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青囊尸衣》 第一章   时值1975年暮秋,江西婺源南山脚下,一株高大的老槐树下,围着一群村民,大家都仰着脸瞧着粘贴在树干上的一张布告。   布告上写道:根据县革命委员会指示,凡位于通往灵古洞的坟墓须于十五日内自行搬迁,届时仍未搬迁的坟墓将视为无主坟,由镇革委会组织基干民兵统一铲平,希革命群众踊跃配合。落款是婺源县南山镇革命委员会,下面盖有鲜红的大印。   寒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匆匆向家里跑去。   朱寒生今年二十岁了,平日里在家中跟着当赤脚医生的父亲学徒,做些上山采药、捣臼配伍等琐事,虽然性格内向但人却老实忠厚,村里的老人们都很喜欢他。   村东头的三间茅草房是他的家,门前种着些党参柴胡等中草药,大黄狗懒洋洋的伏在门槛上。   “老爹,镇上来人贴了告示要限期搬祖坟啦。”寒生还未及进院就先喊了起来。   “噢。”屋内应声道。   父亲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医术一般,但医德很好,周围十里八村的老表都找他来看病,一般的病都不去镇卫生院。   屋内光线暗淡,父亲坐在椅子上手握石杵在药缸中捣药,四下里散发出一股植物根茎的土气。   “老爹,为什么要把灵古洞前面的坟墓都搬走呢?”寒生问父亲。   父亲摇了摇头。   “我们朱家祖坟葬在灵古洞那儿有好多代了吧?”寒生憧憬着说道。   “是啊,年代太久远,我们也只能管到曾祖父那一辈儿了,让我看看,明天是庚戌日,适宜破土迁坟,我们就明日辰时去吧。”父亲手指掐算着说道。   寒生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是父亲一个人辛辛苦苦的将他拉扯大,靠着一点祖传的医术,勉强度日。旧时的中医,多少都涉及点风水术,以前父亲也给别人相过阴宅,后来在文革中遭到了批判,说是封建迷信,打那时起,父亲就再也没有提过这档子事了。   “老墓里能有点什么就好了。”寒生自语道。   “咱家子穷,老墓里除了一把骨头还能有什么?别胡思乱想了,对祖宗不敬。”父亲瞪了他一眼。   当晚,寒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挖老坟是个稀奇事,想到此,他就兴奋不已。   清晨,院子里的雀儿叽喳个不停,寒生早早的生火,煮了些红薯稀饭,日子艰辛,他还是多抓了把米放进锅里,今天不同于往常。   吃完饭,他和父亲扛着锄头铁锹雨伞和几条布袋子出发了。   婺源是古徽州一府六县之一,也是南宋著名理学家朱熹的故里,放眼望去,松竹连绵不断,掩映着白墙灰瓦、飞檐翘角的徽派明清古建筑,炊烟袅袅,静得像是一幅田园山水画。   翻上一座山头,回眸眺望西南方向,当年朱熹回乡扫墓时亲手栽植的古巨杉24棵(寓24孝之意),至今已逾800余年,依然默默的矗立在文公山上。   “跟上,快要七点了,别误了时辰。”父亲在前面催促道。   寒生恋恋不舍的转身跟上,难怪有人说,婺源是中国最美的乡村,这是断然不假的。   前面是一片碧绿的毛竹林,从竹林中穿过,就是有名的灵古洞了。这一带的山体都是石灰岩,江南雨水又多,侵蚀出许多的溶洞,灵古洞是其中最大的,据说从未有人进到底过,单单站在洞口,就会感到有一股阴风袭来,小孩子们更是不敢接近,传说那黑黑的洞口会把小孩子吸进去的。   竹林里已经见到零零落落的坟墓了,有些墓碑东倒西歪的,那是地底下到处横行的竹鞭拱翻的,朱家的祖坟还在前面,就在灵古洞口不远的地方。   “嘎嘎。”两只乌鸦站在荒草萋萋的坟头上望着这边。   “到了,这是你曾祖父的墓。”父亲说着放下了扛着的锄头,那墓碑也是歪倒着的。   寒生大喊一声,轰走了那两只黑兮兮的乌鸦。   “寒生,你要记住,刨开棺材板时要屏住呼吸,密封好的棺材里有尸气,吸进去会生病的。”父亲举起了锄头。   “尸气有颜色么?”寒生问。   “有,但是一般人看不到的。”父亲回答。   “都是什么颜色?”寒生饶有兴趣的追问。   “嗯,一般是淡灰色,也有黑色的,像浓烟一样,很邪门,最可怕的是红色的尸气,沾上就没救了。”父亲说。   寒生听罢,心中顿生惧意。   竹林里雾气沼沼,一团团的伊蚊煽动着翅膀,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两个热血的人类,寒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种蚊子咬人无声无息,叮的包不大,但是奇痒,你恨不能把那块肉都抠出去。   父亲一锄锄的掘着土,额头上冒出汗珠,寒生递过毛巾,顺手抢过锄头干了起来,毕竟是年轻人,体力壮,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父亲坐到了一边,抽起了烟,香烟味儿弥散开来,蚊子群退回到了竹林里。   寒生用力的刨着,四周已经堆起了高高的土,就在这时,突然手下感觉有异,“咚”的一声,锄头一沉,手腕翻转用力,竟硬生生的扯出一块黑褐色的木板来。   “有黑气,躲开!”身后一声暴喝,父亲凌空跃下,一手扯住寒生将他推了上去。   寒生回头望去,只见父亲身体摇晃了几下,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了个药丸塞入了口中,原来父亲已有准备。   寒生躲在圈外,仔细瞧着坑内,自己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父亲继续清理着浮土,然后用力撬开棺材盖,随即跳了上来,张着嘴大口的喘息着。   “老爹,我看不到黑气呀。”寒生搀扶住了父亲。   “当然,你还没学过堪与观气之法,自然看不见了。”父亲说道。   寒生踮起脚,向土坑内看。   “等等尸气散了再下去。”父亲又点起了一支烟。   “老爹,曾祖的棺材里怎么会冒黑气呢?”寒生不解的问。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你曾祖也是个郎中,大概是怕有人盗墓,里面放了蟾蜍曼陀粉。”   “蟾蜍曼陀粉?这东西也能产生有毒的尸气?”寒生问道。   “这味药只是有麻醉的功效,一旦结合了尸体分解时的腐败气体,便会产生剧毒的黑色尸气。”父亲解释道。   “那么最厉害的红尸气呢,是怎么出来的?”寒生感到越来越刺激。   “老爹悬壶一世,至今还没有遇见过。”父亲说道。   此刻辰时中,一缕阳光斜斜的射下来,照到了土坑里。   父亲跳了起来,抓起雨伞,站在土堆上,把雨伞撑开遮住了阳光。   “先人的骨殖见不得太阳光的,寒生,尸气已经散尽,你下去替曾祖敛骨吧。”父亲鼓励寒生道。   寒生拿起一条布袋,壮着胆子跳下了坑。   一副完整的骨架,呈黄褐颜色,不过姿势却是十分的怪异,那具尸骨是头向下爬着的,脊背朝天。怎么会这样?当地从来都没有这种风俗啊。   寒生皱了皱眉头,目光扫视了下棺内,也没有发现任何的随葬物品,棺材底部有一些极细的尘土,掩埋了部分骨殖。他嘟囔了声,蹲下开始敛骨,平生第一次钻进了棺材里,心里慌慌的,忐忑不安。   骨殖一根根的装进了布口袋,骨骼之间的筋膜早已消失了,所以连接处都是分离的,拣起来很容易,最后捧起骷髅头,小心翼翼的塞进口袋里。   “老爹,拣完了。”寒生喊道。   江南的晚秋,天气变化无常,刚才还有阳光照下来,此刻却是乌云蔽日,哗哗下起雨来了。   “寒生,辰时已过,我们回去。”父亲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空,摇摇头说道。   “那其他的墓怎么办?”寒生问。   “再找吉日吧。”父亲拉住寒生的手,拖了上来。   父子两人照原路返回,等赶回村东家门口时,浑身衣裳都已经湿透了。   草屋前的大香樟树下,站着几个人,焦急的四处张望,一见寒生父子,赶忙迎上前来。   “朱医生,我家婆娘就要生产了,麻烦您赶紧跑一趟。”那为首的中年男子焦急地说道。   “好,我收拾一下就去。”父亲进屋去取药箱。   “寒生,今天不一定赶得回来,你在戌时把遗骨清点一下,然后用白布条扎紧放在西屋壁龛上,记住点上三炷香。”父亲背起药箱,叮嘱寒生道。   “知道啦,老爹早去早回。”寒生应声答道,走进西屋放下布口袋。他知道,接生不同于看病,有时产妇折腾一两天还生不下来,父亲就得在那里随时看着,今晚肯定又得自己独自吃饭了。   晚上掌灯时,寒生自己胡乱扒拉两口饭,看看时钟已经七点,戌时到了,他来到西屋壁龛前,取下布口袋,开始遵照父亲的嘱咐在油灯下清点骨殖。   自幼就跟着父亲行医,十多年的耳闻目染,寒生对人体并不陌生,他知道人体大大小小有204块骨头,但是听说外国洋人有206块,他们的第五脚趾骨比我们多一块,不过父亲也没见过。   “175,176,177……”寒生口中念叨着,咦,怎么没啦?他倒过袋子,里面空空如也,一根也没有了。   缺失了哪些呢?一共少了27块,他想了想,干脆摆起来看。说干就干,寒生将所有的骨头按人体的顺序拼了起来,戌时尾,当钟声敲打九点钟时,人体骨骼拼接完成了。   曾祖的骨架安静的躺在了西屋的地上,唯独缺少了一支右手掌……。 第二章   寒生望了望窗外,雨已经停了,云缝中可见寥寥星辰,月光散射,山间一片朦胧。   缺失的手骨一定还在棺底的尘土之中,只怪自己当时粗心大意,曾祖啊,不是我对先人有意不敬,而是……不行,我要去把它们取回来。   寒生想到这儿,站起身来,取出手电筒,另拿了只布袋子,扛着铁锹出门。   村里的人家早已经拴上了门,由于村庄还未通电,为了节省灯油,村民们一般的都是吃罢了晚饭,早早的上床休息去了。   山间的小路崎岖不平,月光时隐时现,竹林中时不时地传出“咔咔”的响动,寒声知道,那是毛竹拔节的声音。学医的人一般是不大信鬼神灵异的,但是一个人行走在黑漆漆的竹林中间,心里头还是发怵,寒生此刻真的开始后悔了。   他把电筒光柱晃动着射向林梢间,赫然发现好多乌鸦蹲在竹枝上,睁着红色而邪恶的小眼睛盯着他,他赶紧快行几步,不敢回头看。   总算出了竹林,白天挖开的墓穴还在那儿,土堆曾被雨水冲刷过,留有几道小水沟。   寒生蹑手蹑脚的走近土坑,月亮此时又隐入了厚厚的云层里,天地间骤然暗淡了下来。   手电筒的光线很微弱,电池已经用了很久,父亲总是把用旧的电池搁在火塘边上烘烤,尽可能的延长其使用时间,今晚可千万别熄灭啊。   得抓紧时间了,寒生不容多想的跳入了坑内的棺材里。   棺材里有一点点的积水,与尘土搅合成了粘稠的泥浆,寒生一只手握着手电,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的扒开稀泥,在棺材的中部底板上,他发现了掌骨的端头,总算找到了,心中一松。   他轻轻地捏住掌骨的一头拽出整个指骨,微弱的光线下,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露了出来。   金井!穴之魂……   听父亲说过,以前有钱人花重金聘请风水师寻找一块好的阴宅地,但大多数也只是择吉葬下去了事,只有极厉害的风水师才懂金井术。   寒生怔怔的望着棺材底板上的那个垂直的洞,一股阴凉的气味儿自洞内透出,那可能就是地气了。   父亲说,金井内都有墓主人平生喜爱之物,如珠宝之类的东西投入进去,当年慈禧太后寝殿棺椁的脑后位置就有一口金井,内里珠宝无数。   曾祖,一位穷江湖郎中,居然棺内有口金井,那里面能有什么呢?   寒生想着竟自兴奋起来。   夜已深,乌鸦们大概已经睡去了,竹林里寂寥无声,偶尔看得见一两处到处游荡的绿芒,那是鬼火,墓穴中尸体腐烂时分解出来的磷,在空气中自燃。   寒生不敢直接伸手到金井内,手电光也越来越微弱了,照不到那洞有多深。他从坑里爬上来,走到竹林边,撇了根竹枝,捋去竹叶,握着这一人多长的竹竿又重新回到了坑里。   寒生小心的将竹竿轻轻的插入金井内,慢慢放下去,就在竹竿将要没到顶时停住了,看来洞深也就在一人左右。怎么办?手电筒即将没电了,四下里黑沉沉的,一个人也没有,静寂得连心跳都听得出来。   漆黑的夜空,云层裂开了,月光透了下来,照得坑内明晃晃的,十分清晰。   寒生好奇心占了上风,说干就干,他关掉了手电筒,抄起了铁锨。   借着月光,一锨锨的土甩了上来,寂静的山林里,只听得见寒生呼哧呼哧不停的喘息声……   他沿着金井里的竹竿向下挖掘了近一个多时辰,坑越来越大,但是金井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哪管有个什么金戒指或耳环手镯也好,唉,他叹了口气,咬紧牙关继续铲下。突然见,听到了一种空洞厚重的声音,铁锨头触到了与土壤不同的物体。   寒生蹲下来,用手拂去浮土,月光下,露出一层白森森的东西,取下来一块托在掌心细瞧,原来是白色的石灰膏,厚约两寸。   寒生精神大振,下面一定有东西!   他奋力铲碎石灰封面,扒拉到一边,伏下身再瞧,下面赫然又是一口棺材!   棺下墓……他一屁股坐在了那儿。   自古以来,选择阴宅尤为忌讳棺下压墓,此乃万分的不吉利,迷信的说法,被压之墓怨气上升成煞,不但毁去风水,而且迁怒上面墓主的后人,甚至带来血光之灾。   可是曾祖的墓地是经过了高人指点的,甚至还设了金井,怎么会建在他人的墓穴上面呢?   听父亲说过,墓棺埋在土里每年都会有一定的沉降,有的下降毫厘,有的寸许,随土质的密实结构而有所不同。此地处于山间,土壤极密实,若是自然下沉至两三米深,岂非需时上千年?如此说来,曾祖择穴时根本就没有发现其下有墓,金井也只是吸地气只用,此地看来定是一风水宝地,事隔千年,竟有人点中同一穴口,实在是机缘巧合啊。   寒生此刻已经断然不疑,这是一座千年古墓。   古墓的棺盖是一块整板,呈青赭色,纹理细腻,透出一股淡淡的香气,寒生识得这气味儿,这是香樟木,内含的樟脑油可驱虫防蛀,如此棺盖,这棵老樟树必是有千年以上树龄。   寒生清除干净覆土与石灰膏,最后设法开启棺盖。他先合掌对古墓三鞠躬,行了大礼,然后将铁锨铲下。   棺盖尽管木质优良,但是毕竟年代久远,多少有些腐朽,在铁锨的铲击下,骤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淡淡的红色尸气自裂口处逸出,寒生根本看不见这道气,只觉得鼻子嗅到了一股甜甜的味道,然后身体慢慢的软了下去,爬倒在了棺材板上,脸部俯在棺盖的裂隙处。   惨淡的月光下,紧随着红色尸气的是数十条白色的细丝从自缝隙中爬了出来,缠绕着爬到了寒生的脸上,那些细如菌丝的东西从寒生的鼻孔中钻了进去……   古时风水师替人迁墓最怕的就是尸气,一旦不慎吸入,轻则生病,重则丧命,人们大都误解为鬼魂附身,实因普通人肉眼看不见尸气之故,当然有些半吊子风水师自己本身也是瞧不见的。尸气中最邪门的当属红色尸气,但极为罕见,此气沾上即毙命,根本无法医治。   世上事,凡毒物数丈内必有解毒之药存在,正所谓相生相克是也。这剧毒的红色尸气的克星,正是那白色的菌丝,名为“白陀须”,是一种寄生在腐尸身上的真菌。此物生长极为奇特,须在密封和恒温的环境下缓慢发育并处于休眠状态,但见空气则迅速生长。   寒生吸入红尸气,本应无救,碰巧“白陀须”遇空气则从裂隙处向外生长,正好迎上寒生的脸部,于是从其鼻孔中钻进,反而解去了剧毒的红尸气,这也算是机缘巧合了。   寒生徐徐醒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是九死一生。我怎么打了个盹?他自言自语道。 第三章   月色迷蒙,寒生感觉到鼻腔处有点痒,不在意的用手揩拭了几下,擦断了白陀须的菌丝,他没有发现飘落的细如毫发的长丝。   抬头望了望天空,西北方浓厚的云层飘了过来,得抓紧时间了,他想。   寒生手握铁锨,将锨头插入方才铲出的棺盖上的缝隙中,用力压下,随着“嘎吱吱”声响,已朽的棺材盖板承受不住撬力,破碎了。他清理掉上面破碎的木板,抓过手电筒朝黑洞洞的棺材里面照去。   一个长满白毛的人形物体静静的躺在棺材里……   寒生吓了一跳,这具千年古尸怎么长满了白毛?他定睛细看,不禁心中一凛,那白毛竟然在生长!细如蛛丝的白毛奔着盖板的缺口而来。   寒生眼角瞟向棺材角落,见到了一个长方形的木匣,约有三十几公分长,上面落满了细细的尘土。   寒生的心“噗嗵噗嗵”的跳起来,他小心翼翼的将铁锨伸过去,轻轻地铲起那木匣。当他抽回铁锨抓住了木匣时,发现那些白色的菌丝已经快要长满了棺材,他来不及细看那木匣,赶紧爬上了土坑。   月光下,那些白陀须摇晃着伸出棺材,继续向上攀升着,寒生大惊,放下木匣,抓起铁锨,拼命的往坑里填土,盖在那些白色的生物上。   当夜空中淅淅沥沥落下雨点时,墓坑已经完全被填平了,那千年古墓也未留下一丝痕迹,寒生擦去脸上的汗,终于松了一口气。   四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寒生揿动手电筒开关,灯丝一红,然后就不亮了,那电池终于耗尽了。   雨下得大了起来,竹林里的竹叶击打的“簌簌”直响,寒生将木匣放入布口袋,那里面还有寻回的27块手骨,他背起了口袋,拎着铁锨,摸着黑往回走去。   雨雾下,竹林里的鬼火已经不见了,那些乌鸦大概也闭上眼睛睡了,寒生只有一步一步摸着前行,不时地撞上粗大的毛竹,散落下一大堆雨滴。   一两个时辰后,寒生才跌跌撞撞的摸回了家。   大黄狗笨笨不像往常一样凑上来摇头晃尾,似有恐惧的嗅着空气,嘴里发出低嚎,身子颤抖着往后退,缩进了堂屋的角落里。   寒生心中兴致勃勃,根本无心理睬笨笨的异样表情,径直的走进西屋,父亲果真还没有回来。   他放下布口袋,点燃了油灯,来不及脱去身上湿透的衣裳,迫不及待的从布口袋里拿出那只木匣,凑到油灯下仔细观看。   木匣上的尘土已经被雨水冲刷掉了,露出黑红色的木质颜色,这是一只紫檀木匣。木匣沉甸甸的,没有折页和锁,是滑盖匣,滑槽的边缘都封了火漆,起到隔潮和密封的作用。寒生试了试抽不动,便起身到灶间找了把小尖刀,在灯下一点一点地抠去封口火漆。   刮了老半天,终于抠干净了,寒生抑制住狂跳的心,端坐好身体,深吸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滑盖慢慢的抽出……   匣子里面放着一个白色的麻布包,看上去质地较粗糙,布包上面摆着一张发黄的纸片,上面写有黑黄色的字迹。寒生小心的拿起纸片,在油灯下细看,原来这是一封信,字体是隶书,笔法苍劲古朴,信上写道:   建安十三年秋白,丞相斩旉于许昌,旉于牢中托付《青囊经》一部及阴阳尺一把,谓“得此经者可活人”。吾乃吴徽州府婺源南山人士,今嘱后人此经随葬于耳,此经他日若得见天日,得经之人当悬壶以济世,切不可道其之来历,然父母子女亦不可言之,切记,不负旉之托也。魏黄初七年暮冬。   寒生越看越惊,冷汗自两颊滴落。   他从小就听父亲说过,《青囊经》相传是三国时神医华佗所著,当时他被曹操囚于魏都许昌死牢,自知命不久矣,便将毕生医术写成一本《青囊经》,交与狱卒,希传于后世。不料狱卒死活不敢接受,万般无奈之下,华佗将其呕心沥血之作付之一炬,可惜一代神医毕生医术就此失传,那华佗单名一个字“旉”。   难道,难道说1700多年前的《青囊经》还在人世?   油灯下,寒生颤抖着手慢慢的解开包袱皮……   布包一层层的打开了,呈现在寒生眼前的是十几张零乱而颜色发黄的纸片,匣底斜躺着一把青色的尺子。那些纸质地厚且粗糙,正反两面写满了蝇头小字,最上面的那张纸片的开首处潦草的写着三个隶书字“青囊经”。   这就是《青囊经》?   寒生起先困惑不解,但略一思索便已明了,造纸术出现于西汉年间,那时使用的是黄色的麻片纸,面前的《青囊经》纸张虽黄但并非黄麻所制,应该是东汉经蔡伦改良后的树皮纤维纸。东汉末年军阀割据,百姓流离失所,民间纸张是稀缺之物。华佗囚于狱中,只能东凑西凑到几张纸片,为节省而以蝇头小字写就此经,更没有可能线装成册,看来这十几张粗糙寒酸的纸片,必是华佗当年的手迹无疑。   寒生精神为之一震,再低头凝目往下看,经中接下来所述,使得寒生更加确信这就是失传1700多年的《青囊经》。   下面记述着:麻沸散主用曼陀罗花,亦称风匣儿、山茄子,气味辛、温、毒,秋季采曼陀罗花,阴干。药用一升,另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各四钱,炒南星一钱,热酒调服三钱,乃令既醉无所觉,跨破腹背,抽割积聚,若在肠胃,则断截前洗,除去疾秽……。   寒生阅到此处,不觉血往上涌,热泪盈眶,喜不自禁,这可是千百年来国医圣手、江湖郎中梦寐以求的宝典啊。   他知道,曼陀罗花即洋金花,国内野生分布甚广,原来竟有此妙用。   寒生如痴如醉的阅读下去,不知不觉鸡鸣三遍,天已经亮了。   这时,大黄狗苯苯兀自轻吠了起来,院子里有人站住了,扯子嗓门叫道:“朱医生,小队通知,今天各家开始迁坟啦。”   寒生紧忙收好《青囊经》,装进匣子里,将紫檀木匣塞入床上的被褥下,然后揉了揉眼睛,走出门去。   来人三十来岁,中等身材,虎背熊腰,寒生认得的,他是南山村的小队长朱彪。   “老爹给人接生去了,等他回来吧。”寒生告诉他。   “好,不过你们家可要积极点啊,别落在革命群众后面了。”朱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然后走掉了。   哼,小人,寒生心里嘟囔了声,因为出身成份问题,这个队长总是找老爹的茬儿,农村里祖辈当医生,土改那阵儿,也不知道怎么就给划成了富农,听说爷爷曾经治好了国民党县太爷的病,属于为反动阶级服务。   一天下来到黄昏,老爹仍没有回来。   要不要告诉老爹自己得到了《青囊经》呢?寒生想起古墓主人的那封信,最后决定还是先不说,人家既然托付经书时有要求,自己就应该遵守,况且还是千年老前辈呢。   寒生继续废寝忘食的阅读着。 第四章   天色渐渐黑了,寒生点起了油灯,准备挑灯夜读。   大黄狗又叫了起来,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寒生忙藏好经书迎出门去,见一满头是汗的中年人,他想起来那是昨天前来求医的那个产妇的家里人。   “朱医生让我前来取药。”那人气喘吁吁地说道,手中拿着一张便签,那是老爹开的药单。   “怎么,还没有生么?”寒生问道。   “麻烦啦,就是生不出来,也不敢送医院,十几里山路怕婆娘受不了。”来人涨红了脸,眼泪就快要出来了。   “好,你等会儿,我这就去抓药。”寒生接过单子,迅速配药,一会儿抓齐了药,拎出房门。   “我同你一起去。”寒生说道,他担心父亲身体,想去帮忙。   两人急冲冲离开家门,留下大黄狗看家。   此去产妇家须行走七八里山路,好在月明星朗,山路清晰可辨,走起来也快。那人一路上把产妇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产妇是第二胎,前日中午去地里送饭,晕倒在山中的一爿荒坟地里,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而且羊水破裂,症状像是临盆。朱医生赶到后,用了很多办法,一直未能让产妇醒转,胎儿已进产道,可就是不露头,全家人焦急万分。   一个时辰不到,他们已经赶到了那座农舍。草房四周是黑兮兮的一片毛竹林,屋内亮着油灯,不时的有人影在窗前晃动着。   进得门来,寒生看见了老爹眼圈发黑,疲倦的倚靠在竹椅上,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老爹。”寒生心中酸楚,一时语塞。   “鬼胎。”父亲小声说。   “什么?”寒生一惊。   “产妇在坟地里晕倒,定是阴气侵入母腹,导致神经紊乱而久产不下,再这样下去,恐怕……唉,你先去熬药吧。”父亲叹气道。   鬼胎?寒生来到灶间,一边煎药一边寻思着。   这座坟地里的阴气够厉害的,竟能压制住正午的阳气而出来害人,这可确实是有点蹊跷,以前时常听父亲讲起阴宅风水对人体生理方面所起的作用,这次看来竟是应验了。   看着药罐里翻滚着的气泡,这些普通的药材有用吗?据自己察言观色,父亲也是没有切实把握的。   寒生暗自里笑了,《青囊经》里就又一方专治鬼胎的,我何不试上一试呢?想到此,他闭上了眼睛,努力回忆那药方的构成。   经上说,邪阴侵胎为鬼疰,以半天河做引,那是取自竹篱头或者空树穴里的陈水,活土狗三只,去翅及足入半天河水煎服,一剂可除。   寒生拿起桌上的手电筒,又偷偷找了个空瓶子,然后借口解手溜出了草屋,来到房后的竹林里。   他寻思着屋后的毛竹林里肯定有砍伐过的竹桩,那竹桩腔内积有雨水,岂不就是半天河么?土狗,学名蝼蛄,夏秋之际地里多的是,抓它几只应是易如反掌的。   果然,没走多远,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就发现了几根竹桩,由于砍伐时间已久,里面积满了黄褐色的雨水,水中还有数十只孑孓在游动着。寒生灌满了一小瓶,应该足够了,接下来便是抓土狗了。   寒生打着手电筒在竹林里走来走去,连个土狗的影子也没见着。土狗本身不像蟋蟀会叫,因此不能循声而捕,只能凭肉眼去找,寒生一路向竹林深处走去。   林中小路曲折通幽,在手电光的照射下,路面上不时地有蟋蟀、天牛等昆虫跃过,偶尔还会发现一两只蟾蜍缓慢的爬行,眼睛是红红的。   寒生不知不觉的越走越远,已然出了竹林,前面是一小片平地坝子,有不少萤火虫闪着绿芒在游动着,远处的群山在月色下显得扑朔迷离,不知何处飘来一片白雾,渐渐沿着地面弥散开来。   “刺啦啦”轻微的声响,一个小黑点从头顶掠过,向雾中飞去,土狗!寒生知道蝼蛄生有双翅,可以短暂的飞行,他急匆匆地追了过去。   土狗降落了,寒生扑了过去。雾气若隐若现,哇,面前的地表龟裂着一条缝,黑麻麻的一大群土狗在裂口处不停的进进出出……   寒生大喜,蹑手蹑脚的接近猎物,正欲下手之际,忽然间心中微微一动,感觉到有点不大对劲儿,驻足四下里望去,这里蓦然是一爿荒坟地。   眼前的是一座新坟,坟头上青草只有寸许长,一块薄石片立在了坟前,月光下依稀辨得清楚,石上刻着亡者名字:沈菜花之墓。上面没有时间,没有立碑的亲人名字,奇怪,夫家竟不允许入祖坟,而葬于这荒坟岗之上,本地风俗,这个女人必是死得蹊跷。   对了,这里莫不就是产妇晕倒的地方么,那爿荒坟地,阴气侵入母腹而形成鬼胎之地?寒生虽然自己还未单独替人看过病,但是一般的病理还是略知一二的。通常,孕妇的身体防御机能是很脆弱的,各种外界的风寒邪毒很容易侵入母体,对胎儿造成影响,坟地里阴气重,孕妇应当完全避免接近。   凡毒物者,数丈之内必有克制之物。那个临盆不下的产妇,受此坟地阴气所伤,最理想的就是就近找出克制之物反制,几千年来的中医的精髓,不就是五行相生相克,阴阳平衡么?   寒生想通了,寻思着这群土狗不正是那阴气的克制之物吗?《青囊经》上所言,真的不差毫厘。   就在此时,那坟旁土地龟裂处,一股黑气缓缓透出地面,罩住了寒生   草屋内,朱医生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方才已经将煎好的药灌进了产妇的嘴里,现在就等着看结果如何了。这个小寒生说是解手,煎的药一扔,到现在还不回来,看来这孩子不具备当医生的素质,自己后继无人啊。   正想着,屋内传来喊叫:“朱医生,快来看!”那是产妇丈夫焦急的声音。   朱医生冲进内屋,吃惊的见到产妇赤裸的下身在不停的抽搐着,皮肤上出现了点状的青色瘀斑,坏了,那是皮下毛细血管破裂,怎么会这样?他以前重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情急之下,朱医生抽出银针,同时连刺产妇的气海、血海、箕门和阴谷四大穴,并重手捻针。片刻之后,产妇抽搐渐渐止住了,可是皮下出血点仍在增加着,朱医生冒汗了。   黑色的尸气包围着寒生,并不断的被其吸入,可是寒生却是浑然不觉得,一心只顾去捕捉那四散乱钻的土狗。他手疾眼快,已然捉住了三四只,随即扯去土狗的翅膀和细足,丢进盛着半天河水的玻璃瓶里。   寒生不知道,昨夜在千年古墓上昏迷之际,已有数十条白陀须菌丝经由鼻孔钻入其体内,那千年白陀须乃天下至毒之红尸气的克星,区区普通黑色尸气根本不在话下,寒生的身体恐怕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惧怕任何尸气了。   就在这时,寒生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嘶哑叹息,他站立在了那儿,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一阵清风拂过,耳边是竹林梢摆动的飒飒声。也许是幻觉,夜半荒坟,哪里会有人呢,他想。   寒生抓好手中的瓶子,兴致勃勃的沿着原路返回去,不一会儿,就已经看见了那三间草屋。   灶间没有人,锅台上摆着空药罐,大概那药已经煎好端进去了。寒生倒掉罐内的药渣,将自己玻璃瓶内的半天河陈水及土狗一股脑倒入罐内,放到炉子上煎了起来。   寒生自得的走进内屋,见里面已经忙成一团,原来产妇将喝下的药全部吐了出来,撒了一床。   “寒生,快去再煎一罐来。”朱医生瞥见寒生,顾不得责备,赶紧吩咐道。   “噢,知道了。”寒生应道,退回到灶间看着他的药罐去了。   那坟地有些古怪呢,寒生望着药罐子里随着水温上升而不断翻来覆去的土狗,一些红丝丝的东西浮了上来,这是孑孓的尸体,它们是蚊子的幼虫。那长长的叹息声在哪儿听到过?难道是坟墓裂隙里传出来的,不对,死人又怎么可能发出叹息呢,死者的名字叫做沈菜花,可那声音明明是个男人……   “寒生,药煎好了没有?快点端来。”父亲的叫声打断了寒生的遐想。   寒生将药水沥到了碗里,小心翼翼的端进了屋里。   产妇下身已经满是出血点,皮肤下全是瘀肿,已经奄奄一息了。女人的丈夫双手抱着头,蹲在墙角下,不停的呜咽着。   朱医生扒开女人的嘴巴,寒生轻轻的吹凉勺中的药汤,满满的灌进去。一碗药喂完了,寒生退回到灶间,将药罐里的土狗渣滓泼到了院子外面。 《青囊经》啊,但愿救得了这个濒死的女人,寒生心中在默默的祈祷着。   须臾,朱医生惊奇的发现,产妇身上的青肿在逐渐的消褪……   寒生站在院子里,仰脸遥望着夜空,繁星点点,银河朦胧,有流星划过天边,留下一截长长的尾巴。   当年,神医华佗大概也站在牢门口,望着天边的流星,以悲天怜人的心情,感叹自己人生壮志未酬的无奈。   “哇……”屋子里面传来了婴儿的初啼声。   这声音传到寒生的耳朵里如同仙乐一般,他跳了起来,一阵风似的冲进屋里。   望着父亲如释重负的面庞,产妇丈夫欢喜泣极的模样,寒生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是个女孩。”父亲说。   产妇半倚在床头,正欣慰的抱着刚出世的婴儿,她并不知道自己曾经已是九死一生。   “谢谢朱医生,你救了她们母女啊。”那男人连连道谢,泪水也顾不得擦去。   “好险啊。”父亲坐在桌子旁边喝茶边对寒生说道。   寒生看见父亲开心的样子,自己心中也是十分的快活,《青囊经》,你真的没有辜负我啊。   “寒生,你笑什么?”父亲有些奇怪的望着寒生道。   “没什么,老爹,我突然感到,当一个医生救了濒死病人的时候,他的心里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感。”寒生由衷的感叹道。   “是啊,所以才叫‘悬壶济世’嘛,可惜你不用心的学,唉,我看咱们朱家祖传的医术到我这一辈儿也就算是完结啦。”父亲叹道。   不见得,没准儿青出于蓝胜于蓝呢,寒生心里想。   当夜,朱医生父子俩就宿在产妇的家中。朱医生连续劳累了两个昼夜,实在是疲倦了,上床后不久就已发出了鼾声。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寒生睁着眼睛,一点困意也没有。   今后,自己的命运将因《青囊经》而改变了。 第五章   清晨,主人家特意煮了白米饭,宰杀了一只鸡,非要请朱医生父子吃饭不可,实在推辞不过,父子俩也只有吃了饭再走。   朱医生最后为产妇把了脉,但觉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他点了点头,告诉说不碍事了,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婴儿在母亲怀里刚刚吃完了奶,似睡非睡的半睁着眼。   寒生望着那孩子,心里甜滋滋的,这可是自己救活的第一个小生命呢。   那婴儿睁开了眼睛,扭头朝寒生诡谲的一笑……   寒生此刻已起身离开,因此并没有看到。   “我要去查看一下产妇晕倒的那处坟地。”朱医生吃饭的时候对男主人说道。   饭后,男主人带着他俩前往坟地,果然是经过竹林小路,不多时,来到了寒生昨晚来过的那片荒坟岗。   朱医生眯起眼睛扫视片刻,心下暗自吃惊。   “此地为‘白虎衔尸’大凶之所啊。”朱医生说道。   “老爹,什么是‘白虎衔尸’?”寒生见父亲讲起了风水,饶有兴趣的追问起来。   父亲手指着周围地形说道:“你看此地形势,东方青龙箕居嫉主,西边白虎蹲坐衔尸,四面低垂,八面交吹,明堂渐渍,草污臭秽,不祥之地啊。”   寒生手指着沈菜花的那座新坟问父亲:“老爹,你看这座墓好奇怪,石碑上只有人名,是否有些蹊跷?”   站在一旁的男主人插嘴道:“这坟里埋的是一个吊死的女人,夫家坚决不让其进祖坟,草草把她葬在了这儿。”   “为什么不准进祖坟呢?”寒生问道。   那男主人叹了口气,讲述了一个凄惨的故事。   沈菜花是一个苦命的女人,皮净相貌也俊,梳两根乌黑的大辫子,没想到丈夫却是个废人,据说是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蛋蛋摔破了,所以无法生育。可是婚后一年下来,沈菜花竟然怀孕了,夫家严刑拷问,可那女人硬是不说奸夫是谁,双腿骨头都给打断了。   “那她怎么不上镇里告他们?”寒生气愤地说道。   “没用的,沈菜花娘家没人,夫家公公又是镇革委会主任,上哪儿告?只有一根绳上吊了,可惜肚子里的孩子了。”男主人惋惜道。   “怪不得,这沈菜花怨气难散啊。”朱医生叹了口气。   寒生问:“那个相好的男人呢,怎么不出来呢?应该敢做敢当嘛。”   “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孬种是谁。”男主人鄙视道。   “老爹,阴气就是沈菜花的么?”寒生疑惑的望着父亲。   朱医生解释道:“不错,沈菜花怨气难消,一是肚子里的孩子胎死腹中,哪一个做母亲的不痛惜自己的骨肉呢?二是那个负心的汉子竟然始终无胆站出来承担责任,我想,她是伤透了心,万念俱灰才寻死的。”   “我老婆……”男主人似乎觉察到什么,嘴里嗫嚅道。   朱医生点了点头,叹道:“可怜的女人,何必迁怒于他人呢?”   寒生耳边回响起了那一声长长的叹息,是他,是那个男人……   寒生望着沈菜花的孤坟,那道深深的土壤裂隙仍在,可昨晚的那些土狗却一只也见不到了,他的心里很是感激这个不幸的女人,若不是及时在她的坟前捉到了那几只土狗,产妇同腹中婴儿就肯定活不成了。   “老爹,人死后的怨气对活着的人产生影响,应当是迷信吧。”寒生疑惑的问父亲。   父亲踌躇了片刻,说道:“中医讲求阴阳平衡,是说人体内具有阴阳两气,气凝于骨,人死骨未灭,在地下可以存在好多年。阳气昼出夜伏,阴气则夜出昼伏,因时辰而变。那沈菜花怨气太甚,阴阳错乱,阴气白昼逸出,这样很快就会被日光所伤,维持不长久的。”   寒生点点头,又问道:“这‘白虎衔尸’之地对沈菜花又有什么危害?”   “贱砂地,很快尸骸气散、虫噬朽烂而无存,如有后人恐刑伤忤逆。”朱医生摇摇头叹道。   “我婆娘就是晕倒在沈菜花坟前那儿的。”男主人手指着,寒生顺着方向望过去,正好是那道地裂之所在。   “阴气侵入产妇目的何在?”寒生突然问道。   “过胎。”父亲说。   寒生心中一凛:“难道是……”   “沈菜花怨气不忍自己的胎儿就这么夭折,恰恰机缘巧合有孕妇经过,便宁可散尽阴气也要过胎,这种情形中医称做‘鬼胎’。不过尽可放心,已经被我以药力驱除了。”父亲解释道。   “哦。”寒生心不在焉的应声道。   朱医生父子告别了那男主人,插近道翻山回家。   大黄狗老远的望见主人回来,高兴的摇头晃尾迎了出来。   寒生昨晚出门前已经藏好木匣和收妥曾祖遗骨,此刻告诉父亲已清点过遗骨,一根不少。父亲赞许了几句。   “昨天那个朱彪通知说,今天村上的人都去迁坟,我们什么时候去?”寒生商量道。   “嗯,今天日子马马虎虎,我们这就去吧。”父亲算计道。   寒生的母亲去世的早,葬在了爷爷奶奶的合葬墓旁,每个月的十五,寒生基本都会去坟前坐坐,上上香,说些思念的话。   父子俩备齐香烛纸钱,带好工具就出发了,天气晴朗,大黄狗也跟了来。   灵古洞前面的那片竹林里,村里的乡亲们也在掘坟,一团团的伊蚊围住了他们伺机叮人,秋后的蚊子毒的很,咬到了会肿起很大的包。   父亲特意背了药箱,万一哪个村民中了尸气好随时救治。   “遇到红色尸气呢?”寒生问。   父亲摇摇头。   寒生恭恭敬敬的在母亲坟前燃香烛烧纸钱和叩头,大黄狗静静的伏在一边,父亲的眼圈红了。   “老爹,咱家这坟地时你挑选的吗?”寒生站起身来。   “嗯,是你爷爷自己找到的,此地风水成局,名为‘虾须蟹眼’,你瞧,爷爷的墓为凸穴,中圆满而起,如蟹眼一样,外有蝉巽砂阴护,你母亲的墓为凹穴,其间如窝,好像虾须抱着般,外有牛角砂明护,是吉穴呢。”父亲微笑着说道。   寒生仔细瞧着,那地势果然如同父亲说的那样,一凸一凹的,甚是奇特。   “老爹,既是吉穴,对咱家又有什么好处呢?”寒生对风水术自幼便有着浓厚的兴趣,无奈父亲总是不愿意多讲。   “你将来会出人头地的。”父亲肯定的语气。   “唉,一介农民还能有啥出息。”寒生撅嘴儿道。   “蟹眼如同榜眼,你切不可妄自菲薄。”父亲严肃的说。   寒生心里颇不以为然。   “这儿还有更好的风水地吗?”他问。   父亲环顾的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有一处万年吉穴,称作‘太极晕’,可是不得了,要出皇帝的。”   “在哪儿?”寒生兴奋的问道。   “嘘,轻点声音,小心让别人听了去。”父亲食指放到唇边告诫道。   朱医生点起了一支香烟,心想儿子既然有兴趣,自己就不妨多说点。   “寒生,听说过朱元璋‘活葬母’的故事么?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与陈友谅在鄱阳湖两军相持不下,刘伯温在江西见到一卧龙岗,以为山势盘旋如卧龙,而且于龙额处发现一太极晕。由于战争的需要,他力主朱元璋赶快营葬,以求速发压过陈友谅。可是朱家并无枯柩可以营葬,为此朱元璋整日里愁眉不展。这天,他双目失明的寡母,听见儿子在唉声叹气,以为前方战事失利,于是她劝儿子不要去争权夺利、争地争城,并说‘你们朱家祖坟上没有帝王之气’。朱元璋则告诉母亲说,陈友谅家祖坟葬的是双凤朝阳的大穴,是出帝王的,而我们朱家祖坟无法与他抗衡。现在卧龙岗有一盖过陈友谅的帝王大穴,只可惜朱家无枯柩可以营葬。瞎母听到这里,明白儿子的心思,便叫儿子前去营穴,次日寅时必可葬朱家的一个嫡亲祖先。朱元璋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照母亲的吩咐,把正穴挖好。到了寅时,瞎眼母亲让人搀扶着来了,穿戴整齐,摸索着走到墓穴里,直立不动,竟瞑目而逝。   其母是肉身下葬,并没有棺柩束缚,因此发得很快,不久鄱阳湖大战,朱元璋就彻底击垮了陈友谅,奠定了帝王的根基。实际上,陈友谅家祖上九代行善,朱元璋家祖上十代被人欺,若不是太极晕压过了双凤朝阳,朱元璋也不可能成为明朝的开国皇帝了。”朱医生说完,揿灭了烟头。 第六章   “哇,太极晕这么厉害啊。”寒生由衷地感叹道。   朱医生一面开始动手刨土,一面接着讲述太极晕的由来。   自然界有五种颜色的土壤,白垩土为金,青色土属木,黑土是水,红壤为火,黄土则属土。太极晕呈圆形,直径丈许,其内自然生成这五色土,非常罕见。而且晕内土中还孕育有五色土卵,俗称“土蛋”,蛋内中空,内里间或生有虫,形如蚕。   “真有这么奇怪的地方?”寒生似有不信。   “等抽空带你去长长见识。”父亲许诺道。   寒生接过锄头,替换父亲刨土。   “有人晕倒啦。”竹林内传来妇女的喊叫声。   朱医生忙抓起药箱朝竹林里跑去,寒生也扔下锄头跟随着去看。   村北头的李老二倒在了自家的祖坟前,在一旁声嘶力竭叫喊的是他的婆娘李二婶。   “小心,有黑气,带二婶去上风头。”父亲吩咐道。   寒生拉李二婶转到了上风头方向,见父亲打开药箱,取出药丸匆匆塞入李老二嘴里。   寒生脑袋外来歪去的仔细观察着,可还是看不到那黑色的尸气。   “眯起眼睛,尽量用眼角的余光,要不经意的一瞥。”父亲告诉寒生道。   寒生按照父亲所说的方法眯起了眼睛,来回的瞥来瞥去,终于有一两次看到了弥散在墓坑里淡淡的几团黑气。   “我看到啦!”他高兴得喊起来。   父亲微笑着望着寒生,轻轻扶起悠悠醒转的李老二,告诉他坟墓中有些污秽有毒的气体,要等尸气散尽再行敛骨。   午后不久,寒生爷爷奶奶和母亲的尸骨都已经盛殓到了布口袋里,填好墓坑后,大黄狗跑在前面,父子俩带着先人遗骨返回家中。   晚饭时,父亲又指点了些堪舆观气之法,这孩子学医不成,习风水之术倒是有些奇禀异赋呢,他想。   夜深了,西屋里的寒生仍在挑灯夜读,越看越是吃惊,《青囊经》上记载的方子真是匪夷所思,而且对某些疑难病症用药都是一贴即愈。三更时分,寒生终于通读了一遍,掩卷长叹,他清楚,自己此生真的要像当年华佗一样,悬壶济世,浪迹江湖了。经书木匣收好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吹熄了油灯,美美的进入了梦乡。   清晨,父亲咚咚敲响西屋的房门。   “今天给先人骨殖落葬,快起来。”父亲隔着门道。   寒生揉着眼睛爬起来,还在连连的哈欠。   早饭时,寒生小声的问父亲:“老爹,你是不是想把曾祖和爷爷他们的骨殖葬到太极晕那儿去?”   “呸,亏你想得出来,咱家一世郎中,只想着解人以困,别无他求,若想荣华富贵,你曾祖早就进太极晕了。”父亲正色道。   “我可没那个意思,一世郎中倒也自在潇洒,我就想今生浪迹江湖,悬壶济世,解人以困。”寒生认真的说。   “唉,老爹明白你的心思,可是学医是要靠天赋的,否则就是一名庸医,会害死人的,你都二十岁了,却还是一事无成,我知道你不愿意种地,学医又无所成,本想教你青鸟堪与之术,可是现今社会又没人信这个,你总得有门子手艺啊。”父亲教诲道。   寒生低头不语,心想,现在什么也不说,早晚有一天会叫老爹大吃一惊的。   饭后,父子俩带妥物什,寒生背上先人们的遗骨,出村向南山深处走去,大黄狗蹦蹦跳跳的跑在了前面。   婺源地处浙皖赣交界,属黄山延伸下来的丘陵地带,婺水由西北蜿蜒流向东南,这里自春秋战国时期就是“吴楚分源”之地。婺源山高水远,交通不便,历史上一直是中原地区的官宦士族躲避战乱、归隐自然的落脚之地。公元4世纪初的晋代、9世纪末的唐朝末年和12世纪的南宋年间,三次中原的大规模人口迁徙,在皖南山区开始形成了星罗棋布的村落,南山村就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个偏僻小村庄。   沿着南山北麓前行,父亲站在一座高岗上,手指着西北方向。   “风水术,古时候称作‘地理堪舆’,仰观天象,俯察山川水利,觅龙点穴,宋代风水大宗师赖布衣曾来过南山,就住在我们朱家祖先的家中。有天晚上,赖布衣与祖先月下对酌,说出了一个秘密。”父亲双眸眺望远方,仿佛回到了八百年前的宋代。   “什么秘密?”寒生追问道。   “太极晕。”父亲深沉道。   “老爹,快说呀。”寒生催促着。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当年赖布衣说,据他观察,黄山一阳一阴两条龙脉各向西北东南而来,阳龙直冲西北鄱阳湖而去,阴龙则蜿蜒东南至此地,是为潜龙。黄山为其老祖山,大鄣山为其少祖山,南山为祖山,此地西瞻彭蠡、北眺白岳,东瞩长江,南觑湖广,云聚雾敛,气势磅礴,龙、砂、穴、水浑然天成,其行走江南数十州县,未见此风水绝佳之地。那赖布衣一生纵横江湖,善点怪穴,此番觅龙踏穴,竟于阴龙口处发现一万年吉穴——太极晕。当时月明星朗,趁着酒兴,赖布衣遂带着祖先夜上南山观穴。   此地必出一代帝王,赖布衣言之凿凿。”父亲叙述道。   “那当年朱元璋母亲所葬之地莫非就是那条阳龙?”寒生推测道。   “不错,正是那条阳龙,出了大明一代帝王。”父亲答道。   “难道两处都有太极晕?”寒生疑惑着说道。   “赖布衣说这是阴阳双晕,我想刘伯温发现的是阳晕,这里的是阴晕,那赖布衣曾经告诉祖先,潜龙阴晕的能量远远超过阴晕。”父亲解释说。   寒生想,自然界的奥秘真的是太多了。   “走吧。”父亲继续沿山间小路前行。   南山背的山坳处,父亲停步放下了肩背的工具和物品。   “就葬在这里吧。”父亲说道。   “这里?”寒生放下布口袋,四下里观察一番。   “这里是龙脊凹陷处,藏风聚气,中吉之地,反正我们也不想大富大贵,沾点龙气,后世衣食无忧也就算了。”父亲坦然道。   “太极晕在哪儿?”寒生问道。   “安葬好了遗骨再带你去看。”父亲说着开始刨起土来。   天气晴朗,金色的阳光洒在山峦间,紫气霭霭,婺水如同一条腰带蜿蜒于丘陵间,远处的徽式农舍,白墙布瓦、小桥流水,一片静谧。   两个时辰过去了,父子俩浑身是汗,终于挖好了三个墓穴。父亲自背篓里拿出三只空瓦坛,与寒生一道将曾祖、爷爷奶奶和母亲的遗骨分别放入三只坛子,扣好坛盖,再轻轻按辈份年长在东的顺序依次放在了三个穴里。   祭奠烧纸钱的时候,寒生哭了。   父亲打开一瓶烧酒,浇在了穴前,眼眶也是红红的,他什么也没说,就铲下了第一锨土。   一切都结束了,天边飘来几片乌云,遮住了太阳,大地骤然间黯淡了不少。   “走吧,孩子,该是带你去看太极晕的时候了。”父亲说道。   父亲在前面带路,寒生背起背篓跟随在后面,父子俩沿着南山脊而行。   走着走着,寒生突然眼睛一亮,竟然呆怔在了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见目及之处的丘陵虽高矮参差不齐,但南山仿佛就是一个中心点,东南西方的丘陵呈辐射状布局,而且均垂头朝向南山,回首望去北方天际处,巍峨的黄山一路层峦叠翠如波浪般降下,紫气霭霭,生气聚合。   “看到了吧,三面拱拜,八方朝贡,单此山势足已显出帝王之气了。”父亲感慨道。   “可南山尾部是一平坝,像是中断了山势。”寒生皱皱眉头。   “千里来龙,在快结穴时,先束气过峡,忽然耸起山体,准备结穴,此段山龙形势称做‘潜龙过峡’,我俩站着的脚下,正是潜龙的龙头。”父亲解释道。   “那太极晕呢?”寒生低头扫视着地面。   “阳龙穴结于眉上,阴龙穴结于唇下,跟我来。”父亲说罢继续前行,山道斜下山去且越来越狭窄,他俩最后钻过一片灌木丛,攀下了龙头。   “咦,这不是灵古洞吗?”寒生惊奇的发现原来已到灵古洞口了。   父亲微笑着点点头,看看四下无人,便以洞口为基准,步量出约三丈,再左行十五步,此处长满了灌木。他向寒生招招手,弯下腰一头钻进了灌木丛中。   寒生放下背篓,也跟了进去。   灌木中央有两米多见方的一块空地,父亲用锄头铲去些草皮,裸露出下面的土壤。   土壤表面上可以看见白青黑红黄五种色泽的土质圆环,层各一色,浓淡浅深,璀璨夺目,有如日晕般。   “真的是太美了。”寒生喃喃说道。   父亲又继续刨了几锄头,抠出来一只拳头般大小青色的土蛋来,递给了寒生:“这就是土卵,青色五行属木,称为木卵。”   寒生接过木卵,托于掌心,掂了掂分量不重,真的是空心的。   父亲将铲下的草皮又重新覆盖到土壤上,用脚踩实,说道:“免得被人发现。”   寒生摸着手中的木卵,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青囊经》中也提到了这五行土卵。 第七章   回家的路上,见竹林里零落着数处新土,这是村民们迁坟后留下的,寒生望了望,李老二家祖坟也已经迁走了。   “嘎……”头顶上一声怪叫,寒生望去,却是一只怒气冲冲的大乌鸦,红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这只乌鸦脑瓜顶上生有一撮白色的羽毛。   “这几天村民们惊扰了乌鸦,所以它们很气忿。”父亲解释说。   “自古乌鸦与坟墓为伍,如今无坟可依,乌鸦自是寡然无味了。”竹林那边有人朗朗笑道,操岭南口音。   林中小道上走来两个人,其中那个身着中山装的矮胖子,朱医生是认得的,他是此地南山镇的革委会主任孟祝祺。   刚才说话之人是个五十余岁,西装革履的外乡人,骨骼清奇,眼角入鬓,鹰鼻橘皮,两道垂眉如帚,其话音高昂处清越,低沉时如鼠嚼,话终有余音。   朱医生大惊,此人五行怪异,必是有来头之人。   “是南山的朱医生吧。”矮胖子孟主任话不多,表情也不甚丰富,总是板着面孔。   “他是这个村子的赤脚医生,祖居南山村。”孟主任向那人耳语着。   “赤脚医生?”那人似有不解。   “就是江湖郎中。”孟主任解释道。   那人点点头,目光炯炯,扫过朱医生,盯在了寒生的脸上。   “婺源此地真是人杰地灵啊,小兄弟,可知婺字怎解?”那人微微一笑对寒生说道。   寒生摇了摇头,他从未想到这方面去。   那人又是一笑,说道:“婺者,文矛女,此地出产文武才俊和美女啊,我看小兄弟气宇不凡,若假以时日,将来必是金榜题名才俊之士。”   “同志,让你见笑了,这是犬子寒生。”朱医生见此人夸奖自己的儿子,心中却是增添了几分好感。   “这是县里请来的香港著名风水大师吴道明先生。”孟主任不无自豪地介绍道。   “过奖了,我不过是一名青鸟学者而已,婺源才是高人隐士藏龙卧虎之地呢。”那人谦虚说道。   “孟主任,吴先生,你们有事忙着,我们先行一步了。”朱医生告辞,和寒生离去。   “慢,这位小兄弟手中的土卵可否借我一观。”那吴道明在身后突然冷冷说道。   寒生看见父亲身体一震,慢慢转过身来,脸上面无表情,眼神中隐约透出一丝不安,寒生从来都未见过父亲如此严肃。   听得父亲平静的说道:“吴先生,你说什么土卵?”   吴道明嘿嘿一笑,说道:“小兄弟手中的不就是太极土卵么?从何处得来,我愿出高价收购。”   “我们不懂得什么土不土卵的,小孩子的随身玩物而已,已经有好些年了。”父亲依旧平静的说着。   吴道明上前一步,盯着寒生手中的土卵,柔声道:“小兄弟,你告诉我这东西从何而来,我愿意出两百元钱。”   两百元!这可是自己和父亲半年的生活费啊,不行,父亲既然不肯讲明,就是不想让外人探知太极晕的所在地点,自己也不能说。   “这是小时候赶集买来的。”寒生回答说。   “哦,是这样,让我看看总可以吧?”吴道明说道。   寒生不情愿的递过去,吴道明一把抓了过去。   “朱医生,此卵土壤潮气仍在,断然不会是年久之物,我说的不错吧。”吴道明揶揄道。   “吴大师,这个土蛋蛋有什么稀奇?值得您这么看重。”孟主任不屑一顾的说道。   吴道明哈哈一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土蛋蛋,此物名为太极卵,其色青,是为木卵,乃太极晕所生。”   “太极晕!我们不是正要……”孟主任脸色骤变。   “正是,所以我才要问清楚此卵的来历。”吴道明使了个眼色插嘴道。   孟主任转过脸严肃地对朱医生说道:“你这个蛋蛋是从哪儿弄来的?快说,凡地下的东西都属于国家所有,你不会对政府撒谎吧?”   父亲涨红了脸,寒生看见他脖子上的青筋颤动着。   “是我把它埋在土里的。”寒生突然说道。   “你埋它在土里做什么?”孟主任恶狠狠的盯住了寒生。   “这是小时候爷爷领我赶集时给我买的,后来我大了,不想再玩了,就埋在了爷爷的坟前,这次迁坟我又把它挖出来了,这是爷爷的纪念品,我是不会卖的,”寒生义正严辞的说着,随手抢过土卵,转向父亲说道,“老爹,我们走吧。”   眼看着朱医生父子俩从容离去,吴道明直皱眉头。   “放心,我定会让那赤脚郎中说出来的。”孟主任面色阴沉的笑了。   回到家中,父亲闷闷不乐。   “老爹,那个香港来的大师好像还挺懂的,也不知大老远的跑到我们这个小山村来干啥?”寒生问父亲。   父亲想了想,口气严肃的叮嘱道:“这人可是不一般呢,你看他骨骼清奇,音质清越,眼角入鬓,鼻高带钩,应是世外奇人。可是,鹰鼻动则食人,眉如帚者赴法场,此面相又实属不吉,总之,要小心提防此人。”   寒生劝道:“老爹,我们不过是乡村医生而已,跟他们也不搭界,怎么也坏不到我们头上来。”   父亲看着寒生,叹道:“前两天镇上要求我们搬迁灵古洞前面的祖坟,今天就看见孟主任和这位风水大师,我看这里面事有蹊跷。”   “你是说搬迁祖坟的事跟他们有关?”寒生猜测道。   父亲点点头。   “那他们的意图就是冲着……”寒生感到似乎有些明白了。   “太极晕。他们是奔着太极晕而来。”父亲肯定道。   “老爹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寒生说道。   “他们找太极晕干什么呢?”父亲自言自语道。   晚上,寒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取出木匣里的那把青色的尺子把玩。   寒生认得,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尺子,而是一把丁兰尺,也称阴阳尺,约有三十几公分长,上面有十个格子,刻有丁、害、旺、苦、义、官、死、兴、失、财十个字,每个格子下又分四个小格,也刻有一些富贵、离乡、孤寡等好多小字。   以前在翻箱底时曾看到过父亲有一把这样的尺子,父亲告诉他说这是建造阴宅和祖先牌位定吉凶用的,是迷信。   寒生感兴趣的是这把尺子的材质,暗青色,托在手中凉凉的,而且份量奇重。小时候曾听爷爷说过,世上最难得的是阴沉木,就是青色的,而且非常重,是在地下或水底埋藏万年形成的,异常珍贵。   这把尺子一定就是阴沉木的,他断定。 第八章   清晨,父亲早早起来做好了稀饭,招呼寒生起床,说今天赶婺源县城大集,要去买些中药材回来。   寒生一骨碌爬起来,从小就喜欢赶集,集市上热闹非凡,每次都会使他流连忘返,何况又是县城大集呢。   此去县城七十里,须到南山镇乘车,因此父子俩胡乱扒拉几口就匆匆出发了。   晚秋的早上有些凉意,道旁的野草上挂满了露珠,林子里的鸟儿聒噪不已,寒生认得那黑色羽毛的是本地的一种鹩哥。   南山镇去往县城的人不少,父子俩奋力挤上了车。   老旧的公共汽车喷着黑烟,在砂石路面上颠簸着。车上都是上县城赶集的农民,车厢里塞满了辣椒串、山菜干和红苕粉,还有两只芦花鸡偶尔“咯咯”叫了几声,被主人家劈头打了两巴掌。   车上的人中有认得朱医生的,尊敬的打着招呼,大家随即安静了许多,都对朱医生父子俩报以微笑。   一辆北京212型吉普车鸣着喇叭窜了过去,尾后留下一大团尘土。   寒生看清楚了,吉普车中坐着的是孟主任和那位香港来的大师吴道明。   两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了县城。   集市位于城西,老远就已望见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到底还是县城大集,自是村镇集不可比的。   “去玩吧,中午赶到冯家面馆,我们在那里吃面。”父亲微笑说道。   寒生应了一声就已经不见人了。   朱医生苦笑一下,唉,还是个孩子。   他转身来到了集市边上的中药材摊档,与摊主打起了招呼。朱医生是熟人,随便唠起了家常。中午之前,他已经买了些清热凉血的地黄、玄参、墓回头和补血的当归、白芍等中草药材,堆满了一背篓。看看时间不早了,便告辞离开了集市,前去冯家面馆。   朱医生坐在冯家面馆门外的木凳上歇息,一面等着寒生。   寒生离开了父亲后,到处闲逛,不经意间,发现前面围着一帮人,走近前一看,见一身穿破旧蓝花布褂的小姑娘跪在地上,身后躺着一个头发斑白、全身缩紧成一团,奄奄一息的老大娘,围观的人们无不啧啧叹息。   小姑娘的面前的地上平铺着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求医,娘得怪病,有人治好,以身相报。   “小姑娘,你娘得的是什么病?”人群中有人出声问道。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啦?”还有人问道。   那女孩抬起头来,人群中一阵嘘声,但见女孩眉骨突兀,眼窝深陷,小眼如豆,塌鼻大嘴,满脸雀斑,竟然是奇丑无比……   寒生乍见也是吓了一跳,心想世间竟然还有如此丑陋的女子,正寻思着,听见那女孩开始说话了。   “我叫兰儿,今年十六岁,我娘去年腊月里得这怪病,至今不到一年,病情越来越重,全身就像被冰封住,僵硬不能动,缩成一团,曾去医院看过,都说此病不能治,让准备后事。兰儿跪求各位大爷大伯,或有一线生机,做牛做马心甘情愿。”   寒生闻之又是一惊,那声音嘶哑如蛙吼,耳膜竟生生刺痛。   “小姑娘,此病好像叫作‘渐冻人’,除非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否则根本无法可治,还是早些料理后事吧。”旁边摆摊卖狗皮膏药的白须老者说道。   “呜……”兰儿闻言哭了出来,泪水滴落到了纸书上,竟然呈淡红色。   “泣血症。”寒生脱口而出。   “咦,这小伙子竟然知道‘泣血症’,这也是古之绝症,你是学医的么?”那老者惊奇的说道。   寒生脸一红,点了下头。   “可惜人世间的医生医术在高,也难治此症啊。”老者叹道。   “可治。”寒生小声说道,声音低得只有自己才听得到。   “什么,你说能治?”老者的耳朵倒是灵光。   寒生“嗯”了声。   “小伙子,别胡说了,你知道这病是如何得的吗?”那老者不屑的眼神。   寒生摇摇头:“不知道。”   “哼,病因都不知道,如何来治?现在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老者愠怒道。   “这位大哥,你能医治我娘?”兰儿疑惑的看着寒生。   寒生肯定的目光。   “若治好我娘,我愿意嫁给你。”兰儿坚定的说道。   寒生想起木匣信中所言“得经之人当悬壶以济世”的话来,这对母女如此可怜,既然《青囊经》中有治“冰人”一方,自己就应当像当年华佗一样,救人于危难。   寒生环顾左右,说道:“我需要剪刀一把,水碗一个,火柴一盒就可以了。”   看热闹的人中有不少热心人,须臾,东西都已经备齐了,消息传开,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寒生抄起剪刀,向兰儿娘走去。   兰儿惊恐的注视着,寒生也不理睬众人的疑惑目光,径直的走到兰儿娘得身旁,蹲下身子,抓起她的头发,“咔嚓”就是一剪子,剪下来一绺头发。   他将头发摆在瓷碗内,拿起一撮火柴点燃了头发,那绺头发转瞬间烧成了灰烬,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青色的土卵,用力的在地上摔破。   卵里可千万要有木蚕啊,他祈祷着。   “有条青虫!”围观的人们惊奇的喊叫起来。   谢天谢地,寒生小心翼翼的捻起那条青虫托在掌心里,但见那蚕儿肉嘟嘟的十分肥胖,睁着两只青绿色的小眼睛,在手心里蠕动着。《青囊经》记载,五行土卵内有白青黑红黄五色蚕虫,吸收大地之精华,入药极为灵验。也是机缘巧合,木蚕虫所治之症中第一个就是“冰人”,可谓对症。 《青囊经》神奇之一就是主药只须用一味,而且药引子非常奇特,甚至匪夷所思,治“冰人”方,主药木蚕虫,药引子是“血余”,经上注释为病人的毛发。   接下来就简单了,寒生将木蚕放入碗中,那蚕虫见血余灰竟然张开大口吃了起来……   片刻,木蚕虫的肚子鼓了起来,皮肤也更青了,最后大概是吃饱了,便合上了嘴巴,闭起眼睛睡觉去了。   寒生抓起木蚕,一只手捏开兰儿娘的嘴巴,将那蚕儿塞进了她的口中。   兰儿娘的喉咙蠕动了几下,吞下了蚕虫。   人们都已经看得呆了,连旁边的那个老者也目不转睛的盯着瞧,兰儿跪在母亲的头旁边,不时的用手抚摸着她的脸。   寒生心里同样的紧张,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从五行生克上来看,“冰人”的症状应该属水,水盛极而冰。木卵蚕虫色青属木,五行当中水可以生木,反过来,木亦泄水气,从中医理论上来说,比之以土来强制克水,要温和得多,也符合兰儿娘孱弱的体质。   不一会儿,有人轻声叫起来,大家细瞧,发现兰儿娘的头脸以及手和身上的衣服,生出了一丝丝的淡淡的白雾,雾气越来越浓,最后在皮肤衣服的表面上结了一层白霜。   阳光照射在兰儿娘身上,慢慢的蒸发了白霜。   兰儿娘团缩着的身子渐渐的舒展开来,兰儿紧张的神情也跟着放松了。   兰儿娘睁开了眼睛,竟然慢慢坐了起来……   在场的人们感动得欢呼了起来,有几位妇女在揩拭着脸上的泪水,兰儿扑进了母亲的怀中。   “神医,真的是神医啊。”有人喊起来。   兰儿转过身来,热泪盈眶,对着寒生倒头便拜,口里头不停地说着:“恩公,我兰儿说到做到,恩公治好了我娘,兰儿当以身相报。”   寒生脸一红,轻声说道:“下次大集,还在这里,我给你医治。”说罢钻出人群,一溜烟儿似的跑了。   “他是谁?”兰儿娘问道。   兰儿没有回答,深陷的双眸中流下几滴淡红色的眼泪。   人群慢慢的散开了,婺源出现了神医的消息不胫而走,当天晚上,就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县城。   日暮时分,婺源城中,一座古老的深宅大院。   这座宅子是典型的徽式古民居,三进天井,粉墙青瓦,马头墙高檐飞脊,院内曲径回廊,尤其是门罩上的木雕,一面是渔樵耕读,一面是琴棋书画,精美绝伦,足显此宅当年必是书香世家。   如今的主人是黄乾穗,县革委会主任,也是南山镇孟祝祺的姐夫。   正堂会客室内,香烟缭绕,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坐着三个人。   “这么说,神医一事是真的喽,并不是阶级敌人散布的谣言?”黄乾穗主任望着自己的小舅子,喷出一口烟。   “是真的,集市上好多人都亲眼看到,那老太婆的病据说是什么‘冻人症’。”孟祝祺肯定的说道。   黄乾穗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右侧的那个人,说道:“吴大师,您看呢?”那人正是香港风水大师吴道明。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黄主任,据我所知,‘渐冻人症’在国际上称作‘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患者的脑干和脊髓的运动神经细胞受到不明原因的侵袭,导致肌肉逐渐萎缩无力和瘫痪,身体如同渐渐被冻住一样,患者一般会在两年内死去。此病列为世界五大绝症之一,目前全球还没有治愈过的先例。”   黄乾穗点点头,说道:“吴大师言之有理,可是我中华民族有着五千年的悠久历史,民间沉淀了很多的奇人异士,难保这里面就不出个把神医,就像大师您,不也是阴阳堪舆界的翘楚么?”   “黄主任,我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据说集市上的那个青年神医用一条青虫和头发烧成的灰就治愈了那老太婆,如果此时是确实的,世界上有数十万‘渐冻人’患者,但就是这一个方子,该值多少亿美金?这里面的商机无限啊。”吴道明说道。   黄主任一摆手,站起身来,在地上踱着步,意味深长道:“我们不谈钱,就算是中华民族为世界劳动人民作贡献也好,其影响是无比巨大的。据我所知,中央老一辈的革命家中就有患此病的,如果我们能治好的话,就可以确保革命江山永远不变颜色,这才是最大的贡献啊。”   “姐夫,这也是我所想的。”孟祝祺说,神情有些激动。   “好啦,神医的事情你就秘密进行调查,关键是要确定真伪,如果是假的,那么散布谣言的人就要抓起来,随时向我汇报。另外,寻找龙穴的事情要加紧进行,千万要保守秘密。”   “是。”孟祝祺和吴道明应道。 第九章   寒生赶到了冯家面馆,父亲已经等待多时了。   “怎么玩了这么久?”父亲问。   寒生笑了笑,没有吱声。   父子俩匆匆吃了面,然后赶乘回头班车返回了南山村。   晚上坐在院子里,寒生望着天上的星星一直沉默不语。   “怎么啦,寒生,在想什么?”父亲坐在旁边问道。   “什么是泣血症?”寒生突然问。   父亲奇怪的忘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古时候,蜀国有个皇帝叫望帝,因为国家管理不善,终究导致国破家亡,他死后精魂化做杜鹃鸟,夜夜啼血悲鸣不已,因而杜鹃啼血意指:思念家乡,忧国忧民,惆怅恨然的心情。   据医书上记载,古时候民间有一种罕见的病,得此病者相貌发生变异,相貌俊的变得丑陋,相貌丑的变得漂亮了,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改变了,但无论怎样变化,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流出的眼泪是红的,像血一样。古时人们认为得这种病是因为思念亲人过度,肾水干涸,肝火上升之故,如同那个望帝一般,所以叫做泣血症。你问这个干什么?”   寒生说道:“我现在对中医越来越感兴趣了,主要是那些疑难杂症,别人治不了的。”   父亲“扑哧”一声乐了,笑道:“胡说,哪一个医生不是梦想着能找到疑难杂症的解决办法,可是到老也还是找不到,能够治好一些常见病也就不错了。要有心学中医,就要脚踏实地的从头、从日常小病学起。”   “老爹,泣血症是不是相貌越丑其实原先就越俊?”寒生好像根本就没有在听父亲的教诲。   “唔,可能是吧。”父亲嘴里支吾着,心想,这孩子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当医生肯定是没指望了。   夜里,寒生躺在床上第一次失眠了,脑袋里始终在琢磨兰儿生病前的模样。《青囊经》第二页背面上,有一段治疗泣血症的描述,主药是百草霜,那很简单,就是乡村里每户农家都有的木柴灶,在灶门口外额上,烟火从灶膛里出来的必经之路,那里灶额上往往结成一层黑霜,刮下来就是百草霜。可就是那药引子难寻,名为“雷击骑马布”,百草霜调和地浆水涂抹在这种布上,丑时敷在脸面部,亥时可愈,算下来也就是不到十二个时辰。可是经上并未注释那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雷击骑马布”到底是什么呢……   寒生很早就起床了,来到灶间生活做饭。   “你怎么起来的这么早,没睡好么?”父亲问道,他看见了寒生的眼睛有些发红。   “我昨晚一直在想中草药的药引子方面的问题。”寒生说。   “你一说倒提醒了我,你今天上大鄣山去采些甘草回来,家里的药引子快没有了。”父亲吩咐道。   “哦,为什么要用药引子呢。”寒生自语道。   “药引子就是引药归经的意思,用某些药作引子来引导其它药物的药力到达病变部位或某一经脉,也就是起个向导的作用。”父亲解释说。   “药引子千奇百怪呢。”寒生说道。   “一般都用甘草作引,最能调和百药,为众药之王,所以历代中医尊崇甘草为‘国老’呢,想学懂非要下苦功才行,好啦,有时间再教你吧。”父亲解释说。   寒生背起药篓,拿起小药锄,揣好干粮,一声唿哨,带着大黄狗出发了。   天空阴沉沉的,但愿不要下雨才好,雨天山上路滑,不小心就会掉下山谷。   用做药引子的甘草是一种豆科植物,须在春秋二季采摘,切厚片晒干使用,主要生长在半干旱地区,江西这里雨量丰沛,主要生长在陡峭的向阳的山坡上。   寒生一路走着,渐渐的山高林密起来,树枝上有时可以看见一两只跳跃的黑斑小松鼠,他知道,已经进入了大鄣山。大鄣山亦称“三天子鄣”,地处皖赣边界,属于黄山余脉。清代诗人汪循诗云:“清风岭上豁双眸,擂鼓峰前数九州,蟠踞徽饶三百里,平分吴楚两源头。”   寒生虽然以前同父亲来过,但每每景致却有不同,秋季里满山红枫尽染,峡谷中瀑布成群,飞龙吐玉,人烟罕至之地,方觉世外自然之美。   弯过数条山谷,不觉间感到腹中饥渴,寒生掏出干粮,掰了一块递给大黄狗笨笨,笨笨欢天喜地的叼在嘴里。寒生坐在一块青石上,吃了几口,对面陡峭的山坡上一片红黄色植物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优质的红皮甘草,足有数百棵。   喝了几口山泉水,清凉甜润,然后与笨笨绕道对面山顶老松树处,从那儿寻路下去采摘。   来到那株老松树下,才发现长有甘草的山坡奇陡无比,根本无路可攀下。   天空中云层渐厚,阴沉沉的,必须在下雨之前采上来甘草。   “笨笨,你在这里等着。”寒生吩咐大黄狗道,一面从药篓里拿出绳索,牢牢的系在了松树干上,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间,背上药篓和小锄,顺着陡峭的岩石慢慢的溜下去。   岩石如狼牙般交错,刚刚溜下去十余米,石隙中突然黑影一闪,寒生冷不丁吓了一条,差点松开了绳索,急视之,却是一只硕大的沙黄色老山鼠,呲着白森森的两排大板牙对着寒生虎视眈眈,身后石窝里还有一群肉红色的山鼠崽儿,原来是惊扰了母山鼠。   赣东北地区的人喜食山鼠肉,往往于立冬前后上山捕捉山鼠,开膛除去内脏后晒干,美味无比,加工后的鼠干色泽金黄,称之为“金竹老鼠干”。正因如此,成年山鼠对人类报有很深的恐惧和敌意,一般都避而远之。   寒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老鼠,估计怕是有自己年龄这么大了吧。他对这只被惊扰得母老鼠友好的笑了笑,然后小心的继续向下滑。   总共下滑了有四十米左右,已经看到了那片甘草地,可这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了,抬头望去,见到那只老鼠妈妈正在疯狂的噬啃着垂在鼠窝前的绳索……   寒生大惊失色,在下面大喊大叫,意图吓走母鼠,那老鼠妈妈根本不予理睬,依旧照啃不误。大黄狗笨笨听到喊声,从岩石上露出头来,疑惑的望着寒生。   往上爬肯定是来不及了,万一未及爬到绳就断了,非得粉身碎骨不可。寒生向下望去,还有十多米到平坦处,于是赶紧下溜,其他什么也别想了。   就在还剩五六米到底的时候,绳索断了,寒生重重的跌落了下去,但觉眼前一黑,他随即失去了知觉。   乌云密布,雨终于下了。   冰凉的雨水落在了寒生的脸上,他悠悠醒转,刚要睁开眼睛,感到右腿一阵剧痛,随即又昏迷了过去。   “凄凉客舍岸维舟,明月清风古渡头。飞雁不来云欲暮,碧英一树十分秋。”耳边蓦然响起吟诗的声音,似乎很遥远,寒生慢慢醒过来了。   这是一间简陋的土坯草房,屋顶铺着茅草,墙壁上粉刷的石灰水,上面挂着几幅字画,简单的桌椅,自己则躺在一张老式的板床上。   “你醒啦。”一个颌下留着花白短须的清癯男人走入了寒生的视线里,此人的年纪约有五六十岁。   “这是哪里,你是谁?”寒生问道,一边试图起身。   “别动,你的右腿断了。”那人说道,却是一口标准的北方话。   果然,从自己的右腿处传来阵阵剧痛,放射状的麻到了臀部。   “我记得是从山上摔下来了,怎么到了这里?”寒生弄不明白。   那人轻轻的坐在了床边,掖好盖在寒生身上的被子,然后说道:“我姓魏,是这里的守林人,你就称呼我吴楚山人好了。这条山沟叫做‘卧龙谷’。你从山上摔下来,又从半山腰滚落到了谷底,还好命大,看上去只是伤了一条腿,等天好了,我去喊你的家人来接你走。”   寒生疑惑的望着这个讲外乡话的老者,问道:“您不是本地人?”   老者轻轻一笑,道:“我是京城的右派,下放到江西,在大鄣山守林已经好多年了,我喜欢这里,每日里一个人满目青山,吟诗作画,自由自在。”   哦,是这样,寒生放下心来。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吴楚山人问道。   “我叫寒生,住在婺源南山村。”寒生回答。   “我见你身背药篓,莫非你家里是行医的么?”   “我父亲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有时候我帮着上山采点药。”寒生解释说道。   “这么说,你也懂医术啦?”吴楚山人问。   “皮毛,懂一点皮毛。”寒生也想说得文雅点。   “小孩子也挺谦虚呢。”吴楚山人笑了。   “山人叔叔,您原来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变成了右派呢?”寒生问道。   “说来话长了,我以前是北大的教授,从事古代汉语的教学与研究。”吴楚山人叹了口气。   “你是大学者,知道什么是骑马布么?”寒生虚心请教道。   吴楚山人惊奇的望着寒生,半晌,竟然笑出声来:“你这小孩子,问这干什么?”   “我只是问问,您到底知不知道嘛?”寒生坚持道。   “我当然知道了。”吴楚山人回答。 第十章   “古人认为‘骑马布’是天下至秽之物,也称作‘月月带’,不过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吴楚山人说道。   “现在叫什么?”寒生追问道,心想但愿此物容易搞到手。   “月经带。”吴楚山人一本正经道。   “什么!月经带……”寒生大吃一惊,随即脸上涨得绯红,这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原来骑马布竟然就是月经带,每个女人都有的东西,唉,《青囊经》上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呢?看来华佗也真是的……   “那么‘雷击骑马布’呢?又是怎么回事儿?”寒生缓过神儿来问道。   吴楚山人闻言脸色一变,目光盯住了寒生。   “你怎么知道这‘雷击骑马布’?”他问道。   寒生心中一寒,只得说道:“有一味药,需要用它来做药引子。”   半晌,吴楚山人的面色逐渐和缓下来,口气也柔和了。   他说:“大自然中,天空中一块云带有正电荷,另一块带有负电荷,两块云相交便会产生雷电。以易经来说,正负其实就是阴阳。天空中的阳电与地面上的阴性物体相吸,电流瞬间接通,产生的高热烧毁地面上的阴性物体,这就是雷击。”   “那地面上的什么东西是阴性物体呢?”寒生感到吴楚山人讲的话令自己耳目一新,忙追问道。   “雷击都是冲着阴性的生物体来的。”吴楚山人回答。   “是女人么?”寒生推测说道。   吴楚山人笑了,摇摇头,说道:“不是的,有些生物体天长日久身上积聚了许多阴性物质,如哺乳类的狐仙、黄鼠狼和爬行类的蟒蛇等等,佛道家称之为‘不干净’,往往雷击的都是这些生物体。”   “我明白了,戏文里说,雷劈千年古树或者古塔什么的,是因为树中和塔内藏匿有这些阴性的生物,所以才引来了雷击。”寒生恍然大悟道。   “果然孺子可教也。”吴楚山人笑眯眯的看着寒生。   吴楚山人顿了下,然后似有不解的问寒生:“你怎么会用那么奇怪的药引子呢?”   “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寒生还不想告诉他真正的来历和用途,他接着又问,“那‘雷击骑马布’就是被雷电打中过的月经带吗?”   “正是。”吴楚山人回答。   “难道那些动物也用月经带?”寒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为什么不呢?”吴楚山人反问道。   “……”寒生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吴楚山人哈哈笑着走出房门,吟诗声飘缈若袅:“去者日已疏,生者日已亲。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   寒生对古诗词素来不熟,但吴楚山人所吟之诗入耳却很是受听,尤其那句“古墓犁为田”,使自己联想到那座千年古墓,这偌大的中原的地底下,不知道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眼看着窗外天色已黑,寒生心中不无焦急,父亲可能还坐在饭桌前等待着他的归来,大黄狗笨笨也许仍守在那株老松树下。   他掀开棉被,尝试着移动右腿,阵阵痛楚,用手努力扳动,竟然骤痛如裂,他明白腿骨已折。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五”,没有五个月的休养,断腿是无法痊愈的,可是自己没有这个时间。 《青囊经》,寒生努力回忆经书,希望找到医治之法。   梁上尘……加童子溺白为引,他抬头望去屋顶,那些多年的破旧草顶有垂下来的无数条灰尘丝,这就是梁上尘,数数应该是足够了。那药引子溺白是指尿液隔夜后的白色沉淀物,可是童子呢?寒生回想二十年来的生活,最后确认自己童子无疑。   “开饭啦,白米饭山鼠干,味道闻着不错吧?”吴楚山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   稻米的清香混和着山鼠肉的脂香真的是令人垂涎欲滴,寒生禁不住咽了口吐沫。   “我父亲还不知道我出事儿了,所以想尽快回去家里,我这里有个药方,还要麻烦您帮我把药取下来。”寒生说道。   “取下来?我这里哪儿有什么药啊。”吴楚山人不解道。   寒生手指着屋顶垂下来的灰尘丝,说道:“这些灰尘称作‘梁上土’,是治骨伤良药,请您把它们扫下来。”   “好,不过先吃饭吧。”吴楚山人应允道。   寒生遭逢不测,又遇雨淋,此刻早已饥肠辘辘,食指大动,于是也不遑让,接过碗筷大吃起来。   山鼠干的味道真的是绝了,想想躲在岩石缝中山鼠妈妈和她的孩子们,寒生竟生隐侧之心。   “动物真的有用月经带吗?”寒生边吃边问道。   “看来你有所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但是须得雷雨天。”吴楚山人说道。   晚饭后,吴楚山人依约将房顶上的灰尘丝全部扫下来,集中到一张白纸上包好,放在桌子上。   “你有尿罐么?”寒生问。   吴楚山人拿出个玻璃瓶来,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我自己从来都是在大自然中解决的,你需要早点休息,有话明日再说。”   吴楚山人在隔壁灶间搭了个临时木板床,又吟了几首古诗,随即鼾声已起。   寒生尽可能的多撒了些尿在玻璃瓶内,但愿够用。   山谷中的夜晚,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树的枝叶上,簌簌作响,催人入睡。   老爹,你还没睡么,一定还在盼着寒生……   笨笨,还在老松树下傻等么…… 第十一章   夜空中阴雨连绵,草屋内的油灯已经挑了几回灯芯了,桌子上摆着已经凉透了的饭菜,寒生还没有回来。   今天整个一下午,朱医生都觉得心神不宁,总担心要出点什么事儿,他后悔早上让寒生一个人去大鄣山采药。   院子里传来声音,朱医生正准备迎出去,但见大黄狗笨笨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浑身沾满了泥浆,黄毛湿透了紧贴在皮上,嘴里“吱吱”的低声哀鸣着,双眼通红的望着朱医生……   坏了,一定是寒生出事了!   朱医生神情慌乱的套上雨靴,抓起手电筒,背上药箱,匆匆忙忙对着笨笨说:“快带我去。”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晃动着的手电筒光,朱医生迈步到了门口。   “朱医生吗,快,病人快不行了。”为首的中年人急促的说道,他的身后站着另外两个年轻汉子。   “这……,你们是哪个村的,怎么不送去医院,我这里有事正要出门寻人。”朱医生急急忙忙的说道。   “病人就在前面不远,是难产,朱医生,您就行行好吧,那是母子两条人命啊。”中年人语带哭腔央求道。   此刻,是救儿子还是救产妇?如果儿子摔伤奄奄一息,早救一分钟,就可能多一分生还的希望,可那边是母子两条生命啊。   罢了,朱医生一跺脚,寒生啊,你可要坚持住,老爹随后就赶过来救你。   “走吧,快点。”朱医生不及多想,催促来人前面带路,同时转身招呼笨笨跟上,等一下前去大鄣山,没有大黄狗引路是绝对找不到寒生的。   笨笨跟上前行了两步,感觉方向不对,立刻站住了,并张口大声的狂叫,示意要去大鄣山的道路。   朱医生又如何不明白大黄狗的意思,此刻已是心如刀绞,万般无奈扭头不去看笨笨,转身追上来人,只有接完生以后,再折返回来与笨笨前去大鄣山了。   村口停着一辆北京212吉普车,有车就快多了,情乱之下根本没有去想既然病人家里已备车,为何不送产妇去医院?   吉普车风驰电掣的向县城方向而去。   朱医生冷静下来方感到事情蹊跷,忙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那中年人冷冷的回答。   “我们不是去救产妇吗?”朱医生越来越怀疑了。   车里人都不再搭话,车内气氛骤然紧张。   “我要下车,我儿子还等着我去救命呢。”朱医生叫道。   “别乱叫,我们是给你面子,不然的话,就把你绑起塞上嘴。”中年人恶狠狠的说道。   此时朱医生知道坏了,这可能是一群杀人越货的绑匪,可是自己是个穷的叮当响的赤脚医生啊,家中什么都没有。   吉普车驶进了婺源县城,最后停在了一所深宅大院前。   朱医生被带到了正厅会客室里,有人奉上茶,然后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朱医生目光扫视着四周,见墙上挂着毛主席的标准像,墙角摆放着一些绿色的花草,他认得那是短叶君子兰,很珍贵的品种。   “哈哈,深夜请朱医生来此,不会不便吧。”门口走进三个人来。   朱医生认得,为首的正是婺源县革命委员会主任黄乾穗,乡下人称之为“皇千岁”。   “黄主任?”朱医生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儿,再看后面的两人,一个是南山镇孟祝祺,另一个却是那个香港来的风水大师吴道明。   “朱医生,请坐下喝茶。”黄乾穗说着和其他两人鱼贯落座。   朱医生看着这位婺源县的父母官,心中揣测着深夜找他来究竟有什么事儿。   “朱医生,有革命群众反映,你为贫下中农看病敷衍了事,而替地富反坏右治病确是鞠躬尽瘁,立场站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想学你父亲专门替伪县长看病啊。”黄主任冷冷说道。   “在医生的眼里,所有的人都是我的病人,我都是一视同仁。”朱医生说的话声音虽轻,却字字珠玑。   “同志,你知道‘同志’这两个字的含义吗?就是共同的志向,试问,革命群众和阶级敌人能有共同的志向吗?这可是阶级立场问题,作为一名赤脚医生,你使用的药关系到革命群众生与死的大是大非问题。当然了,我想你也不是有意的,毛主席说过‘改正了就是好同志’嘛,你说我讲的对吗?”黄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朱医生鼻子“哼”了一声。   黄主任仿佛没有在意的样子,接着说道:“这件事我可以考虑不追究,你们接着谈吧,我出去一下。”说罢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房间里只剩下孟祝祺、吴道明和朱医生三个人,紧张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   “朱医生,黄主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见你,这是非常难得的,只要你说出太极晕在什么地方,政府马上用车送你回去,而且还会近期调你到县医院工作,属于城镇户口,吃商品粮,如何?”孟祝祺脸上堆满了笑容。   原来他们打的是太极晕的主意呀,朱医生这才明白过来。   “什么太极晕,我没听说过,是味中药吗?”朱医生说道。   “呵呵,老先生也许不知道这个太极晕这个名字,但你儿子手中的土卵你总该知道是从哪儿挖的吧?”吴道明插话道。   儿子……寒生还在大鄣山中生死未卜,我却困在这儿,这可如何是好?朱医生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孟祝祺和吴道明对视一笑,有门。   “好吧,我这就回去,问清楚我儿子再告诉你们。”朱医生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门外面闪出两个大汉,挡住了去路。   黄乾穗背对着站立在院子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找个地方让他想清楚。”   那两个大汉捉住朱医生的臂膀,不由分说地押进了后院的一间小屋子,外面锁上了门,并把守着。   南山村,大黄狗笨笨直直的站立在雨中等待着朱医生返回来。   最后,牠终于失望了,悲鸣数声后,掉头向大鄣山奔去…… 第十二章   寒生一夜未曾合眼,腿上不时传导上来阵阵的剧痛,终于等到天亮了,他举起玻璃瓶,发现瓶底已经沉淀了厚厚的一层溺白。   “三十六峰晴,雪销岚翠生。月留三夜宿,春引四山行。远草初含色,寒禽未变声。东岩最高石,唯有我题名。”隔壁又响起吟诗声,吴楚山人醒来了。   “小兄弟,昨夜睡得可好?”吴楚山人走进门来。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一夜未睡,山人叔叔能帮我上药和找副夹板吗?”   “当然。”吴楚山人答道。   寒生在山人的帮助下,褪去了裤子,此刻发现整个右腿已经肿胀淤血呈青紫色,小腿中段的胫腓骨,也就是迎面骨横向骨折,检查并无开放性创口,寒生遂放下心来,此类骨折复位后经夹板和石膏固定后即可。   吴楚山人在寒生的指导下把腿骨进行了复位,然后惊奇的看到,寒生将玻璃瓶内的白色沉淀物混合进去灰尘丝搅拌,并均匀的涂抹在腿上。   “中医真是不可思议。”山人叹道,取出一件干净的旧床单撕成长条,帮助寒生包好右腿,随后出去找来两条木板,夹在他的腿两侧,再用布条层层缠紧。   寒生充满感激的望着额头微微冒汗的山人,说道:“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吴楚山人哈哈一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言谢呢,今早是否还吃山鼠干?”   寒生点点头。   寒生以前随父亲处理过几起骨折病人,没有三个月以上是绝对好不了的,而且消炎换药麻烦着呢。《青囊经》的这种奇怪疗法,简直是匪夷所思,况且上面注明只需用药一次,七日可愈。   一股冰凉惬意的感觉自小腿骨折的部位处传了过来,药力开始了。   吴楚山人端进来早餐,稀饭外加一碟腌山椒山鼠干,寒生吃的是津津有味。   “您一个人常年住在这山里,不感觉到烦闷吗?”寒生问道。   山人淡淡一笑,说道:“你从小生长在山里,不知外面世界的险恶,这样也好,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欲望。我就是厌倦了京城里的虚伪和尔虞我诈,不甘同流,才隐匿在这大鄣山中,过着返璞归真的田园生活。”   “可你的家人呢,你有孩子吗?”寒生关心的说。   我本旗人,自幼京城里长大,父母双亡。原在北大教书,年轻气傲,指点江山,痛斥时弊,1957年的那场运动,终被打成了右派,下放至陕西关中渭河平原的一个小村庄。   当时怨气难以排解,不久竟积郁成疾,房东是一家朴实忠厚的农民夫妇,膝下有一女,名为荷香。农家女孩,勤劳爽直,梳两根大辫子,人长得也端庄,十里八村的都来说媒,可是荷香全都给拒绝了。   她对我体贴照顾有加,经常含情脉脉的坐在我的病榻旁,我本血性男儿,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可我是个右派,绝不能连累这家老实巴交的农民。但是,天长日久生情,我终难把持住自己,后来,终于有一天,荷香怀孕了。   我决定同她结婚,返回京城变卖祖屋,打算一辈子扎根关中耕田种地,与荷香厮守终生。我至今仍记得临走的那一天早上,荷香红着脸悄悄塞给我一个荷包,然后扭头就跑掉了。我打开一看,里面是荷香头上的一缕青丝,我明白她在向我表明,跟我一生一世的不渝心志。   我到京城迅速处理完所有事情,等我再返回时,渭南发大水,水淹潼关,村子和荷香一家人都没了。我发疯似的沿途寻找,寻遍关中,最后一病不起。一年多以后,我总算是捡回条命,却被政府流放回黑龙江原籍。后来,我又回去过关中,那个村子早已经不存在了,我心灰意冷,发誓独身一生,至今每当月圆清冷之夜,我都会拿出荷包,看着那一缕青丝而黯然泪下。   吴楚山人抹去眼角的泪水,结束了这个悱恻凄惨的故事。   此刻的寒生,已经是满面泪痕了。   “唉,曾经有过的……”山人满含惆怅,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许久,他给寒生讲述了一个委婉凄凉的故事。   寒生想,这吴楚山人看似傲然清高,却也是性情中人,其心中竟深藏着如此委婉哀怨的一段爱情,着实令人伤感。   “那你怎么又来了这大鄣山中?”寒生问道。   “七八年前,我决定找一处山清水秀的深山隐居,一路南下到了婺源,落脚此处,了此残生。”吴楚山人叹道。   寒生沉默不语,原来人世间的情意是可以这样生死不渝的啊,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过,集市上的兰儿要对自己以身相报,与山人叔叔的爱情仿佛有些相似,想到这里,心中竟然涌上款款暖意。   “我怎样才能找到‘雷击骑马布’呢?”寒生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治好兰儿的脸。   吴楚山人望着寒生,说道:“找那东西是要冒很大危险的,你是要给什么重要的人治病么?”   寒生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说道:“一个女孩儿。”   吴楚山人点头道:“哦,我明白了,她一定是个好女孩儿,好吧,今夜就是雷雨天,运气好的话,我就能替你去取回来的。”   “我同你一起去。”寒生道。   “你的腿还不行,要卧床休息。”山人摇摇头。   “没关系,你看着吧。”寒生说着移动身体下床,颤颤巍巍的竟然站立在了地上。   吴楚山人惊讶的望着,见寒生竟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的样子,感到十分不解。   “你家祖传的秘方果真是厉害啊。”他赞叹道。   吴楚山人去到外面,不一会儿,找来了一根木棍。寒生试着拄着木棍在地上走了几步,基本上没有痛楚感,看来《青囊经》确实鬼斧神工,不愧为一代奇书。   “山人叔叔,您为什么说寻找‘雷击骑马布’有很大的危险呢?”寒生问起。   吴楚山人顿了顿,然后说道:“今夜自知。”   “今晚肯定有雷雨么?”寒生不放心的又问。   “我在大鄣山七八年,这里的气候都摸熟了,你放心,今夜定有雷雨,但愿那东西能出现。”吴楚山人颇有信心道。   “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寒生还是有点担心。   “需要的,我这就去准备猎枪子弹,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天黑后出发。”山人说罢出门准备去了。   今夜,那是什么动物呢?怎么还需要猎枪…… 第十三章   傍晚时分,乌云密布,风带着雨腥味儿。   天黑下来,吴楚山人和寒生披着蓑衣出发了。山人告诉寒生,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远,就在卧龙谷中的樟树林内。   寒生拄着木棍走着,倒也不是十分吃力,拐过山脚,前面就是一片黑压压的樟树林。大鄣山以野生香樟树多而名,还未进林中,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樟脑香味儿。   穿过茂密的林子,眼前出现一个巨大高耸的黑影,那是一株千年古樟树。   远处已经传来了雷声,片刻间,倾盆大雨如期而至。   吴楚山人停下了脚步,扯着寒生钻进旁边的一个小窝棚里。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吧。”山人从肩上取下双筒猎枪,小心翼翼的装上了两发子弹。   “我们在等什么呢。”寒生心里有点紧张的说道。   “雷电,等到雷鸣电闪的时候,牠就会出来了。”山人回答道。   “牠是什么?”寒生追问。   吴楚山人将猎枪靠在窝棚的窗口边,压低声音说道:“我昨天同你说过,世上有些生物体身上日久天长会长有阴性物质,容易招来雷击,当然,牠们一般都是活了很多年头的,迷信的说法就是成精了,像什么白蛇青蛇精或是黄皮子黄大仙之类的就是。等一下打雷闪电时,你注意观察这株千年老樟树的树顶,就会发现牠……”   就在这时,窝棚外一个黑影“嗖”的窜起,迎面撞入寒生的怀里,那黑影发出呜呜的叫声,吴楚山人大惊失色,急忙伸手取枪。   不料此刻寒生却“咯咯”笑出声来,口中不停的叫着:“笨笨,你终于找来啦。”   山人揿亮手电筒,看清原来是一条激动万分的大黄狗。   “他是笨笨。”寒生介绍说。   一声炸雷在头顶响起,闪电划过,笨笨吓得脑袋躲在寒生怀里不出来。   “快看!”吴楚山人急促喊道。   寒生一把推开笨笨,扑到窗口前,向黑暗中的老樟树顶上望去。笨笨也随后挤了过来,也昂起头朝同一个方向看。   须臾,又是一道闪电,老樟树顶瞬间亮如白昼,寒生清清楚楚的看见,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威风凛凛的站在树杈上,仰视着天空,额头上根根的银色发丝随风飘散着,牠双爪高举过顶一条月经带……   接下来又是连续几道刺眼的闪电击向那白发苍苍的老蝙蝠,但见那畜牲抓着月经带灵活的左挡右挡,闪电划过月经带,击中数尺开外的地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骑马布乃天下至秽之物,能够抵避闪电雷击,这只老蝙蝠用它来做护身符,可见其灵性啊。”山人耳语道。   “砰砰”,山人瞄准连开两枪,枪弹划过蝙蝠的爪掌,受突如其来的打击一震,那蝙蝠双爪拿捏不住,月经带脱手而出,朝树下飘落。   又是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击中在了蝙蝠的身上,火光起处,那老蝙蝠登时化为了灰烬……   一片黑暗,雷声远去了。   笨笨大吼一声窜了出去,不一会儿,口里叼着那条月经带回来了。   “这就是你要的‘雷击骑马布’了。”吴楚山人轻吁了一口气。   寒生将月经带托在掌心中,这是一条当时妇女们常用的那种布缝制的月经带,上面见得到斑斑的干涸血迹。 《青囊经》上指明的药引子。   卧龙谷草房内,寒生仍旧为刚才樟树林中惊心动魄的一幕而激动不已,脑中浮现出白发苍苍的老蝙蝠与大自然抗争时那英勇不屈的身影。   “是我们杀死了牠。”寒生说道,流露出医者慈悲之心。   吴楚山人安慰道:“这也是为了救人嘛,世上有许多智商较高的动物,越老越邪气,与大自然抗争的手段更是五花八门,像这只老蝙蝠,起码有100多岁了,牠竟然懂得人类女人使用过的月经带可以避雷,于是偷得来做护身符之用。古人曾经写过一本奇书,上面记载了世间许多类似这种辟邪的诡异方法,可惜这书早已经失传了。”   “这书叫什么名字?”寒生饶有兴趣的问道。   “《尸衣》。”吴楚山人答道。   “这名字够奇怪的。”寒生说。   吴楚山人站起身来道:“折腾饿了吧,来,我去弄点夜宵来吃吧。”说罢走去了隔壁灶间,里面随即传出锅碗瓢盆的响动声。   寒生在油灯下,仔细地看着那条“雷击骑马布”。   他听说过这种女人必需之物,但是从来没有看见过,乡下妇女对此向来羞于启齿,也往往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偷偷晾晒。手中的这条是用旧衣衫手工缝制的,黑色的涸迹必是经血无疑,上面留有雷电烧灼的焦斑,天下至秽之物竟可以医治泣血绝症,中医真是学无止境啊。   想自己已经熟记《青囊经》上百多绝症之医治方法,是否应当走出深山,浪迹江湖去悬壶济世了呢,寒生心里百般寻思。   “宵夜来啦。”吴楚山人朗朗吆喝声。   寒生抬头看去,果然又是老鼠干。角落里,笨笨早已经在狼吞虎咽了。   是夜,乌云渐渐散去,残月如钩,大地清凉一片。   清晨,寒生向吴楚山人辞行。山人有些恋恋不舍,执意相送至大鄣山下,寒生也是三步一回头,叮嘱山人有空来南山村一聚。走出去很远了,山人仍旧立在山口的大树下。   寒生心中思念父亲,拄着木棍一路走走歇歇,直奔南山村而来,晌午时分,远远的已经看见自家的茅草房了。   大黄狗撒欢儿般的头里去了,不一会儿就听得牠在家门口狂吠,好像有些不对劲。   寒生进了家门,桌子上的饭菜依旧整齐的摆在那里,唯独不见父亲的踪影。   难道又去急诊了,寒生等到太阳落了山,等到月上中天,父亲还是没有回来。 第十四章   次日晨,寒生迷迷糊糊爬起来,走过东屋一看,父亲依旧没有回来。寒生叹了口气,将最后一点剩饭菜热热吃掉,今天是婺源县城的又一次的集市,自己必须履行对兰儿的诺言,医治泣血症还她本来的面貌。   寒生找出竹片,由于骨折的右腿还蹲不下来,因此只能坐到了地上,然后用竹片小心翼翼的在锅台灶口的上颚处刮下黑灰,用纸接住,时辰不大,已经将可用的黑灰全部刮了下来。他轻轻地包好这百草霜,连同那条月经带一起揣进怀里。   随后,寒生想家中无人,应当把《青囊经》藏到一个稳妥的地方,考虑了半天,竟没有十分理想的地方,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狗窝里。   笨笨的窝是寒生亲手搭的,起脊的木板顶上面铺着厚厚的茅草,既防雨隔热又美观大方,他有主意了,将木匣塞入了茅草的下面,留不下一丝痕迹。   一切准备妥当,吩咐笨笨看家,自己拄着木棍向县城而去。   婺源县城。日近晌午,集市上人们基本上都已经散尽,兰儿和母亲一大清早就守在了上回遇见那个年轻神医的地方。   “兰儿,他会来吗?”兰儿娘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只是仍有点虚弱,说话时不时地气喘些。   兰儿没有回答,他会来么?   想自己相貌如此丑陋,以往的人们见之有嘲笑的,有叹息的,还有避而远之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以寻常的目光面对她,那一刻,她已经冰冷死去的心融化了。当年轻人轻声告诉她,可以治好她时,她又在模糊的意识里重新回忆起自己本来的面貌,自己曾经是一个美丽的姑娘。   自己是遗腹女,母亲说她的父亲是一个京城里的相貌英俊、有着大学问的人,自从那年老家渭河发大水,村毁人亡,只剩下母亲一人,她也是九死一生,被大水冲去了下游,后来有好心人救起,可是一病就是大半年。生下兰儿,母亲抱着她返回老家,可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只见厚厚的黄色瘀泥,上面长出了新生的小草。   后来连年灾荒,母亲带着幼小的兰儿四处逃荒,最后落脚在黄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母亲一个人吃糠咽菜的拉扯大女儿,不料逐渐手脚僵硬,最后竟全身佝偻缩起,如同冰冻人。   “父亲还活着么?”她问过母亲。   母亲摇摇头,黯然泪下。   眼看着母亲一天天将死,自己肝肠寸断,日愁夜思,原本俊俏的相貌竟一天天变了模样,最后连自己都不敢再照镜子了。   兰儿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的向自己走来……   “你终于来了。”兰儿深陷的眼眶中渗出淡淡如血的泪水。   “姑娘,你不要难过,我已经找来了医治你的药了。”寒生额头上点点晶莹的汗珠。   “恩公……”兰儿娘颤抖着就要跪下。   寒生急忙上前扶住,木棍倒在了地上。   “你就是上次在这里治好了老太婆病的那个人么?”旁边上来两个人问道。   寒生诧异的应了声,目光扫视着这两个身着旧的确良军装的平头汉子。   “那就对了,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那两个壮汉不由分说地架起寒生的胳膊向公路上走去。   “你们是谁,让我去哪儿?”寒生叫道。   兰儿扑上前来,拽住寒生的衣衫,喊道:“你们抓他干啥!”   “丑八怪,滚开!”那汉子用力一搡,将兰儿推倒在地。   眼瞅着那两个人把寒生架上了一辆吉普车,绝尘而去。   “娘……”兰儿急得失声恸哭,流出的泪水竟是鲜红色。   那所古宅深院内,黄乾穗主任正在悠闲的喝着庐山云雾茶,一面听着小舅子孟祝祺的汇报。   “这老东西狡猾的很,百般抵赖,硬是不说出土卵的真实来历。”孟祝祺恨恨道。   “要反复做工作,我党的政策历来都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有没有派人去他家里搜查?说不定会有些线索。”黄乾穗品着茶说道。   “我这就带人去。”孟祝祺应声答道。   “吴大师,您的看法呢?”黄乾穗转过头来问坐在一旁的吴道明。   吴道明放下茶杯,清了清喉咙,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据我连续几日的踏查,发自黄山的两道真龙脉,是源于昆仑山的中部大皱褶,史称‘中龙’,元末之时,西北的那条阳龙的太极阳晕确实被朱元璋所用。而东南方向的这道潜龙脉,行至南山村灵古洞前面就已停住了,没有继续前行,应该就在洞口附近结穴。但是,有一点我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就是灵古洞口实为龙口,按古人点穴之法,龙穴应在龙额正中之处,可是我和孟主任在那里寻找了很久,上吉之穴倒是觅到几处,可是惟独不见传说中的太极阴晕。”   “那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黄乾穗问道,语气中隐约有些不快。   “只有等到岁末,今年是卯兔年,来年为辰龙,年尾卯辰岁末之交的深夜子时,辰龙初醒,太极冲天,此刻在南山便可见到异相。”吴道明回答。   “什么异相?”黄乾穗来了兴致,忙问道。   “阴晕五色光。”吴道明答道。   “哦,阴晕五色光?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黄乾穗疑问道。   “那是白青黑红黄五色混合的一束光,发自太极阴晕,直冲斗牛,人生难得一见啊。”吴道明解释道。   “那本人倒要见识见识,岁末之交,那岂不是还要等上数月?”黄乾穗颇有些着急的神情。   有人急匆匆地走进来,俯在黄乾穗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神医找到了。”黄乾穗哈哈笑道。 第十五章   黄乾穗带着孟祝祺和大师吴道明起身迎出门去,对待神医毕竟应该恭敬有加才是。   寒生被带进来了。   黄乾穗尽管事先听到说神医是个青年人,但眼见到站到面前的这个小伙子时,还是大感意外,这么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竟能是神医?   正在打量寻思之间,忽闻身后那小舅子孟祝祺发出哈哈大笑声:“哈,我当是什么神医呢,原来是你这浑小子啊。”   吴道明微笑不语。   黄乾穗转过身来,严厉的斥问道:“怎么回事?”   孟祝祺靠近身子道:“这个浑小子哪里是什么神医?他是后面房里的那个老家伙的儿子,姐夫你想想,当老爹的医术都一般般,能教出什么有出息的儿子?”   “你吃准了?”黄乾穗不放心的问道,他知道他的这个舅爷是个大草包。   孟祝祺没有回答,而是摇头晃脑的走到寒生面前,讥笑几声道:“对了,你是叫寒生吧,前几天我们在灵古洞前面见过面,你今天是不是想通啦,来告诉我那枚土卵来历的?”   “我说过,那是在集市上买的。”寒生回答。   “你这小子,跟你老爹一样的嘴硬。”孟祝祺愠道。   “我老爹在你们这儿?”寒生觉察到了有些不对。   “哎,小兄弟,我们一边说说话?”香港大师吴道明此刻走上前来,插话道。他使了个眼色给孟祝祺,一面拉住寒生走到院子的东南角,一棵桂花树下。   八月金桂,花香四溢,吴道明深吸一口那清清的香气,压低声音说道:“小兄弟,看你枕骨强起,眉骨伏犀,疏节阔目,将来必成大器,然非要贵人相助,否则终是贱品,半孤之命矣。”   寒生见他文绉绉的,不耐烦地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尽管他们不信你是神医,可是我相信,而且我可以相助你,我就是你命中注定要相遇的贵人。”吴道明轻声道。寒生说道:“好,那我问你,我老爹在不在这里?”   “在。”吴道明肯定的回答。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寒生问。   “他们前天夜里去南山村抓来的,有人举报说他替什么‘地富反坏右’看病。”吴道明努努嘴道。   “那他现在在哪儿,我要去见他。”寒生着急道。   “你若对我讲实话,我会救你们父子俩出去的。”吴道明依旧把声音压得很低。   “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要骗我说出土蛋蛋的埋藏地点么?”寒生看穿了他的把戏。“不,我根本不想知道土卵的埋藏地。”吴道明正色道。   寒生疑惑的望着他。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想要知道,我帮助的人是否值得我帮助,他是否是一个善良诚实的人,是否是一个悬壶济世,乐于帮助穷苦的人。”   寒生心中想到父亲诚实平凡的一生,想到兰儿和她娘孤苦无助的困境,毅然的说道:“我就是一个悬壶济世的人。”   “这么说,集市上的那个老婆婆是你治好的?”吴道明钦佩的问道。   是的,是我医治的。”寒生承认了。   “你就是我要帮助的人。”香港大师说道。   吴道明转身走向黄乾穗和孟祝祺,朗声道:“我以为,从人道角度来说,应当允许他们父子俩见面。”随即使了个眼色。黄乾穗会意地点点头,随后摆了摆手。   朱医生被困在小房间内,孟祝祺接连的审问,儿子的生死不明,短短两天时间,他的嘴上泛起了连串的水泡,夜不能寐,陡增了许多白发。   外面开锁的声音,之后门被打开了。   “老爹!”寒生扑了进来。   “寒生……”朱医生蓦然间看见日思夜想的儿子,泪水涌出,父子俩抱头而泣。   “你怎么啦。”朱医生轻轻抚摸着寒生缠着夹板的断腿,心疼道。   寒生讲述了那天采药,从大鄣山上摔落山谷,被吴楚山人搭救一事,只不过忽略了老蝙蝠和雷击骑马布一事。   “快让我看看,你用的什么药,怎么不去医院打石膏啊。”朱医生嗔道,随即动手解开布条,轻轻撸起裤腿,查看伤情。“咦,你这是涂的什么药,一股子臊味儿?才两天时间,怎么骨头好像已经长上了,炎症也基本全消了,奇怪啊。”父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爹,我……”寒生不知如何启齿才好。   “朱先生,您受苦啦,我与黄主任交涉过了,现在就送你们回家去,你们自由啦。”吴道明兴匆匆的走进来,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   朱医生警惕的看着大师,没有言语。   “他说他要帮助我们。”寒生说道,一面继续缠好伤腿。   父子俩相互搀扶着,走出了这座深宅大院,那辆吉普车等候在大门口,吴道明拉开车门,扶他俩进了车内,然后自己坐在了前排,一挥手,吉普车开动了。   古宅内,黄乾穗阴沉着脸道:“下面就看大师的了。”   吉普车飞快的驶过婺源县城。车上,吴道明手指着绿树丛中若隐若现的粉墙青瓦民房,赞叹道:“这些徽派建筑与大自然如此巧妙地结合,真的是内地最美丽的乡村了,在岭南绝对是见不到的。”   公路下边的集市上早已散集了,场地上丢满了瓜果皮核及废纸屑,空荡荡的集上孤零零的站着两个人,依然默默地矗立在那儿。   是兰儿和她娘。   “停车!”寒生叫道。   吉普车停了下来,车尾飞起一片尘土。   “怎么了?”吴道明回头问道。   寒生推开车门,步履蹒跚的径直向她们母女走去。   淡淡的血泪静静的流下兰儿的面颊……   吴道明与朱医生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眼瞅着寒生与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女向这边走来。   当她们走到近前,车内的人都吃了一惊,那姑娘的容貌实在是太丑了,不但生就满脸密如蝇屎的雀斑,而且是塌鼻大嘴,眉骨突兀,眼窝深陷,鼠眼如赤豆。   “让她们也上车。”寒生平淡的对吴道明说道。   “寒生,你认识她们?”父亲在车窗口里问。   “她们是我的病人。”寒生边说边拉开车门。   吴道明恍然大悟:“哦,这位老婆婆就是你治好的‘渐冻人’?太好了,一起上车吧。”   兰儿母女也挤进了车内,吉普车重又开动,直奔南山村而去。车上,朱医生心中充满了疑问,最后还是决定不开口了,等回到了家中以后再仔细的盘问寒生。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口,大黄狗笨笨老远见到,立刻从草屋内窜了出来,口里“呜呜”的叫着。   作为屋主人,朱医生也只有请客人吴道明进屋稍坐喝茶,那吴道明竟欣然答应,迈步进屋。   兰儿母女胆怯的站在院子里,朱医生赶忙也请她们进屋,在寒生的催促下,母女二人才小心翼翼的迈腿到了屋子内。“恭喜呀,朱先生,你家里出了个神医,也是你教导有方啊。”吴道明拱手道。   “神医?”朱医生不明就里,茫然道。   “哈哈,朱先生就别隐瞒啦,你儿子治好了这位阿婆的‘渐冻人症’,也就是西医所说的世界五大绝症之一的‘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难道说还不是神医吗?”吴道明意味深长的笑道。   “你说的可是中医里的‘冰人’?那根本就是无药可医的。”朱医生诧异道。   “正是,不过被你儿子医好了,阿婆就在这儿。”吴道明说道。   “寒生?你在说笑,他根本不懂医术。”朱医生语气肯定。   “朱伯伯,他确实治好了我娘。”兰儿辩解道,声音嘶哑难听之极。   朱医生眼睛望向了寒生。   寒生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你?你说说都给下了哪些味药?”父亲看着寒生问道。   “木蚕为药,血余为引。”寒生脱口而出。   坐在旁边喝茶的香港风水大师吴道明闻之心中一动。   “你把土卵打碎了?”吴道明惊奇的问道。   寒生点点头。朱医生瞥了吴大师一眼,恰巧被吴道明瞧见,忙说道:“朱先生,本人浸淫地理堪与数十年,无非是想将毕生所学造福于民,今次北上中原,就是想寻找一个衣钵传人。我见您儿子天生异禀,聪明过人,心下想收其为徒,倾囊传授,而且每月还付他生活费人民币两百元钱,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朱医生根本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一下子语塞。   但观此人,骨骼清奇,眼角入鬓,话音清越,确有仙风道骨之貌,其学问必是极高,可是颜面鹰鼻橘皮,垂眉如帚,目光诡异,却又亦非善类,尽管自己一直想让寒生学些黄老之术,但还是谨慎些好。想到这儿,便婉转的拒绝道:“吴大师愿收犬儿为徒,是高看他了,我们父子俩一直相依为命,平日里也粗茶淡饭惯了,就在这乡村里做个普通的赤脚医生也就满足了,你的好意心领了,如果大师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   吴道明轻轻一笑,道:“朱先生不必客气,您可以再考虑考虑,您愿意埋没您孩子在农村里了此一生么?如果能随我到香港见见大世面,我保准他几年之后,必将出人头地。我会再来的。”说罢拱手告辞,潇洒出门去。   回县城的路上,吴道明背靠在吉普车的后座椅上,心想原来青色土卵中的木蚕竟然可以医治“渐冻人症”,真是匪夷所思啊,可是天下太极晕寥寥可数,土卵少之又少,看来根本无法形成一个产业。寒生,不过是个小孩子,他怎么会懂得用这种古怪方法的呢?   是他父亲?不会,朱医生听说儿子给人治病的事儿,脸上那种不相信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看来,朱医生本人也根本不懂,这一点确凿无疑。   如此说来,寒生这个小孩子不简单,在他的身后,一定还隐藏着一位高人,此人的存在甚至连他父亲都不知道。   我一定要会会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吴道明的神经莫名其妙的激动起来。 第十六章   “这么说,是太极晕穴生土卵里面的蚕虫治好了老太太的绝症,那我们可以在找到太极晕以后,把那些土卵都挖出来,在西方,估计一枚卵能够卖多少美金?”黄乾穗听完了吴大师的汇报后问道。   “价钱因病人而异,我看500万美金一枚还是有市场的。”吴道明回答道。   黄乾穗倒吸了口冷气,胸口一热,忙又接着问道:“太极晕下面生有多少土卵?”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不多,估计十余枚而已,而且分为五种,金卵、木卵、水卵、火卵和土卵,治好老太婆的是青色木卵里面的木蚕。”   孟祝祺在旁边插话道:“其他的几种卵说不定用处更大呢。”   “这些五行卵自亘古以来不断吸收日月之精华,昼阳夜阴,应该是有很大的能量,但其作用不甚了了,所有的易学典籍从来都没有过这方面的记载。”吴道明解释说。   那个寒生背后的高人肯定是知道的,但这件事没有必要告诉黄主任和他那蠢舅爷。   “我们可以把土卵里的蚕虫拿出来进行人工饲养和繁殖,这样不就可以一变十,十变百了么?”孟祝祺突发奇想,大声说道。   蠢才,吴道明心里骂了句,但嘴里却耐心的解释道:“土卵失去了日月精华,其能量也就不复存在了。”   黄乾穗问吴道明:“吴大师,一定要尽快找到太极晕,拿到土卵,我已经打听了,京城里的那位无产阶级老革命家病情日益严重,现在全身已经冻得收缩成团了,如果时间再迟,可能就来不及了。”   “我明白,那就安排我住进南山村,我会设法尽快打听清楚的,不知哪一家比较可靠。”吴道明说道。   黄乾穗眼光瞟向他的舅爷,南山镇的革委会主任应该了解下面的情况。   “朱彪,南山村的小队长,是党员,政治可靠,就住到他家里,我来安排。”孟祝祺说道。   “好,就这么定了。”黄乾穗站起身来。   吴道明和孟祝祺知道,谈话结束了。   南山村草屋。   兰儿向朱医生讲述了自己和母亲不幸的身世,那边母亲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唉,这对母女的遭遇真是够可怜的了,朱医生一世行医,各式各样不幸的家庭见过不少,可像荷香这样苦命的女人还是头一次遇到。   “后来你的父亲一直都没有下落吗?”朱医生叹息着问兰儿。   兰儿摇摇头答道:“没有,天下之大,也不知从何处去寻。”   世人之苦啊,想我一介布衣郎中,自诩悬壶济世,可是除了替人医治些普普通通的流行病症以外,又如何医得了世人之苦呢?先到此,朱医生更是不由得长叹唏嘘。   “寒生,真的是你替兰儿娘医好了‘冰人症’吗?”朱医生严肃的问儿子。   “是的,老爹。”寒生怯懦的望着父亲。   朱医生望望兰儿娘,又望望寒生,这怎么可能呢?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虽说人不傻,但也绝无可能医治得了这历代中医名家都束手无策的绝症啊。   “寒生,你实话告诉我听,你刚才所说的‘木蚕’就是那青色木卵里的蚕虫吗?‘血余’我是知道的,就是人的头发,也称‘人退’。”朱医生语气严厉。   寒生点点头,轻声说道:“老爹,我把木卵砸破了,用里面的青蚕虫给大娘吃了。”   朱医生面色和缓了些,然后慢慢说道:“这种古怪的方法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老爹,我……”寒生想到那信中所言“得经之人当悬壶以济世,切不可道其之来历,然父母子女亦不可言之,切记,不负旉之托也”的忠告,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寒生!”父亲厉声道。   寒生知道父亲的脾气,不说今天无论如何是过不了关的,可是说了,就违背了千年古墓主人所托,真是左右为难啊。   “老爹,我从大鄣山上摔下来,是一个名叫‘吴楚山人’的守林人救了我,那人隐居在卧龙谷中,天文地理、医术风水无不精通,是个有大学问的人,我从他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寒生没有办法,只有打个马虎眼儿,一股脑儿推到了山人身上,细究起来,他也确实并无明说就是山人告诉他的药方,看父亲的理解程度了。   “吴楚山人?”朱医生想了想,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南山村草屋。兰儿向朱医生讲述了自己和母亲不幸的身世,那边母亲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唉,这对母女的遭遇真是够可怜的了,朱医生一世行医,各式各样不幸的家庭见过不少,可像荷香这样苦命的女人还是头一次遇到。   “后来你的父亲一直都没有下落吗?”朱医生叹息着问兰儿。   兰儿摇摇头答道:“没有,天下之大,也不知从何处去寻。”   世人之苦啊,想我一介布衣郎中,自诩悬壶济世,可是除了替人医治些普普通通的流行病症以外,又如何医得了世人之苦呢?先到此,朱医生更是不由得长叹唏嘘。   “吴楚山人?”朱医生想了想,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兰儿,你和你娘无家可归,暂且先住下,寒生你把西屋收拾一下,给她们娘俩,你和我睡东屋,我去村里李老二家割点猪肉回来。”父亲吩咐道。   “吴楚山人……”父亲嘴里叨咕着,走出门去了。   方才兰儿还未及提到寒生准备替她医治‘泣血症’一事,此刻见父亲走远了,寒生赶紧叮嘱兰儿,此事先不要告诉父亲,兰儿点头应允,说一切听从寒生安排。寒生心头还有一个疑问,他听了兰儿的身世后,隐隐约约感觉到她们母女与吴楚山人似乎有某种联系,他决定抽空带兰儿去见山人,如果山人就是兰儿失散多年的父亲,他们一家人能够团聚那该多好啊。大家一同拾掇好西屋,勤快的兰儿打来水,里里外外、东屋西屋清扫了个干干净净。   家里第一次有外人来住,父亲特意割回来二斤肉并打了一斤烧酒,兰儿和寒生去地里摘了些青菜回来,便一起生活做饭,一向冷冷清清的家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连大黄狗笨笨也兴奋得跑前跑后,但是眼睛却始终盯着那坨猪肉。   烧火时,寒生悄悄对兰儿说今晚丑时方可进行医治,就是下半夜一点以后,次日亥时可愈。兰儿高兴之极,连连道谢。   晚饭时,父亲多喝了几杯,一扫被关押两天的怨气,最后喝着喝着就多了,寒生扶父亲回房上床睡了。   寒生躺在床上没有合眼,扳着指头数着墙上的老式挂钟的报时打点,生怕错过了时辰。当钟声敲打夜半12点钟时,他悄悄爬起来,听着父亲的酣声,蹑手蹑脚的溜出了东屋。   向外望去,院子里撒满了清凉的月光,四下里静悄悄,远处的水塘边偶然传来几声蛙鸣。   推开西屋,兰儿和她娘均和衣端坐在床上,她们一直在等丑时神医的到来。   寒生二话不说,招呼兰儿出来到院子里,自己手握傍晚时事先放在门后的锄头,来到地头边老樟树下开始刨土。不一会儿,就刨了两尺左右深的一个土坑。随即拎来了一桶水,倒在了土坑里,然后要兰儿用水勺子不停的舀起约一米多高,然后倒进去,再舀再倒,反复不停。   约摸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了,丑时到,寒生表示说可以了。   “这就是‘子夜地浆水’。”寒生小心的舀了些坑底余下的泥浆水,拉着兰儿来到了月光下。   他取出来那条来之不易的‘雷击骑马布’,平铺在地上,又从怀里掏出那包百草霜,以地浆水调和百草霜,均匀的涂抹在骑马布上。   “闭上眼睛。”他吩咐道。   兰儿犹豫了一下,顺从的闭上了眼睛。寒生将骑马布缠在了她的脸上,外面又用准备好的布条一圈圈的绕了一遍,最后打上了结。   “好啦,明日亥时方可拆开。”寒生大功告成,松了一口气。   他扶着兰儿到了西屋里,然后退出房门,悄悄回到了东屋,父亲还在酣睡着。他轻轻脱衣上床,打了个哈欠,不久就沉入了梦乡。   笨笨脑袋伸出狗窝,目睹了这一切,晃了晃脑袋,继续打起了瞌睡。 第十七章   朱彪的家住在村北头的那棵老槐树下,土坡上也是三间草房,红漆大门檐下挂着一镜框,内是毛泽东站在天安门城楼上,身穿草绿军装正在检阅的画像,房门正前方有一绿色小方形池塘,两侧是青翠的毛竹林。   嗯,此房甚是不吉啊,吴道明一个人倒背着手站在老槐树下,心下寻思道。   他是黄昏时由南山镇孟祝祺亲自送来的,当时朱彪正在灶间煮饭,见镇革委会主任大驾光临,实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对镇上安排一个广东来婺源乡村采风的老作家住在他家里满口答应,并保证在生活上照顾和服务好。   朱彪是一个人过活,三十多岁了还打着光棍,据群众反映,他全身心的投入在工作中,不但年年评为优秀党员,而且还是五好社员和青年突击手,按理说,这么优秀的青年,应该是不愁找不到对象的,他本人则表示说,共产党员应先生产后生活。这些情况都是孟祝祺主任于来南山村的路上介绍给吴道明听的。   哼,此屋红门映方塘,屋后子午不齐,应是“血盆照镜”大凶之格局啊,居住此屋,非残即夭,并断香火子息。   朱彪告诉他,自己的父母均为残疾,于两年前先后去世,唯一的兄长文革期间死于械斗。   果然不出所料,吴道明沉吟着,他抬头望望老槐树,此树怕是有数百年的树龄,虬枝骨突,皮色枯槁。“槐”着,木之鬼也,越老越易附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不过,此等凶宅又如何耐得了我吴道明呢?他微微一笑。   “听说你们南山古时产过五色土蛋蛋,朱队长可知晓?”晚饭时,吴道明试探着问道,目光如炬。   朱彪惶然不知:“五色土蛋,哪有这样奇怪的东西?”   吴道明笑了笑,说道:“只是听说而已,你知道,凡是当作家的,好奇心都是很重。”   镇里有指示,生活上要满足这位岭南作家的需要,实报实销。因此,晚餐有酒还炖了一只鸡,那是村中老马头家里的那只红毛大公鸡,每天早上就数牠叫声最响。   朱彪喝了一大口酒,眼睛都红了,他神秘的对着这位大作家说:“吴老,您是做大学问的人,您知不知道,如果一个大肚子婆娘突然死了,肚子里的孩子是也跟着一同死了呢,还是过一段时间再死?”   “过一段时间再死?”吴道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我是说,肚子里面的孩子很可能不愿意还未出生就死在他妈的肚子里了,他会不会有怨气?”朱彪解释道。   “那是自然的,在一定的时间和特定的环境下,婴儿会怨天忧人,怒气冲天,搞点事情出来的,当然这孩子必须有足够的月份才行。”吴道明按照常理说道。   “多少个月?”朱彪紧张的问道。   “越大怨气越甚,即将出生时的最凶。”吴道明诧异的望着这个乡村里的小队长,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划过的恐惧。   两人默默的吃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吴道明感觉此人心中有极难启齿之事,深埋在心,自己要不要帮助他呢?   寻思之间,抬眼细观其面相,额头天庭塌陷,左串骨无角,鼻骨犯眉,堂上不寿,颧骨争眼,子嗣不立,音浊其声,此人实属贱品。这样的人家中竟会奖状挂满墙壁,荣誉缠身,真是怪事。   可再一想,这种人却是极好利用的,若能解他疑虑,必会对自己敬若仙人,死心塌地的供自己驱使。最后,吴道明意下帮他释去心结,收为己用。   外面天色已暗,乡村还没有通上电,农户家里点燃了小盏的菜籽油灯,山林间漆黑一片。   “胎死腹中的婴儿,怨气难解,尤为怨恨其生父。”吴道明望着朱彪的脸色,先开口投石以问路。   朱彪身子微微一颤,这一点没能逃脱吴道明鹰隼般的目光。   “为什么?”朱彪迫不及待的吞下半杯酒。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怨其未能保护好他和母体,尤其是在其生父有能力做到的情况下而没有去做。”   朱彪的脸上微微变色,眉头紧蹙,双眸凝视,眼眶湿红。   “他会怎样?”他小心翼翼的问。   “形成鬼胎。”吴道明答道。   “鬼胎?”朱彪身子又是一抖,颤巍巍的手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吴道明看得真切,说道:“世间万物都有破解之法,朱队长心中若有苦闷,何不说出来听听,我颇识数术,可帮你解惑。”半晌,朱彪似乎终于下了决心,把手掌望桌上一按,道:“好,就请吴老帮我,你是外乡人,千万要替我保守秘密。”吴道明微笑不语,侧耳倾听。   “我曾经有一个女人,出身成份很好,在旧社会都是属于苦大仇深的,人模样长得也是南山镇数一数二的,可惜丈夫是一个废料,下面少了两只蛋蛋。后来,她怀上了我的孩子,肚子渐渐的大了,随即引起了夫家的怀疑,对她百般凌辱拷问,打得她遍体鳞伤,断了两条腿,可是她始终一言不发,坚决不说出是谁的骨肉,最后实在忍受不住,就上吊死了。”朱彪边说着,捏紧的拳头青筋暴露。   “岂有此理!这夫家岂不是草菅人命?”吴道明听罢不由得忿忿不平。   “正是,可是她娘家没人,可怜她就这样被草草的埋在了乱葬岗里,连副棺材都没给用。”朱彪脸色涨得通红。   “可是你为什么不出头呢?”吴道明鄙夷的说道。   朱彪头埋在桌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夫家很有势力么?”吴道明问他。   朱彪点了下头,长长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真是个贱人,吴道明心中骂道,嘴上说:“那女人死的时候,腹中胎儿多大了?”   “八九个月了。”朱彪呜咽道。   “嗯,这么说已经形成了鬼胎,他会一直寻找宿主替身的,直至七七散尽阴元。”吴道明分析道。   “你是说,这孩子会上身,也许他还没有死?”朱彪瞪圆了眼睛,盯着吴道明问道。   “有可能,但是他必须在四十九日之内遇到合适的宿主。”吴道明告诉他。   “什么是宿主?”朱彪小心的问道。   “孕妇。”吴道明回答道。   朱彪突然沉默了,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女人叫什么名字?”吴道明问。   “沈菜花。”朱彪喃喃道。   是夜,清冷的残月静悄悄的挂在天边。   朱彪领着吴道明来到了荒坟岗,月色如水,山野间清凉一片。拨开蓬蒿野草,面前就是沈菜花那孤零零的土丘,一只黑色的乌鸦蹲在坟头上,默默地注视着这两个深夜到来的闯入者。   吴道明环顾左右,心中暗自吃惊,此乃大凶之地啊。   但觉阴风习习,静听随风而来的仿佛有一丝如泣如诉的哀怨之声,不绝于耳。西方那翘起的山包怪石嶙峋,上面寸草不生,在月光下光秃秃的,好一个“白虎衔尸”啊。   吴道明低头注视着那块写有“沈菜花”三字的石片,点了点头,说道:“沈菜花冤屈难解,又入此凶地,实为不幸啊。气行于地下,物生于地上,此坟头绿草萋萋,不同于周边植物,看来你的怨气已渐渐消去,莫非腹中胎儿已经重生?‘白虎衔尸’,必然行之不远。”   “吴老,怎样?”朱彪轻轻问道。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鬼胎已度人,你还要找到他的下落么?”   朱彪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口中说道:“吴老,拜托你指条明路,找到我与菜花的骨肉下落,我就是给你当牛做马都愿意。”   吴道明微微颌首,淡淡说道:“起来吧,此间荒山野岭,如有孕妇经过也是家在附近之人,你可就近探访,谁家孕妇四十九日之内分娩过,必是你的孩子无疑。”   “那我与他相互能认出来么?”朱彪不放心的问。   “有悖于常理之事发生,即是相认。”吴道明说道。   “吴老,您知道我的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吗?”朱彪又追问道。   “儿子。”吴道明回答。 第十八章   清晨,寒生睡梦之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父亲正坐在他的床边,默默地注视着他。   “老爹,你怎么啦?”寒生打了个哈欠道。   “你有些事情瞒着我,是吗?”父亲轻声问道。   寒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寒生,你告诉老爹,青木蚕虫治冰人症的方子另有来历吧?当今世上绝对不可能有人会下这种奇方,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见到荷香阿婆是我俩上次赶集的时候,回来后第二天你就出事了,之后才遇见那个什么山人的,寒生,你从小到大,就是不会撒谎。”父亲怜爱的眼光。   寒生心中一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老爹……”寒生脱口而出。   “嘘,”父亲伸出食指在嘴边摇了摇,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你一定有难言之隐,否则不会对老爹都不讲的,包括你医治自己腿伤的方子和外面的小姑娘脸上包的药,都是一样。寒生,老爹其实心里是为你高兴,朱家后人总算没有愧对祖先啊。”   “老爹!”寒生眼含泪水伏在了父亲的腿上。   “好孩子,挺起胸来,医者之道在于德,孩子,记住,世人不论贫富,不分贵贱,治病一视同仁,你将来不必局限在这小小的山村里,走出这里,到外面去,世上还有许多类似荷香和兰儿那样的无助的穷苦人,等着你去给他们治病。”父亲也滴下了眼泪。   “老爹,”寒生抬起头来,“你放心,我会的,寒生立志从今起,悬壶济世,做一个像老爹一样的好赤脚医生。”“唉,江湖险恶啊。”父亲长叹道。   兰儿和她娘一早就在灶间把早饭做好了,红苕稀饭,香气弥散。寒生看到兰儿缠着布条,眼睛都看不见还在帮着忙活,心中热呼呼的,这才是家的感觉啊,想起自己自幼丧母,不免又是一阵酸楚。   自己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青囊经》真是名不虚传,从今往后,真的要悬壶济世了,此刻,他体会到了治病救人的快感,也理解了当年华佗壮志未酬的悲凉,放心吧,神医前辈,寒生会继续完成你的遗愿,做一代赤脚神医,浪迹江湖。   “小兄弟,起得好早啊。”竹篱笆外站着香港风水大师吴道明,一身蓝灰色西装,还扎着带有花纹的领带,一脸的笑容。父亲走出房门,淡淡道:“吴先生一大早就到南山村有事么?”   吴道明哈哈一笑,走进院子里来,手里拎着条猪大腿。   “我已经住到南山村里了,以后我们暂时就是邻居了,说实话,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寒生这小伙子,玉不琢不成器,只要稍加点拨,他日必将有成啊。”   “你这是……”父亲指着吴道明拎着的猪腿。   “寒生有腿伤,中医‘以形补形’,吃些猪腿,早点养好伤,小小心意,还望笑纳。”吴道明坦然道。   这条猪大腿怕有二三十斤,朱医生何尝不知形补食疗对寒生腿伤有益,但苦于囊中羞涩,实在无钱购买,但是此人心术不正,最好敬而远之。   “无功不受禄,还是请拿回去吧。”朱医生说道。   “何谓无功?寒生治好了阿婆而不嫌其穷,舍弃心爱的土卵而不吝其宝,此仁术医德,从小已经显示其悬壶济世之风范,我今日略表心意,区区猪腿,何禄只有?朱医生行走江湖,竟也如此迂腐?”吴道明义正言辞道。   朱医生一时竟哑口无言,只能道:“吴先生,请。”   寒生高兴的接过猪腿,毕竟这年代肚子里没油水,能补补兰儿她娘虚弱的身子也是好的。   茶叶很粗糙,泡在粗瓷大碗里显得寒酸,吴道明微微一笑,端起便饮。   “痛快,这种喝茶之法在岭南决见不到的,我们那儿习惯功夫茶,品茶聊天,谈尽江湖事。朱医生久居赣北,也应当到处走走,尤其是寒生,多一些江湖历练,对他十分有益。”吴道明侃侃而谈。   朱医生点点头,心中猜测着这位吴大师此行的本意。   “此地地处黄山一脉,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朱医生可闻‘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之说,我看此地有形止气蓄,化生万物,土随龙起之势,朱医生是否同意我的看法?”吴道明说道。   “我是一个普通乡村医生,对这些风水之类的东西不明白,况且在我们这里,风水术始终是一种迷信。”朱医生应对着。吴道明笑笑,又喝了口茶,正欲开口,瞥见头上包缠着布条的兰儿,不由得一愣,略微思索,心下即已明了,口中故意问道:“咦,这小姑娘怎么把头都包起来了?”   朱医生只得据实相告:“她得了怪病,以致相貌异变,现正在治疗之中。”   “我敢说,这丫头原本是一个相貌端庄美丽的姑娘。”吴道明意味深长的说道。   吴道明的一句话提醒了朱医生,他回想起较早时,寒生曾问起过他有关“泣血症”的问题,如此说来,寒生早已知道了兰儿的病症,并着手医治了,这孩子倒是个热心人,这对母女孤苦伶仃,寒生也二十出头了,只是不知这丫头患病前时的模样,唉,想哪儿去了。朱医生不由得暗自一笑。   “朱医生何故发笑?”吴道明不解的望着他。   “噢,没什么,吴先生还没吃早饭吧?若不嫌弃,粗茶淡饭将就吃一点?”朱医生问道。   “那我就不客气啦。”那吴道明说着竟自己动手,径自舀了碗稀饭喝起来。   “吴先生为何住到乡下来,这里生活条件如此艰苦。”朱医生问道。   “现在是卯年戌月中,岁末已是不远,我在此地等着看天象奇观呢。”吴道明似乎不经意说道。   “什么天象奇观?”朱医生诧异的问道。   “阴晕五色光。”吴道明边喝稀饭边说道。   “阴晕五色光?”朱医生心中微微一颤。   “就是太极晕每当辰龙年初交更之时,由穴中发出五色极光,直冲斗牛,一十二年才一次,难得一见啊。”吴道明放下碗筷,抹了下嘴巴。   吴道明眼角余光瞥见朱医生眉头紧蹙,沉默不语,心中暗自窃喜,这老家伙上钩了。   太极晕竟会发光?自己可不晓得,祖辈传下来的遗训中也从来未曾提到过此事,这事是真的么?朱医生百思不解。   吴道明看在眼里,再追加了一句:“黄主任、孟主任届时有幸一起来南山观看这旷世奇观呢。”   “唔。”朱医生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嗯,话已递出,见好就收。吴道明站起身来,说道:“这稀饭的味道真是不错,我先行告辞了,你们不妨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让寒生跟着我学习易术,不久即有所成。”   朱医生送出门外,那吴道明扬长而去。   这些人难道真的只是要观赏所谓的五色极光么?他们的目的是要寻到太极晕,找到后又要干什么呢?   朱医生闷闷不乐。 第十九章   夕阳西下,竹林农舍前,一个农妇坐在屋檐下正在给婴儿喂着奶,眼望着怀中胖嘟嘟可爱的孩子,农妇心里甜滋滋的。丈夫下地快要回来了,灶上的大铁锅已经煮上了米饭,一股新米的稻香弥散在空气中。   竹林中传来了踩在干竹叶上窣窣的脚步声响,大概是丈夫回家来了。   竹林里走来一个人,虎背熊腰,身体壮实,这人正是朱彪,打听了一整天,他终于找到了这里。农妇有些惊奇的望着来人,这里地处偏僻,一般极少有陌生人经过的。   “大嫂,我想喝口水。”朱彪已经发现了农妇怀里的婴儿。   农妇进屋舀来一瓢凉水,递给了行路的客人。   “大嫂,这孩子长得好结实啊,是个小子吧?”朱彪一边喝水,一边打量着婴儿。   听到有人夸奖自己的孩子,农妇自是喜不待言,农村里出生的小孩儿,父母都喜欢身体长得壮实一些。   “多大啦?”朱彪问。   “还没满月呢。”农妇回答。   “真的是生得又大又壮实,让我瞧瞧,你看这小脸蛋……”朱彪便说着上前细看那孩子。   那婴儿生得白白胖胖,浓眉大眼,乌黑的双眸炯炯有神的望着朱彪,朱彪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突然,那孩子“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尖厉并且刺耳,同时眼睛死死的盯着朱彪,眼皮眨都不眨一下,两只黑色的瞳孔放大了一倍有余,把眼白挤到了眼角边,几乎整个眼眶里全是乌黑色的眼仁儿……   朱彪乍一惊,随即大喜,那广东来的吴老告诉过他,有悖于常理即是相认,这孩子如此异样的怪笑,必定就是自己的儿子无疑。菜花啊,这是我们的儿子啊,他噙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滴落了下来。   “咦,老表,你怎么啦?”农妇惊奇的望着朱彪。   朱彪明白自己失态了,忙说道:“啊,我家里三间房子,就是没有个孩子,刚才见这娃娃生得这么好,一时想起自己家有点难过,唉,要是他能做我的干儿子就好啦。”   他考虑过打昏农妇把孩子抢走,但是一来怕要出人命,二己又没有办法给孩子喂奶,所以还不能来强的。   农妇听得朱彪的话,只是警惕的一笑,手里抱紧了婴儿。   竹林里又传来了脚步声,农妇的丈夫从田里收工回来了。   男主人见到朱彪一愣,眼光瞟向自己的媳妇。   “这位老表路过咱家喝水的。”农妇告诉丈夫说。   “哦,那快请进屋吧。”男主人相让着,山里人都较好客。   “不啦,这就走,我是朱彪,南山村的队长,一打听都知道的。”朱彪说道。   一听说是南山村的,男主人立刻热情起来,说道:“原来是南山村的啊,前几日多亏了你们那儿的朱医生,不然恐怕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朱医生好吗?”原来是朱医生来接生的,看来以后还要对他客气点了,毕竟那孩子是我的儿子。   “朱医生还可以,他家住村东头,我就住在村北的那棵老槐树下,三间草房。抽空时来坐坐,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娃娃,我想认他做干儿子,行吗?”朱彪诚恳的说道。   “这……”男主人吞吞吐吐。   朱彪道:“我是生产队长,优秀共产党员,连续多年的五好社员,青年突击手,还是民兵排长……”   “明天我们准备全家去南山村探望朱医生,向他表示感谢,到时候再说吧。”男主人谨慎的说道。   朱彪一听心中有了点谱,人家肯定是要打听了解下自己情况的,马上赶回去事先做些工作,尤其是请教吴老,这人学问大着了。“老表怎么称呼?”朱彪问道。   “我姓沈,叫我天虎就行了。”男主人报上姓名。   “好,天虎,明天去朱医生那儿一定要到我家来坐坐。”朱彪诚恳相邀道。   “好吧。”沈天虎应允道。   朱彪告辞,走出几步后回头望去,那婴儿冲着他诡异的一笑。   山里日头沉的快,朱彪刚刚走出竹林,天就已经黑下来了。前面就是荒坟岗,“嘎嘎”几声乌鸦的叫声在坟地里回荡着。朱彪站立在那座孤零零的荒冢前,眼眶又湿润了。   菜花啊,我终于找到了我们的儿子,他长得又白又结实,还会对着我笑呢。菜花,你现在可以瞑目了,你放心,不久我就会把他带回身边来的,我会把他抚养成人,而且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再找婆娘了。只有同你一起的时候,我才感觉到了真正的快乐,我不能活在没有你相伴的日子里,所以我要把你葬回我家,就在老槐树下,你高兴吗?这样,我们就可以朝夕相处,天天见面了,还有我们的孩子。朱彪嘶哑的发出一声长叹……   荒坟岗中回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那是一种哀怨凄凉的声音,仿佛是一个女人割舍不下的揪心叹息……朱彪一步三回头,渐渐远去了。   “嘎……”那乌鸦还在坟头上。   残月如钩,老远的望见老槐树下,那个大作家吴老倒背着手,静静地矗立在月光下。   听到脚步声,吴老慢慢转过身来,对朱彪轻轻一笑,道:“听你脚步声,急而不乱,气御足跟如沐春风,应当是找到你的儿子了。”   “吴老,您真的是神人啊,果然就在菜花墓地不远的一户人家里,那娃儿生得还很像我呢。”朱彪喋喋不休道。   吴道明微笑不语。   “吴老,我今晚就准备接菜花回家,我不想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儿,您看可以吗?”朱彪迫不急待的开口问道。   吴道明略一思索,叹道:“也好,生死相依,念你如此重情义,我就指点于你,记住,子时中开穴,用泥封住死尸口鼻,背在身后,途中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不可应答,明白么?”   “明白。”朱彪满口答应。   “那好,你可以去做了,在草房的右侧三丈三的位置上挖新墓穴吧。”吴道明指示道。   “那吴老您请回屋休息吧,我这就给您做饭去。”朱彪说道。   “不必了,我今晚不想吃东西,我准备给你家来个大扫除。”吴道明冷冷一笑道。   “大扫除?我家里很脏吗?”朱彪疑惑不解的问道。   “当然。”吴道明阴沉的一笑。 第二十章   月光清冷,那口方水塘里倒映着一钩残月,老槐树上飘落几片枯叶,深秋时节了。   吴道明慢慢绕塘而行,一面注视着如镜的水面,塘边水草中不时传来几声蛙鸣。   这朱彪面相是一个贱人,沈菜花倒是一个刚烈之女,宁死也不肯说出胎儿的父亲是谁,如果换有血性的男子汉,定会挺身而出,可惜呀,看在这小子在沈菜花死后能不忘情义而去偷尸的份上,我就替他清理下那东西,也当是为那沈菜花做点事吧。   吴道明静静的等待着,抬眼望了望夜空,此刻已近亥时,这是一天之中阴气萌发之时,他想那东西应该快要出来了。自昨天傍晚刚至此地,一眼认出了这“血盆照镜”的格局,又见朱家红漆大门和门上的领袖戎装像,心中便已有计较。   “吴老,菜花的墓穴我已经挖好,现在我就去接她了。”朱彪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说道。   “记住我说的话了么?”吴道明叮嘱道。   “记住了。”朱彪应道,扛起锄头走了。   观此血盆方塘阴气极重,且塘旁一株数百年的老槐树,方才他已经敲过,此树中间已经朽空,其中必有相连于水塘之通道,以便那东西自塘底爬上树顶吸收阴气。他扭头又望了望悬于红漆门上的毛泽东的戎装像,那可是罡气盛极之物,正午之时,塘中阴气与午时阳气本来旗鼓相当,此时画像中的罡气辐射塘中,那东西必将顺通道遁于古槐树内,以避罡煞。   此屋多亏了那幅领袖画像,否则朱彪早已步他父母的后尘去了。   这时,平静的水面上冒起了个水泡,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小水泡,连成一条直线奔老槐树方向而去。   吴道明站在塘边,默默地看着,嗯,这东西终于出动了。   吴道明眼盯着水中移动着的水泡,嘴里“哼”了声,然沿塘边计算着步数跟着移动,最后来到老槐树下。   夜深人静,月色迷离。他把耳朵俯在树干上倾听,不一会儿,他听得树干内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可以感觉到有东西在往上爬行。   吴道明点了点头,退回到水塘边,低下头凝视着水面,如钩残月,几片薄云,一泓碧水。   又过了一会儿,水中残月倒影处,映出了一个小小的金色的脑袋,四下里转动着,然后伸得长长的,张开小口,对着月亮一吸一呼的吐纳着。   吴道明心想,你终于出来了,金头鼋。   鼋,古书中记载,“甲虫惟鼋最大,故字从元,元者大也”。此物其貌不扬,脖子散生着疣状凸起物,亦称“癞头鼋”,中原近代已近绝迹,吴道明也只曾在浙东南的瓯江边见过一只,算下来也有三十多年了。   金头鼋善食阴气,古代帝王陵寝驮碑的石像就是牠。   这东西寿命极长,可达千年以上,而且力大无穷,十步之内含阴气喷人,杀人于无形,古时候的风水道士们若是见到金头鼋,早早就避而远之了,书中记载如是说。   此物竟会在这里出现,实属罕见,应是“血塘照镜”格局外加老槐树之故,也或许是奔着太极晕而来。   吴道明冷笑几声,别人制服不了你,我却可以,以我一个甲子童身的阴阳锥,伤你绝不在话下。   心念一动,伸手自颌下拔出一根胡须,这是阳锥,随即伸手入档,忍痛扯下来一根阴毛,此为阴锥,然后把这两根毛发捻到一起,吐了口吐沫,将其捋直,阴阳锥已成。   阴阳锥是风水界中极厉害的暗器,辟邪圣物,非童子身不可为,这吴道明乃是一甲子(60年)的童子,此锥的能量自是非同小可。   但见,他将锥托于掌心,眯起眼睛瞄准金头鼋,正欲一口气吹出……   残月下,树顶出又出现了一群小脑袋,排成了一排引颈对着夜空吸气吐纳,原来这雌金头鼋有孩子……   吴道明大吃一惊,一支阴阳锥显然是不够了,那些小鼋反扑下来也是不得了的,无奈,他只得再次伸手入档,忍剧痛又扯下一缕阴毛,颌下拔了十余根胡须,眼泪几乎都落了下来,制成了十余支阴阳锥。   吴道明再次瞄准吹出,月光下,十余支黑影如利箭般射向老槐树顶……   只听得“噗噗噗”连续数声,自老槐树顶接连坠下一串黑影,“啪”的摔在了地上。吴道明走到近前,定睛细看。   一只巨大的如龟般长像的金头鼋在地上慢慢的翻过身来,背甲绛褐色,散有淡黄色斑块,腹甲黄色,盾片上有排列基本对称的红色图斑,而牠的头则是金黄色,脖子上长满了金色的疣,上面钉着一支阴阳锥,没入寸许。四肢脚趾间有蹼,一对眼睛大大的,眼睑处似乎有泪水滚动。周围的地上散落着七八只小金头鼋,个个都摔得四仰八叉,每个脖子上都中了一支阴阳锥。   那为首的大雌金头鼋抬起脑袋,望着吴道明,眼神中似乎带有乞怜,一滴、两滴泪水渗出了眼睑。   这只金头鼋看来在求饶了,阴阳锥已经封住了牠的任脉,鼋与龟一样,经常将头缩与腹甲内,日久自行打通任脉,所以“千年王八万年龟”,寿命远远超过自然界其他生物。此刻阴阳锥的罡气已阻其任脉,等于是废了其武功,此刻金头鼋们就如同普通龟鳖般,已经无法再伤人了。   唉,去吧,吴道明挥了挥手,眼瞅着金头鼋妈妈带着小鼋们蹒跚着向南山深处爬去了。   只是损失了几根毛而已,吴道明这样想着,已经忘记了方才拔毛时的疼痛,慢慢的踱回了草屋内。   他没有留意,树顶上的小金头鼋,有一只落入了树洞里,悄悄爬回了水塘。 第二十一章   荒坟岗上,残月斜照,阴风徐徐,蓬蒿飒飒。   朱彪兴致勃勃,今晚就要接回菜花的尸体,以后她会与自己终生厮守在一起,无论白天还是夜里,思念时就可以坐在她身边,听说外国有一种水晶做成的棺材,死人躺在里面如同活的一般,可惜自己买不起,只好将菜花埋在草屋旁了,唉……他又发出那长长的嘶哑叹息着。   估摸着子时已到,朱彪迫不及待的举起了铁锄,锄头落地,铮铮有声,声音回荡在坟地里,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不多时,已经刨出一个大土坑,估计差不多了,朱彪扔下锄头,蹲下身子改用双手向外扒土,他不愿意铁锄伤了菜花的尸身。   一点一点的清理着碎土,拣去草根,最后露出来了一条麻袋,一条铁丝扎着麻袋口。   月光下,麻袋鼓鼓囊囊的,朱彪伸手摸了摸,手中的感觉是人的肉体,顿时间感到热血往上涌,心脏“嘭嘭”跳个不停。他颤抖着手解开铁丝,翻开袋口,一张苍白的女人脸孔露了出来,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的鼻头,毫无血色的嘴唇,脖子上还套着一圈绳索。   “菜花啊……”见到自己梦思魂牵的女人,朱彪的相思之情如开闸的洪水涌出,他扑上前,在尸体冰凉的脸上不停的亲吻着,并忍不住地失声恸哭起来。   “嘎……”乌鸦的叫声打断了朱彪的呜咽,他抬起头来,想起吴老的话来,可别耽误了时辰。   望着菜花白净的面皮、沉睡般的怜人模样,朱彪实在是不忍心取来烂泥巴糊在她的脸上,心想大不了让菜花咬我两口,我也心甘情愿。   于是他没有遵照吴老再三叮嘱的要求塞住尸体的口鼻,而是直接将其背在了自己的背上,锄头也没有拾起,直接沿着来路返回。   山间月色惨白而迷离,背在身后的尸体冰凉沁骨,菜花的脑袋枕在朱彪的脖子上,长长的头发垂在了他的两颊,不时的飘起挡住了他的眼睛,这时,他要吹口气,荡开散发着泥土味的发丝。   背着心爱的女人,朱彪心中充满了自豪和满足感,脚下也是软绵绵的,他愿意一直就这么不停的走下去,直到晚年。   途中没有遇到什么人啊,也没有声音喊我应答,看来吴老是太谨慎了。   翻过了一个小山包,前面已经可以远远的瞧见南山村了。一路下坡,朱彪脚下虎虎生风,他几乎就是一路小跑。   “呼嘎,呼嘎”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仿佛还有气息吹在自己的脖颈上,朱彪心中一惊,吴老说的果然来了,不行,此刻决不能回头和答话,反正快要到家了,一咬牙,腿上再加把力,简直是健步如飞了。   其实是大肚子的沈菜花受到了奔跑着的朱彪后背的颠簸挤压,胸腹腔一松一缩将空气呼出和吸入,气体经过喉咙声带发出来的怪声。   朱彪越跑身后的声音越响,他已经是毛骨悚然了。   前面是自家的三间草房,终于到家了,脚步一缓,颈后深菜花一口咬下……   “啊……”的一声惨叫,沈菜花咬住朱彪后脖颈的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入肉三分,鲜血自牙缝中渗出。   吴道明从屋子里转出,冷笑道:“已经叮嘱过你塞住尸体口鼻,可你还是不听,知道厉害了吧。”   朱彪哭丧着脸,眼泪汪汪的乞望着。   “进来吧。”吴道明让背负着沈菜花的朱彪先进去草屋内,然后绕着沈菜花看了一遭。   “咦,这女人不是自杀的,她是被人谋杀的。”吴道明正色说道。   “你说什么!菜花是被人害死的?”朱彪顾不得颈上的疼痛,急切问道。   “不错,她是被人由后面勒死的,唉,可怜的女人。”吴道明叹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朱彪背着尸体问。   吴道明解释说:“你看,吊死的人绳索印痕是斜向上去的,而沈菜花脖子上的绳索淤血痕迹是直接向后的,这说明她是被人由身后套住脖子强行勒死的,难怪她的怨气如此之大,这么久了仍不愿散去。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一尸二命啊。”   “孟祝祺!是他杀了菜花……”朱彪悲怆的叫喊着。   “孟主任?”吴道明吃了一惊。   “就是他,沈菜花嫁给了他的那个没有卵蛋的儿子。”朱彪怒火中烧。   哦,是这样,吴道明心中盘算开来。孟祝祺是南山镇的主任,是地头蛇,其姐夫黄乾穗是婺源县的父母官,自己又是他们请来的,按理说是应该是一路的。可是,这些人竟然为泄愤而谋杀了一个怀了孕的女人,虽然自己与他们初次见面从骨骼面相上,就已经看出其非善类,可是自己却是为财而来,如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朱队长,你挖出尸体时,又没有做什么或者说什么令沈菜花熟悉难忘的一些事情?这样会导致她尚未完全散尽的怨气重新聚集起来,奋力咬你一口,这是想要告诉你什么。”吴道明分析道。   “我只是亲了她……”朱彪小声支吾道。   “唔,怪不得呢,你唤醒激活了她体内残存的气息,这女人也的确是可怜,钟情的男人临危却不敢出头,有怨;肚子里的孩子骨肉连心,有爱;被夫家无辜的勒死,有恨。这怨爱恨三样交织在一起,咬你一口也是应当的。”吴道明忿然说道。   “怎么才能让菜花松口呢?”朱彪带着哭腔说道。   吴道明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说道:“告诉她,你将来的打算,她若满意,自会松口。”   朱彪立即开始说了起来:“菜花,我已经将你从荒坟岗子里接回我俩的家中了,你满意么?”   沈菜花依旧紧紧的咬着不松口。   “菜花,我会把我俩的儿子接回来,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吗?”朱彪又说道。   沈菜花依然没有松口。   朱彪头上渗出了冷汗,说道:“菜花,你要我为你报仇么?”   沈菜花终于一下子松开了口,身子软绵绵的从朱彪背上滑落,倒在了地上。   吴道明摇头叹道:“果然是个刚烈的女人。”   朱彪未及包扎颈上的伤口,抱起了沈菜花的尸身,默默地走出房门,来到挖好的新墓穴旁,将她轻轻放在土堆旁边。想了想,他重又回到草屋内,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开了一只长木柜,拉出里面所有的衣服被褥等物,扛起空柜出门来到房西,将木柜撂入墓穴里。   时间紧迫,来不及准备棺材,将就着用自家的木柜吧,这还是当年我娘的嫁妆呢,他对菜花喃喃说道。   “不要留坟头,以免惹来灾祸。”吴道明站在房门口好心提醒道。   此刻,夜空中淡淡雾霭,月明星稀,深秋透着沁骨的凉意。朱彪一锨一锨的添着土,心中悲愤难鸣,报仇,我怎样才能报得了仇呢?   埋好了菜花,墓穴上面按照吴老的意思没有留坟头,朱彪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家屋旁若是凭空多了个新坟,难免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插上了三炷香,朱彪跪在地上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心中暗暗向沈菜花发誓: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但是要等我找到合适的方法。   “你心中想要复仇?”吴道明站在身后突然说道。   “是,请吴老帮我。”朱彪说道,表情坚决。   吴道明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可以。”   “您真的愿意帮我?”朱彪认真地说道。   “嗯,不过你要先帮助我做点事情。”吴道明说道。   “好,吴老您有什么吩咐,我朱彪粉身碎骨也替你办到。”朱彪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吴道明心里想,差不多了,这小子可以为我所用了。   “你替我监视着朱医生一家,尤其是朱寒生,看他们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吴道明吩咐道。   “你怎么对他们感兴趣?”朱彪不解的问道。   “以后不许再问为什么,知道吗?”吴道明沉下脸来。   “知道了。”朱彪赶紧答应。   “这两天,他们可能会去南山一带转悠,你要盯着他们父子俩,不要被这父子俩发现,然后回来向我报告。”吴道明补充道。   “吴老请放心,这事容易办到。”朱彪信心十足。 第二十二章   亥时终于到了,寒生小心翼翼的解开兰儿头上一圈圈的布条,最后揭开了骑马布……   一刹那间,寒生惊呆了,面前的姑娘竟是如此的美丽:浓眉大眼,圆圆的鼻子,柔软的鼻头,刚毅的厚嘴唇,额头及下颚方正,黑里透红的健康肤色……   “原来你这么漂亮啊。”寒生口中喃喃的说道。   父亲站在一旁满意的微笑着,这姑娘不但是典型的农村美女,而且生就一副旺夫相貌。   兰儿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镜子,望着镜子里的影像,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是我,真的是我,我终于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啦。”兰儿激动万分的说着,就连声音也变了,不再嘶哑,而如铜钟般响亮。   “寒生哥,我会遵守诺言,嫁你为妻。”兰儿眼中噙泪说道。   寒生脸一红,手足无措的望着父亲。   朱医生目光看向兰儿娘,见她默许的点点头,心下明了,于是便微笑着说道:“这都是天意啊,不过你们现在年龄还小,可以先订婚,过两年,寒生事业有成再结婚不迟。”   寒生虽然有些腼腆,但是瞅着兰儿俏丽的模样,心中自是欢喜,红着脸说道:“我去沏壶茶来喝。”起身到灶间烧水。   秋夜已深,凉风习习,但草屋里却是春意融融,大家都没有睡意,一面喝着热茶,一面聊着天。   “从今往后,你们就住在这里,今冬准备些木料,明年开始盖新房。”朱医生说道。   寒生心里还想着一件事情没有说出来,那吴楚山人是否就是兰儿的爹,他准备第二天悄悄去一趟大鄣山卧龙谷,找到山人问个究竟。想到这儿,心中一阵激动,暂时先不告诉她娘俩,到时候给她们来一个惊喜。   残月已经西沉到了天边,寒生仍旧辗转难眠,鸡叫三遍时,他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清晨,灶间弥散着一股肉香味儿,兰儿在炖着昨日特意留下的那只猪脚,她盼望着寒生的腿伤早日痊愈,今后这就是她的家了,自己和母亲漂泊了十多年,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早饭后,父亲准备去南山镇一趟,兰儿母女是外乡人,按照规定,他必须去向政府说明情况,而且还要办理相关的手续。   “在家好好养伤。”父亲叮嘱道。   兰儿母女看天气晴朗,便拆洗被褥,屋里屋外的打扫卫生。   寒生估摸自己此时去卧龙谷,太阳落山时能够赶得回来,说不定还可以将吴楚山人带回来呢,如果山人确实就是兰儿父亲的话。   父亲出门以后,寒生找了个借口,说去山脚下挖点野生党参,路途不远顺便活动下筋骨,叫兰儿母女放心,然后便带着大黄狗笨笨一路出发了。   沿着南山脚下一路东行,秋高气爽,路边的小草和野花上挂着露珠,空气中弥散着泥土的芬芳。   笨笨欢快的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跑着,寒生的伤腿基本上已无大碍,走起来并不怎么吃力。   他和笨笨都没有留意到,在他们的身后目及之处,若隐若现的始终跟着一个身形矫健的人,那尾随之人正是朱彪。   两个时辰之后,寒生已经进入了大鄣山,山势逐渐高了,树林也更加茂密了。   前面应该就是卧龙谷了,寒生依稀记得谷口的那棵老樟树,吴楚山人依依不舍的送他到树下,也许冥冥中注定,这个曾救自己一命的学者,或许就是未来的岳丈呢。而且这个岳丈还竟会使用如此怪异的方法,由那只老蝙蝠手里抢夺回来“骑马布”,寒生想着想着竟暗自笑出声来。   “笨笨,别到处乱跑。”寒生看见大黄狗正在向一边跑去,忙将牠喊回。   他在笑什么呢?躲在一株树后的朱彪瞧在眼里,心下暗自琢磨着。   山谷中的小溪仍旧是那么清澈,偶尔还能发现几条小鱼在水里游动着。   越往深处走去,樟树林越发茂密,绕过一片林子,熟悉的草屋出现在了眼前,那间简陋的土坯草房,屋顶铺着茅草,屋外是山人自己开垦的一小片绿油油的菜地,屋子上炊烟袅袅。   寒生站在远处,望着那静谧的田园景色,心内一阵激动,他可以想象得出,山人见到他时的惊讶表情。   寒生“嘘”了声,示意笨笨不要作声,然后蹑手蹑脚的朝屋子摸去。   灶间里,一个瘦高清癯的背影,正在锅里忙活着,寒生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儿。寒生笑了,这吴楚山人又在烧他那拿手的山鼠干了。   “山人叔叔!”寒生猛地扑过去大喝一声,冷不丁吓得那人一惊,“咣当”一声,碗勺一古脑儿掉到了铁锅里。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十分惊奇地看着寒生。   这不是吴楚山人……   寒生楞住了,此人面色青灰,短而黑的眉毛,三角眼,白多黑少,鹰钩鼻,颌下是一绺山羊胡。   “你是谁?山人叔叔呢?”寒生尴尬的问道。   “你又是谁?来我这卧龙谷干什么?”那鹰鼻老者反问道,阴鸷的目光盯着寒生,发出的声音如金属般刺耳。   “我,我来找吴楚山人,他是住在这屋子里的守林人。”寒生支吾着说道,他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人。   老者盯着他看了半天,缓缓说道:“这里从来就没有一个什么吴楚山人,你是不是来偷枇杷果的?我一直以为是那群猴子干的呢。”   这怎么可能呢?这里明明就是卧龙谷,这里明明就是吴楚山人的家呀,这土坯草房,这灶间,还有这老鼠干……   寒生涨红了脸,分辩道:“您是不是刚来的?以前的那个守林人呢?”   老者有点愠怒了,抢白道:“我在这里守林已经几十年了,你可以去林业局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蒋老二?”   “这……您是说已经在这房子里呆了几十年了?”寒生完全迷糊了。   “就是嘛,头一次见到你这么冒失的小娃子。”蒋老二口气稍微缓和了些。   寒生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自己与山人共同相处了两天,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呢?   “你这娃子是不是这里有病?”蒋老二指着自己的脑袋问道。   寒生没有回答,转身冲进自己曾经睡过的房间里,一眼望见那张老式的木板床还在那里,墙壁上粉刷的石灰水,简单的桌椅。   难道我的脑袋真的摔坏了?寒生呆呆的怔在了那里。   “喂,你怎么了?”蒋老二推了推寒生。   “你知道‘雷击骑马布’吗?”寒生愣愣的冒出了一句话。   “‘骑马布’?你是说女人下面用的那个……”蒋老二咧开嘴笑了,露出几颗带着茶渍的黄牙。   “你有猎枪吗?”寒生又冒出一句。   “有啊,在门后挂着呢。”蒋老二指了指门后。   寒生的目光随着看过去,那支旧的双筒猎枪果然还静静的挂在那儿。   不可能,不可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寒生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吴楚山人,老蝙蝠,雷击骑马布,山鼠干,难道是幻觉?兰儿,泣血症,冰人症难道都是幻觉?   一株老樟树的后面,朱彪目睹了这一切。   朱彪悄悄地退进了林子里,吴老曾警告他不要被发现,尤其是那条大笨狗机灵得很,反正自己已经摸到了寒生的踪迹,这就抓紧赶回去报告好了,于是他一溜烟儿的奔着南山村而去。   寒生垂头丧气的往回走,笨笨也无精打采的跟在了后面。溪水在脚旁汨汨的流淌着,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中不知疲倦的唱着,前面又来到了谷口的那株老樟树下。   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寒生停住了脚步。   画,画不见了,吴楚山人屋里墙上挂着的那些山水画,他记得清清楚楚的,可是刚才那白灰水粉刷过的墙壁上面却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它们与山人一同都不见了!   寒生心里一紧,他努力回忆着上次谷中的景色,似乎的确与这次的有所不同。   就在这时,大黄狗笨笨的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目光随着声音看去,他一下子便愣住了,笨笨站着的地方,也有一个谷口,竟与方才出来的地方一模一样……   他赶紧上前,谷口里一条小溪潺潺流着,低头细看,水中有着同样的小鱼在欢快的游动着,向谷中望去,也是同样茂密的樟树林,一条小路蜿蜒着伸进林中。   寒生揉了揉眼睛,难道卧龙谷有两道山谷?上次和山人告别时,自己根本就没有留意谷口的位置,方才的谷口是在老樟树的左侧,而这一道却是在老樟树的右边。   走错了,肯定是自己走到另一山谷里去了,寒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对着笨笨笑了笑,心想,自己真的是比笨笨还要笨。   寒生吆喝一声,精神抖擞的带着笨笨重新进谷。   沿着谷中小道一面走着,细看之下,这山谷与刚才走错的那道果然有所不同,崖壁似乎更陡了些,那些樟树散发的气味儿也似乎更浓了。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拐过了前面郁郁葱葱的一座小山包,眼前熟悉的景致又如同一个模子般的复制在了面前:简陋的土坯草房,屋顶铺着茅草,屋外是一小片绿油油的菜地,屋子上炊烟袅袅……   寒生激动的心在“嘭嘭”直跳,他快步上前,未到屋门口便已大声喊叫起来:“山人叔叔,寒生来看你啦。”   门里走出来一人,寒生一见几乎顿时背过气去…….   那笑盈盈走出来的人正是蒋老二! 第二十三章   “你这娃子怎么又返回来了?”蒋老二面露诧异的表情,三角眼斜瞟着寒生道。   寒生半晌缓过气来:“你,你说什么返回来?我进来的是另一个山谷呀!”   “哼,我刚刚吃完山鼠干,你就又转回来了,你看看。”蒋老二伸手把饭碗递过来,碗底还剩有半只鼠头没吃完。   奇怪,我和笨笨明明是走的右侧的山谷。   寒生二话不说,抢步走进草屋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木板床,简单的桌椅,刷着白灰水的墙壁,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画……   这个墙壁上有山水画!   寒生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蓦地,他止住了笑声,转过脸凝视着蒋老二,平静的说道:“吴楚山人在哪儿?”   “我不是告诉过你,这里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山人吗。”蒋老二脸色很难看。   寒生慢慢的蹲下身,自床底下拿出了一个玻璃瓶,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冷笑道:“这是什么?这里面还残留着我的尿液呢!”   蒋老二的大鹰钩鼻子不易察觉的动了动,三角眼紧紧地盯着寒生。   寒生也不甘示弱的目光凝视着蒋老二。   两人就这么久久的对视着……   朱彪一路疾奔,午后不久就已回到了南山村。   听完朱彪的汇报,吴道明沉默了老半天,才缓缓说道:“那老者的相貌你都看清了?再说出来听听。”   朱彪回忆道:“这个人估摸着有六十来岁,瘦高,长着一只大大的鹰钩鼻,山羊胡好像是黄色的,我躲得远,在细致就看不清楚了。”   此人难道就是寒生背后那个神秘的高人么?中原地大物博,民间藏龙卧虎,想这黄山一带周边数百公里,山清水秀,隐匿个把高人也不足为奇。   “你带我去。”吴道明决定要会一会这个世外高人。   “明天一早吗?”朱彪问道。   “不,现在。”吴道明思索着道。   简单收拾一下,两人便向大鄣山进发了。   吴道明虽已年至六旬,攀起山路来却身轻如燕,这自然得益于其满一甲子的童子之身了。当朱彪已经大汗淋淋之时,这吴老还是心不慌、气不喘,面色依旧。   “吴老,您的身子骨真的是硬朗啊,我这年轻人体力照您比都差得多啦。”朱彪气喘吁吁的恭维道。   吴道明微微一笑,驻目眺望那如利剑插云,气势磅礴的大鄣山擂鼓峰,但见“旋转顿挫起伏,犹如旌旗刀戟”,遂点头说道:“《山海经》中称这大鄣山为‘三天子都’,果然是王气葱郁,秦分天下三十六郡,其今苏皖浙赣之一部为‘鄣郡’,眼光的确独到。此地不愧为中原钟灵发脉之地。”   “我们走吧。”吴道明吩咐道。   前面就是那株老樟树所在,树的两侧各有一个谷口,朱彪指了指左边的谷口,说道:“我们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吴道明示意朱彪前面带路,两人一前一后走入谷中。   “嘎嘎……”惊起了两只硕大的乌鸦,抖动着羽毛怪叫着向山谷深处飞去。   吴道明一面走一面观察,见此谷植被茂盛,白云出岫,溪水潺潺,成片的樟树林郁郁葱葱,心想,隐居此世外桃园之地,必是化外之士,大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只是感觉有点不舒服,如此静谧去处,竟有乌鸦为伴,却是不太祥和啊。   前面出现了一间土坯草房,几畦绿油油的菜地。   朱彪点点头,说道:“就是这里了。”   吴道明拉住了前行的朱彪,面对隐士高人,且不可唐突。   “何方高人在此隐居,岭南吴道明冒昧前来拜访。”吴道明朗声说道。   门内转出一个瘦高清癯之人,正是蒋老二。   “请问,你们找谁?这里只有守林人。”蒋老二客客气气的问道。   吴道明如炬的目光扫过蒋老二,心下暗自吃惊。   此人身长不茅立,瘦而不鹊寒,青面深如渊,鹰鼻高而弯,尤其是那绺黄色的山羊胡,颇为罕见。俗话说,“少年两道眉,临老一付须”,这人天生异相,必有过人之处,且不可小觑了。   “哈哈,请问先生尊姓大名?”吴道明点头致意,态度恭敬。   “蒋老二。”那人道,其声如破锣般刺耳。   吴道明心下叹道,所谓“禽无声,兽无音”,此人竟有声无音如兽,名字也是如此粗俗,看来得多加小心才是。   “先生在此隐居多年了吧?”吴道明进一步试探道。   “几十年了。对啦,你们来谷中干什么?不是来偷枇杷果的吧?我还以为是那些猴子干的呢。”蒋老二说道。   “胡说,你看我们像是小偷吗?”朱彪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   吴道明瞪了朱彪一眼,对着蒋老二微微一笑,又说道:“先生说笑了,请问,今天上午是否见到一个领着一条黄狗的小伙子入得谷内?”   “没有。”蒋老二径直答道。   “又是胡说,今天我明明跟着入谷看见你们说话了呢。”朱彪大声说道。   吴道明微笑不语,默默地看着蒋老二。   蒋老二的三角眼冷酷的盯在了朱彪的脸上,朱彪蓦地感到身上一阵寒意。   “哈哈,我们远道而来,先生不请我们进屋坐坐么?”吴道明笑道。   “请进。”蒋老二让开身子,请他俩入内。   进得屋来,这是一间十分简陋的土坯草房,墙上刷的石灰水,一张木板床,桌椅而已。   “先生生活如此简朴,精神瞿铄我看不像是一个守林人吧?”吴道明冷笑道,得进攻了,没空跟他打哈哈。   “那你看我像个什么人呢?”蒋老二似乎显得不高兴。   “吴某不才,麻衣神相略有小成,我见先生面生黄须,身聚老阴之气,此乃守陵人之相貌啊。”吴道明微笑道。   蒋老二一愣,随即嘿嘿两声,一改粗鄙的口吻,缓缓说道:“恕老夫眼拙,您是……”   吴道明拱手施礼,道:“岭南吴道明。”   “这位是……”蒋老二眼光扫向了朱彪。   不待吴道明回答,朱彪挺起胸膛朗声答道:“我就是南山村小队长、民兵排长朱彪。”   “唔,朱队长,你既然上午来过谷里,一定很累了,你先上床睡会儿吧。”蒋老二话未落音,突然出指如风,点中朱彪腰间昏睡穴。   朱彪刚要说不累,话未出口就已软绵绵躺倒了,蒋老二一只手轻松的提起沉甸甸的朱彪扔到了木板床上。   吴道明赞许的目光,他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将是非常重要的,朱彪的确没有听的必要。   “好啦,吴先生自岭南远道而来卧龙谷,不知有何指教?”蒋老二正色道。   吴道明略一沉吟,说道:“请恕吴某无礼,蒋先生之事断不敢妄言打听,只是冒昧的问一句,上午入谷的寒生是我的朋友,请问他与你是什么关系?”   蒋老二目光逼视,冷冷答道:“并无关系。”   “哦,那他拖着伤腿走了几十里山路来谷中做什么呢?”吴道明问道。   “可能是想来偷枇杷果的,被我发现了就赶他走了。”蒋老二回答道。   难道此人不是寒生背后的高人?不对,此人眼光游移不定,断然在扯谎,看其对朱彪下手之果断,决非等闲之辈。   “此去南山村只有一条山路,我并未遇见他回去,吴某虽然愚钝,但也知道他目前仍在谷内某个地方。”吴道明边说边留意提防着,这老家伙出手挺快的。   “你朋友的事与我何干?”蒋老二愠怒道。   吴道明见其话不投机,便转过话头,说道:“适才见先生手法,使的是达摩点穴拳吧?”   “是又如何?”蒋老二出言颇为不逊。   “你身上老阴气太重,达摩拳御气点穴,你这一下子老阴截入任脉,弄不好,朱彪岂不断了后?”吴道明柔声说道。   蒋老二愣了愣神儿,随即身上骤然升起一股极阴冷的杀气。   吴道明哈哈大笑,说道:“好在朱彪已经有了儿子,所以我到不在意。”   蒋老二脸上绷紧的肌肉缓和下来,聚集起来的老阴寒气渐渐褪去,尴尬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   “吴先生讲笑了,老夫还当真呢。”他讪笑着,心想来人深不可测,如果动起手来,自己未必能够占得了上风,岭南吴道明,这个名头从来没有听说过,当然自己封闭在谷中已有数十年,江湖上的事情知之甚少,此番也不知这人入谷有什么用意。   吴道明心想,寒生这小子到哪里去了呢?若此人确为寒生背后的高人,并传给了寒生一些旷世医术,则当然不会伤害寒生。若不是呢,那寒生就有可能遭到其毒手,因为来的一路上并未遇见寒生和他家的那条大黄狗。不管怎样,寒生十有八九仍在谷中。   “这里山深林密,人迹罕至,只是一处修行的好地方啊。”吴道明对蒋老二道。   “守林人自然都是在林深处,嘿嘿。”蒋老二说道。   此人身怀武功,从刚才出手之狠,认穴之准来看,已非一般江湖好手可比,可是以这般身手竟然蜗居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几十年,实在是难以想象,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不得不在这儿,身不由己。这卧龙谷中究竟隐藏有什么秘密呢,以至于一个江湖高手默默在此守候数十年?   最关键的是,此人身上散发的老阴之气从何而来?   吴道明越想越兴奋,他断定此谷必有蹊跷,完全值得自己一探。不过,此刻不可操之过急,需要引蛇出洞,至于寒生那小子的生死下落,则不必太放在心上了。   想到此,吴道明一拱手,道:“蒋先生,此番冒昧进谷,多有打扰,既然在下的朋友已不在谷中,吴某这就告辞了。”说罢,暗运真气,回手在朱彪膻中穴随意一拂,解开了他封闭的的穴道,吴道明其实也是做给蒋老二看的,要他有所顾忌,同时敲山震虎,传递出信息,岭南高手探谷,迫使蒋老二有所动作。   蒋老二闻之心下暗自吃惊,这岭南吴道明露的这一着兰花拂穴手已臻炉火纯青,功力远胜于自己,此人入谷定有所图,不可不小心防范。   朱彪懵懵懂懂的爬起身来,嘴里嘟囔着:“怎么一下子睡着了?”   吴道明与朱彪一路出谷,蒋老二止步于门前,象征性的挥了挥手。   一路走着,吴道明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同时留意观察着谷中的景致。   前面回到了谷口的老槐树下,吴道明示意休息片刻。   “嘎……”老槐树上的乌鸦又在呱噪了,令人烦躁。   “那边的谷口,你进去过么?”吴道明问朱彪道。   朱彪伸起脖子看了看,摇了摇头道:“没有。”   “我们进去瞧瞧。”吴道明率先移步,向右侧的那个谷口走去。 第二十四章   入得谷口,里面的景致竟与方才的那道山谷相仿,吴道明信步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   “嘎嘎……”两只硕大的黑乌鸦怪叫着从头顶上掠过,朝山谷深处飞去。   他站住了,这两只黑鸟似乎有些古怪,不知道是不是起先的那两只。   在民间,乌鸦是一种很不吉利的东西,人们往往会把牠同坟墓和死人联系起来,与给人带来吉兆的喜鹊截然不同。   樟树林越来越密了,听得里面叽叽喳喳的,抬头望了望天空,夕阳西下,竟已经快要落山了。   走过密林,拐过山脚,谷中豁然开朗。绿油油的菜地,旁边有一间土坯草房,房中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一股燃烧茅草的味道飘了过来,有着淡淡的乡土气息。   竟然是一模一样!   “奇怪,怎么与刚才的那个山谷一样呢?”朱彪简直呆愣在了那儿,嘴里不停的嘟囔着。   吴道明心中也是感到蹊跷,而且也已注意看了,也不像是有人布置了奇门障眼之法,难道真的有两条相同的山谷?不但樟树林相同,溪水相同,就连房子菜地都相同?   搞不好,这间房里也有个一模一样的黄胡子蒋老二哩。   “你们怎么又回来啦?”一声问话骤然响起,门内走出一人,果真就是蒋老二……   “妈呀,这么回事?”朱彪瞠目结舌,拼命的揉着眼睛。   吴道明哈哈笑道:“我们还真的是有缘啊。”一边向蒋老二走过去,拱手施礼。   “请问你们返回来又有什么事儿?”蒋老二板着面孔道。   “再次见面,难道蒋先生不请吴某进去坐坐吗?”吴道明微微一笑道。   “请进吧。”蒋老二让开身子,请他俩进屋。   土坯草屋内的摆设与先前的那所房子相同,一张木板床,简单的桌椅,白石灰水粉刷过的墙壁,唯一不同的是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画。   “茂林石磴小亭边,遥望云山隔淡烟。却忆旧游何处是?翠蛟亭下看流泉。”吴道明望着墙上的一幅元末黄公望的浅墨《林壑图》吟道。   蒋老二默默不语。   “蒋先生甚有雅兴啊,正巧吴某也有此癖好,我们既然有缘二次相聚,不如今晚把酒谈诗论画如何?”吴道明微笑着说道,身子未动,反手一指……   身后“扑通”一声,有人已然倒地。   朱彪还未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耳边吴老的吟诗声余音未了,但觉腰间一麻,身子一软便失去了知觉。   蒋老二一愣,不明白其所以然。   吴道明笑了笑,说道:“此人憨头憨脑,不要让他坏了我们的雅兴。”   蒋老二心中一凛,这个岭南吴道明出手快过自己,功力绝对在自己之上。   “想当年,黄公望隐居富阳庙山坞筲箕泉,踏遍富春江两岸,寄情于山水之间,历时六年创作了《富春山居图》,堪称中国浅墨山水画之鼻祖。吴某见蒋先生这陋室之中,也保存着大痴山人的墨迹,平生感慨,叹先生隐此卧龙谷数十年,不知有何墨迹流传于世呢?”吴道明故作感慨道。   “老夫不喜文墨。”蒋老二嗫嚅着,有些面红。   “哦,这么说这些墨宝不是你的了,难道卧龙谷中还另外住有高人?”吴道明进一步追问道。   “绝对没有,几十年了,老夫也时常感到寂寞啊。”蒋老二急忙回答。   吴道明看在了眼里,微微一笑,又说道:“原来如此,我看这些画不像是赝品,价值亦是不菲,蒋先生完全可以加以变卖,一生一世受用不尽,何至于在此深山中甘当守林人,寂寥一生?”   蒋老二似乎不知如何作答,最后一跺脚,说道:“我就是喜欢这里的恬静与自然,个人癖好而已。”   “唔,忘记了问你,吴某方才头次进谷于此屋内并未见墙壁之上挂有任何字画,我走以后,先生匆匆忙忙将这些画挂出不知何故?”吴道明假装不解道。   “这,我没……”蒋老二没了话语。   “不是你新挂上去的?哦,我明白了,这原来不是同一间草屋,对么?”吴道明仿佛恍然大悟般。   “不可能的……”蒋老二声音小了许多。   “这原本就是两道山谷,地形与植被都很相似,修建了同式样同材质的土坯草房,同样的家具,菜地的蔬菜品种也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个房间墙上有画,那一个墙上什么都没有。”吴道明侃侃而谈。   蒋老二彻底没了声音。   “可是却只有一个蒋先生。”吴道明望着他说道。   蒋老二不语,三角眼在不停的转动着。   “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密道么?”吴道明不经意的说道。   “密道!什么密道?”蒋老二一惊,脸上随即流露出一种莫名奇妙的委屈模样。   “嘿嘿,两谷之间陡壁悬崖,若是没有一条隧道,你如何能够来往自如呢?顺便说一声,那两只乌鸦飞来飞去的是在给你通风报信的吧?”吴道明冷笑道。   “哈哈哈,讲得实在是太好啦,岭南吴道明果然是名不虚传啊。”门外传来击掌声,话语之间飘然走进一人来。   吴道明大惊,方才自己以话语对蒋老二施压之时,已经尽全力凝神倾听四周围的风吹草动,自己竟对此来人毫无觉察。   “来者何人?”吴道明急视之。   “吴楚山人。”来人答曰。   吴道明细观这吴楚山人,天庭骨隆起,枕骨强、项骨平,眉骨伏犀,太阳骨有线、鼻骨有芽,颧骨双突,已经是骨有八起,只可惜差这最后一起,成就不了王侯之相,反而“圆而无串,半是孤僧”。   “唉,可惜呀。”吴道明发自内心的由衷的叹息。   “吴先生何事叹息?”吴楚山人问道,声音清越如乘风。   “我见吴楚山人先生堂堂相貌,竟是半世孤僧之命,故有此感叹。”吴道明先发制人道。   “哦,吴先生不但精于诗词书画,对命理相术也是造诣非浅啊。”吴楚山人说道。   吴道明也不自谦,反而大咧咧的瞧着山人。   “吴先生不是想要把酒论诗品画么?现已近酉时,今晚何不就在谷中暂住一宿,高人至此,理当招待周到,如何?”吴楚山人邀请道。   “如此甚好。”吴道明说道。   “蒋老二,你去安排,记住,老鼠干要肉肥些许的。”山人吩咐道,看来他才是这谷中的主人。   蒋老二朝昏睡在地上的朱彪努努嘴,说道:“此人如何处理?”   吴楚山人笑道:“吴先生一甲子童子阳气非同小可,让他睡着去吧。”   吴道明闻言自是吃惊不小,此山人竟一眼看破我童子之身,当不可小觑。   “吴楚先生,既然谈到命理相术,以吴某看来,这蒋先生青面三绺黄须,身聚老阴之气,乃是守陵人的相貌,不知说的对也不对?”吴道明精于言辞,出言相探道……   “吴先生所说极是。”吴楚山人回答道。   “你是说,蒋先生确实是守陵人?”吴道明想不到吴楚山人竟满口承认,自己闹个措手不及。   “不错,他正是守陵人。”吴楚山人点头道。   “山人,请恕吴某无礼,吴某不明白这卧龙谷中会有什么陵?据我所知,这一带自古以来并没有帝王陵寝啊。”吴道明由衷的说道,自己对吴楚山人的坦诚颇有好感,嘴里也改口直接称作山人了。   “先生所言不假,黄山以南的这一代并无帝王之陵寝。”吴楚山人说道。   “既如此,守的是什么陵呢?”吴道明不解道。   “空陵。”吴楚山人笑道。 第二十五章   “吴某愚钝,实在是不明白。”这回吴道明真的是糊涂了。   吴楚山人微笑道:“此刻夕阳已经落山,不如我们移步林下,月冷风清,盘膝小酌,如何?”说罢带头走出草屋。   樟树林下菜地旁,有一块扁平的大圆石,石下正好撂着两块坐人的卵石。蒋老二已经摆放好了一壶酒和一盘赣北特产火烤山鼠干,一股奇特的肉香飘散在山谷中。   吴道明鼻子嗅了嗅,赞道:“此香直沁肺腑,想不到中原也有此美味啊。”   “粤人善食野味,谷中无甚招待,卧龙谷中的山鼠专食各类昆虫,都是蒋老二捕捉而来,冬食活鼠,夏食鼠干,营养十分丰富,请不必客气。”吴楚山人介绍说。   吴道明伸手撕下一块冒着热气的白丝丝的熟肉,塞进了嘴里,细细品尝着。   “唔,果然味甜肉滑,岭南民间言其‘吃一鼠,当三鸡’,吴某真是大饱口福啊。”吴道明边吃着赞不绝口。   此刻谷中林鸟归巢,月上东山,清凉如水,吴道明一面与吴楚山人对饮,一面盘算着怎样进一步打探谷中的秘密。   吴楚山人放下酒杯,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吴先生若有疑问,可以直言了。”   “多谢,请问山人所说的守空陵是什么意思?”吴道明问道。   吴楚山人缓缓说道:“元朝末年,赣北鄱阳湖大战,最终朱元璋打败了陈友谅,奠定了明朝开国基础,实际上这是一次风水上的较量,我想此事内中隐情吴先生应该有耳闻吧。”   “山人莫非指的是‘太极晕’战胜‘双凤朝阳’吧?”吴道明思索道。   “岭南吴道明果然是见多识广,正是此番风水较量,朱元璋占了上风,开创了有明一代,至1644年清兵入关,共计276年。而当时策划这一场风水大战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军师刘伯温。”吴楚山人说道。   “嗯,青田刘伯温堪称一代堪与宗师。”吴道明点头称是。   “可是刘伯温早已看出朱元璋此人心术不正,‘鸟尽弓藏’,自己晚年必遭其毒杀,因此就留了个心眼,保留了一处可以克制朱元璋的风水龙穴,以伺报复。”吴楚山人解释道。   “你说的是太极阴晕么?”吴道明插话道。   “不错,正是用以克制鄱阳湖边朱元璋母亲所葬太极阳晕的太极阴晕。”吴楚山人点头道。   “太极阴晕就在这卧龙谷中?”吴道明血往上涌,兴奋莫名。   吴楚山人默默看在了眼里。   吴楚山人继续说道:“刘伯温派了几名武功高强的青田家乡子弟来此卧龙谷中,看守太极阴晕,此事极少人知道。这些青田子弟从此后就与家人断了音讯,再也没有回去浙东老家了,青田的亲人都以为他们早已阵亡,家乡甚至都给立了衣冠冢。世事如云烟,转眼已经过去600余年了,如今守陵人的后代就只剩下蒋老二一个人了,仍在默默无闻的保守着这个秘密。”   吴道明沉默了,这是一个令人伤感的故事,他不由得对蒋老二有些心生敬意了。   “难道说,就一直得那么守下去吗?”吴道明问道。   “不,直到有人带来信物的那一天为止,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已经等了足足有600年了。”吴楚山人叹道。   “什么信物?”吴道明脱口而出。   吴楚山人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对不起,吴某唐突了。”吴道明心下埋怨自己,人家保守了数百年的秘密,岂是外人随便就可以打听到的。   一片云彩飘了来,若隐若现的遮蔽了月光,月色显得越发的扑朔迷离了。   “寒生和那条大黄狗还在谷中么?”吴道明突然间说道。   吴楚山人默然了片刻,轻轻答道:“他们还在。”   “你就是教授寒生高明医术的那个人么?”吴道明又问道。   “不是。”吴楚山人明确回答道。   吴道明抬头望了望夜空,寻思了一会儿,说道:“好啦,时候已经不早了,此间草屋看来也没有多余之床,吴某这就打算告辞了,感谢山人如此盛情款待。”   吴楚山人淡淡道:“吴先生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难道还想要出谷么?”   吴道明一惊,随即鼻子“哼”了一声,沉下脸来:“莫非山人还能留下我吴道明不成?”   “不敢,只屈留尊驾三日而已。”吴楚山人道。   “此话怎讲?”吴道明愠道。   “三日之内,有人持信物前来谷中接头,苦等600年就为此一天,所以事情了结之前,任何入谷可疑之人都不得离开。”吴楚山人道。   “吴某属于可疑之人么?”吴道明忿然道。   “不敢,但是你太聪明了,看破了谷内玄机,因此不得不多挽留几日了。”山人表示了歉意。   吴道明想了想,问道:“寒生也是同样的情况吗?”   “是的。”山人回答。   “嘿嘿,山人的好意吴某心领了,只是山外面还有不少事等着吴某去办,所以恕不奉陪了。”吴道明冷笑了几声,暗中提气戒备,准备出手。   “不必费力啦,你道这山鼠味道为何如此美味,因为这里面给你多加了道佐料‘陀罗销魂散’,三日剂量,睡上个三天,好好休息吧。”吴楚山人淡淡说道。   吴道明大怒,正欲起身,眼前慢慢黑下去了,紧接着失去了知觉。   吴楚山人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抬眼望着夜空,长叹一声,吟道:“山中为孤客,古道客独行。抚琴萧凉曲,唯有鸟兽听。君去六百年,不见青田人。”   蒋老二走近前来,轻声道:“先生,此二人如何安顿?”   吴楚山人未回身,只是摆了摆手,吩咐道:“锁入密室,顺便解开寒生穴道。”   蒋老二应了声,提起吴道明返回草屋,又从地上抓起昏睡着的朱彪,绕去草屋后的一处山崖下,崖壁上有大大小小的数十个石洞。此处山体都是石灰岩,天长日久被雨水侵蚀成为喀斯特地貌,内里无数溶洞,纵横交错,曲径通幽。   蒋老二从一个很不起眼的洞口进去,再漆黑的石廊中拐来拐去,最后来到一座石壁前。   蒋老二放下手提的两人,然后运足了气,双掌按在了光滑的石壁上,缓缓地推转了一扇沉重的石门,门内露出微弱的有灯光。   蒋老二拎起吴道明和朱彪,走进门内。这是一间宽敞的石室,扔下两人后,蒋老二走到石室的一角,那里放着一张木板床,寒生还在昏睡着,旁边的大黄狗笨笨也被蒋老二点了穴道躺在了那里,不同的是,笨笨尽管昏迷不醒,但却打着响亮的呼噜。   遵照山人的吩咐,蒋老二认准寒生的膻中穴道,出指点下,然后转身离去,那狗可就不去管牠了,万一醒了在山洞里乱叫可就讨厌了。   重又关好石门,他按原路返回了草屋旁。   “先生,办妥了。”他恭恭敬敬地说道。   吴楚山人点了点头。   “先生,我们终于要了结了这600年的宿愿了吗?”蒋老二眼眶发红,噙着眼泪水。   吴楚山人没有作声,忧郁的眼神依旧仰望着星空,许久许久,他才说了一句话:“《尸衣经》终于要重现江湖了。” 第二十六章   寒生睁开了眼睛,耳边回荡着有人离去的脚步声,之后是关闭石门的嘎吱声,接下来是一片寂静,间断着有滴水的叮咚声响。   他坐了起来,借着石壁之上微弱摇曳的油灯光,眼睛慢慢的适应,这才看清楚原己身处在一个石室内。   这是什么地方?他努力回忆起,当时自己是在卧龙谷的草屋内,与那个叫蒋老二的守林人对峙着,他发现对方出手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腰间一麻,以后就不知道了,失去知觉之前,耳边仿佛听到大黄狗笨笨的怒吼声。看己是被蒋老二点中了穴道,然后给关在了这个石室里。   熟悉的呼噜声引起了他的警觉,低头细看,原来是笨笨睡在了自己的身旁,正发出响亮的鼾声。   “笨笨,起来。”寒生摇晃着牠。   笨笨依旧不醒,难道牠也被点了穴道?   寒生叫不醒笨笨,于是翻身下了床,开始观察石室内的情况。此石室是天然形成的,屋顶上垂下一些石钟乳,乳尖上渗出水滴,然后落在地面上的石笋上。不知哪儿有风吹来,油灯芯火焰在轻微的抖动着。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细瞧竟是两人睡着的人,再看其面孔,却是认得的,一个是南山村小队长朱彪,另一个则是那个香港来的风水大师吴道明。   寒生挨着个推动他们,可都还是不醒人事,他们一定也是被点了穴道了,奇怪,他们怎么也来到了这里呢?   说不定,连吴楚山人也遭到了蒋老二的毒手呢。   寒生叹了口气,不再去翻动他们,走到石壁上查看,找到了石门的所在。他试了试,用尽了吃奶的气力,石门仍是纹丝不动。   寒生回到了床边,笨笨仍旧酣睡着。   他索性躺下了,抱着脑袋胡思乱想,一会儿是老爹,一会儿是兰儿,最后脑海里出现了青囊经,他回忆着一条条的医经药方,其中有一条专门讲述解穴之法…… 《青囊经》上记载,世上点穴手法千奇百怪,无非是以强力封闭经络,导致气血阻滞,从而影响相对应的肢体及器官的功能暂时丧失,解穴之法分内外两种。外者,重手点击相生之对应穴位,疏通被封闭的经络。内者,封闭其口鼻,使之不得呼吸,迫使体内元气四处冲撞,临濒死时最后一瞬间的爆发的撞击力,可冲开所有人为封闭的经络穴道。越是内力深厚之人,冲撞力越是强烈,因而人也越发痛苦,惟小儿及年老体弱多病之人不可用此法。   寒生心想,与其在这暗室里坐以待毙,不如试上一试。   他跳下了床,来到吴道明身旁,还是先从这老家伙开始,寒生打心眼儿里厌恶那个朱小队长。   寒生一条腿弯曲跪在了吴道明的脑袋旁,两只手分别用力按住他的嘴和鼻子……   不一会儿,感觉到吴道明的面部发胀,口鼻处在翕动,进而颤抖,自己的手掌下面热乎乎的烫人,须臾,吴道明的身子整个的发抖,腰板向上弓起。   寒生手臂竭尽全力压下,最后将自己的身体也全部用力压上去了。   只听得“扑哧”一声,随即一股极臊臭的气味儿扑鼻而来,吴道明的肛门括约肌被体内元气冲开,屎尿俱下……   寒生急忙撤回手掌,捂住自己的鼻子,说心里话,从来没有闻过如此恶臭的气味儿。   吴道明是中了“陀萝销魂散”昏睡的,而这销魂散则是起麻痹整条督脉之用,而点穴只是封闭穴道一处,因此寒生使用“青囊经”上的解穴之法并非对症,可以说反而是会要了吴道明的性命。   世上事,原本就是阴差阳错,寒生此番误打误撞,竟也撞对了。那吴道明乃是一个甲子六十年的童子,纯阳之气何等了得,在口鼻被堵住的情况下,体内元气极度膨胀,先天之精窜入仁督二脉,竟一举贯通,多少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水火既济就在这一瞬间完成了!   “哈哈哈。”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笑声自吴道明口中发出,他醒了,慢慢地站立了起来。   吴道明微笑着盯住寒生,亲切地说道:“好小子,真不愧为江湖上的绝顶国医圣手,竟懂得使用如此诡异的手法,不但破解了‘陀萝销魂散’,而且还打通了吴某的仁督二脉,我要如何感谢你才好呢?”   寒生依旧用手捂紧了鼻子,未及说话。   吴道明“咦”了一声,此刻方才发觉自己的裤裆里粘糊糊的,十分不舒服,鼻子一嗅,顿时面红耳赤。   寒生捂着鼻子走到一边角落里,大口的喘着气。   吴道明四处扫视一周,心中已经明白了目前的境遇,包括寒生,大家都被吴楚山人关进这山中的石室之中了,看来三天之内是放不出去了。   守陵人世代守谷至今已逾600年,三天之内会有人持信物前来此卧龙谷,前来的是什么人呢?手持的又是什么信物呢?此谷太多的谜团,处处显示着一种诡异的气氛,吴某纵横岭南数十年,甚至连港督都让自己三分,没想到竟然栽在了卧龙谷中,实在是汗颜啊。今日多亏了寒生,自己反而因祸得福,这小子倒真是自己命中的福星呢。   “寒生,你怎么也被关起来啦?”吴道明走过来问道,身上的臭味儿已没有刚才那么浓烈了。   寒生看了他一眼,说道:“蒋老二点了我和笨笨的穴道。”   吴道明点了点头,又问道:“此地诡异之极,你来做什么,你原来就认识蒋老二和吴楚山人么?”   “吴楚山人?你见到他了?”寒生立刻兴奋起来。   “嗯,见到了,还和他一同饮酒吃老鼠干呢。”吴道明忿然道。   “他知道我被关在了这里吗?”寒生心怀希望的问道。   “我猜他是知道的,因为他就是这卧龙谷的主人,蒋老二是他的属下。”吴道明语气十分确定。   “他为什么会这么对我?我同他可是朋友啊。”寒生痛苦的扯着头发。   “好,寒生,振作起来,让我们出去找他问个明白。”吴道明说罢伸手点向大黄狗,“汪”的一声,笨笨跳了起来。   “好笨笨。”寒生搂住了牠的脑袋,笨笨也亲热地伸出柔软的大舌头舔来舔去。   吴道明走到躺在地上的朱彪身边,一脚踢去,解开了他的穴道。   朱彪打了个哈欠,一骨碌爬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四处张望着:“奇怪,这儿怎么这么黑呢?”   吴道明敏锐的目光一眼就发现了石壁上的痕迹,上前两步,来到了石门的前面。   试了几下,最后“嘎吱”一声,石门应声而开。   石甬道内漆黑一团,吴道明返身从石壁上取下那盏微弱的油灯,甬道内有了一丝光亮,大家鱼贯而入。   前面洞连洞,天然的石甬道也是纵横交错,别生支岔,究竟是哪一条路才能出得去呢?吴道明也顿时没有了主意。   “让我带路吧,这是每个老表迷路都懂得的方法。”朱彪抢过油灯说道。   石灰岩洞中有着人不太感觉得到的微风,油灯上的火苗会朝向有风有新鲜空气的方向倾斜。吴道明恍然大悟,心想这朱彪也真是应了“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的俗话了。   朱彪手举油灯走在了前面,后面跟着吴道明,最后是默默不语的寒生,他始终不明白吴楚山人为什么避而不见,本己还想着把兰儿母女的事情告诉他,寒生基本肯定山人就是兰儿的生父。   大黄狗笨笨则一会儿冲到队伍的前面,一会儿又跑回到寒生的脚边,蹭着他的裤腿,轻轻在喉咙里咕噜几声。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溶洞越来变得越宽阔。   “慢,好像有些不对头。”吴道明喊停了兴致勃勃的朱彪,大家站住了,四下里打量着。   这是一个长条形状的溶洞,宽约十余丈,长则不见尽头。石壁上的孔隙中渗出来像血液般暗红色的液体,连石笋也被染红。   吴道明伸出手指沾了少许,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似乎有一种淡淡的腥气。   “这是什么?”寒生在身旁问道。   “也许是某种矿物质,被含有碳酸的水所溶解,渗出了石隙。”吴道明分析道。   “哎呀,油不多啦。”朱彪站在一边惊呼道。   吴道明低头看去,油壶内果然只剩下一层油底子了。   “抓紧走,不然我们都会困死在这地下迷宫里了。”吴道明手持油灯,率先向头里走。   “龙血……。”寒生口中喃喃道。   “你说什么?”吴道明止住了脚步。   “这是龙血,”寒生手指也沾了些红色的液体,凑在鼻下面嗅着,“药引子……”。   “如此说来,我们现在正处于龙脉的腹内,黄山东南而行的阴龙的腹内?”吴道明一下子来了情绪,双目炯炯有神。   “再不走就来不及啦。”朱彪催促道。   “慢,你看那是什么!”吴道明高举油灯,一只手指向了溶洞的顶部。   摇曳不定的油灯光下,溶洞的顶部有好多岩梁,凸起在顶壁上,一条一条的,像极了人的肋骨。   “天地造化啊。”吴道明感叹之极。 第二十七章   寒生抬头望了望,惊诧道:“咦,怎么看起来像猪肉排骨?”   吴道明哈哈笑道:“此阴龙腹内洞如重屋,层层叠叠,龙身之上樟树林草茂树高,两谷对峙如孪生,开国建府之葬地啊。”   “吴老是说还要开国建府,岂不是反革命言论……”朱彪吓得赶紧捂住了嘴。   “世事循环,风水轮流转,谁人道得明白?惟有刘基刘伯温啊。”吴道明叹道。   “吴老,此地如果是龙腹,那么有没有龙心、龙肝肺和肠子肚子呢?”朱彪问道。   “理论上说,应该有类似的自然形成物体,不过谁也未曾见过。”吴道明回答道。   寒生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谈话,自己望着指尖上的龙血,口中自言自语着:“药引子……”   吴道明柔声问寒生道:“这龙血是医治什么病的药引子?”   寒生望了吴道明一下,低下头沉默不语。   “中国易经的精髓之一就是‘万物类像’,自然界创造和进化了人类和动物,世上同时也相应存在有形似或神似的自然现象,这龙腹就是其中之一。”吴道明侃侃阐述道。   一只硕大的白发红眼蝙蝠突然悄无声息的滑翔至面前,轻轻的落在了地上,并当着笨笨的面撒了一泡尿,笨笨傻乎乎的上前用鼻子嗅了嗅,突然喉咙里对其“呜噜”着发出了警告,但那老蝙蝠似乎并不惧怕大黄狗,反而挑衅似的一跳跳的向后退去,最后退进了斜刺里石壁上的一个不起眼的溶洞内。   “笨笨,别乱跑。”寒生急忙叫道,可已经来不及了,笨笨已经恼怒的追进了溶洞内。   寒生正欲冲进洞内,吴道明一把拉住了他,急切说道:“别追了,灯油已经不多了。”   寒生瞪了他一眼,用力甩脱了吴道明的手,紧跟着跑进了那个洞口。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跟过去?”朱彪紧张的看着吴老。   “不必了,我们先要出去,然后再相机行事。”吴道明谈叹了口气道。   吴道明和朱彪两人依旧跟着风向,继续前行。   眼瞅着灯油越来越少,吴道明急了,干脆一手持油灯,一只手臂挟起朱彪,运足真气,疾速向前方奔去。   朱彪只听到耳边呼呼风声,这吴老果然厉害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油灯熄灭的时候,前方洞穴透出一丝亮光,终于到达出口了。   “灵古洞!”朱彪被吴老撇在了地上,揉了揉眼睛,大声叫喊起来。   月色迷离,前面黑压压的一片毛竹林,真的来到了灵古洞口,过了竹林就是南山村前的那株老槐树了。   “龙口……”吴道明自言自语道。   寒生未及多想,紧跟着笨笨冲进了那个溶洞之中,里面漆黑一片,惟见一对小小的红眼睛在石甬道内不断地向后退去,耳边是笨笨呼呼的喘息声。   此刻,寒生后悔进入了这个黑漆漆的石洞,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只有盯着那对红色的圆点摸索着前行。   又走了一段时间,其间转来转去的,看来穿过了许多黑暗的通道。前面的那对红点终于停住了,寒生累得气喘吁吁,靠在石壁上松了口气。   耳边仿佛听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向上望去,黑暗之中竟有数百对红色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蝙蝠洞!寒生的脑中猛地闪过这个念头,脖子上冒出了冷汗,笨笨也吃惊的抬起脑袋盯着那些如同满天星星般的红点,鼻子喷着粗气。   寒生一动也不敢动,黑暗中也不知道那些红眼睛是否能够看清他,会否攻击他。   突然,他想起中学常识课本里曾经讲过,蝙蝠的眼睛视力为零,牠是依靠发出一种超声波,并接受反射回波来辨别周围事物的,如此说来,牠们那些盯着自己的红眼睛,还不一定会发现自己呢,想到这儿,寒生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笨笨忍受不住寂寞,突然冲着那些红眼睛狂吠起来。   看来这个笨笨也真的是蠢笨,这一下子暴露了目标,上面的几百对红眼睛密密麻麻同时扑下来了,黑暗中传来笨笨愤怒的吼叫和翻滚撕打的声音。   此刻寒生一点也帮不上忙,如果冲出去,恐怕自己会被那些红眼睛蝙蝠咬死的,他担心笨笨的安危,心里万分的着急。   黑暗中,已经传出了笨笨痛苦的哀嚎声……   突然,撕咬声停止了,黑暗中的那些血红的眼睛“嗖”的全部飞上了石洞顶,一动不动安静得出奇,洞中寂静异常。   黑暗的远处出现了两只如同鹅蛋大小的红点,须臾而至,那是一对血红的眼睛,离地面约有一米多高,这是一只巨大的蝙蝠首领,红灯笼般的眼睛散射着红光,照的周围数尺地面朦朦胧胧,甚至可以视物。   一个白色的物体躺在牠的脚下,身躯在痛苦的颤抖着,寒生发现,那是笨笨,浑身上下的狗毛已经被蝙蝠们拔光,露出一身白花花的狗皮。   笨笨向来很珍惜牠的那一身金黄色的毛发,平时弄脏了一点也要立时舔的干干净净,可如今竟被拔得一根不剩,可想而知牠的心情了。   蝙蝠首领伸出右脚爪踢了踢地上的笨笨,呲出来两排白森森的利齿,作势就要咬下去……   寒生一声惊呼,那蝙蝠首领扭回头发现了寒生,嘴里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唿哨,霎时间,洞顶上的蝙蝠群蜂拥而下,径直扑向了寒生。   寒生大惊,急忙挥手摸起东西乱舞,本能的进行着自卫。   急切之中,寒生慌乱的由怀里随便拽出个物件来比划着。耳边突然又听到一声唿哨,“呼啦”一声,蝙蝠群瞬间又返回了洞顶,一动不动的伏在岩壁上。   蝙蝠首领两步一跳,来到了寒生的面前,血红如铜铃般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在了寒生的手上。未及寒生多想,那蝙蝠首领劈手一爪,硬生生的从他手里夺去了那个物件。   寒生回过神来,那东西正是那条“雷击骑马布”,也就是月经带。   寒生数日前以此物为药引子,包在了兰儿的脸上,治愈了她的泣血症,后己随手揣进了怀里,此物来之不易,将来兴许还用得着。   他不曾料到,正是此物救了自己和笨笨。   蝙蝠首领用鼻子嗅了嗅骑马布,然后情绪激动的蹦跳起来,两翼上的小爪将骑马布高高举起,嘴里发出满意的尖叫,洞顶上的蝙蝠们滑翔下来,围着首领绕着圈子飞,无数的红眼睛在黑暗中不停的旋转,寒生直看得眼花缭乱。   一声唿哨,蝙蝠们又归队伏在了洞顶的岩壁上。   蝙蝠首领打量着寒生,晃了晃爪中的骑马布,似乎已经去掉了敌意。寒生紧张的盯着那对血红瘆人的眼睛,心已凉了半截,回想起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与吴楚山人伏击樟树顶上的白发老蝙蝠,抢来了“雷击骑马布”,结果闪电击毙了那只老蝙蝠,虽不是自己亲手所杀,但毕竟是因他而死的。如今,自己误入蝙蝠老巢,又被发现了手中的骑马布,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蝙蝠首领对着寒生眨了眨眼睛,然后向后一跃,寒生不明白牠的用意,依旧是站在原地未动,警惕的目光始终戒备着。   蝙蝠首领又回来,再朝着寒生眨眨眼,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并柔声的打了个唿哨,红红的眼睛望着寒生。   寒生似乎有些明白了牠的意思,可能是让寒生跟着牠走,寒生试探着向前迈出脚步,果然,那蝙蝠首领又继续向后退去。   寒生心想,这家伙要引我去哪儿,嘿,不管了,反正留在这儿也是个死,自己害了白发老蝙蝠,牠们如果要报复自己的话,就随牠去了。他走前几步,借着那对红色眸子发出的微弱红光,轻轻地扶起了笨笨,摸在手里,感觉的笨笨自身的皮肤还是不错的,又柔软又光滑。   笨笨站了起来,像往常一样抖了抖毛,这回毛没有了,只是扭动了几下身上的肥肉。看来笨笨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只是吓坏了而已。   笨笨伸出热乎乎的大舌头,舔了舔寒生的手,摇了摇光秃秃的尾巴。   “走吧,笨笨,我们跟着这只大蝙蝠走。”寒生拍了拍笨笨的狗头。   那双血红的大眼睛在前面引路,寒生和笨笨在后面尾随,脚底下不平,他俩跌跌撞撞的勉强跟得上。   越走发觉石洞越发窄小了,最后甚至需要匍匐爬行,笨笨倒是满不在乎,没有了毛,好像钻洞子却更加方便了。   又爬行了一段时间,前面逐渐开阔起来,而且前面出现了绿兮兮的荧光并伴有流水的声音。   这里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大石洞,石洞的地上长着些尖尖的石笋,笋尖上也在渗着红色的液体,正中间的地上有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像蛋一样的物体,绿光正是由那儿发出来的。   绿色的荧光照得石洞里清晰可辨,蝙蝠首领一下子跃到了石蛋上,对着寒生眨了眨眼,然后手抓着骑马布沿原路飞走了。   牠带我到这儿来做什么?难道说牠不是在报复我?寒生有些迷惑不解,索性沿着石蛋走了一遭,并贴近观察着。   这也是石灰岩被水侵蚀后形成的,成分也应该是碳酸氢钙,寒生用手指敲了敲,里面发出空洞的声音。   这一带属于喀斯特地貌,地下溶洞很多,而且大都从未被探明过,寒生小时跟随父亲进去过不少的溶洞,石钟乳和石笋比较常见,但圆形而且里面有空洞的石蛋就从来没有遇见过。   莫非是龙蛋?寒生想起吴道明讲过的“万物类像”,既然龙腹内有自然形成的石肋骨和龙血,那么有个把龙蛋也就不足为奇了,只要这条龙脉是个女的,也就是阴龙。   靠石壁的一侧是一条暗河,听声音水的流速极快,黄山上的雨水都基本渗到了地下,然后通过暗河输送到四面八方,出地面则以泉水及瀑布的形式汇集到江河中。   看己和笨笨已经被困在了这石洞之中,即使父亲带人来寻找,在这地下迷宫里,都不可能找得到。   “笨笨,我们会死在这里的。”寒生叹了口气对着笨笨说道。   笨笨懂事似的依偎在寒生的脚边。   这个石蛋为什么有绿色荧光呢?好奇心驱使寒生来到这个一人多高的石蛋前,凝神仔细观察,笨笨无精打采的跟在身后。   绿色的荧光发自石蛋表面,寒生用指甲划了划,很硬,好像是一种石英类的萤石。   笨笨将鼻子凑到石蛋上嗅嗅,突然低声在喉咙里咆哮起来,然后后退两步,对着石蛋一阵狂吠。   “笨笨,别乱叫了,保存点体力吧。”寒生吆喝了两声。   笨笨不理睬,仍旧对着石蛋叫着。   “难道这里面有东西?”寒生脑袋里寻思着,否则笨笨不会这样叫得反常。   他想了想,四周看了看,地面上也没有石块之类的东西,最后,他来到一根石笋前。据父亲讲,石笋生长的极慢,要靠上面的石钟乳一滴一滴的沉淀凝聚而成,一万年时间也只能生长一米左右的高度。   “咚”的一脚蹬出,“喀吧”一声,脆石笋被寒生硬是踹断了,他上前拾起断掉的那截石笋尖,回到石蛋前。   寒生高高的举起半截石笋,用力的朝石蛋砸去,“嘭”的一声,石蛋被砸破了一道口子,寒生眼睛贴近裂口,凝神朝里面望去……   石蛋裂隙处里忽然伸出许多白色细如蛛丝的长须,缠到了寒生的头上!而且里面不断的涌出更多的长须,继续包裹起寒生,寒生拼命的撕扯着,但是根本无济于事,很快身体上便被紧紧地缠绕了厚厚的一层,如同一个大蚕茧。   寒生只来得及喊叫了几声笨笨,便发不出声来了。   笨笨发觉不对,立刻扑了上来,用牙齿奋力的撕咬着寒生身上的茧丝。更多的丝须包围了上来,将笨笨也一同包裹了起来,不一会儿,寒生和笨笨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白色的茧子。   石蛋里面封闭了上万年的白陀须终于突破了束缚,遇到空气而疯狂地生长起来。   寒生已经站立不住了,一歪就倒在了地上,随即滚动着掉进了汹涌的暗河里,顺着激流而下。 第二十八章   寒生在茧子里感觉到了落在水里,厚厚的一层白陀须可以透气而且防水,包裹在里面既柔软又温暖,只是完全被束缚住了,手脚俱不能动弹。大白茧在湍急的地下暗河中随波逐流,一路冲将下去。   寒生迷迷糊糊的,在黑暗中也不知道漂流了多久,有好几次都睡了过去,后又被激流颠簸醒了。   突然,茧子中的寒生感觉眼前一亮,身体忽悠一下仿佛飘浮在了空中,紧接着是巨大的下坠重力,心脏似乎猛地提了起来,数秒钟之后,重重的摔在了水面上,一瞬间,寒生失去了知觉。   这是一处瀑布,约十余丈高,飞水如练,下面是一处深潭,四周被翠绿的毛竹林所掩映,一座茅屋坐落于潭边,升起袅袅炊烟。此时正值清晨,潭中雾气霭霭,竹林亦是白茫茫的一片,几只黑色的鹩哥在潭边饮水,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大白茧子从瀑布上坠下,落在了深潭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鹩哥们一哄而散,远远的飞去了竹林深处。   水花声传到了草屋里,一个约有七八岁大,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小姑娘跑出门来,发现了潭水中的大白茧,立刻高兴的叫喊起来:“婆婆,快来看!水里有一条大白鱼。”   草屋门口出现了一位年长的老婆婆,慈眉善目,手持一串佛珠。   “这哪里是大白鱼?”婆婆凝视潭中,感到奇怪。   老婆婆走到墙边,取来一根长竹竿,站在水潭边的一块青石上,慢慢的将大白茧拨了过来,然后用力的拖上了岸,小姑娘高兴得直拍小手。   “婆婆,这真的不是鱼,是什么呢?”小姑娘问。   老婆婆伸手摸了摸,摇摇头,说道:“好像是蚕丝一类的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砣砣?”   此刻,寒生已经醒了,耳朵里听到了茧子外面有说话声,可是自己动不了,身体虚弱得也说不出话来。   “呜呜”,笨笨这时喉咙里却咕噜起来,而且还扭动起身子。   “婆婆,这东西会说话,还会动呢!”小姑娘兴奋得涨红了脸,拍着小手道。   老婆婆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回屋拿剪刀来剪开它。”说罢返回草屋里。   “你怎么会动会说话呢?”小姑娘小手拍打着大白茧自语道。   “呜呜。”大白茧里发出声音。   “你在跟我说话吗?”小姑娘又拍拍大白茧。   “汪汪。”笨笨露出了真面目。   小姑娘冷不丁给吓了一跳,退后了两步,莫名其妙的望着大白茧不敢出声了。   老婆婆取来了剪刀,说道:“萍儿,婆婆现在来剪开它好不好。”   萍儿点点头,躲到婆婆的身后,探出小脑袋看着。   老婆婆手持剪刀,从一头小心的刺入,然后“咔哧”一声剪开,划过整个大白茧的表面,露出里面笨笨灰白色的皮肤。   “汪汪!”笨笨赤条条的裸露在了婆婆和小姑娘萍儿的面前。   “牠是狗吗?”萍儿胆怯的小声问。   “看样子是,可是怎么没有狗毛呢?”老婆婆诧异的望着笨笨。   笨笨没有理睬她们,转过头来“呜呜”叫着用牙齿撕扯着里面一层的白丝。   里面还有东西?老婆婆寻思着,手持剪刀蹲下身来开始剪里面的一层。   白丝完全剪开了,露出了躺在里面的寒生……   老婆婆和萍儿都怔住了。   “多谢婆婆相救。”寒生慢慢的坐了起来。   半晌,老婆婆才缓过神来,道:“阿弥陀佛,你是谁?怎么会在这蚕衣里面?”   寒生苦笑一下,说道:“我叫寒生,婺源南山村人,说来话长了。”   老婆婆上前扶起寒生,说道:“小伙子,先回屋里再说吧。”她搀扶着寒生朝草屋里走去,笨笨跟在了后面。   小姑娘萍儿惊奇极了,这人怎么能由那个大白蚕里生出来呢?想了想,抱起蚕衣回屋,原来大白蚕衣很轻。   老婆婆沏上了热茶,端给了寒生。   “我家住在南山村,老爹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我和笨笨在大鄣山的溶洞里迷了路,被一个石头蛋蛋里面长出来的白丝给包住了,掉在了地下暗河里,然后就被冲到了这里。”寒生寥寥几句话说了事情的经过,有些奇遇说了她们也不会明白的。   老婆婆告诉寒生,此地已是婺源的西北,快要到鄱阳湖了,自己姓王,同孙女两人在一起生活,看寒生身体虚弱,就在这儿住几天吧。   寒生算了算,从大鄣山地下到此地,恐怕足有七八十里了,没想到自己在暗河里漂流了这么远。父亲,还有兰儿,自己一天一夜没有音讯,他们在家里一定是等急了。   “饿了吧,我去做点饭。”王婆婆去灶间忙活去了,屋里还剩下了萍儿和笨笨。   “大哥哥,牠叫什么?”萍儿小手轻轻的抚摸着笨笨光滑的皮肤。   “牠叫笨笨。”寒生告诉这个天真的小女孩。   “牠怎么不长毛呢?”萍儿好奇的问道。   笨笨伸出热乎乎的长舌头,友好的舔着萍儿的小手。   “牠的毛都被蝙蝠拔光了。”寒生告诉她。   “蝙蝠?牠们为什么要拔笨笨的毛呢?”小姑娘越发惊奇了。   “吃饭啦。”王婆婆端进来稀饭和一碟腌辣子泡菜,还特意盛了半勺放到地上给笨笨吃。   “阿弥陀佛,这狗儿也是怪可怜的。”她喃喃说道。   饭间,王婆婆说道:“你们遇上了红眼阴蝠了么?”   寒生放下碗筷,说道:“黑暗中看不见长得样子,什么是红眼阴蝠?”   婆婆道:“这种阴蝠从来见不得阳光的,眼睛是血红的,喜欢藏在洞穴中,寿命极长,很邪门的。”   “邪门?”寒生不解的问。   “牠们特别喜欢拔毛,我那老头子活着的时候,有天晚上守陵时,就被一群红眼阴蝠把头发和胡须全部拔去了,回到家时,我都认不出来了。”王婆婆一面回忆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守陵?婆婆,您丈夫是守的什么陵呀?”寒生问道。   王婆婆感到自己说走了嘴,口中道声“阿弥陀佛”,不肯再往下接着讲下去了,反而问寒生道:“寒生,你说石头蛋蛋里会有蚕丝出来缠住你们,这种事情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呀。”   寒生说道:“是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特的事儿,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当时我砸破了那个石蛋,里面还未瞧得清楚,就被那些丝丝给缠起来了。”   “你看清了,那个确实是石蛋么?”王婆婆疑惑的问道。   “是石头的,还发着绿色的荧光呢。”寒生回忆道。   “绿色荧光?”婆婆思索着,随后喃喃自语道,“难道是‘天蚕’。”   “婆婆,您说的是‘天蚕’?”寒生听罢心下暗自吃惊,要知道,《青囊经》中专门记载了‘天蚕’这一味药,他一直认为指的是,产自黑龙江宁安的高山湖畔柞木林中的天蚕蛾卵,是一种极罕见的翠绿色野蚕。   父亲曾经说过,此蚕所吐之丝为天然翠绿色,乃是无价之宝,称为绿色软宝石,当年关东军为日本昭和天皇寻天蚕丝,也只得到一两三钱而已,尽管如此,日本皇室就已如获至宝。   按照婆婆所说的意思,世上莫非还有一种天蚕?《青囊经》上所指的可能正是这另外一种天蚕,寒生顿时莫名的激动起来了。   婆婆望了望寒生,缓缓说道:“孩子,你在石蛋的附近又没有见到类似血一样的红色液体?”   “有啊,是从石头里渗出来的。”寒生回答道。   “那就对了,那石蛋蛋就是‘天蚕’,缠在你身上的就是天蚕丝。”婆婆严肃的说道。   寒生听罢惊讶不已,半晌未说话,后来轻轻的问王婆婆道:“婆婆,您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婆婆闭上了眼睛沉默不语,许久,眼角处渗出一滴眼泪。   “阿弥陀佛,孩子,你即与天蚕相遇,必是有缘之人,我也就不再瞒你了。婆婆我是个守陵人。”王婆婆叹道。   “守陵?”寒生疑惑道。   “孩子,你听说过朱元璋吗?”婆婆问道。   寒生点点头。   婆婆接下去说道:“我给你说一段600年前的往事,朱元璋的父亲叫朱五四,娶陈氏为妻,生五男两女,最小的儿子朱重八,就是后来的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了,生于天历元年九月十八。我的先祖婆婆,是朱元璋母亲的贴身丫环,身负峨嵋派绝世武功。   元至正二十年,朱元璋与陈友谅久战鄱阳湖不下,军师刘伯温出了个主意,以黄山余脉的一处名为‘太极晕’的万年吉穴对抗陈友谅‘双凤朝阳’的祖坟,说这是开国改朝换代的速发之地。可是由于元朝末期的连年混战,已经找不到父亲朱五四的遗骨了,无奈之下,朱元璋有意无意的把情况透露给了母亲陈氏,陈氏深明大义,将自己活葬于太极晕,而且为求速发,竟不要棺木,肉身直接入土。果然,不久朱元璋于鄱阳湖大败陈友谅,以后接连战胜张士诚、方国珍,当上了明朝的开国皇帝。   母亲下葬后,朱元璋赐金千两,命我祖先婆婆世代守陵,到我这一辈儿,算下来已有600余年了。祖先婆婆有一封遗书世代相传,其中讲到了刘伯温。当年刘伯温自知他出的这个主意有损于朱元璋孝子的形象,朱元璋立国之后肯定会杀他灭口,因此事先做了安排。洪武八年,等朱元璋派钦差携带御赐鸩酒赶到青田时,刘伯温刚刚自行服毒身亡停柩于家中,钦差开棺验尸后返回金陵报告了朱元璋,从此去了他的一块心病。   可是刘伯温却是诈死,从此不知所踪。曾有人于金陵鸡鸣寺遇见过他,此时他已削发为僧。其实,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讹传,祖先婆婆打探到了他的踪迹,原来他竟然隐匿在了江西大鄣山中卧龙谷。”   “卧龙谷!”寒生大吃一惊。   “是的。祖先婆婆赶去卧龙谷,准备杀了刘伯温,以泄其逼死主母陈氏之恨。”婆婆说道。   “祖先婆婆杀死了刘伯温么?”寒生问道。   “没有,他俩在卧龙谷中深谈了一次话,祖先婆婆就回来了,从此终生再也没有踏足过卧龙谷了。至于那次会面具体谈些什么,祖先婆婆的遗书中没有说,只是留下了刘伯温的一首偈语,那是一首五言绝句。诗中曰: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至于这首偈语的含义,我家世代守陵人历经600余年,仍是参详不透。”婆婆叹气道。   寒生听罢久久沉默不语,世上事,江湖争斗,爱恨情仇,纵有谁又能够说得清楚?想那吴楚山人,半生飘泊,一世孤独,连心中至爱的女人却也咫尺不能够相见,甚至都不曾知道自已还有一个受尽困苦的女儿在世。兰儿娘也是够可怜的,携幼女踏遍中原,矢志千里寻夫,孤寡一生而无怨无悔。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寒生想着,眼角竟流下了泪水。   婆婆吃惊的望着寒生,关切地问道:“孩子,你怎么哭啦?”   寒生抹去了眼泪,说道:“没什么,婆婆,您接着说。”   “祖先婆婆遗书中还说到了天蚕,书中道‘天蚕,球状,硬而现绿光,内生白陀须,闻气而长’,所以听你说到那石蛋蛋的情况,我已猜到了那就是天蚕。刘伯温诗的后两句‘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如今,天蚕已经重现,那尸衣又是什么呢?”婆婆说道。   “尸衣在这儿呢。”萍儿突然跑出去,拖进来那已经剪开的蚕说道。 第二十九章   卧龙谷中,清晨,林间弥漫着白茫茫的一片雾气,令人感到了深秋的凉意。   吴楚山人负手而立,望着隐居了几十年的山谷,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自语道:“600年了,今天总算要有个了结了。”   蒋老二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急匆匆道:“先生,出事了。”   “什么事?”吴楚山人并未回身,只是淡淡地说道。   “我去给寒生送饭,发现他们都不见了,寒生、那个岭南吴道明、姓朱的小队长还有那条大黄狗,统统不见了。”蒋老二一口气说道。   吴楚山人沉吟了一下,依旧淡淡说道:“随他们去吧,未见他们出来,有可能误入了地下溶洞,这个岭南吴道明实在是不简单呢,我小看了他。算了,已经来不及去管他们了,大事要紧。”   “是,先生。”蒋老二唯诺道。 《尸衣经》相传是刘基刘伯温倾尽毕生心血所著,里面俱是极其诡异的辟邪之法,江湖上从未有人见过此书,听到过此经的人也是寥寥可数。 《尸衣经》就是今天来人所要出示的信物,卧龙谷守陵人,惟有见到此经方能移交陵地,当年刘伯温布下此局后,从来没有人来交接过,至今已经600年了。   自己心中异常渴望能够一睹《尸衣经》,历代守陵人曾流传下来过几条经上的密术,其中就有“骑马布”避雷电一法,那天晚上自己曾经目睹过老蝙蝠在使用,确实是灵验无比啊。   今天就要如愿以偿了,山人想着,脸上露出了微笑。   今天是农历九月十八,朱元璋出生之日,只有在今日夜里阴气最盛的亥子交更之时葬下,方可速发。前几日那两个入谷的劲装打扮的中年人,尽管自称是收山货的,可一眼就看出是会家子,武功均是不低。两人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自己虽是旗人,但自幼在京城出生长大,所以一听便知是京畿一带的人,而且口气中似乎还显示出来某种官场的威严。他俩临出谷时回头说了一句话:“九月十八,600年青田之约”,当时自己如五雷轰顶,几乎惊呆了。   回想起当年,自己饥寒交迫病倒在卧龙谷口,被一个白须老者所收留,并授自己易数和独门武功,成为了一名极端秘密的守陵人,老者去世后,自己便成为了卧龙谷的主人。自从那一次碰巧搭救了寒生,见此孩子意志坚强,聪明内向,而且身怀怪异的医术,便想收其为徒,培养其做为下一代的守陵人。   今夜一切都将结束了。慢,万一出了差错呢?   如果来人有诈,按理说来人应该是浙江青田口音才对,可他们确是讲着满口的京片子,而且带有官腔,今夜要下葬的究竟是什么人?要知道,葬下去后不出十年,中原必将易主!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百般谨慎才是,一旦发现有诈,自己就要引其去假龙穴下葬,600年的期待岂可毁于己手?   “先生,吃早饭啦,刚蒸好的老鼠干。”草屋内传来蒋老二的喊声。   “嗯”,吴楚山人踌躇满志的踱着步向草屋而去。   早饭间,吴楚山人望着蒋老二苍老的面孔,心中有些酸楚,唉,这个青田人的后裔,毕生都耗尽在了刘伯温布下的这个风水迷局之中了。   “老二,此件事了结之后,你欲何往?”吴楚山人问道。   “先生,老二愿意追随先生,继续伺候您。”蒋老二由衷地说道。   “唉,你还是去成个家吧,老了也好有个人相伴。”山人劝慰道。   “先生还要去寻找失散了的妻子么?”蒋老二关切的问道。   吴楚山人不免有些黯然,许久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夕阳西下,已近黄昏,“嘎嘎”两只报讯的黑乌鸦终于从山下飞来了,蒋老二挥挥手,表示知道了,乌鸦们盘旋了一圈又折返山谷口去了,终于来了,吴楚山人松了一口气。   山人背负着手,站在草屋前,眼盯着上山的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上次入谷的那两个劲装汉子,步履矫健,气息平稳。身后跟着两乘滑竿,最后面又是两名劲装汉子,一行共有八人。   草屋前,滑竿落下,前面这乘滑竿上坐着的是一个双目深陷、鸡皮鹤发,骨瘦如柴着灰色中山装的老者,轻轻地走出滑竿,双脚落地竟悄无声息。   山人心下自是一惊,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啊。再看后一乘滑竿,上面蜷缩着一个瘦弱的人,身上盖着一件草绿色的军用大衣,看不到其面孔,似乎像是一个病人。   前面的劲装汉子悄声在灰衣老者旁边耳语了几句,老者看了下吴楚山人,目光阴冷之极,山人顿觉心中一寒。   灰衣老者走上前来,拱手施礼,道:“我是青田刘今墨,前来赴600年之约,有礼了,请问先生是……”其声阴柔而音极尖细,直刺吴楚山人耳膜。   吴楚山人微微颌首还礼,说道:“幸会,在下吴楚山人。”   刘今墨点点头,冷冷说道:“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   山人吟道:“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请问信物何在?”   刘今墨面无表情的望着山人,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轻轻翻开来,里面露出一本颜色发黄薄薄的线装册子,手捧着递过来。   山人心中有些发热,微微颤抖着接过来,凝神视之。   发黄的册子封皮上有竖着手写的三个大字《尸衣经》,左下角有两个小子:刘基。   这就是600年前刘伯温的手迹?山人内心激动不已,他轻轻翻开第一页……   ……空白,再翻开第二页,还是空白!山人连续一页页的翻过去,全部都是空白……   吴楚山人大惊失色,眼睛盯住刘今墨,缓缓说道:“这是为何?”   刘今墨嘿嘿冷笑起来,竟如金属般刺耳,笑声嘎然停止,说道:“山人可曾见过《尸衣经》?”   吴楚山人:“不曾。”   刘今墨又道:“既然不曾见过,此信物有什么问题么?”   吴楚山人答道:“《尸衣经》乃天下辟邪奇书,当年刘伯温集毕生心血所著,而今却是空白,此当何解?”   刘今墨微微一笑。道:“先祖刘基诈死瞒名连夜出走,传下这本无字《尸衣经》,其实只是做为日后接头的一间信物而已,并非真的是一本经书。我青田刘家代代相传,至今已经600余年,今天前来卧龙谷履约,山人若是无法证明此书非先祖之信物,就请指引前往太极阴晕,莫要耽误了时辰。”   一席话说得吴楚山人哑口无言,历代守陵人均未见过《尸衣经》,确实不知道此经有字抑或无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该信物,可是见这青田刘今墨,可以断定此人绝非善类,下葬的也不知是何人,守陵人是不准打听的,万一弄不好或许成为天下之害,岂不有违刘基刘伯温的初衷?   山人心中反复的寻思着,灰衣老者刘今墨在一边冷眼旁观。   半晌,吴楚山人似乎终于下了决心,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刘先生,请问尸首带来了么?”   刘今墨伸手指了指后面的滑竿,道:“喏,那就是。”   吴楚山人走了过去,准备验一下尸首,两个劲装汉子上前拦挡住。   刘今墨咳嗽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们让开。   山人轻轻的掀开军用大衣,里面蓦地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这是一个瘦弱而面色呈土灰色的老人,颧骨尖突,鼻颊间布满了老年斑,青紫的嘴唇,胡须上一层白霜,全身佝偻着瑟瑟发抖。   吴楚山人转过身来,面色严肃的说道:“他是一个活人。”   刘今墨嘿嘿一笑:“当然是一个活人,不然如何能够速发?当年朱元璋的母亲深明大义活葬太极晕,这才有明一代,深受世人所敬仰。今天老人家已经病入膏肓,自己愿效法600年前的朱母陈氏,以成就子女之大业,其情是何等的高尚。况且老人家的儿子也同意并委托我来亲理此事,为了天下的苍生百姓,这种大义灭亲的善举堪比洪武皇帝啊,山人请不必犹豫了。”   山人听罢简直是目瞪口呆,天下竟有如此荒唐之事!   “吴楚山人,卧龙谷遗训并没有规定不允许下葬活人吧?何况守陵人的职责也禁止干涉履约之人的具体安排,我想,这你是知道的。”刘今墨厉声说道。   他知道,守陵人绝对不能打听下葬人的身份和干涉其具体安葬事务的,这是当年刘伯温为防止秘密的泄露遭致朝廷破坏及报复而采取的预防措施,自己是绝对不能够违反的。   但是,凭此为谋求帝王之位而不顾及人伦,活葬其父的狼子野心,将来若是真的登上了九五之尊,又岂能怜悯于天下苍生?单以此等人面兽心,日后必将祸国殃民啊。   吴楚山人长叹一声,心道,想我历代守陵人苦等了600年,没想到竟等来了这么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刘伯温啊刘伯温,你设下的这个局不但毁了你自己的一世英名,更给中原百姓带来了一场浩劫啊。   “天色已晚,烦请山人带路。”刘今墨催促道。   吴楚山人想做最后的努力,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他说道:“我要问一问老人家,他本人是否真心实意的愿意这么做。”   刘今墨摊了摊手,不以为然的说道:“随便。”   山人弯下了腰,望着老人说道:“老人家,你不必说出你的名字,只需要告诉我这些是你自愿的吗?”   老人惊恐的眼神,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全身上下一个劲儿的发抖。   “老人家得的是‘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此乃世界五大绝症之一,你瞧,他已经缩成了一团,根本讲不出话来了。与其说这样痛苦的等死,还不如发挥余热,对后代做出些贡献,这也体现了老一辈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高风亮节嘛。”刘今墨在吴楚山人背后介绍道。   山人怔了怔,虽然已听出来刘今墨的弦外之音,但是仍然是不能够询问的,只得无奈的说道:“请跟我来吧。” 第三十章   吴楚山人带着一行人向卧龙谷深处走去。   此刻夕阳半掩,红霞满天,谷中紫气霭霭,静谧而肃穆。   转过了高大的樟树林,前面竟别有一番小天地。但见一个方圆数十米的圆圆的小山包,两侧分别汨汨流淌着两条清澈的溪水,在山包前结成两个小潭,潭水碧绿碧绿的,水波不兴。   “就是这里了。”吴楚山人手指着那个小山包说道。   刘今墨站立住,身形纹丝不动,低下头去……须臾,猛地抬起头,眯起眼睛不经意的一瞥……   这不经意的一瞥,乃是堪与观气之法的精髓所在。大凡吉穴,其气必紫,黄气次之,红气则有血光之灾,白气成为死气,墓主家中必然丧事不断,黑气多诡异之事。   诸气正眼视之是绝然看不到的,包括老风水师也是一样,所以堪与不传之法就是这么随意一瞥,能看到什么,视个人功力而无定论。即使是普通人,以眼角的余光随意一瞥,也能够看到一些平时正眼所看不见的东西,包括一些脏东西。   刘今墨竟然满眼都是紫气,点了点头,感叹道:“万年吉穴啊,《葬书》曰‘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卧龙谷紫气重重,两水对峙,阴阳呼吸,藏风聚气。可惜啊……”   吴楚山人负手而立,微微笑道:“可惜什么?”   刘今墨嘿嘿一笑:“穴前双池,岂不是一个‘哭’字?”   山人心下一惊,此人确实是高深莫测,自己有意带其来此假穴,竟然还是被其瞧出纰漏,看来要小心了。   “哈哈,”山人笑道,“此黄山一脉天池水,两池夹龙,刘先生应当听闻宋开封辜托长老有言,‘天池之水少人知,色泽碧绿最为奇,能盛天水荫龙脉,真龙脉旺早凝成,两池夹龙四时注,盈竭犹能验盛衰。”   刘今墨听罢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好吧,来人,先挖开穴口,验太极卵。”   两个劲装大汉应声答是,自滑竿下抽出两把锋利的短柄军用战锹,跃上山包。   “不必验了,太极卵已经没有了。”吴楚山人淡淡说道。   “你说什么!”刘今墨极阴冷的目光。   “卧龙谷守陵人,每隔一甲子六十年,便会取出一枚太极土卵,打碎后将其中的五行蚕放生,最后一枚白色的太极金卵,已于三年前放生。这是600年前,刘伯温定下的守陵人必须执行的一条秘密,外人一概不知。”吴楚山人冷冷说道,这种推托说词是山人多年前就已编造好的,用以应付像今天刘今墨的这种人。   “为什么?”刘今墨不容易一下子上当。   吴楚山人道:“刘伯温当年说道,最后一枚太极卵放生一个甲子之后,闭谷走人,青田之约已无必要。”   刘今墨倒吸一口凉气,说道:“青田我刘家祖训怎么没提这事?”   “那是因为刘伯温隐居卧龙谷后再也没有回去青田之故。”山人正色道,心中暗自发笑。   “罢了,点穴开挖。”刘今墨厉声吼道,音如荒郊牛鸣。   天色已黑,月色如水,山人仰望星空,心中叹道,今天总算了结了600年青田之约,这个刘今墨是刘基后人,滑竿中被遗弃的可怜老者不知是何人,不孝子见利而忘义,怎可将真的太极晕让与他,如此冷血之人掌权之后岂不荼毒百姓?不过,那人竟能驱使刘今墨这等江湖异士,肯定也不是等闲之辈,单瞧那几个劲装大汉,身上便已看得出来有着军人的作派,那刘今墨口中所言“无产阶级革命家”云云,搞不好那老者还是个人物呢。   刘今墨纵身一跃,脚尖点地,只听得“嗖嗖嗖”衣襟风声,已然站立在土包之上了,此人功力在我之上,山人想。   “就在这里开穴。”刘今墨手指着山包顶向前三分之一左右的地方说道。   “是。”那两名汉子二话不说,即刻下铲。   “慢,那《尸衣经》是假的!”不远处的一株老樟树上有人喝道,声音清越如磬。   众人急视之,月光下,只听得“哧哧哧”,一人迅速的从樟树干上溜下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衫,缓步走了过来。   “吴先生!”蒋老二惊呼道。   “嘿嘿,正是吴某,山人别来无恙?”吴道明满面笑容的说道。   刘今墨的目光扫过吴道明,最后停留在吴楚山人的脸上,疑惑之色溢于言表。   “刘先生,此非我谷中之人,据其自称为岭南吴道明,昨日曾擅闯卧龙谷。”吴楚山人对刘今墨解释道。   “莫非是香港九龙弥敦道号称‘香江第一’的风水师吴道明?”刘今墨惊讶道。   “正是吴某人。”吴道明微微一笑。   这吴道明隐匿谷中,自己竟丝毫未有觉察,此事有些蹊跷,不知道寒生怎样了。想到这儿,山人问道:“寒生如今在哪儿?”   吴道明略一拱手,道:“我们走散了,估计还在地底下转悠呢,”他转过头来对着刘今墨接着说道,“你们的谈话吴某人都已听到了,可笑堂堂刘伯温的后代竟然手持一本假经书来蒙人。”   “你说什么!”刘今墨愠怒道,身上杀气已起,两个劲装大汉放下了战锹,伸手入怀,他们竟然身上藏有武器。   这吴道明其实也不知道刘今墨手里的《尸衣经》之真伪,由于形势紧迫,自己出口相诈,看他们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诈对了。   自从昨夜凌晨,他与朱彪在地下误撞冲出灵古洞口,他才对这条黄山余脉有了完整的印象,原来阴龙的龙口就是灵古洞。   大自然的造化啊,黄山余脉一阳一阴两条龙,以前自己从来没有进入过龙脉的山体内里,没想到“万物类相”,这龙腔内竟有石肋和龙血等奇异景象,真的是大开眼界。   想那600年前的刘伯温,天机算尽,竟然布下了如此精妙的一招风水迷局,可叹那些年轻的青田子弟背井离乡甘愿隐身卧龙谷中,从此与家中亲人阴阳相隔,永无相见。刘伯温啊,你自己可能也绝无算计到这一守就是600年吧?洪武皇帝朱元璋早已经灰飞烟灭了,不用报复,努尔哈赤的铁骑就已踏破山海关了。   这吴楚山人绝不简单,潇洒风雅,机敏过人,谈笑之间自己竟然着了道,若不是那个怪招迭出的小神医寒生,自己恐怕真的要昏迷三日,醒来后卧龙谷早已曲终人散了。   这守了600年的太极阴晕究竟在哪儿呢?什么人手持信物要来履约呢?十余年后中原易主,谁将身穿龙袍?   太多的迷,吴道明心中痒痒的,禁不住地抓耳挠腮起来。   “吴老,我们先回家下点面条吧,顺便……”朱彪打断了吴道明的遐想。   “顺便什么?”吴道明表情严肃的看着朱彪。   朱彪被盯得心中有些发毛,胆怯的说道:“顺便换条裤子,洗洗屁股。”   此刻吴道明才想起己还有一裤兜子屎。   吴道明跟着穿过那片毛竹林,回到了南山村。   朱彪烧火煮面,先盛了一碗端出去放在沈菜花的新墓穴前,口中叨咕个不停。   吴道明清洗干净下体,就这么一直坐到了鸡鸣三遍。天亮了,他推醒了朱彪:“记住,昨日之事不许当任何人说起。”   朱彪点头应允,保证不把此事外传。   吴道明离开了南山村,先到了县城,做了一些必要的准备,然后再次重返卧龙谷。   吴道明感觉到身体明显的起了变化,不但真气充盈,走起山路来有点身轻如燕的飘飘然,他知道,这是寒生怪异的手法打通了自己的经络而导致的。   他登上了大鄣山,然后绕道沿峭壁裂隙处慢慢攀下,避过了谷口的报信乌鸦,隐身进了樟树林。   当刘今墨一行人入谷时,他躲到了树上,屏息静气,一字不漏的偷听到了吴楚山人与青田刘今墨的谈话。原来履约信物是一本叫做《尸衣经》的书,不料竟是一本无字经书。   那个佝偻在滑杆上的虚弱的老者原来得的是“冰人症”,虽说是世界五大绝症之一,可是在寒生手里却是手到病除,当然还需要太极土卵入药才行。说什么效法朱元璋他妈活葬,高风亮节发挥余热,那混蛋儿子大义灭亲,他妈的统统是屁话。   当他听到“革命家”的字眼儿时,吴道明猜想此人会不会就是黄乾穗曾提到过的那个京城里的领导人呢,他笑了,黄主任想要拍京城的马屁,与我何干?我的目标是要知道太极阴晕的所在。   吴楚山人带他们前往谷深处,吴道明就在林中尾随着,最后藏在了一株樟树之上。   当吴楚山人告诉刘今墨最后一枚太极卵也不复存在的时候,吴道明心中暗笑,骗谁呢?寒生手里的那枚又是从何而来?   劲装汉子手握铁锨即将开挖时,吴道明按捺不住了,未待多想,大喝一声,滑下树来。   秋夜瑟瑟风凉,月光扑簌迷离,卧龙谷中,岭南第一风水大师与青田刘伯温的后人就这么对峙着,剑拔弩张。   而吴楚山人则负手而立,默默地站在一旁静观。 第三十一章   寒生告别了王婆婆和萍儿,带着那件蚕衣,离开了幽静的瀑布峡谷,走了很远回头望去,依然看见小姑娘在摇着小手,就连笨笨也是不住地回头,恋恋不舍。   婆婆和萍儿真好,以后应当时常来探望她们,寒生心想。   这里走回南山村恐怕至少需要一天,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家去就算不错了。翻过一座长满竹林的小山,前面赫然出现了一条土路,寒生走近前一看,地面上还有车辙的痕迹。   大致走了一个多时辰后,身后传来了“突突”的声音,一辆载货的东方红牌拖拉机驶近了。   “咦,这是狗吗?”驾驶员惊奇的望着笨笨问道,车子也停了下来。   “牠叫笨笨,当然是狗了。”寒生回答道。   “你们去哪儿?我可以载你们一程。”年轻的驾驶员仍旧疑惑的盯着笨笨看。   拖拉机拉了一车玉米去婺源县城,寒生和笨笨爬了上去,约摸中午时分来到了县城。   此去南山村的道路就很熟了,可是回家后怎么来跟父亲和兰儿说呢?如果说是去找兰儿的生父吴楚山人,那她们母女俩还不急死了,不行,最好就是能够领着山人一同回家相认,这样父亲不但不会责怪自己,还可能惊讶得合不拢嘴巴呢。   但是,在卧龙谷中为什么山人避而不见我呢?难道他受制于那个叫做蒋老二的守林人?   不行,我应该先去卧龙谷搞个明白,一定要带着吴楚山人回家,让他们一家人团聚,为了兰儿,再辛苦再危险也值得一试。   寒生下定了决心,带领着笨笨向大鄣山而去。   寒生和笨笨先来到了婺源县城集市上,每到中午散集之后,便会有一些返回周边城镇的车辆,当然也是以拖拉机居多。   笨笨的样子引起了集上人们的注意,寒生赶紧带其躲到一边,一面打听有没有去大鄣山的顺风车。   “咦,你不是那个小神医么?”迎面而来的白须老头打起了招呼,寒生认出来是那个集上卖狗皮膏药的老头。   寒生笑了笑,也寒暄了几句。   “我就是大鄣山那儿的人啊,我有顺路车可以带你走。”白须老头热情说道。   寒生搭上了去大鄣山区的一辆冒着黑烟的柴油小货车。车上,白须老头自我介绍道姓白,人称“白一膏”,意思是他的膏药一贴就好使。   “小兄弟,就叫我白一膏好了,你上次在集市上治好老婆婆怪病的事都传开啦,也是奇了,一个小绿虫儿就有这么大的能耐,真是医无止境啊。”白一膏赞叹不已。   “白老前辈……”寒生刚刚说话一下子被打断了。   “小兄弟,可别叫前辈了,从小到大,卖了一辈子膏药,可还是一事无成啊。”白一膏惭愧道。   “白老前辈,您自幼就同医药打交道,当然是前辈啦,就凭集市上您一语道破阿婆的病症名称,就知道您一定是个不平凡的人。”   白一膏微笑着,似乎听着十分受用。   小货车来到了大鄣山下的一个村庄不走了,寒生和笨笨向白一膏老前辈告辞。   “卧龙谷?你要去那儿?”白一膏诧异道。   “白老前辈,有什么不妥么?”寒生问道。   “嗯,听说那里有些……不太干净。”白一膏吞吞吐吐道。   “什么不干净?”寒生问道。   “也就是说,那谷中的阴气太重了,非常的诡异。”白一膏告诉寒生道。   寒生其实也感觉到了谷中的气氛异常,尤其是那个自称蒋老二的守林人,竟会对自己下手,要知道,自己根本不会一点儿武功啊。   但是话说回来,自己上次从山上跌落下来,摔断了右腿,若不是吴楚山人相救,自己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了。而且他经历的不幸身世,也应该是个正派的读书人,绝不像那个香港吴大师所说的那样,他是卧龙谷的主人,也是蒋老二的头头。   如果吴楚山人在谷中,他不会不救我的,最起码也会在蒋老二面前讲情的。   总之,白一膏说的对,卧龙谷中处处透着诡异。   “你一定要去卧龙谷么?”白一膏问道。   寒生沉吟片刻,坚定的点点头道:“是的,我必须要去。”   “那好吧,我知道有条捷径。”白一膏捋着长须说道。   “捷径?”寒生疑惑道。   白一膏笑了笑:“那是一条山洞,可以直接穿过山脊到达谷中,如有危险,你就从那儿再跑回来。你知道的,大鄣山有很多地下溶洞的,那里四通八达的,一般人都会迷路的,我们村里就曾经有小孩子迷失到里面,连尸首都找不见。”   “我会不会也迷失在地下溶洞里了呢?”寒生担心的说道。   “你带着狗就不怕,牠会一路上撒尿留下标记,万一走不通,也会顺着原路返回的。”白一膏解释说。   寒生望着笨笨,笨笨的眼神则是极为肯定的。   白一膏领着寒生和笨笨在山间和林中穿行着,笨笨不时地跑前跑后,追逐着草丛中的一些小山鼠或者刺猬之类的小动物。   约摸走了一个时辰,他们来到了一座山崖前,拨开齐人高的蒿草,崖下露出来一个石洞。   “这就是通往卧龙谷的溶洞,名叫‘仙人洞’,据老人家说,大约600多年前,有位仙人在洞中修真,后来大概修成正果后飞升了,因此,此石洞就被人们叫做‘仙人洞’了。小时候,我和伙伴们时常进洞来玩,结果在一次无意之间发现了这洞竟然通向卧龙谷。”白一膏解释着给寒生听。   白一膏执意要送寒生到卧龙谷,寒生百般推辞掉了,他不愿意给这位热心的白老前辈带来丝毫的麻烦。   “洞中再遇到红眼阴蝠,把毛发隐藏好,牠们拔不着也就罢手了。”白一膏见寒生态度坚决,于是从装膏药的帆布旅行袋中取出手电筒递给他,并百般嘱咐寒生有危险就赶紧返回。   寒生带领着笨笨毅然决然地迈进了仙人洞。   揿亮了手电筒,溶洞中行走起来就方便得多了,遵循着白一膏老前辈的指示,按三大一小的溶洞穿行,就是穿过三个大洞再一个小洞,反复两次就会到达卧龙谷中了。   手电光下,溶洞的灰岩石壁上湿漉漉的,生长着成片成片的绿青苔,偶尔会见到几只壁虎,瞪着小红眼睛茫然的望着灯光。   这里是第二次的两个大洞了,还有一大一小就可以到达卧龙谷了,寒胜加快了脚步,“咚咚”的回音在寂静的地下溶洞中显得格外的响。   灯光下,突然斜刺里跳出一只巨大的蝙蝠,拦在了路中央,身高足有一米多,黑褐色毛茸茸的皮,两只铜铃般的血红的眼睛,脖子上挂着一条月经带。寒生一看便乐了,这正是那只红眼阴蝠首领。   望着牠头顶上的根根银发和颌下一缕白色胡须,估计着肯定有百岁以上了。   “怎么又是你?”寒生友好的跟牠打着招呼。   阴蝠首领柔和的唿哨一声,眨动着眼皮,仿佛要说些什么,示意性的向斜刺里的一个小洞口跳跃了一下。   “你找我有事?你想让我跟着你去?”寒生自言自语的揣测着。   阴蝠首领又重复了一次相同的动作,望着寒生,血红的眼睛里滴下了泪水。   牠一定是要我去帮忙,也许是有蝙蝠生病了,我既然是一名悬壶济世的医生,无论人禽兽都应该一视同仁,寒生心中一股抚危救困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不知怎么的,寒生仿佛与牠心灵相通般感觉,实际上他并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正是古时候推崇的医者慈悲心的体现,也只有具备了这种情感的人才能够成为一名好的医生。   寒生跟着红眼阴蝠首领钻进了侧面的小洞,笨笨紧紧的跟随者,并不时的抬起一条后腿,挤出点尿做记号。   在迷宫般的地下甬道中行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前面豁然开朗,岩壁上满是血红的小眼睛,寒生曾经来过这里的,耳边已经听到了暗河汹涌的流水声,这是蝙蝠洞。   寒生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头发,就连笨笨也惊恐的往寒生的胯下钻,好在那些专门喜拔毛发的红眼阴蝠并没有飞下来攻击,仍伏在了岩壁上一动不动。   阴蝠首领跳到了一个石头台子上,手电照过去,灯光下面有一只同样巨大的蝙蝠躺在石台上,腹部鼓起好大,正在痛苦的呻吟着,寒生明白了,这是一只难产的母蝙蝠,他要为牠进行接生……   阴蝠首领紧张的望着寒生。   寒生可是有些慌神了,他虽然跟随父亲看过给人接生,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有上去过手,他知道,接生需要热水、消毒的剪刀以及其他的一些药品,可眼下手头什么也没有。   母阴蝠的肚子一跳跳的颤抖着,口中痛苦的吱吱叫,泪水不停的从眼角里流下。   这可如何是好?寒生近前仔细的观察,轻轻地按了按母阴蝠肿胀的腹部,母阴蝠“哼”了一声,好像忍受着极度的痛苦。再观察阴部,寒生发现母阴蝠的产道已经红肿发炎,完全封闭了产道,缝隙中渗出黑色的淤血。   需要立即进行紧急消炎,可是没有消炎药啊,甚至酒精碘酒之类的最简单的东西也都没有。得赶快想办法,不然母蝠必死无疑。 《青囊经》……寒生拼命回忆经上的消肿去炎症的方法,而且必须是此山洞之内能够找得到的,可是这溶洞中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石头?他想起来了,经上记载过以“花乳石”治疗产妇五内崩损,下死胎,落胞衣,去恶血之方,那“花乳石”又称“花蕊石”,不知道溶洞之中的石钟乳是否就是“花乳石”?不管怎么样,也得试试看了,药引子好办,需要童子尿,自己捨点出来就行了。   说干就干,寒胜转身将地面上的石笋踹断一截,然后举起半截石笋敲向石壁上垂下来的石钟乳,“砰”的打下来了一小段石钟乳。在石地面上,寒生用石笋碾砸石钟乳,不一会儿,已经将石钟乳砸成了齑粉,他用手掌将石粉扫到地面的上的一个凹陷坑里,然后解开裤带,拉出小弟弟,往坑里撒了一泡小便。   笨笨发现了,急忙跑过来,对着凹陷处一抬后腿……   寒生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笨笨早已挤出狗尿入坑,随即跳到了一边看热闹去了。   笨笨也应该是狗童子,寒生至今尚未发现其与村里的母狗有什么瓜葛,所以配出的药应该可以用。   寒生迅速的用手指进行搅拌,阵阵臊气扑鼻而来也顾不得了,搅拌均匀后,即可全部抹在了母蝙蝠的阴部。   手电筒的灯光渐渐弱了,电池快耗尽了,寒生关闭了开关,在黑暗中静静的等待。   但愿此药能够迅速的消除炎症,《青囊经》记此方名为“花蕊石散”,功效奇特,当然,经上的方子每个都是功效非凡的。   黑暗中,头顶上那些无数的小红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下面,阴蝠首领的那两只铜铃般血红的大眼睛近在咫尺,母阴蝠的呻吟声渐渐的小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弱小的“吱吱”初啼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无序的“吱吱”叫声充斥了整个空旷的溶洞。   寒生揿亮手电,母阴蝠的身旁围着几十只粉红色肉嘟嘟的像小老鼠模样的新生小阴蝠,眼睛还都没有睁开…… 第三十二章   母阴蝠慢慢的坐了起来,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之色,手电光下,寒生发现她的炎症基本上已经完全消除了。   阴蝠首领以极轻柔的唿哨声表示自己的喜悦心情,此刻,母阴蝠张开翼翅,抱拢起小蝠们开始喂奶。   寒生终于松了一口气,世间万物皆有灵啊。笨笨凑到跟前盯着那些小东西,觉得十分有趣。   阴蝠首领示意寒生跟着牠走,向侧面的小洞跳跃过去,那是去石蛋蛋的方向。钻过小洞,沿着上次的甬道,流水声越来越响了,他们来到了上次被白陀须缠住的洞穴——天蚕洞。   那只敲破的石蛋还在原处,那些白色喜欢缠人的丝丝已经不见了。阴蝠首领跃上石蛋,对着寒生直眨眼睛,寒生走了过去。   寒生把已经微弱的手电筒光向里面照去。   石蛋底竟然躺着一个人……   此人浑身上下均生着长长的白毛,面孔上也有,看不到其模样。寒生吓了一跳,这里面怎么会有人?   按王婆婆所称,这个石蛋一定是天蚕了,可里面的人是谁,他怎么进入到了天蚕内去了呢。   寒生百思不解,蚕内那人的头部旁边似乎有什么物件,大部被白毛所遮蔽。寒生伸手,但是够不着,看了看周围,洞中也根本没有树枝棍子之类的东西。   一声轻唿,阴蝠首领示意寒生让开,自己身子一缩便钻了进去。但见牠拨开白毛,翼上的两只小爪捧起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来,向上恭恭敬敬的递给寒生。   寒生一眼认出那上面的三个字——尸衣经。   “……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王婆婆的话在耳边响起。   噢,原来尸衣是指的《尸衣经》!   寒生一惊,难道这就是吴楚山人曾说过早已失传的那本古书?   手电筒的光线暗下去了,寒生赶紧快速翻了几页,在灯光完全熄灭之前,看到了几行字:吾浙东刘基,字伯温,集天下辟邪之法……   黑暗中,惟见那两只铜铃般血红的大眼睛。   辟邪之法?这可是本奇书呢,回想起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老樟树顶的大树杈上,那只巨大的黑色蝙蝠威风凛凛的站在树杈上,仰视着天空,额头上根根的银色发丝随风飘散着,牠双爪高举过顶一条月经带……左右抵挡着闪电的轰击,山人说就是《尸衣经》中的辟邪之术。   原来世间真的是有很多诡异的事情呢,寒生小心的把书揣进怀里,“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这个石蛋天蚕已经打破重现,看来刘伯温要我时刻随身带着此书,可以做好多事情呢。我现在已学会青囊之术,再加上《尸衣经》上的辟邪之术,岂不是……寒生想到此,禁不住地笑出声来。   天蚕之内的人定是600年前的刘伯温了,婆婆说他后来一直隐居卧龙谷中,无人知其后来的下落,原来竟然躲进了天蚕内而终。可是他是怎么进到天蚕里面的呢?以后有机会一定要问问山人,他是个有学问的人,可能会知道。   如今,我得到了《尸衣经》,那刘伯温就应该是我的恩师了,尽管中间已经相隔了600年之久。   寒生默默的朝着天蚕跪下,黑暗中对着刘伯温说道:“恩师在上,请受您的徒儿江西婺源南山寒生一拜。”说罢,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唉,手电的电池已经用光了,怎么出去呢。   寒生和苯苯仍袭用老办法,跟在了阴蝠首领的两只红眼睛后面,在黑暗中摸索着行进。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穿行了无数的大小溶洞,最后前方终于露出了一丝暗淡的光线,走到跟前一看,洞外已经是黄昏中的卧龙谷中了。   卧龙谷深处,樟树林边,隆起的土包上,岭南吴道明与青田刘今墨正在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残月如钩,凄凉的月色洒在了谷间,四下里静寂无声,听得到众人的心跳。   刘今墨嘿嘿冷笑,首先说道:“岭南吴道明,此事与你何干?”   吴道明手中暗藏两枚阴锥,那是刚才在树上忍痛从裤裆里拽下的,有备无患是他的行事准则。   “呵呵,此言谬矣,刘伯温前辈乃是一代风水宗师,向来是吴某所敬重之人,况且此600年青田之约乃关系到当今天下苍生的安危,若是冷血窃国之人登上龙庭,那岂不是中原一大劫难?却也坏了刘伯温一世英名啊。事关天下苍生,我吴某虽然偏居南海一隅,却也不能袖手旁观。”吴道明一席话却也说得义正严词、掷地有声。   吴楚山人在一旁听到,心下寻思着,这岭南吴道明品行虽然是亦正亦邪,但此番话却是在理。   刘今墨听罢冷笑道:“吴道明,看来你的确知道得不少,实话对你说,一来我赴约持有当年约定之信物,卧龙谷不得拒绝,二来老人家的后人乃是将门虎子,中国未来之精英,将来必定造福于百姓,你在那里包藏祸心的胡说八道,就凭这一点,就可以认定你是阶级敌人,我可以代表上面将你就地正法。”   “精英?造福百姓?你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来,究竟是谁。”吴道明嘻嘻笑道。   吴楚山人也是急于知道那老者的儿子是谁,有这吴道明在这里问东问西自然是极好不过。   “哼,欺人太甚!干掉他!”刘今墨冷冰冰的吩咐道。   山包上的两名劲装大汉“嗖”的自怀中拔出手枪,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吴道明手一扬,两道细如发丝的黑光疾射而出,分别奔那两名大汉而去。只听到“哎呦”两声,手枪掉落在了地上。   众人急视之,两名汉子持枪的手背之上各自插着一枚黑色的阴锥,如肉三分,颤抖着的阴锥尾端上还打着卷……   小山包上身影晃动,刘今墨早已欺身近前,双手上下齐抓,出手之迅速,如暗魅般悄无声息。吴道明大惊失色,没料到这个青田刘今墨武功如此怪异,急忙闪避,但觉胸前一凉,前襟早已被扯去两条,皮肤上也留下了两道血红的指甲印。紧接着眼见月光下,满天飞舞着刘今墨那枯槁细长的大爪,吴道明那里还有还手之力?   大凡高手,拳掌越快,裹挟的风声越响,这是空气摩擦之故,可是这刘今墨如此之快的手法,竟丝毫没有风声,在一旁观战的吴楚山人心中暗暗吃惊,这简直是违背了空气学原理嘛。   吴道明心中懊悔低估了刘今墨的功力,看己已非其敌手,早知如此,干嘛不多拔几根阴锥,现在无论如何也是来不及了。   吴楚山人有心帮上一把,便纵身跃上土包,随手拾起地上的军用战锹,大喝一声:“且慢!”遂用力将钢锹插入圈子里。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刘今墨的利爪抓上了锹头,竟将钢制锹头硬生生的挠出了数道划痕。   刘今墨跳出圈外,冷冷的说道:“山人莫非要帮助外人么?”   吴道明立在了那儿,额头冒汗,表情万分的尴尬。   吴楚山人淡淡道:“守陵人不会去管下葬之事,但卧龙谷也不希望见到杀戮,你们的过节,可以留到谷外去解决。”   轻微的哼声,山人斜眼望去,看到吴道明在忍痛拔着颌下的胡子。   “不必了,难道此谷之中还可以留下任何活口的么?”刘今墨尖声笑道。   “你说什么?莫非你想连同守陵人也要灭口?”吴楚山人惊道。   刘今墨的尖笑声越发刺耳,那种高频率的金属摩擦声令山人的鼓膜感到十分的难受。   “刘伯温在青田家训里要我们履约后,卧龙谷中不留一个活口,以策安全,哈哈……”刘今墨笑声未了,如鬼魅般突然出手,两手分抓山人和吴道明。   眼瞅着已至面门,正待闪避之时,突然两爪之上黑影暴涨,十道黑光疾射,山人与吴道明向后急跃,但是已然躲避不及……   那是十只指甲套,颜色与指甲无二致,平时镶在指甲上,紧急时刻以内力驱之,乃是刘今墨的独门歹毒暗器,令人防不胜防。   吴楚山人和吴道明身前天突、璇玑、神藏、华盖及膻中五大要穴已经被指甲击中,两人感到胸口一闷,顿时坐倒在地上,吴道明手中的几根阳锥也还未及发射。   蒋老二大喝一声,正待跃起相救,滑竿旁的另两名劲装大汉早已拔出手枪逼住了他,急得蒋老二直跺脚。   山人没料到刘今墨竟然有此毒招,稍有不慎而着了道,但他心里也十分清楚,他和吴道明联手也绝对敌不过刘今墨的,此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刘今墨冷笑声不绝于耳,滑竿中的老者浑身如筛糠般的抖个不停。   “山人,你的职责已经完成了,老夫十分感谢,领死吧。”刘今墨走上前来,举起右掌,照着吴楚山人的天灵盖劈下……   “住手!”树后突然传出稚嫩的喝声。   刘今墨劈向半空里的手掌停住了,扭头一看,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樟树下,身旁还立着一条无毛怪狗。   “哼,来者何人?”刘今墨阴冷的目光。   “我是南山村寒生,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在这里随便杀人?”寒生领着笨笨走近前来。   哼,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并除掉,确保下葬的安全,想到这儿,刘今墨气贯手臂,待得再近些便一掌结果了。   “寒生,不要过来!赶紧快跑!”山人焦急万分的喊道。   “不行,我不能丢下山人叔叔。”寒生边走边说道。   咦,这小子倒有些胆识,可惜你运气不佳,休怪老夫无情,刘今墨慢慢抬起了胳膊。   “刘今墨,你不能杀他,他能够治好这位老人家的‘冰人症’!”吴道明在一旁喊道。   “胡说,当今世上的绝症,岂有人能治?”刘今墨冷冷道。   “我能治。”寒生平静的说道。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北京城里的专家都束手无策,你想你是谁,你是华陀啊?”刘今墨嘲讽道。   寒生心中言道,还真的让你给说中了。   “他是有名的赣北小神医,已经治好了一个‘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的病人,这在整个婺源县城都知道。”吴道明声嘶力竭的喊道。   此刻,蜷缩在滑竿里面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神情。   “你怎么治?”刘今墨盯着寒生。   “我自有办法,不过你得把他们都放了。”寒生说道。   做梦去吧,刘今墨冷笑着举起了手掌。   “刘今墨,你太卑鄙啦!神医有办法医治老人家,你还难道还是要下毒手!”吴道明看出了刘今墨的意图,绝望的喊叫道。   “哈哈,岭南吴道明,我道你有多聪明,原来也是一个二百五,老人家干嘛要治?老头子若是有的治,儿子何时才能黄袍加身?今天是九月十八,良辰吉时,老人家非要葬下去不可,这也是家属们的意愿,哈哈哈。”刘今墨发出尖利的狞笑。 第三十三章   刘今墨手指向龙穴道:“你们两个,快挖,一定要在亥子交更之时葬下。”   “是。”那两个劲装大汉应声答道,用力拔去手背上的阴锥毛,厌恶的甩在了地上,然后拾起了手枪入怀,操起钢锹奋力的挖掘起来。   夜空中飞来了两只乌鸦,盘旋在头顶,“嘎嘎”的叫着。   刘今墨嘿嘿冷笑道:“看,连乌鸦都来给你们叫丧来了,九月十八,朱元璋生,你们死,也不委屈了你们了。”说罢蓄气于臂,力灌手掌。   “你叫寒生是吧,我记住了。”刘今墨一掌击向寒生……   寒生想躲都来不及了,刹那间,阴风扑面,寒气逼人。   耳边蓦地响起了一声唿哨,“呜呜”风声,霎时间满夜空都是血红色的眼睛,无数只红眼阴蝠从天而降,如同飚起了一阵狂风,扑向刘今墨,还有所有的人,除了寒生和笨笨。   阴蝠首领胸前挂着月经带,一马当先凌空扑向刘今墨,忿怒的口中“吱吱”大叫着咬住了他的一撮头发,拼力拔了去。   刘今墨大怒,一掌劈中首领的右翅,首领翻着跟头栽倒在地上。这一下激怒了所有的阴蝠,密密麻麻的扑在刘今墨的身上,一阵撕咬后又飞升起来,然后继续进攻其他人。   笨笨于混乱之中,溜到刘今墨身边,照准其大腿狠命的就是一口,活生生的撕下一块肉来,疼的刘今墨眼泪都掉出来了。   寒生抢上前,抱回来阴蝠首领。牠伤得很重,右翼已经折断,浑身不住的颤抖着,一双眼睛无力的望着寒生,半边身子都是鲜血。   攻击慢慢停止了,一切归于平静。   月光下,刘今墨的头发、胡子甚至眉毛都被拔得精光,光秃秃的脑袋上都是血点子,它的脚下也横七竖八倒着十余具阴蝠的尸体。   除了寒生,其他人全都无一幸免,吴楚山人、吴道明、蒋老二、六名劲壮大汉甚至蜷缩在滑竿里的老者,全部被拔光了头脸之上的所有毛发。   方才的报信乌鸦的叫声,其他人都未加以留意,只有吴楚山人和吴道明心中有数。   吴楚山人知道这是谷口有外人进来了,可是还有什么人会在深夜入谷呢?可能是接应刘今墨的人,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吴道明听到乌鸦叫声,心中微微一动。   红眼阴蝠并不像吸血蝙蝠那样嗜血如狂,伤人性命,牠们只是在意拔光人的毛发,一旦无毛可拔,牠们也就失去了攻击的意愿,现在他们都已经伏在樟树上不动了。   “首长,挖好了。”那两名劲壮大汉尽管头上没了毛发,光秃秃的,但毕竟还是训练有素,竟不受意外干扰的挖出了一座土坑。   刘今墨手揉摸着光头,凄凉的月光下,手掌心里斑斑血迹,他嘴里咬牙切齿的咒骂着,这山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蹊跷怪异的事情。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晚上10点50分了。   “亥子交更之时快要到了,来,请老人家入墓,”他命令道,同时转眼望了地下的山人和吴道明,恶狠狠说了句,“等一会儿再来收拾你们。”   滑竿旁的两名汉子掀开草绿色的军大衣,拽起身子弱小的老者,径直架上了山包。   月光如水,淡淡的洒在了坑底,墓坑不大,虽说棺材盛不下,但老人家是囫囵个的入土活埋,因此大小就已经是足够的了。   “老人家,人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今天您的死远远的重于泰山,您的后人会世代铭记于心。”刘今墨郑重地对老人说道,然后摆摆手,示意将老人放入坑内。   老人的双目现出绝望的眼神,身子在奋力的扭动挣扎着,但是于事无补,还是被抬下了坑底。   人总是不愿死的,尽管身患绝症也是一样,吴楚山人想。   “喂,刘今墨,你也太残忍些了吧,这样子活埋法儿,老人家会很痛苦的。”吴道明看不下眼去,出声叫道。   刘今墨冷冷道:“你身为岭南第一风水师,难道不知道活埋的人可以速发么?越是在墓穴里挣扎,体内的气场就越能够与龙穴相融,发得也就越快,告诉你,不出十年,中原必将易主。”   “你们这是在杀人啊。”寒生怒不可竭。   刘今墨鼻子“哼”了一下,不去理睬,吩咐道:“时辰已至,即刻埋土。”   两名劲装大汉铲土抛下……   “都不准动!”远处传来了暴喝声。   月光下,一队民兵手持半自动步枪包围了这里,为首之人沉着脸走上前来,此人正是婺源县革委会主任黄乾穗,身后跟着南山镇孟祝祺和朱彪。   “你们终于赶到啦。”吴道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原来,清晨他嘱咐朱彪守在家里,然后直接返回到了县城,与黄乾穗商量了分头前往卧龙谷的行动方案。自己先行潜入卧龙谷,静观其变,另外黄乾穗去找孟祝祺和朱彪,由朱彪带上民兵小队,赶往卧龙谷接应。   我倒要看看什么“青田600年之约”搞什么鬼?黄乾穗一天都在想着这事儿。   “好哇,你们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埋活人!来呀,给我把他们统统绑起来。”黄乾穗命令道。   那个年代里,不锈钢手铐是极罕见之物,一般的都是使用绳子,每次民兵行动,麻绳都是必备之物,而且多多益善。   “慢,你是什么人?”刘今墨上前一步冷冷说道。   “呸,你们这帮反革命分子,被我捉了现行,还胆敢问我?告诉你,我就是婺源县革命委员会主任黄乾穗。”黄乾穗讲话向来干脆。   “哦,原来是一个小小婺源县的主任啊,可你知道我是谁么?”刘今墨阴沉着脸道。   “我不管你是谁,都给我捆起来!”黄乾穗喝道,对待阶级敌人永远都不要客气。   在二十余支半自动步枪的胁迫下,民兵们绑起了总共六名劲装大汉,吴楚山人、蒋老二和最后的刘今墨。   “报告黄主任,这些人兜里都有武器!”民兵们发现了并缴获了劲装汉子们的手枪。   “好啊,说不准还是个武装反革命集团呢。”孟祝祺兴奋的说道。   黄乾穗也是心情愉悦,他踱步到坑边,低下头柔声道:“老人家,您受苦啦,您被老区革命群众解救啦。”尽管老人并没有答话,但从其眼神中,已经流露出万分感激之色。   民兵们将老人从墓坑里抬出,重新让其坐进滑竿里,那边,朱彪早已第一时间扶起了吴道明。   吴道明蹒跚着来到黄乾穗身边,附耳轻轻说道:“黄主任,我怀疑那老头很可能就是你说身患冰人症的那个老革命家。”   “啊!”黄乾穗吃了一惊,但随即转惊为喜,眼睛瞄向了老人。   “放开我们,否则你会后悔的!”刘今墨愠怒道。   天意啊,如果真如吴道明所说,老人家就是京城里那位无产阶级革命家,那我岂不就是挽救了……黄乾穗想着,顿时心花怒放。   “喂,你听到没有!”刘今墨怒喝着。   “全部带走。”黄乾穗命令道。   此刻的他满面春风般,毕恭毕敬的替老人家掖好军大衣,哪儿有工夫去理睬刘今墨……   “这不是我们婺源的小神医么?你怎么也掺合到这里面来了,跟我们一起回县城吧。”黄乾穗踌躇满志的问起了寒生,态度亲切。   寒生怀里抱着受伤的阴蝠首领,没有理睬他。   “寒生能治那个老人家。”吴道明偷偷对黄乾穗耳语道。   黄乾穗听罢大喜,自己如果不但挽救了老人家的性命,而且还能够治好了他的绝症,那么自己对革命的贡献说多大就有多大,说不定下个月就会接到京城的调令了。   “小寒生,我们一起走吧,以后和你老爹就来县医院工作啦,红本吃商品粮,好不好呀?”黄乾穗的语气更加和蔼可亲了。   “不,我要留在这里,治好蝙蝠的伤。”寒生回答。   “寒生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医生啊,把蝙蝠带回县医院治疗不是更好吗?这里什么药品也都没有。”黄乾穗哄骗着说道。   “我不走。”寒生态度十分坚定。   黄乾穗见识过这孩子的犟劲儿,知道来硬的会适得其反,于是吩咐孟祝祺道:“找人陪着寒生,治好蝙蝠后立即带回城里,另外,请他老爹也准备一下,明日起就来县医院上班。”   “是,姐夫。”孟祝祺应声道。   孟祝祺指派朱彪留在卧龙谷中陪伴寒生,并要他照顾好寒生,如果出了问题一定拿他试问。   黄乾穗一挥手,民兵们持枪押着俘虏们下山了,寒生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前两步喊道:“山人叔叔,我找到了荷香和你的女儿……”   起风了,风儿卷起飘零的枯叶飒飒作响,在这瑟瑟秋风里,断断续续的传来山人叔叔的吟诗声:“……天寒日暮山谷里,中原无书归不得。呜呼一歌兮歌已哀,悲风为我从天上来……”   寒生怀抱着虚弱的阴蝠首领,望着寂寥的夜空,冰凉的泪水从脸上淌下。   他默默地走过樟树林,跨过菜地,来到了茅草屋里。点燃了油灯,轻轻将首领放在了床上,门外面,静静的守候着阴蝠们,树上、草屋上、墙壁上和菜地里,到处都是红红的眼睛。   “寒生,饿了吧,我去做饭。”朱彪讨好的说道,随即去了灶间生火做饭。   灯光下,寒生仔细的检查阴蝠首领的伤口。牠的右翼是被刘今墨的重手劈断的,首领强忍着痛楚,白发苍苍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一双血红的眼睛勇敢的望着寒生。   寒生找来扫把,开始从屋檐下和草屋顶处扫下梁上土,把那一丝丝的灰尘集中起来,看看应该是够了,接下来就是药引子童子溺白了。   寒生从床下找出自己从前用过的那个玻璃瓶,对着油灯光晃了晃,里面还剩有少许白色的粉末,那是自己上次治腿剩下的,但是还不够。   望着一声不吭、性格坚强的阴蝠首领,寒生不忍心挨到明天再给牠进行治疗,他默默地向瓶子里溺了些尿,掺合着那少许的白色粉末,放入梁上土搅拌着。然后,他轻轻地将首领的右翼复位,再涂抹上稀溜溜搅拌好的药,由于无法上夹板,所以也只得这样子了。   首领大概感觉到了那股清凉,额头上的冷汗不再冒了,对着寒生报以感激的目光。   寒生让牠静静的躺在床铺上,拉过被子轻轻地盖上,说道:“放心睡吧,明天早上就会没事了。”   灶间传来朱彪的叫声:“寒生,过来吃饭啦。”   此刻,寒生才想起已经饿一整天了。   灶间,苯苯不好意思的望了寒生一眼,接着又低下头去专心的啃着老鼠干。   朱彪递过一只盛满了米饭的粗瓷大碗,上面躺着一只烧得红扑扑的老鼠干,香气扑鼻,真的很好吃。   “明天我们去县城好吗?朱医生也要去的。”朱彪一面吃饭一面问道。   寒生没有吱声,默默地吃着饭,今天发生的事情的确是凶险万分,那个刘今墨实在是坏,为了速发竟然大埋活人,可惜却是个假穴,看来是山人叔叔作弄了他们。太极阴晕在什么地方,老爹和自己都知道的,难道真的那么有效么?   那得了“冰人症”的老头也不知是什么人,看症状与兰儿娘相似,自己要不要给他治疗呢?   听爷爷说过,当年华佗还给曹操医过头痛症,可那曹操是个坏人,他竟然把华佗给杀了。   这个老头是不是个坏人呢? 第三十四章   黄乾穗和孟祝祺带领着民兵们押着刘今墨等人一路出谷下山,先奔南山镇而去,东方现出鱼肚白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南山镇革委会的大院中。   孟祝祺命民兵将八名大汉和刘今墨、吴楚山人及蒋老二塞进一间带有铁栏杆的大禁闭室,并派人通知食堂立刻生火做饭,折腾了一宿,大家俱是又饿又累。   黄乾穗单独请那老者和吴道明坐在了接待室的沙发上休息。   “首长,这是今年上好的庐山汉阳峰秋茶,请您尝尝。”黄乾穗亲自沏好一壶茶,端到了老人家的面前。   老者感激地目光。   “请问老人家贵姓啊?”黄乾穗恭恭敬敬的问道。   老者依旧是充满感激地目光。   “老人家是从哪里来的啊?”黄乾穗更为恭敬的问道。   老者没有回答,眼角竟然落下一滴眼泪水,黄乾穗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地替老人家揩去。   “黄主任,老人家患的是‘冰人症’,身体如冰洞般僵硬,口腔器官也基本失去了功能,所以他说不出话来。”吴道明在一旁说道。   黄乾穗站起身来,皱着眉头道:“这便如何是好呢?”   吴道明前胸受袭的五大穴道经络已经疏通,料无大碍,他移身近前,说道:“黄主任,请让我来问问老人家好么?”   黄乾穗点点头,坐下端起茶杯。   吴道明面对着老人,清了清喉咙,首先发问道:“老人家,您受惊啦。”   老者还是感激地目光。   这老家伙可别是痴呆了吧?吴道明心里沮丧的想。   “老人家,我问您话,若对了您就点下头好吗?”吴道明换了个方式提问。   黄乾穗眼睛瞟过来,注意看着。   “老人家,您是首长么?”吴道明问道。   老者点了一下头。   吴道明和黄乾穗的心中同时一阵激动。   “首长,您是从京城来的?”吴道明又问道。   老者又点下了头。   黄乾穗的心脏“怦怦”直跳,眼瞅着吴道明,催促其快些问下去。   “首长,您身患的是‘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吗?”吴道明步步深入着。   老者又点了下头。   吴道明得意的目光瞥了黄乾穗一眼。   黄乾穗抢上前说道:“首长,您是不是被您儿子和一小撮别有用心的反革命分子所挟持到了此地?他们想要谋害您这位老一辈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这是阶级斗争的最新动向?正在最最危急的关头,我带着婺源县的革命群众及时赶到了……”   老人家一翻白眼,晕过去了。   吴道明无奈的站起身来。   黄乾穗沮丧的说道:“我们去提审刘今墨吧。”说罢,走出了接待室。   吴道明跟随着黄乾穗来到了一间办公室。   灰衣老者刘今墨被孟祝祺带了进来,他仍旧被五花大绑着,此人功力太强,不得不加以提防。   审讯开始了,刘今墨被强制坐在了一张木椅上。   “刘今墨,你究竟是什么人?”黄乾穗瞥了他一眼问道。   刘今墨不屑一顾的鼻子“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我的介绍信在里面的衬衣口袋里。”   黄乾穗摆了下手,孟祝祺上前从刘今墨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来,瞄了一眼,竟然双手颤抖起来,哆哆嗦嗦的递过来。   黄乾穗有些奇怪的望了这个小舅子一眼,低下头来看那信封,信封上印着朱红大字:xxxx办公厅。黄乾穗有些紧张,他抽出了信笺纸,原来是一封介绍信,内容如下:   兹有我办刘今墨同志前往公干,责各地党政军机关予以全力协助,遵从刘今墨同志的指示办理。   落款处盖着xxxx办公厅的鲜红大印。   黄乾穗浑身发凉,冷汗滴落在介绍信上。刘今墨在一旁摆出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看清楚了吧?还不给快我松绑?”刘今墨冷冰冰的说道。   黄乾穗忙下令松绑,孟祝祺在一旁解开了绳索。   刘今墨移步上前,一把揪住黄乾穗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混蛋,破坏了中央的绝密行动任务,我要将你撤职严办!”   黄乾穗憋得涨红了脸,好不容易才蹦出了一句话:“对不起,我们配合您再去办。”   “太迟了,机会已失,无可挽回,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刘今墨指着黄乾穗的鼻子怒道。   吴道明瞄了介绍信一眼,来头不小啊,可惜不是正道,摆不到桌面上来,亥子交更时辰早已过去,天都亮了,刘今墨错过了下葬吉时,中原看来易不了主啦。   他笑了笑,说道:“刘今墨先生,请你放手,事已至此,我们应当坐下来商讨一下补救的措施,我想,即使京城方面也不会希望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吧?”   刘今墨慢慢松开了手,冷冷道:“如何补救?”   吴道明嘿嘿一笑,说道:“治好首长的病,将功补过,你回去也好交差,这样子,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刘今墨沉吟着,首长肯定已经恨死自己了,万一真的把病治好了,他头一个就得收拾我,到时候,就算他儿子也保不了我的这条命。若不这样,一来吉时已过,二来事情已经泄露,难保不会传到京城,那麻烦就更大了,看来先要稳住这些江西老表,然后见机行事了。   “真的能治好这绝症?”刘今墨换了副面孔诚恳的说道。   吴道明点点头道:“肯定治得好,这点请您放心。”   刘今墨顿了顿,郑重说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任何人都不准泄露出去,否则定以国法论处。记住,我们从来都没有来过,你们也从来都没有见过我们,明白吗?”   黄乾穗紧忙附和道:“这个自然,我作为婺源县革委会主任,我以党性担保,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他望着刘今墨和吴道明光秃秃的脑袋,心中暗笑,要知道,一个人如果没有了眉毛,那可是丑陋之极呢。   “好,接下来按照我说的话去做,首先立即释放那两个守林人,什么也不要说,他们自会返回卧龙谷。其次,将我带来的人私下安排住到招待所,他们很守纪律,不会乱说乱动的,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他们。第三,立刻开始对首长进行治疗,总共大概需要几个疗程?”刘今墨不愧为是京城的大人物,布置工作起来又快又坚决。   黄乾穗和吴道明相对而笑了起来,刘今墨怒道:“你们笑什么?”   吴道明说道:“哪里需要几个疗程,一天就足够了。”   “你们开玩笑?”刘今墨愠道,简直是天方夜谭。   黄乾穗郑重其事的说道:“千真万确,赣北小神医上次治疗一个身患‘渐冻人症’的老太婆只用了一个时辰都不到。”   “那还等什么?赶快开始吧。”刘今墨还是不相信,疑惑着说道。   “祝祺呀,你亲自跑一趟卧龙谷,赶紧请寒生回来给首长治病,记住,寒生那孩子倔犟得很,要从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角度来做思想工作,不能来硬的,否则只会适得其反,耽误了刘今墨同志的大事,我可对你不客气。”黄乾穗吩咐道。   “是,姐夫,我一定请到寒生。”孟祝祺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吴道明说道:“寒生昨晚说过,只要放了吴楚山人蒋老二,他就给老人家医治,你等会儿就和他俩一起返回卧龙谷,寒生这孩子会遵守诺言的。”   “知道啦。”孟祝祺出去了。   “现在你们去安排其他的事情,我去和首长谈谈治疗上的安排事项。”刘今墨一个人向会议室走去。   他走进了会议室,看见了刚刚苏醒过来的首长,提气于臂,心下盘算着,要不要现在就干掉他…… 第三十五章   “青山清水清泉,难得一方净土啊。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在通往大鄣山卧龙谷的山道上,吴楚山人负手登高而立,感慨道。   蒋老二默默地站立在身后,远方目及之处,孟祝祺气喘吁吁的矮胖身影仍在努力的赶上。   “山人,卧龙谷我们还要继续看守下去么?”蒋老二怯生生的问道。   吴楚山人沉吟道:“天下之大,蝇蝇苟苟,世人碌碌,物欲横流,早已令人生厌,你我于此,月夜清风,吟诗小酌,岂不快哉?”   “山人说的是。”蒋老二诺道。   “想不到青田刘家600年之后竟出如此败类,将此秘密出卖给京城达官显贵,唉,我是担心从此以后,每年的九月十八,卧龙谷都将再无宁静之日了。”吴楚山人叹道。   “那我们怎么办?”蒋老二问道。   “我想当年刘伯温的本意,其实并非只为一己私利而报复朱元璋的,而是想中原一旦出现桀纣暴君,天下百姓煎熬之时,以此太极阴晕救苍生于苦海,可惜如今秘密泄露,小人觊觎,搞不好反而成为祸害。既如此,山人我也不必再遵守那青田之约了,为天下苍生计,我决定毁掉太极阴晕。”吴楚山人面现痛苦之色。   “毁掉太极阴晕!”蒋老二大惊失色。   “毁不得啊,太极阴晕毁不得……”身后孟祝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刚才蒋老二的惊呼声音大了些,恰巧被其听到。   吴楚山人转过身来,严厉的目光。   “毁不得,我和姐夫寻找太极晕已经找了很久很久啦,香港大师吴道明就是我们专门请来找太极晕的。”孟祝祺急切的说道。   “你们找太极阴晕做什么?”吴楚山人冷冷道。   “这……”孟祝祺吞吞吐吐不再往下说了。   “你不说是吧,我即刻毁去太极晕。”吴楚山人冷笑一声。   “我,我说,我的儿子已经不会有后了,他的蛋蛋没了,可是姐夫的儿子是个人才啊,国之栋梁,年纪只有二十几,可已经是北京大学政治系的工农兵大学生了,已经两年党龄了。我们想,一旦找到太极晕,就把姐夫家老爷子的尸骨移葬过来。”孟祝祺嗫嚅道。   吴楚山人冷笑道:“哦,原来你们家想当皇帝呀。”   孟祝祺多少有点腼腆说道:“您告诉我太极晕的地点,事成后,二位直接搬到县城来住,给你们批一个大宅院,落红本,吃商品粮,组织上给你们找两位漂亮的中年女人成个家,愿意入党也行,我做你们的介绍人。”   “哈哈,真是‘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啊,可笑,可笑。”吴楚山人大笑。   吴楚山人笑声未绝,转身径直奔卧龙谷而去。   孟祝祺扭头不解的望望蒋老二,干笑一声,赶忙跟上。   卧龙谷口,老樟树上的乌鸦见到主人回来,站在树顶上“嘎嘎”的大叫。   谷中雾气沼沼,一片静谧,拐过了樟树林,前面已经就是草屋了。   吴楚山人一步迈进草屋内,昨夜寒生的一句话令他多年来心若止水的内心里泛起了涟漪,“找到了荷香,还有一个女儿”的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自已当时与即将成婚的荷香算来已经失散了数十年,也曾踏遍中原寻访,可是仍杳无音讯,他早些年就已认定可怜的荷香应该是死了,大洪水、三年饥荒,还有十年文革乱世,一个孱弱的涉世未深的女孩是难以存活下来的。   可如今,从未出过家门的寒生竟然说……   灶间的柴薪垛上传出鼾声,近前一看,却是朱彪,一身的酒气。跨入房内,床铺上根本就没有人,寒生不见了。   孟祝祺大怒,上前一脚踹醒了朱彪。   朱彪惺忪着双眼,莫名其妙的呆望着孟祝祺。   “寒生呢?”孟祝祺厉声吼道。   朱彪愣了愣,总算缓过神儿,支支吾吾说道:“卧龙谷的酒好厉害啊,寒生,寒生在屋里睡觉呢。”   “胡说!哪儿有他的人影?”孟祝祺怒气冲天道。   吴楚山人用手拈起床铺上的几根灰褐色的茸毛,站立在那儿沉思着。   孟祝祺探过头来说道:“这不像是寒生的毛。”   吴楚山人没有理睬他,心中盘算着,这是那只老蝙蝠的毛,牠身中刘今墨一重掌,应是伤的很厉害,一夜之间绝对好不了,他们去哪儿了,难道下去了溶洞,那里面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像迷宫一样,很容易迷失在里面,那就危险了。   “大家分头在谷中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吴楚山人吩咐道。   “昨晚埋那个老头的地方是假的龙穴吧。”孟祝祺附在山人的耳边说道。   “你怎么这么说?”山人警觉起来。   孟祝祺嘿嘿一笑,说道:“我看了,那土坑里没有太极土卵。”   吴楚山人闻言又是一惊,看来卧龙谷的秘密早晚要大白天下了,“哼”,山人由此增强了毁去太极阴晕的决心。   众人在谷中找了个遍,没有发现寒生的踪迹。   孟祝祺向吴楚山人告辞,带着朱彪回去南山村,看一看寒生是否回家了,临行前,孟祝祺告诫山人,请他考虑一下他今天的提议。   山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寻思,自己是否也应该要下山一趟了。   草屋里升起了袅袅炊烟,蒋老二在引火烧饭。   “山人,老鼠干不多了,您看我们今年冬天是不是要多抓一点?”蒋老二说道。   “不必了,吃完饭以后,你同我抓紧时间一起下山到灵古洞去,今晚子时销毁太极阴晕。”吴楚山人吩咐道,已经明显有些气喘。   “山人,我们如何做法,还需要准备什么吗?”蒋老二询问道。   “你去老百姓家里买一头老母猪,另外带上锄头就可以了。”山人吩咐道。   “山人,我不明白,要老母猪干什么?”蒋老二不解的问道。   “毁去太极晕,挖土换土都没有用,龙脉地气使然,葬下去一头老母猪,就等于葬了人一样,此龙穴就被用掉了,以后即使再有人重新葬人,也毫无发力了,形同废穴。”吴楚山人解释说。   “哦,我明白了,但是母猪的后代岂不就发了?”蒋老二推测道。   吴楚山人表情有些痛苦的点点头,说道:“母猪也是胎生哺乳动物,身体结构与人类很相似,所以能够与龙穴地气相融合,当然,她的后代无法同我们人类一样登及称王,但是会变异的很大只,又肥又壮,肉质也是相当的好。”   “山人,我想好了,我以后干脆去养猪,就要这头老母猪的后代。”蒋老二安排着出谷后的人生计划。   “唉……如果青田刘伯温泉下有知,他耗半生心血布下的这个风水迷局,600年后竟然被我俩换成了一头老母猪,不知会作如何感想?”吴楚山人心中一酸。   “噗”的一声,山人口中喷出一股热血……   “山人,你怎么了!”蒋老二赶紧冲上前一把扶住了山人。   吴楚山人又咳出些黑血,慢慢说道:“这刘今墨的功力实在是高深莫测,生平仅见,他的指甲重创我前胸足阳明胃经五大要穴,此次内伤着实不轻,我以真气封闭穴道试着疏通仁脉,竟然无用,看来不妙啊。”   “山人,可有办法医治?”蒋老二带着哭腔问道。   山人摇了摇头。   “寒生,我去找寒生!他一定能够医治的。”蒋老二大声叫道。 第三十六章   寒生照顾着阴蝠首领睡去了,望着首领脖子上挂着的骑马布,心中一阵苦笑,世上事真的是无奇不有,辟邪物千奇百怪,谁又晓得一条农村普通妇女日常使用的月经带竟然被蝙蝠偷了来避雷呢,万物皆有灵啊。   朱彪在灶间鼾声如雷,他是喝多了山人自酿的酒。   寒生挑亮了油灯,从怀中掏出那本《尸衣经》,凑在灯下开始观看。   这是手写的书,字体清瘦飘逸,落款没有留名,寒生猜测这就是刘伯温的手迹。   翻开第一页,一行蝇头小楷映入寒生的眼帘:   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   吾,青田人刘基,字伯温。洪武元年,太祖登基,时任御史中丞太史令。洪武三年,受“开国翊运守正文臣资善大夫上护军”之称,赐封诚意伯。洪武四年,告老还乡。洪武八年,吾料之,太祖不日将遣御使至青田赐死,遂早三日诈死,谥“文成”。   吾隐此卧龙谷中,尽平生所学之异术,集此世间辟邪之奇书《尸衣经》,与吾同葬天蚕之中。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他日若有缘人破蚕,当以此书相赠,造福苍生。   这行偈语及后面的自述看来都是后加上去的,下面才是正文,寒生饶有兴致的接着往下看,书中道:   天下邪术无外乎自然现象及人为之术,无外乎阴盛而阳衰之故,阴气侵体,入表为之邪,入里为之魔也。世人驱避邪魔多用阳刚之术,或禅经或道符,密咒以请大罗。   吾不然。世间阴邪,吾以淫秽克之,天生男女,万物之灵,毛发精血,溺粪涕涎,眼屎耳垢,均为利器耳,无邪不摧,万夫莫当也……   寒生看到这儿,不由得喜不自禁,抓耳挠腮,原来人身上竟有如此之多的宝贝呀,怪不得那污秽之极的骑马布竟可用以抵挡雷电的轰击,真是匪夷所思……   接下去书中分为了男女二篇,分别叙述男人和女人身上污秽之物的采集和辟邪之用法,尤其在讲到女人的隐秘污秽之物时,寒生竟然有身上发热、口干舌燥之感。   他一下子合上书,热气方慢慢消褪,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噼噼”油灯芯跳动着,寒生重又挑亮,正欲打开书接着往下看,耳边听到“吱吱”的叫声,回头望去,阴蝠首领已经醒了,正睁着两只硕大的红眼睛看着他。   寒生近前,仔细地检查了牠的伤势,发现已经好了许多,炎症也已消褪,伸手抚摸散着零乱白发的额头,已经不发烧了。   “吱吱”,首领支撑着坐起来,眼睛眨动着要下地。   “你是不是想回到洞里去?”寒生猜测到了牠的意思。   好吧,寒生揣好《尸衣经》,在门后摘下山人挂着的手电筒,轻轻抱起首领,“噗”的一口吹熄了灯,走出了房门。   月儿弯弯,清风徐来,凉意沁肤。寒生朝着崖壁下的洞口走去,揿亮手电,钻进了溶洞中。   当他抱着首领回到了蝙蝠洞时,无数的阴蝠们一起的“吱吱”叫了起来,母阴蝠也从石台上上起身相迎。   寒生放下首领,望着那些出生不足一天的粉红色肉嘟嘟的小阴蝠,心里甜滋滋的,毕竟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接生啊。   “我要走啦,以后再来看你们。”寒生对阴蝠首领夫妇说道,一边用手势比划着。   “吱吱”,首领叫来了一只生有红毛的中年阴蝠,并示意牠去给寒生带路。   红毛阴蝠眨眨眼睛,向侧面的一个洞口跃去。   寒生走出几步回头望去,黑暗中首领那硕大的红色眼睛依稀闪动着泪花。   这不是来的路,寒生拿手电照着洞壁,发现十分的陌生。   不管怎么说,阴蝠们是不会害我的,跟着走就是了。   溶洞里时宽时窄,不停的穿行了一个多时辰,前面终于露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洞口到了。   寒生走出洞口一看,心里就乐了,原来这就是灵古洞口啊。   “吱吱”,红毛阴蝠打了个招呼就展开双翼,飞进了洞里。   此刻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天就要亮了。   “到家了,笨笨。”寒生回头招呼着。   笨笨兴奋得呜呜直叫,竟然冲进竹林里,一路小跑连头也不回,唉,毕竟已经好几天没回牠那狗窝了。寒生没有喊住牠,先回家去报个信也好,省得父亲牵挂,这时候说不定兰儿已经起来生火做饭了。   竹林里的乌鸦大概已经醒了,寒生听到几声“嘎嘎”的鸦噪。左边不远处的那连绵不绝的灌木丛里,就隐藏着刘今墨和吴道明这些外乡人所梦寐以求的太极阴晕。   一种强烈的愿望袭上心头,他四下里望望无人,于是量好步子,自洞口前行三丈,再左行一十五步,一头钻进了灌木丛中。   天刚刚破晓,光线还很黯淡,寒生找到了那有着五色圆土环的太极晕所在,周围绿草茵茵。   咦,那是什么东西?   寒生奇怪的看见太极图环的中间土壤向上隆起个锅盖般大小的土包,四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微微隆起的小土包。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蹲在了土包旁。   过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寒生伸出手指,轻轻地将那个大包包上的土慢慢抠到两边去,土中露出来一个黑褐色间有黄色斑块,硬硬的,不知是何物。   踌躇之间,只见那物竟然蠕动起来。   寒生大惊,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东西……   碎土慢慢隆起,滑下两边,一只巨大的长得如龟般的东西在地里面慢慢的翻身钻了出来,背甲绛褐色,散有淡黄色斑块,腹甲黄色,盾片上有排列基本对称的红色图斑,而牠的头则是金黄色,脖子上长满了金色的疣,四肢脚趾间有蹼。   这东西瞪着两只乌黑的圆眼睛,疑惑的望着寒生。   可能是山上的草龟,寒生想,但是越看却越不像,他不知道,这就是吴道明从朱彪家前面水塘边的老槐树上驱赶走的那母金头鼋。   就在这时,土壤里的那些小土包里纷纷冒出了一些小脑袋,东张西望的,原来是些小鼋。   寒生记得,上次同父亲来时,并未发现这些龟类动物啊,难道是太极卵孵化的?要不怎么凭空生出这许多东西来呢。   寒生疑惑不解。   这时,他突然发现这些龟类的举止似乎有些奇怪。   寒生看出这些草龟的脖子仿佛都很僵硬,转动起来十分的不灵活,与自己以前见过的龟类有所不同。出自医者的本能,寒生注意观察牠们的颈部。   不多时,他就有了发现,那些草龟疣状凸起的脖子上,都长着一根奇怪的毛,实际上是一白一黑两根绞在一起的毛,毛的尾端还打着卷。   真是奇怪,他边寻思着边以指尖弹了一下怪毛,那大草龟似乎十分惧怕,脖子一颤,寒生一用力,竟生生的将那怪毛拽下来了。   草龟的脖子立刻活动自如起来,寒生见那大龟竟然一圈圈的做起了360度回旋。寒生大喜,伸手将所有的小龟脖子上的怪毛全部都拽下来了,小龟们高兴的立即活动起颈部来,也打着圈。   手心里托着那些黑白相间的毛,寒生感到似曾相识般,他哪里知道,这些乃是吴道明的童子阴阳锥,十分霸道的风水暗器。   什么鬼毛?嗅嗅还有一丝臊气,寒生随手撇在了地上。   那只母草龟似乎对寒生十分的感激,伸出坚硬的爪子在土里面扒着,不一会儿,就已经扒出来五只土卵,白青黑红黄各一只,然后用前爪推到寒生面前,点点头,示意他收起。   寒生笑笑,收下了土卵,揣进了怀中,站起身来。   金头鼋被解除了禁制,恢复了千年的阴功,这是吴道明万万没有想到的。   天色已大亮了,寒生望了望草龟们,转身钻出了灌木丛,穿过竹林,向南山村走去。   寒生远远的望见了村东头自家的草屋上那升起的一缕袅袅炊烟,那一定是兰儿在生火做饭。   一种暖洋洋、甜丝丝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这是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他站在山坡上默默的望着生活了二十年的茅草屋,不禁有些热泪盈眶了。   这时,他看见远处驶来了一辆吉普车,车后卷起一道尘土。吉普车停在了草屋前,有几个人跳下了车,走进了院子里。   不一会儿,看见了父亲被来人推搡着上了车,那车一路尘土的驶去了。   寒生大惊,急忙冲下山坡,朝着家中跑去。 第三十七章   寒生刚进院门,笨笨就先发现了,呜呜地叫着,兰儿出现在了门口,身着旧蓝印花布褂子,一脸的诧异,眼角闪动着泪花。   “寒生!”她发出了一声轻柔的惊呼。   兰儿娘也出现在面前,急切道:“咦,寒生你不是在县医院吗?怎么……”   寒生大惑不解道:“县医院?”   “他们说你已经到县医院工作去了,县里来人刚刚把朱医生也接走了。”兰儿娘说道。   “这几天发生了好多事儿,我根本没有去过县里,他们是骗人的。”寒生想起上次父亲被关在县里,同样是受到了欺骗而被挟持的。   “他们是坏人!”兰儿娘瞪着恐惧的眼睛说道。   “不要紧,他们不敢把老爹怎么样的。”寒生安慰道,他心里清楚,那些人这样做,无非是想要逼迫他过去给那个老头治病。   “大娘,您以前的名字是叫荷香吧?”寒生突然问。   兰儿娘一愣,随后点点头,疑惑道:“寒生,怎么问起这个,是兰儿告诉你的吗?”   兰儿也惊讶的望着寒生。   “兰儿的爹京城,姓魏……”寒生接着问道。   “是啊,孩子,你想要说什么?”兰儿娘不解的目光看着寒生。   “兰儿,我找到了你的父亲。”寒生说着,鼻子一酸,自己的眼泪几乎掉了出来。   沉默,霎时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   兰儿和她娘怔怔的望着寒生,仿佛站在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人。   “住的地方离这儿不太远,我昨天还遇见了他。”寒生低头默默说道。   兰儿她们依旧没有说话,仿佛还没有明白寒生所说话中的含义。   “他是旗人,父母双亡,是北大的老师,57年成了右派,下放陕西关中渭河一带。房东家有一独生女,名字叫做荷香,梳着两根长辫子,人勤劳端庄,上门求亲的天天都有,可都被荷香拒绝了。荷香喜欢的人是他,但是他觉得自己是个右派,唯恐连累了荷香。最后,他终于与荷香私定终身,决定一辈子耕田种地,与荷香永不分离。他离开渭河去京城处理房产和办理相关手续,准备回来后就结婚。临别时,荷香送给他一个荷包,里面是荷香头上的一缕青丝。   当他返回来时,遇渭南发大水,水淹潼关,村子和荷香一家人都没有了。他发疯似的沿途寻找,寻遍了关中,最后一病不起。一年多以后,大病刚刚初愈,却被政府流放去了黑龙江原籍。后来,他又多次回去过关中,可那个村子早已经不存在了,再也打听不到荷香的下落了,他只道是荷香命苦,早已经不在人世了。从此,他发誓终生不娶,每当月圆之夜,他都会拿出荷包,思念着荷香,望着那一缕青丝而黯然泪下……”寒生说着说着,已经泪流满面了。   “扑通”一声,兰儿娘倒下了。   寒生扶住了兰儿娘,将其抱回屋子里,放在了西屋的床上。   “我娘她怎么了?”兰儿啜泣道,其实她又何尝不明白,娘苦苦撑了这数十年,早已心力交瘁,难以忍受这大喜大悲的刺激了。   寒生伸出三指,轻轻按在了兰儿娘左腕寸口处。   他起先只是帮助父亲捣药配伍,并未系统的学习过切脉诊病,好在他自幼跟随父亲走东串西,耳闻目染,道理却也大致明白。   父亲曾经说过,腕横纹向上约一寸长的这段脉为“寸、关、尺”三部,左右手的寸、关、尺部位分属不同的脏腑,其中右寸反映肺的情况,右关反映脾胃,右尺反映肾(命门);左寸反映心,左关反映肝,左尺反映肾与膀胱。   此刻寒生轻轻指压着兰儿娘左腕的寸关皮肤之上,浮取心肺脉象,竟丝毫感觉不到,遂稍微加大力度压至肌肉,中取也不得,全力重手按至筋骨,沉取脉象,心中暗道不好。   以寒生目前诊脉的水平,尚且分不清洪、弦、滑、涩诸脉象的分别,只是摸着脉搏感觉万分的虚弱,仿佛蠕动般,气血两虚亏。他知道,兰儿娘是承受不了丈夫仍在人世的消息的冲击而倒下的,人的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是最容易引起内伤的,她是思悲而经年,突又喜之极致,大起大落,心肝脏器终无法承受,造成了严重的内伤。   寒生拇指掐在了兰儿娘的人中。   一会儿,兰儿娘悠悠醒转来,登时泪如泉涌,口中喃喃道:“他现在哪儿?”   “您躺着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替你找他回来。”寒生说道。   寒生拉兰儿来到大门外。   “寒生,我娘不要紧吧?”兰儿泪痕犹在,楚楚可怜。   寒生安慰道:“你娘的心病乃多年郁结而成,心病还需心药医,我这就去将山人带来。”   “他真的是我爹?”兰儿还是不敢相信。   “是的,吴楚山人就是你的父亲。”寒生说道。   屋内发出响动,寒生和兰儿赶紧跑回屋里。   眼前的情形令寒生见了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楚。   西屋,兰儿娘坐在了椅子上,正微笑着对着镜子梳头,把本来不多的斑白杂乱的头发编成了两根小辫子……   寒生默默的退了出来,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愿望,马上找到山人。   东屋里,寒生掏出怀中颜色各异的五枚土卵,只留了一枚青色的木卵揣在身上,其余的几枚统统交给了兰儿,兰儿知道这些东西十分的珍贵,于是便小心的用包袱皮包好,拿回西屋。   天蚕衣丢到哪儿去了呢?寒生心里嘀咕着。   “我走啦,你好好照顾你娘吧。”寒生到灶间随手抄起两个红薯面的馒头,告别了兰儿,奔县城方向而去。   笨笨赤裸着身子躲在狗窝里不肯出来,远远的望着寒生远去的背影,嗓子里呜呜的低鸣着。   天阴沉沉的,好像就要下雨的样子,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腥味儿。   “朱医生在家吗?”院门口传来了一个男人的问话声。   兰儿迎出门去,院子里站着一对中年夫妇,怀里抱着个婴儿,手中拎着一条猪肉和两只鸡。   “你们是?”兰儿问道。   中年男子抢先说道:“我们是来感谢朱医生的,他救了我家婆娘和孩子,我叫沈天虎。”   “汪汪!”笨笨从狗窝里冲出来对着他们狂吠。   那妇人怀中的婴儿扭过脸来朝着笨笨裂开嘴巴诡异的一笑……   笨笨夹着尾巴溜进了窝里,低声“呜呜”叫了两声,缩着身子不敢出声了。   “快请进屋。”兰儿让他们进来。   中年夫妇和婴儿进得屋内,坐在东屋桌前,兰儿端上了茶水。   “朱伯伯去了县城,寒生也刚刚走。”兰儿说道。   “哦,那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沈天虎问道。   “还不知道,恐怕不会很早。”兰儿回答。   “你是?”沈天虎问道。   “我……”兰儿脸一红,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才好。   “女娃子生的这么好,是不是寒生的媳妇啊?”那妇人见兰儿娇羞腼腆,猜到个八九分。   兰儿见那婴儿生的白白胖胖,乌黑的眼睛格外的大,着实可爱,便忍不住地想要抱抱。   “他叫什么名字?”兰儿抱过婴儿,一面逗着孩子一边问道。   “沈才华。”妇人笑咪咪的说道。   “这名字好响亮,将来一定很有才华,你瞧他长的多壮实啊。”兰儿夸奖道。   沈天虎夫妇听到赞许后却高兴不起来,两人的脸上都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兰儿诧异的望着他们。   “我们在这儿等,一定要等到朱医生回来。”沈天虎皱着眉头说道。   “孩子有什么毛病么?”兰儿心中疑惑。   “唉,说来奇怪,姑娘既然不是外人,说说也无妨。这孩子出生就长着两排细牙,每次喂奶都会咬破他娘亲的乳头,在吃奶的同时还吸着血,嘴巴和牙齿都染红了,所以要找朱医生好好看看。”沈天虎说着打了个寒颤。   兰儿心想怎么还有这等怪事,再看那婴儿,此刻孩子正瞪大了眼睛对着她微笑,唇缝间看得见里面生着两排白森森的细小牙齿。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径直来到了房门前。   兰儿怀抱着婴儿迎上前去。   进屋的两人,一个是南山村小队长朱彪,另一个是南山镇革委会主任孟祝祺。   “寒生小神医在家吗?”孟祝祺恭恭敬敬的问道。   “请问你们是谁?”兰儿问。   孟祝祺停顿了一下,等待朱彪为自己介绍,半晌,朱彪也没有回话。   此刻,朱彪正瞪圆了眼睛,呆呆的望着兰儿怀抱着的婴儿。   那婴儿见到朱彪也是睁着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瞳孔放大开来,把眼白挤到了眼角边,小嘴巴一咧,露出两排尖利的细牙,诡异的一笑……多么熟悉的一笑。   那孩子认出了朱彪。   “菜花……”朱彪心中一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寒生早上去县城了。”兰儿告诉他们。   “那么,朱医生也去县里了吧?”孟祝祺接着问道。   “是,也去了。”兰儿回答。   “谁知道才华的名字?”沈天虎夫妇由东屋里走出来,见到朱彪一愣,说道,“原来是你呀,南山村小队长。”   朱彪恢复了镇静,忙道:“你们来啦,见到朱医生了?”   “没有,我们在等他回来。”沈天虎说道。   孟祝祺听说寒生父子均已去了县城,遂放下心来,望着沈天虎,问朱彪道:“他们是谁?”   朱彪此刻心痛如绞,心中骂道,若不是你同你儿子害死了菜花,我都已经有后了,这个仇我一定要报的!   “他们是朱医生的病人,外村的,这个胖大小子就是他们的儿子。”朱彪淡淡的介绍道。   “这位姑娘,你也是朱医生的病人?”孟祝祺心中想,这女孩好标致啊,若是给我当儿媳妇还不错,自从沈菜花死后,镇上的姑娘们见了儿子都躲得八丈远。   兰儿脸一红,低头未作声。   朱彪一心想多亲近儿子,便插话道:“天虎老兄,朱医生恐怕要晚些回来,不如你们夫妇和孩子到我家里坐坐,反正是个等,在哪儿都一样,顺便认认我这个队长的家门。”   沈天虎夫妇对视一下,点点头,对兰儿说道:“也好,朱医生回来后请叫我们一声。”   孟祝祺摆摆手,只要寒生已经上了县城,姐夫那儿就算有了交待。他将朱彪扯到一边说道:“朱彪,你去办你自己的事去吧,记住党的保密守则,昨天的事情不得当任何人说。”   朱彪点头称是,带着沈天虎夫妇和孩子走出了朱家。   孟祝祺想着必须抓紧赶回,毕竟大事当前,丝毫马虎不得,他有些恋恋不舍的望了兰儿一眼,也匆匆离去了。 第三十八章   苏醒过来的老者无力的靠在沙发上,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看见刘今墨走进了会议室里,一股无形的杀气袭来,他知道,刘今墨要下手了。   老人叹自己戎马一生,晚年得此怪病,养了儿子又是如此的不孝,相信刘今墨这个江湖术士的花言巧语,为求其所谓的速发,竟欲将自己的亲生父亲活葬。试问,这样的不孝之子若是主宰了国家,无数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江山岂不就要改变了颜色?劳动人民岂不又要重遭二茬罪?   可惜自己病入膏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任凭着那不肖子胡作非为,唉,此劫难逃啊。   刘今墨面上挂着阴笑,一步步的走进前来,慢慢的举起手掌……老人闭上了眼睛。   “神医寒生来了!”吴道明突然出现在了会议室的门口说道。   吴道明其实早已看出刘今墨此人阴险毒辣,其武功又奇高,自己若不是被寒生打通了任督二脉,恐怕是重伤了五腑,好在几个时辰下来,自己偷偷运气疗伤,已无大碍,估计那吴楚山人伤的不轻,足阳明胃经受到重创,不死也会落得个残疾。   刘今墨此人是绝惹不得的,他根本无心替首长治病,这一点明眼人一看便知,尽管这样,可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一香港的风水师何必蹚次浑水呢?   但是,这刘今墨实在是可恶,出手如此狠毒,差点要了老子的命,就凭这一点,也不能让他得意。   正巧黄乾穗原先认识寒生的那两个手下在汽车站前遇见了寒生搭车,就把他带回到了镇革委会。   刘今墨闻言一愣,举起的手掌慢慢的放下了,转过身来,双眼深处闪过一丝怨毒。   这一点,并没有逃过吴道明的眼睛,他心中一乐,老子就要让你不舒服。   办公室里,刘今墨盯着寒生,冷冷得问道:“你确实有把握医治首长的‘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吗?你要知道这是世界五大绝症之一,如果出了差错,你就要承担严重的后果。”   寒生平静的说道:“我能治,但是你们要放了我老爹和吴楚山人。”   黄乾穗凑过来亲切的说道:“小寒生啊,你父亲是接去县医院上班工作的呀,你如果不放心,我马上派人请他回这儿来,另外你说的吴楚山人一大早就已经放回去了,现在已经在卧龙谷中休息啦。”   寒生疑惑的望着黄乾穗。   “寒生,黄主任说的千真万确,吴楚山人今天早上就已经回卧龙谷了,我可以担保。”吴道明诚恳的说道。   寒生想了想,赶紧治好那老人家,然后抓紧去卧龙谷,能让他们一家人团聚,才是大事。   “好吧,现在开始。”寒生说道。   寒生被簇拥着进了会议室。   他看到了那个垂死的老人,老人的眼里流露出渴望的神情,那是一个普通人求生的欲望,凄凄惨惨戚戚。   “给我拿一把剪刀和一个干净的碗来。”寒生命令道。   黄乾穗挥挥手,立刻有人送上来一把新剪刀和瓷碗。   吴道明站在刘今墨身后,全神贯注的警惕着,他担心刘今墨当中搞鬼,害死老头不要紧,万一对寒生不利,他就要出手相救了,寒生出事,太极阴晕找谁要去?尤其当他看见寒生从怀里掏出一枚散发着新鲜泥土芬芳气味儿的太极木卵时,就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寒生抄起了剪刀,对老人说道:“老人家,需要您的一些毛发。”   老人的目光是坚定和赞许的,可是老人的头发和胡子甚至眉毛也都被阴蝠们拔光了,何处去剪?   老人大义凛然的垂下眼睛,盯住了自己的裤裆……   寒生明白了,他是要自己剪他的阴毛。 《青囊经》的药引子规定必须是病人的毛发,现在老人除了阴毛再也无有其他毛可剪了。   悬壶济世的医生怎可忌讳隐私呢,寒生二话不说,伸手解开老人的裤带,褪下他的裤子和内裤,露出了蔫蔫的老弟弟,斑白的阴毛寥寥可数,只剩有数十根了,而且高矮不一、参差不齐。   寒生手持剪刀接连“咔哧咔哧”数声,将老人的阴毛全部一扫而光,然后放入碗中点燃,屋内散发出一股臊臭的气味儿。   须臾,阴毛烧成了灰。   寒生随即将托在手心里的太极木卵朝地下摔去,“啪”的一声响,木卵碎裂了,里面躺着一条青色的蚕虫。   遇到空气,那青蚕虫慢慢的蠕动起来,探起小脑袋东张西望。   寒生抓起蚕虫放到瓷碗里,蚕虫闻到阴毛灰烬的气味儿,立刻爬过去大口大口的吞噬起来,不一会儿,蚕儿吃光了灰烬,但是显示出还未吃饱的样子,围着碗底一个劲儿的转着圈子。   没办法,只有这些了,寒生抓起青蚕虫塞进老人的嘴里……   老人吃力的咽下了蚕虫,在场的人全部都惊呆了,这一切是如此的诡异,完全超出了人们的想象,简直是匪夷所思。   刘今墨冷冰冰的面孔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默默地等待事态的发展,他知道,中医偏方离奇古怪,但是今天所见到的简直就是胡闹,这群江西老表不是入了邪教就是脑袋有毛病。   “快看!”有人手指着老人发出了惊呼。   众人急视之,原本萎缩成一团的老人突然四肢张开,口吐白沫,面部肌肉强烈的扭曲起来,只听得“噗噗”连响数声,括约肌失禁,屎尿俱下,会议室里顿时弥漫着一股腐臭味儿。   “这是怎么回事儿?”刘今墨大声问道,心中一阵宽慰,好小子,把老家伙治死是最好不过的了,一来去了日后的威胁,二来抓了个替罪羊,这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寒生也有点紧张,老人的情况怎么与兰儿娘的不一样呢?看来可能是药引子不够,无法充分发挥木蚕虫的药效。   “可惜药引子太少了。”寒生说道。   “可有其他补救办法?”黄乾穗急切的问道。   寒生低头不语,脑袋里搜肠刮肚的思索着。   吴道明上前道:“寒生,运动神经元的恢复与打通经络相似,据我观察,这木蚕根本没有吃足药引子,这样恐怕会功亏一篑,你上次激发我经络所使用的方法,我想可以在老人身上用一下,药力加上体内自身的求生本能,或许可以弥补药引子的不足。”   寒生听罢心里迅速盘算起来,吴道明所说的强迫疏通经络并非没有道理,可是《青囊经》上说此法不可用于老人、孩子和体弱之人身上,看这个体虚质衰的老人,怕是承受不了。   “咕噜”声响,老人体内的元气已经开始在喉咙里翻滚,眼睛急切的盯着寒生……   望着老人痛苦的眼神,寒生终下决心,猛地扑上去,用力按住老人的口鼻,老人的脸上几乎感觉不到有温度,如同冰块一般冰凉。   众人大惊,不知道寒生这是干什么,要知道,不让老人呼吸,岂不会憋死?   “大家不要慌,这也是一种辅助疗法。”吴道明赶紧解释道。   手掌下的老人脸色涨得通红,脑袋仿佛也膨胀变大了,体内原本微弱的元气在积聚着,木蚕的药性也被激发到了极至,寒生随时观察着,万一不行就得松手。   刘今墨乃是一代武学奇人,见此心中也是不由得赞叹,这寒生果然是个医学奇才,这一险招暗合高深武学的道理,逼出人体自身的能量方为武学至高无上的追求。太极蚕虫的药理他不知道,但他觉得寒生此人乃是十分的不简单,小小年纪用药已经用到极至,方法也是古怪到极至,此人的家学渊源可谓颇有来历啊。   就在此时,老人“噗”的放了一脆生生的响屁,吴道明知道,大功告成了。   寒生慢慢松开了手掌   此刻,老人平静了下来,浑身上下升腾起一团白雾,脸上和衣服上均覆盖着一层白霜,与上一次医治兰儿娘时的情况一致,寒生终于松了一口气。   吴道明上前轻轻拍了拍寒生的肩头,赞许的一笑。   老人身上的寒气慢慢的消散,会议室里仿佛到了冬天般,气温骤降了几度,黄乾穗不禁打起了哆嗦。   刘今墨明白天下五大绝症之一的“冰人症”终于在寒生手下治好了,他不由得长叹一声,此乃天意啊。   他转身走出了会议室,来到了外面,望着视野里的绿水农田山郭,惆怅之情油然而生,婺源不仅是中国最美的乡村,而且还有中国最神奇的医术,我刘今墨今日算是见识了,正因如此,我也不得不离开了。   他默默地走了。   寒生,我们还会见面的,他心里说道。   会议室内,老人伸展着四肢,慢慢坐起,随即竟又站立起来了。他边提着裤子,边以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众人,令人感到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首长,我是婺源县革命委员会主任黄乾穗,你的病全好啦,这真是我们国家之福啊,衷心的欢迎您来到婺源指导工作。”黄乾穗赶紧挺身说道。   首长的目光落在了寒生的身上,立刻柔和了许多,他微笑道:“寒生小同志,你的医术真实了不起,攻克了世界性绝症,请你跟我回京城吧,那里可是大有用武之地啊。”   寒生想起了华佗与曹操的故事,摇了摇头说道:“您已经没事了,我也该回家了。”   首长再次劝说:“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可以一同进京。”   寒生笑了笑,竟然转身走出了会议室,众人惊愕不已。   “好,富贵不淫,威武不屈,功成身退,小小年纪,不简单啊。黄主任,你要做一下他的思想工作,京城的条件好,待遇高,另外老一辈的革命家年龄都大了,身体嘛多少总有些毛病,我看寒生小同志完全可以胜任这一特殊而光荣的工作的。”首长吩咐黄乾穗道。   “请首长放心,黄乾穗保证完成任务。”黄乾穗拍着胸脯说道。   “来人啊,给我把刘今墨抓起来。”首长脸色一变,命令道。 第三十九章   寒生一路直奔大鄣山卧龙谷而去。   深秋的赣北山区,层林尽染,黄叶铺地,不时的看见小松鼠们怀里抱着松塔穿过林间的空地,准备着过冬的食物。   寒生急匆匆地赶路,根本没有留意到远远的有人跟在了后面,跟踪之人身形敏捷,踏地无声,如同幽灵一般。   遥遥望见大鄣山时,天空中飘起了雨滴,寒生顺手自路边拔了些野草,编了顶草圈扣在了头上以避雨,一直走到黄昏时分,终于来到了卧龙谷口。   “嘎嘎”老樟树顶上的乌鸦见到寒生叫了起来,“嗖嗖”轻微的破空声,那两只乌鸦一头栽落下来,摔在了寒生的脚下。寒生颇为奇怪,拾起乌鸦的尸体,发现牠们的脑袋都已经被什么东西击碎了,血流一身。   奇怪,寒生抬头望望树顶上,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啊。   相距不远处的那个跟踪者嘴角冷冷一笑,他就是刘今墨。   当寒生来到了草屋门前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草屋内闪烁着油灯光,吴楚山人面色蜡黄,静静地躺在床上,蒋老二正背转着身子用手抹着眼泪水。   寒生见此情景大吃一惊,急忙扑上前去。   “寒生!”蒋老二转身发现了寒生,大喜过望。   “山人叔叔,你怎么啦?”寒生望着面容憔悴的山人叫道。短短一夜之间,山人仿佛变了个人,几乎都已经认不出来了。   寒生哪里知道,山人胸前五大要穴中了刘今墨的独门暗器——五根指甲,如今任脉已断,奄奄一息了。   这刘今墨乃是当今世上一武学奇才,自幼师从一个云游的癞头老僧,武功极阴柔,后来得知那老僧是前清皇宫里的一个烧火太监。1924年初冬,冯玉祥部将鹿钟麟荷枪实弹包围了紫禁城,驱赶走了末代皇帝溥仪,那烧火太监从此流落民间,谁都不知道,这不起眼的烧火太监竟是大内的第一高手。   此人出宫后为了掩饰太监身份,遂易女装,虽已是中年人了,但仍是眉清目秀,风姿绰约,竟招来商贾纨绔、市井无赖们的骚扰,无奈只得暗中出手,除掉那些狂蜂浪蝶,这些无头案件,当时震惊了京津一带。   后来干脆装成一癞头僧,浪迹江湖,晚年隐居浙江雁荡山中,直到有一天路遇一天资聪颖的男孩子刘今墨,遂掳入深山,将毕生武学倾囊传授。   那刘今墨极赋天分,不但尽得真传,而且性格上也极阴柔狠辣。   这次他只一招便制住了吴楚山人和岭南吴道明,其武功之高,出手之毒,由此可见一般。   寒生试了下山人的脉搏,已经感觉不到了,探探鼻息也是极其微弱,这可怎么办?寒生急得汗珠滴了下来。   “什么人!”蒋老二大喝一声,身体似箭一般窜了出去。   寒生一愣,这时房门外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听到有人摔倒在地,寒生吃惊不小,正欲起身察看,门外悄无声息的走进来一个人。   “寒生,吴楚山人今晚必死无疑,你就别费心思了。”尖细的声音令人耳膜极不舒服。   寒生望见来人,吃惊道:“刘今墨!”   刘今墨阴笑道:“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吧?小神医,你治好了老爷子,可是毁了我的前程呢。”   “你来干什么,蒋老二呢?”寒生问道。   “喏,在外面躺着呢。”刘今墨努努嘴道。   “你杀了他?”寒生疑惑道。   刘今墨又是几声阴笑,说道:“怎么会呢?毕竟是我们青田人的后裔,我只是点了他的穴道。”   “你来谷中究竟有什么目的?”寒生质问道。   刘今墨点了点头,正色道:“寒生,我听说你医治老爷子的条件是释放吴楚山人,这说明你同山人的关系是非同一般的。另外,你手中的那枚新鲜的太极土卵是从何而来的?今天我一看见它,就已经知道昨夜是被吴楚山人欺骗了,太极阴晕根本就不在那个破土包上,所谓太极土卵都已经孵化完全是谎话。你今天必须告诉我,作为交换条件,我帮你医治吴楚山人。”   寒生淡淡的说道:“山人叔叔的伤,我自会医治。”   刘今墨嘿嘿两声,愣愣说道:“如果我在补上一掌呢?”说罢举起手掌,走到床前,作势就要劈下。   “无耻!”寒生怒道,握紧了拳头。   刘今墨扭头对着寒生冷笑,说道:“如何,太极阴晕的地点重要呢,还是吴楚山人的性命要紧?”   寒生张了张嘴,一下子未能说出话来。   刘今墨得意的盯着寒生。   “好,我告诉你太极阴晕的位置,你得发誓不得伤害山人叔叔和蒋老二才行。”寒生心想,没什么比山人叔叔和兰儿娘一家团聚更重要的了。   “哈哈,好,一言为定,我刘今墨答应你……”刘今墨大喜过望,得意忘形之中竟完全放松了警惕,以他的功力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得开这致命一击的……   待刘今墨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后腰二椎间左右志室穴受到了重击,随着“嘭”的声响,刘今墨的身子被重重的抛到了对面的墙壁上,然后连同那幅大痴山人的村上图一同摔落在地上。   他半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朝击来的方向看去,吴楚山人正坐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对着他惨然一笑,随即口一张,喷出一团血雾……   原来当寒生刚刚进屋的时候,山人就已经料到有强敌觊觎其后了,外人进谷,报讯的乌鸦绝不可能不来报信儿的,如此,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乌鸦已经被杀死了,而寒生不会这样做,他也没有这样的功力。在寒生入谷前后定有高人入谷,既然出手杀了乌鸦,必是不怀好意,应该是寻仇来了。可是自己重伤在身,蒋老二又恐非敌手,所以自己只有装做知觉已失,在暗中慢慢集聚全身的能量。寒生扑到床前,自己绝不能漏馅,因为他知道,那个高手就在外面偷窥着。   但由于仁脉已断,唯有靠督脉和奇经八脉内残存的真气凝聚到一只右掌之上,等待着最佳时机才能一击奏效,而且绝对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刘今墨上当了,他轻易出手点倒了蒋老二,对自己的奄奄一息放松了警惕,加之寒生同意了交换太极阴晕的条件,于是,得意忘形的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给了山人。   吴楚山人认得真切刘今墨后腰第二椎骨处的志室穴,然后竭尽全力的给与致命的一击……   刘今墨不愧为江湖上的武学奇人,又在雁荡山中师从清末紫禁城大内第一高手多年,当突感腰后气场有变,体内下意识猛地提气护穴,虽然未及护及全部,右志室穴遭到了重击,但左志室穴却基本保住了,尽管如此,也还是承受不住吴楚山人的耗尽全身真气的一掌。   他的身体被击得飞起来,倒撞墙上,腰椎以下已经失去了知觉,双手臂也暂时麻痹了,他暗道,此次栽了,我命休矣。   吴楚山人用尽了残存的真气,喉咙一甜,喷出血雾,眼见着是不行了。   “你……”刘今墨惊愕的望着吴楚山人,说不出话来。   山人小口小口的喘着气,艰难的说道:“寒生,快,快去灶间取来铁斧,照着他的天灵盖正中砸下去,不然等会儿他缓过来就麻烦了。”   寒生愣住了。   “快去呀,否则就来不及了。”山人鼻子和嘴里涌出来大团大团的鲜红的血泡泡。   寒生机械的迈着步子走到了灶间,拎起了靠在火塘口处的一把铁板斧,返回到屋子里。   刘今墨瞪着惊恐的眼神注视着一步步走近的寒生。   寒生缓缓地举起了铁板斧……吴楚山人欣慰的合上了眼睛。   “快砸呀,寒生,等一下他缓过来后可不会手软的。”山人半晌未听到动静,不甘心的睁开了眼睛,虚弱的催促道。   寒生望着刘今墨的眼睛,手中的铁斧似有千斤重,他重来没有杀过人,自幼受父亲治病救人的教诲,从来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要亲手杀人,不,他下不了手。   “山人叔叔,我不能杀人呀。”寒生哀求的目光望着吴楚山人,手中的板斧缓缓放下了。   刘今墨的眼光中露出一丝喜悦的期望。   山人叹了口气道:“孩子,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   寒生重又举起黑乎乎的板斧,口中带着哭腔:“是天灵盖的中间么?”   刘今墨刚刚燃起的生存希望之火又熄灭了,他知道这下完了,自己运气冲关刚刚冲开一半,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回想起自己当年只有十岁,在雁荡山亲戚家的后山玩儿,遇到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那个人,他的师傅,癞头老僧。   他还记得那个癞头老僧乍一见到他时,眼睛一亮,呵呵笑了起来,那笑声阴阳怪气地,吓得他两股战战,跑都卖不动脚步了。   癞头老僧用手轻轻一指,自己浑身就已麻木了。他被夹着翻山越岭,耳边乎乎风声像飞似的,最后来到了一个好深好深的山洞里,一晃就是十多年。这些年里,他学会了老僧的全部武功,两人相依为命,就像是父子一样,自己的亲生父母已经都淡忘了。   终于有一天,老僧病了,临终之前告诉他,他姓梅,叫梅一影,是当年光绪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戊戌变法失败后,光绪帝囚禁瀛台,郁郁而死。他遂被贬为烧火太监,从此后,他一直默默无闻的在紫禁城里烧火做饭,没有人注意过他,也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大内皇宫里的第一高手。   “你该回家了,你陪伴我的晚年而不致寂寞,到现在该还回给你的生父母了。”当晚,老僧就死去了。   刘今墨凭着记忆找回到了自己在青田的家。   正回忆到这儿,耳边板斧裹挟着风声落下,“噗”的一声闷响……   刘今墨睁开眼睛一看,铁板斧摔在了地上,寒生默默地走到了床边,扶起来吴楚山人转身背在了后背上,然后走出了房门,经过躺在地上的刘今墨时,甩下了一句话:“请不要伤害蒋老二。”   寒生背着山人走到灶间,拿起锅台上面蒋老二的手电筒,然后离开了草屋。   脚步声远去了。   刘今墨方才出了一头的冷汗,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命丧卧龙谷了。   他试着运动真气再次的冲关,志室穴一热,第二腰椎有了知觉。刘今墨大喜,赶紧催动着真气,沿仁督二脉运行,有阻滞的地方便加大力度冲过,最后真气终于运行一个周天,奇经八脉也同样做了一遍。   嘿嘿,刘今墨站起来了,寒生啊寒生,你不杀我是你的事儿,我杀不杀你是看你是否说出太极阴晕的位置,这回我看你能逃到哪儿去?   说罢,纵身一跃,身子飞出草屋。   草屋外,早已不见了寒生的踪影。   此时,小雨已经停歇了,云层撕开了道缝,皎洁的月光洒了下来,卧龙谷中雾气茫茫,一片静谧。   刘今墨低头望了望躺倒在草屋外面的蒋老二,说了句:“青田老乡,12个时辰后穴道自解。”然后几个纵跃向谷口而去。   月光下,谷口外面的山路上清晰可辨,可是并无寒生和吴楚山人的踪迹,咦,这小子怎么会跑得这么快?刘今墨诧异着一口气追出去几里路,仍旧不见寒生他们的踪迹。   坏了,这小子可能根本就没有出谷,肯定是躲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以吴楚山人的伤势,是拖不了很久的。如果寒生有办法医治,也会马上着手,不可能背着山人乱跑的,妈的,上当了,赶紧回谷。   刘今墨掉头折返卧龙谷,一路疾奔。 第四十章   寒生背着吴楚山人出了草屋后,向卧龙谷峭壁走去,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洞口,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他揿亮了手电,跟着记忆中的甬道前行。   穿过大大小小的溶洞,前面终于看见了那些熟悉的红眼睛。阴蝠们见有入侵者,“呼啦”一下子扑了过来,预备拔毛,牠们感知到了熟悉的超声回波,认出来是寒生,兴奋得围着他“吱吱”直叫。   阴蝠首领跃到了寒生的面前,眨动着血红色的大眼睛。   寒生摸了摸牠的右翼,灯光下看到已经基本痊愈了,寒生心情略微得到了些慰籍。寒生拍拍首领,示意着向侧面的洞口而去,首领明白了,跃起带路。   甬道太窄的时候,寒生只有放下山人,然后匍匐拖拉着他前行,就这样艰难的行进着,几乎大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天蚕洞。 《青囊经》疗伤篇中,记载着天蚕治疗内伤具有奇效,无论内伤有多么严重,只要一息尚存,将伤者放入天蚕内,七日定可痊愈。   经过了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寒生现在对《青囊经》已经确信不疑,所以他在草屋里才有把握说自己来治疗,关键是抢时间,现在终于在山人气绝之前赶到了天蚕洞。   事不宜迟,寒生奋力托起吴楚山人,从天蚕的裂缝中将其硬塞了进去,“噗嗵”一声砸在了浑身白毛的刘伯温的身上。他把手电光照进去,发现山人下意识的抱住了刘伯温。   好啦,寒生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虚脱了般,躺在了地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寒生悠悠醒转来,睁开了眼睛,黑暗中看到了那些熟悉的红眼睛,身旁散发着一股清香的气味儿。   摸过手电筒一照,身边是一大堆的新鲜水果,有山梨、枇杷果,还有一些碧绿的大山枣,原来是红眼阴蝠们送来的。   寒生感激之极,也学着牠们那样“吱吱”叫了几声,阴蝠们大喜,一起“吱吱”的叫个不停。   有了这些水果,就饿不着了,自己也可以在天蚕洞里守候山人了,他关闭了电筒,摸黑抓起一个水果就啃起来,尽管味道有点涩,毕竟可以果腹了。   沈天虎夫妇抱着孩子跟着朱彪来到了老槐树下。朱彪指着水塘旁的三间草屋告诉说这就是他的家。   婴儿此刻突然不安起来,鼻子不停的轻轻翕动着,仿佛嗅到了什么,黑黑的瞳孔不停的在移动。   一行人走到了朱漆大门前,婴儿的眼睛瞧到了那幅领袖戎装像,天安门城楼上,领袖身穿草绿色军装戴红袖章,神采奕奕。   这是一张放大了的照片,还是朱彪荣膺县模范民兵排长出席表彰大会时发的,他感到是莫大的荣誉,遂贴在了屋檐下,尽管几年来的风吹日晒,领袖的神态依旧那么慈祥。   大凡拍照,如被摄人物的气场有足够强,均会在相片上得到反映,但只是一般人不易觉察而已,世上有些人则非常敏感,如婴儿、练气功有成的人及被脏东西上身的某些灵媒,这些人就会感知照片上的罡气或者阴气。古代的帝王、今时的党魁领袖、军事统帅,甚至高僧老道、屠夫刽子手均有很强的气场,面前的这幅领袖戎装像,罡气尤甚。   婴儿沈才华此刻已经感到了照片的煞气,“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脑袋躲进了母亲的怀里,吓得不停的发抖。   房间里坐下喝茶,沈天虎夫妇看到了满墙的奖状和荣誉证书,不由得充满了敬意。   “朱队长,你真是了不起呀,在这南山镇可算是个名人啦。”沈天虎赞叹道。   朱彪含蓄道:“这些荣誉都是党的培养和努力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结果。”   沈天虎满意的望着四周的墙壁,说道:“朱队长,你上次说要认才华干儿子的事儿,我同意,由你这样出色的干爹是咱们才华的福份啊。”沈家婆娘也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   “菜花……”朱彪一愣,随即喜极,口中喃喃自语。   沈天虎夫妇见朱彪如此喜爱才华,心中也是十分宽慰。   “才华,快来见见干爹。”沈天虎开口说道,并示意婆娘。   婴儿被递到朱彪的手里,竟然立马张开小嘴儿,破涕为笑了,小小的舌头舔了一下那两排白森森的小牙……   朱彪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拉开柜门,打开一个小包裹,取出来一对玉镯,那是当初想送沈菜花而又未及送出的,因为得到了菜花的死讯。   那些日子里,他经常深夜前往荒坟岗,月下凭吊,发出长长的叹息,后来准备将这对玉镯埋入坟前,当从吴道明口中得知自已有了孩子之后,就决定留下了。   “来,我的儿子,这是爹爹给你的见面礼。”朱彪将玉镯塞入婴儿的小手,那孩子竟自紧紧地抓住了玉镯。   “第一次到家,一起吃个饭吧,我去李老二家搞点荤菜。”朱彪说着放下孩子,不料那沈才华竟然抓住朱彪不放手。   “不必客气了,有什么吃什么,我们自己动手。”沈家婆娘说着来到厨房拾掇起来,沈天虎也起身帮忙。   “好吧,我带儿子到院子里转转。”朱彪抱着沈才华来到了院子里,慢慢踱到了房山西侧,那里是沈菜花的墓地。   婴儿沈才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安静之极。   “孩子,这下面就是躺着你的娘沈菜花,”朱彪又低下头来对着平平的新冢说道,“菜花,我把我们的儿子带来了,你瞧,他长得多壮实啊,以后我会经常带他来看你的,你高兴么?”泪水模糊了朱彪的双眼。   他抬头看看婴儿,竟然发现沈才华也掉下了两滴眼泪。   吃饭的时候,两杯烧酒落肚,沈天虎话多了起来。   “他干爹,你又不是外人,你知道吗?才华刚出生的时候是个女孩儿……”,沈天虎放下酒杯,眼睛已经喝红了。   “什么!女孩儿?”朱彪吃了一惊。   “没有小鸡鸡。”沈天虎追加了一句。   朱彪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沈天虎笑了笑,又道:“开始我们都以为是个丫头,连朱医生也是这样说的。没想到第二天就长出一个小肉球,一天比一天大,后来看出来了,那是一个小鸡鸡。”   “啊。”朱彪终于换过神儿来。   “是啊,这事儿真的是太奇怪了,我从来没有当别人说起过,朱队长,你是才华的干爹,这才告诉你的。原想私底下来问问朱医生的,可他又不在家。”沈天虎说道。   “我看看。”朱彪迫不及待的要拉开沈才华的裤子。   沈家婆娘褪下沈才华的小裤子,朱彪凑过头去定睛细瞧……   这是一个发育还没有完全的小鸡鸡,阴囊还只是在皮肤上出现的一些褶皱,咦,这是什么?才华的光洁的小屁股蛋上长着一个红颜色的胎记,酷似一朵梅花。   朱彪如同遭受到了一记重锤般,脑中一阵眩晕,那胎记,沈菜花的屁股上面也有一个!   “朱队长,你怎么啦?”沈天虎一脸茫然的望着痴痴的朱彪。   “是男孩儿,没错。”朱彪痛苦的说道。   “朱彪,我回来啦。”门外传来了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朱彪应声一看,原来是岭南吴道明笑呵呵的走进门来。   朱彪连忙起身介绍这是广东来体验生活的大作家。吴道明眼光一扫,最后落在了婴儿沈才华的身上。   “哦,还没变过来。”他的一句话吓了屋内人一跳。   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吴道明的脸上。   自从首长大病初愈,下达了追捕刘今墨的命令,所有的人都忙开了。黄乾穗忙着给县公安局打电话,部署各交通要道的盘查堵截,镇革委会在孟祝祺的带领下也召集起基干民兵组织,随时配合行动。吴道明则返回南山村,继续做他自己的事,他可不愿意再见到那个刘今墨,那家伙武功实在是神鬼莫测,弄不好自己的小命不保。   “您说什么还没有变过来?”沈天虎惊愕的问道。   吴道明淡淡一笑,道:“这孩子出生时是女仔,满月时是男仔,天地造化啊。”他瞥见了朱彪在那儿给他使眼色,心中已明了,便不再说下去了。   沈天虎越发惊愕了,连忙毕恭毕敬的问道:“吴老师,孩子真的会变吗?”   吴道明摆摆手,说道:“医学上讲是可以变的,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了。”   沈天虎怏怏的坐下喝着闷酒,也不再说话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婴儿沈才华极怨毒的眼光看着吴道明。   “沈大哥,朱医生回来啦。”院子外面传来兰儿的喊声。   沈天虎闻言忙起身,婆娘抱好孩子,夫妇俩打了招呼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朱彪询问的目光望着吴道明。   吴道明坐下来,微微一笑,问道:“这就是那个孩子吧?”   朱彪点点头。   吴道明缓缓说道:“沈菜花被谋杀时已有八九个月身孕,此时男孩儿的性别已定,寻找过胎的宿主时,孕妇宿主可能怀男也可能是怀女,如果怀的男胎就不存在问题,若是女胎,则必须经过一个变胎的过程。”   “那如何能变呢?”朱彪急切的问道。   “你的孩子属于鬼胎,凡是鬼胎必是怨气十足,他侵入宿主腹内会吞噬原来的胎儿,改变那胎儿的内部神经系统、遗传基因和性别,长小鸡鸡只是身体外观的改变。”吴道明解释道。   “他杀了原来的那个胎儿?”朱彪战战兢兢的说。   “是谋杀。”吴道明纠正道。   朱医生被吉普车接到县城的那所老宅子里,有人出面客客气气的接待,与上回被挟持而来所遭受的对待截然不同,可是也无人对此予以解释,他也没有见到黄乾穗主任。   近午时,有人请他重新坐上了吉普车,稀里糊涂的被送回了南山村,下车回到了家。   兰儿告诉他,早上寒生回来过,然后就去了县城。   “他这几天去了哪里?”朱医生问道,心中忐忑不安。   兰儿摇摇头,说道:“他没讲,只是告诉我和娘,他找到了我的父亲,他要去把他带回来。”   “你的父亲?”朱医生吃了一惊。   “嗯,说是叫做‘吴楚山人’。”兰儿说。   吴楚山人?朱医生想起了寒生提起过的大鄣山中救过寒生的那个人,似乎很神秘的,等见了面,应该要好好的聊一聊。   朱医生回屋歇息,兰儿去叫沈天虎夫妇。   沈天虎夫妇怀抱婴儿走进院子,笨笨刚一露头就又缩回去了,大气儿也没敢出。   朱医生看见孩子长得白白胖胖,心下自是欢喜。   “朱医生,您上次接生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是个女孩儿,但是现在却变成了男孩,您说是不是有些奇怪?”   “不会吧,明明是个女孩呀。”朱医生说道。   沈家婆娘脱下沈才华的小裤子,指给朱医生看,那里果然长出了小鸡鸡,原先女孩子的特征则不见了。   咦,那个鬼胎我已经下药驱除了呀,难道说没有除掉?朱医生心中犯了嘀咕,那白虎衔尸之地,黄土新坟,莫非那沈菜花怨气太甚,竟药力有所不及?如果是这样,鬼胎降生却是有些凶险呢。   “这孩子有什么与常人不同之处么?”朱医生看着那婴儿问道。   沈天虎道:“没有什么不同的,只是喜欢咬破他娘亲的乳头吸血。”   “什么?他现在就已经长牙了?”朱医生大惊。   就在这时,沈才华裂开了小嘴儿,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尖利的小牙,冲着朱医生一笑……   坏了,朱医生心中一凉。 第四十一章   夜空中云彩散去,卧龙谷中,月色如水,树影婆娑。   刘今墨默默走到了草屋前,出手点去,解开了蒋老二的昏睡穴。   “起来吧,蒋老二,你是我们青田人的后裔,我不会为难你的。你大概从来没有去过浙东南吧?在这赣北卧龙谷中蜗居一世,也真是难为你了。”刘今墨柔声说道。   蒋老二活动了下手脚,爬起身来,站立在刘今墨面前一言不发,他知道,此人武功之高,实在是匪夷所思,自己被点倒时,甚至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简直如鬼魅一般。   “你知道寒生背着吴楚山人去哪儿了么?他俩应该还在谷中的某个地方。”刘今墨问道。   蒋老二沉默不语。   “好,我再问你,作为守陵人,你应该知道真实的太极晕在什么地方吧?按照青田之约,我带来了信物,你们就应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你难道想违约不成么?”刘今墨继续说道。   “太极晕的位置只有吴楚山人一个人知道,卧龙谷600年来的规定一向如此。”蒋老二说话了。   刘今墨嘿嘿冷笑起来,道:“这怎么可能,万一那个人出事儿了,岂不秘密失传?到那时,如何向青田履约人交待?”   蒋老二不再言语了,他知道刘今墨聪颖过人,自己言多必失。   “告诉我,他们疗伤的山洞在哪儿?”刘今墨果然机警过人,他猜测吴楚山人重伤在身,决计不可能露宿野外,此谷之中只此一间草屋,但这里却是典型的喀斯特石灰岩地区,溶洞比比皆是,他们肯定是藏在某个山洞中。   蒋老二何尝不是这样想,山人已经重伤昏迷,寒生既然背负着山人决计不可能走远,肯定钻进了某个洞子,可是寒生又不熟悉这里的洞穴情况,唉,可惜自己现在爱莫能助啊。   得想法子引开刘今墨,他想了想,说道:“好吧,你若相信我,就跟着我走,不信呢,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们好了。”说罢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望着刘今墨。   “好,我岂有不信之理,我跟你走。”刘今墨艺高人胆大,心想谅蒋老二也耍不出什么名堂来。   蒋老二返身回屋,从抽屉里找出备用的手电筒,然后出门向山谷深处走去,刘今墨如影随形的紧紧跟在了后面。   月光下,雨后的谷中湿雾沼沼,溪水中偶尔传来林蛙的鸣叫声,尤显得谷深林密,静谧之极。   两道溪水之间,霭霭雾帘的后面,依稀有一个大大的山洞,洞口成串的水珠滴下,洞口的上面的石头曾被武功极高之人铲平,并用某种兵刃镌刻了三个大字草书:卧龙洞。   “就是这里了,卧龙洞里面洞连着洞,纵横交错,跟着我,万一走失就可能再也出不来了。”蒋老二语气坚定地说道。   “请前面带路。”刘今墨坦然道,他心中微微一笑,这蒋老二在玩小动作,方才说话的语气暴露了他的内心,他巴不得我在地下迷失,岂会好心提醒于我?   洞中黑暗潮湿,石壁上长满了青苔和石耳,散发出一股霉味儿。里面果然洞连洞,甬道横竖参差,蒋老二头也不回的径直向里走。   哼,想玩我?刘今墨鼻子轻轻一哼,暗运内力,每经过一拐点,就将手掌往石壁上一按,那石灰岩本身硬度并不十分高,竟硬生生悄无声息的被刘今墨按出掌印!   可想而知,这刘今墨的武功已臻化境,若干年后,如有有人来此洞游览见到这些手印,不知会凭空生出多少惊世骇俗的遐想。   当年也是在这样的山洞中,癞头老僧曾对自已说,本门武功至阴之极,越到后来人也会变得阴柔起来,而且会产生极强烈的母爱,每月都有一次便血发生,屙血而且同时尿血,届时会痛得死去活来。开始血量为寥寥数滴,其后逐月增多,从一小杯至一大碗,最后甚至达到半脸盆,最终会因失血过多而死。此时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宫。   自上月开始,自己的出血量已经接近一海碗了,而且发作之时疼得满地打滚,意识混乱,其难受程度远胜于毒瘾发作,可自己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自宫。   “到了,这里就是卧龙洞里的龙潭。”耳边传来蒋老二的话音,打断了刘今墨的思绪。   刘今墨私下里扫视一周,冷冷道:“你把我引到这儿来,又不见寒生和吴楚山人,同是青田人,何苦说谎话呢?”   蒋老二平静的说道:“吴楚山人为你所伤,我蒋老二虽是粗人,但山人与我同为守灵人数十年,他对我敬重有加、亲如手足。刘今墨,你害我手足,我岂能帮你?”   “那又如何?”刘今墨叉起手来,不屑一顾的看着他。   “同为青田人,我愿与你一同死在此洞之中。”蒋老二说道。   “嘿嘿,你以为我走不出去么?”刘今墨冷笑道。   蒋老二盘腿坐在了龙潭边,不发一声。   刘今墨劈手夺过手电筒,朝潭中照去,水潭最阔处宽约有十丈,不规则形,潭水呈碧绿的颜色,深不见底,偶尔会有一连串的泡泡升上来。   “此地如此幽静,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出去呢。”刘今墨索性也坐了下来。   “青田老家是什么样子?”蒋老二突然问道。   刘今墨愣了一下,说道:“唔,这么说吧,青田位于浙东南,瓯江的下游,靠近温州,属丽水地区管辖。此地因城北青田山而得名,山清水秀,是鱼米富庶之乡,而且还盛产青田石,很名贵的。还有,提起刘伯温,谁都知道是咱们青田人。”   “唉,可惜我从来都没有去过。”蒋老二自言自语的叹了口气。   刘今墨自己说到青田,想一想,也大概有十多年没有回去了吧。   自从师傅癞头僧梅一影去世后,刘今墨便收拾行装返回青田,临行时,遵照师傅的遗命,一把火将那个山洞里的所有物什烧了个精光,彻底抹去了他们生活过的所有痕迹。   当年上山时自己只有十岁,如今下山时,已经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了,世人谁也不会知道,这个丝毫不起眼的年轻人,却是身负绝顶武功。   他凭着当年的记忆,一路打听着往青田的南田村而去。   时值1935年初春,中原时局不稳,日军此时正在策划“华北事变”,战争一触即发。一路上,遇到不少北方流亡的学生以及逃难的难民,其状甚惨。   地处浙东南的青田老家,此刻正遭遇着一场劫难,他赶回来的正是时候。依稀记得自家门前的那株老槐树下,聚集了一群人,树杈上吊着几个遍体鳞伤的人,人群头里几个彪形大汉正高举皮鞭狠命的抽打着被吊之人。   刘今墨挤入人群,认出了那吊在树上的正是自家的亲人,其中有父亲、母亲和唯一的哥哥,衣衫破碎,血凝成痂,全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几名手持皮鞭的恶棍、一条凶恶的狼狗,还有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抽着洋烟,身后站着几名劲装汉子。围观的村民们个个麻木不仁,只是看热闹,更无人阻止施虐。   “住手!”刘今墨拦在了亲人前面。   人们愣住了,瞅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外乡人,包括自己的父母亲,也都没有认出来这个年轻人就是自己十年前失踪的儿子。   “年轻人,不关你事,还是快点走吧。”吊着的父亲苍老了许多,口中滴着鲜血,好心的劝说着。   刘今墨心头一热,差点脱口喊出父亲来,一时间泪水满盈,几乎夺眶而出。   “哪儿来的混小子,撕了他。”椅子上的西装中年人吩咐道。   一名长相凶巴巴的打手一声唿哨,那条恶犬呼的扑上来,张开血盆大口便咬,人群中一阵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刘今墨认准恶犬的狗头轻轻一点,那恶犬闷声不响的摔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已然气绝。   恶棍们大怒,一拥而上,皮鞭铁棍长刀齐下。   刘今墨山中苦练十年,从来还没有同人真正交过手,下起手来也不知轻重,只见他身影如同鬼魅,掌拳指如风,几名恶棍应声倒下,筋断骨折,有俩个眼见着活不成了。   中年人吃了一惊,一摆手,两名劲装汉子飞身跃起,恶虎扑食般的直击下来,半空里划出两道弧线,身形矫健优美,博得人群中一片喝彩。   “扑通”两声响,那两名汉子竟然径直扑落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人们但觉眼一花,未看清年轻人如何出手,此时喝彩声尚未断绝。   刘今墨出重手点中两人死穴,竟然不费吹灰之力,此刻深深的感到,原来癞头僧所传武功竟是如此的厉害。   就在这时,有人轻呼了一声,刘今墨眼一瞥,那中年人从西装里掏出一把手枪。   刘今墨听师傅描述过此种暗器的厉害,不敢怠慢,真气驱动,一枚中指指甲如闪电般疾射而出,“啪”的一声击飞了那暗器……   “快走!”中年人低喝一声,一溜烟儿的跑了。   刘今墨解开绳索,放下己的亲人。   “壮士,多谢相救,可是你闯了大祸啦,先别管我们了,赶快逃走吧。”父亲急匆匆地催促道。   “我不能走。”刘今墨回答道。   “为什么?”父亲不解的问道。   “您还认不出来么?我是墨儿,您十年前走失的儿子啊。”刘今墨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喷薄而出。   父亲和母亲终于认出了寒儿,一家人抱头恸哭,哥哥也在一旁抹着眼泪。   回到了依稀记得的家中,草屋院落,灶台铁锅依旧。   “父亲,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拷打你们。”刘今墨问。   “孩子,我们刘家有一个保存了将近600年的秘密,现在必须传给你,你带着这个秘密远走高飞吧,家里其他人不会武功,根本逃不出去的。”父亲说道。   “不怕,父亲,有我在,以后不必再怕他们了。”刘今墨自信的说道。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等我说完这个秘密之后,你就知道非要离开不可了。元朝末期,我们青田出了个刘伯温,就是我们刘家的先祖,后来官做到了明朝的开国军师。洪武八年,先祖突然告诫家人,他不久于人世,死后停柩七日方可下葬。次日果然辞世,家人披麻戴孝悲痛不已。第三日,洪武皇上派钦差御使赐毒酒而至青田家中,见先祖故去三日,遂开棺验尸,确认已死,回京赴命。第五日,棺中传来敲打声,家里人忙开棺发现先祖已经醒来。   先祖说,安徽黄山东南方向有一大鄣山,山有一谷,名‘卧龙谷’,谷中有青田子弟看守一处叫作‘太极阴晕’的万年吉穴,得之可速发,十年左右便可开国。先祖见洪武皇帝朱元璋重民间疾苦,惩治贪官污吏,便不想使用此龙穴了。他告诫刘家后人,日后无论其何朝何代,如遇当朝皇帝是暴君,鱼肉百姓,荼毒苍生时,便可携带信物前往卧龙谷,葬人于太极阴晕,十年后中原便可易主。   接头暗语是一首偈语: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   信物是先祖手书的一本《尸衣经》。   孩子,记住了么?”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父亲,孩儿记住了。”   父亲遗憾的又道:“只可惜那信物《尸衣经》已经失传了,听你爷爷说大概失落于清雍正年间。”   “父亲,今天那些人拷打你们就是想要得知这个秘密?”刘今墨说道。   “是的,孩子,爹爹要你带着这个刘家保守了600年的秘密马上离开青田,走的越远越好,而且永远不要再回来了。”父亲流泪催促道。   刘今墨明白了,他是非走不可了,这个秘密刘家能否继续保守下去,完全依靠自己了。   “父亲,我们还是一起走。”他做最后的努力。   “孩子,走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人追杀的,趁他们还不知道我有你这么一个会武功的儿子,你赶紧离开就会安全了。”父亲紧紧地抓着儿子的手臂,指甲都抠进了肉里。   “就是这里!给我包围起来!”院子外面传来了叫喊声,还有拉动枪栓的哗啦声响。   “不好,有毒!”刘今墨下意识的猛地喊出声来,随即将手电筒照开去,这时发现碧绿的龙潭从水下冒出数不清的泡泡,水面上像开了锅般咕嘟起来,一股淡淡的苦味儿弥漫在空气里。   蒋老二已经扑倒在地上,刘今墨屏住呼吸,一个箭步窜到他的身边,一把抓起,飞身向后疾退,一口气跑出十余个相连的洞子,这才停下了脚步,空气中已经闻不到那种苦杏核味儿了。   好险,这个蒋老二竟然诱骗自己同归于尽,着实可恶。   “喂,醒醒,蒋老二醒醒。”刘今墨抽打着他的脸颊。   蒋老二已经处于意识丧失阶段,只听得他口中断断续续的嗫嚅道:“……龙潭,间歇……氰化毒……同归于……尽。”   蒋老二口中涌出一团带有苦杏核味儿的白沫,他死了。   刘今墨纵横江湖,一生杀人无数,可这次蒋老二,卧龙谷中呆了一辈子的青田守陵老人,宁肯与自己同归于尽也不说出太极阴晕和寒生的下落,却第一次令自己感到了茫然。   唉,你这又何苦呢?为了刘伯温的青田之约,我们刘家和守陵的青田子弟已经付出了太多了。   刘今墨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穿过了一个个的溶洞……自己那天奋力杀了十数名持枪的乡丁,可自己的父母母亲和哥哥也都饮弹身亡,一切都是为了保持这个秘密,后己逃到了福建和广东。多少年过去了,自己隐于市井之中,默默无闻的生活着,直到七、八年前的那一天……   一个身穿草绿军上衣,袖带红卫兵袖标的青年被一群持大砍刀的人追杀,那青年已经身负重伤,浑身血迹斑斑,扑到匍匐在他的脚下,抬起深邃的眼睛望着他。   刘今墨霎那间被震撼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那眼神仿佛一下子洞穿了他的大半生,仿佛催眠般的柔和。刘今墨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出手了,那十几个持刀汉子一个不剩,瞬间被他全部杀死了。   “你跟我走吧。”青年人平静的对他说道。   从此,他就始终没有离开过那青年人的左右,那青年就是首长的儿子。   这是什么地方?刘今墨从过去的回忆中醒转来,此刻才发现,他已经迷路了。 第四十二章   寒生躺在黑暗之中,不知道时间几何,感到寂寞难耐,他一骨碌爬起来,揿亮手电,从怀里掏出那本《尸衣经》来翻看。   这刘伯温真不愧为一代易学大师,不但从阴阳五行万物类相对人体阐述得如此透彻,细微之处更是妙不可言。例如在《男篇》中讲到阴阳锥时,这样解释道,面上胡须乃男人象征是为阳,下体阴毛不见光为阴,此二者极俱辟邪之功效,童子尤甚。三十年童身之阴阳锥可破一甲子邪物修真之功力,四十年童锥破两百年邪功,五十年童锥破五百年邪功,一甲子童锥则破千年邪功矣。   啊,此淫亵之物竟有如此功效,实乃耳目一新。   正看到妙极之处,“啪”轻微一声响,手电筒的灯泡烧爆了,四下里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唉,这下坏了,如何打发这漫漫数天的寂寞?   “吱吱”,寒生扭头看去,黑暗中是阴蝠首领在召唤他,红红的眼睛眨呀眨的示意跟牠走,反正无事可做,就去看看也好。   寒生跟随着首领钻过了几个溶洞和一条长长的甬道,前方竟然现出了绿色的荧光,走近前发现荧光甬道尽头的这个溶洞。寒生跟随进了溶洞,竟然里面绿莹莹的光可照人,细看之下,原来石壁上散落镶嵌着些发着绿光的石头。寒生摸了摸,感觉凉凉的,看得出它们是天然生就的,很可能在远古地壳运动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   寒生知道,这萤石经过打磨之后就是夜明珠,是非常值钱的东西,而且这么大个是极为罕见的。不过这东西对于自己倒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用其来阅读却是不错。   流水声石壁下,也是一道暗河,水流湍急,寒生跪在水边掬起两捧水至嘴边尝了尝,甘冽清甜,泼到脸上,人也精神了许多。   他坐在地上,凑着荧光翻开《尸衣经》,字迹清晰可辨,寒生大喜,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阴蝠首领知趣的悄悄退出,一会儿派来些小阴蝠送来了许多水果。   寒生一面如饥似渴的阅读《尸衣经》,一面饿了吃水果,渴了喝山泉,困了就睡,睡醒了接着看。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少天,终于将整本《尸衣经》融会贯通,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寒生站起身来,脑袋里却是一阵眩晕,随即向前扑到在石地上,《尸衣经》脱手而出,掉落进湍急的暗河里……   几天日以继夜的不停阅读,又只是充饥些青涩的水果,寒生的体力明显不支,所以,刚一起身,便是一阵眩晕。   “经书……”他伸手几抓没够着,经书随着激流冲走了,从此,中国古代唯一的一本辟邪奇书《尸衣经》就这样失传了,天下间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看见过这本奇书了。   寒生清醒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此书墨迹经水浸泡必毁,可惜呀可惜,刘伯温保存了600年的手迹毁在了自己的手里,他的心里实在是痛惜不已。   今天是第几日了?他想起了天蚕,里面疗伤的山人也不知怎样了。   寒生低头在地上找到了块不大的钟乳石,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走到石壁前,往下连敲带打着一块绿色的萤石,别了两下,只撬下来一小块发着绿光的萤石,有鹅蛋大小。   寒生手里托着萤石,走出这个溶洞,绿莹莹的光芒映射下,可以勉强看得见四周的景物,起码可以充当手电光照路了。   阴蝠首领这几日一直陪着寒生,此刻在前面带路而行,约摸一个时辰左右,回到了天蚕洞。   天蚕里面发出了响亮的鼾声,寒生知道,山人的内伤已经好了。他拿着萤石,绿芒光射进天蚕里面,山人叔叔满面红晕的抱着长满白毛的刘伯温遗体睡得正香……   寒生笑了,他终于治好了山人叔叔,兰儿的亲爹,他们一家人要团聚了,《青囊经》又一次的发挥了奇效。   “山人叔叔。”寒生轻声呼唤着。   吴楚山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迷茫的眼神寻找着绿芒的来源,仿佛对不准视距般。   “山人叔叔,你终于醒啦,我扶你出来。”寒生高兴的伸出手来。   “啪”的一声,吴楚山人的手猛地扣住寒生的手腕,如钢钳一般,痛得寒生“妈呀”的大叫起来。   “你是何人?是否皇上派你来毒害于我?”吴楚山人警惕的语气道。   “山人叔叔,我是寒生啊,你睡糊涂啦?”寒生大声叫道。   “寒生?你是都察院的人还是左丞相府的人?”吴楚山人喝问道。   “我,我是南山村的人啊。”寒生也被突然一问给搞糊涂了。   “南山村?是南田吧,青田县南田村,你是我刘家的那一房?”吴楚山人松了口气,同时也松开了手。   “山人叔叔,你,你是……”寒生几乎哭腔着说道。   “老夫刘基是也……”山人答道。   寒生后退几步,心想坏了,莫非这天蚕里不但可以疗伤,而且还可以保存人的生物磁场?想这刘基刘伯温已经死去600年,他的生物磁场竟然不散,而且在山人叔叔昏迷的时候侵入了体内,把他变了个人一样。 《青囊经》上只是说,天蚕可以疗伤,并未提到原先就有人在里面会如何,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他们一家人又怎么可以团聚呢?   寒生这下可慌了神了,他反反复复回忆《青囊经》,经中从未提到过出现了这种情况的处理药方。   “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吴楚山人口中吟着那首偈语,纵身跃出了天蚕,看那身形,确是山人的以往的武功姿势,看样子,山人叔叔除了脑袋以外,其他的仍是吴楚山人。   “很久没回青田老家啦,应该回去看看啦。”吴楚山人自言自语道。   寒生灵机一动,自己有些不解的东西可以问问刘伯温呀,这可是天赐良机。   “刘伯……请问军师,自从您诈死瞒名离开青田到这里,就一直隐身卧龙谷吗?”寒生问道。   “老夫知道皇上非要置我于死地,所以不便再露面,恐伤及青田刘氏一族。”吴楚山人嘿嘿笑道。   “有一天,朱元璋母亲的贴身丫环入卧龙谷中与您谈了一次话,都说了什么,以后她再也没有来过谷中了。”寒生又问。   “我们谈及洪武皇帝虽有很多不是,但他毕竟重农工,体恤百姓,剥皮实草,严惩贪官污吏,若是易主,未必做得更好,所以也就算啦,太极阴晕留待后世去了,大概就是这样吧。”他解释说。   “请问,《尸衣经》是您写的吧?既然是信物,为何还留在天蚕内?”寒生疑问道。   “《尸衣经》乃老夫毕生心血,岂可妄留世间?万一为歹人所得,必将危害苍生,因此既然只是做为一件信物,就留给他们一本假的就是了。”山人笑道。   “我想再问问,天蚕是个什么东西,您怎么会藏在其中,而那天蚕壳却是完整的呢?”寒生提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山人哈哈大笑,说道:“此乃‘白陀须’所为,此物生于人体,在此溶洞中无昼夜、无寒暑,百年后成茧,表皮硬化如石,遇风则长,解毒圣药啊。”   “我想……”寒生接着再问下去。   “你问了这么多,究竟有何企图?”山人变色道,在绿色萤光的照射下显得面目有些狰狞。   “我最后只问一个问题,鬼上身以后如何尽快恢复从前的记忆?”寒生争辩着喊出最后的问题。   “这个么,很简单,找到他以前最亲的人的头发,烧成灰喝下去,三次就行了。”山人回答道。   “您认识荷香么?”寒生突然插话道。   “荷香?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呢?”山人陷入了沉思。   “咦,我的头发和胡须呢?”山人惊诧道,其实是刘伯温在自言自语。   他已经不记得是那些红眼阴蝠干的了,寒生想。   “我要出去散散步了。”山人说道,随即仿佛很熟的径直向前走去,寒生托着萤石,借着绿色的荧光跟随着,刘伯温既然藏身于此,必然对道路十分的了解。   不到半个时辰,他俩就已经走出了溶洞,灰蒙蒙的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是清晨。   山人似乎有些发愣,听得到他的口中叨咕着:“怎么树林都少了呢?那是谁盖的草房?原来的木屋呢?”   他不知道现在已经是600年之后了。   走进了草屋,地上躺着一个人,下半身被鲜血浸透,地上血污一片,寒生认出来,此人是刘今墨。   寒生非常奇怪,自己当时手下留情,并没有伤到他呀,还有蒋老二呢,方才也没有看见他在外面。   “喂,刘今墨,你怎么啦?”寒生推搡着他。   刘今墨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哦,是寒生啊,还有吴楚山人,我在卧龙洞中了毒,有恰巧遇上每月一次的血崩,好难受啊。”   “蒋老二呢?”寒生问道。   “死了,在卧龙洞里中毒身亡。”刘今墨说道。   “啊,不是你害的吧?”寒生吃了一惊。   “不是,他带我去卧龙洞找你们,想与我一同吸入毒气同归于尽,他的功力不够,死了。我毒中得不深,冲出来后又迷路了,转悠了两天才出得来,又到了大出血的日子,所以,躺在了这里。”刘今墨似乎十分虚弱,脸上也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   “我扶你上床。”寒生搀起刘今墨,让他躺在了床上。   “此乃何许人也,来我卧龙谷做甚?”山人疑惑的问道。   刘今墨勉强挤出笑容,道:“山人老兄,连我也不认识了。”   “山人,谁是山人?”吴楚山人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山人又是谁呢?”刘今墨有点讨好的说。   “老夫刘基。”山人大声说道。   刘今墨认为吴楚山人生自己的气,于是笑了笑也就不吭声了。   “你说每月一次血崩,是怎么一回事儿?”寒生饶有兴趣地问道,凡是疑难杂症,从医之人都很留心。   刘今墨顿了顿,说道:“说来话长,我派武功阴柔至极,练到后来必须去势,方可登峰造极。若不自宫,则每月一次大出血,肛门与小便处同时出血不止,血量一次甚过一次,最后终因血枯而亡。京城里的专家也看过,病理都搞不清楚,遑论治疗了。”   寒生沉吟不语。   刘今墨知道寒生医术奇高,单凭治愈首长的“渐冻人”绝症便见一斑,若是肯替自己医治的话,说不定还有希望呢。但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恐怕他不会为自己医治的。   “可以治的。”寒生的眉头舒展开来,说道。   “真的!”刘今墨心中一热。   山人拉扯寒生的衣襟,小声说道:“此人虽清癯但气浊神短必孤,不孤则夭,额门杀重,观其眼火轮四白,神光太露,鼠耳轮飞廓反,流年不利损六亲,切不可与之为伍。”   寒生闻言憋不住一笑,说道:“军师大人,这个人才是你青田刘家的后人呢,你就这么埋汰你的子孙?”   两人的对话,刘今墨听在耳中,越发迷糊起来,他疑惑的开口问寒生:“山人这是怎么啦?什么军师?”   “你是浙东青田刘家人?”山人诧异的问道。   刘今墨照实说道:“我是浙江青田县南田村刘伯温的后人。”   “胡说,我就是刘伯温,我怎么不认得你?”山人愠道。   刘今墨乞求的眼神望着寒生。   寒生摇了摇头,看己没办法说得清楚。   “我很抱歉,寒生,是我伤了吴楚山人和岭南吴道明,你和山人肯定记恨我,但是我还是恳求你发发慈悲,帮帮我,刘今墨今生今世感恩不尽,若有驱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刘今墨发誓一般的说道。   寒生自幼秉承父亲医德熏陶,心地善良,不会见死不救的,但是面前此人是个坏人,他不但重伤吴楚山人,甚至还冷血般的要活埋那个无助的老人,到底给不给治呢?父亲总说,医生面前的只有病人,还有,曹操也是个坏人,华佗也还是给他医治了,唉,难得遇上这么好的一个病例。 第四十三章   刘今墨练的是纯阴柔的武功,日子越久,功力越深,体内气血之中阴气越沉,重伤其阳维阳蹻两脉,直至阳气衰极而亡。 《青囊经》说,“形有余而去之,可避其害,或以人中黄为引并佛袈裟(男婴为宜)护其阳根,逢月圆之夜施之,权宜之计耳。”寒生知道,男人阳气产自于睾丸之中,储于气海,刘今墨如今阳维阳蹻两脉俱损,睾丸形有余,理应去之,但医者凡有可能,应以用药为上。   刘今墨每月一次的血崩,乃是人体自身的调节结果,以泄血气中的阴寒之物,只是所泄的血量月甚一月,最终血枯而亡。   “寒生小神医,有什么办法尽管使用,我求你了。”刘今墨见寒生沉吟不响,知其有为难之处。   寒生想,这药引子“人中黄”的制法是在竹筒中塞入甘草末,两端用竹、木封固,冬季投入人粪缸中,立春时取出,悬当风处阴干,破竹取甘草末,晒干为用。因极少有医生用到,所以需自行炮制,即使现在制做,也要明年开春才能使用。“佛袈裟”则是胎衣,也称“紫河车”,说白了就是婴儿胎盘,自家里就有,父亲每次接生后都将胎衣留下,晾干入药,最近的一张胎衣就是沈菜花过鬼胎的那户人家的,父亲也将胎衣留下带回家来,还是寒生帮助阴干的呢。   再想想,还有什么法子。   自古以来,因练功而伤经脉严重的统称“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寒生口中叨咕着,突然间想到了《尸衣经》上所言,“阴气侵体,入表为之邪,入里为之魔也。世间阴邪,吾以淫秽克之,天生男女,万物之灵,毛发精血,溺粪涕涎,眼屎耳垢,均为利器耳,无邪不摧,万夫莫当也……”。   “走火入魔”不就是阴气侵入经脉所至么?以淫秽克之也是可以的呀,我怎么这么笨呢?《青囊经》上的医术与《尸衣经》上的辟邪之法融会贯通起来,说不定开辟了一条岐黄新路呢。   那么,“人中黄”是什么东西不就唾手可得了么?寒生想着,竟然不怀好意的笑出声来了。   “小神医,你笑什么?”刘今墨不解的问道。   寒生止住了笑,说道:“听爷爷说过,世间河豚鱼奇毒物比,中毒之人无药可治,唯有速饮‘人中黄’能解。”   “人中黄?”刘今墨奇道。   “这正是我要给你施用的药。”寒生忍俊不止。   “这药是什么?贵重吗?”刘今墨急切的问道。   “就是大便。”寒生哈哈笑起来了。   刘今墨一愣,随即讪笑道:“小神医莫不是同我开玩笑?”   寒生正色道:“这绝不是开玩笑,人中黄为引,佛袈裟入药,可解你所受之阴毒。”   “不会是吃下去吧。”刘今墨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放心,无须内服。”寒生说道。   草屋外传言自语的叹息声:“荷香,荷香是谁?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寒生走出门,见山人痴痴的念叨着,他知道,尽管天蚕保持住了刘伯温的部分生物磁场没有散去,而且侵入了山人的大脑,但是毕竟是600年前的磁场,不可能很完全的,所以山人还保留着一些自己的模糊记忆。   需要动用荷香的青丝荷包了,寒生想着来到了山人面前,伸出手来说道:“你怀里的那个荷包呢?”   “荷包?”山人陷入了苦苦思索之中。   “给我。”寒生伸出一只手去山人怀里摸。   吴楚山人一惊,“啪”的扣住寒生的手臂一扭,寒生疼得大叫一声,眼泪都流了下来。   “你这个朱元璋的杀手,竟敢来行刺!看我取尔命来。”说罢,举起手掌照着寒生面门就要劈下。   “山人叔叔,不要哇!”寒生大惊,山人的武功,刘伯温的思维,这下倒霉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疾射,山人的手掌紧贴着寒生的面门停住了,一枚指甲刺入山人手臂的内侧的间使穴。   刘今墨一手捂着肚子,挣扎着出现在草屋门口。   山人莫名其妙的望着草屋前的刘今墨,然后怒道:“竟然还有一个杀手!”   “刘今墨,快帮我制服他吧,且不要伤了山人叔叔。”寒生急切之中喊道。   但见刘今墨如魅影般悄无声息的贴近前来,一指点中山人的后脊椎旁的麻穴,顿时山人瘫倒在地。   “你没有伤到他吧?”寒生赶紧问道。   刘今墨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忍着腹中剧痛喘息道:“神医放心,人体三十六死穴,二十四麻穴我了如指掌,不会错手的。”   寒生心疼的看了看山人,弯腰从他怀里掏出那只山人永不离身的荷包,走进了草屋。   寒生打开荷包,看见了兰儿娘年轻时的那缕乌黑的青丝,心中不免一阵惆怅,真的是“朝如青丝暮成雪”啊,人生苦短,转眼间当年的少女荷香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了。   他找出剪刀,剪下了一缕头发,来到了灶间,伸手在锅台上拿起一盒火柴,在碗中将头发烧化成灰,然后倒入清水,以手指搅动,端出到了门外。   “是你的‘人中黄’?”刘今墨问道。   “这碗不是你的。”寒生答道,一边来到山人身旁,捏开了山人的嘴巴,将一碗青丝灰水全部倒进了山人的口中。   “那什么时候给我医治?”刘今墨小声的问。   “需要回到南山村,家里面才有佛袈裟。”寒生告诉他。   天空中又飘下了雨滴,落到脖颈里冰凉冰凉的。   “好了,可以解开他的穴道回屋了。”寒生吩咐道。   刘今墨顺从的出指解开了山人的穴道,寒生搀扶着山人进了草屋,随后又扶起刘今墨一同回到了房子内。   肚子里咕咕叫起来了,寒生这才想起已经数日滴米未进了。他来到灶间,开始生火做饭,米下锅后又跑去菜地里拔了些青菜,还翻出来了几只老鼠干,放到了米饭上一蒸,荤素都齐了。   大家都饿了数日,一顿下来将饭菜吃了个精光。   饭后,寒生服侍着山人睡了,然后再看刘今墨的病情已有好转,说道:“月圆之夜方可给你治疗,今天不知是农历多少?”   “今天农历十四,我每次都是月圆前后大出血的,所以记得很清楚。”刘今墨回答道。   “那好,明夜子时为你敷药,你把裤子脱下来吧,上面全是血污,我去给你找条裤子穿。”寒生吩咐完去到木箱里翻出条蒋老二的裤子来,睹物思人,免不了一阵心酸。   刘今墨赤裸着下体蹒跚着去到灶间打水清洗,但见其骨瘦肌健,毛长逾尺,可见是练那阴柔邪门武功所致。   “你还能走动吗?”寒生待其换好裤子说道。   “勉强可以。”刘今墨回答道。   “你带我去卧龙洞,蒋老二的遗体需要入土安葬。”寒生道。   “是。”刘今墨紧紧腰带,咬着牙关顺从的说道。   刘今墨按照自己的掌印走,顺利地到达了卧龙洞,然后在旁边不远的溶洞中,找到了倒卧着的蒋老二。   蒋老二口唇青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苦杏核的味道,这是氢化物中毒的症状。   寒生背起尸体,一路返回。他将尸体放入上次刘今墨等人挖好的假太极晕的土坑里,默默地拾起丢弃在穴旁的军用钢锹填土。   蒋老二啊,一个尽职尽责的青田守陵人,一世默默无闻的隐居在卧龙谷里,死了也是埋土荒冢,以后还会有谁再记得他呢。   刘今墨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寒生,心中竟然产生了些许的感动,这是多少年来所不曾有过的,望着寒生,他回想起了自已跟随首长儿子的这些年,尽管吃香喝辣,走到哪儿都是高人一等。那些地方官员无不想方设法的阿谀奉承,要钱给钱,要女人就送入房间。当然,经自己手也除掉了一些人,那些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可是,眼前的寒生,一个如此善良的人,明知道自己有危险,可还是不愿先下手,没有丝毫害人之念,明知道要医治的是可能要他命的人,可还是义无反顾,始终以善念待人。   这次若不是首长儿子暗中指使,自己也不会动手活葬他的老爹,那双眼睛,实在是叫人不寒而栗,令人不得不甘心为其驱使,快十年了,自己尽管武艺超群,这也是他看中自己的地方,但是扪心自问,自己又何尝快乐过?没有一天不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   自己将600年青田之约的秘密告诉了他,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前途,甘愿要了他老爹的命,当然,他在下达命令的时候,解释说老爷子患的是绝症,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与其苟延残喘,还不如成全了他。自己不就是一条走狗么,叫我怎么做只有听命而已。   自己没想到世间上还有寒生这样的人,淳朴善良,毫无心计,假如介入到了自己所生活的那个世界里,不用多久,必定遭人暗算,唉,到时候,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而死的。   如有可能,自己一定帮帮他,刘今墨想。   寒生埋葬了蒋老二,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刘今墨也默默地上前鞠了躬,两人相对无语返回了草屋。   山人还在熟睡着,不时的发出鼾声。   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雨点击打在树叶上簌簌作响,秋风萧瑟,天气已经凉了。   “凄凉客舍岸维舟,明月清风古渡头。飞雁不来云欲暮,碧英一树……什么秋来着……?”吴楚山人刚一醒转便吟起了诗来。   寒生闻言大喜,他想起来,这首诗是他自悬崖摔下苏醒后最早听到的声音,所以记得很牢,“十分秋”,他说。   “咦?对,是‘十分秋’,你是谁?怎地如此面熟?”山人坐在床上望着寒生疑惑道。   “山人叔叔,我是寒生,他是刘今墨,你还记得吗?”寒生提醒道。   “老夫,老夫是刘,好像姓刘……”山人迷糊道。   “好啦,您该吃药啦。”寒生挺高兴,山人毕竟迷糊了,说明亲人的青丝确实有效。他回到了灶间,不多时捧来一碗荷香的青丝灰水。   “我为什么要吃药,我病了么?”山人怀疑的问道。   “是的,你病了,快把这碗药喝下去。”寒生将碗递到山人口边。   山人这次痛快的“咕嘟”两口喝完了,不一会儿,两眼皮耷拉下来,重又睡过去了。   “寒生神医,吴楚山人是怎么了?”刘今墨不解的问道。   “山人神经有些错乱,再吃上一回药就没事了。”寒生遮掩道。   “寒生啊,你的医术这么好,有没有考虑到外面去发展?”刘今墨问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说心里话,我还只到过婺源县城,当然想到外面走走啦,只怕父亲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顾。”   “外面最好不要去,江湖险恶啊,你又涉世不深,到时候身不由己,十分的危险。”刘今墨诚恳的说道。   寒生笑笑,说道:“还没想好呢。今晚我们就一起在这床上挤挤吧,明天山人叔叔病好了我们一起去南山村。”   “不用,我去柴房睡就可以了。”刘今墨坚持去灶间,也只得由他去了。   是夜,风雨如故,卧龙谷中秋意尤甚,寒生找出一床棉被给刘今墨送去,刘今墨更是心中感激。   寒生躺在山人身边,久久不能入睡,心想明日下山,山人与荷香见面会是个什么样子呢?还有兰儿,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呢。   这一切,都是寒生促成的,想到这儿,寒生心里就甜滋滋的。   油灯吹灭了,屋里一片黑暗,寒生带着对第二天美好的憧憬进入了梦乡。   半夜时分,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来到了草屋前,“起来!起来!”几声厉喝惊醒了寒生,强烈的手电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有人划着了火柴点燃了油灯,屋子里亮了起来。   寒生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冲进来的这一群人都端着半自动步枪,为首的那人手持一把老式的旧驳壳枪。   “刘今墨有没有来过这儿?快说!”说话的人长着一张马脸,语气很凶。   “你说的是不是一直陪同首长得那个人?那可是京城里来的大官呢,你们找他干什么?”寒生迷迷糊糊的说道。   “废话!上面有令,见到刘今墨格杀勿论,此人是罪大恶极的现行反革命分子。”马脸人边说边舞动着手中的驳壳枪。   寒生清醒了,心中暗道,不管刘今墨是不是什么反革命分子,他现在是我的病人,作为一个医生,我就不能出卖他,即使是父亲在,他也会这么做的。   “他没有到这儿来过。”寒生冷静的说道。   “给我里里外外仔细的搜。”那人命令道。   一个手持步枪的人冲进来紧紧张张的报告说:“柴房有人睡过,被窝里还是热乎的。”   马脸人嘿嘿一声冷笑,将驳壳枪顶在了寒生的脑门上,吼道:“说,什么人睡在柴房!人呢?”   “柴房里没人睡,那是蒋老二的地方。”寒生硬挺着说道。   “不说?你这就是包庇反革命,是同案犯,一同枪毙。”那人恐吓道。   就在这时,听到一连串的“哎呦”声,然后就是步枪掉在地上的啪啦声响,草屋内外的人手腕上都中了一枚指甲,刺入了肌肉里。   房梁之上无声无息的飘下了一个人,正是刘今墨。   刘今墨冷笑着取下马脸人手中的驳壳枪,默默的将枪口对准那些目瞪口呆的人,说道:“送你们回老家吧。”说罢就要扣动扳机。   “且慢!”寒生急忙喊道。   刘今墨回过头来,柔和的眼光望着寒生。   “放他们走吧,他们也都有家人和孩子。”寒生平静的说道。   刘今墨将枪扔在地上,对着寒生一笑,道:“寒生,江湖险恶啊,你我的约定,我会准时赴约的。”说罢身子一纵,窜出门去,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许久,屋里的人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有人小声说道:“放跑了要犯,我们回去怎么交差啊。”   马脸人从地上拾起驳壳枪,对寒生说道:“对不起了,你是刘今墨的窝藏犯,他跑了,只有抓你回去交差。把他们两个都带走。”   “谁呀,这么吵?”山人此刻方醒转来,打了个哈欠道。 第四十四章   马脸人疑惑的望着哈欠连连的吴楚山人,说道:“喂,你是守林人么?”   山人想了想,张口吟道: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宽。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令人老……嗯,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加……加……餐饭。”   马脸人听得不耐烦,骂道:“哪儿来的酸老头子,闭嘴!”说罢,摆手命人将他俩带走。   “让老夫上哪儿去?老夫宿觉未了,不得打扰。”山人说罢重又闭上眼睛躺下。   “起来!”马脸身旁的一个瘦小汉子掉转枪身照着山人就是一枪托。   山人一疼,坐起来看清来人挥手一掌,将那人扇出房门,跌倒门外去了。   “哗啦”一声,众人的枪口一齐的对准了山人。   寒生赶紧侧身挡在了前面,说道:“我们会走的,你们把枪放下,”见他们没动,便又说道,“是我治好了京城里首长的病,你们客气点,我就不告你们的状。”   马脸人一愣,摆摆手,众人垂下枪口。   寒生转脸对山人说道:“山人叔叔,我们跟他们一起走吧,县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你难道不想吃些猪肉么?”   山人大喜,连声说好,紧忙下床套上了鞋子。   马脸等人持枪押解着寒生和山人走出房门,出得草屋,众人皆愣住了。   漆黑的夜幕下,满天都是血红血红的眼睛瞪着他们……   寒生见之忙喊:“不要啊!”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数不清的红眼阴蝠们早已俯冲而下,只听得一阵人们呲呀乱叫,噼了啪啦的枪支都摔落了地下,须臾,一切恢复了平静,手电光下,光头攒攒,他们的毛发都已被拔了个精光。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哭丧着脸,尤其是那领队的马脸人,光秃秃的更像牲畜了。   寒生叹了口气,率先同山人向谷外走去。那些人垂头丧气的跟在了后面。   婺源县城的那所深宅大院。   凌晨时分,三进大院里的中堂及正偏房全都亮着灯,首长端坐在中堂太师椅上,旁边小心翼翼作陪的是黄乾穗和孟祝祺,两侧站着四名劲装大汉。   数天过去了,婺源周边的公路哨卡始终没有发现刘今墨的踪迹,几路搜寻的队伍也都空手而回,这使得首长怒火中烧,脾气坏透了。   寒生跟随着马脸人走进了院子,早已有人先行入内通报了。   “哎呀,小神医来了,快快请坐。”首长满脸喜悦的迎出门外,双手拉住寒生的手,嘘寒问暖。   寒生坐在了首长旁边的太师椅上,黄乾穗和孟祝祺知趣的垂手立于两侧。   吴楚山人倒背着手,正站在屋内欣赏这墙上的字画,黄乾穗上前两步,正要呵斥他,这边首长摆摆手道:“由他去了。”   “寒生啊,你这几天到哪儿去啦,让我十分记挂呀,你看我始终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呢。”首长和蔼可亲。   “那可以给我们炖些猪肉吃吗?”寒生问道。   首长哈哈大笑:“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啦,黄主任赶紧去安排,我今天要陪寒生一同吃肉,痛快!哈哈。”   首长突然止住笑,话锋一转,亲切的对寒生说道:“据说你和刘今墨在一起?这个人是反革命分子,是大奸大恶之人,你可别被他欺骗利用了。你知道他现在何处吗?有政府出面制裁,你就甭管啦。”   寒生说道:“他病了,阴毒已经侵入阴维、阴蹻二脉,最终会因血枯而死。”   “哼,死有余辜。”首长恨恨道。   “首长,寒生有一事相求,看在我替您治病的份上。”寒生说道。   首长一听,忙道:“你说,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请您不要再追杀刘今墨了,我想试着给他用药治治看,不过很难就是了。我知道,他对您犯了罪,但我想人都是可以改正错误的,以后他一定不敢了做坏事了。”寒生诚恳的说道。   首长听罢沉思良久,然后开口说道:“寒生,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有两个条件,你能答应的话,我就不再追究了。”   寒生说道:“首长您说。”   首长望着寒生,说道:“第一,刘今墨此生永不得进入京城。第二,你要同意搬到京城里来住,家属可以一同进京,国家会为你提供一切最好的生活福利条件,你答应吗?”   寒生寻思道,刘今墨此生不得进京,这条应该没有问题,谁愿意进京去送死呢?第二条,我和父亲,还有兰儿和他娘及吴楚山人一同进京,说心里话,能到京城是以前从不敢奢望的,看看天安门,动物园,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毛主席呢?   回想起刘今墨说的,江湖险恶,不过咱不入江湖,也就没啥事到咱头上。对啦,京城是山人的老家,他肯定喜欢故土重游的。只是不晓得父亲愿不愿意离开南山村,他总是说外面什么东西都贵,都是要花钱去买来才行,不如家里有自留地,吃菜不花钱。   “有工资拿么?”寒生提出了非常重要的问题。   首长本来见寒生犹豫,没想到竟是这个问题,遂开心大笑:“有,当然有,要多少有多少。”   “我这儿没有问题,但是我还要问问老爹才行。”寒生说道。   首长道:“我马上派人去接你老爹来这儿。”   “不行,这样老爹会不高兴的,我得回家亲口和他谈。”寒生说道。   “那就说好啦,你回去问好了马上给我回话,如果同意了,我就停止追捕刘今墨,然后带你们全家一同进京。”首长斩钉截铁道。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炖猪肉的香气,寒生马上肚子里咕噜噜叫起来了,多日没吃一顿像样的,眼下简直是垂涎欲滴了。   当时的年代,吃上一顿猪肉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了,何况是饱餐呢,寒生几乎在那里坐立不安。   大八仙桌抬上来了,数只大海碗盛着炖肉也端上来,首长命人拿酒来,马上就有人拎过茅台酒来,首长说自从病了这许多年,一直滴酒未沾,今次要痛饮一番。   吴楚山人也是开怀畅饮,与首长和黄乾穗、孟祝祺等人频频碰杯。寒生则闷头吃肉,竟然干光了两海碗。   首长喝多了,被人搀扶下去休息。   黄乾穗端着酒杯笑嘻嘻的坐到了寒生的身旁,柔声说道:“寒生啊,以后到了京城,平时在首长面前给我多多美言几句哦。”   寒生咽下最后一块五花肉,清了清喉咙,说道:“你让我说什么呢?”   黄乾穗更加笑容可掬了:“当然是革命立场坚定,热爱毛主席,艰苦朴素,还有作风正派等等啦。”   “好吧,等我去了再说。”寒生打了个饱嗝。   山人还在那儿喝着,寒生走过去说道:“山人叔叔,该吃药啦。”马上就要见到兰儿娘了,得赶紧恢复清醒才是。   山人指着酒杯道:“药放进来,和酒一块喝。”   酒作引子是可以的,而且疗效还快些。寒生想着便拿出荷包,取出头发点着,灰烬一丝丝的落入了酒杯之中。   山人一饮而尽,眼皮一耷拉,又要睡过去了。   “寒生,我派车送你们回南山村。”黄乾穗说道,随即吩咐底下人搀扶吴楚山人登上吉普车,刚一落座便发出了鼾声。   黄乾穗送到大门口,望着远去的吉普车,转脸对孟祝祺说道:“通知老吴,尽快找到太极晕,时间不多了。” 第四十五章   这几天来,朱医生的心中忐忑不安,寒生去县城已经数日没有消息,反正是个大小伙子,没什么太好担心的,可能是去请那个吴楚山人耽搁了。   让朱医生放心不下的是那个婴儿,沈天虎的儿子沈才华。明明出生时是个女婴,现在长出了小鸡鸡,未满月的婴儿如何会有牙齿?这是一个吸血鬼婴,他心里面有了这个疑问。   大凡吸血鬼婴生长的通常快于一般的正常孩子,主要表现在牙齿和思维上,别看婴儿很小,可是鬼点子特别多,这个沈才华这么小就嗜血成瘾,恐怕……朱医生不敢想下去了。   “莫非是荫尸?”朱医生自言自语道。   兰儿正在摘菜,闻言问道:“朱伯伯,荫尸是什么?”   朱医生想了想,说道:“荫尸就是人死下葬以后,毛发和指甲还在生长,如是孕妇,胎儿也在继续发育,总之是很不吉利的。”   “怎么会有这种怪事?”兰儿十分惊奇。   “荫尸有两种,分为干荫尸和湿荫尸,像沙漠里面风化的干尸和古埃及的木乃伊就是干荫尸,听说欧洲考古队就曾经发现过木乃伊长了指甲和毛发的。”朱医生解释道。   “那么湿荫尸呢?”兰儿饶有兴趣的问道。   “湿荫尸就是外表变化不大,皮肤富有弹性,也会缓慢的生长毛发和指甲,甚至牙齿。像苏联的列宁和越南的胡志明死了以后,都被人为的做成了湿荫尸,放在水晶棺材里保存,实际上他们身上的生物磁场影响到了后代人,从地理风水上来说是非常不吉利的。”朱医生说道。   “兰儿,你不怕这些东西么?”朱医生看着兰儿天真无邪的模样,有些忧心的说。   “挺好玩的,朱伯伯您再给我说点呗。”兰儿催促道。   “好吧,一般来说,湿荫尸比较恐怖些,尤其是嘴巴不能张开,一旦张嘴就会出事的,迷信说法会吃掉子孙三代呢。”朱医生接着道。   “我不想听了,有些怕人。”兰儿端着菜篓出去了。   朱医生笑了笑,目送着兰儿走出房门。   这沈菜花会不会就是一具荫尸呢?他想。   黄昏,吃过晚饭,朱医生收拾停当,准备出门。   “朱伯伯,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兰儿问道。   朱医生笑了笑,说道:“我有件事儿去办一下,你们到时间早点休息,不要等我。”   “要兰儿陪您去吗?”兰儿关切的询问。   “不必了,有笨笨陪我就可以了。”朱医生说罢将笨笨从窝里喊了出来,笨笨老大不情愿的站在朱医生面前。   “算了,你不愿去就呆在窝里吧。”朱医生说罢,自己一个人撑开他那把油纸伞冒着绵绵细雨而去。   朱医生沿着山道一边走着边想,一般荫尸的坟头上都会有些异常,有的长出些畸形的植物,有的会生有一些怪模怪样的甲虫,还有的甚至会有土缝开裂。上次匆忙之间没有仔细的观察,今晚要好好的看一看。   如果沈菜花真的是一具湿荫尸,而且张开口了,那么那个吸血鬼婴将会受到激发,沈天虎一家人就会有危险了。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朱医生终于来到了荒坟岗。   他照着手电,一步步地凭着记忆寻找着沈菜花的坟冢。   小雨淅淅沥沥,雨滴落在油纸雨伞上簌簌直响,阴风徐徐,四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手电光照下,前面是一座被掘开的墓穴,旁边倒着块墓碑,朱医生看过去,上面刻着“沈菜花”三个字。   奇怪,沈菜花的墓怎么掘开了呢?   朱医生将手电光射进穴坑里,里面空空荡荡,尸首不见了!坑里面斜立着一把铁锄,还有一条大号的旧麻袋。   朱医生呆呆的站立在墓前。   “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到这儿来干什么?”背后传来了喝问声。   朱医生回过头去,几道手电光照在自己的脸上,晃得睁不开眼睛,他下意识的伸手遮挡着光线。   “我是南山村的朱医生,你们又是谁?”朱医生报上自己的名号,然后反问道。   “朱医生?我看你是盗墓贼吧,是不是忘记了带走铁锄特意回来取的?”说话人的声音尖细,很是阴柔。   朱医生眼睛适应了,看清不远处立着三四个人,身穿黑色的军用雨衣,手里拿着半自动步枪。   “你们是什么人?”朱医生又问道。   “我们嘛,是镇上的基干民兵,伏击了两天,终于抓到了你这个盗墓贼。”那人嘿嘿说道。   “你们弄错了,我不是盗墓贼,我是朱医生。”朱医生分辩道。   “你说你是医生,那为什么深更半夜冒雨跑到这荒坟岗里来?而且还特意到沈菜花的坟前,不是取锄头还能干什么?”那人说的也不无道理。   朱医生心想,这事如何解释得清楚呢?能讲自己深夜冒雨前来是为了观察荫尸的么?这种封建迷信的话说出去肯定要捱批斗的。   “哈,没话说了吧,把这个盗墓贼押回镇上去审讯。”那人命令道。   几个持枪民兵押解着朱医生,拎着那根战利品——锄头凯旋返回南山镇。   南山镇革委会的后院有几幢小院落,那是革委会领导们的私宅。凌晨时分,朱医生被带进了其中的一幢。   “蹲在那儿,不许乱动!”朱医生被人按蹲在院子角落里。   一会儿,屋里走出来一个青年人,中等身材,看上去年纪不到30岁。   “你是哪儿的人,叫什么名字?你把尸体弄到什么地方去了?老实回答问题,免得皮肉受苦。”那人说道,声音也是尖声尖气的。   “我是南山村的朱医生,我没有盗墓。”朱医生回答道。   “还不说老实话,找打。”旁边的民兵踹了他一脚,朱医生一屁股坐倒在地。   “说,你把尸体弄到哪儿去了。”青年人接着喝问道。   “我是朱医生,你们可以向南山镇孟祝祺主任打听打听,他知道我是什么人。”朱医生喊道。   “你认识孟主任?”青年男子疑惑的说道。   “当然认识,前几日他还专程到我家去了的。”朱医生说道。   青年男子沉吟片刻,吩咐道:“你们看着他,我去给县里打个电话。”说罢,转身走回屋里。   朱医生依旧蹲在墙角,秋雨湿透了他的衣衫,瑟瑟发抖。   十分钟后,那个青年男子走出来,对民兵摆了摆手,说道:“把朱医生请到屋子里来。”   朱医生战栗抖动着跟着来到了屋内,脚下淌了一摊水渍。   “快快请坐,朱医生,完全是误会了,家父电话里已经说了,您是德高望重的老医生,您儿子是有名的神医,刚才是多有得罪了。”青年男子陪着满面笑容说道。   “你父亲是……”朱医生问道。   “家父孟祝祺。”青年男子不无自豪的说道。   朱医生“哦”了一声,他对孟主任没有什么好感,对这个孟公子更是看不上眼,他不就是沈菜花的丈夫么?那个没有蛋蛋的人。   “我可以回家了吧?”朱医生淡淡地说道。   “不急不急,家父说,他刚刚见到了您的儿子,现在他们正在一起聊天呢。”孟公子说道。   “寒生!这么晚了,他在县里做什么?”朱医生惊喜地说道。   “过一会儿,他还要同我姑父他们一起吃饭呢,饭后姑父会派车送他回南山村的,到时候经过这儿,捎着您一起回家了。”孟公子解释道。   朱医生站起来,冷冷说道:“不必了,我这就自己回去了。”说罢,他竟径自走出房门。   孟公子无奈,只得送出院子。   朱医生头也不回的去了。 第四十六章   朱医生撑着那把跟随了他多年的油纸伞,沿着乡间土路朝南山村走去。   秋风瑟瑟,厚厚的云层裂开了缝隙,一道皎洁的月光洒了下来,四下里清凉一片。朱医生抬头望了望明月,自言自语道:“都过糊涂啦,今天应该是农历十五了吧?”   “十四,明日十五,唉……”耳边传来一声极阴柔的叹息声。   月光下,道路中间有一瘦长之人负手而立,仰面瞧着月亮。   “你是谁?为何深夜独自在此叹息?”朱医生问道。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说道:“迷途之人不知归路,借问南山村如何去得?”   朱医生诧异道:“深夜去南山村,莫非是求医?”   “正是。”那人道。   “什么人生病了,我就是医生。”朱医生问道。   “我的病一般人治不了,不必多问。”那人冷冷道。   朱医生感到此人有些奇怪,但他以前也遇到过许多慢性病人性情变异的情形,于是和颜悦色道:“不知你要去南山村找什么人来医治你的病呢?”   “南山村,寒生。”那人道。   “寒生!”朱医生吓了一跳,看来儿子名声在外呢,他苦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那人说道,言语中裹挟着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那是我儿子。”朱医生答道。   “寒生是你儿子?”那人疑惑说道。   “对啦,我是南山村朱医生,寒生是我的儿子。”朱医生解释说。   “唉呀,原来是小神医的父亲,失敬失敬,我是您儿子的病人,我叫刘今墨,寒生神医约我十五来南山村治病。”刘今墨诚恐诚惶道。   “哦,既然如此,跟我一同回去南山村吧。”朱医生热情相邀。   于是,两人沿山路奔南山村而来。   刚刚行至村东草屋前,刘今墨突然止住脚步,掩身上前,低声道:“且慢!有埋伏。”   朱医生听了听,除了风声,雨声,整个村子里一片静寂,连犬吠之声都听不见。   就在此时,月光下,一条白光悄无声息的扑了过来……   刘今墨伸出食指,正欲催动真气射出指甲,忽闻那道白光口中“呜呜”叫唤着,并摇起了尾巴。   “笨笨。”朱医生叫了一声,随即笑了起来。   刘今墨此时看清原来是条无毛大狗,雪练似的一身白肉。   “牠是寒生的狗,叫笨笨。”朱医生道。   回到草屋内,点起了油灯,兰儿过来见过礼,愣愣的望着刘今墨,奇怪这人怎么连头发、胡子眉毛都不生呢。她看见二人衣衫湿透,便赶紧去灶间热了些饭菜和一壶酒端了上来。   刘今墨也是饥肠辘辘,遂不客气地与朱医生对饮起来,身子也热乎了。   “刘先生,你在什么地方遇到寒生的?”朱医生问道。   “卧龙谷。”刘今墨道。   “他这些天也不知都搞些什么,连个面都不着家。”朱医生皱皱眉头,不满的说道。   刘今墨闷头饮酒,未作言语。   “刘先生得的是什么病?”朱医生问道。   刘今墨想了想,道:“寒生说是阴毒侵入阳维阳蹻两脉,引发每月一次的血崩,若不自宫,则血枯而亡,算是走火入魔的一种吧。”   朱医生闻言吃了一惊,自己都不明白刘今墨所说的症状是什么,这小小的寒生真是奇了,他可别是信口胡诌的吧,想我朱家乃青囊世家,行医正道,最后可别出来个江湖术士。不过,见其医治兰儿娘的“冰人”绝症和兰儿的“泣血”怪病,尽管招数诡异,但是确实是有奇效,总之,这小子要走正道啊。   村里的已闻鸡鸣,东方现出鱼肚白,这时有汽车马达声由远而近,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寒生!”兰儿发出惊喜的喊声。   “老爹,我回来了。”寒生风尘仆仆的走进屋来,身后有两名身背半自动步枪的汉子,其中一名汉子身上背着一个熟睡的年长者,那人也是光头光脸,没有毛发胡须,同刘今墨一般,这人正是吴楚山人。   汉子将山人放到了床铺上,然后告辞离去,汽车声渐渐远去了。   “你来啦,”寒生同刘今墨打了招呼,转身对父亲说道,“老爹,他就是吴楚山人,兰儿的生父。”   门开了,兰儿搀扶着她娘蹒跚着走了进来。   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再说话,大家默默无语。   兰儿娘扎着两根斑白的小辫子,颤抖着来到了床前,仔细地端详着吴楚山人……   许久,许久,她伸出干枯的手掌,轻轻地摸了摸山人的额头、鼻子和嘴巴,自己的脸颊蓦地飞起了两朵红晕。   “是他……是他……我的魏大哥。”泪水如泉涌般滚滚而下。   “他就是我的爹爹?怎么不生头发和胡须呢?”兰儿呆呆的盯着吴楚山人看,回头又望了下刘今墨。   寒生赶紧解释说:“他们原来都是长有头发和胡须的,后来都被那些蝙蝠们给拔了。”   刘今墨闻言也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尴尬的对兰儿笑了笑。   兰儿问道:“我爹怎么一直沉睡不醒呢?”   寒生道:“我给他服了药,再过一阵就该苏醒了。”   兰儿娘紧紧的拉住山人的手,再也不愿分开。   寒生见状,对刘今墨说道:“麻烦你把山人抱过西屋去吧。”   刘今墨应道,随即轻轻抱起了山人,跟随着兰儿娘俩送去了西屋,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悄悄退出。   “老爹,这些天……”寒生说道。   “不急,孩子,这位刘先生是请你治病的?”朱医生谨慎的打断寒生的话,问道。   寒生点点头,对刘今墨说道:“今天晚上子时开始医治,另外首长提出了两条,若能满足,便不再追究你的事儿了。”   “哪两条?”刘今墨平静的问道。   寒生说:“第一条,要你此生永不踏进京城一步。”   刘今墨点点头道:“这容易,不去就是了。”   “这第二条么,”寒生望了望父亲,说道,“就是要我们全家人到京城里工作和居住,老爹。”   刘今墨闻言急道:“不可,江湖险恶,这京城里又是藏龙卧虎、鱼目混杂之地,一旦踏足进去,就会身不由己,危机四伏啊。想你寒生生性淳朴,毫无戒心,哪里懂得官场里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千万不要陷进去。”   朱医生赞许的目光瞥了下刘今墨。   寒生眼睛望着父亲。   朱医生顿了顿,说道:“寒生啊,刘先生讲的也不无道理,自古以来,京城里都是达官贵人较力的地方,如果不心狠手辣的话,是很难在那里头生存的。孩子,你绝非是贪图富贵之人,一日三餐有个温饱就可以了,何苦涉足那种地方呢。”   “老爹,我只是想,若是不同意的话,政府还会继续追杀刘今墨,恐怕他病还未治愈,就已经死了,他是逃不出政府的天罗地网的。我如果同意,实际上就是救了他一命,老爹常说,医者医人,目的在于救人,不是么?”寒生诚恳地说着。   刘今墨在一边听这一席话,心中早已是感激涕零,热泪盈眶,自己以前只是官场之中的一件工具,始终生活在一种没有任何人情温暖,没有任何正义道德的麻木状态下,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如今,他被深深地打动了……   寒生,一个孩子,竟然有如此的胸怀,他不会丝毫武功,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却甘愿为救一个曾经敌对的人,一个曾经差点一掌杀死他的人而身犯险地,泪水终于止不住,从刘今墨的脸上流淌下来。   此刻,刘今墨的心中对寒生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情感,一种强烈的母爱……   朱医生想了想,说道:“此事可以不妨从长计议,没有这么急吧。”   寒生回答道:“也就这一两天就要回复。”   朱医生道:“刘先生,你是否可以对我讲一讲你的来历,以及为什么会遭政府的追杀?这样我们就好想法子了,当然,不方便的话,你也可以不说。”   刘今墨看了看寒生,此刻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于是他便从自幼和癞头僧躲在雁荡山学艺开始,十年后下山返回青田老家,父母和哥哥惨遭逼杀,自己浪迹闽粤沿海一带,后来遇到首长的儿子,追随至今。青田600年之约如何起源,自己如何奉命活葬老爷子入太极晕,以求速发及卧龙谷中遇到寒生,治愈了首长,首长下令追杀云云。   “哦,原来刘先生乃是刘伯温之后,失敬。如此说来,你的病是练独门武功所致,这可能因你师父是宫中太监,武功偏阴柔一路有关,若是一直练下去,人的整个性情都会改变,说话的声音、动作甚至思维都在朝女性化的方面发展。寒生,此种怪症有的治么?”朱医生说道。   “可以治。”寒生答道。   “你准备用什么药来医治?”朱医生好奇道。   “佛袈裟,至于药引子么,有点那个……”寒生吞吞吐吐有点说不出口。   朱医生笑了笑,心想不说也罢,这浑小子上次用过月经带,这次说不定又搞出些什么埋汰的新花样呢。   “是‘人中黄’。”刘今墨大声说道。   朱医生皱了皱眉,说道:“‘人中黄’需冬制春用,咱们家没有现成的呀。”   寒生憋不住笑出声来:“要新鲜的。”   刘今墨也陪着乐了。   “孩子,刘先生乃刘基的后人,那刘伯温是我们朱家列祖向来敬重之人,如今他的后人有难,我们要帮他。方才我听了明白了,所谓政府追杀其实不过是私人恩怨而已,跟反革命分子更搭不上界,你若有办法,抓紧先治好他的病,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朱医生正色道。   “孩儿知道啦。”寒生应允道。   “多谢你们一家人相救。”刘今墨衷心说道。   就在这时,门被突然推开了,兰儿兴奋得冲进来说道:“我父亲醒啦。”   大家赶过去,站在门口都愣住了。   吴楚山人眼噙着泪花,双手紧握着一把梳子,正在为兰儿娘编那两根曾经记忆中的辫子…… 第四十七章   清晨,吴道明打了个哈欠,正欲起身,听到院子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朱彪匆匆地走了进来。   “吴老,寒生回来了,还有吴楚山人。”朱彪悄声说道,他被吴道明指派监视朱医生家已经几天了。   “好啊,我也要去凑凑热闹了。”吴道明说道。   吴道明洗漱后,先去了趟村北头李老二家,见刚刚杀完猪,正欲送镇集上去卖,吴道明也不讲价,掏钱就买下了整个一头猪,然后吩咐李老二送到朱医生家。   李老二自是欢喜异常,忙用竹扁担挑起整头猪,沉甸甸约有二三百斤,跟在了吴道明的身后,晃晃悠悠来到了朱家。   “哈哈,听说寒生回家了,朱医生,吴某今天送给寒生一口大肥猪,略表卧龙谷中援手相救之心意。”吴道明拱手施礼。   朱医生愣了一下,心想寒生这些天里做的事情还真不少呢,犹豫了一下,李老二已经放下猪肉回去了。   吴道明一眼瞥见屋子里的刘今墨,吃了一惊,说道:“刘今墨,你怎么会在这里?上面可是在通缉你呢。”   刘今墨淡淡一笑道:“岭南吴道明,上次出手重了,还望见谅。”   吴道明脸上微微一红,一眼瞥见寒生进来,忙把话锋一转,招呼道:“寒生,吴某特来看你来啦。”   寒生见到吴道明,态度较以前好多了,说道:“上次多亏你提醒,不然那个老头怕是医不活了。”   吴道明微笑着问道:“怎么样,寒生,我来看看咱们还有没有师徒缘分了,还是跟我回香港去吧,包你三年成名,富甲天下。”   寒生笑了笑,没有答话。   就在这时,一个人满头大汗的冲进门来,面色涨得通红,“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朱医生一看,原来是沈天虎,忙将其搀扶起来,问道:“天虎,出什么事了?”   沈天虎环顾四周,气喘吁吁的说道:“不好啦,朱医生,我家出事了。”   朱医生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点。”   “我儿子……才华他……”沈天虎语无伦次的喃喃道。   “快说呀。”朱医生急了。   “早上起来发现他在……鸡窝里,所有的鸡,公鸡、母鸡,还有小鸡,都死了,牠们的血都被才华吸干了……”沈天虎瞪着惊恐的眼睛说道。   吴道明心中暗暗点头,这鬼婴终于现形了,鬼婴的出现几率是非常之低的,甚至比香港六合彩头奖还要低上千万倍,因为要求一系列的条件具备,而且恰巧时间吻合。   沈菜花婚后,发现丈夫无蛋,形如太监,做为一个闺中少妇又岂能心甘一世。朱彪身强体健,又是单身未婚,两人机缘巧合,或许是天意,相遇一如干柴烈火般,乃人性也。夫家是南山镇的主人,算是地头蛇了,他俩只能偷偷摸摸的,决不敢暴露。但还是被发现了,因为沈菜花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这在一九七五年的江西农村里,可是丢脸面的大事了。   这沈菜花也真算是个刚烈女子,任凭夫家严刑拷打,硬是不肯说出奸夫是谁,最后孩子八九个月大了,实在拖不下去了,竟然勒毙了沈菜花,一尸两命。可怜的是沈菜花,一直到最后也没有盼到朱彪的出现,这个面相俗极的贱人竟是个缩头乌龟负心汉。当绞索套到沈菜花的脖子上的时候,她方才明白她所挚爱并为其牺牲原来是多么的不值,一股死不瞑目的怨气紧紧包裹和保护住了胎儿,使那胎儿不至于在沈菜花正常分娩之日前夭折,尽管母体已经被深埋在了土中,这也亏得葬入了人烟罕至的荒坟岗“白虎衔尸”十煞阴地之故。右山包白虎本来就大凶,而且已经张口,堪舆学上有“白虎莫开口,开口必衔尸”之说,此凶煞之地阻挡了其他邪气侵入和毁坏沈菜花的尸体和胎儿。   恰巧农妇沈天虎的婆娘怀孕八九个月时途经此地,并坐在了沈菜花的坟墓旁边休息,所有的条件全部都吻合了,沈菜花的至阴胎气甚至不避阳气盛极的正午,从土壤裂隙中冒出,自沈天虎婆娘的裤管里钻进了下体来到腹中,鬼胎终于过胎了。   沈天虎婆娘怀的是女胎,沈菜花的则是男胎,于是那鬼胎开始侵入和吞噬原先胎儿的神经系统和生殖系统,进行性别转换,到目前为止尚未全部完成。   这个鬼婴嗜血成性,竟然一夜之间吸干那么多只鸡,将来之前途必不可限量,真是一只百年难得的吸血婴啊。   自己一定要相助鬼婴一臂之力,万万不能让朱医生这些俗人们毁了这百年难遇的鬼婴,吴道明想。   吴道明心意已决,开口对大家说道:“吴某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就不叨扰了,告辞。”他拱了拱手出门而去。   朱医生拎出来药箱,背在了身上,对沈天虎说道:“走吧,我同你去看看。”   沈天虎爬起身来,惊恐之色渐渐散去。   刘今墨站了出来,毛遂自荐道:“朱医生,我随您同去,有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   朱医生推辞不掉,只得应允。   “寒生,在家里好好照顾兰儿一家人。”父亲临出门时叮嘱寒生道。   朱医生和刘今墨跟同沈天虎一路匆匆走了。   寒生心中有些犯嘀咕,那晚,接生时他也是在场的,并且注意到那满脸是血的婴儿曾经对着他诡异的一笑,自己当时并没有太过留意,这件事也就慢慢淡忘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孩子咧开小嘴时,他仿佛看见了口中长着白森森的两排小牙,是啊,刚刚出生的婴儿怎么会笑呢,怎么会长有牙齿呢,而且吸了这么多鸡的血,真是古怪,莫非真的是如父亲所说的鬼婴?   唉,无稽之谈,寒生笑了笑,走过西屋去探望山人一家了。   沈天虎精神上仿佛有些崩溃,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刘今墨抓住了他的一条臂膀,这样才顺当了一点。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途经路过那处荒坟岗。   咦,朱医生视线之中,沈菜花那被掘开的墓穴周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土狗,足有数千只之多。   大家停下了脚步,惊讶的望着那些忙忙碌碌的土狗,它们在干什么呢?   土狗,学名“蝼蛄”,也叫蝲蝲蛄,生着复眼,善于倒退着行走,可入药。朱医生走到穴坑边上朝坑内望去,发现它们正在搬运土粒,好像在掩埋什么物体。   “那是什么?”朱医生手指着坑内露出一角的东西说道。   沈天虎纵身跃下坑底,伸手用力拉出那物体,原来是一条旧麻袋。朱医生注目细看,发现麻袋上有些干涸了的血迹和白色的污迹。   就在这时,土狗开始蜂拥而上的朝沈天虎的身上爬去,褐麻麻的速度极快,同时以三角形的开掘式前足撕扯嗜咬沈天虎的皮肉,沈天虎大声嚎叫起来,眼瞅着浑身上下已经看不见他的本来面目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今墨悄无声息的凌空而起,半空中探出手一抓,将其凭空拎了起来,飘出两丈开外,投到草地上,然后劈手夺过麻袋,顺手甩入墓坑内。   土狗们纷纷从沈天虎的身上爬下来,一古脑儿的扑向麻袋,重新掩埋起来。   再看沈天虎,早已衣无整缕,被疯狂的土狗们的锯齿前足切割得浑身冒血,体无完肤了。   朱医生赶紧上前,打开药箱,开始为沈天虎清理伤口,消毒和包扎。   这些土狗好像个头比普通的要大近一倍,而且眼睛都是血红的,锯齿足也锋利许多,它们为什么会死命的攻击沈天虎呢?   “那条麻袋上的血迹和白色污渍或许是墓主人的,感觉到阴气很重,不知是什么人的?”刘今墨说道。   朱医生叹息道:“那是沈菜花的墓。”   “这么说,那条麻袋与这个叫沈菜花的人有关,这么多的天蝼会被其阴气吸引,此人确实不简单呢。”刘今墨说道。   是啊,说不定是荫尸呢,朱医生忐忑不安的想。   朱医生处理完沈天虎的伤,站起身来道:“我们走吧,出了那竹林就到了。”   刘今墨搀扶着沈天虎,三人穿过那片毛竹林,来到了沈天虎家的草房前。   院门外站着沈家婆娘,表情呆滞,眼光痴痴的望着院子的一角。   院子的角落里是鸡窝,由竹子搭盖而成,顶上铺着茅草。窝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死鸡,脖颈上都被咬开了一个伤口,鸡毛上面斑斑血迹。   沈才华浑身赤裸着坐在鸡窝里,白嫩的皮肤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他听见了脚步声,缓缓地转过头来,黑黑的瞳孔,几乎见不到眼白,红瑕瑕的小嘴,冲着朱医生他们诡异的一笑,露出了两排血红的牙齿……   朱医生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气,这已是鬼胎无疑了。   “朱医生,怎么办啊?”沈天虎忍痛央求道。   朱医生沉吟道:“待我想想用什么药来镇静他,我们先把他弄出来。”   “我先试试抱他出来。”沈天虎慢慢踱过去,轻轻将手伸进了鸡窝里……   “嘶……”沈才华猛地一晃脑袋,张开嘴巴,照着伸过来的手指就是一口,同时还发出恐吓的嘶嘶声。   沈天虎赶紧收回手,差一点就被咬中。   刘今墨对朱医生说道:“要我把他点倒么?”   朱医生点点头,提醒道:“孩子太小,出手要轻。”   刘今墨点点头,贴近鸡笼,出指照着婴儿腰间的昏睡穴轻轻一点,无声无息如闪电一般迅速。   沈才华张开小口探头欲咬,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浑身一麻,便昏睡过去了。 第四十八章   刘今墨轻轻的将沈才华从鸡笼里抱了出来,大家一同来到了屋里。   朱医生吩咐沈家婆娘马上搞些热水来,那婆娘一溜烟儿的去了。   朱医生问道:“刘先生,他能够睡多久?”   刘今墨道:“我以最轻的手法浮点,一个时辰后自会醒来,若您需要,要他即刻醒来也行。”   朱医生摆摆手道:“让他睡吧,我要考虑一下如何治疗。”   热水端来了,朱医生试了试水温,然后开始清洗婴儿身上的血污。   沈才华闭着双目沉睡着,朱医生一点点地洗去血污,其实这孩子长得还是蛮不错的。洗到下身,望着小家伙圆鼓鼓的肚子,他喝了多少鸡血啊。   沈才华的小鸡鸡比数日前长大了不少,睾丸也长出来了,皱皱巴巴的,像枚小核桃。   沈天虎战战兢兢的在一旁问道:“这孩子以后会不会吸人血?”   朱医生沉吟半晌,郑重地说道:“天虎,有些事情我不能瞒你,因为那样做会有危险的。我想,此事是因你家婆娘怀孕后去过荒坟岗而起的,那座沈菜花的新坟坐落于‘白虎衔尸’之地,此乃犯了风水上的大忌。另外,这沈菜花生前定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如是自杀身亡,也是怨气未解,乃至阴气护住胎儿,导致死后一段时间之内胎气不散。   你婆娘有偏偏怀有八九个月的女婴,身体气血两虚,表里极易感受风寒阴气,经过沈菜花的墓穴时,受到了沈菜花极阴胎气的侵入,导致过胎,所以出生之时久产不下,后来我使用了驱阴邪之药,原以为可以去除了,没想到竟没有奏效,才有今日之局面,唉……”   朱医生不晓得,当初他下的药只是中医概念上的驱邪之药,若对付像沈菜花这样怨气极重的过胎是没有用处的,所以当时久产不下了。   后来,寒生偷偷把药给换掉了,代之以《青囊经》上驱鬼胎的方子,土狗为药,半天河水为引,本可以一举驱除沈菜花的过胎,只可惜半天河不纯,水中含有蚊子的幼虫——孑孓,破了药引子的作用。最后孩子倒是产下了,可是那鬼胎却没有除掉,反而更加厉害了,这是寒生所始料不及的。   “那可如何是好?”沈天虎和他的婆娘面面相觑,心都凉了。   “办法总是有的。”门外有人哈哈笑道。   屋内众人急视之,只见吴道明笑容可掬的走进门来,身后跟着朱彪。   “你们怎么来了?”朱医生奇怪的问道。   吴道明微笑道:“朱彪,孩子的干爹听说后不放心,就赶过来探视喽。”   朱彪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忙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朱医生说道:“我们正在想着办法。”   吴道明说道:“此婴怀孕后期受阴气所侵袭,现已成形,非一般药物可以驱除。”   朱医生见其说的有道理,便询问道:“吴先生可有解决的办法?”   吴道明哈哈一笑,说道:“吴某在岭南数十年,并非浪得虚名,自然是有法子啦。”   沈天虎急道:“既然吴先生有办法,就快请说出来呀。”   吴道明不疾不缓道:“宋元以来,古徽州一带的官宦世家流行修建寺庵道观,并委托僧人道士代为祭祀祖先的风气,实际上这些寺庵道观实质上就是变相的宗族家庙。   其中,婺源有名的黄孟两族在明代洪武年间就曾建了两观六寺,祭祀祖先,世承香火,奉祀不绝。目前这些寺观早些年就已经作为封建四旧被清除了,但是却还保留了一座小庵,名叫‘无名庵’。该庵之所以能够保留下来,是因为无名庵的庵主,一个没有名字的老尼。   此老尼深居简出,从不在人面前露出真实面孔,以致于婺源一带知道她的人寥寥可数,而且认识她的人也从不向外说起。正所谓真人不露相,老尼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就是驱鬼,无论是心魔也好,鬼上身也罢,曾有省城甚至京城慕名偷偷前来找她驱鬼治病的。”   朱医生摇了摇头,疑惑道:“我却从未听说过,吴先生远自岭南而来,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香港有人专程来婺源找过她。”吴道明说道。   沈天虎问朱医生:“朱医生,吴先生说得是真的么?真的无药可治?”   朱医生面色惭愧,说道:“我到目前还没有想到十分对症的方子。”   “吴老,麻烦您带我马上就去找那个老尼吧。”沈天虎抓住吴道明的衣袖恳求道。   “不麻烦,我们立刻就动身么?”吴道明说道。   “马上。”沈天虎即刻道,眼睛瞥了下朱医生。   “天虎,我理解你的心情,那就去试试吧。”朱医生同情的说道。   “穴道一个时辰后自解。”刘今墨冷冷的对沈天虎道。   吴道明拱手告辞,沈天虎抱着昏睡着的沈才华,匆匆跟在了身后,朱彪也打了个招呼尾随而去。   “唉,我们也走吧。”朱医生长叹一声,收拾好药箱,招呼刘今墨离开沈家。   回南山村的路上,朱医生一直默默不语。   吴道明一路带着他们朝西南而行,中午时分在婺源县城附近吃了点饭,然后奔文公山而来。沈天虎身上有伤,所以一路之上都由孩子的干爹朱彪来抱着。   期间,时辰已到,沈才华的穴道自解,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朱彪,对他诡异的一笑,闭上了眼睛,又假装睡去了。   文公山,又名“九老芙蓉山”,因山腰葬有朱熹祖墓,故名文公山。此地遍生阔叶树,林木葱翠,东距婺源县城60里。南宋绍兴二十年(1150)春,朱熹首次回故乡扫墓时,亲手栽植24颗杉树,寓意“二十四孝”,历经八百多年风雨,仍然屹立在那儿,已是古木参天。   山下有一个溪水环抱的小山村,村后一片老樟树林,都有几人粗抱,虬枝如伞,古韵犹存。无名庵就坐落于这林间,是三进的院落,青砖布瓦,飞檐马头墙,青石台明,也是徽派建筑。   吴道明走上前去叩门,不一会儿,有一老年女尼开了门,问明来意,侧身让进门内。   院子里青砖铺地,十分整洁,花坛里还种了些不知名的草药。他们一行人被让进了客厅堂屋,老尼泡上一壶花茶,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老尼道:“庵主在后院庵堂打坐,请一位施主随老尼前往见庵主。”   吴道明吩咐朱彪和沈天虎等候,起身随老尼穿过堂屋向里而去。   庵堂内光线暗淡,有檀香之气缭绕,一白发老尼跌坐蒲团之上,两眼微闭,正在冥想。   “施主何事登门?”白发老尼眼皮未抬,吐字清晰。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岭南吴道明来见故人。”   白发老尼一惊,睁开眼睛望着吴道明,许久,方开口道:“是啊,自上次庵中一别,已经快十年了吧。”   “十年了,无名师太。”吴道明回答道。   “十年前与你同来的那位董公子后来没有再犯过病吧?”无名师太问道。   吴道明说:“十年来再也未犯,他现在已是有名的船东老板了。”   “如此甚好,此次吴先生何事前来?”师太说道,同时示意那老年尼姑退下。   吴道明清了清喉咙,郑重其事的说道:“吴某敢问师太,你在这庵中有多少年了?”   “五十年而已。”无名师太答道。   “这五十年间,可曾见到过真正的吸血鬼婴?”吴道明问道。   师太犹豫了下,答道:“数十年间,老尼所破解的都是一些脏东西而已,真正的吸血鬼婴并未见到过。”   吴道明嘿嘿笑道:“他就在外面。”   无名师太吃了一惊,疑道“是真的鬼婴?”   “昨天夜里,他还吸光了十来只鸡的血,而且你想想,他才没有满月呢,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啊。”吴道明兴奋的说道。   师太平静的说道:“吴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吴道明嘿嘿笑道:“我想师太明白我的意思。”   无名师太锐利的目光望着吴道明,没有作声。   “师太,人生一世,得此奇遇,怎可暴殄天物?我的意思是,师太与吴某二人共同培育此鬼婴,如发现有外在干扰,你我合力除去,使其健康愉快的成长,如何?当然,我们会刻意防止鬼婴伤害人类的。”吴道明说道。   师太沉吟片刻,道:“老尼要见了他面再说。”   吴道明说道:“好,那就请师太法眼过目。”他心中清楚,世上无人可以抗拒这千载难逢诱惑的,何况老尼既然身为比丘尼,何故而不落发?必是观念不俗同于世间僧人。   无名师太站起身来,与吴道明出了庵堂,来到了会客的堂屋,沈天虎和朱彪一看赶紧起身见礼。   师太一双隼目紧紧地盯在了朱彪怀里的婴儿脸上。   沈才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白发老尼,黑黑的瞳孔在调焦放大,把眼白挤到了眼角边,咧开了小嘴诡异的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小牙……   “太惹人喜爱了。”师太笑眯眯的伸出手指刮了刮婴儿粉红色的小脸蛋,口中不住地赞叹道。   冷不防,沈才华突然一口咬下,众人大惊失色。   师太不慌不忙将两根手指一撑,沈才华的两排牙齿被顶住了,咬不下来,众人松了一口气。   师太朝婴儿口中瞥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抽回了手指。   沈才华以怨毒的眼神望着白发老尼。   “吴先生,请随我来。”师太转身而行,吴道明紧跟在后面返回到了庵房内。   “好吧,要老尼做什么?”师太平静的语调道。   “请师太出手除去干扰。”吴道明说道。   “那人是谁?”师太问道。   “青田刘今墨。”吴道明淡淡道。 第四十九章   朱医生闷闷不乐的同刘今墨返回了南山村。   老远就闻到了草屋中飘出来浓郁的煮肉的香气,院子里,笨笨叼着一根大大的骨头,见到了朱医生回来,眼皮都不抬了。   屋子内,寒生和兰儿在高高兴兴地切割着猪肉,西屋的门关着,吴楚山人同荷香似乎有着倾诉不尽的衷肠。   朱医生闷头进了东屋。   寒生拉住刘今墨,问道:“我父亲怎么了?治疗不顺利么?”   刘今墨悄声说道:“那婴儿好像中了邪,坐在鸡窝里喝了好多的鸡血,朱医生一时之间想不出很好的解决办法,那个吴道明就带沈家孩子去婺源,找一个无名老尼驱魔去了,因此,朱医生可能心里有些放不下。”   哦,原来如此,寒生闻言遂放下心来,这又有何难?《尸衣经》中辟邪的法子多的是呢。   “那孩子好可爱呢。”兰儿在一旁说道。   “寒生,你来一下。”西屋里传来了吴楚山人的召唤声。   寒生擦了擦手,推门进了西屋。   山人叔叔和兰儿娘满面笑容的看着他。   “寒生,你喜欢兰儿么?”山人问道。   寒生脸一红,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愿意娶她么?”山人又问。   寒生心里咚咚直跳,脸显得更红了,但是他还是大声的说道:“我愿意娶兰儿。”   吴楚山人微笑道:“孩子,难为你了,如果没有你,我们一家人如何能团聚?我们一家人都是你救的,实在无法表达感激之情,但愿我们能够永远生活在一起。只是不知你父亲的意见如何?我们一家乃是落难之人,难以启齿,不如你去问问吧。”   寒生红着脸说道:“山人叔叔,当初若不是你在山崖下救了我的命,我哪能活到现在?我应感激你才对。我这就去问父亲。”   寒生来到了东屋,见父亲正在与刘今墨说话。   “老爹,我想娶兰儿。”他红着脸说道。   父亲一愣,马上明白过来,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孩子啊,兰儿是个好姑娘,你同她可谓是患难之交,我肯定,她将来对你一定会好的。”   “那你同意啦?”寒生心花怒放。   父亲微微一笑,说道:“当然同意。但是你现在只有二十岁,年龄还小,可以先把婚事定了,以后再成亲。况且,是否去京城一事还未商定,前面还有很多难以预料的事情呢。”   “老爹愿意我们一同去京城吗?”寒生问道。   “怕是一脚踏入了龙潭虎穴啊。”父亲忧心忡忡说   晚餐十分的丰盛,炖的猪肉直接用大盆端上来了,寒生专门去李老二家打来了烧酒,每人面前的杯子都斟满了。   朱医生高兴的举杯说道:“今天咱们家是双喜临门,八月十五中秋节,民间是个团圆的日子,兰儿全家失散了近二十年,今天终于团聚了,还有就是寒生同兰儿今天订婚,这也就算是订婚喜酒了。”   朱医生与吴楚山人频频碰杯,寒生同兰儿心中俱是喜滋滋的。刘今墨因为今晚要治病,听从寒生的要求滴酒未沾。   一直热闹到亥时末,大家才回屋休息。   子时,寒生开始动手为刘今墨治病,他俩来到院子外面的野地里。此刻,月色如水,雾气霭霭,刘今墨心中微微有些紧张。   “你是童子吗?”寒生问。   刘今墨回想起在京城里的那些日子,难过的摇了摇头。   “那好吧,用我的。”寒生说道。   寒生来到一棵树下,在地上铺了几张旧报纸,然后解下裤带蹲在了报纸上。不一会儿,随着两声屁响,“人中黄”屙了出来,寒生低头看看,发觉不够,于是再一用力,于是腹中的全部倾巢而出。   刘今墨几乎要呕,俗话说,吃得越香,屙得越臭,真是一点不假。   擦完了屁股,系好腰带,寒生开始配药了。   家里以前的“佛袈裟”都已经焙成粉末了,直接可以配伍入药了。《青囊经》上要求的是用整个的胞衣,恰好上次沈才华的胞衣刚刚阴干,还未及焙粉,刚刚适用。   寒生将胞衣铺在地上,然后拿一小木棍将热乎乎的“人中黄”攫到了胞衣上……   “脱下你的裤子。”寒生吩咐道。   刘今墨顺从的脱下长裤和裤衩,露出了下体,月光下,他的阴部长满了尺多长浓密的灰白色阴毛。   “你看,这长毛就是阴气侵入阳蹻脉的结果,若不及时医治,它还会长得更长呢。”寒生解释道。   刘今墨连连点头,佩服得五体投地。   “接下来,你自己将涂满了人中黄的佛袈裟包裹在你的睾丸,也就是蛋蛋上。”寒生吩咐道。   “这……”刘今墨一听几乎晕过去。   寒生正色道:“越是人体埋汰污秽之物,其疗效越高。”   刘今墨回想起了寒生治疗“冰人”绝症的诡异手法,一咬牙,一手托起胞衣,一手分开阴毛,“啪”的一下将尚有余温的人中黄全部糊到了下阴处……   寒生迅速用绷带将刘今墨的阴部缠上连同臀部一起包好,然后满意的说道:“满十二个时辰,就可以拆线了。”   刘今墨苦笑不得,但愿这童子人中黄能够将每月一次的血崩彻底治愈。   寒生忽略了,那是鬼胎的“佛袈裟”。   回到草房东屋,刘今墨坚持要在柴房里睡,寒生执拗不过,也只能由他去了。   刘今墨仰面躺在柴垛上,一时间无法入睡。   寒生的疗法的确是有些恶心,但若是能治愈自己多年的顽疾,即使再恶心点又何惧之。尽管话是这样说,但是一想到人中黄就还是要吐。   胯部在微微发热,睾丸处感觉到一股温暖纯和之气缓慢的上升,逐渐的一丝丝的钻入了气海之中,他知道,这是人中黄和佛袈裟的药力在发挥作用了。   刘今墨在十分惬意的感觉中进入了梦乡。梦中,他怀抱着婴儿,那婴儿非常可爱,粉嘟嘟的小脸蛋,又白又光滑的小屁股。他将婴儿扳转身来,原来是个男孩儿,长着一个小鸡鸡。婴儿张开了小嘴儿,他将自己的结实的胸部凑了过去,婴儿一口咬住他前胸乳头部位,感觉胸部一热,仔细一看,婴儿的嘴是鲜红的,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原来他在吸食自己的血……   梦中,刘今墨以强烈而温柔的母爱对待那婴儿,实际上,他并不知道,鬼胎的佛袈裟中的某种物质正在侵入他的体内。   寒生依照了《青囊经》上的方子,融会贯通了《尸衣经》的辟邪原理,童子人中黄借助佛袈裟为药引,正在驱除刘今墨多年来存于阳维和阳蹻脉中的阴毒,但是由于药引子佛袈裟用的是鬼婴沈才华的胞衣,驱除阴毒的同时,也带入了沈才华的怨毒胎气。   刘今墨,一代武学奇才,由于阴错阳差而对一个吸血鬼婴滋生了一种慈母般的爱怜,如同鬼婴是他怀胎十月而分娩的一样。   他醒了,梦中惊醒了,他那强烈的母爱嗅到了沈才华的气味儿……他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一闪,那人身上带有着婴儿的气息。   他身子跃起,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飘出草屋。   村东头,土路之上,地上放着一个篮子,刘今墨心中一热,顿时泪水盈眶。   皎洁的月光下,那篮子里坐着一个婴儿,正是沈才华。婴儿看见刘今墨,眼睛突然睁大,黑色的瞳孔也随着放大,然后伸出两只胖胖的小手,口中竟然发出来类似“妈妈”的声音。   刘今墨扑上前去,准备去抱那篮子里的婴儿。   “且慢,青田刘今墨么?”忽听有人说道,其声绵软,阴柔至极。   月光下,土路上,赫然站立着一位白发老尼。 第五十章   一株大树背后的阴影里,站着身着黑衣的吴道明,默默地看着,脚下躺着已经被点了昏睡穴的朱彪和沈天虎。   “你是何人?”刘今墨止住了脚步,疑惑的问道。   “无名庵无名老尼。”那白发老尼道。   刘今墨鼻子冷冷“哼”了声,说道:“老尼既已剃度,何以留发?”   老尼阴声笑道:“之所以谓‘无名老尼’。”   “师太引刘某来此,所谓何事?”刘今墨说着,爱怜的目光瞅了下婴儿,这自然逃不过无名师太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哦,青田刘今墨竟然也会喜欢小孩子的么?”师太冷冷道。   刘今墨心中一暖,爱意融融,口中竟然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   白发老尼疑惑的望着刘今墨。   刘今墨接着说道:“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可爱的小嘴儿在怀里拱来拱去,吸吮着自己的奶水,你不明白那种感受是多么的愉悦啊……”他边说边朝沈才华走去。   “慢,”白发老尼喝止住刘今墨,“青田刘今墨,知道你是个人物,可你怎么也不能假装疯疯癫癫的来耍老尼呀?废话少说,看招。”   话未落音,无名师太身影一晃,欺身上前,软绵绵的劈出一掌,好像有气无力般。   刘今墨大惊,他一眼认出此乃民国年间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影阴掌”,当年师父梅一影曾演示过这种掌法,并告诉他,日后行走江湖时,凡遇到有人用此掌法,且要小心。   “无影阴掌。”刘今墨脱口而出,身子一纵,急忙避开。   “青田刘今墨,果然见识不凡,老尼已有数十年未露面江湖,竟然一出手还是被认出来。”白发老尼说着,双掌齐发,连身子也是软绵绵的靠将过来。   师父当年说,无影阴掌感觉不到丝毫掌风,真气全由阴脉发出,实际上掌力所及数尺之内都可中招,则阴气侵入奇经八脉,最是阴毒不过,如遇,则用指甲暗器破之。   刘今墨向后一跃,凌空一指,一道暗光直奔白发老尼前胸膻中要穴而去,老尼大怒,喝道:“无耻!”随即轻拍一掌,那枚指甲偏失了准头,擦着衣袂而过。   刘今墨一指未中,随即右手一伸,余下的四枚指甲疾射,两枚奔老尼左右乳,另两枚竟朝着老尼腹下而去。   白发老尼纵横江湖数十年,哪里受过如此羞辱,顿时大喝一声,丝丝白发直立如琴弦般,但听得“嘣嘣嘣”声响,早已有数十根白发为真气所催断,如同数十根白色长箭,铺天盖地射向刘今墨。   刘今墨大惊失色,急忙跃起后撤,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已有十余根白发丝射中了他的小腹和裆部,他感到下半身一麻,跌落在了地上。   他的那四枚指甲,被长发丝扫落三枚,还剩下一枚射中了老尼的右乳期门穴,右半边身子已然麻痹,动弹不得。   “哈哈,青田刘今墨,你竟胆敢羞辱我,你给老尼拿命来吧。”白发老尼左边身子一晃,欺身上前,左掌举起,软绵绵的照刘今墨顶门劈下……   刘今墨坐在地上,已无还手之力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毙命于白发老尼的“无影阴掌”之下。   路边大树的阴影下,吴道明露出了微笑。   正在此刻,路中间的篮子里,那婴儿竟然从篮子里跃了出来,口中喊着“妈妈”,扑向了白发老尼的后背,张开了小嘴,一口咬住了老尼的后脖颈……   白发老尼大吃一惊,半空里将劈向刘今墨的左掌本能的拍向颈后。   “不可!”大树下的吴道明急切中喊道,并将早已暗藏于掌心的一枚阴阳锥发出,那是他准备在危急时刻相助无名师太之用的。   阴阳锥破空而至,刺入了老尼的左腕……   白发老尼的左手垂下了,怒目直视从树下现身的吴道明。   “吴道明?是你。”刘今墨吃了一惊,顿时明白了这一切原来是吴道明在背后操纵的。   “当然是我,”吴道明嘿嘿一笑,转而对师太道,“师太万不可伤了鬼婴,否则岂不前功尽弃?”   师太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厌恶的盯着左手腕上的阴阳锥,锥尾还打着个卷。   吴道明伸出双手来抱鬼婴沈才华下来,谁知那婴儿咬紧了死活不松口,齿间还渗出了鲜血。吴道明没有办法,只得出手朝沈才华的腰间昏睡穴一点,鬼婴松开了小嘴睡过去了。   刘今墨看着吴道明竟然对孩子出手,顿时心疼万分,开口喝道:“吴道明,你竟然忍心对孩子出手?”   吴道明心下不免有些疑惑,这个阴毒手狠的刘今墨怎么也可怜起孩子来了?不管怎样,留着他毕竟是个祸害,对鬼婴的成长不利,况且以刘今墨的武功,此时不杀就再无机会了,想到这儿,杀心已起。   “刘今墨,你坏事做绝,政府也在追杀你,与其被政府抓到枪毙,不如现在我就送你上路吧。”吴道明运气于臂,准备一掌结果了他。   “你们在干什么?深更半夜的在这里吵闹?”路上走来了几个人,正是寒生、吴楚山人和朱医生。   山村里夜深人静,这一番打斗惊醒了草屋内的人。   “咦,刘今墨你怎么啦?吴道明也在,还有沈才华。”寒生诧异的望着眼前的情景,尤其看到旁边还有一位白发老尼。   此刻,吴道明神情尴尬的不得了。   “哦,是这样,我们从文公山回来,无名师太有意想与刘今墨切磋一下武功,他们都属于阴柔一路的,最后却是胜负未分,反而惊扰了几位的清梦,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吴道明随机应变的搪塞着。   朱医生道:“这位师太就是婺源善驱魔的那位高人吧?”   吴道明说道:“正是,我来介绍一下,无名师太,这位是南山村的朱医生。”   朱医生拱手施礼,说道:“师太,幸会。”   无名师太略一颌首。   “唉,两位似乎伤得不轻啊。”吴楚山人近前道。   刘今墨坐在地上道:“无名师太的‘无影阴掌’天下无双,这银丝暗器也端的是厉害呀,佩服。”   “青田刘今墨也是名不虚传呢,竟能以指甲为暗器,算得上是武林一绝了,只是出手过于轻浮。”无名师太回敬道。   吴道明见好就收,哈哈一笑,说道:“今天到此为止,两位如有意,日后再找机会比试。山人老兄,你就带刘今墨回屋去疗伤吧,吴某负责照顾师太,如何?”   吴楚山人点头道:“如此甚好。”   “孩子……”刘今墨心中酸楚。   吴道明接过话茬道:“孩子你们都放心好了,师太自会为他驱邪,沈天虎和朱彪都在那边树后歇息,改日再见啦。”   朱医生向师太告辞,吴楚山人挟起刘今墨折返朱医生家。   “其实这孩子的病蛮好治的。”寒生看着吴道明手中的鬼婴说道。   “不必了,师太已经都来了,没问题的。”吴道明对寒生笑笑。   寒生说道:“如需要我,就说一声。”说罢也走了。   无名师太问吴道明:“我需要一处疗伤的地方。”   “就在村北,朱彪家。”吴道明说着来到大树下,出指点醒了朱彪和沈天虎,要他们抱着孩子,自己则背起无名师太。   “把你那东西拔掉。”师太说。 第五十一章   村北朱彪家的三间草屋内。   无名师太躺在床上,对吴道明说道:“这青田刘今墨的独门暗器果然厉害,令人防不胜防,老尼右期门穴遭重创,整条足厥阴肝经都已经麻痹了,此乃肝经最上面的第一要穴,主水湿之气要冲,恐怕要抓紧时间打通。”   吴道明沉吟着,他知道,期门穴位于乳头下方,第六根肋骨处,若自己助师太打通,势必要手掌紧贴其乳,师太乃化外之人,自己岂可轻浮?   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听闻师太叹道:“江湖儿女,受创疗伤亦属平常事,何故婆婆妈妈的呢?动手吧。”   见师太无嗔,吴道明不再犹豫,一掌按在了她的右乳处,掌下顿感触手如绵,富有弹性,吴道明乃是一个甲子的童身,从未接触过女人,如此已经心如撞鹿,两颊发热,春意融融了。   “你在干什么?”师太满面羞怯的问道。   “哦,吴某正在运气。”吴道明一惊,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按捺多时未动,脸一红,随即输入真气。   期门穴,期,约会之意,门,出入的门户,天之中部的水湿之气由此门进入肝经。此穴不阴不阳,无冷无热,为肝经募穴,募,期待之意,故曰期门。   吴道明的童子真气原就不弱,又被寒生打通了任督二脉,可谓是先天之气充盈,源源不断地输入师太期门穴内,师太暗中称奇,想不到这岭南吴道明先天真气如此温暖纯和,她并不知晓,这乃是一甲子的童身所致。   “吴老,我先去做饭。”朱彪小声说道。   吴道明点点头,朱彪去灶间忙乎去了。   沈天虎怀里抱着婴儿也打起了瞌睡。   将近半个时辰的样子,师太感觉足厥阴肝经脉已经完全打通,但她并没有说出,而是继续让那手掌按压在右乳上。   吴道明也希望此伤疗得久些,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既新鲜又刺激。   “吃饭啦。”朱彪在耳边喊道。   “不饿。”吴道明神情恍惚的回答道。   后来时间也确实太久了,吴道明和师太都不好意思起来,于是结束了本次疗伤。   吃完饭后,天已经放亮了。   沈天虎焦急的问道:“师太,什么时候开始驱魔啊?”   吴道明说道:“别急,师太自有主意,现在师太先要到外面看看环境。”   吴道明同师太走过池塘,来到了老槐树下。   “这儿的阴气好重呢。”师太皱皱鼻子说道。   “是啊,这池塘方正,冲煞大门,夕阳倒影入屋,是为血盆照镜,主大凶。好在大门之上,悬挂一幅毛泽东的戎装像,罡气压住了阴煞。”吴道明说道。   “吴先生,鬼婴一事,你想怎样办?”师太锐利的目光望着吴道明。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要想法子将孩子留在朱彪这里,这样便于控制,师太,你看呢?”   师太微微一笑,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我们都愿意将鬼婴抚养大,就必须让其脱离他的父母。”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爽,远处的竹林里笼罩着一片白雾,鸟儿在林内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只需十天,脱离他父母十天,满月后十天是鬼婴成长最关键的时刻。”吴道明说道。   师太沉默不语。   回到草屋,沈天虎急忙迎上前,说道:“孩子醒了。”   婴儿沈才华正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同朱彪玩耍,不时地“咯咯”笑起来。   无名师太对沈天虎说道:“鬼胎附体,你这孩子是我平生见到的最严重的一个,因此驱魔需时一旬十天,此期限之内,婴儿父母需要避开于十里之外,你的家距此地多远?”   沈天虎答道:“十里之外。”   “如此,你暂且回家,十日内严禁进入十里之限范围,以免被鬼婴探测到,老尼驱魔将前功尽弃,明白么?”师太解释道。   “我懂了,十日后我再来领沈才华,多谢师太。”沈天虎来到儿子面前,摸摸他的小脸蛋,心里一酸,扭头冲出房门离去。   朱彪得知沈才华可以和一同相处一段日子,顿时心花怒放,一把抱起沈才华,出门来到房西侧的沈菜花的墓前唠叨去了。   “吴先生,此地夜阴昼阳,罡煞之气对鬼胎发育怕是不利吧。”师太手指了指大门外的领袖像说道。   吴道明笑了笑,说道:“师太所言极是,吴某千里迢迢自岭南而来,师太可知所谓何事?”   “为此鬼婴。”师太道。   “不,乃是为太极阴晕而来。”吴道明微笑道。   无名师太吃了一惊,道:“太极阴晕?古来多少堪舆家梦寐以求的万年吉穴?”   “正是。就在黄山支脉一路下来的某个地方,吴某已经打探了一个多月了,可还是没有找到。”吴道明说道。   师太不以为然的说道:“以你吴先生,岭南第一风水师的才智,竟然会找不到那龙穴?”   吴道明摇了摇头,叹道:“师太有所不知,此太极阴晕得形成地点与以往的风水理论全然不同,吴某试遍了古往今来寻龙觅穴的方法,竟丝毫不得要领,没有丝毫线索。”   “这么说,就没有人知道了。”师太沉吟道。   “不,正因为有人知道而不肯透露,所以才令人气恼。”吴道明说道。   师太惊讶的问道:“谁知道?”   吴道明对师太讲了卧龙谷的秘密,吴楚山人为守600年的青田之约,隐居谷中数十年之久,他是太极阴晕的守陵人。还有,就是寒生,也可能知道,因为他的手中出现了两枚太极卵,太极卵产自太极晕中,而且数量不会多。   “你有什么办法逼迫他们说出来吗?”师太问道。   吴道明又摇了摇头,道:“现在已不再需要他们了。”   “为什么?”师太诧异的问道。   “因为我们有了鬼婴,他会带我们去找到太极阴晕的。”吴道明松了一口气。   师太闻言方才明白了吴道明的计谋,心想,此人真是内藏心机,捉摸不透啊。   “老尼能做些什么呢?”师太淡淡的说道。   “还是请师太跟随吴某左右,已吴某的粗浅武功,只和吴楚山人相仿,遇到刘今墨那样的绝世高手,就只能请师太出手了。”吴道明解释道。   “老尼为什么要帮你?”师太冷冷道。   吴道明说道:“太极阴晕中有金木水火土五色土卵,不下数十枚,全部归师太所有,将会成为无名庵的镇庵之宝。”   师太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那你吴先生呢?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要那穴。”吴道明诡异的一笑。 第五十二章   刘今墨的伤势较重,无名师太的白色发丝坚韧之极,根根入肉三分,布满在他的腹部和下身处。朱医生小心的剪开刘今墨的裤子,露出创口,一股酸臭之气迎面扑来,那是寒生的“人中黄”的特殊气味儿。   “那白发老尼的发丝阴气太重,已经侵入了刘今墨的奇经八脉,好在他的内功也是走的阴柔一路。奇怪,看起来似乎已经吸收了一些,也许是寒生用药的缘故。”吴楚山人探视着创口说道。   朱医生手拿着剪刀,问寒生道:“寒生,你上的药何时可以拆除?”   “今晚子时。”寒生道。   朱医生朝窗外面瞥了一眼,天色已亮,遂起身道:“让他睡吧,今晚再看。”众人离开了东屋,来到了灶间,兰儿已经做好了早饭。   早饭后,兰儿在拾掇碗筷,院子里走来了一行人。   “哈,小姑娘,你怎么在忙乎呢?”为首的正是南山镇革委会主任孟祝祺。   朱医生闻声迎出来,道:“孟主任,这么早有事么?”   孟祝祺哈哈一笑,近前低声道:“朱医生,喜事来了哦,京城里的首长要我们前来看看,搬家进京都有些什么困难,组织上全力给予解决,寒生呢?”说罢,眼睛朝屋里瞟去。   寒生走了出来,兰儿站在了身后。   “寒生啊,首长要听你的回话,怎么样,决定好了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孟祝祺赞叹道。   寒生眼睛望着父亲。   朱医生沉吟了下,说道:“寒生年龄太小,又从未见过大世面,到京城去恐怕会给首长添麻烦的,还是呆在南山比较好些。”   “哎,朱医生太谦虚啦,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现在寒生名气大着了,进京城,这可是咱们南山镇的荣誉啊,况且你也是可以一起陪同去的嘛,就近方便照顾。”孟祝祺劝慰道。   朱医生问道:“首长究竟要寒生进京去做什么工作?”   孟祝祺愣了下,说道:“当然是当医生治病啦,而且待遇很高,以后日子可就好过了。”   朱医生淡淡一笑,说道:“既然是治病,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京城里医院多,中西医的专家也多,咱们这农村里缺医少药的,留在这里为农民群众治病,也一样能为革命做贡献,不是么?”   “嘘,”孟祝祺故作神秘的说道,“那可不一样,京城里的那些人可都是大人物,他们出生入死,打下来了红色江山,但是人嘛,总是要生病的,有些还是绝症,京城里治不了,这才请寒生去的。朱医生,你想想,那些老人家的病治好了,又可以继续为党和国家事务操心了,就能保证我们的江山永远都不改变颜色,这贡献有多大啊,又岂是几个农民所能比拟的?”   朱医生顿了顿,郑重其事的对孟祝祺说道:“京城里那些大医院和专家们都治不好的病,一个小小的寒生有什么把握就可以治得好?上次治愈了首长的病,只是碰巧而已,到时候真的治坏了或者治死了那些大人物,那还不就闯大祸了?就像古代的皇帝贴黄榜召天下民间医生进宫看病,万一哪个把皇帝治死了,那他还能活着出来吗?到时候,孟主任,您不也同样有责任么?”   孟祝祺嘿嘿的笑了,不以为然道:“这是首长点名要这样办的,与我可扯不上关系,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寒生道:“我不去,那‘冰人症’只是碰巧治好了,而且中间差一点就出事了,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   “那你自己去和首长说去,还有,刘今墨还在吧,一同带走,到时候,你若不肯,刘今墨肯定就一命呜呼了。”孟祝祺摆起了官腔。   这一下倒是难倒了寒生,虽说刘今墨此人亦正亦邪,但接触这几天下来,感觉他也并不是很坏的人,而且现在重伤在身,就这么到县里肯定是必死无疑,也可以说,他是因自己而死的,这可如何是好。   朱医生也是为难,答不答应寒生进京,已经不是自己家的事了,而是牵涉到刘今墨的生死问题了。   “孟主任,麻烦您向上面反映一下,再给我们几天时间考虑一下,因为昨天,寒生刚刚订婚了。”朱医生无奈找出点理由。   “哦,寒生订婚了?恭喜呀,女孩子是哪家的呀?”孟主任似有不信。   朱医生拉过兰儿来,说道:“就是兰儿姑娘,兰儿,见过孟主任。”   孟祝祺吃了一惊,口中却道:“原来是你啊,不错,兰儿姑娘比第一次见到时,又更加漂亮了,咱们南山镇可再也挑不出第二个啦。”说得兰儿脸颊上绯红,羞怯的躲到寒生身后去了。   这么乖巧俊俏的姑娘,怎么会嫁给一个农民家里呢?应该做我的儿媳妇才是,哼,总有办法的,孟祝祺想。   “好吧,今天就看在兰儿姑娘的面上,再宽限一天,明天我再来,可是要等到你们的确切答复,走。”孟主任临走时对兰儿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然后带着手底下的那些人扬长而去。   “不要管我了,今晚子时后,我就离开这里,这样他们就不能要挟寒生了。”刘今墨听完朱医生讲述孟祝祺来的情况后说道。   “你能去哪儿呢?”朱医生关切道。   “天下之大,岂无我刘今墨容身之处,浪迹江湖,了此一生,总好过替那些人当爪牙,违心的去做事要舒心的多。”刘今墨说道。   朱医生沉吟半晌,说道:“今晚拆去绷带视身体状况再定吧。”   其他人出去了,东屋里只剩下刘今墨与寒生了。   “寒生,你虽然医术高明,但却丝毫不会武功,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我担心你吃亏是迟早的事。”刘今墨望着寒生,心里却是割舍不下。   寒生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也不去惹谁,别人何必与我过不去呢?我立志悬壶济世一生,无论何人,只要是我能够医治的,寒生都会一视同仁。”   刘今墨关切说道:“世上有许多大奸大恶之人,为一己私利甚至会恩将仇报。”   寒生道:“若是治病又要分辨好坏人,那可麻烦死了,有些人时好时坏、亦正亦邪,我总不能一会儿给治,一会儿又断药,有违医德。索性不去想它了,来的病人,哪管是曹操,我也同样给治。”就像华佗,他心里说。   刘今墨听罢沉默不语,此刻心中慢慢诞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在寒生等所有人都察觉不到的情形下,自己隐身于寒生的周围,一旦发现寒生有难,便偷偷出手相助,以自己的毕生所学,暗中保护寒生。   当然,还有沈才华,那个婴儿,自己虽然不能每天与他耳鬓厮磨,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但是也可以暗中保护他,使其免受生活困苦和他人的欺负。   想到这里,刘金墨精神一振,他感到生活终于有了目标,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一整天,刘金墨都在暗中运气,配合疗伤。他将白发老尼发丝中蕴含的阴气逐步由奇经八脉中聚拢,然后导入气海,与自己的阴气融合为一体。傍晚时分,终于消融掉了所有老尼的阴气,暗器创伤已基本治愈。   他大喝一声,将刺入体内的发丝全部震出。   现在,就等午夜子时了。   今夜是农历十六既望日,圆圆的月亮悬挂在夜幕中,清凉如水,南山村浸侵在了一片白茫茫扑朔迷离的月色里。   “到时辰了。”朱医生说道,并与吴楚山人和刘今墨一同随寒生出了门,来到了院外的空旷野地里,那里有一个小水塘,水很清很凉。   朱医生手持剪刀,正欲上前剪开刘今墨的胯间的绷带。   “不必了,你们且退后两步。”刘今墨说道。   众人依言各自退到了圈外,但听一声暴喝,“嗤”的一声响,刘金墨身上的绷带、衣衫裤子,包括佛袈裟人中黄等均被其真气震碎,外加一些灰色弯曲的长毛的纷纷散落在了地上,因为刘今墨发出的是阴气,所以声音不十分响亮。   皎洁的月光下,刘金墨赤裸裸、威风凛凛的站在了野地中,自头顶、颜面直至脚下,雪练似的一身白肉,毛发皆无。   寒生惊奇的看见刘今墨跨下原来那些长毛也都不翼而飞了,嗯,看来他的阴毒已经彻底驱除净了。   “寒生兄弟,大恩不言谢,刘金墨日后必当相报,告辞了。”刘今墨发自肺腑的说道,同时对寒生一抱拳,几欲先走。   “衣服。”寒生喊道。   刘今墨闻言发觉自己乃是一丝不挂,一时间尴尬不已。   “刘今墨稍待片刻。”朱医生赶紧返回屋内,找出几件旧衣衫,重又来到刘今墨身旁,递给他换上了。   “只有这些了,请自保重。”朱医生手掌之中是一些零碎纸币,约有十多元钱。   刘今墨本就是江湖人士,于是也不推辞,收下了盘缠,向大家拱手施礼,然后身影连晃,竟悄无声息的走了。   “唉,此人也是江湖性情中人啊。”吴楚山人叹道。   朱医生也是同感,说道:“如此一来,明日我们就回绝了孟主任吧。”   寒生若有所思般的闷闷不乐。   朱医生看在眼里,劝慰道:“孩子,每一个病人痊愈后离开时,当医生的总会感到少了点什么,慢慢习惯就好啦。”   寒生点点头。   吴楚山人拍拍寒生的肩膀,道:“寒生啊,蒋老二是你埋葬的?”   “是的,他吸了卧龙洞里的氢化毒气死的,我把他葬在了山谷深处那个假太极晕里了。”寒生回答。   吴楚山人点头道:“那也是处百年吉穴,只是蒋老二并无子女后人,我想明日去祭扫一下,你想陪我去么?”   “好,我去。”寒生应允道。 第五十三章   次日,鸡叫三遍,兰儿已经起身做早饭了。   吃过早饭,吴楚山人就和寒生收拾了些上次用剩下的香烛和纸钱,带了只手电筒,寒生特意看了看,是新换的电池。拾掇停当后,两人启程前往卧龙谷,朱医生留下来应付孟主任。   “我们从灵古洞进去。”吴楚山人告诉寒生。   穿过了那片郁郁葱葱的毛竹林,他俩来到了灵古洞口。   吴楚山人停下身来,驻耳听了听,然后压低声音问道:“寒生,你知道‘太极阴晕’的所在,是么?”   寒生点了点头,说道:“是老爹告诉我的,我家祖辈传下来的。”   “嗯,治荷香就是使用晕里的太极卵吧?”山人又问道。   “是,用的是太极木卵。”寒生回答。   “好啦,以后千万轻易不要来这儿,以免为坏人所乘。我一直在考虑准备毁掉太极阴晕,以绝后患,你愿意吗?”吴楚山人征求寒生的意见。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山人叔叔你说咋办就咋办,不过那些土卵我想都拿出来,是可以治病的。”   “好吧,我们先进洞吧。”吴楚山人率先走入洞中。   光线越来越暗,走不多远就要揿亮手电筒了。洞内潮气很大,听得到石钟乳上滴水下落的声音。   “山人叔叔,我上次来过这里面,山体内为什么也长着肋骨一样的东西呢,而且还有红色的液体,难道说,龙脉真的非得构造的像龙么?”寒生回想起上次见到的龙骨龙血说道。   山人想了想,说道:“这是不一定的,易经中说到‘万物类相’,有的只不过是形似而已,有的则是神似,不一而论。你说的龙骨,只是地壳运动时推挤岩石而形成的类似搓衣板形状,至于龙血,大概是山体里面有一些红颜色的矿物质,长年累月被水所侵蚀和溶解,所以岩石渗出的水呈现红色。总之,古人很早就观察到了这些现象,但是不明白其地质学上的构造以及化学变化,故而产生了一系列的同人与动物之间的联想并加以神话了。”   寒生想了想,又问:“太极晕如此的神奇,竟然影响到了朝廷的更替变化,这又如何解释呢?”   山人笑了笑,说道:“这正是大自然神秘的地方,所谓‘天人合一’,人的命运与大自然休戚相关,到目前为止,人类还是无法解释一些与个人命运紧密相关的自然现象,即使像我一个大学老师,也还是照样一无所知。”   “我也是。”寒生说道。   一路之上,寒生注意看着,不过还是没有发现他的那些红眼阴蝠朋友们。   两个时辰之后,他俩终于走出洞口,来到了卧龙谷中。   谷中雾气霭霭,一丈开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老樟树林、茅草屋和菜地都已掩于白茫茫的雾气之中了。   “山人叔叔,为什么会有两条一模一样的卧龙谷呢?”寒生提出了好久以来困惑的问题。   吴楚山人笑了笑,说道:“这两条相同的山谷纯粹是自然形成的,山体是石灰岩,两谷之间有溶洞相连,数分钟即可通达。不知是哪一代的守灵前辈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将两谷中的草房和菜地都建造和开垦的一模一样,甚至树林都经过了砍伐和改造,非久居之人,一般都分辨不出来,所以连你都搞错过。再加上报讯的乌鸦提前通知,使人迷惑不解,我想当年前辈的目的也无非是鱼目混珠、掩人耳目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那个老前辈倒是很幽默呢。”寒生笑道。   他俩向草屋走去,刚刚来到草屋前,地上一片黑乎乎的物体引起了寒生和山人的注意。   寒生近前一看大吃一惊,热血贯顶,浑身发抖。   地上躺着的都是红眼阴蝠的尸体……   许久,寒生慢慢蹲下身来,抓起一只红眼阴蝠查看,那阴蝠的口中紧紧地咬着几根毛发,那是人类的头发。   “牠们身上都没有伤,看来是中毒而死的。”吴楚山人查看了一圈回来说道。   寒生连续翻看了几只阴蝠尸体,发现牠们口中都咬着一些毛发,而且那些毛发长短、粗细和颜色都有些区别,看来是属于一批人的。   “牠们是我的朋友。”寒生流下了眼泪。   吴楚山人默默地站在寒生的身边,他知道那些蝙蝠同寒生的感情很好,自己的头发和胡须也是那次被一起拔光的,阴蝠们分不清敌友,他不怪牠们。   “是什么人干的?如此的狠毒?”寒生自言自语道。   山人也是诧异,这乃是一批人干的,他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这些蝙蝠呢?而且这些人随身带有毒气,究竟是些什么人?自己隐居于此快二十年了,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类情况。   “吱吱”熟悉而微弱的叫声从白雾的深处传来……   寒生一个机灵,急忙起身朝传来叫声的方向跑去。   在一株老樟树下,阴蝠首领斜靠在树下,脑袋耷拉在一边,红红的眼睛半闭着,眼角挂着泪珠牠感知了寒生的到来,并艰难的呼唤着,声音越来越微弱,那块骑马布依旧系在牠的脖子上……   “是谁伤害了你们?”寒生泪流满面地说道。   阴蝠首领吃力的睁开眼睛,硕大的红眼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见牠轻声“吱吱”,然后将尖嘴努向了山崖边。   寒生明白了,说道:“你是要回山洞,回家看阴蝠妈妈还有小阴蝠?”他把手臂指向山洞的方向。   首领点点头,乞求的眼神。   寒生毅然决然的抱起阴蝠首领,走到吴楚山人面前,语气坚定的说道:“山人叔叔,我要去送牠去见牠的孩子们最后一面。”   吴楚山人点点头,把手电筒递到寒生手中,并道:“去吧,孩子,蝙蝠如此灵气,有情有义远超过人类,我祭奠完蒋老二以后,就在草屋内等你。”   寒生告别了山人,抱着首领,走进了崖壁下的山洞。   寒生走过几次,道路已基本熟悉,因此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来到了蝙蝠洞。   以前洞内如满天星辰般的红眼睛都不见了,洞中显得格外的萧条和寂寥。那个大大的石台上,一双惊恐的大红眼睛望着他,那是阴蝠妈妈。   寒生走上前,手电筒照过去,看见阴蝠妈妈紧张的展开双翼护住那十余只惊慌失措的阴蝠宝宝……   “别怕,是我寒生。”寒生努力的安抚着牠们,并将怀中的首领轻轻的放在了石台上。   阴蝠妈妈先是吃了一惊,仿佛不敢相信,随即“吱”的一声悲鸣,扑到了首领的身上。   首领吃力的抬起头来,看看阴蝠妈妈,然后努力的打量和寻找着那些阴蝠宝宝们。小小的粉红色的阴蝠宝宝们似乎明白了眼前的境况,纷纷爬上了首领的身体上,以微弱稚嫩的叫声呼唤着。   寒生发现,阴蝠首领夫妇眼睛里噙着眼泪,默默地以头部相互摩挲着,仿佛难以割舍,不愿生离死别的模样……   寒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脸扭过到一边。   试问人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像阴蝠夫妇这样有情有义?这样不离不弃?   寒生震撼了,不能让牠们就这样生离死别,不能让牠们就这样骨肉分离……他不是没想到过救阴蝠首领,只是《青囊经》上找不到一条为蝙蝠解毒的方子。   天蚕……对了,天蚕可以!无论怎样严重,只要是一息尚存,天蚕都能够救得活,在天蚕内,人与动物应该无甚分别。   寒生心意已决,伸手拍拍阴蝠妈妈,打着手势告诉牠,自己要带首领去天蚕内疗伤。   几次手势之后,阴蝠妈妈似乎终于明白了寒生的意思,使劲地点着头,泪水盈眶。   寒生抱起阴蝠首领,阴蝠妈妈也在努力用双翼抱起数只小阴蝠,但是阴蝠宝宝又滑下去了,寒生明白,牠们也要一同去。   寒生想了想,放下首领,脱下自己的裤子,两只裤腿上打个结,然后将阴蝠宝宝们一只只的抓了进去,最后一手提起裤腰,一手抱起首领向天蚕洞而去,阴蝠妈妈紧紧地跟在了后面。   途中几经波折,之后终于找到了天蚕洞。   阴蝠首领情况危殆,寒生摸了摸,牠的心脏极为微弱,几乎已经感觉不出来了。事不宜迟,寒生赶紧双手托起阴蝠首领来到了天蚕前,踮起脚轻轻的将牠放入了天蚕内。   寒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转回身将那些可爱的阴蝠宝宝们一只只的放了出来。   阴蝠妈妈感激地望着寒生。   青囊医经,悬壶济世,天下苍生,何分人兽?寒生隐约意识到了,他已经肩负的是一个怎样的使命,他的人生也将会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五十四章   孟祝祺自从离开了南山村朱医生家以后,兰儿姑娘的俏丽身影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这才是中国典型的美女嘛,自己儿子孟红兵一定会中意的。   回到南山镇的家中,儿子卫红迎了上来,说道:“爸爸,建国回来了。”   黄建国,是黄乾穗的独生子,就读于北京大学政治系,不但是一表人材,而且多才多艺,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北大工农兵学员文艺汇报演出中,还饰演《红色娘子军》中的洪常青呢。   唉,自己的孩子就不行了,自幼淘气爬树,摔破了两个蛋蛋,眼瞧着要断后,自己赶紧再生两个吧,却又都是丫头,老天不长眼啊。儿子原来的名字叫做孟凡,小名叫蛋蛋,名字太不吉利了,遂改名为孟红兵,是做毛主席的红卫兵的意思。   总之,现在孟黄两家的希望就寄托在了政治上比较成熟的黄建国的身上了。   “小兵啊,我在南山村朱医生家里看到个姑娘不错,我想要是给你来当老婆,你准会满意。”孟祝祺迫不及待的说道。   “南山村?农村里还会有什么像模像样的?”孟红兵不屑一顾的说道。   “不,你可没见到,那女孩生的浓眉大眼,额头又大还饱满,圆圆的鼻子刚毅的嘴唇,那皮肤真是黑里透红,健康之极。”孟祝祺赞叹道。   “她真的有这么漂亮么?”孟红兵一听动心了。   “那当然了,你自己去看好了,不过先不要表现出来,她昨天刚和寒生订了婚,得动些脑筋才行。”孟祝祺说道。   孟红兵望着头脸光秃秃的父亲说道:“爸爸,我和建国要出去办点事,我先走啦。”   “你们去哪儿?”孟祝祺问道。   “回头再告诉你。”孟红兵头也不回的走了。   孟红兵来到了街上,一辆旧解放—10型卡车正停在了路边,车上有七八名年轻的基干民兵,都拿着半自动步枪。   他跳进驾驶室,旁边坐着的年轻书生模样的人正是黄建国。   “东西都准备齐了么?”黄建国问道。   孟红兵回答道:“按照你的计划都备齐了。”   黄建国微笑道:“好,目标卧龙谷,出发。”   大鄣山下,公路到头了,其余只能步行,大家都下了车,由上次来过的一个民兵领路,排成一队向卧龙谷前行。   一个多时辰后,队伍来到了卧龙谷口的老樟树下。   黄建国开始布置任务,他瞥了一眼众人,说道:“这次行动的任务有两个,主要是寻找有关风水上叫做‘太极晕’的所在,它肯定是在谷中的某个地方,特点呢就是有白青黑红黄五色土壤,发现后先不要碰,要向我和孟红兵同志立即报告。其次呢,是卧龙谷中有一些蝙蝠,善于拔人类的头发,我父亲黄主任和孟红兵同志的父亲孟主任也都中了那些畜牲的道。你们不要笑,这次我们是有备而来的,现在,大家就把药水涂到头发上面,切记不要搞到嘴里面。”他把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有关太极晕和蝙蝠的情况简单的向大家作了介绍。   孟红兵吩咐一个民兵拿出来一个搪瓷脸盆,先倒进去些六六六粉,然后再将剧毒的滴滴涕药水倒入盆中,搅拌成浆状。孟红兵拿出一把刷子,开始在每个人的头发上都刷了一层药浆,最后,他和黄建国也都相互涂上了药浆。   “出发。”黄建国吩咐道。   这一队人马在卧龙谷中里里外外一直搜索到了黄昏,依旧没有头绪,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无奈只有收队。   “砰”的一声枪响,在山谷中回荡着,樟树林中已经栖息的鸟儿又被枪声惊起,聒噪声一片。   一个民兵手提着一只中弹的蝙蝠尸体走了过来,这是一只黄昏出来觅食的红眼阴蝠,不幸被击中身亡。   “对,就是这种红眼睛的蝙蝠,拔起毛来才快呢。”带路的那个民兵恨恨的说道,他上次来过谷中了,现在头上仍是光秃秃的。   “同志们,我们要消灭那些蝙蝠,为黄主任、孟主任及其他革命群众报仇,你们说好不好?”黄建国鼓动着大家。   “好!”民兵们异口同声交道。   话未落音,无数只红眼阴蝠密密麻麻的从天而降,裹挟着呼呼的风声直向他们扑来,口中发出愤怒的“吱吱”声。   民兵们吓傻了眼,此刻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们只能扔掉枪支,挥舞着双手又拍又打的,或者抱住脑袋蹲到了地上。有两个较聪明些的,急忙朝草屋里跑去,结果还未至门前,脑袋上的毛发就已经被拔光了。   一只体型无比巨大的阴蝠如猛虎一样的扑向了黄建国,黄建国惊奇的看见,那蝙蝠的颈上还系着一块布……   战斗迅速结束了,所有的人脑袋上的毛发统统被拔光了,可是那些蝙蝠们的飞翔姿势也开始摇摆起来,随后“扑通扑通”接二连三的从空中摔落下来。   满头血点的黄建国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当这些人离开后,地上躺满了中毒而死的红眼阴蝠的尸体,阴蝠首领也中了毒,牠永远也不会理解,作为一种动物,牠们是敌不过人类的。   黄建国和孟红卫回到了南山镇。   孟祝祺放下了酒杯,惊奇地望着走进来的二人,须臾,手指着他俩的光秃秃的脑袋,张口嘿嘿尖声笑了起来。   “你们也去了卧龙谷?”孟祝祺又自斟了一杯说道。   孟红卫沮丧之极,气恼的说道:“妈的,太极阴晕没找着,毛都给那些畜牲拔光了,倒霉。”   黄建国淡淡说道:“不,我们还是有收获的,首先,我们消灭了那些蝙蝠,为父亲和舅舅报了仇。其次,最起码我们证实了一点,就是太极阴晕根本就不在卧龙谷中,所有平坦一点的土地,我们都翻遍了。”   孟祝祺听罢沉思片刻,说道:“建国的想法有点意思,自从我们知道了青田600年之约以后,目光都集中在了卧龙谷中,一直都认为太极阴晕就是在那里,否则吴楚山人他们守陵人在那儿干什么?看来,我们要改变一下思路了。”   孟红卫二人进去洗了洗,然后出来坐下一起喝酒。灯下,三个人都是光头,连眉毛都一根也不剩。   “舅舅,那太极阴晕真的是那么神奇么?”黄建国端起酒杯问道。   “这个是肯定的,岭南吴道明可是南方的第一风水师啊,姐夫和我都很相信他。”孟祝祺说道。   黄建国将酒一饮而尽,默默不语。   “建国啊,你是咱们黄孟两家的希望,好好的把政治学好,多了解一些为官之道,十年之后嘛,嘿嘿。”孟祝祺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那我呢。”孟红卫有些不太高兴了。   孟祝祺道:“有你建国哥在,你还担心什么?”   他俩是同年生,虽然建国只年长两个多月,可是却成熟的多了。   “爸爸,那建国爷爷什么时候走啊?”孟红卫小声嘟囔道。   “不要胡说,没大没小的,”孟祝祺瞪了儿子一眼,然后又说道,“我前几天去看过一次老爷子,精神还可以,再挺个一年半载的没问题。”   孟祝祺见儿子一个劲儿的闷头喝酒,就开口问道:“沈菜花的尸体还没有找到?有没有什么线索。”   孟红卫摇摇头,咬牙切齿道:“没有,一定是那个奸夫偷走了那臭婆娘。”   是啊,别人要一具尸体干嘛,可是那奸夫究竟是谁呢?真的抓到他,看我不剥了它的皮才怪,孟祝祺想。 第五十五章   床上,朱彪正在逗鬼婴玩,无名师太和吴道明站在一边看。那小小的沈才华虽未满月,但是竟能在床上跃来跃去的,“嗖”的腾起扑到朱彪的身上,只是以脚来行走还是不会。   吴道明使了个眼色,同师太来到了院子里。   “师太,我想是时候开始训练鬼婴了。”吴道明说道。   师太望着吴道明,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黄山太极晕分为阳晕和阴晕,阳晕已于600年前为朱元璋所用,阴晕已经默默的在这荒山中沉睡了几个世纪,是该出现的时候了。凡太极,必是阴阳交融,水火既济,天下之道,均是以柔克刚,阴晕克制阳晕,其理亦是如此,想当年刘伯温也作如是想。”吴道明不愧为岭南第一风水师,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嗯,那又怎样?”师太应了声。   吴道明接着说:“阴晕内含五色土,孕五行土卵,可以说穴内五行之气场极为浑厚,即使是身患绝症,立身于穴中,埋土至胸前膻中穴处,一十二个时辰必可打通仁督和奇经八脉,所以说,太极晕是治病疗伤奇佳之所。当然,埋土过顶,气绝身亡,其后人得气而一发不可收拾了,就如同朱元璋,数年后便可开国,黄袍加身为一国之君了。”   “老尼也曾有所耳闻。”师太道。   “鬼婴体内奇经八脉全部乃阴气,这是因为阳气过不得胎之故,其实他也在下意识的寻求五行平和而又源源不绝的浑厚气场之所在,当然,最佳的就是太极晕了。”吴道明解释道。   “所以,你就想放出鬼婴,找寻太极晕?”师太道。   “正是,但以目前鬼婴的感知范围,只有区区方圆几十米而已,实在是太小了,我们不可能抱着他翻山越岭漫无目标的去寻找。”吴道明说道。   “那你想怎么办?”师太饶有兴趣的问道。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这就要借助师太了,以你的纯阴处子阴气,助沈才华一臂之力,让他尽快地增强感知的范围,争取数天之内,可以达到方圆千米。”   “你要我输纯阴之气给他?”师太问道。   “完全正确。”吴道明微笑着。   无名师太对朱彪说即刻开始为沈才华驱魔,吴道明吩咐其去购置些斋菜回来,朱彪高兴的去了。   师太与沈才华相对而坐,真气运行一周,眼见着她的根根白发逐渐的直立起来,然后渐渐的向鬼婴围拢了过来,沈才华呆呆的不知所措。   师太继续催动真气,那些如同钢针般的白色发丝同时刺入鬼婴的周身穴道之中……沈才华痛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师太将自身体内的纯阴之气源源不断的输入鬼婴的奇经八脉之中。无名师太自由出家为尼,乃是处子之身,其阴气至纯,与鬼婴经脉中的阴气很快的融合为一体。但是鬼婴毕竟尚小,一时之间吸纳了如此多的真气也是难以承受的。   “好了,今天暂且到此为止。”吴道明感觉差不多了,于是说道。   师太停止了催动,那些发丝渐渐的退出了沈才华的周身穴道,滑落下来。   鬼婴沈才华睡去了。   “多谢师太援手。”吴道明说道。   师太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是啊,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轻易的答应了吴道明,也许是今早他曾为自己疗过伤?那种心跳的感觉真好,甜丝丝的若隐若无,暖洋洋的钻进了心里面,就好像是飘在云里雾里似的,这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想着想着,师太突然感到脸上有些发烧。   “你怎么了,不舒服是么?”吴道明关切的问道,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   师太此刻突然幻想那手再贴近自己一次该有多好。   “善哉善哉。”她口里却如此说道。   吴道明露出一丝爱怜的眼光,说道:“再有一两天就差不多了。”   整个一个白天,沈才华都一直在熟睡着,体内真气充盈,小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夜深了,师太安排在西屋,朱彪抱着孩子同吴道明睡在东屋。   是夜,月朗星稀,山野间甚是寂静,毛竹林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远山深处偶尔传来几声枭啼。   子时刚过,鬼婴悄悄的探起头来,黑黑的瞳孔向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望起一蹿跃到了床下,只见他轻轻的蹦到门边,蹑手蹑脚的拉开了门,一跃而出……   夜色朦胧,池塘里一泓碧水倒映着一轮明月,波纹不兴,晶莹皎洁。   鬼婴光着屁股站在塘边,好奇的望望天上的明月,再低头看看水中的倒影,甚是感到迷惑不解。   这时,一连串小水泡冒了上来,平静的水面泛起了细细的涟漪,月亮破碎了,闪着银光。   鬼婴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看。   一个黑色的小脑袋钻出了水面,张着小嘴儿呼吸着,鬼婴更加好奇了,伸出小手想去捞,可是够不着。   水中的小东西看见了岸边的鬼婴,一点也不害怕,依旧对着月亮一呼一吸着。   鬼婴大怒,身子一跃,纵身跳下池塘。随着“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他的一双小手已经紧紧揪住了那东西的脖子。   这是被遗弃的那只小金头鼋。   落水声惊醒了吴道明和无名师太,两人随即跳出房门,闪至水塘边,定睛细看。   水面上翻腾起浪花,白色裸体的鬼婴和黑色的金头鼋正在打在了一起,一会儿是白色的在上面,一会是黑色的翻上来,看不出来哪一个占了上风。   说时迟,那时快,吴道明脚尖点地,身之一纵,几乎是平平的飞起,掠过池塘,手臂暴涨,一把自水中搂起鬼婴飘至池塘的对岸上。   “好功夫。”师太由衷的赞道。   吴道明放下鬼婴,微微一笑,低头看去……   赤身裸体的鬼婴正抱着金头鼋的脑袋,两排尖利的牙齿深深地咬进了小鼋的脖子,鲜血自齿缝中渗出,他在吸食金头鼋的血……   师太吃了一惊,忙上前欲将他们分开。   吴道明伸手阻止,示意先不要动,看看接下来的情况再说。   过了一会儿,鬼婴吸干了小金头鼋的血,将其丢弃在了一边,嘴里打了个饱嗝。   吴道明转过头来,满意地对无名师太说道:“这金头鼋乃是上古灵龟,其血阴气极重,我想沈才华也许不需再等两三天,明日就或许就可以工作了。”   师太瞅着沈才华一边还在舔着他的小嘴巴,想想刚才吸血的那股凶狠劲儿,真是令人不寒而栗,这小家伙若是长大了,肯定是个人物。   “才华,我们该回去了。”吴道明一把抱起鬼婴,向屋内走去。   师太长叹一声,怏怏的返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第五十六章   清晨,吉普车的马达声再次在村口响起。   朱医生站到了院子里,等着来人的出现。   “朱医生,应该考虑好了吧?今天可是最后的期限。”随着说话声音的临近,院门口出现了三个光头,正是孟祝祺和儿子孟红卫以及黄建国。   朱医生表情冷淡的说道:“孟主任,我们已经考虑好了,决定还是不进京了。”   “哦,不请我们进屋么?”孟祝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居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气恼。   朱医生只得让他们进屋里来坐。   “这不是兰儿姑娘么?在做家务?真是个勤快的姑娘。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儿子孟红卫,红色的红,卫兵的卫,就是做毛主席的红卫兵的意思。”孟祝祺迈进中间的堂屋,看见了兰儿,于是忙不迭的介绍起来。   孟红卫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兰儿,南山镇范围内怎么竟有如此俊俏的姑娘?你看她生的是浓眉大眼,又圆又软的鼻子,性感的嘴,刚毅的下巴,黑里透红的皮肤……   “喂。”孟祝祺捅了一下失态的儿子。   孟红卫一下子缓过神儿来,忙不迭的说道:“兰儿姑娘,你的名字真好听,我是红你是兰,真是有缘啊。”   “请屋里坐。”朱医生厌恶的皱皱眉头,说道。   孟祝祺迈进了东屋,他目光一扫,发现不见了刘金墨,心下明白,鼻子哼了一声。   黄建国也随着进了屋,只有孟红卫不肯进来,仍在嬉皮笑脸的要跟兰儿说话,兰儿一扭头开门进了东屋,并随手关上了门。   无奈,孟红卫也只好讪笑着来到了东屋。   “我们决定不去京城。”朱医生又一次坚决的说道。   孟祝祺把脸拉了下来,嘿嘿冷笑了两声,慢条斯理的说道:“寒生呢?我要亲自问他,你把他叫出来吧。”   “寒生一大早就上山采药去了。”朱医生告诉他。   “是么?那刘金墨呢?不会也去采药了吧?”孟祝祺阴阳怪气的问道。   “他走了。”朱医生淡淡说道。   “走了?去哪儿了,如果他畏罪潜逃了,朱医生,我想你是知道的,你们家可是犯了反革命包庇罪,判个二十年有期徒刑还是轻的。”孟祝祺恶狠狠的说道。   朱医生正色道:“我是个医生,刘金墨是我的病人,他的病我既然治不了,所以他自己就去寻找医术好的医生去了,他究竟会去哪儿寻找,我就不知道了。”   “哼,狡辩,我告诉你,你们既然不愿意站在革命的这一边,那么就是站在了反革命的那一边了,寒生也是逃脱不了干系的。”孟祝祺冷冰冰道。   朱医生一听要牵涉到寒生,顿时就急了:“这事跟寒生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还只是个孩子,一切事情由我一个人承担。”   孟祝祺嘿嘿阴笑着:“反革命分子还分大小么?真是可笑之极,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寒生到底去不去京城?”   这一下朱医生犹豫了,他知道如果得罪了上面,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自己坐牢倒无所谓,可是寒生受牵连可是不应该啊,这将会耽误了孩子的一生啊。   “我要亲自去见一下首长,问清楚再作决定。”朱医生郑重地说道。   孟祝祺沉吟片刻,心想路不能一下全堵死,万一寒生真的进京了,将来在首长面前说的话好与坏,都将对自己和姐夫的仕途产生致命的影响。   于是,脸一变,孟祝祺哈哈一笑,说道:“好,那我就带你去县里面见首长,不过么,兰儿姑娘和她娘因为是外地来的,如果没有当地革委会的证明,我们组织上还是要进行审查的,也请她娘俩到镇上住几天,等组织上的审查结论,至于吃住等生活问题,组织上会妥善解决的。朱医生,我们必须一起走。”   朱医生吃了一惊,但他根本想不到所谓组织上审查云云,其实是孟祝祺假公济私,当时的年代,对外来人的审查的确是极为严格的,没有介绍信证明之类的东西就会归类于政治身份不清楚,必须进行审查的。   无奈,只好给寒生和吴楚山人留下一张纸条,说明去向和原委,然后,朱医生和兰儿娘俩被挤进了吉普查,向镇上驶去。   车到南山镇革委会大院,兰儿娘俩下了车,孟祝祺吩咐儿子孟红卫和黄建国负责安排好她们的吃住后,自己则与朱医生直奔婺源县城而去。   兰儿娘俩都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人,懵懵懂懂的被安排住进了孟祝祺家的客房,娘俩一间房,房内有一张大双人床,被褥倒是很干净的。   “兰儿姑娘,你们先住下,组织上一定会尽快审查并得出结论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我就住在后院。”孟红卫亲切的说着,然后先出去了。   黄建国拉他来到后院主人房间内,说道:“你是不是真心看上人家啦?”   “那还用说,这么好看的女人南山镇还找不出第二个来呢,可比沈菜花那个臭婆娘强多了。”孟红卫美滋滋的说道。   黄建国摇了摇头:“我喜欢的可不是这种乡村类型的女人,我中意城里那些身材苗条白皮肤,双眼皮高鼻梁,瓜子脸型的姑娘,而且政治上嗅觉敏锐觉悟高,历史清白,祖宗三代人出身必须是贫下中农和工人阶级。”   “你说的城里那些女人有什么好,浑身竟是骨头,好像吃不饱似的,我可就是喜欢屁股有肉的女人。”孟红卫一本正经的说道。   黄建国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我现在就去为兰儿安排些好吃的东西,女人啊,只要吃得好,她就会恋上你不肯走了,和猫一个样。”孟红卫说罢兴致勃勃地走出屋去了。   吉普车驶进了婺源县城,停在了那所深宅大院门前。   朱医生被带到了中庭会客室,孟祝祺进去里面先行通报。   不一会儿,屏风后面转出来黄乾穗和一位带着一顶草绿军帽的和蔼老者,看得出来,他的头发、胡须和眉毛也都没有了。   “你就是寒生的父亲,感谢你为国家培养了一个又红又专的人才啊。”老人伸出双臂,紧紧地握住朱医生的手,亲切地说道。   朱医生淡淡一笑,说道:“首长过奖了,我那寒生只是碰巧罢了,其实他别的什么都还不懂呢。”   首长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朱医生,你太谦虚啦,怎么,我听说刘金墨跑了?”   朱医生回答:“刘金墨身上经络之中阴毒发作,恐怕时日不长,我身为医生却无能为力,他见如此便自行走了。”   黄乾穗在一旁把脸一沉,说道:“刘金墨乃是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你把他就这么放走了,可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么?”   朱医生道:“我只是一名医生,刘金墨是我的病人,如果我有什么错误,由我一人承担好了,跟寒生没有任何关系。”   首长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寒生还是个孩子嘛,不必求全责备了,朱医生,我看你就先与我一同进京吧,寒生想通了,愿意为国家出力的时候,自然就会随着来的。就这样决定了,吃完中饭后出发。”   有人过来领着朱医生下去歇息了。   “首长……”黄乾穗说道。   首长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黄主任,寒生目前既然不愿意进京,也不好勉强,他毕竟医治好了我的病嘛。我们第一步先请朱医生进京,寒生过段时间不会不来的,总之,你们还要继续做好寒生的思想工作,一定要耐心细致。”   “是,请首长放心。”黄乾穗保证道。   “另外,”首长走了两步又转回身命令道,“发现刘金墨,就地正法。”   “是。”黄乾穗应声答道。   中午过后,首长一行人带着朱医生乘车离开了婺源县,奔京城而去。   黄乾穗和孟祝祺一直送至县界。 第五十七章   孟红卫双手捧着一叠半新的衣服笑容可掬的走进了客房。   “兰儿姑娘,你瞧你的衣服都一大堆补丁了,快把这些好衣裳换上了。”孟红卫说道。   兰儿一扭头,答道:“我的衣服旧了但是还很干净,我不要。”   孟红卫放下衣服,对兰儿说道:“组织上马上就要开始进行审查了,换不换衣服也是表现了对组织审查的态度问题,你不想添麻烦吧?”   兰儿愣住了,她没想到组织上对着装也是有要求的,她不知如何是好,犹豫在了那里。   “对嘛,给组织上留下一个好印象,审查也就容易通过些,你是不好意思吧?好,我先出去,一会儿审查就要开始了。”孟红卫走了出去,那些衣物都是沈菜花的。   “娘,要不要换呢?”兰儿问娘道。   兰儿娘也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此刻巴不得早点审查通过可以回家,于是说道:“那就换上吧,千万别惹麻烦。”   兰儿从中挑了一套蓝印花的上衣,套在了身上。   有人敲门,进来说组织上先对兰儿进行审查,请她跟着去审查室。   拐过走廊不远,就来到了审查室门前,那人敲敲门,说道:“兰儿已经带到了。”随即推开门,让兰儿进去。   兰儿走进屋里,看到里面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靠墙还有一张床。   桌子后面负手立着一人,正是孟红卫。   “你……”兰儿疑惑的说道。   “对,组织上让我来对你的出身以及家庭背景,政治态度和目前情况进行细致的审查,希望你如实地回答。”孟红卫面色严肃的说道。   “坐下吧。”他见兰儿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便指了指椅子。兰儿坐下了。   “名字?”孟红卫问道,一面在纸上写着。   “兰儿。”兰儿回答。   “家庭出身?”   “贫农。”   “本人成份?”   “未婚妻。”兰儿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个词来。   孟红卫心想,这姑娘太可爱了,简直什么都不懂,太纯了,于是他就顺着话题问下去。   “是处女吗?”他说道。   “什么?”兰儿的脸霎时涨得绯红,呆住了。   孟红卫望着兰儿的窘迫模样,心里面感到了莫大的满足,但他还需要进一步的发泄。   “你不知道什么是处女吗?这一点我可以解释给你听,女人的身体下面有……”孟红卫津津有味的开始讲起了女性身体构造。   “不要说下去了!我是。”兰儿急了,声音带着哭腔。   孟红卫一愣,感到意犹未尽。   “哦,那很好嘛,你肯定?”他体会到了有一种猫捉老鼠的快感。   这时,门开了,黄建国走了进来,面色十分不悦的样子。   “红卫,不要胡闹了。”他来到孟红卫身边压低声音斥责道。   “建国哥……”孟红卫想要分辨。   黄建国转身对兰儿说道:“你先回去吧,今天审查到此为止。”   兰儿如释重负的跑回了母亲身边。   “县里我爸爸来电话了,首长已经返回京城了,同时还带走了朱医生。”黄建国说道。   “带走朱医生是什么意思?”孟红兵问道。   “人质呗,这还用问。”黄建国回答道。   “嘿,你是不知道,刚才审查兰儿的感觉别提多美妙了,就像起初沈菜花来的时候那样,可惜被你打断了,今晚我要再接着审,你可别再来坏人家的好事了。”孟红兵愠怒道。   “行啦,我不管就是了,别搞过头了,我要返回去县城,爸爸有事找我。”黄建国笑着说道。   “那你就快走吧。”孟红兵催促他早点走。   晚餐十分的丰盛,除了肉之外,还有清蒸甲鱼,甚至还有数只碗口大的膏蟹,壳子红亮红亮的,煞是馋人。   兰儿娘俩局促的坐在桌边,尤其是兰儿,脸颊通红的低着头,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孟红兵豪迈的抓起两支大螃蟹,放到兰儿娘俩面前,爽朗的说道:“这是组织上请你们吃的,看,这是长江公蟹,里面都是蟹膏,白嫩可口,兰儿快尝尝,这在你们陕西是见不到的。我就吃这只母的,你看她这腿有多结实,肚子里好多的蟹子哦。”他一用力,掰开了蟹壳,露出来金红色的蟹黄,凑到嘴前一吮,吸入口中,然后不停的吧嗒着嘴,显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兰儿娘俩赶紧扒拉几口米饭,就说吃饱了,那些山珍海味碰也没碰。   “兰儿,今晚组织上还要对你进行审查。”孟红兵嘿嘿说道,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兰儿脸吓得惨白,忙拉着母亲匆匆跑回了客房,身后传来孟红兵的淫笑声。   孟红兵不厌其烦的将蟹黄蟹膏统统吮进了口中,一面哼着江西小调,大快朵颐。   房间内,兰儿对母亲说,那个姓孟的不是个好东西,还是想办法逃走吧。母亲到门口探头瞧了瞧,发现走廊里有人把守着,她们已经被困住了。   孟红兵自斟自饮,悠闲自得,想着今晚如何下手,突然腹中骨碌碌响了起来,便意十足,连忙捂着肚子朝走廊尽头的茅厕跑去,看来是螃蟹吃多了,他想。   进了茅厕,正欲蹲下之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自屋顶的透气天窗飘下,一指戳在了他的后颈上……   孟红兵一声响屁,括约肌失禁,屎尿俱下,昏倒在地。   那黑影轻声说道:“我说过今世要保护寒生,当然包括他的女人。”   说罢,纵身一跃,飞身上了那扇窗口,消失在了黑暗中。   孟祝祺得到儿子重病的消息时,孟红兵已经被送往婺源县人民医院抢救了,他和黄乾穗父子匆匆赶到了人民医院的手术室外。   黄乾穗指示院方必须尽一切力量进行抢救。   手术抢救一直到凌晨时分,外科主任由手术室里走出来,遗憾的告诉家属,病人的颈椎已经摔断了,性命是保住了,但已经是高位截瘫,颈部以下全部失去了知觉,换言之,病人只能在床上躺着度过一生了。最后,医生还说,平地摔倒造成颈椎断裂的情况十分少见,一般都是从楼梯上滚落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人们都在努力的安慰着孟祝祺,黄乾穗也在不住地叹息。   黄建国心下犯疑,今天上午还是好好的,怎么晚上就突然摔断了脖子呢?他隐约感觉到事情出的有点蹊跷,于是决定自己私下进行调查一番。   他将医生悄悄地拉到一边,问道:“平地摔断颈椎确实不容易,如果是后颈部遭到人为的打击呢?”   “那应该会出现皮下淤血的情况,可是我们并没有发现条状或者片状的皮下淤血,因此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医生解释道。   “谢谢。”黄建国转身离开。   “等等,只是有一点令人费解,就是后颈部有一个小小的圆形淤血点,说不好是如何形成的,但肯定是毛细血管破裂引起的。”医生叫住了黄建国,告诉了他这个情况。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如还发现有什么其他情况,请尽快告诉我,我叫黄建国,黄乾穗主任是我的父亲。”黄建国叮嘱医生道。   “好的。”医生说道,然后走进了手术室。   黄建国走到长凳子边,坐到伤心欲绝的孟祝祺身旁,安慰了几句,然后说道:“舅舅,我想问问红兵曾经与什么人接过仇么?”   孟祝祺茫然的摇摇头,半晌才吞吞吐吐说道:“沈菜花有一个奸夫,还怀了孽种,可一直不知道这人是谁,前些日子竟然还把沈菜花的尸首从坟墓里盗走了。”   黄建国沉思了片刻,又问道:“南山镇本地年轻或中年人里面有谁会武功?是真正的武功,不是那些花拳绣腿样子货。”   孟祝祺知道自己的这个外甥头脑十分灵光,他既然这样问必然有其道理,于是想了想,说道:“谁有真正的武功就不清楚了,一般出身好又会两下子的都当上了各村的民兵,他们也许知道,像南山村的民兵排长朱彪就会点拳脚。”   “朱彪?”黄建国感到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香港来的风水大师吴道明现在就住在他的家里。”孟祝祺说道。   “天亮以后,我就去南山村。”黄建国说道。 第五十八章   清晨,吴道明睁开了眼睛,扭头望过去,朱彪搂着沈才华睡得正香,鬼婴红扑扑的小脸蛋像两只红苹果,十分招人喜爱。   吴道明走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深深地呼吸几口,清新的空气沁人肺腑,可比那香港强多了。   “吴先生起的好早啊。”身后传来了无名师太的问候。   吴道明转过身来,发现师太早已梳洗完了,似乎还刻意打扮了一下,竟有些风韵犹存。   “师太,以后叫我道明好了。”吴道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说。   师太脸颊微微一红,说道:“还是称呼你为道兄吧。”   “好,道兄这个说法最贴切不过了,今天我们可以着手觅龙点穴了。”吴道明说道。   朱彪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打着哈欠道:“你们起来的好早啊,我去做饭。”说罢转身回屋生火。   “让我们看看鬼婴的能量怎么样了。”吴道明和师太来到了东屋内。   鬼婴依旧在熟睡着。   吴道明伸出手掌,掌心处轻轻的按在了鬼婴头顶的百会穴上,输入督脉少许纯阳之气,想试一试婴儿的阴气反弹程度,不料掌心一凉,瞬间竟遭阴气反噬。吴道明撤回手掌,心中兀自吃惊不已。   “此婴经师太昨日输入纯阴之气,再加上昨夜吸食金头鼋之血,功力大增啊,早饭后就可以带他上山了。”吴道明满意的说道。   “朱彪在家吗?”草屋外有人说道,声音纯和。   朱彪应声走出草屋,见是一秃顶无须,相貌端正,文质彬彬的青年人。   “我就是朱彪,你是找我么?”朱彪疑惑的问道。   青年人目光清澈,从上到下打量了朱彪一遍,开口说道:“你认识沈菜花么?”   朱彪一下子懵了神儿,脱口而出:“当然认识。”   青年微微一笑,紧跟着加上一句:“相识多久了?”   “一年多了,”朱彪说完才意识到点什么,忙说,“你是谁?问我这些干嘛?”   “我是婺源县黄乾穗主人的儿子黄建国,可以进去谈吗?”黄建国说罢,一脚跨进门槛。   听到东屋有动静,于是也不等朱彪发话,便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一老者一老尼,床上还睡着一个婴儿。   黄建国打量一下老者,说道:“敢问您可是岭南吴道明?”   “正是吴某,你是……”吴道明问道。   “黄乾穗是我父亲。”黄建国平静的语气。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哦,原来是黄主任的公子,是在京城里读书的吧?”   黄建国点点头,说道:“听父亲讲吴先生不但是香港著名风水大师,而且武学上也是颇有造诣,让我多向您请教。”   吴道明说道:“你父亲太抬举了,请坐。”   黄建国坐在了椅子上,极诚恳地说道:“吴先生,请教您,一个人的后颈部出现一枚圆形的淤血点,可以人为的造成吗?”   “可以,重手点穴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吴道明回答。   “您还没吃早饭吧?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吃吧,我再去给您炒两只蛋。”朱彪一听是黄乾穗的公子,马上笑容可掬起来。   两只蛋?哼,问题就出在这两只蛋蛋上,他与沈菜花已认识一年多,沈菜花怀孕九个多月,嗯,这个朱彪会不会就是那个奸夫呢?如是,他就有现成的谋杀动机,接下来要搞清楚的就是他会不会点穴。   “昨天晚上,南山镇孟主任的儿子孟红兵颈椎断裂,已经高位截瘫了。”黄建国说道,并观察着屋内每一个人的反应。   朱彪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表情,紧跟着说道:“那他不就成了个废人啦。”语气中含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思。   那个白发尼姑恍若不闻,似乎没有丝毫兴趣。   吴道明听罢吃了一惊,忙问道:“是小兵么,怎么发生的?哦,对了,刚才黄公子问起淤血点的事情,莫非是遭人暗算?”   “我怀疑是,就像吴先生所说,遭人重手点穴,点断了颈椎,导致颈部以下瘫痪。”黄建国说道。 吴道明沉吟道:“颈椎一共有七节,若伤第四节以上部位,则大脑受损,伤第五节就会如你所说高位截瘫了,想来是第五椎着人重手点击所致。嗯,此人必是道中之高手。”   黄建国清澈的眼睛望向朱彪道:“孟红兵之妻沈菜花生前有一情夫……而且还怀上了个孩子。”   朱彪面色煞白,脸上肌肉颤抖着,二话没说转身出了房门。   他的心里一定有鬼,黄建国寻思着,眼光跟随着朱彪的背影。   吴道明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知道黄建国盯上了朱彪,嗯,得帮朱彪摆脱他们的怀疑,否则对自己的计划不利。   “一指点断第五颈椎,出手之重,认穴之准,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以吴某看,整个南山镇恐怕无人有此功力。”吴道明慢悠悠说道。   “依您看,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做到呢?”黄建国说道。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如此高明的点穴手法,没有三十年以上的功力是难以做到的,像我和师太,也不过如此而已。对了,你是说,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   “是的。”黄建国回答道。   “可惜当时我不在场,我和师太及朱彪都在这屋里为这个婴儿治病,否则,说不定就能够抓住凶手。”吴道明话中点明朱彪不在行凶的现场,没有作案的时间,而且他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黄建国心中仍旧是疑虑重重,吴道明的一番话并没有大小他对朱彪的怀疑,为什么在提到沈菜花的时候朱彪的表情会异样呢。   朱彪煮好了早饭,还特意为黄建国煮了两只鸡蛋,吴道明则与师太一同吃着斋。黄建国一看见那两只热乎乎的蛋,就联想到孟红兵裤裆里缺少的东西,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与那两只蛋蛋有关。   蛋蛋是罪恶之源,他想。   黄建国信步走出房门,沿着水塘边散步,古老的大槐树倒映水中,潭平如镜。朝阳初升,大门上的领袖戎装像微笑着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草房西侧地面上似乎有什么异常,他的目光停住了。   一大群黄褐色的东西在地面上不停的游动着,那是什么?他走了过去细瞧,原来是数不清的土狗在土中的小小隧洞里爬进爬出,也不理睬他踩在洞口旁的那双黄军用球鞋。   他蹲下身来,默默的观察着,感到十分的好奇,大城市很难见到这种情景的。小时候,在田间地头可以经常抓到土狗的,把它合在掌心里,可以感觉到那两只齿形前足不停的向两边抓挠,手心里痒痒的。   好奇心又起,他伸手捉住了一只大个的放在了手心里,合上掌,再次体会童年时的感觉。   突然掌心一下剧烈的疼痛,忙张开一瞧,掌心上已经划破两道细细的口子,红色的血痕赫赫在目,这时,他在发现这土狗与小时候玩过的不一样,那两只齿形前足却不是钝的,而是像刀锯般锋利无比,他用两根手指尖捏住了那两片锯齿,这样,土狗就动不了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身后传来朱彪的呵斥声。   黄建国站起来,回过头去,朱彪怀中抱着婴儿,正站立在那儿,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   奇怪,方才他还是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怎么转眼却大声叱责自己了呢?   他看到了朱彪游离不定的眼神儿,在自己的身上和地上之间来回扫视着,他一定有什么事儿瞒着,黄建国想。   他向屋里走去,并没有看到朱彪怀中的婴儿沈才华以怨毒的眼睛在盯着他,并伸出了舌头舔着嘴唇……   无名师太检视了黄建国手上的伤口,再看了一下他捉住的那只土狗,心中暗暗吃惊。   “这不是一般的土狗,而是荫尸蝼蛄。”师太说道。   “什么是荫尸蝼蛄?”黄建国问道。   师太解释说:“人死后若是变成了荫尸,则会吸引来一种极特别的甲虫,就是荫尸蝼蛄。它们专吸荫尸之气,并保护荫尸,它们在哪里出现,一般的地底下都会有一具荫尸的。”   “师太,你是说那地底下有具尸体?”黄建国一下子警觉起来,忘记了手掌伤口的痛楚。   “是具荫尸。”师太道。   “阴尸,是女的么?”黄建国追问道。   “不是阴尸,是荫尸,男女都有可能成为荫尸的。”师太回答道。   “什么是荫尸?”黄建国想进一步搞清楚。   师太缓缓说道:“人死下葬了以后,在特定的条件下,尸身一直不腐,而且毛发和指甲还在继续生长着,长达数十年甚至百年以上,这就是荫尸。荫尸是非常不吉利的,容易祸害人,尤其是张口荫尸,俗话说‘荫尸张口吃三代’,先从自己的后代吃起。”   “荫尸会吃人?”黄建国吓了一跳。   吴道明在一边笑了笑,插话说道:“并不是说真的吃人,而是吃尽了风水,后代不是疾病缠身,过早夭折,就是祖业败落,一穷二白。”   黄建国的身后,朱彪早已是冷汗淋漓,面如土灰了。   黄建国扭头瞥了一眼朱彪,心中有了数。   吴道明看在了眼里,微微一笑,道:“以吴某推断,这具荫尸起码也有上百年了,也许就是朱彪的哪一辈儿的先人,坟头都没有了。”   黄建国清澈的目光望着吴道明:“吴先生怎能如此肯定?”   吴道明哈哈一笑,说道:“朱彪家道中落,父亲哥哥均过早死于非命,家里也是一贫如洗,甚至连老婆都讨不到,这些正应该是荫尸坏了风水所致。”   黄建国心下盘算着,这朱彪嫌疑最大,吴道明处处为朱彪开拓,而且他又身怀武功,此人也不得不防。俗话说“打草惊蛇”,待我再刺激他们一下,好“引蛇出洞”。   “师太,这些保护荫尸的‘荫尸蝼蛄’,我想喷上敌敌畏的话,应该足以杀死它们了。”黄建国感到这个老尼姑应该没有参与其中,否则不会提到地底下埋有“荫尸”的。   师太点点头,说道:“其实只要抓住了荫尸蝼蛄王,也就是它们的首领,那些蝼蛄也就乖乖听话了。”   看着黄建国疑惑的样子,师太又接着解释道:“每一具荫尸的身边,都会生活着一个荫尸蝼蛄家族,家族的首领就是蝼蛄王,杀死了蝼蛄王,那些荫尸蝼蛄就树倒猢狲散了。”   黄建国面对着朱彪,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这就回去请示孟主任,搞来些杀虫剂,替你消灭荫尸蝼蛄,然后火化荫尸。以后,你的日子就会蒸蒸日上,好过起来了。”   朱彪一下子傻眼了。 第五十九章   天蚕溶洞内,冰凉的石头地上,寒生也不知睡了多久,后来竟感觉到越来越暖和了。   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一双铜铃般大小血红的眼睛正在温柔的看着他……   寒生吃了一惊,忙抓起手电一照,阴蝠首领巨大的双翼展开盖在他的身上,“吱吱”那熟悉的叫声,寒生一把抱住了阴蝠首领,热泪流出了眼眶。   “你好啦。”寒生喃喃道。   “吱吱吱”一连串的叫声,寒生扭头一看,阴蝠妈妈和那一堆小阴蝠都围在了他的身边,阴蝠宝宝们争先恐后的望自己的身上爬着,寒生瞥见了阴蝠夫妇的眼角里都噙满了泪水。   “你好了,我也该走了,山人叔叔还在谷中等我呢。”寒生轻声说道。   “吱吱”,阴蝠首领似乎恋恋不舍的叫着。   “我一定得走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了,唉,可惜你们的族人都被那些坏人给杀害了,以后见到坏人就要躲得远点,也不要再拔毛了。”寒生劝慰了几句,站起身来。   “吱吱”,阴蝠夫妇和所有的小阴蝠宝宝们一起叫着,寒生最后对牠们说了句:“我有时间还来看你们。”说罢转身离去了。   寒生从悬崖下面的石洞里钻出来,才发现已是黄昏时分,他急匆匆的向草屋走去。   草屋门前的那些阴蝠尸体已经不见了,菜园的边上矗立起了一座新坟,坟丘的前面插着一块木牌,上面有人写上了几个大字:卧龙谷阴蝠之墓。   “卧龙谷内独不眠,问君何事转凄然?故乡今夜思千里,鬓霜明朝又一年。”草屋内传来了吴楚山人的吟诗声。   “山人叔叔。”寒生叫了一声,三步并两步,跑进了草屋。   “寒生,你回来了,已经十几个时辰了。”山人负手站立在窗前道。   寒生“哦”了一声,原来阴蝠首领一个昼夜就已经痊愈了,看来动物比人复原的要快得多了。   “山人叔叔,你安葬了那些阴蝠么?”寒生问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说道:“牠们是你的朋友,而且还帮助过你。对了,蝙蝠首领怎么样了?”   寒生说道:“牠已经完全好了。”   “我们回去吧,我一直担心那个孟主任没那么容易对付。”吴楚山人忧心忡忡道。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须臾,月上东山,清凉如水,月色朦胧,寒生与吴楚山人连夜下山,奔南山村而去。   亥时末,他俩终于赶回到了南山村。   月光下,村东路口中间,蹲着一只白色的无毛怪狗。   “笨笨。”寒生喊了一声,笨笨口里“呜呜”的叫着扑了上来,之后一直不停的低鸣着。   三间草屋里黑黑的,什么动静也都没有。吴楚山人有些奇怪,忙紧走两步推开房门,草屋内空无一人。   寒生点燃油灯,发现东屋的桌上摆着一张纸条,那是父亲潦草的笔迹。   寒生拿纸条凑在油灯下,那上面写道:寒生,我跟着孟主任去县里找首长面谈,兰儿娘俩到镇上接受政审,你若是回来早的话,就去镇上接她们。   落款是昨天的早上。   吴楚山人沉吟道:“那是我们走后不久发生的事了,我看事出蹊跷,如果要对我们一家外乡人政治审查,也要找我才对呀,怎么急急忙忙把她娘俩弄去了呢?”   寒生也感到有些不对头,于是说道:“山人叔叔,我们要去镇里一趟,就现在。”   “好,把字条带上。”山人心中有些不安。   “笨笨,你留下看家。”寒生吩咐笨笨道。   笨笨口里“呜呜”叫着,十分的不乐意。   寒生没有理睬牠,与山人急匆匆地向南山镇赶去。   月色溶溶,寒生两人抄近路走的是山间小道,路边草丛中不时地有蟋蟀鸣叫着,此起彼伏,远山树林则隐匿在黑暗里,耳边只听着自己沙沙的脚步声,在他俩身后十余丈开外,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悄悄的跟在了后面。   半夜时分,两人来到了南山镇。镇上人家灯火已熄,街上见不到一个人影。   “她们能在哪儿呢?要不要先去公安派出所?”寒生问道。   吴楚山人突然将手指头放在了口唇上,示意不要作声,然后猛然转过身来。   月光下,街上蹲着一条白色的无毛怪狗,正是笨笨。   寒生又气又好笑,走过去踢了牠一脚。   笨笨口中依旧“呜呜”的叫着,然后向街的一角跑去,并不时地回着头,嘴里小声地低鸣着。   寒生笑了,对山人说道:“笨笨或许能够嗅到她们的气味儿。”   吴楚山人点点头,两人跟随着笨笨一路寻去。   笨笨就像一条白色的幽灵,东嗅嗅西嗅嗅,从街上来到了镇革委会大院,从院墙边上的一条通道向里跑去,最后停在了一座庭院的大门前。   寒生和吴楚山人来到了近前,笨笨正在用前爪挠们,口里面还在“呜呜”的叫着。   寒生正欲上前拍门,吴楚山人伸手示意先不要敲门,轻声说道:“你和笨笨等着我,我先去打探一番。”   山人打量了一下院墙,约有两米左右高,稍一运气,纵身一跃,左手轻轻一按墙头,身子已然飘过院墙,轻轻地落在了院内。   庭院是两进的徽式建筑,园内种有花草树木,并有回廊相连,看来这是一大户人家,荷香娘俩是到镇上来接受政审的,怎么会在这里呢,笨笨的嗅觉可靠么?山人寻思着。   回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传来了轻微的啜泣声,吴楚山人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凭息静听。那是女人的声音,似乎像是兰儿。   “是兰儿么?”吴楚山人轻声说道。   屋里的啜泣声音停止了,一片沉静。   “是兰儿么?我是爹爹。”吴楚山人再次说道。   “是爹爹。”屋内传来下地的声音。   “爹爹,我和娘被锁在屋里了,出不去。”兰儿焦急的声音。   吴楚山人定睛细看,双开的木门扇上扣着一把挂锁。   山人大怒,双手拉住铁门扣,运气于臂,猛一用力,硬生生的将门扣从门上拽了下来。   门开了,兰儿扑到了山人的怀里,肩膀一动就要恸哭,山人连忙制止,小声说道:“走,我们回家了。”   吴楚山人带兰儿娘俩悄悄潜到围墙下,先一手夹紧兰儿,纵身翻上墙头,那边寒生接住放下,山人再次抱紧荷香,纵身飞下。   大家匆匆忙忙出了南山镇,走在了回家的山间小道上,笨笨兴高采烈的跑在了最前面。   途中,兰儿述说了昨天早上从家中被带到南山镇的经过,朱医生直接和孟主任去了县城,那个孟主任的儿子孟红兵如何不怀好意,以及突然摔倒被急救车送去了县城医院。今天中午听到人说,孟红兵已经从颈部以下瘫痪了,真的是恶有恶报。后来那些人没有了主意,就把她们先关起来了。   “那是颈椎断掉了,怎么会摔一跤就摔断颈椎了呢?”吴楚山人有些不解。   “山人叔叔,我明早要去县城找老爹。”寒生说道。   “好,我与你同去。”山人道。   “不用了,您在家照顾婶娘和兰儿吧,我自己去就行了。”寒生说道。   吴楚山人沉吟着,他心中莫名的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六十章   黄建国嘿嘿笑着走出了朱彪的家门。   朱彪紧张恐慌的眼睛望着吴道明,掌心里湿乎乎的,抱着婴儿的双手在不住地颤抖着。   无名师太疑惑的看了看朱彪和吴道明,缓缓说道:“你们知道那下面的荫尸?”   朱彪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   吴道明点点头,开口说道:“师太,你说的不错,这下面确实埋着一具尸体,是具女尸,也就是鬼婴的母亲沈菜花,她是被人谋杀的。沈菜花当时已经怀孕九个多月了,被夫家勒死的时候,一口气上不来,心有不甘,怨气难散,护住了胎儿,按常理推断,一个月之内,如遇有缘之人,便可过胎。   她被夫家塞入一条麻袋中,草草的埋在了荒坟岗中一个叫做‘白虎衔尸’的十煞之地,也正是因为如此,煞极的阴气也保护了那胎儿在尸体的腹中继续发育着,形成了鬼婴。一日,沈天虎的婆娘经过坟前休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鬼婴抓住了这次良机,胎气钻入那婆娘的子宫,将原来的胎儿绞杀吞噬。原来的胎儿是个女婴,于是鬼婴抓紧改变性别,他必须在出生后一个月内完成,否则将变成畸形双性人,从现在看,他做的很不错。”   “哦,原来他就是沈才华。”师太瞥了一眼朱彪怀里的鬼婴。   吴道明接着说道:“是的,沈才华的亲母亲应该是沈菜花,沈天虎的婆娘无非是代孕而已。”   无名师太长叹一声道:“唉,冤孽啊,那孩子的生父是谁?”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就是他,朱彪。”   无名师太鼻子“哼”了一声,蔑视的瞅了朱彪一眼。   吴道明淡淡一笑,说道:“师太有所不知,这沈菜花的丈夫本身是个阉人,骗娶了沈菜花过门,而又不能行夫妻之实,想那沈菜花青春年少,怎能甘心守一辈子活寡呢?后来遇到了单身的朱彪,干柴烈火,两人自然就好上了。”   师太脸一红,小声道:“那她可以先离婚嘛。”   “夫家有权有势,堪称地方一霸,这沈菜花一弱女子怎敢首先提出离婚?而且夫家决不容许她泄露出去丈夫乃是阉人一事,何况女人因为性的问题要离婚,在这乡村里会被指责为淫荡,将一世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吴道明解释道。   “阿弥陀佛,那沈菜花命运也是够可怜的了。”师太口诵佛号道。   吴道明点点头,接着说下去:“苦命的沈菜花怀上了朱彪的孩子,心中忐忑不安,不久,果然被夫家发现了,遭到了严刑拷问,逼她说出奸夫是谁。好一个贞烈的女人,宁死也不肯说出那个男人的姓名,她知道,只要她一吐口,她深爱着的那个男人就凶多吉少了,最后,她为这份爱情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被夫家勒死了。”   师太的眼圈红了。   那边,朱彪咧开大嘴嚎啕大哭起来。   师太用手背揩拭着眼角的泪水,问道:“后来呢?”   吴道明说道:“朱彪得知沈菜花的死讯,找到了她的坟墓,每夜前去凭吊,风雨不误,这事感动了吴某,于是教他夜半盗墓,偷回了沈菜花的尸体,悄悄地安葬在了房子的西侧,不留坟头和墓碑,这样他俩就可以永远相伴了。”   “这实在是太感人了。”师太的声音有些呜咽。   吴道明叹道:“可惜还是被他们盯上了,这个黄建国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   “那个狠心的夫家原来就是南山镇孟家啊。”师太恨恨说道。   “是啊,现在他们怀疑地下的荫尸就是沈菜花,朱彪就是那个奸夫,肯定不会罢休,这一两天就会派人来了。”吴道明沉吟道。   朱彪哭丧着脸,央求吴道明:“吴老,请你帮帮我啊。”   吴道明瞥了师太一眼,然后挺起胸膛,一脸正气的说道:“朱彪,沈菜花被孟家严刑拷打逼供,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竟然为了自身安危,而不敢替心爱的人挺身而出,你愧为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啊。”   无名师太敬佩的目光望向了岭南吴道明。   朱彪突然伸出一只手,开始抽打起自己的脸来,口中不停的念叨着:“是我该死,是我胆小怕事,但是看在我儿子的份……”,口涎都从嘴巴里飞溅出来了。   就在这时,朱彪怀里伸出来一只小手,抓住了朱彪挥动着的手腕,朱彪的手臂竟然一点也动弹不得。   众人吃惊的看见,那是鬼婴沈才华的小手。   师太与吴道明面面相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吴道明心道,好一个鬼婴,这才是刚刚露出了冰山的一角,真是旷古奇才啊。   师太心里寻思道,如此以往下去,不知是祸是福?   朱彪激动的不停的在沈才华的小脸蛋上亲个不停。   鬼婴的瞳孔不断的放大缩小,调正着焦距,呲出两派小牙,恶狠狠地冲着吴道明和师太,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吴道明兴奋莫名,嘴里说道:“放心,看在孩子的份上,吴某一定会尽力相助的。”   师太望了一眼吴道明,说道:“那我们怎么办?”   吴道明想了想,缓缓说道:“师太肯定沈菜花已经成了荫尸么?”   “已经出现了如此众多的荫尸蝼蛄,地下的沈菜花已是荫尸无疑。”师太沉吟道。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那我们还担心什么呢?”   吴道明说出了他的计划,先引出荫尸蝼蛄王,将其藏起来,不让黄建国等人轻易擒贼擒王。荫尸蝼蛄们会感知到首领不但活着而且就在附近,便会勇往直前与那些人厮杀,直至战斗到最后一只。   “如果他们喷洒敌敌畏呢?”朱彪来了兴趣,但又不放心的问道。   吴道明说道:“目前农业上广泛使用的如敌敌畏等都是有机磷杀虫剂,不是神经性毒素和血液性毒素那样迅速麻痹神经和器官,而是一种全方位的中毒,十分钟之内,荫尸蝼蛄尚有活动攻击能力,这就足够了。再者,吴某也会在一旁相助荫尸蝼蛄一臂之力的。”   师太不解的问道:“道兄如何相助?”   吴道明微微一笑:“到时便知。”   师太又道:“道兄,你有什么办法引出蝼蛄王?”   吴道明伸手指了指朱彪手中的鬼婴沈才华,说道:“荫尸之子,身上必定有沈菜花同样的气味儿或部分相同的生物磁场,荫尸蝼蛄王感觉到后,以为又出现了一具荫尸,一定会从地底下钻出来打探的,这时还不是手到擒来?”   朱彪抱紧了沈才华,婴儿如此细嫩的皮肤,若是被那些锋利前足的蝼蛄们划伤,可不得了,他想。   吴道明看出朱彪的担心来,安慰道:“朱彪,这一点你放心,孩子定会毫发无损的,否则就不是鬼婴了。”   朱彪半信半疑的点点头,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据我推测,这黄建国怕我们移尸,一定会很快的带人返回来的,此地前往南山镇,也只有半个时辰的车程,来回路程加上准备的时间,中午之前必到。”吴道明分析说。   师太内心深处,对吴道明是越来越佩服了,此人不但是内涵有深度,而且绝顶的聪明机智,尤其是他所说,男人就应该在心爱的女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的那句话,说得师太身上热血沸腾,这样的男人世间真的是少之又少了。更令师太激动不已的是,那天晚上疗伤的时候,道兄那只滚烫的手有力的压在自己的胸前……   “师太,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吴道明看见师太手捂着自己的前胸,脸色绯红,关切地问道。   这吴道明乃是六十年的童子,对儿女私情却是懵懵懂懂,不甚了了。   师太嗔了吴道明一眼,那也是师太平生第一次对异性心动的一瞥,眼光中包含了多少彻夜常伴青灯古佛时的哀怨,内含了痴情少女多少载的梦幻情殇……   吴道明纵使再愚鲁笨拙,心灵也是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胸口一热,喉咙一甜,童子元气几乎冲出来了,他又赶忙咽下去了。 第六十一章   旭日东升,天空晴朗,尽管时节已近晚秋,阳光照在人身上仍觉得暖洋洋的,十分的惬意。   吴道明怀抱婴儿,来到了草房的西侧沈菜花的墓穴前,师太和朱彪跟在了后面。   那一小片土地上有两个小洞穴口,一进一出,那些荫尸蝼蛄们忙忙碌碌,好像是在准备着过冬的食物。   吴道明说道:“沈菜花啊,吴某念你和朱彪有情有义,所以设法将你移至此地,阴阳相邻,以了朱彪相思悔恨之苦,不料还是被你夫家追踪而至。今天,他们想掘坟强尸,吴某岂能坐视不理?今借你护身荫尸蝼蛄一用,替你出口恶气。”   说罢,吴道明将手中的沈才华轻轻的放在了地上,让他坐在了荫尸蝼蛄的穴口处。   那鬼婴见到荫尸蝼蛄一点也不害怕,伸出胖胖的小手随意拈起一只,放在手中把玩,其它的荫尸蝼蛄都停了下来,静静的望着婴儿。   这时,只见所有在地面上的蝼蛄们都闪开了一条通道,须臾,穴口处伸出一只硕大的蝼蛄头,两片巨大的齿形前足呈金属光泽。其颌下竟然还生着一缕白须,铁甲般褐亮的头后部长着厚厚的盾板,两片复眼上叠生着两只大大的单眼,疑惑的盯着鬼婴看。   沈才华也发现了这只硕大的蝼蛄,好奇的望着它,兴奋的看着荫尸蝼蛄王缓慢的从穴口中爬出来,身子足足有好几寸长。   说时迟,那时快,吴道明轻舒猿臂,闪电般的双指夹住了蝼蛄王的头部盾甲,把它拎离了地面,另一只手迅速的扯出一条黑色的电工胶布,一圈圈的将荫尸蝼蛄王缠了起来。包成了大粽子。   地面上的荫尸蝼蛄呆愣了片刻,一齐煽动着发育不完全的发音镜,发出愤怒的鸣叫。   吴道明亦是不敢怠慢,随手一送,将荫尸蝼蛄王扔进了两米开外的草丛里,然后自己身子向后一跃,跳到了圈外。   其余的荫尸蝼蛄全部紧靠着鬼婴围成了一圈,锯齿前足对外,警惕的保护起了鬼婴沈才华。   吴道明满意的微笑着,师太和朱彪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就在此刻,村中响起了汽车马达的轰鸣声。   来的正是镇上的那辆旧解放—10货车,车一停稳,从货厢上就跳下来七八个光头无须的基干民兵,各个手中抓着锄头和铁锹,其中有两个身上还背着农药喷雾器,这些人的毛发都是上次闯入卧龙谷中被红眼阴蝠拔掉的。   驾驶室的门打开了,黄建国下了车,只见他踌躇满志的挥了下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奔着村北头朱彪家而来。   朱彪家门口,黄建国一眼瞥见了吴道明、师太和朱彪站立在草屋西侧,奇怪的是那婴儿坐在了地上。   民兵们围了上去。   黄建国清了清喉咙,说道:“朱彪,孟主任命我们前来清理害人的荫尸,那些荫尸蝼蛄也是害虫,我们先要喷洒敌敌畏,杀死它们,请先把孩子抱走。”   朱彪身上微微发抖,眼睛瞥了下吴道明。   吴道明上前两步,伸出双臂,迅速的从半空里将鬼婴捞起,后退至圈外。   “你们都走开,我们现在要开始工作了,先喷杀虫剂。”黄建国命令道。   吴道明等人退到了院子中央,默默地等待着看一场人虫大厮杀。   荫尸蝼蛄们好像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发出了紧张的鸣叫声,如同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刹那间,从洞穴中蜂拥而出无数的荫尸蝼蛄。   黄建国嘿嘿一笑,挥手斩下,高声喝道:“开始!”   两名民兵压下背携式喷雾器的手柄,淡黄色的雾状敌敌畏迎头罩向了荫尸蝼蛄们,其余的民兵手持锄头铁锹涌上来,准备围歼。   荫尸蝼蛄成片的倒下了,吴道明大惊失色,这样的结局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想不到内地产的杀虫剂毒性如此之强,眼瞅着蝼蛄们就要彻底惨败了。   师太也吃惊不小,眼睛瞟向吴道明,想问其情况,却看见道兄把手伸进了他的裤裆里,师太不由得脸一红……   吴道明忍痛拔下两根阴椎,运气甩出去,随着“嗤嗤”两声轻微的破空声响,喷药的两名基干民兵紧握喷枪的手腕处被深深地刺入了两只阴椎,手垂下了,喷枪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   荫尸蝼蛄有了喘息之机,举着两片锋利的锯齿前足源源不断的从穴口中涌出,扑向民兵们,爬满了他们的全身,疯狂的切割他们的肉体,衣衫被锯成了碎片,零零落落的洒了下来,所有的民兵,包括黄建国无一幸免,全部变成了赤裸裸的,皮肉上被划破了数不清的血道道。   那两个喷药民兵的手腕处,荫尸蝼蛄紧贴皮肤锯断了阴椎,打着卷的椎尾随风飘落,皮下仍留着半截锥头。   “阿弥陀佛。”师太背过身去,口诵佛号。   朱彪早就看傻了眼,一边跺着脚,一边咬牙切齿的反复叫喊着:“杀,杀。”   吴道明微笑着观战,他怀里抱着的沈才华见到了那么多的全身赤裸并且流淌着鲜红血液的人,瞳孔急速的扩张着,鼻子嗅阿嗅的,口中喘着粗气,露出尖利的牙齿,小舌头不时地伸出来舔着嘴唇。   黄建国连蹦带跳,往下拍打着荫尸蝼蛄,一面声嘶力竭的喊道:“撤,快撤!”同时纵身一跃,跳进了池塘里。   那些皮肤被切割而痛的吱哇乱叫的裸体民兵们,也都奔至池塘边,纷纷跃下,“扑通通”,水花四溅。   落在最后面的是那个喷药的年轻汉子,浑身染红,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此人跑向池塘,刚巧途径吴道明身边。   吴道明一个不留神儿,沈才华“嗖”的蹿了出去,一把抱住那人的脖子,张开小牙就是一口咬下。   “啊!”那人大叫一声,仰面摔倒在地上,沈才华光着小屁股死命的咬住了不松口,小肚子一起一伏的在吸着血……   吴道明大惊,出了人命可不是玩的,赶紧上前两步,往下拽鬼婴,无奈沈才华还是不松口,拉不下来。   吴道明狠下心来,出手一指,点在了沈才华的腰间昏睡穴上。沈才华慢慢的松开了染红了的牙齿,闭上了眼睛,睡过去了。   吴道明紧忙查看那人颈部的伤口,还好,并没有咬到颈动脉,只是毛细血管在渗血,一会儿就会自行凝固的。   师太仍在背着身子,不停的念着佛号,她不敢面对那些裸体的青年男人,尤其是吴道明还在旁边。   吴道明抱着鬼婴来到草丛边,伸手抓起荫尸蝼蛄王,替它松了绑,放在了地穴的洞口处。   荫尸蝼蛄王一抖背上的翼翅,发出响亮的鸣叫声。分散开来的蝼蛄们又重新聚拢起来,跟随着首领依次钻入了洞中。   战斗结束了,地上散落着成片的被毒死的荫尸蝼蛄尸体,还有一些锄头铁锹和背携式喷雾器,地上残留着被切割和撕扯成碎片的布丝丝。   黄建国一行人从池塘里赤条条的光身爬上了岸,然后向村里停着的汽车裸奔而去,不一会儿,传来了马达的轰鸣声,他们走了。   吴道明抱着沈才华和师太回到了草屋内,朱彪开始打扫战场。他将锄头铁锹等物归拢到一起,那些人肯定会派人来取回的,然后找来扫帚把荫尸蝼蛄尸体全部扫入了草丛里。   吴道明望着怀中睡着的婴儿,脸上浮起了笑容。   “道兄,你在笑什么?”师太疑惑的问道。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他开始喝生人血了。” 第六十二章   清晨,寒生出发去县城。   吴楚山人告诫寒生处处要小心,他感觉到此事多有蹊跷。   寒生先到了南山镇,然后搭车去县城,约莫十点钟左右就已经到了婺源城内。他凭着记忆,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那所深宅大院。   寒生推开半掩着的大门,有人上前询问来意。   寒生说要找黄乾穗主任,对方告知黄主任上班未归,有事可去县革委会。寒生只得退了出来,坐在了大门外的石阶上等着。   秋日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在身上惹人昏昏欲睡,寒生没多久就打起盹儿来。   “咦,这不是寒生么?”有人说话道。   寒生睁开了眼睛,看清面前的人是孟祝祺,数日未见,这孟主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带着顶帽子,被阴蝠拔光的毛发,还没有长出来,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我父亲呢?”寒生问。   “啊,进屋里再说吧。”孟祝祺说罢引寒生走进院内。   客厅里坐下后,孟祝祺告诉寒生,朱医生已经同首长一同进京了。   寒生大吃一惊,父亲是绝不可能自愿进京,一定是被挟持的,山人叔叔说得对,这件事情确实是多有蹊跷。   “我父亲走时都说了什么?”寒生平静的问道。   孟祝祺道:“他说让你去京城找他。”   他是在胡说,寒生心道。   “到京城如何才能找见他?”寒生依旧十分平静。   “首长让黄乾穗主任陪着你一同去。”孟祝祺回答道。   这就对了,他们是拿父亲来要挟我,逼我进京,怎么这些当官的做事都如此的卑鄙呢?何况我还救过他的命。   “寒生,我想求你一件事。”孟祝祺语气十分的谦卑和柔弱。   寒生定睛看着他,没有作声。   “我儿子,他高位截瘫了,颈部往下都瘫痪了,如果你有办法,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孟祝祺苍老的脸,目光迟钝,语气中满是绝望的哀求。   寒生想起兰儿告诉他的那些话,那个孟红兵不是个好东西,竟敢用话侮辱兰儿,自己就是能治也不给那坏人治。   寒生扭过脸去,没搭这个茬。   孟祝祺已经得知,昨天夜里有高人潜入他家,扯断了门扣,并翻墙劫走了兰儿母女。   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意孤行,连“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的浅显道理都不懂。   另外,据黄建国分析,小兵的颈椎也有可能是点穴高手所为,他怀疑与沈菜花的奸夫有关,并已经着手调查了。   可是他却不这么看,为什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兰儿一来就出了事呢?如其所说,伤儿子的是个高手,那翻墙断锁劫人的也是个高手,这两件事难道只是巧合?如果两个高手是同一个人呢?   那么,吴楚山人的嫌疑最大。   “可以治。”寒生说道。   “什么!你说能治?”孟祝祺如同雷击一般,浑身颤抖起来。   “不错,而且连蛋蛋都可以长出新的来。”寒生平静的说道。   孟祝祺仿佛看见了大慈大悲的救命菩萨,此刻觉得寒生脑后闪烁着金色的光环,仕途也好,兰儿也罢,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扑通”一声,孟祝祺跪下了。   “寒生神医,请你发发慈悲,救救我那苦命的儿子。”孟祝祺竟然老泪横流。   “但是,有一个条件。”寒生说道。   “行,一百个都行。”孟祝祺忙不迭的说道。   寒生道:“放我爹回来,以后永远不再干扰我们的生活。”   孟祝祺咬了咬牙关,说道:“好,我和姐夫一定做到。”   寒生微微一笑:“老爹回来,第二天我就给治。”   说罢,寒胜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孟祝祺一屁股歪倒在了地上,爬了两下没能起的来,颤抖着抓起茶几上的电话机,拨通了县革委会办公室,要姐夫赶紧回家。   寒生来到了大街上,边走边寻思着。   爹爹说得对,世上真正缺医少药的是民间,历朝历代当官的都把自己的命看的很重,又有几个真正来关心民间疾苦呢?自己机缘巧合,得到了《青囊经》和《尸衣经》,就应该为那些真正需要他的贫苦百姓治病,青衣解囊,悬壶济世。从今往后,自己也要向华佗那样,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南山村小家,而是要浪迹江湖,替天下百姓治病,并且要积累验方成集,传于后世。想到此,寒生顿觉浑身精神一振,好似天降大任于斯人般,挺胸抬头眼光向前望去,却是来到了集市上。   寒生漫无目的信步前行,身旁是中草药摊子,有葛根、黄芪、丹参等草药,发出一股熟悉的乡土气息。   “小兄弟,是你啊,还认得白一膏么?”身旁一白须老者一把拉住了寒生的胳膊。   寒生一瞧也乐了,这是卖狗皮膏药的老头,前不久曾带他去过大鄣山的仙人洞,寒生走洞中捷径而达卧龙谷的。   “白老前辈,原来是你啊,上次的手电筒还没还给你呢。”寒生遇见故人,格外高兴。   “快来坐下聊聊。”白一膏搬来小板凳,让寒生坐了下来。   “生意还好吗?”寒生笑问道。   “怪了,本来以前一天也卖不了三五贴,最近可好卖了,而且都是大订单呢,一要就是几百贴,不过要按照买家的药方配,我今天就是来送货的,完事了正准备回去,恰巧遇上了小兄弟。”白一膏说道。   “这倒是新奇,我可以看看药方么?”寒生好奇心上来,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方子这么抢手。   白一膏知道这位小兄弟别看年纪轻轻,却是高人,忙从怀中掏出一张方子来,恭敬的递到了寒生的手里。   寒生看着纸上的字,脸色突然变得异常凝重起来。   “这不是治病的药方。”寒生说道。   “不是治病的方子,那是什么?”白一膏诧异的问。   寒生指着方子上的字迹说道:“这是辟邪之用的,你看这几位药,朱砂、扫帚灰、拖鞋底的尘土,还有黑狗尾巴毛,药引子却是童子尿,而且指定的是三岁以内的,这些都是辟邪必备之物。”   白一膏疑惑的说道:“那么是辟什么邪呢?”   寒生思索道:“可能是人死了以后尸变之类的吧,是什么人要的呢?”   白一膏吞吞吐吐说道:“是景德镇地区的一家火葬场。”   “哦,原来如此,看来那边有事情发生。”寒生沉吟道。   “小兄弟,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订货的那个人穿的有点像一个道士,不过看他的面色很难看,眉心处发乌,眼神也是溜来溜去的,不会是鬼附体了吧?难道说,朗朗乾坤真的有此等怪事么?”白一膏心有余悸般的说。   “那人走了么?”寒生问道。   “拿了货塞进了一只大旅行袋就急急忙忙的去汽车站了,怎么?”白一膏问道。   寒生说:“那方子不管用的,那人走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白一膏回答道。   寒生说道:“我反正要去汽车站乘车回南山镇,先告辞了,如果能碰上那个人,就帮他一把。”寒生问清了那人的相貌,然后告别白一膏,奔汽车站而去。   婺源县汽车站,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寒生一眼就发现了那人,他斜靠在站前的一棵大槐树下,身旁摆着一只大号的黄色帆布旅行袋,前衣襟扯开着,露着鸡皮样的胸口,正撕开了一贴狗皮膏药往自己的心口处粘贴着。   寒生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人约有五十来岁,黑瘦露骨,身穿老式的灰色对襟上衣,黑裤布鞋。面上果如白一膏所说的那样,枯槁的脸上眉心处有一团黑晕,似乎重病在身,口唇青紫,不停的大口吸气,牙齿是黄黑色。   “你不舒服是么?”寒生望着他开口问道。   那人抬起眼皮,看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农村模样的小青年,也没放在眼里,只是用鼻子哼了一下,就不再搭理了。   寒生笑笑,说道:“你那膏药不管用的,能散一般的中邪,却起不到真正的驱鬼辟邪作用。”   那人闻言大吃一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寒生,口中道:“你,你说什么?”   寒生蹲下身来,对他友善的一笑,说道:“朱砂乃镇惊之物,扫帚灰、鞋底尘、黑狗毛只不过是民间常用驱邪之物,三岁童子尿虽纯,但阳气孱弱,如此辟邪之法,在乡村间驱驱黄皮子大仙或许可行,可要对付尸变就毫无作用了。”   那人吃惊的嘴都合不拢了。   “你是茅山下来的吧?”那人瞪大了眼睛说道。   茅山?寒生想起来戏文里有说到茅山道士,那个学穿墙法术的差点把脑袋都撞破了,想到这儿,寒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六十三章   “那你一定是江西龙虎山下来的。”那人见寒生面上发笑,忙更正道。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你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兴许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那人沮丧的说道:“我叫一清,以前是小青山青云观的一个道士,后来政府把观给封了,我被安排在了一家火葬场里做烧炉工。最近,我们那里出了怪事情,大约十多天前的一个雷雨夜晚,我当值夜班。换班以后,我先查看工作日志,当天夜里只有一具自杀的无名女尸需要火化,应当算是清闲的一夜了。   我弄了瓶烧酒,一条卤牛鞭,这可是惬意的一晚啊,你别笑话我,烧死人的工作都凭着烧酒来壮胆呢,反正我也没有家室,光棍一个,工资都吃到肚子里面去了。火葬场车间内就我一个人,屋外面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哗哗的下着,这时候,饮着辣口的烧酒,品尝着牛鞭的美味,还有一具女尸相伴,你想,人生能得几何?”一清边回忆着,还舔了舔嘴唇。   寒生惊异的望着一清,心想如此恐怖的场景竟然被他描述的那么美妙和谐,真是的,不过也难怪,烧死人的工作干久了谁也都会心理变异的。   一清接着说道:“我当时想,美酒佳肴有了,只是不知道那具无名女尸是不是个姑娘,长得怎么样。于是我走到炉门口的尸体传输带前,掀开了白布单来看……那可真的是一个美女啊,我平生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美貌的女人,她像睡着了一样,好长睫毛,白嫩的皮肤就像是水豆腐一般,高挺的鼻子,紧闭的小嘴儿,身上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香水味儿。尤其是那两只大奶子,鼓鼓的快要胀破了衣服,我忍不住摸了一把,还有弹性呢。   我扯下了白布单,把她抱到了桌子旁,让她斜靠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接着我又用火柴棍撑起她的两张眼皮,露出两只大眼睛看着我……太美妙了,他妈的,想起以前当道士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我一面喝酒一面端详着面前的美女,心想,人来世上走一遭,也不就是短短几十年么,又有什么事儿想不开的呢?我不理解,一点也不理解,何苦要自杀呢,酒也喝不到了,牛鞭也吃不着了,那多吃亏呀。   我都喝了大半瓶了,一想到把这瓶酒干完,就要把这姑娘推进火炉里去了,心中一酸,眼泪都下来了。   我瞧着手里的小半截牛鞭,咬了一口,在口中轻轻的咀嚼着,如此美味的东西,你也尝尝吧。我把手里剩下的牛鞭递到那姑娘的口边……   她张开小嘴儿,吃下去了。   “你说什么?这女尸能吃东西?”寒生惊愕道。   “是的,她吃掉了那截剩牛鞭,当时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往后一倒就不省人事了。”一清心有余悸的说道。   “后来呢?”寒生既紧张又兴奋。   “什么后来?”一清眨了眨眼睛问道。   “当然是说那女尸啦?”寒生问道。   “没了,不见了,上早班的工人把我推醒了,尸体输送带上没有,炉子里也没有,白布单子在地上,桌子上还整整齐齐的摆着两根火柴棍。”一清说道。   “奇怪,”寒生沉思着说道,“按理说,尸变只有十八种,诈尸、毛尸、僵尸、走尸、草尸、皮尸、汗尸、血尸、斗尸、玉尸、肉尸、醒尸、石尸、绵尸、甲尸、木尸、菜尸和荫尸,我猜测这具女尸很可能就是肉尸。”   “你怎么知道?”一清听着这一连串的尸变名称,惊讶得目瞪口呆。   寒生笑了笑,没有作答,《尸衣经》上的东西可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   一清接着叙述道:“接班的工人都认为我喝醉了,扶我躺到值班室床上休息。这件事情我不敢说出去,随便乱动女尸,如果被领导知道的话,轻者处分,重者开除呢。我抓紧补填了工作日志,这件事就算糊过去了。第二天,还是我的夜班,我的心里十分害怕,翻看了日志,今晚有具男尸要烧,活不多,还是喝酒壮胆吧。谁知道,才喝了二两不到,就眼皮发紧,也许是精神太紧张了,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半夜冷不丁的醒了,妈的,可吓死我了。”   “怎么了?那女尸来了?”寒生追问道。   一清摇摇头,说道:“我从桌子上抬起头,一眼望见一个男人坐在了我的对面,瞪着我看,两只眼皮都撑着火柴棍……”   寒生吓了一跳,紧张的问道:“是那具男尸么?”   “是那具男尸,身上还披着白布单子。”一清身子不住的战栗着。   “接下来怎样了?”寒生越发感兴趣了。   一清哆哆嗦嗦的说道:“我一把抱起他,冲到了炉子边,把他丢了进去,喷上柴油就点着了。”   “烧了?”寒生问道。   “烧了。”一清回答。   “第三天夜晚,是一个死于车祸的老太太,半边脸被轧没了,她把剩下的一只眼的眼皮也撑上了火柴棍,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可怕至极。”一清战战兢兢的叙述道。   “奇怪,怎么会一下子出来这么多的肉尸呢?”寒生自言自语道。   “第四天夜里,是一个被遗弃的死婴,很小,在野外被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吃掉了眼睛,我放心了,没有了眼睛看他怎么撑眼皮。”一清苦笑了一下。   寒生摇了摇头,插话道:“越小越凶。”   “他用了半盒火柴棍,把小嘴巴撑得大大的,口中只有半截舌头,就围着白布单坐在了我的怀里……”一清说道。   寒生感到一股寒意袭来,这真的是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询问道:“以后每天夜晚都是这样的么?”   一清道:“只有我值夜班时才有。”   寒生说道:“你加工了这么多的狗皮膏药,就是准备贴到自己身上?”   “不是,”一清望了望寒生,说道,“自己有一两张就够了,其它的准备上夜班时,贴到那些尸体身上。我以前在青云观修行的时候,学过这些道家辟邪之法。”   寒生笑了笑,问道:“试过了么?”   “没有,明天晚上又要轮到我值夜班了,准备用这些膏药来对付那些尸体。”一清说道。   寒生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看你的这些狗皮膏药是对付不了那些肉尸的,不如这样,你跟我回家去,我替你配上两副药,是专门用于对付肉尸的。”   一清面露喜色道:“那当然好了,本来我就没有多少把握,有高人相助真是求之不得啊。”   “那好,我们走吧。”寒生搀起地上的一清,帮他提着帆布旅行袋,一同坐上了驶往南山镇的公交汽车。   约莫黄昏时分,他俩走进了南山村,回到了村东头的家中。   兰儿正在做着晚饭,见到寒生十分高兴,喊道:“爹爹,寒生回来啦。”   吴楚山人从屋里出来,一眼看见寒生身旁的一清,不由得就是一凛,此人阴气缠身,相貌猪眼狗鼻羊口,唇色黑皱,上唇薄下唇反,鸡胸狗肚,崎弯无屁股,臀薄尖削露,贱相十足。   山人心道,寒生怎么把这种人还回家来了?自己早上产生的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第六十四章   寒生介绍说:“这位是景德镇火葬场的一清师傅,他那儿出了件怪事情。”   他们进到了东屋,坐定后,寒生把一清夜班遇到肉尸的情况详细的述说了一遍。   吴楚山人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了一清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你以前得过癔病或是中过邪么?”   一清摇头道:“没有。”   “我看你印堂发黑,邪气入骨,也许是多年与尸体打交道所致,你所说的尸变,的确有点蹊跷,我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么匪夷所思的现象。按照常理,尸变的所作所为也应该是有迹可寻的,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撑起眼皮与你对视,而又没有伤害你?这一点似乎不通。”吴楚山人分析道。   “吃饭啦。”兰儿推门进来道。   吴楚山人起身道:“我们吃过饭以后再合计吧,兰儿母女胆子小,就不要当着她俩的面提起此事。”   上次吴道明送来的猪肉一下子吃不完,已经被兰儿腌了起来,今天切了一条蒸上了,咸香扑鼻。   那一清师傅也不客气,一个人几乎吃掉了全部的咸肉,外加三碗米饭,兰儿和母亲惊讶的面面相觑。   吴楚山人望着一清进食的贱相,直摇头。   寒生扒拉两口饭,然后起身去准备配制辟邪的药物。   山人在院里拉住了寒生,轻声道:“寒生,此人心术不正,你相信他说的话么?”   寒生道:“关于肉尸的事情,我还是相信的,因为他定了那么多的辟邪膏药,不像是无中生有在骗人。”   “好吧,但是你有把握对付那些离奇古怪的肉尸么?”山人关切的问道。   寒生说道:“肉尸贪食,又很爱清洁,我准备去李老二家找一条猪大肠,作为药引子,再搞一些污秽的东西塞进去蒸熟,肉尸食用后便会中毒身亡。”   “好吧,我相信你。另外,你找到朱医生了么?”吴楚山人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他被首长挟持到京城去了,我已经同孟祝祺谈了个交易,放回我爹和永不再打扰我们,我就医治他的儿子。”   山人叹了一声,让寒生去了。   寒生跑到李老二家,发现今天的猪肉都已经卖完,连案板都已经洗刷干净了。   寒生沮丧的问道:“李伯,我想买一根猪大肠,看来是只有等明天了。”   李老二一笑,说道:“寒生啊,还有一条有病灶的猪肠子,卖不出去,你要是能用,我就送给你。”   “当然能用,快给我吧。”寒生说道,反正是给肉尸吃的,他想。   李老二去后面翻出来一条上面带有出血点的猪大肠,看来今天卖的是只病猪。   “有猪屎吗?给我点。”寒生说道。   寒生盛了一包猪屎,拎着一条猪大肠回到了家。   吴楚山人和一清都不知道寒生要这么恶心的猪屎干什么,寒生笑了笑,解释道:“对付肉尸需要用三屎,就是耳屎、眼屎和鼻屎,但是这三屎数量都不会很多,所以需要一些充填物才行,作为药引子的猪大肠原本就是装猪屎的,因此不会犯相相克,充填物用猪屎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吴楚山人心中好笑,这寒生也不知道从哪儿学到了这些离奇古怪的方子,但愿能起作用。   “一清师傅,请把你的耳屎、眼屎和鼻屎都抠出来给我。”寒生说道。   “我哪儿会有这么肮脏的东西?我每天都要清洁好多遍呢。”一清委屈的说道。   寒生凑近一清的面庞仔细观察,然后拿出一根火柴棍在他的耳朵里抠了半天,果然一丁点耳屎也没有,干净得很。再看眼睛和鼻子,仍旧是非常的清洁。   这怎么办呢?寒生犯了难。   “就用我们的吧。”吴楚山人自告奋勇的说道,稍一使劲儿,小指甲就已经自耳朵里抠出来一大块黄黄的耳屎。   “唉,也只有将就着用了,从本质上来说,还是当事人的三屎药用价值高些,我也……”寒生话未落音,竟从自己鼻腔里硬生生的剜下一块干鼻屎来。   最后,吴楚山人和寒生两人费了好大劲儿,才凑够了这三个品种,合计耳屎八块,鼻屎五条,眼屎两粒。   寒生把笨笨的饭碗拿了过来,倒进猪屎用手搅拌,然后小心的将耳屎、眼屎和鼻屎放入碗中,调成了糊状,一点一点地塞入猪大肠内,最后用线绳扎紧,肉尸的克星——“三屎断魂肠”的第一道工序终于完成了,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笨笨见到自己的饭碗给搞成了这样子,撅着嘴站在一边生气,寒生劝慰道:“狗不就是吃屎的么,哪儿来的讲究。”   接下来到哪儿来煮呢?兰儿坚决反对在饭锅里蒸煮“三屎断魂肠”。无奈,寒生只有在院子里架起三块石头,找来一个破瓦罐,放上水和肠子,下面生起火来。   不一会儿,水煮沸了,肠子渐渐的鼓胀起来,寒生找出一根针,不停的在充盈的肠子上扎孔放气,不然会因气体的膨胀而炸裂的,空气中充满了一股猪的臊臭气味儿。   水快干了的时候,肠子也煮好了,寒生将其捞起晾在绳子上。   “好啦,一清师傅,明天你就可以使用这‘三屎断魂肠’来对付肉尸了,只要肉尸吃上一口,那就必死无疑。”寒生的语气十分的肯定。   吴楚山人有些疑虑的问道:“寒生,你是想让一清住下来?”   “当然,这么晚了,他道又不熟,明天一早再走吧。”寒生愉快的说道。   回到了东屋,窗前并排摆着两张床,寒生指着左边父亲的那张说道:“一清师傅,你就睡我老爹的床铺吧。”   一清道谢后走到床边,用手指捏起杯子闻了闻,连忙扔下道:“哎呀,好重的汗味儿。”   寒生闻言,面色有些尴尬的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里没有多余的新被褥。”   一清坦然道:“不要紧,我就和衣躺在床上,不用盖被子了。”说罢,动手撤去床单和枕头。   “秋天的夜里会很冷的,别着凉了。”寒生关切的说道。   “不要紧的。”一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和衣往床上一躺。   寒生感到有些索然,于是走出房门,来到了院子里。   秋夜,一轮明月,满天繁星,寒生抬头眺望着横过天际的那道银河。   老爹,你现在还好吗?寒生真的很想你啊。   “在挂念爹爹么……”身后传来兰儿温柔的声音。   寒生心里一热,回转身来,月光下,兰儿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哦,兰儿,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寒生从怀里掏出那块绿莹莹的石头来。   兰儿托在了手掌心里,小石头闪烁着绿色的荧光,晶莹碧透。   “喜欢么?”寒生柔声说,心里面甜丝丝的。   “太喜欢了,这是绿宝石么?”兰儿晃动着手掌心的绿芒轻轻的问道。   “嗯。”寒生应道,他想起了阴蝠首领夫妇和牠们的宝宝,偌大的一个家族,除了喜欢拔毛外并没有伤害过人类,可是却被人们残忍的屠杀殆尽,只剩下首领一家孤零零的几口了。   “唉……”寒生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兰儿停罢轻轻的靠在了寒生的肩头上,清凉的月色下,他们就这么无言的相互依偎着,许久许久……   吴楚山人默默地走出来,似乎想对寒生说些什么,见此情景,也就没有打扰他们,又静静的回屋了。   夜深了,月亮寂寥,秋凉如水,笨笨已经在狗窝里打起了呼噜,兰儿的身子有点发颤,寒生关切地送她回了房间。   寒生回到院子里,发现那猪大肠已经凉透了,便随手取了下来,万一被乌鸦松鼠之类的咬破就不好用了。他蹑手蹑脚的进了东屋,把大肠挂在了床头处,然后轻轻的宽衣解带,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那边,一清已经和衣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世间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自己作为一名悬壶济世的医生,不因其短而嫌,不因其长而媚,傲傲风骨方得青囊之髓,父亲何尝不是这样呢?   想着想着,寒生终于眼皮一合,睡过去了。   月色朦胧,透过窗棂洒在了床铺上,一清蓦地睁开了眼睛,猥琐的脸上现出了笑容…… 第六十五章   一清继续咧着嘴在笑着,嘴角越咧越大,脸上的皮肤颜色渐渐变淡了,竟然越来越细腻,同时原本骨瘦而干瘪的前胸慢慢的膨胀起来,出现了双峰。不一会儿,原本猪眼狗鼻羊口均不见了,代之以黛眉大眼高鼻小口,甚至连臀部也丰满了起来,躺在床上的赫然是一位清丽之极的女子……   她盈盈起身,环顾一下左右,然后移步至寒生的床前,借着清冷的月光,仔细地端详着熟睡中的寒生。   良久,她轻启朱唇,幽幽叹道:“江绕黄陵春庙闲,娇莺独语关关,满庭重叠绿苔斑。阴云无事,四散自归山。箫鼓声稀香烬冷,月娥敛尽弯环,风流皆道胜人间。须知狂客,判死为红颜。”   怅然之间,竟然流下两滴眼泪,冰冷的落在了寒生的脸上。   寒生骤然间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清丽脱俗的美女,月光下,那美女哀怨可人,吐气如兰,令人顿生怜意。   寒生慢慢坐了起来,瞥了一眼一清师傅的床铺已空空如也,再瞧这女子风姿绰约,却是穿着一清的衣服。   “你是肉尸?”寒生明白了,斜着眼睛瞄了一眼挂在床头的猪大肠。   一个多月以来,他经历了太多的事了,因此并不十分的害怕。   那女子幽幽道:“小女子明月,自幼文公山无名庵出家为尼,原想青灯古佛长伴一生,不料一年前遇到了一个书生,竟然情窦初开,终日里茶饭不思,有意还俗与其缠绵一生。那书生也是信誓旦旦,要我等他修完学业,约定两年后相见。明月长夜难眠,相思日苦,最后终被师傅发觉,罚明月面壁忏悔一年。半月前,书生家中私送月饼一盒与我,明月心喜,当晚吃下,不料却毒发身亡。师傅察觉了我房间内的动静不对,便施法驱毒救我,可是回天乏术,明月成了一具肉尸。如今只能隐身于他人的躯壳内,每逢深夜时分,方可现身一个时辰,出来吃点东西。”   明月一边说着,眼睛不住地瞟向了床头挂着的猪大肠。   寒生见之忙说道:“明月,那东西不好吃的,是喂狗的,脏死了。你告诉我,其他的肉尸是怎么一回事儿?”   明月叹了口气,说道:“我每天只有这一个时辰才有自己的思维,那些肉尸都是假的,是我现身后故意摆设的,吓唬一清的。”   “为什么?”寒生不解的问道。   “期望他害怕后,能找到一位真正的高人前来。”明月说道。   “找高人前来做什么?”寒生仍旧不明白。   明月那清澈如水般的眼睛望着寒生,缓缓说道:“请他帮我变回到正常人。”   “这如何能变回来呢?”寒生问道。   “我也不知道,肉尸既然有思维,夜里还能现身一定的时间,我猜这世上一定会有办法的。”明月说道。   寒生这人生性善良,乐于施助人,可是自己对肉尸所知甚少,只是《尸衣经》中记载了一些有关尸变的十八种名称和各自的习性,以及如何消灭它们的窍门,但却没有提及帮助它们恢复自身的法子。   看来若是要帮助明月,自己就必须先要多多的了解肉尸的特点才行,也许可以从中找到相应的解决办法。   这一点,山人叔叔可能会知道的多一些。   寒生穿衣起身,来到了西屋的门口,轻轻地叫了声:“山人叔叔。”他知道,以山人叔叔的武功造诣,睡觉应该是很警觉的。   果然,门开了,吴楚山人披衣走了出来。   “出事了?寒生。”吴楚山人警觉地问道。   “跟我来。”寒生引山人进了东屋。   吴楚山人见到一位如此清丽的美女坐在寒生的床上,不由得大吃一惊,他疑惑的看看那女人,又瞧瞧寒生。   “山人叔叔,她就是火葬场里的那具肉尸。”寒生把明月的不幸遭遇详细的对吴楚山人叙述了一遍,但是并未留意到挂在床头的那条猪大肠已经不见了。   “哦,原来是这样,”吴楚山人沉吟道,“以前,我在卧龙谷中,夜里闲来无事之时,师傅曾经讲过江湖上尸变的事,这是古来有之的,但是在正史典籍中极少提及。肉尸是诸多尸变中比较善良的一种,一般不会像荫尸那样去主动危害人。记得师傅说过,所谓尸变,乃是人处于生死之间的过渡期时,也就是佛教中所称作的‘中阴身’的阶段,受到了某种外力的作用,共有十八种外力,导致十八种尸变。例如无月的夜里,阴性的猫恰巧在这一时间跳跃过尸体的心脏部位,就会导致诈尸,民间有许多这方面的实例。还有一些只是在特定的区域内出现,比如说走尸,就只在湘西一带出现,那是用源于苗家的一种草药,涂于中阴身的尸体口鼻处,便可在夜间继续如常人般的行走,但不能够说话和思维,而且能乖乖的听从赶尸人的指挥。至于肉尸,就连师傅也所知有限,因此我也说不上来了。”   寒生大失所望,连山人叔叔都不知道,看来要深入了解肉尸的情况,就更加难了。   吴楚山人沉思道:“有一个人也许可能会知道。”   “谁?”寒生马上来了兴趣。   “岭南吴道明。”山人说道。   “扑通”一声响,明月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寒生大惊,忙同吴楚山人一道将明月抬到了床上,借着月光细瞧,但见明月昏迷不醒,口中发出一股猪大肠的气味儿。   寒生此刻才发现,床头上挂着的“三屎断魂肠”不见了。   唉,肉尸贪吃,果真一点不假,结果要了自己的命……寒生长叹一声。   “没有办法了,这‘三屎断魂肠’是专门剿灭肉尸的,只需一口就断魂,看来她吃下去了一整条,真是够可怜的了,生前被人毒死,成了肉尸又被我的毒肠所害,都怪我不小心啊。”寒生自责不已。   吴楚山人安慰寒生道:“寒生,你也别再自责了,总之这世上冤屈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肉尸死了,一清看来身体也就要恢复原形了,没事天亮就叫他早点回去吧。”   寒生点点头,重又躺回到了床上,吴楚山人自回房休息去了。   寒生翻来覆去睡不着,总之是自己害了明月,还有,罪魁祸首就是那个书生家,自己虽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但是下手也确实是太狠了。   迷迷糊糊之间,他记起了《青囊经》上倒是有一解鬼毒之法,因为当时自己曾想,哪里会有鬼来找自己解毒的呢,也许是华佗为使该经更加全面些,随意写上去的吧,所以当时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现在倒突然记起来了。   这就需要使用那把青色的阴阳尺了。   经上说,阴沉木聚鬼气,解鬼毒,阴阳尺可量度中阴身生死,以尺入其口中,观尸气,丁、旺、义、官、兴、财得解,害、苦、死、失不可解。   寒生想到此,立即起身,出门来到院子里,走到狗窝,笨笨睡眼惺忪的望着他,不满意的在喉咙里发出几声咕噜。   “寒生,有事么?”西屋传来吴楚山人的问话声。   “没事的,我来瞧瞧笨笨,山人叔叔你睡吧。”寒生压低声音道。   他从狗窝内棚的茅草中取出紫檀木匣,抽出木盖,借着月光查看了一下,《青囊经》完好无损,一点也没有受潮,他取出那把阴阳尺,重新关好木盖,将木匣放回了原处,然后悄悄地回到了东屋。   寒生走到明月身旁,见她还是一具清丽的肉尸,还未变回丑陋的一清师傅模样,但愿来得及,他想。   寒生扒开明月的小嘴,把阴阳尺放在裤子上蹭蹭干净,然后小心翼翼的插进了她的口中…… 第六十六章   寒生注意看着阴阳尺,就像医生观察体温计一样。不一会儿,他发现青色的尺子上出现了一道白线,边缘模糊,自口中升起,那就是尸气,阴沉木上凝聚的鬼气。   白色的尸气缓慢的上升,飘飘忽忽的停在了“死”位格上,寒生的心一下子凉了,“死”即意为退丁、失财、离乡和死别,看来明月已经无救了。   须臾,那尸气竟然动了动,又向上升了一格,寒生急视之,那是“兴”位格,意为添丁、兴旺、贵子和登科。   寒生心中不禁一喜,经上解释道,鬼即中阴身,中毒与人不同,人中毒伤及五脏六腑及经络,中阴身则伤气,即魄,而这把阴沉木阴阳尺可聚魄,魄聚则毒解。   明月被书生家下毒,处在中阴身之时(生死过渡期)为无名庵她的师傅所救,但不得法,变异成了肉尸。肉尸误食寒生的“三屎断魂肠”,本应即刻死亡,但是三屎不纯,都不是当事人一清身上的,因此药力有所不及,终有了一线生机,现在依《青囊经》之法,阴阳尺聚魄,解了三屎剧毒,明月重又恢复了肉尸,一个健康的肉尸。   这一点,寒生终于想明白了,接下来,明月将继续回到一清的躯壳里去,每天夜里会有一个时辰可以出来。可是要想彻底的救到明月,首先要使她回到中阴身状态,之后以《青囊经》上解人毒之法为明月救治,才得以最后成功。   “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吴道明。”他想。   “我怎么啦?这是什么?”明月悠悠醒转,拽出口中的阴阳尺说道。   寒生大喜,《青囊经》简直是鬼斧神工啊,当名医生还是蛮不错的,不但救人高兴,救鬼也是这么开心啊。   寒生接过阴阳尺,偷偷的瞄了一眼明月前胸高耸的双峰,说道:“明月,你刚才吃了那根猪大肠中毒了,现在没事了,一个时辰马上要到,我明天再去寻找医治你的办法,记住,我叫寒生,这里是南山镇的南山村,明天夜里我们再交谈。对了,那书生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   明月正欲开口,却说不出话来,只见其脸上皮肤突然变得黑皱起来,那优美并带有弧线的双峰一下子塌陷干瘪了下去,眼前慢慢呈现出来的依旧是猪眼狗鼻羊口的一清师傅……   “我的嘴里怎么臭烘烘的?”一清警惕的问道。   朱彪上床时的心情是格外的愉快,白天狠狠的收拾了黄建国那帮子人,整的他们体无完肤,铩羽而归,于是心满意足的哼着兴国小调进入了梦乡,他希望今晚能够和菜花在梦中相见,告诉她这所发生的一切。   夜半子时,吴道明悄悄的来到了朱彪的床前,掀开被子,瞅准朱彪腰间的昏睡穴,就是一指。朱彪闷哼一声昏睡过去了,然后轻轻的替他盖上了被子。   “这下子可以睡上十二个时辰了。”吴道明满意的说道。   鬼婴沈才华躺在床上,黑黑的瞳孔,怨毒的眼神儿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吴道明一把抱起沈才华,说道:“好孩子,我们该开始工作了。”说罢顺手拿一小毛毯裹住孩子,出门来到对面房间,轻轻说道:“师太,我们该出发了。”   师太应了一声,片刻,装束停当,开门出来。   是夜,明月高悬,天地间清朗朗一片,野外寂静之极,昆虫们都已经沉睡,听不到一丝鸣叫。   他俩沿着小路先悄悄地出村,来到了野外的山坡上。   师太道:“道兄,鬼婴如何探寻太极晕的所在呢?”   吴道明说道:“现在是子时,十二个时辰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鬼婴体内又积聚了太多的阴气,因此他的奇经八脉阴气充盈肿胀,会感觉到很不舒服。太极晕,无论阴阳晕五行俱平和,阴阳制衡,鬼婴会本能的向那里而去,以化解阴气带来的不适,所以,我们只要朝他喜欢的方向而去,就可以找到太极晕了。”   师太点点头,说道:“道兄,你估计现在鬼婴的探测范围有多少了。”   “千米方圆应该没有问题。”吴道明回答道。   吴道明抱着鬼婴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走十步,一面观察者鬼婴的反应。   “西南方。”吴道明微笑着说道。   月光下,吴道明抱着孩子在前,无名师太在后,一路奔西南方而去,那边正是灵古洞口的方向,真正的太极阴晕之所在。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的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穿过了那片竹林,前面就是灵古洞口了。   吴道明停了下来,依旧沿用老方法,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来试探鬼婴的反应。   月光下,鬼婴沈才华黑色的瞳孔忽大忽小的调着焦距,小嘴微微咧开,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沈才华张开两只小手,作势要扑向灵古洞内的样子。   “奇怪,难道太极阴晕在灵古洞内?这如何吸取天地之精华呢。”吴道明摇头感到困惑。   师太说道:“莫非此内别有洞天也说不定呢,太极阴晕数百年来,江湖之上又有多少人寻它不着,可能都是限制于你的这种想法,或许别开蹊径,真的就柳暗花明了。”   吴道明点头称是,说道:“师太所言极是,也许这正是他人所思不及之处,好,我们进洞。”吴道明说着竟从衣袋里掏出一支微型手电筒,看外形不是中国货。   进得洞来,温度好像暖和了许多,洞外早已是深秋,夜晚寒凉,自是不好比的了。   他们沿着溶洞内的甬道穿行,脚步声在洞壁上发出一连串的回音。   身后一直若即若现的那个黑衣人犹豫了一下,弯腰脱下了鞋子拎在了手里,然后光着脚丫继续跟踪着,竟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根据鬼婴的反应,他们一直朝山腹的深处走去,吴道明与朱彪上次从卧龙谷中逃出来就是走的这条路线。   可是鬼婴沈才华所指引的路线在山腹中间就拐弯了,而且一直斜着向下而去。吴道明感觉越行越热,外衣已经穿不住了,只得拎在了手里面。就连沈才华也是浑身汗滋滋的,吴道明索性把小毛毯也拿在了手里。   吴道明感觉不大对劲儿了,这明明是越发深入地下了,太极晕的生成条件与此简直是南辕北辙嘛,他停下了脚步。   “师太,我感觉有问题,这鬼婴是不是搞错了?”吴道明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说道。   师太此刻也是汗水淋漓,但是她的夹层尼袍内只穿了一件布兜兜,无法脱下外衣。   “道兄,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师太一面凭住呼息竖耳静听,一面轻轻说道。   吴道明注意听了听,有一种接连不断“咕嘟嘟”的声音传来,“好像是水在沸腾的声音。”他说。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妨我们过去看看。”师太道,一面前行。   拐过一个溶洞,沸腾之声越来越响,来到近前,他们看到了一个数丈见方的天然大温泉,而且这已经是甬道的尽头了。   手电光下,温泉水不停的在翻滚沸腾着,冒着大泡,发出“咕嘟嘟”的声响,白色的水蒸气弥漫在溶洞中。   “我们上这小子的当了,这里根本就没有太极晕。”吴道明沮丧的说道。   鬼婴发出“咯咯”的笑声,咧着小嘴儿,露出两排尖利的小牙。   “别笑了!都是你害的,让我们白跑了一趟。”吴道明愠怒道。   沈才华依旧笑个不停,泪水都笑出来了。   吴道明假装发怒,双手举起鬼婴,作势要往沸腾的热水中扔下去:“你再不住口我就把你丢下去。”   师太晓得道兄是在吓唬那孩子,所以也就微笑着未作声。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光脚黑衣人却急了,来不及开口,右手臂急速的挥出,五道白光闪电般的疾射而出,分别飞向吴道明和无名师太……   那吴道明武功本来就不弱,而无名师太更是中原一代武学宗师,按理说是不容易遭到暗算的,但是他俩压根就没有想到这地下深处会有人对他们出手发射暗器,沸腾的水泡噪音也掩盖了暗器的破空声,何况这发暗器之人竟然是武功奇高的刘今墨!   师太觉得身后气流有异,身体右闪急速侧移,躲开了两枚指甲,第三枚指甲却射中了她后背左肩胛的曲垣穴,但觉左背一麻,半边身子登时便不能动了。   吴道明正以双手举着鬼婴,身后空档大开,根本未及反应,左肩井穴与尾骨处各中一枚指甲,高举的手臂慢慢的垂下,但见眼前身影晃动,手中一空,婴儿已被夺去。   “妈妈。”沈才华喊道。   刘今墨紧紧的抱住了光着身子的沈才华,不停的在孩子的脸颊上亲吻着。   吴道明可真是吃惊不小,先是惊讶刘今墨竟然会在地下溶洞里出现,然后更加吃惊的是鬼婴喊其妈妈,而刘今墨好像已经自认为其母了,想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他觉得身子一软,就坐到了地上。   师太默默的看着刘今墨,她知道自己与其武功不相仲伯,自己现在曲垣穴受到重创,半边身子麻痹,此刻刘今墨若是出手,自己实无还手之力。   刘今墨根本就没有正眼看他们,只是欢喜的抱着孩子一路亲吻着走远了。   无名师太与吴道明面面相觑,都愣在了那儿。   许久,吴道明才回过神儿来,关切的问道:“师太,你哪儿受伤了?不要紧么?”   师太见道兄中了两枚指甲,看样子受伤重过自己,本身自顾不暇,却首先关心自己的伤势,心中不由得就是一热。   “不要紧,老尼的左边小肠经曲垣穴被闭,只是半边身子麻木而已,道兄伤势如何?”师太道。   吴道明笑了笑,说道:“左边肩井穴道阻滞,胳膊抬不起来,尾骨处也中了一枚暗器,下身酥软,那里并没有穴道,也许打偏了。”   师太单脚移过来吴道明的身旁,说道:“我来帮你拔出暗器。”   吴道明点点头。   师太探出右手姆食二指,捏住指甲后端,用力拽出那枚指甲,扔在了地上。   “还有一枚。”师太说道。   吴道明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慢慢撅起屁股。   师太正色道:“你我都是武林中人,怎地如此扭扭捏捏?”   吴道明自觉惭愧,顺从的将臀部移过来,原来那枚指甲正好刺在了肛门的一侧。师太揪住指甲,也把它拉了出来。   暗器刺中穴道,主要是起封闭经络的作用,并非拔出来就没事了,还需以真气疏通经络方可以复原。   “多谢师太,我来帮你取出暗器。”吴道明感激道,待欲起身,无奈下体仍是酥麻,站不起来。   师太左边身子毫无知觉,竟也无法蹲下。   “师太,你躺下来。”吴道明出主意道。   师太脸一红,顺从的将右膝盖一弯,就势躺在了吴道明的大腿上了……   两人均是一凛,谁都也没有敢动弹,良久,吴道明轻轻伸出右手摸索到了师太的后背处。   曲垣穴位于肩胛部的上窝内侧端,在肩胛上缘,斜方肌和肩上肌中央,此处有颈横动、静脉降支,深层为肩胛上动、静脉肌支,另有第二胸神经后支外侧副神经,十分敏感。当吴道明的手接触到这一部位时,师太竟然一颤。   曲,隐秘也。垣,矮墙也。曲垣意指小肠经经气中的脾土气血在此沉降,其运行至本穴时脾土气血堆积如丘,如矮墙之状,故名曲垣。   师太头部枕在了道兄的大腿上,闻着那种异样的气味,心中产生了一股缓缓流动的暖流,浑身上下软绵绵的,这是她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吴道明此刻也是心醉神迷,他感觉到师太口中的热气喷在自己的大腿上,麻麻的、酥酥的、痒痒的,比起上次掌按师太前胸的感觉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手慢慢的抚摸着师太的后背,已经忘记了是去拔暗器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吴道明想起这句诗来,他记不得是香港哪一个作家说的,但此刻,他的心情就是如此。   六十年啊,他不曾有过和一个女子这样肌肤如此贴近过,他的师傅当年曾经说过,上乘的风水大师一定要保持童子之身,这样才能观定阴阳,体察自然界五行之微弱变化,独门阴锥暗器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但是,此刻那一切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师太何尝不是如此?想自幼出家,相伴青灯古佛数十载,从未正眼瞧过异性,自诩视天下男人为无物,甚至连自己心爱的徒儿明月,因其竟钟情于一书生,便罚其面壁一年,最终却是悲剧一场。   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如此的美妙,如此的说不出口……   手电筒的电力耗尽了,光线慢慢的黯淡了下去。 第六十七章   婺源县城内的那所深宅大院内。   “姐夫,我求求你了,想想办法把那老医生从京城里弄回来,你外甥就得救了,而且寒生说不但治得好他的瘫痪,而且还能长出新的蛋蛋来,我孟祝祺就有后了,求求姐夫啦。”孟祝祺带着哭腔对黄乾穗说道。   黄乾穗拍拍小舅子的肩膀,说道:“你放心,为了小兵的身体,这个忙姐夫能不帮么?京城方面,我自会活动,你就不要多想了。另外,建国发现了沈菜花尸体和那奸夫的线索,你道那奸夫可能是谁?就是南山村的小队长、民兵排长朱彪。”   孟祝祺先是短暂的惊讶,继而愤怒,咬牙切齿的说道:“原来是他!这个狗娘养的,他坑了我一家,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黄乾穗微微一笑道:“哎,不要冲动嘛,找个机会弄他个现行反革命,毙了不就完事了。”   “对,这事儿我去办。”孟祝祺狠狠地说道。   黄乾穗又一次地拍拍小舅子的肩膀,微笑道:“你回头去和建国商量一下,沈菜花的尸体要尽快挖出来,送来县城火化掉,消灭痕迹,以绝后患。建国这次在南山村还受了些伤,那沈菜花的新坟地还真他妈有点邪气,哪儿来的那么多会咬人的土狗子?另外,那个吴道明似乎同朱彪的关系有些不大正常,好像他还帮了朱彪,我们请他来是寻找太极晕的,到现在还都没有消息,你去好好查查,这家伙若是背叛了我们,就给他安上个美特或者蒋特身份抓起来,那个朱彪不就是现成的里通外国的罪名了么?到春节前的严打统一行动时一快枪毙。”   “好,那我走啦,小兵的事儿……”孟祝祺不放心的说道。   “我会处理的。”黄乾穗阴笑道。   孟祝祺走了,黄乾穗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了几声。   “爸爸,沈菜花确实是舅舅和小兵勒死的么?”内室里转出来黄建国,穿着一身肥大的草绿军装,光头上带着军帽,只是没有领章帽徽,脸上还涂着药水。   “是。”黄乾穗应了声。   “爸爸事先同意他们这么做?这可是谋杀啊。”黄建国说道。   黄乾穗鼻子“哼”了一声,脸色阴沉下来。   黄建国见父亲脸色不好,于是也不说什么,便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黄乾穗问道。   黄建国止住脚步,说道:“明月失踪半个月了,我再去无名庵打听一下有没有她的消息。”   “建国,眼下国家正处于动荡时刻,时局变化不定,你怎么还是儿女情长的?你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时时关注京城政局的风向,你是咱们黄家的希望啊。过几天我就同你一起上京,把你向首长推荐,你哪儿都不许去,我已经找来了有关首长的经历、思想言论以及政治观点方面的资料,你要读懂吃透,这样与首长见面的时候,才能与他的思想保持一致,他也才会重用你,明白吗?”黄乾穗严厉的说道。   黄建国极不情愿的回转身来,走回内室继续研究那些枯燥的资料去了。   黄乾穗自言自语道:“爸爸要做的就是找到太极晕,祝你一臂之力。”   下午,秋风阵阵,清凉气爽,在通往文公山的公路上,一辆吉普车疾驶而去,身后留下了一片尘土。   黄乾穗靠在吉普车的座椅上,随着一路颠簸,深深的陷入了沉思。   黄村,那是自己的老家,就在文公山下,村北山脚下座落着一个庙庵,就是无名庵了。去年仲秋,建国从京城放假回来,在黄村老家一住就是一个多月,不愿回到县城,后来才知道,他竟然同无名庵里的一个尼姑好上了,这简直是大逆不道,自己当时暴跳如雷,恨不能把那庙给拆了。这个建国脾气也犟,好言相劝和威逼打骂都没有用,直到开学他俩才分手,而且还私定了终生。   自己不能眼看着经年设定的计划功亏一篑,绝不能让这个小尼姑毁了儿子的宏伟前程,于是自己抓紧实施未来大计,请来了香港第一风水师岭南吴道明,前来寻找太极阴晕。另外,杀掉小尼姑,绝了建国的念头,就在半月前,送去了一盒月饼,毒死了那个怀春的小尼姑,并偷出了尸体丢到了两百里外的景德镇荒郊,也许会喂了野狗,这也只能怨她自己了,谁让她不好好拜佛念经,反而去爱一个她最不能爱的人呢?自古以来,凡成就大业者都必须辣手除去那些危害其建功立业的障碍,等建国登上了天安门城楼的时候,他就会明白自己父亲的一片苦心了。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领袖都这么说,自己又有什么错呢?   吉普车停在了黄村一户三间红砖大瓦房前,这是村里唯一的砖瓦房,这还是自己当上了县革委会主任以后,镇下面悄悄给办的。   “老爹,乾穗来看您老人家啦。”黄乾穗笑容可掬的来到了老人的床前。   黄乾穗的父亲是一个不苟言笑的老头,此刻正瞪着一双白内障的眼睛望着声音的方向。   “是千岁来啦。”老人嗫嚅道。   千岁是小名,自幼老爹就一直这么叫着,自己小的时候不知道千岁的含义,后来大了才明白,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相当于总理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真的萌发了那么一种想法,如果有一朝,儿子披上了龙袍,自己不真的就成了千岁了么?   “我在同你说话呢,怎么不理我?”老头发火了。   “千岁在听着呢。”黄乾穗陪着笑脸说道。   “你说给我找一块风水好的坟地,找到了吗?”老人喝问道。   “老爹,马上就要找到了,干吗那么急呢,千岁可舍不得您走啊。”黄乾穗的语气显得格外的诚恳,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老人接着厉声道:“你说过风水比文公墓还要好?”   “好一百倍。”黄乾穗回答道,这点他说的倒是心里话。   老人叮嘱道:“千岁啊,等我死后,按咱们这儿规矩要停尸三天,然后起出你娘的骨头,放到老爹的棺材里,我要你娘和老爹葬在一起,听懂了吗?”   “放心吧,千岁会按照您老人家的意愿办的。”黄乾穗答应道,同时示意镇里安排在老爹身边服侍的工作人员到外面去。   “老爹,您这几天感觉怎么样?”他问。   “唉,最多再挨上个半年吧,可惜我见不到建国成亲的日子了。”老人发出长长的叹息。   黄乾穗不语。   “千岁啊,建国喜欢的那个无名庵里的小姑娘找到了没有?你可要下力气去帮着打听啊。”老人问道。   “唔,还没有消息,不过千岁会一直派人找的,您老就别操这份心啦。”黄乾穗说道。   “这是什么话?建国喜欢的姑娘我能不关心么?虽然老爹的眼睛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那姑娘很不错的,不但说话的声音好听,而且还会念诗给我听呢。”老人的脸上难得的露出来一丝的微笑。   黄乾穗打断了老爹的话,说道:“我今天来是想和您老人家商量一件事儿,请老爹搬到城里我那儿去住。”   老头道:“我在这儿都活了一辈子了,到城里干什么去?哪天明月那孩子回来了,还会来陪我聊天呢。”   黄乾穗皱皱眉头,想了想突然说道:“您孙子受伤了,您也不愿意多和他多相处一段时间么?”   “什么!建国受伤了?哪儿受伤了,重不重?你怎么不早说?”老人愠怒了。   黄乾穗道:“浑身上下都有伤,还一直念叨您呢。”   “好,我同你上县城。”老人急道。   黄乾穗松了一口气,老爹住到城里自己家的深宅里,将来实行计划时,可以避人耳目,做起事来就方便得多了。   黄乾穗喊来外面的工作人员,将老爹搀扶着抬到了汽车上,然后让他们回镇里回报一声,锁好了门,吉普车驶离了黄村,奔婺源县城方向绝尘而去。   车上,老人睁着白内障的双目,回头望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黄村,说道:“千岁啊,过些日子我再回来,死也要死在家里。”   那可由不得你了,黄乾穗心里想。 第六十八章   清晨,茅草屋的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炊烟,勤快的兰儿一大早就起来生火做饭了。   寒生睡眼惺忪的爬起来,今天他要去找到岭南吴道明,请教有关肉尸的一些情况。   他吩咐兰儿,一清师傅醒来后,叫他先不要走,等自己回来后有事情要谈。   兰儿应允了,寒生便急匆匆地朝村北头的朱彪家而去。   老槐树下,一泓碧水池塘,朱漆大门上,领袖戎装像依旧默默地挥着手。   “朱队长……”寒生喊了两声,见无人应答,犹豫了下后,上前推门。   门是虚掩着的,应声而开,他走进了屋子里。   朱彪盖着被子仍在昏睡着,寒生又叫了几声,朱彪没有任何反应。寒生有些奇怪,遂上前推了推,发觉有些不对劲了。   寒生抓出朱彪的手,两指切在手腕上。   健康人的脉象应该是一次呼吸跳动四次,寸关尺三部有脉,脉不浮不沉,和缓有力。朱彪本身正值壮年,何故脉象如此沉而弦呢?   沉脉轻按不得,重按乃得,有力者为里实,无力者为里虚。邪郁于里,气血阻滞阳气不畅,脉沉有力为里实;脏腑虚弱,阳虚气陷,脉气鼓动无力,则脉沉无力。   弦脉端直而长,挺然指下,如按琴弦。气机不利,肝失疏泄,脉道拘急而致使气机输转不利,出现弦脉。   这朱彪脉沉里实带弦,必是经络阻滞,可是究竟是哪条经络受阻,寒生却摸不出来了,如果父亲在场,也许可能会搞明白的。再探朱彪的呼吸,却是十分的正常,怪了,不是被点了穴道了吧?   寒生突然想到了点穴,当时在卧龙谷中自己也曾被蒋老二点了昏睡穴,朱彪会不会也被点了昏睡穴呢?呼吸没有问题,脸色也正常,惟脉沉实而弦,应属被外力封闭了某个穴道,不过自己并不会解穴。 《青囊经》上只有一种解穴之法,自己在卧龙谷里的溶洞中曾经对吴道明试用过一次,结果搞出来一大堆屎尿。   要不要再用上一次?寒生拿不定主意。   朱彪被人暗算,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吴道明原本也是应该住在这里的,此刻人不在门虚掩,搞不好是出事了。管他呢,还是再用上一次吧。   想到这儿,寒生纵身上床,手掌按住朱彪的口鼻,不让他呼吸。朱彪浑身扭动着,涨红了脸,体内的元气左冲右突,寒生都快按不住了,于是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上去了。   “噗嗤”一声,朱彪的括约肌失禁了,大小便一起喷出,臭气充斥了整个房间。   寒生松了一口气,撤开手掌跳下床来,朱彪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幽幽的醒转。   “哪儿来的臭气?”朱彪疑惑的望着寒生道。   “你屙床上了。”寒生告诉他。   朱彪伸手进裤裆一抓,果然胯下粘稠之极,再看手上已是黄糊糊的一片……   “我来找岭南吴道明。”寒生以手捂着鼻子说道,他没有告诉朱彪刚才为其解穴之事。   “咦,他不在么?”朱彪定了定神儿,叫了起来,“孩子也不见了,快看看那屋的师太在不在?”   寒生赶紧退出门来,到对面的房间看了一眼回来告诉朱彪说没有人。   朱彪坐在床上犯迷糊了,他们去了哪儿呢?   寒生摇了摇头,走出了朱家。   返回到了家中,兰儿已经将早饭端到了桌子上,吴楚山人和一清师傅已经起来了。   “山人叔叔,吴道明没有找到,昨晚,肉尸的毒后来已经解了,是不是让一清师傅留下来几天,我再想想法子。”寒生小声对吴楚山人说道。   山人点点头。   寒生走到一清身边,说道:“一清师傅,你可以考虑在这儿多待几天吗?我再考虑一下其它的方法。”   一清沉思片了刻,说道:“我可以到镇上打电话回去,请几天假。”   早饭后,一清便前去镇上打电话,并争取中午之前赶回来。   吴楚山人吃饭时就一直沉默不语,此刻他拉住寒生,说道:“你知道村里谁家里卖老母猪?”   寒生想了想,说道:“一般人家都不会卖,要留着开春生小猪,干嘛?”   山人严肃的说道:“当年刘伯温布下的太极阴晕这个风水谜局,到今天已无大用,而且风声走漏,我担心会有心术不正之人加以利用,对天下苍生未必是好事,总之,自古以来,凡改朝换代吃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寒生点点头,山人叔叔说的不错。   “将老母猪葬进去,毁掉太极阴晕。”吴楚山人终下决心道。   寒生随即到村里走了一遭,跑回来问吴楚山人:“有一头重病马上就要死了的老母猪,瘦得要命,不知道行不行?”   吴楚山人答道:“没问题,其实死猪也是可以用的。”   寒生和吴楚山人来到了那家农户,看到了那头奄奄一息、骨瘦如柴的老母猪,老母猪仿佛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眼角竟然落下两滴泪来。   寒生见之,竟起了恻隐之心,口中不由得叹息起来。   “山人叔叔,我看这猪兴许医得好。”他期望的目光望着山人说道。   吴楚山人看了眼寒生,心中叹道,这孩子心地如此善良,将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上很难立足的,可是嘴里却是说道:“寒生啊,那你就试试给医治一下吧,我们到哪儿去找头死猪也是可以的。”   那农户老头插嘴道:“寒生,你能治好这头猪么?”   寒生说道:“那我就试试看,韩老伯,你看牠战栗发抖应该有烧,皮肤内里发蓝,是不是猪瘟?”   那老头说道:“已经死了一头了,应该是传染病吧。”   “韩老伯,你马上去抓两只癞蛤蟆剁碎,拌上四钱伏龙肝,以卤水调成糊状给牠灌下去,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寒生说道。   韩老伯疑惑的问道:“癞蛤蟆好抓,做豆腐的卤水也要得到,可是什么是‘伏龙肝’啊?”   寒生解释道:“‘伏龙肝’就是你家锅灶里正对着锅底的黄土。”   “有,有,我这就去弄。对了,我昨天刚刚埋掉了一头死老母猪,如果你们有用,就去把牠挖出来。”   寒生看看吴楚山人,山人点点头。   寒生在韩老伯家的菜园子里,手持铁锄奋力的掘着土,不一会儿,死老母猪的尸体裸露了出来,这是昨天刚刚埋下去的,还没有开始腐烂,母猪的皮肤呈蓝色,这正是猪瘟的病症。   寒生找来一条麻袋,将这一百多斤的瘦母猪装了进去。   韩老伯回来了,要来了一碗卤水,手中拎着两只蟾蜍。   卤水又名盐胆水,这是煮盐初熟时,槽中沥下来的一种黑色浓汁,味咸苦,有大毒不能吃,但可以用它来做豆腐的凝固剂。   韩老伯犹豫道:“这东西能行啊,当年杨白劳可就是喝卤水死的呀。”   寒生笑笑说道:“卤水能治人的颈瘘,也就是颈部淋巴结核,猪瘟病是由病毒引起的,全身淋巴肿胀。立秋后的大蟾蜍,消炎去腹水疳积,尤其是它的眉间白汁,乃蟾酥,解毒甚速。药引子伏龙肝,千烧万煅黄土,五行居中,深入腑脏。韩老伯,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两个时辰后自有分晓。”   韩老伯点点头,自去灶间配药。   吴楚山人心中暗道,寒生这孩子倒真的是块学医的好材料呢。   韩老伯在自家菜板上将两只秋后大癞蛤蟆用刀剁碎,之后连血带肉糜统统盛入一只大海碗中,从火塘灶里正对着铁锅底的地方,抠刮出来少许坚硬的黄土面来,这就是所谓的伏龙肝了。   寒生见已足四钱,便倒入碗中,加进适量卤水搅拌呈糊状。   “好啦,现在可以给老母猪灌下去了。”寒生说道。   那头奄奄一息的老母猪已经无法开口进食,吴楚山人轻轻掰开母猪嘴巴,寒生顺利的将大碗中的药糊一古脑儿的倒进了母猪口腔里。   “注意观察两个时辰。”寒生叮嘱韩老伯道。   老母猪似乎感激的目光望着寒生,寒生冲牠微微一笑,世间的动物也是有感情的,他想。   “我们走吧。”吴楚山人说罢,一只手轻轻拎起那鼓鼓囊囊足有一百多斤的麻袋。   韩老伯惊讶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寒生先跑回家,带好了锄头铁锨,与山人一起奔灵古洞方向而去。   那片毛竹林中,照常有几只黑乌鸦站在竹枝上,不怀好意的望着寒生他俩,冷不丁的发出两声呱噪,唬他们一下。   灵古洞前,吴楚山人放下手中的麻袋,四下里望望。   秋风习习,侯鸟南归,天空里传来声声雁鸣。   吴楚山人触景生情,长叹一声,吟道: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东,零雨其蒙。   我东曰归,我心西悲,自我不见,于今何年?”   吟罢,拎起麻袋,径自向太极阴晕而去…… 第六十九章   拨开灌木丛,圆形约丈把方圆的太极阴晕出现在了面前。   六百年了,所有的风水谜局都是为了这一小块土壤,多少代青田子弟的青春耗费在了这里,江湖上又有多少英雄豪杰为此而折腰,可如今,竟然要成全了一头老母猪……哈哈哈,吴楚山人悲愤至极,忍不住仰天长笑起来,笑声在山谷中回荡,许久许久……   咦,那是什么东西,五色土环中隆起一群小凸包。   吴楚山人吃惊的走近前去细瞧,发现那些小凸起还在动,这是晕中突然隆起一个大土包,土壤裂开,一个硕大的龟头伸了出来,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吴楚山人。   什么东西,竟然占据了太极阴晕?山人疑惑的探出手臂想自那龟头的后颈部掐住,不料那龟头竟然转动自如,掉转头部张口一嘘,山人未及提防,一时疏忽,手指头感觉到一烫,随即一股热气自右手指手少阴心经的少冲穴而上,闯少府,越神门直达少海,整个一条右下臂瞬间麻痹,山人大惊失色……   人的手上经络起处共有六条,即心经、心包经、大肠经、小肠经、肺经和三焦经,惟有心经至为紧要。   这龟头所嘘之气至阴,所谓寒极则烫,此气进入手臂后令人感觉如同炙热火烧般,其实乃是至阴之气。   吴楚山人,急出左指,重手点闭青灵与极泉二穴,阻止阴气上行,并后跃丈许。   寒生也拨开灌木丛走了进来,一眼望见太极晕中冒出来的金头鼋妈妈,脸上泛起了笑容。   “小心!那龟奇毒无比!”吴楚山人喝止寒生近前道。   不料寒生却走进太极阴晕内,蹲在了那巨龟的身旁,金头鼋妈妈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寒生的手背,牠认出了寒生是牠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因为寒生上次替牠和鼋宝宝们拔去了封住血脉的阴阳锥。   “我认识牠们的。”寒生说道。   山人沮丧的笑了笑,这孩子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这时候,钻在土里面的金头鼋宝宝们也都露出头来,围住了寒生,伸出龟头在寒生的手上蹭来蹭去,好不亲热。   山人静了静,说道:“寒生,得想个办法让这些有毒的龟离开太极阴晕,否则没有办法葬下老母猪。”   寒生看着小鼋们欢快的样子,牠们看来已经把太极阴晕当成了自己的家了。   “山人叔叔,太极阴晕一定要毁掉么?”寒生有些于心不忍。   “太极阴晕一定要毁掉!”吴楚山人悲怆而严厉的说道。   “谁也不准毁掉太极阴晕……”身后有人冷冷道。   吴楚山人和寒生都是万分的惊愕,紧忙转身定睛一瞧。   两个衣衫褴褛,满身汗渍衣冠不整的男女手拉着手站在他们的面前,正是岭南吴道明和无名师太……   “你们这是?”吴楚山人惊讶得目瞪口呆。   师太羞怯的瞥了吴道明一眼,吴道明温柔的示意她不必害怕,然后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我与师太已结秦晋之好,日后定当请二位喝喜酒。但是,太极阴晕乃天造地设之精华,是我中华民族之瑰宝,我吴道明绝不赞同毁去这一世所罕见的风水文化遗产,请吴楚山人三思。”   “你们结婚了?”寒生惊奇的问道。   “江湖儿女,无须那些繁文缛节,一句承诺,便可白头偕老。”吴道明侃侃道来。   寒生望望师太的满头白发,再看看吴道明被阴蝠拔光的头顶,心里面憋不住想笑。   吴楚山人冷笑道:“吴先生所言差异,当年刘伯温布下太极阴晕这一风水谜局,原本想报复朱元璋,后来领悟到,大明天下已定,重起战乱只能是天下苍生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所以按下未动。如今中国天下早已笃定多年,百姓虽苦一些,但已不至于兵荒马乱、流离失所,若是重起刀兵,于天下苍生何益?吴先生与师太耆年相伴,难道不想过个太平安稳日子么?”   山人自忖右臂已伤,动不得真气,本己与那岭南吴道明武功相仿,眼下自然不是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位无名老尼,武功深不可测,瞧他们的亲热劲儿,必定夫唱妇随,自己和寒生根本不堪一击,因此只能晓之以理,但愿吴道明理穷而退。   吴道明与师太深陷地下溶洞深处,两人均中了刘今墨的独门暗器,伤及经络,暂时无法相互疗伤。正是在这无助的境地,反而激发出了两人压抑了多年的人性,一个是六十年的真童子,一个守身如玉数十年,又都是江湖儿女,于是,在这热气腾腾的泉水旁,几十年的被压抑的人性终于如同火山一般的暴发了……许久,许久,黑暗中听得到吴道明喃喃说道:放心吧,师太,我吴道明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由于有了爱,两人顿时滋生出了无尽的勇气,他俩相互搀扶着,摸着黑凭着记忆慢慢的向来路折返,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光亮,他俩激动的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这时候,他们听到了灵古洞外吴楚山人那苍凉悲愤的笑声,他俩赶紧上前,不曾想,眼前出现的竟然就是梦寐以求的太极阴晕。   吴道明心中寻思着,权衡一下双方的实力,寒生不会武功,吴楚山人功力与自己不想仲伯,自己这方面,原本稳超胜券,但是师太与自己都已伤及经络,真气受制,看来一旦动起手来,肯定讨不到便宜。   “山人先生,其实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吴某浪迹江湖数十年,岂能不明白?太极阴晕绝不能让那些心术不正的野心家们占了去,那将是中华民族的一场浩劫,我们江湖中人理应同心协力来保护好它,我想山人也是会赞同这一点的吧?”吴道明侃侃而谈。   吴楚山人点点头。   吴道明接着说道:“吴某地理堪与方面虽算不上宗师,但也是中原屈指可数的人物了,以吴某所见,山人大可不必毁去太极阴晕,而我们又有可行的方法保护住它,岂不是好事么?”   “此话怎讲?”吴楚山人警惕道。   “山人可知太极阴晕最快发需几日?”吴道明问山人道。   吴楚山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活葬速发,需五日,死后尸身葬需五十日,骨殖葬五百日。”   “为什么?”寒生在一旁听起了兴趣。   吴道明解释道:“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龙脉地气,与活葬之人五行小周天生物磁场相通,维持该人五天不死,五行各需12个时辰融合。尸身周天已闭,所以融合费时十倍的时间,骨殖更为困难,耗时五百天。”   寒生插嘴问道:“那骨灰呢?”   吴道明正色道:“骨灰则一点用处也没有。”   吴楚山人说道:“请吴先生明言。”   吴道明见多识广,随机应变极快,城府亦是极深,他看了一眼师太,目光柔情似水,喃喃细语道:“我可以投资在灵古洞口建一座殿宇,太极阴晕之上立一尊佛像,院子内盖上东西厢房数间,我和师太住西厢房,山人夫妇住东厢房,我们平日里共同看守太极阴晕,任何人想要用穴,最快非五日不发,这期间是决计瞒不过我们的。闲时间,你我谈诗论画,切磋武功,岂不快哉?届时,如果山人仍认为需要毁掉太极阴晕,吴某绝不阻拦,如何?”   吴楚山人沉吟不语,首先自己不是他二人的对手,万一冲突起来,自己和寒生被灭口,太极阴晕的秘密就被吴道明和师太独占了。还有,吴道明的提议也是颇吸引人的,自己与荷香也不能久居朱医生家中,自己无钱起房,若是在此处有住处,离兰儿和寒生相距不远,却也不错。   想到此,吴楚山人便道:“吴先生此话当真?”   吴道明信誓旦旦保证道:“吴某发誓。”   “那好,一言为定。”吴楚山人道。   “我有一个条件。”寒生突然道。   “什么条件?”吴道明奇怪的望着寒生。   “肉尸,什么是肉尸,把你知道的都要告诉我。”寒生说道。 第七十章   “肉尸?你也知道肉尸?”吴道明诧异道。   寒生微笑不语。   吴道明叹了口气,说道:“肉尸究竟起源在哪儿,大概没有人知道了,然而在民间流传则已经很久了,汉代的大风水师京房的书中就曾提到过,吴某六十年来,也只是在抗战时期的湘西山区见过一具,是个女的。   寒生,你知道人要死的时候,呼吸停止,身体内脏器官慢慢衰竭时,这将死未死之际的弥留状态叫什么?”   “是中阴身吗?”寒生回答道。   “正是,这是佛教的说法。”吴道明望了一眼无名师太。   师太涩涩一笑,说道:“佛门《俱舍论》说中阴身有五个名字,分别是:意生身、求生、食香、中有、起。《大毗婆娑论》曰,人死之后七七日间为中阴。”   吴道明接过来说道:“因此民间都有在人死后七七日内设斋供养做布施的风俗,此时,人的器官先从心脏停跳开始,之后是肺、肝、脾、肾、胰腺、胃等逐渐坏死,最后是子宫,可维系一个月左右,此时胎儿还有存活的。当然,墓穴的风水不好或者停尸在常温下,腐烂的就很快了。   此阶段,如果由于死者积怨难消,再加上亲友或是仇敌的干扰以及采用药物使然,就会使中阴身发生变异。唔,大概有十八种变异吧,肉尸就是其中的一种。”   “肉尸都有什么特点呢?”寒生问道。   “肉尸存活期为四十九天,深夜亥子时,此刻阴气最盛,可出来活动一个时辰左右,吃些东西,有思维和情感,时辰一过,便要回到宿主的体内了。”吴道明接着解释道。   寒生想了想,问道:“肉尸能够回复到原先的正常人状态吗?”   吴道明摇了摇头,回答道:“恐怕不能……”他看到寒生失望的样子,想了想又支吾着,“不过……”   “不过什么?”寒生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   “当年,我见到过的那具女肉尸倒是活了,恢复正常了,而且后来还生了孩子。”吴道明回忆道。   寒生一听来了精神,说道:“这说明还是有能够回复的,不知是用的什么方法?”   吴道明笑了笑:“那个湘西老叟也不知在不在了,算下来,他如果还活着的话,也应该要有多岁了。”   “湘西老叟?”寒生问道。   吴楚山人接过话头:“湘西天门山老叟?”   “就是他,此人风水术奇高,自成一路,脾气孤傲,据说当年蒋介石三请而不去,我还是跟随着师傅才见到了他一面。”吴道明说道。   “我想要去找找他。”寒生喃喃说道。   吴道明说道:“湘西天门山,古时候称云梦山,湘西老叟发须全白,红光满面,长居天门山上鬼谷洞内,快四十年了,当时就已经七十多岁,现在八成已经不在了。”   “山人叔叔,我们回去吧,我想收拾一下去找湘西老叟。”寒生说道。   吴楚山人犹豫着,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吴道明。   吴道明看在了眼里,微微一笑,说道:“山人莫非还不放心么?今有无名庵无名师太作证,吴某绝不擅自动此穴一根手指头。”   无名师太郑重道:“老尼作证。”   吴楚山人此时被封闭的青灵与极泉二穴处,阴气上攻冲关,再不想法救治恐怕为时已晚,想到此,微微颌首,道:“既然师太都已作证,我自然相信了,好,就此告辞。”说罢,一只手拉住寒生,两人穿过竹林朝村里而去。   师太见两人走远,脸一红,羞涩的说道:“道兄方才所说可是真心?”   吴道明嘿嘿一笑道:“你瞧,金头鼋在此看守太极阴晕,常人近前不得,我们回去疗好伤再做打算不迟。”   师太扭动了一下身躯道:“我说的是盖房子的事儿。”   吴道明的目光盯着师太,坚定的说道:“我是真心的。”   太极阴晕处传来“嘎哧”的声音,他俩定睛一看,金头鼋们已经开始疯狂的吞噬着死老母猪的肉体,甚至连骨头都咬碎了。   吴道明和师太回到了南山村朱彪家。   朱彪依旧坐在床上,屋子里面充斥着一股臊臭气味。   “才华呢?”见到吴道明和师太回来,也没有注意他俩的异样,只是忙不迭的问道。   师太噤了噤鼻子,吴道明说道:“我们中了刘金墨的暗算,孩子被他抢跑了,不过,你放心,我们疗好伤就去找孩子回来。”   朱彪茫然的爬起身,走进灶间打水清洗去了。   他的穴道怎么解了?吴道明有些糊涂了。   回到了家中,兰儿母女正在凉洗被褥,一清师傅还没有回来。   山人直接进了东屋,对寒生说道:“寒生,我右手少阴心经被那龟喷出的至阴寒气所伤,先热后凉,已经麻痹,你看可有解法?我自先运气抵挡一阵。”说罢脱鞋盘腿于床上,调动体内阳气至心经,抗衡灵龟阴气。   寒生闻言紧忙观看山人的右臂,触之冰凉,血脉已是不通,时间一长,恐怕血管会坏死,那样可就麻烦了。   寒生面色沉重的对山人道:“此阴气不同于人阴脉之气,单靠体内阳气恐驱除不掉,除非身俱童子纯阳,方有得一拼。不过你放心,我有办法的。”   寒生一溜烟儿似的跑到了野地里,找到了一株向阳的野桃树,撇下吸收阳光最高的那根树枝,又跑回到屋里,把桃树枝削成八根木针,筷子般粗,长约五、六寸,撂在一边待用,再找来几张棉纸,分三、五层包裹衬于山人手臂上,将木针蘸麻油点着,即刻吹熄,分别刺入山人右手臂手少阴心经的九个穴道的上八个,顺序先从腋窝处的首穴极泉开始,依次为青灵、少海、灵道、通里、阴郄、神门、少府,最后空着手指尖的末穴少冲。   吴楚山人感到一股热力自八穴道直接渗入手少阴心经脉,凉气在一丝丝的向指尖退去。其间,哪一穴热力不足,山人告知寒生,寒生便重新蘸麻油重燃后再刺。凉气自少冲穴逐渐排出体外,山人感觉手臂自上而下慢慢缓和过来。   兰儿母女也都是焦急万分的站在一边守着,谁也不敢言语。一个时辰之后,阴气已基本除尽,山人运行真气至手少阴心经可以循环了,经脉已无大碍。   “可以了。”吴楚山人跳下床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寒生,真的是多谢你了,若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成为江湖一代怪医的。”山人笑道。   “爹爹,什么怪医?难听死了。”兰儿噘嘴嗔道。   山人哈哈笑道:“寒生给人治病,出手之脱俗,用药之怪异,堪称一代怪医,我觉得这个称呼名符其实啊。”   青囊怪医,嗯,这个名字不错,寒生想。   笨笨在院子里吠了起来,寒生出门一看,原来是一清回来了。一清告诉寒生,单位的假已经请好了,总共有十天。   “我想请你随我去找一位高人,他也许能够帮得了我们,明天出发。”寒生征求一清的意见。   一清表示说没有问题,而且路费及沿途吃用都包在他身上了。   黄昏时,吴楚山人拉寒生走出院门,来到了野地里,他有话对寒生说。   “寒生,你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这次远赴湘西,需要有些心理准备才是。”山人说道。   寒生神色凝重:“山人叔叔,您有什么叮嘱的话就请说吧。”   吴楚山人道:“寒生,你心地太过善良,容易相信人,可以说是不谙世故,这个世界上心术不正的坏人比比皆是,防不胜防,总之,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你是没有的,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寒生笑笑,说道:“山人叔叔,我一身清白,身无分文,别人害我也没有用啊。”   吴楚山人叹了口气,道:“湘西自古多诡异怪异之事,有些东西不可不知,主要是‘湘西三邪’。第一邪,湘西赶尸,夜里走路就要十分留意了,那赶尸的法师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排中阴身的尸体,以草绳相连,每个六七米一具,据说,法师怀里都有一只黑猫,此猫尤其碰不得,而且即使遇见,也不要正眼对视那只猫。”   寒生奇道:“天下竟有这等离奇的事?”   山人又道:“第二邪,放蛊,蛊是一种苗人养的毒虫,种类繁多,害人于无形,记住一点,凡是农家清洁得异常,一尘不染,甚至梁上连蛛丝都没有的,就是养蛊人家,吃饭时先吃上两瓣大蒜,遇蛊则吐。”   寒生听得有些目瞪口呆,父亲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过这些。   “第三邪,落花洞女,据说是部落中有一些未婚的女子,能将树叶哭下来,然后到山洞里数天不吃不喝,回来后也不饮不吃,几天后就死去。部落人们认为她去和树神、井神结婚了,因而这些女孩生前没有结婚,但人死后,别人去办丧礼,而她的家人给他们不但不办丧礼,还要办婚事。”吴楚山人说道。   寒生奇怪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吴楚山人摇摇头,说道:“其实最神秘的就是这第三邪了,有些事情我也不甚了了,但是我始终怀疑她们就是……”   “就是什么?”寒生问道。   “肉尸。”山人道。   月上东山,空旷的野地里,吴楚山人和寒生交谈了小半夜,直到月悬中天。寒生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了这许多的社会经验以及灌输了这么多的江湖知识,寒生自觉受益匪浅,从今往后,他凡事都得多留个心眼儿了。   回到房内,寒生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寒生,你还没睡么?”明月甜甜的话语传来耳边,亥时末,肉尸出来了。   寒生坐起身来,明月也端坐在了对面。   月光下,明月清纯俏丽的面庞,高耸的双峰,身上散发着一种古仕女的恬静美。   寒生说道:“明天我要带你去湘西天门山鬼谷洞,找一下湘西老叟,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明月浅浅一笑,轻声道:“但凭寒生大哥做主,小女子自半月前变身后,夜里出来的时间一日少似一日,并略带疲倦,不知何故。”   寒生知道,七七四十九天后,明月将会香消玉殒,自己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但他不想告诉她这些,口中只是说道:“明月,肚子饿了么?”   明月咯咯笑道:“还想给我吃那猪大肠么?一股臭味,现在感觉嘴里还是怪怪的,这两天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对了,上次没有来得及问清,与你相好的那个书生是谁?”寒生突然想起来,问道。   “他叫黄建国,是在京城里读书的大学生,老家就在黄村,离无名庵不远。”明月幽幽道。   黄建国?黄乾穗的儿子!   寒生闻言吃了一惊。   “寒生大哥认得他么?”明月看到寒生的表情有异,疑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说道:“只知道黄建国是婺源县黄乾穗主任的儿子,人并未见过。”不知怎的,寒生心中似乎有一丝酸酸的感觉。   “难道是黄乾穗送给你的毒月饼?他想杀死你?”寒生想不到政府的高官会做这种事。   “不,是黄建国的爷爷,那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家送我的。”明月说道。   “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如何在月饼里下毒呢?”寒生不解道。   明月清澈如水的眼睛望着寒生,语气坚定的说道:“绝不会是那老人家下的毒,他对我很好,不会害我的,当然也不会是建国,他说过两年后一定会回来娶我的。”   那就是黄乾穗了,他为什么要杀死儿子的对象呢?听说那黄公子将来会留在京城做官的,难道说是为了前程?怕娶了一个尼姑在政治身份上影响仕途?即便如此,也不能杀人啊。看来山人叔叔说的不错,江湖上的确是险恶之极。 第七十一章   天刚蒙蒙亮,兰儿就生起火来了,寒生要出远门了。   她是一个农村里长大的女孩,跟着多病的母亲到处颠簸流离,讨过饭,睡过街头,捡过垃圾箱,遭尽世人白眼,如今在寒生这里,就如同生活在了天堂里一样。   寒生要走了,据说很遥远,也很危险,她不会像城里的女孩子那样表达自己的感情,只会每天早早的起来生火做饭,找出寒生的衣服洗净晾干叠好,在心里头默默想着他,每当这时,兰儿的心头都是甜蜜蜜的。   火塘映红了她的脸庞,眼角处有两粒晶莹的泪珠。   寒生推门出来,默默地在她的身旁蹲下,天亮就要启程了,心里仿佛有许多话,可是却不知如何开口,他想安慰下兰儿,却只是一个劲地往灶坑里填着柴草。   他俩就这么默默地望着火塘,熊熊的火苗,鼻子里一股淡淡的炊烟气息,心中各自浓浓的情意,一切都在不言中。   早饭时,兰儿没有一起吃,在一边默默地收拾着寒生的行装,几件换洗的衣服,一块洗脸的肥皂,两条毛巾,一条擦脸,一条揩脚,一把青色的尺子,最后,她把寒生送她的那块绿莹莹的宝石也放了进去,这样,寒生无论走到什么地方,看见那块石头,就会想起她来的。   天气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大家的心情也都有些沉重,似乎预示着此去湘西将会艰险重重。   笨笨一直蹲在一旁闷闷不乐地望着寒生,好像也明白小主人将出远门,要有一段时间不在了。   “寒生,记住我说的话,不关自己的事儿,尽可能避开得远远的,找不到湘西老叟就尽快回来,有时候天意如此,人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吴楚山人叮嘱道。   寒生点点头,顺便请山人随时打探父亲的情况。   走远了,回头望去,山人和兰儿母女还有笨笨依旧在路口默默地站立着,泪水涌出了寒生的眼眶。   深秋,南山上的树叶已经红了,半空里鸿雁排成人字形向南飞去,寒生心中默默地说道,这才仅仅是开始。   此去湘西,水路可由景德镇乘船沿长江上行至岳阳上岸,过常德进入湘西,陆路则由婺源一路西行,乘长途汽车跨鄱阳越洞庭,直至湘西,虽路途遥远,但时间能够节省许多,最后寒生还是决定走陆路。   他俩先到了婺源县城,由此再乘坐长途汽车,中午时分,他们乘上了开往南昌的长途客运班车。   候车室的角落里,一个怀抱婴儿的老者站在那儿望着班车驶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此去天门山路途遥远,这段路上倒也不会有事,惟有进入湘西境内才可能遭遇凶险,我就在湘西的必经之路上暗中等候他们吧。你说呢,才华?”   鬼婴咧开了嘴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叫了声:“妈妈。”   寒生与一清连续奔波了三日,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常德,由此再西行便是进入湘西境内了。   湘西地处云贵高原东北边缘与鄂西山地交汇地带,境内山高林密,河谷深壑,大小溪水河流千余条,主要有酉、澧、武、沅四大水系。   七十年代,湘西交通仍然十分闭塞,山路崎岖,人烟稀少。寒生和一清向老乡打听好通往武陵山脉的天门山的路,便开始了步行。   当天黄昏时分,他俩来到了一条大河边上,远处有农户人家,两间半草屋,夜幕中炊烟袅袅。   寒生他俩走近草屋,站在了篱笆墙外,高声道:“请问有人么?”   那半间草房是农户家的火塘间,炊烟就是从那儿冒出来的,一个老婆婆扎着一条旧围裙迈出门槛,望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寒生上前,说道:“老婆婆,我们是行路之人,见天色已黑,路又不熟,想在您这儿借宿一晚,可以么?”   湘西山区素来民风彪悍,但却是也十分好客,一般见行路之人是决不会置之门外的。   “你们这是从哪里来,做么事去咯?”老婆婆问道。   寒生回答道:“我们从江西来的,要去天门山。”   老婆婆惊讶道:“那可还远着呐。”   老婆婆请他俩进门来到东屋,并点上了一盏小油灯。寒生环顾左右,屋子里十分简陋,除了一张床和几件锄头等农具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家具,看来湘西山区还是比婺源要贫穷许多。   “婆婆家里都有什么人啊?”寒生问道。   老婆婆说道:“老伴早都过世了,只有一个儿子,出去打猎还没有回来,你们两个就挤东屋的这张床吧,儿子回来同我睡。”   寒生一惊,正欲分辩,却不知如何开口。   “好的,多谢阿婆。”这边一清已经满口应承下来了。   山里农家的晚饭很简单,一碟泡菜,半碗辣子,玉米面糊糊,寒生与一清走了一天山路,早已饥肠辘辘,吃的蛮香的。   老婆婆的儿子打猎没准什么时间赶回来,婆婆坐在一旁陪着聊天。   寒生出门谨记着吴楚山人的话,方才一进门时就已经留意观察了,这家农户屋里还是有灰尘的,天棚上也垂下来了不少的蛛尘丝丝,因此寒生断定此人家里没有养蛊。   寒生问道:“听说湘西夜晚有赶尸的经过,你们会经常遇见吗?”   老婆婆摇了摇头,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年我老伴就是死在了外乡,最后赶尸回来家的,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了,一年也遇不上一回。”   “听说赶尸要带只黑猫,为什么呢?”寒生感兴趣的问道。   “也并不是全黑的,它的眉毛必须长有白毫才行,在行内管它叫作‘尸猫’,一般人家是不敢养的,只有赶尸匠才养,这种猫很少,价钱也很贵的。”老婆婆讲道。   “婆婆,给我讲讲你们湘西的赶尸吧,听起来很新奇呢。”寒生恳求道,他与生俱来对这些神秘事物既有些恐惧又感到格外的好奇。   老婆婆平时极少见到来客,见寒生又是天真纯朴的样子,便打开了话匣子说了起来:   “听老一辈儿说,相传几千年以前,湘西大苗山的祖先阿普,苗语就是公公的意思,带兵在长江边与中原汉人对阵厮杀,直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最后战败要往湘西大苗山撤退。当士兵们把伤兵都抬走后,阿普对身边的军师说,我们不能丢下战死在这里的弟兄不管,你用点法术让这些好弟兄回归故里吧。阿普的军师说,好吧,你我改换一下装扮,你拿阴锣在前面引路,我在后面督催。于是军师装扮成阿普的模样,站在战死的弟兄们的尸首中间,念咒祷告神灵后,对着那些尸体大声呼喊,死难之弟兄们,此处非尔安身毙命之所,尔今枉死实堪悲悼,故乡父母依闾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回乡,尔魄尔魂勿须彷徨,急急如律令,起……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跟在阿普的阴锣后面规规矩矩向南走。敌人的追兵来了,阿普和军师连手作法引来了大雾,将敌人困在了雾里。因是阿普军师所‘司’,就是实施的意思啦,是他的法术让大家脱的险,自此苗家又把他叫‘老司’。阿普老司最后所用的御敌之实乃‘雾术’,而‘雾’笔画太多难写,于是改写成一个‘巫’字取而代之,上面一横代表天或者雾,下边一横则代表地,而中间的那一竖就表示符节了,竖的两边各站有一个人,右边那个代表阿普,左边那个代表阿普老司,意思是要两个人联合起来才能作巫术赶尸,这就是湘西赶尸最早的起源了。   “那么后来呢?”寒生饶有兴致的问道。   婆婆笑了笑,接着说道:“在湘西沅江上游一带,地方贫瘠,穷苦人多赴川东或黔东地区,作小贩、采药或狩猎为生,那些地方多崇山峻岭,山中瘴气很重,恶性疟疾经常流行,生活环境坏到极点,除当地的苗人以外,外人是很少去的。死在那些地方的汉人,没一个是有钱人,而汉人在传统上,运尸还乡埋葬的观念很深,但是,在那上千里或数百里的崎岖山路上,即使有钱,也难以用车辆或担架扛抬,于是有人就使用大苗山赶尸这一比较便宜的方法运尸回乡了。”   突然间,寒生心中一凛,心中疑窦顿生,这老婆婆怎么会懂得这么多?而且讲起赶尸时的用词和语气,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这决计不是一个普通农村老太婆所能够描述得如此详尽的。   江湖险恶,吴楚山人的警告在寒生的耳边响起。   寒生正思索着,老婆婆问道:“天门山在湘西武陵山里,你们从江西大老远去做什么?”   寒生回答道:“我们是寻人的。”   婆婆问:“家里有人走丢了么?”   “不是,我们想去寻找一个叫作‘湘西老叟’的人,婆婆听说过么?”寒生说道。   “湘西老叟?当年听我那死老头子说起过,汉人叫湘西老叟,苗人则称呼为‘老司’,就是阿普老司,大苗山的黑巫师。”老婆婆说道。   寒生一听暗自高兴,忙问道:“您知道他还活着吗?”   老婆婆奇怪的望了寒生一眼,说道:“当然活着,老阿普老司死了,他的儿子就成了新的阿普老司,儿子死了还有孙子,祖祖辈辈都是阿普老司。”   哦,原来是这样啊,阿普老司,也就是湘西老叟原来是世袭的,苗疆的黑巫师,怪不得能够解救肉尸呢,寒生感觉这次入湘西肯定会有收获的。   老婆婆烧了些热水端来,长途行路之人睡前烫烫脚,可以很好的恢复疲劳,对第二天上路很有好处,老婆婆说道。   寒生和一清洗漱完毕,准备就寝。   连日来,寒生一路颠簸疲惫,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自己的心中还反复告诫着,一清夜里会有一个时辰变回明月的,自己要当心不要碰到人家,但是仍旧头一挨到枕头就睡过去了。   一清也累的一头栽倒在床上,老婆婆端走了油灯,轻轻带上了房门。   是夜,月色如水,天地间一片清凉。   月光透过窗子温柔的洒在了床上,寒生仍在熟睡着。   亥子交更之时,月光下,一清的双峰渐渐隆起,只听得一声长嘘,明月自床上坐了起来……   明月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寒生的脸上。她默默的端详着躺在身边的寒生,那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青年男人气息的躯体,她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晕,鼻子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几口,然后轻轻的长叹了一声,爬起身来,迈到床下,穿好了鞋子,推开房门,来到了院子里。   她强抑制住自己的心跳,反复告诫自己,她爱的是那个一见钟情的书生,但是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寒生这个人骨子里仿佛有一种极吸引人的地方,难以言表,而这正是那书生身上所缺少的东西,是什么,她说不上来,这是她生命中遇到的第二个男人。   月光下,明月久久的站立在那儿,俏丽的容貌,凝脂的肌肤,凸起的双峰,犹如一尊玉像般亭亭玉立,她在等,等这一个时辰过去,如果现在就回到床上去,她怕自己会……   不远处的一株古树下,一个人站在阴影里,屏住了呼吸,默默的望着月下的姑娘,此人怀中露出来一只硕大的黑色猫头,目光犀利,双眉间生有数根白毫。 第七十二章   月光下的明月突然身子轻微一颤,鼻子连续的嗅了嗅,脸慢慢的转向了那株大树,然后移步走了过去,同时轻声呼唤道:“出来吧。”   树下之人见行藏已露,便由阴影中走出来。   这是一个青年男子,约有二十五六岁,一身土布黑褂,黑色缠头,背着一个小竹篓,浓眉凸鼻,双目炯炯有神,怀中的那硕大的黑猫两只铜铃般的眼睛警惕的盯着明月。   “姑娘,你是谁,从哪儿来?”那人问道,一口的湖南口音。   明月对他只是轻轻一笑,说道:“我饿了。”   青年男子忙从身后背篓中取出一个报纸包,打开后是一只油光光的熟鸡,他将鸡递过来,明月一把抓过,拽下一只鸡腿便塞入口中咀嚼起来。   望着姑娘狼吞虎咽的样子,青年人想,这女孩儿一定是饿坏了,真是可怜啊。   须臾,一只鸡已经被明月吃光,甚至鸡骨头都没剩下。   “你是谁,深夜怎么在此,而且饿成了这个样子?”青年人关切的问道。   明月道:“我是借宿在这家农户中的,出来找点吃的。”   那人笑了,说道:“我就是这家农户的主人,深夜从外乡赶回来,我叫残儿。”   明月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这名字好奇怪啊。”   残儿痴痴的望着明月,心道,赶尸多年来,足迹踏遍湘西,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俊俏的姑娘,连说话的语音和笑声都这么的好听,她就像是个仙女一样。   残儿脸红道:“我自幼不会走路,到了八岁才行走得稳,所以我娘叫我残儿。”   月如银盘,悬挂中天,残儿赶路回来,此刻却不想回房,心中只是愿意与姑娘单独多待些时间。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残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明月回答道:“明月。”   真的就是那天上的月亮啊,残儿想。   “你会多住些日子么?”残儿问。   “明天一早就要赶路,去武陵天门山。”明月说道。   “那很远呢,去干什么?”残儿问道。   明月莞尔一笑,说道:“找湘西老叟。”   残儿一听,吃了一惊,说道:“湘西老叟就是阿普老司,多年前就已经隐居鬼谷洞了,这许多年都没有人再看见他了,况且前往天门山途中艰辛非明月姑娘可以承受的啊。”   明月一听,一丝愁云袭来,面色忧郁起来。   残儿心中不由得一疼,顿时热血上涌,大声说道:“姑娘若是要去,残儿愿意带路。”   “喵……”残月怀中的大猫忿怒的吼叫了起来。   “残儿回来啦。”草屋门口出现了老婆婆的身影。   “娘,是残儿回来了。”残儿答应着,与明月走回到了院子里。   老婆婆见到残儿身边的这个漂亮的姑娘,吃了一惊,问道:“这位姑娘是……”   残儿笑道:“娘,明月不就是在咱家投宿的客人么?”   老婆婆诧异的望望明月,更加奇怪的说道:“今晚就只有两个江西来的男人借宿呀。”   残儿扭头看了看明月,疑问的目光注视着她,怀中的大黑猫凶巴巴的盯着明月,突然从残月的怀里“嗖”的蹿出,两只锐利的前爪搭上了明月高耸的乳峰……   明月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残儿大惊,急喝道:“黑瞳,住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明月高耸的双峰突然瘪了下去,脸孔急速的扭曲,面前赫然是一个丑陋猥琐的五十来岁的那人,原来时辰已到。   尸猫黑瞳扑了个空,站在屋前的地上呼呼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的盯着一清。   残儿和母亲俱是万分惊愕,母子俩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他是一清师傅。”寒生从屋里走出来道,外面的说话声音惊醒了他。   回到屋中,老婆婆燃起了油灯,寒生开始解释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残儿娘俩终于松了口气。   “残儿哥是赶尸的么?这只大黑猫就是婆婆说的那种尸猫吧?”寒生问道。   残儿点了点头,说道:“我自十岁起开始随我爹做赶尸送喜神这个行当,不过现在生意很少了。在我们湘西民间自古以来就有赶尸的传统,学这行的,必须具备有两个条件:一胆子大,二是身体好,而且还要相貌长得丑一点。我从小胆子不大,身体也弱,相貌上也比一般人要漂亮许多,所以并不符合赶尸人的条件。”说到这儿,残儿偷偷的瞥了一眼一清。   残儿见一清没什么反应,就又接着说下去:“因为我爹是赶尸匠,所以我尽管不太符合条件,但还是做了这一行。开始学艺先要望着当空的太阳,然后旋转,接着突然停下,必需马上分辨出东西南北,倘若分不出,就说明在夜晚赶尸时分不出方向来。另外尸体毕竟不是活人,遇上较陡之高坡,尸体自己爬不上去,赶尸匠还得一个一个的往高坡上背和扛,所以体力也要好。老爹为锻炼我的胆量,把一片桐树叶放在深山的坟丘上,黑夜里让我一个人去取回来,说这样才有胜任赶尸匠的胆量。”   “那怎么赶呢?”寒生兴致勃勃的问道。   “我们赶尸匠的家里,跟一般农民一样,一般是分辨不出来的。只有接到赶尸业务时,我们才将自己装束一番,前去赶尸。虽说是赶尸,但平常比较忌讳赶尸这个词,内行人请我们赶尸,都是说请去‘走脚’。我们用一张特制的黄纸,将死人的名字、出生年月、去世年月、性别等等都写在这张黄纸上,然后画一张符,贴在这张黄纸上,最后将这张黄纸藏在自己身上。赶尸时的穿着也有讲究,不管什么天气,都要穿着一双草鞋,身上穿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腰包藏着一包符。这种符和道士的符不一样,是在黄纸上用朱笔画上一些象形文字,途中遇到意外情况,便将这种符朝西挂在树上或门上,有时也烧灰和水吞服,视情况而定。”残儿解释道。   寒生插嘴道:“死人真的会走?”   残儿笑了笑道:“死尸自己当然不会走,你要用功力催动才行。”   “什么功?”寒生问。   “总共有三十六种功,第一是‘站立功’,首先要让死尸能站立起来,第二是‘行走功’,也就是让尸体停走自如,第三是‘转弯功’,也就是尸体走路要能转弯。另外,还有‘下坡功’、‘过桥功’、‘哑狗功’等等。‘哑狗功’非常有用,可使沿途的狗见着尸体不叫,因死尸最怕狗叫,狗一叫,死尸就会惊倒。特别是当狗来咬时,死尸没有反抗能力,会被咬得体无完肤。最后一种功是‘还魂功’,还魂功越好,死尸的魂还得越多,赶起尸来便特别轻松自如。这种‘还魂功’,实际上是用我们湘西特产的一种草药撒在尸体口鼻和身体上其作用的。”   一清听的直咂舌,对残儿流露出敬佩的目光。   残儿见之心中热乎乎的,仿佛已经透过了一清丑陋的躯体,看到了明月那俊俏的面庞和赞叹的表情。   他接着讲下去,好像是专门为着明月而解说的:“我们这种行当,只有在湘西才行得通。因为只有湘西才有‘死尸客店’,而且只有湘西人闻见赶尸匠的小阴锣声知道迥避,并会主动把家中的狗关起来,否则,狗一出来,便会将死尸咬烂。湘西的村子外都有路,不会穿村而过,死尸是断然不能入村的。”   “死尸还要住客店?”寒生饶有兴趣的问道。   “当然,这种客店只住死尸和赶尸匠,一般人是不住的。客店的大门一年到头都是开着的,因为两扇大门板后面,是尸体停歇之处。赶尸匠赶着尸体,天亮前就到达客店,夜晚悄然离去,白天,尸体都在门板后面整齐地倚墙而站立,遇上阴雨天不好走的时候,也有可能就在店里停上几天几夜呢。”残儿兴致盎然的说道,不时地拿眼睛瞟向一清。   “那尸猫是做什么用的呢?”寒生问道。   残儿有点尴尬的说道:“这是我们赶尸人的秘密,是不许外传的。”   寒生点点头,便不再问下去了。   “明月每天夜里都会出来的吗?”残儿找准时机问道。   寒生心情沉重说道:“是的,但恐怕留给明月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我明天一早就带你们去天门山,有好几天的路程呢。”残儿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第七十三章   经过了两天的将息和疗伤,吴道明和无名师太的经络已经完全打通了,两人的功力都已恢复如初。朱彪这两天哭丧着脸,小心伺候着,希望他俩伤愈后尽快去找回孩子。   这天早上,吴道明盘腿坐在床上运气一周天,感觉神清气爽,不由得哈哈笑将起来。   师太从被窝里钻出头来,睡眼惺忪的问道:“道兄,你笑什么?”他俩两天前从灵古洞回来就已经同居了。   吴道明说道:“师妹,我在盘算着,今天我们可以去太极阴晕了。”自同居后,吴道明把师太的叫法改了一个字,称作师妹。   师太诧异的问道:“你不是答应吴楚山人了么,不私自占用太极阴晕,而且孩子还没有找回来。”   吴道明哈哈笑道:“不错,吴某是答应吴楚山人不私自占用太极阴晕,可是并没有说不取太极土卵,那可是吴某送给师妹的定情之物啊。”   师太“嘘”了一声,脸上绯红,表情似有不满,但是心下却自是欢喜异常。   早饭后,吴道明带上了一条麻袋,扛着一把锄头,与师太两人上山。   “你们去哪儿?要我一起陪着去吗?”朱彪诧异的问道。   “不用了,我俩到山上随便转转,顺便挖点草药疗伤。”吴道明说道。   朱彪不敢说什么,见他们走得远了,便悄悄地跟在了后面,自两天前,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而且说是住在一个房间内便于疗伤,可是半夜听到的却不是疗伤应该发出的声音,而是男欢女爱的呻吟声,他和沈菜花都曾经发出过类似的声音,所以这蒙不了他。   朱彪远远的盯在了后面,他知道不能靠的太近,好在自己的地形熟,绕着圈子也丢不掉目标,否则以吴先生和师太的功力,一定会被发觉的。   吴道明和师太兴致勃勃的穿过竹林,一面走一面交谈着,他俩都没有留意到远远跟着的朱彪。   朱彪一心一意的注视着他俩的一举一动,却也忽略了自己的身后,目及之处若隐若现的有两个人远远的跟在了他的后面。   灵古洞前面,吴道明同师太停下了脚步,并四下里张望着,最后确信没人,然后钻进了灌木丛。   太极阴晕处,那些金头鼋还在,鼋宝宝们正在地面上嬉戏,翻过来爬过去的,母鼋伏在旁边恬静的看着,一切都显得那么悠闲宁静。   “小心!金头鼋含气喷人十分厉害,奇怪,我原先已经用阴阳锥封住了它们的血脉,数日后锥体自动与血肉化为一体,永久的闭住其经络,现在看起来它们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唉,还得重新打过,可惜只有阴锥可用。”吴道明诧异的说道,一面伸手入档,忍痛一抓,摊开手心一看,只得寥寥三两根毛而已,原来阴锥早已经基本用罄,所剩无几了。   擒贼先擒王,吴道明运足真气,吹出阴锥射向金头母鼋。   阴锥失去了凌厉的破空声,飞行的速度也慢了许多,歪歪扭扭的失去了准头,一阵秋风袭来,竟然将阴锥吹跑了,不见了踪影……   吴道明吃惊的愣在了那儿,半晌作不得声。   无名师太莞尔一笑:“道兄请让过一边,看师妹的。”   说罢,真气贯通,只见呼呼风声,根根银发直立起来,师太大喝一声:“着!”十余根银丝迸断,如电光般一闪,早已射中母鼋和小鼋宝宝的颈部。   母金头鼋颈部的血脉被闭,龟头已经无法转动,知道遇上了强敌,只得含泪带着受伤的小鼋宝宝们爬出了太极阴晕,一路艰难的离开了灌木丛,慢慢爬进了灵古洞里。   “师妹好功夫!”吴道明尴尬的赞叹道。   灌木丛中,朱彪头顶着一大片树叶,瞪大了眼睛目睹了这一切,大气也不敢喘。   吴道明手持锄头,站在了太极阴晕上,长叹了一声,说道:“自古以来,多少风水宗师、江湖豪杰无不梦寐以求的太极晕,如今就踩在岭南吴道明的脚下,老天待我吴某不薄啊。”   师太微微一笑,说道:“出来吧,爬在草丛中不累么?”   吴道明一惊,急忙顺着师太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朱彪慢吞吞的从灌木丛里爬了出来。   奇怪,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呢?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吴道明沮丧的想。   “你在那儿干什么?”吴道明厉声质问朱彪。   朱彪面红耳赤的支吾着道:“我跟在你们后面,只是想知道孩子的下落。”   “我不是告诉过你,孩子被刘金墨掳走了么,你难道不相信吴某?”吴道明愠怒道。   “我只是担心才华嘛。”朱彪嗫嚅道,心中却想,我当然不相信了,原来你吴先生和师太在找什么太极晕,好像这下面有什么宝贝,要不然干嘛带来锄头和麻袋呢。   师太轻轻说道:“道兄,算了,我看他是思儿心切,人之常情嘛。”   吴道明点点头,说道:“既然师妹如此说,就算了。”   师太接着说道:“他既然都已看见了,就请他来帮着挖太极卵吧。”   吴道明将锄头递给了朱彪,说道:“你来挖,这下面有些土蛋蛋,把它们都抠出来,小心别敲烂了。”   朱彪接过铁锄,土蛋蛋,那是什么东西?既然吴先生这么看重,那就一定是值钱的东西。他举起了锄头,刨起了土。   不一会儿,太极土卵出现了,这是一枚黑色的水卵,石质,抓在手里冰凉凉的。吴道明双手捧着,激动万分,嗓音都已经发颤了:“师妹,你快看,这可是亿万年天地日月的精华所孕育的啊,下面还有白青红黄五行太极卵,都送给师妹。”   趁吴道明和师太观看水卵不注意他的时候,朱彪偷偷的抓起一枚黄色的土卵揣进了怀里,兴许是金的,他想。   一个多时辰后,太极阴晕已经被刨了两米多深,再下面眼瞅着什么都没了,五色土也被翻了个乱七八糟,吴道明见五行土卵已经全部取出,他点了点数,总计挖出了二十七枚太极土卵,其中白色金卵六枚、青色木卵四枚、黑色水卵六枚、红色火卵六枚、黄色土卵五枚。   朱彪怀里的一枚黄色土卵,吴道明没有发现。   吴道明松了口气,将二十七枚太极卵全部装进了麻袋里。   “朱彪,把土全部回填平整好。”吴道明吩咐道。   过了一会儿,太极阴晕的土已经全部回填并平整好了,吴道明站上去踩了踩,然后满意的说道:“大功告成,朱彪背着麻袋,我们回去了。”   一行三人穿过竹林,朝村北朱彪家走去。   两个人从树后闪出,钻进了灌木丛中,站在了太极阴晕旁,疑惑的望着刚刚平整过的土地,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其中的一个人说道,顺手抓起了一捧五色土。   另外的一人看了看说道:“奇怪,这土壤怎么有好几种颜色呢?”他摇着脑袋,说道:“咱们还是先回去向孟主任报告吧,来,我们带上两捧土回去。”   那人点点头说道:“好吧。”遂抓了两把五色土揣进了上衣的口袋里。   两人钻出了灌木丛,一路奔南山镇方向而去。   南山镇革委会办公室里,孟祝祺听完了那两个负责监视吴道明的下属的汇报,默默的望着桌子上的两把五色土,沉吟了片刻,吩咐下属此事属于国家机密,绝对要守口如瓶。   那两人出去后,孟祝祺捻起五色土,嘿嘿笑道:“好你个吴道明,原来早就找到了太极阴晕,还在那儿故弄玄虚,你这家伙和那个朱彪勾搭在一起,看起来沈菜花的尸体就埋在朱彪的家里,小兵的伤也是你吴道明这个点穴高手干的,哼,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咱们走着瞧。”   孟祝祺拿出信封,将五色土装在信封里,放入了衣袋内,然后坐上吉普车前去县城,他要私下向姐夫报告,太极阴晕已经发现,计划可以实施了。 第七十四章   “太极阴晕果然在灵古洞附近,看来我们让老表们迁坟是迁对了,哈哈。”黄乾穗听完孟祝祺的汇报后笑将起来。   “还是姐夫有先见之明。”孟祝祺笑容可掬。   黄乾穗笑完,脸色突然一变道:“吴道明挖走的那一麻袋是什么东西?”   孟祝祺茫然的摇摇头,说道:“我的人不能靠的太近,只看见他们拎着空麻袋进去,装满了出来,他们走远了以后,才发现太极阴晕被挖过了,喏,这就是那五色土。”   黄乾穗看着孟祝祺将信封里的土倒在了桌子上,伸手捏了一小撮,放到眼前仔细的品味着。   “奇特,真的是奇特,大自然赋予了我们多少神奇的事物啊,这是我黄乾穗,不,是建国的天赐良机啊。伟大领袖毛主席曾经教导我们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今天,我是真正的体会到了这一真谛。”黄乾穗踌躇满志的说道。   “姐夫,吴道明这个家伙,还有朱彪,我们什么时候抓捕?”孟祝祺咬牙切齿的说道。   黄乾穗沉吟着说道:“吴道明毕竟是个香港人,要抓到一些证据才好办,这样吧,你第一步,先找个理由把朱彪弄到县里来秘密逮捕,就从他的身上打开缺口,咬出吴道明,第二步不用说,你也会办了嘛。”   孟祝祺突然想起来了,说道:“吴道明身边还有一个白发老尼姑,听描述倒很像黄村无名庵的那个老尼姑。”   “什么,无名老尼?她怎么也参与进来了?”黄乾穗心中一凛,明月中毒一事,不知道这老尼姑都知道些什么,若是她与吴道明勾结在了一起,事情搞复杂了,倒是有些棘手。   “抓紧诱捕朱彪,我们要充分的意识到,凡是帝国主义特务分子为了颠覆无产阶级专政,往往采取以宗教面目形式出现,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同志切不可以掉以轻心,明白吗?”黄乾穗意味深长的说道。   “姐夫,我明白了,这就去办。”孟祝祺满怀斗志的走了出去。   “这个老尼姑,出现在南山村决不是偶然的,既然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庙里头,也就别怪我黄乾穗除恶务尽,这次也一并解决。”黄乾穗自言自语道。   朱彪接到镇上的通知,他已经被选为婺源县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代表南山镇出席大会。朱彪兴高采烈的换上了新衣服,胸前佩戴好了一枚毛主席像章,背上黄军用挎包,包内是一套翻旧的毛泽东选集,扉页空白处写满了感想和警句一类的字句。   临行前,他趁屋里的人不注意,悄悄将那枚黄色的土卵埋在了沈菜花的墓穴前,那些阴尸蝼蛄并没有干涉,依旧忙忙碌碌的准备着过冬的食物。   你能送太极卵给师太,我也送给菜花,朱彪痴痴的笑了起来。   南山镇革委会院子里停着一辆吉普车,这是专程来接大会代表朱彪到县里的,朱彪意气风发的登上了吉普车,就在登上汽车踏板的那一瞬间,他想到了领袖检阅时也是这种姿势。   吉普车绝尘而去。   婺源县城内的那所深宅大院门口,朱彪被带了进来,他东张西望的,直到目光看见了脸色阴沉的孟祝祺,这才感觉到事情并不是像想的那么美好。   空荡荡的柴房里,墙壁上挂着血红色的标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桌子后面危襟正坐着孟祝祺,身后站着黄建国。   “朱彪,你可知罪么?”孟祝祺厉声问道。   朱彪被麻绳捆在屋子中间一把孤零零的椅子上,面目茫然的张口说道:“什么罪,我不知道啊。”   孟祝祺猛地一拍桌子,手指着墙上的红色标语,说道:“我们党的政策你不是不晓得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说说你昨天与帝特吴道明一起上南山灵古洞口干什么去了?”   “帝特?吴先生?”朱彪糊涂了。   “你们在那里挖掘了什么?麻袋里装的是什么?是与境外进行联络的秘密电台?武器?反革命传单?你真的不想从实招来么?”黄建国平静的说道,但每一句话都像一枚钢针般刺激着朱彪的神经。   朱彪额头上的冷汗留下来了。   “你,你说,吴先生,不,吴道明是帝国主义特务?可是孟主任您叫我好好接待的呀。”朱彪冤屈的表情。   孟祝祺鼻子“哼”了一声,道:“那是组织上在考验你,你没能经受得住考验,与特务勾结在了一起。当然,你可能只是一名从犯,如能主动揭发吴道明的反革命罪证,有立功表现的话,政府可以考虑宽大处理。”   朱彪满脸是汗,大口的喘着气,突然他大叫一声:“我揭发,吴道明与无名师太在我家里乱搞男女关系,我听到的!”   “你说什么?他们两个乱搞男女关系?”孟祝祺问道,这可是个新情况。   “是,我亲耳听见的,还‘哎呀哎呀’的直哼哼呢。”朱彪描述道,脸上露出一种表功的急迫样子。   黄建国皱了皱眉头,说道:“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朱彪急道:“是太极土卵,有五种颜色的,总共挖出来了二十七颗。”他隐瞒了他的那一枚。   太极土卵?嗯,果然就是太极阴晕。   “东西藏在哪里?”孟祝祺说道。   “就在我家的西屋里。”朱彪回答道。   “凡是地下的东西,都是属于国家所有,你知道吗?”孟祝祺问道。   朱彪摇摇头,说:“不知道。”   孟祝祺嘿嘿一声,说道:“这是一起典型的境外帝国主义特务勾结境内宗教反革命势力疯狂盗窃国家珍贵文物的恶性案例。”   朱彪的头上又开始冒汗了。   “你偷盗了沈菜花的尸体,埋在了你家房西,是吧。”孟祝祺眼皮也没抬,冷冰冰的说道。   朱彪怔了一下,然后低下脑袋,死活都不再吭气了。   孟祝祺命人将朱彪押下关起来,然后布置人手前去南山村秘捕吴道明和无名师太。   “我亲自带队去。”黄建国摸摸脸上被阴尸蝼蛄割伤的疤痕,恼怒的说道。   “要加小心,那吴道明和无名师太都会武功。”孟祝祺叮嘱道。   黄建国鼻子蔑视的“哼”了一声,说道:“现在已经不是冷兵器时代了。”   南山村。黄建国带着一组精干的民兵分队,手持半自动步枪,包围了村北头朱彪家的那三间草房。   师太同吴道明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对,飞身纵出房门。   黄建国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里,身后是荷枪实弹的武装民兵。   “黄公子,你这是……”吴道明诧异的问道。   黄建国冷笑道:“吴先生,政府有事想找你和师太谈一谈,请跟我们走一趟。”   “这……”吴道明心里没有准备,一下子不知说什么。   “先把他俩带上车,等我。”黄建国命令道。   民兵枪指着吴道明和师太押走了,吴道明知道反抗会适得其反,于是与师太乖乖的跟着走了。   “搜!”黄建国一摆手。   不一会儿,民兵们拎着一条麻袋走出房门,打开一看,里面有二十七枚五色的太极土卵。黄建国点点头,命人拿到车上去。   现在是剿灭阴尸蝼蛄的时候了。   黄建国蹑手蹑脚来到了房西,站在了圈外,那些阴尸蝼蛄们仿佛有所感觉,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那两只复眼都警惕的盯着来人。   黄建国冷笑一声,命令道:“给我灌。”   身后出现几名民兵,手持塑料桶,将剧毒的杀虫剂分别灌入地面上的那些蝼蛄洞中,刺鼻的气味飘散在空气中。其间在地面上的一些荫尸蝼蛄发起了零散的攻击,但是很快被已有准备的民兵们以大扫帚拍死。   黄建国满意的望着蝼蛄洞,看到里面再也没有活的阴尸蝼蛄爬出来,嗯,想与我斗?   他吩咐留下两名民兵看守,其余的收队直接返回县里。   沈菜花的尸体应该由舅舅家里人来处理,他就不必插手了。   黄建国押着吴道明和无名师太,带着缴获来的战利品那二十七枚太极土卵,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县城。   “老吴啊,这可就是你的不对啦。”黄乾穗阴沉着脸,拉长了声音对着吴道明说道。   在黄乾穗的客厅里,吴道明单独一人接受问话,师太则被隔离了。   “吴某还不太明白黄主任您的意思。”吴道明假装糊涂的说道。   黄乾穗嘿嘿一笑,说道:“好,我问你,我们花重金请你来到婺源是做什么来了?”   “寻找太极阴晕。”吴道明回答。   “找到了么?”黄乾穗又问道。   吴道明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不说是不行的了,于是爽快的答道:“刚刚找到,正准备来向您报告呢。”   黄乾穗爽朗的笑了起来:“好哇,那我就听听你的汇报。”   吴道明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了:“是这样的,经过我多日的观察演算和推断,最终确定了太极阴晕的具体位置,就在灵古洞口不远的地方,您知道,之所以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完全是太极阴晕的位置与古往今来的风水理论相悖,它竟然出现在龙唇之下,难怪千百年来多少风水大师寻它不见,吴某有幸找到,不但是托黄主任您的洪福,而且也填补了我国风水理论的空白啊。”   “哈哈,说得好,那么我问你,如何下葬发的最快?”黄乾穗假装随便不经意的一问。   吴道明说道:“当然是活葬,当年朱元璋的母亲就是这样……”突然他停住了话头,脑筋一转,接着说道,“黄主任,我可以将您所要知道的东西全部毫无保留的告诉您,但是您要满足我一个要求。”   黄乾穗冷笑一声道:“你在跟我谈条件?”   吴道明脖子一挺,不再言语。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许久,黄乾穗开口说道:“什么要求。”   吴道明说道:“事情已经了解,我要和无名师太一道安全的返回到香港,并且带走那二十七枚太极土卵。” 第七十五章   吴楚山人默默地站立在太极阴晕的旁边,望着被掘过的混杂的五色土,原来的五色土晕已经不见了,那些会喷阴毒的灵龟也没有了。   “吴道明!”吴楚山人气氛的直跺脚,他转身直奔村北朱彪家而去。   两个陌生人正斜靠在朱彪家的大门旁边抽着烟,地上戳着两支步枪。   吴楚山人一愣,稳定了一下情绪,走上前去问道:“朱彪队长在家么?”   “你是谁?”抽烟的民兵问道。   “村里的,住东头。”吴楚山人回答道。   一个民兵鼻子“哼”了下,说道:“一窝儿反革命分子,还有个老头和尼姑,都送县了。”   吴楚山人心中一凛,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就走远点。”抽烟的那人凶巴巴的说道。   吴楚山人转身离去,走回家中,一路思前想后,还是捉摸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从太极阴晕的挖掘情况看,太极土卵可能已经被窃,但并不会影响太极阴晕的风水效力,既如此,一不做,二不休,抓紧时机弄头母猪葬进去,谁也别想再用。   山人来到了韩老伯家,准备买那头老母猪。   “好了,小寒生真是奇了,两只癞蛤蟆竟然治好了猪瘟,太神了。”韩老伯一见吴楚山人,立刻叫了起来,赞不绝口。   问明了山人的来意,韩老伯摇了摇头,说道:“不卖了,也该着这头母猪有福份,大病不死,我说什么也舍不得再卖了。”   “还有死猪么?”山人问。   “没有了,我今天去亲家屋里,听说他那儿也发了猪瘟,瞧,我已经捉了癞蛤蟆,准备去给他们家的病猪治病去。”韩老伯说道。   “你知道谁家还有病死的老母猪吗?”山人问道。   “本村没有了,这样吧,我亲家那个村我给你打听一下,有的话顺便用自行车带到东头朱医生家,也算是对寒生表示感谢吧。”韩老伯热心的提议道。   “好吧,先谢谢你了。”吴楚山人说道,自转回家中不提。   黄昏后,朱彪家里守候的那两个民兵望见天色已黑,便开始拾掇一下做饭,找了找,还发现了一坛子的老酒,两人高兴了,将翻出来的一小篮子鸡蛋都给炒了,足足有半盆。   油灯下,两人一面喝酒一面闲聊打发时间。   “听说死掉的那个女人长得可他妈的漂亮了。”一人抽着烟说道。   “哪个女人?”另一人醉醺醺的问道。   “南山镇孟主任的儿媳妇呗,叫什么沈菜花。”那人道。   “嗯,据说刚埋下去就被人盗走了,你想想,连尸首都有人要,活着的时候还不得人人见了都眼红啊。”又是一杯落肚,这人话也多了起来。   “嘘,我同你说个秘密,你可别往外讲哦。”一人道。   “放心吧,谁讲出去是王八蛋。”那人回答。   “这沈菜花就埋在这所房子的西头,咱们今天撒药那个地方的下面。”   “真的?”   “当然,敢不敢挖开瞧瞧,这女人到底有多漂亮?”   “你小子不是想动尸体的脑筋吧?”   “就是看看,胆子小不敢就算了。”   “操,谁说老子不敢,挖就挖。”   “走。”   两人醉熏熏的拿着锄头到房西刨了起来……   土质很松软,刨起来非常轻松,看起来埋的也不深,他俩谁也没有注意到滚到一边去的那个黄色的土蛋蛋。   每一锄下去,都会翻上来一些阴尸蝼蛄的尸体,最后听得“咚”的一声响,他们知道,刨到棺材了。   两人将土扒拉到了旁边,坑里露出来一只木头柜子,看来下葬的时候用柜子盛的尸体。他俩面面相觑,心脏都在“砰砰”的直跳,里面的女人究竟会美到什么样子呢?   “你猜她穿了衣裳没有?”一人叼上了根烟卷,淫笑着问道。   “最好没有,哈哈。”另一人嘿嘿笑道。   “听说沈菜花的奶子很大,又白。”先头那人越发笑起来了。   “我喜欢女人的屁股,越肥越好。”另一人也淫笑起来了。   “别说了,我都有点等不及啦。”那人扔掉了烟头,跳入土坑里,伸出双手抠住了柜门,用力抬起。木柜门应声而起,原来木柜上面并没有钉上钉子。   月光下,柜子里躺着一个女人,身上穿着有衣裳,双峰隆起,钮扣都已撑开,乌黑的头发,面目十分的清秀,白森森的皮肤,紧闭着双眼,小巧玲珑的鼻子,嘴巴张开得大大的。   抽烟那人怔怔的望着那女人,竟然情不自禁的伸出一只手来,朝女人的前胸裂开的衣缝里摸去。   女尸睁开了眼睛……   猛然间,女尸脑袋扬起,一口咬住了那人的手指!   “妈呀!”那人大叫一声,倒扑在了柜子里,随即听到“噗”的一声响,热血四溅,他的颈动脉已经被女尸咬断。   上面的那个民兵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呆立在那儿动弹不得,女尸满口的鲜血,狰狞的笑着轻轻上前,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一口咬断……   惨淡的月色下,荫尸沈菜花披头散发,张开双臂,胸部一起一伏,对着月亮呼吸吐纳着……   一爿乌云飘了过来,慢慢的遮住了月亮,天地间一片黯淡。   沈菜花移动脚步,发现了地上的那枚黄色的土卵,弯腰上前拾起抓在了手里。突然,她的鼻子嗅了嗅,闪身进了草屋,须臾,她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件鬼婴的小衣服。   沈菜花将小衣服贴在脸上不停的嗅着,然后四下里望了望,身子一纵便不见了踪影。   次日清晨,韩老伯那儿始终没有信儿来,吃完早饭,吴楚山人便朝韩老伯家走去。   村中停着吉普车还有卡车,村里的老表们稀稀落落的往村北头而去,山人也顺意跟了过去。   朱彪家门口的水塘外,围拢着一群老人妇女和儿童,大家都在那儿议论纷纷。   山人挤到前面,朱彪家草屋西侧有处地面上被掘开了,门口处床单子下面盖着两具尸首,大门的一侧还戳着那两支半自动步枪。   孟祝祺主任老远便看见了吴楚山人,便招招手喊他过去,山人于是分开众人,来到了草房西侧。   “吴楚山人,你来看看,这两个人是怎么死的?”孟祝祺知道吴楚山人知识广博,便要他帮忙瞅瞅。   掀开了床单,围观的妇女和孩子们发出了一声惊呼。   两个身强力壮的民兵浑身鲜血,面部肌肉已经完全扭曲,全部都瞪着惊恐的眼睛,其中一人的一只手上的四根手指被齐刷刷的截断了,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两人都是伤在颈部,一侧的颈动脉都断掉了,你看着脖子上的齿痕,像是被活生生给咬断的。”吴楚山人指着尸体的颈部说道。   “咬的?我们婺源境内已经好多年没有什么猛兽出现了呀?”孟祝祺疑惑道。   “是人咬的。”吴楚山人淡淡的说道。   “人?这怎么可能?”孟祝祺叫道。   “这只齿痕分明就是人类的第一恒磨牙,也称‘六龄齿’,人类自六岁长出来,终生不变,野兽是没有的,况且从伤口来看,也没有野兽犬齿的痕迹。”吴楚山人解释道。   孟祝祺沉吟不语,若吴楚山人讲的是真的,再结合沈菜花的墓里已空空,尸体不翼而飞的情况,莫非真的发生了民间传说中的尸变?如果是真的……那可麻烦了。   孟祝祺挥挥手,吩咐属下将看热闹的老表们全部赶得远远的。   “嘿嘿,”孟祝祺奸笑了两声,又接着说道,“人咬的?什么样的人能够如此稳准狠的一下子咬死两个强壮的青年人?山人啊,可不要造谣惑众哦。”   “是死人,只有荫尸下手才这般狠毒。”山人道。   “荫尸?什么是荫尸?”孟祝祺忐忑不安的问道。   “荫尸就是生前怨气很大,心愿未了,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因此怨气护体,尸身不腐,在一定的外因影响下,最后诈尸而出。”山人解释着。   “出来干嘛?”孟祝祺隐约感到有问题了。   “了却未了的心愿。”山人答道。 第七十六章   “你说什么?诈尸?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你是怎么学马克思主义唯物论的?竟然相信这种无稽之谈。”黄乾穗不满的嘟囔着。   孟祝祺以手背揩去额头上的冷汗,继续说道:“姐夫,朱彪那个奸夫,我们已经抓起来了,吴道明和老尼姑也关着呢,沈菜花的尸体哪儿去了?这不是秃子脑门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   黄乾穗阴沉着脸,一面沉吟着,一面不停的在地上踱着步,许久,许久。   黄乾穗突然站住了,严肃地说道:“此事太过蹊跷,不可不防其中有人作祟,事不宜迟,你马上挑上几名心腹,找一顶军用帐篷,罩在太极阴晕的上面,然后亲自守在那里,任何人都不得接近,更不能走漏一点风声,明白吗?”   孟祝祺连连称是,立刻前去布置。   后院的厢房内,吴道明和师太正在坐着说话。   师太低头道:“无名庵不回也罢,既然我已经还俗,就随你去岭南也好。”   吴道明紧紧地握住了师太的手。   “道兄,师妹有一事不明。”师太道。   “师妹请讲。”吴道明望着无名师太柔声道。   “道兄,你一直要找太极阴晕,究竟所谓何事?”师太问道。   吴道明顿了顿,说道:“太极晕在整个中原大地没有几处,是我辈风水师毕生孜孜以求的,我在香港之际,已有数名大亨委托我来中原寻找,出价以亿计,是美金啊。可是千金易求,佳穴难觅,吴某也只能望洋兴叹。”   师太插嘴道:“那些人既然如此有钱,何故还要寻求太极晕呢?”   吴道明笑道:“师妹,这你就不明白了,那些人钱太多了,就转而求权势,并希望青史留名,甚至穿龙袍、坐龙椅,当开国皇帝。”   师太摇了摇头,说道:“这也奇怪了,现在的社会哪儿还有什么皇帝,当年袁世凯想当中国最后的皇帝,不也没成么?现在都叫什么主席书记之类的,而且还要通过选举。”   吴道明说道:“名称或许不同,但实质是一样的,总之天下官最大,就可以光宗耀祖,青史留名。”   “太极晕这么大的作用,不会有战争,天下大乱吧,遭殃的还不是百姓么?”师太担心的说道。   吴道明不以为然地说道:“唉,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的能力最大,只有他能为老百姓造福祉,别人都做的不好,其实还不都是一个样?”   师太听罢默默不语。   吴道明以更加温柔的声音说道:“美金也好,权势也罢,我吴道明幸运的是遇见了师妹,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今后只要能和师妹一起携手一道浪迹天涯、泛舟五湖,岂不赛过神仙?我今生那一甲子的童身就是为师妹而留着的。”   师太羞红了脸,低下头道:“我也是。”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黄乾穗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吴道明见是黄乾穗进来便站立起身来。   黄乾穗和蔼的笑了笑,说道:“老吴啊,你的要求我已经充分的考虑了,你和师太尽管一路返回香港,我也听说你们情投意合,恭喜呀,喜酒嘛,我是喝定了,师太去香港定居的单程证包在我身上,如何?”   吴道明笑道:“那吴某就不客气了。”   黄乾穗皱了皱眉头,说道:“至于那二十七枚太极卵,这可有点难办啊。你知道,地下的矿藏属于国家所有,我一个小小的婺源县父母官,可也不敢拿国家的宝藏送人啊,况且吴先生的身份又是香港人,万一人家告我个里通外国可不好办啦。”   吴道明正欲答话,师太拉了下他的衣襟,说道:“只要我俩在一起,那些身外之物要它作甚。”   吴道明见师太话已出口,也不便再说什么了,就表示同意了。   “好,痛快!现在可以告诉我如何使用太极阴晕了吧?”黄乾穗哈哈笑道。   吴道明忘了眼师太,师太回以肯定的目光。   吴道明说道:“太极阴晕以柔克刚,当年刘伯温就是想以此龙穴克制朱元璋,但是始终没能用上,又是六百年过去了,太极阴晕的发力更胜于当年了。”   黄乾穗满意的点点头。   吴道明继续说下去:“当年朱元璋的母亲活葬太极阳晕,所以发得很快,算下来还不足十年,要想速发,必须要活葬,而且男性长辈发的快过女性。”   黄乾穗更加满意了。   “一般风水上来说,龙穴主发第三代,如无孙子辈儿的人,则发第二代。”吴道明解释道。   黄乾穗点头说道:“具体如何活葬呢?都有哪些必要的程序?”   吴道明说道:“首先,老人要先香汤沐浴,排空大小便,当然若是三日内不吃喝为最好。接下来,剃净全身的毛发,有老皮的最好也要刮去,请记住,裸葬更容易速发,穿衣服就差点了,更不能用棺木。太极阴晕葬于子时,阳晕则葬于午时,时间不要搞反了。   子时初,将老人头上脚下的立着放入穴内,然后开始卖土,若是老人乱动,姿势易变,则必须将其捆绑,以免造成不利的影响。子时中填好土,并修好坟头,坟头的土若是不够,可以从旁边取些五色土堆起。葬好后,焚香祭祀即可。”   黄乾穗急切的问道:“如此葬法,多久可发?”   吴道明答道:“金木水火土共需时五天完成与生物磁场的融合,之后就会慢慢的作用于后人身上了,快则七八年,慢则十年,必可中原易主了。”   黄老爷子躺在宅院角落的一间厢房内,床边坐着黄建国,爷孙俩聊着天,老人不时的笑出声来。   黄乾穗来到厢房门口,隔着窗户招手要黄建国出来。   黄建国替爷爷压好被子,然后走出厢房,随父亲来到客厅。   “孩子,出事了。”黄乾穗忧心忡忡地说道。   “爸爸,出什么事了?”黄建国问。   “沈菜花在朱彪家的新墓穴昨天晚上被掘开了,她的尸体不见了。”黄乾穗说道。   黄建国诧异道:“不会吧,我昨天派了两个人守在了那里。”   “他们两个都死了,脖子像是被咬断了,样子死得很惨。”黄乾穗打了个哆嗦道。   “有线索么?”黄建国平静的说道。   “没有,你舅舅怀疑是沈菜花的尸体诈尸了,从棺材里跑出来干的。”黄乾穗勉强挤出来点笑容。   “无稽之谈,爸爸有什么怀疑的地方?”黄建国问道。   黄乾穗面色沉重的说道:“一定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搞鬼,可是朱彪、吴道明和无名师太都在我们这里,还会有什么人呢?也许是一种警告,或是个信号,难道还有人也在打太极阴晕的主意?”   “会不会是那个什么吴楚山人,他既知道太极阴晕的事儿,而且来历也是十分的可疑。”黄建国推测道。   “这个人不能排除,他若不是寒生未来的岳父,我早就把他送审了。太极阴晕那儿,我已经派你舅舅带人看起来了,我要同你商量一件事。”黄乾穗面目表情似乎难以启齿。   “爸爸,你就说吧。”黄建国感觉接下来的事情会很严重。   黄乾穗道:“建国,在京城这两年,你凭自己的感觉,谈谈对时局的看法。”   黄建国一愣,想了想,说道:“上层的斗争很激烈,甚至是你死我活,国民经济也很糟糕,老百姓的日子不太好过啊。”   黄乾穗脸色严肃的说道:“如果你是国家领导人,你说了算,你能把国家搞好么?”   黄建国疑惑的眼神望着父亲,说道:“当然,我会抛弃那些阶级斗争理论,全国上下一心抓建设,只要经济上去了,老百姓安居乐业,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江山就稳固了。”   黄乾穗眼睛一亮,赞许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儿子,说道:“说得好,为了中国的无产阶级革命大众,你能够牺牲你自己的亲情么?”   黄建国朗声道:“只要是为无产阶级革命大众,别说是亲情,就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再所不辞!”   “如果牺牲你爷爷呢?”黄乾穗严肃的问道。   “即使是牺牲爸爸,我也心甘情愿!”黄建国脖子一挺,刚毅的脸上肌肉绷紧了,目光冷酷到了极点。   黄乾穗刹那间觉得一股寒气从脚下升起。 第七十七章   湘西黄狗垭是一个大山深处的集镇,每逢墟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集市的中心,碎石路面,门面朝西的一家铁匠铺,门口的幌子上画着一朵鲜艳的梅花,一个伙计站在门口招呼顾客,屋后的院子里传来打铁的叮咚声。   伙计望见集市东头走来一个风尘仆仆的老者,一身黑色的土布褂,身材清癯,步伐有利,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此人就是刘今墨。   刘今墨来到铁匠铺前站下,他望见了幌子上的那一朵梅花,犀利的目光扫过伙计的身上,开口说道:“我要见你老板。”   伙计疑惑的望着刘今墨,说道:“老乡,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   刘今墨嘿嘿一笑,声音极为刺耳,那伙计的耳朵极不舒服:“带我见你老板。”   铺内坐在桌旁喝茶的一位面色黝黑的约六十多岁的老者站起身来,说道:“这位先生,我就是这儿的老板,请问有何指教?”   刘今墨一脚跨入店铺内,手指一屈伸,一道白光“嗖”的闪过,桌子上赫然钉上了一枚指甲……   那老者先是疑惑的望了望刘今墨,然后轻轻从桌子上拔下指甲,细看之下,脸色骤变,忙道:“先生,请后屋细谈。”   刘今墨眼皮没抬的跟着老板走向了后屋。   老者亲自端上一杯热茶,恭恭敬敬道:“江湖上久已失传的无影甲,先生可与当年清宫第一高手梅一影有甚渊源?”   刘今墨颌首道:“梅一影是我师傅。”   老者更加惊讶了,忙道:“原来是我铁家恩人的高足来了,敢问高姓大名?”   刘今墨说道:“负案在身,不必道明了。”   老者道:“也好,也好,您称我铁掌柜即可,今次先生来到湘西,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当年师傅说道,湘西和川东的铁匠铺,凡挂有一朵梅花的,尽可放心请他们帮忙。”   铁掌柜道:“不错,当年梅大侠有恩于我们铁家,我祖父便以一朵梅花为记,凡梅大侠的传人有事可认此记前来,铁家湘西川东一十三家店铺定会全力协助。”   刘今墨说道:“我要在黄狗垭此地等一个人,预计一两天内到,你给我准备个住处,主要有孩子在,不方便露宿。”   “这好办,您就住在镇口那栋青砖房的二楼上即可,这间屋子的窗口就可以望见所有途径此地的人,不知您要等的这个人是仇人么?”铁掌柜小心的问道。   “不,是恩人。”刘今墨淡淡道。   铁掌柜一听松了口气,这样就不会有一场杀戮了,听祖父讲,当年梅子影武功奇高,杀人如麻,尤其是那独门暗器无影甲伤人无声无息,端的是厉害。   刘今墨接着说道:“我的无影甲已经所剩无几,你这里可以帮我用精钢打制一百只,先要说明,出来匆忙,身上并没带钱。”   “没有关系,这正是铁家报恩的机会,我再给您准备一笔钱,带着孩子在外谈何容易。”铁掌柜忙说道。   刘今墨并不推辞,江湖之上应急救难是常有的事。   是夜,秋高月明,刘金墨抱着婴儿溜出了住处,镇上的人家都已经入睡,只有街中心有两盏昏暗的路灯,一个行人也没有。   婴儿沈才华一路之上喝东西十分挑剔,牛奶、羊奶都不喝,刘金墨从来没有带过小孩,简直不知所措。后来,在强烈的母爱下,他裸露出自己的前胸,将米粒大小的乳头塞入婴儿的口中,谁知沈才华一口咬下,竟活生生的咬掉了刘今墨的左乳头……鲜血涌出,孩子如饥似渴的吸食起温热的鲜血来。   刘今墨明白了,这是个饮血的小孩,接下来就容易办了,他领着沈才华专门夜间出来,找到农户家的鸡窝,放婴儿爬进去,他则在门口把风。   奇怪的是,沈才华爬进鸡窝,所有的公鸡母鸡竟然没有一只敢于出声叫的,全部都站在那里像筛糠般的打着哆嗦,沈才华一只只的咬断鸡脖子吸血,一餐吸毙十几只鸡,好在一天只吃一餐。   今夜还得找一家农户,刘金墨摸了摸左乳的伤疤,几个纵越,已然来到了山脚下一大户人家的门前,高高的院墙,朱漆的大门。   刘金墨温柔的低头看看孩子,沈才华瞪着黑黑的瞳孔,舌头不停的舔着嘴唇。   刘金墨飞身上墙,然后像只大黑鸟般的扑进了农家院子里。   院子里没有任何灯光,屋里人都已经熟睡了。   借着月光细瞧,奇怪,院子里干干净净,无比的整洁,鸡窝狗舍之类的统统没有,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刘金墨与沈才华面面相觑,看来只有再换人家了。   就在这时,沈才华突然鼻子警觉的嗅了嗅,黑色的瞳孔慢慢放大,“嗖”的从刘今墨的怀中窜出,落在了地上,然后蹑手蹑脚的匍匐向正房的门口处爬行。   刘金墨瘁不及防,疑惑的望着光着身子的沈才华在地上爬行着,他要干什么去呢?   婴儿爬到门槛前,耳朵伏到地面上听了听,然后用两只小手在奋力的抠着一块大大的青石板,但是由于力气太小,那石板纹丝不动,他回过头来向刘金墨求援。   刘金墨悄无声息的上前,单手轻轻的掀起石板,那下面埋着一口大缸。   月光下,照见缸内竟有十余条各种类的毒虫,有小青蛇、蜈蚣、蟾蜍、蜥蜴、蚯蚓、蝎子和大绿毛虫等,甚至还有一只红毛老鼠。   沈才华大喜,遂伸出小手到缸里去抓。   刘今墨没想到婴儿会去抓毒虫,未及拦阻,沈才华已经拎着后颈将那只红毛大老鼠抓上来了。   红毛大老鼠呲着大板牙正欲发威,不料却被沈才华一口咬住了颈下,他那两排尖利的小牙瞬间切断了老鼠的颈动脉,鲜血迸出,则全被婴儿吸进了嘴里。   沈才华扔掉了红毛大老鼠的尸体,又伸手捞起一只巨型蟾蜍,从其脖子上一口咬下,红的血,白的浆一古脑儿的往口里吸去。接下来是蜥蜴,那褐皮蜥蜴张嘴吐出红色的长舌头袭向沈才华,不料被沈才华一口咬去了半截,随即其颌下柔软部位被婴儿的利齿咬穿,一会儿就不动了。   沈才华继续捞着,蚯蚓咬了个头,一吸味道不正,有土腥味,被甩在了一边。蜈蚣和蝎子动作机敏,但是沈才华的小手却异常的迅速灵活,还是轻松的逮住并咬去了蜈蚣的头、蝎子的尾,吸了吸,感觉汁水不是很多。   大绿毛虫很受沈才华的青睐,肉汁被吸干,只剩下了两张皮。最后,缸里只剩下那条小青蛇了。   这是一条剧毒的竹叶青,在缸底不停的游动着,不时地抬起头,伸缩着肉色的信子,伺机进攻。   刘今墨正想如何助婴儿一臂之力,那沈才华早已翻身扑到缸里,双手紧紧地卡住那蛇的七寸,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去了蛇头,开始吮吸竹叶青的腔体起来。   十分钟的时间,婴儿沈才华干掉了十余条毒虫,刘今墨在一旁看着,惊愕之中满心欢喜,这小家伙既然是杂食性的,以后喂养起来就会方便多了。   屋里的灯亮了,有人发觉了外面有动静,起身来看。   刘金墨一手抄起沈才华,纵身一跃,如同鬼魅一般飘出了高墙。   推门而出的人,惊愕的发现其养的蛊虫都已经直挺挺的死在了地上,月光斜斜的照在了他的脸上,正是铁掌柜。   刘今墨回到了住地,轻手轻脚的将沈才华放到了床上,孩子已经睡了。望着婴儿可爱的小脸庞,刘今墨忍不住上去亲了几口,那孩子的嘴里呼出的气息说不上来是什么味儿。   此地是黄狗垭,再深入进去湘西的腹地,人烟就开始稀少了,匪夷所思的事情将会多起来,寒生如遇危险也一定会是在那里。 第七十八章   次日清晨,刘今墨刚刚睁开了眼睛,就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铁掌柜低头哈腰的走了进来:“大侠,哦,先生,我是来请您去吃早餐的。”   刘今墨客气道:“太麻烦了吧。”   “不麻烦,已经准备好了,”铁掌柜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说道,“这是给您准备的五千块钱,请您一定收下,也算是我们铁家微薄的一点心意吧。”   当时的年代,五千块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刘今墨乃是江湖人物,也不推辞,只是点了点头,接过来直接就揣入了怀里。   “请。”铁掌柜耐心的候在了门外,一直等到刘今墨抱着孩子出来。   早餐十分的讲究,除稀饭外都是一些小点和山野小菜。   “孩子要喝奶么?”铁掌柜小心翼翼的问道,他虽然奇怪一个老男人带着数月大的婴儿外出,但却不敢多问,江湖上的事情还是少知道的为好。   刘今墨淡淡说道:“他不喝奶。”   “先生,我们铺子里已经连夜加工了几枚无影甲,您先看看是否合用,满意的话,今天一天就可完工。”铁掌柜说道。   铁掌柜从口袋里拿出几枚精钢锻造的指甲放到了桌子上,刘金墨拿起一只看了看淬火的硬度,然后套在了自己的指甲上,感觉活动自如并和自己的指甲颜色相同,外人若不仔细瞧,是绝对难以分辨的。   “不错,就照这样加工吧。”刘今墨满意的说道。   “先生,有一件小事,想请您出手帮个忙,这在先生来说是举手之劳而已。”铁掌柜支支吾吾道。   “说。”刘今墨皱了皱眉头,他最反感人家办事附加条件。   铁掌柜陪着笑脸,说道:“此地西行十里,有一苗寨,寨中的巫师麻都素来与我铁家不和,此人养有一条血虱,专门吸食婴儿的血,是害虫,想请先生您把它除去,为民除害。”   刘今墨淡淡一笑,道:“即是害虫,政府怎么不管呢?还需要百姓出头?”   “政府去过了,但是找不到那血虱的踪影,我们老百姓又哪里是它的对手啊。”铁掌柜说道。   “血虱?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刘今墨感到疑惑。   “那是一种很厉害的蛊虫,长得有一只猫大小,肚子特别大,里面装满了血,嘴里有一个尖尖的吸盘,一次能喝一小碗婴儿的鲜血。晚上出来活动,而且会飞,很难抓住,我想,先生的无影甲一定能射杀它的。”铁掌柜说道。   “今晚。”刘今墨说道。   “您同意出手相助啦?”铁掌柜高兴的说道。   刘今墨点点头,心想,沈才华今夜的晚餐有着落了。   月上东山,刘今墨怀抱婴儿骑着马出发了,沈才华的两只小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匹红色鬃毛的大马看,口水都流出来了。   铁掌柜和那个伙计各骑一匹青马,一路踏着月色西行。   铁掌柜骑在马上,想自己与苗寨的巫师麻都斗了好多年了,麻都若不是倚仗着他那条血虱,自己何尝惧他?昨天晚上,自己养的蛊虫全部死于非命,肯定又是那条血虱干的,否则怎会一古脑儿的被吸干体液,全军覆没?这仇一定要报,一定要宰了那条血虱。   “血虱究竟是什么东西?”刘今墨问道。   铁掌柜回过神儿来,说道:“血虱也是一种蛊虫,一般的不会超过手指甲大小,扁平的肚子,口中有刺,吸食人与猫狗身上的血液,吸饱以后肚子就圆鼓起来。”   刘今墨嘿嘿尖笑了起来,说道:“不就是人身上生的虱子嘛?我身上现在就有,喏,这就是一只。”刘今墨随手探进内衣里,摸索一番,捏出一支灰白色小如米粒大小的寄生虫来,在月光下晃了晃,然后扔进嘴里“嘎嘣”一声响,将其咬死。   铁掌柜看的直咂舌,恭维道:“古人清客以齿毙虱有声,真乃江湖豪杰本色啊。”   刘今墨说道:“你说那血虱有小猫般大小?”   “正是,铁某曾亲眼所见,菱形的脑袋,身上泛着红光,口里伸出一根白色的尖刺,两边长着触角,还有六条大腿,从空中俯冲下来,还带着呼啸声,十分可怕。”铁掌柜绘形绘色的说道。   “这么说,就是虱蛊了。”刘今墨听说过苗疆蛊虫中有一种少见的蛊就叫虱蛊。   铁掌柜忙说:“就是虱蛊,不过麻都的这只血虱格外的巨大,我想不培养个十年以上是不可能这样子的,而且绝对是经过了变异。”   刘今墨心想,沈才华看来还对付不了这只血虱,自己非要助上一臂之力了。   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座高山,在月色下,显得朦朦胧胧的,山形狰狞。   “就是那里,山中有一苗寨,寨前是一个广场,还有一株粗大的黄桷树,血虱通常就栖息在树顶上。”铁掌柜指着前方说道。   刘今墨拍马前行,深夜里“得得”的马蹄声格外的清脆。   已经远远的望见那株高大的黄桷树了。   铁掌柜勒住马缰,说道:“先生,铁某不方便露面,还望体谅。”   刘今墨道:“那好,你俩就等在此处吧。”说罢,双腿一夹马腹,直奔那株参天大树而去。   不多时,已经来到了那座广场,抬头望去,黄桷树顶黑漆漆的一片,密不透光,山寨中苗人都已睡了,四下里寂寥一片。   刘今墨跳下马来,走到广场中间,轻轻地放下沈才华坐在地上,自己则牵着马隐入大树的阴影里。   月光下,光着小身子的沈才华白嘟嘟的,瞪着黑黑的小眼睛,鼻子嗅啊嗅的,他知道,晚餐的时间到了。   月影西移,躲在树下阴影里的刘今墨活动了一下手指,目不转睛的望着月光下面的沈才华,凝神贯气,准备随时出手一击。   沈才华慢慢地站起来了,听见“哗哗”的水声,刘今墨定睛细瞧,原来婴儿在小便,他不仅心中一热,爱意拳拳,真想冲出去抱上一抱。   这时,他的耳鼓感受到了轻微的“簌簌”声,听音辨位,那是在树顶上传出的。   月光下,一个粉红色的物体自树顶盘旋而下,身上发出“嗤喇喇”的声音,那东西一圈圈的缩小着范围,中心点正是沈才华……   好一个刘今墨,手一扬,五道白光如闪电般射出,月光下,那血虱感觉到了风声已经近前,急忙伸出腿足来拨挡。刘今墨的无影甲何等了得,在当今武林暗器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只听得“噗噗噗”连续五声闷响,钢甲竟硬生生将血虱的五根足切了下来,血虱如断线风筝般垂直跌落了下来,“啪”的一声摔在了婴儿的脚边。   沈才华大喜,如饿虎捕食般的扑了上去,一口咬住血虱柔软的腹部,尖利的小牙已经洞穿血虱的肚皮,那满满的鲜血灌入了他的口中。   眼瞅着血虱胖胖的身子逐渐干瘪了下去,沈才华的小肚子则渐渐的圆鼓了起来,月光下的这一幕,看得人是胆战心惊。   刘金墨靠在树干上,慢慢欣赏着,孩子在用餐,当母亲的心里自是欢喜之极。   血虱终于被吸干,剩下了空空的皮囊,沈才华的肚皮已经胀得圆圆的,他尝试着爬起来,但没有成功,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今墨笑眯眯的走了过去,摸摸小肚皮,感觉快要撑爆了样。   “你们是何方神圣,竟敢害我血虱?”月光下站着一瘦高之人,负手而立,冷冷的说道。   刘今墨吃了一惊,方才满脑子的怜爱,竟没注意到有人近前,霎时额头上渗出冷汗,忙视之。   此人一身灰色长袍,头上缠头,面色枯黄,鹰鼻隼目,深陷的眼珠炯炯有神。   刘今墨乃是老江湖了,随即淡淡一笑,说道:“先生所言谬矣,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被一怪物袭击,几乎丧命,老夫为救孩子出手,难道不理所应当么?”   没想到刘今墨如此对答,那人竟一时间语塞。   “你是什么人,为何深夜来我苗寨?”片刻后,那人说道。   “在下深夜赶路,误入此地,原想歇息下再走,不料出此变故,实属意外。”刘今墨语气也和缓了些。   那人冷冷一笑道:“实属意外?一个吸血婴儿深夜到访,然后从容不迫的吸干了一只血虱,还说是意外?我看这孩子是个鬼婴吧?” 第七十九章   刘今墨一愣,缓缓说道:“阁下是……”   那人冷笑道:“苗疆走阴巫师麻都。”   湘西苗疆自古以来,巫师的地位极高,分走阴与不走阴两种,走阴巫师不但祭鬼,而且善医人畜疾病,是苗寨中最有学问的人。   “原来是麻都巫师,久仰久仰。”刘今墨早已猜到此人就是麻都,故作寒暄状。   麻都说道:“既入苗寨,便是远客,明日乃甲子日杀鼓社猪,是我苗寨鼓社祭祖大典,今晚就请盘垣舍下如何?”   刘今墨深知苗寨之中,蛊毒无所不在,令人防不胜防,这种地方还是避开为妙。   想到此,于是开口说道:“孩子尚小,偏巧还要赶路,贵寨的大典难以有幸一睹,日后如有机会,定来拜访。”   麻都淡淡一笑:“深夜赶路,多有不妥,况且我要和你秉烛长谈。”   “谈什么?”刘今墨疑惑道。   “谈鬼婴。”麻都意味深长的说道。   刘今墨望了一眼沈才华,那小家伙喝得太饱,又试着站起来,但还是没有成功。   “我的孩子有什么好谈的?”刘今墨冷淡的说道。   麻都也笑了,嘿嘿道:“鬼婴喝了剧毒的血虱的血,最多还能坚持三天,三天之后,将会肠穿肚烂而死。”   刘今墨听罢大惊,他知道苗疆走阴的巫师善医术,万一其所说不虚,沈才华岂不危险之极?   麻都看着刘今墨犹豫之中,遂又加上了一句:“血虱之毒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能解,告辞。”说罢,转身奔寨子里而去。   “且慢,好,我就相信你了,若你骗我,哼,我一定杀光铲平你苗寨!”刘今墨发出了金属般刺耳的嗓音。   麻都耳鼓如针刺般的一震,不由得心中愕然,此人的功力简直闻所未闻,平生仅见。   “先生,请。”麻都客气了许多。   刘今墨走到沈才华身边,俯身轻轻将他抱起,好像重了许多,然后牵着大红马,跟着麻都朝苗寨里走去。   山道上,铁掌柜一直等待着刘今墨的消息,月亮西斜,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了。   “走,我们去打探一下。”铁掌柜说道,拍马上前,两人直奔苗寨而去。   空荡荡的广场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看,那是什么?”年轻的伙计眼尖,发现了地上的血虱皮,遂跳下马来,自地上拾起递与铁掌柜。   铁掌柜拿在了手里,细看之下,不由得轻轻一笑:“麻都啊麻都,你也有今天,你的血虱还是被我铁家干掉了,从今后,黄狗垭就是我铁家的天下了。”   “他们呢?”伙计环顾四周问道。   “不管了,他们地死活对我已经没所谓了,走。”铁掌柜手中拿着血虱皮,两腿一夹,朝黄狗垭疾奔而去。   那伙计叹了口气,紧随其后,两匹马很快的消失在了夜幕中。   巫师麻都的吊脚楼内异常的清洁,屋里一丁点灰尘也没有,刘今墨知道,这是养蛊人家的特征,因为凡是蛊虫都特别爱干净,一些小昆虫如蜘蛛蚊虫之类的早就吓得躲远了,主人家也必须日日打扫卫生,这样蛊虫才愿意居家长住。   “先生可愿与麻都饮酒赏月?”宾主落座后,麻都问道。   刘今墨淡淡道:“在下并无心情饮酒。”蛊毒最容易下入酒中,发作也快,刘金墨自然是要提防的。   麻都嘿嘿一笑,说道:“先生远道而来,哪儿有不敬拦门酒的道理?莫非是怕麻都下蛊么?”   刘今墨缄口不语。   “先生多虑了,巫师从不在自己家中下蛊,请放心饮用。”麻都递上苗家自酿的苞谷烧酒。   既如此,刘今墨不便推辞,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好酒。”刘今墨说道,那酒浓烈辣口,入腹如火。   麻都笑道:“湘西苗家的烧酒能溶物,能燃烧,冰冻三尺不凌,窖地十年犹香;《辰州府志》曾有一首苗民的七绝这样咏道,‘江城杨柳绿成围,日暮渔翁换酒归,醉卧晚亭呼不起,白头高枕一蓑衣’。”   刘今墨心想,走阴巫师果然是有学问的人。   “麻都,我家孩儿……”刘今墨关切沈才华的身体,急迫的发问。   麻都说道;“不急,先生还是不肯透露尊姓大名么?”   刘今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负罪在身,多说无益。”   麻都听着不以为然的笑了:“不说也罢,即使身负天大的罪,来到了苗疆,就是客人,苗家是决不会出卖客人的。”   刘今墨默默的又饮了一碗,将碗撂在桌子上,说道:“在下刘今墨,浙东青田人士,自江西而来,欲往武陵天门山,途经此地,误伤血虱,如巫师所言属实,便请相救我的孩儿,否则,刘某告辞。”   “天门山?怎么也是去往天门山?”麻都自语道。   刘今墨一听警觉起来,问道:“巫师的意思说,还有人前去天门山?”   麻都点点头,说道:“这两年,前后已经有数批人途经此地前去天门山,但从此却不见有人活着回来。”   “他们去干什么?”刘今墨感到事出蹊跷。   “野拂。”麻都望着刘今墨说道。   “野拂?那是什么?”刘今墨不解的问道。   麻都疑惑的看着刘今墨,似乎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刘今墨正色道:“刘某在江湖上并非泛泛之辈,难道还会诓你么?”   麻都看看在一边已经睡了的婴儿沈才华,点点头说道:“当年,清兵入关之后,李自成手下有一员大将,名李过,出家后法号‘野拂’。”   麻都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下去了:“起义失败后,李自成与野拂一同隐居在湖南石门的夹山寺。李自成圆寂以后,野拂带领100多人,雇了九艘大木船,逆澧水秘密潜入湘西大庸,悄悄登上了天门山。上山之后,野拂就在天门山寺出了家。但是他时刻枕戈待旦,准备着伺机而起,进而恢复中原。他在天门山寺做和尚期间,清朝政府曾多次派出过高手前来缉捕。   野拂上山后不久,曾夜探鬼谷洞,他在洞内石壁上发现了两千多年前隐居于此的先秦鬼谷子的甲子篆文,从而领悟出一套内家功夫,凭着这身功夫,他多次击败了朝廷派来追杀他的武功高手。随着时间的推移,野拂发现形势江河日下,终于忧患成疾,一病不起。   李自成败退出京城的时候,曾经将国库中的金银财宝掠夺一空,意图日后东山再起。野拂始终追随着李自成,直到他圆寂才转投到天门山寺,而且用了九艘大船来转移家当,人们猜测,被他秘密运到天门山的,必定是国库里被掠空的大量金银财宝。眼看着东山再起的计划落空,野拂干脆在临死前,将这些宝藏分散埋藏在了天门山上几个隐秘的地点。   据说几百年来,来天门山寻宝之人络绎不绝,可是大多数人都尸骨无存。”   哦,原来如此,寒生千里迢迢到天门山做什么呢,难道也是来寻宝么?   刘今墨颌首沉吟不语。   “刘先生带着婴儿前往天门山,谅不是去寻宝的吧。”麻都说道。   刘今墨点点头,道:“我的一个朋友去天门山,我是沿途来保护他的。”   麻都叹道:“江湖人果然重情义,自己负罪在身还要保护朋友,麻都佩服,那人一定是刘先生的红颜知己吧?”   刘今墨摇摇头,说道:“他是一个医生,中原的神医。”   “神医?麻都对医术素有研究,哈哈,若是能得以同中原神医切磋医术,麻都可是三生有幸啊,不知刘先生能否引荐?”麻都一听说有中原神医经过此地,不由得心中技痒难耐。   刘今墨道:“一两天内,必经此地。”   “好,麻都恭候贵客。”麻都喜道。 第八十章   月色迷离,万籁俱寂,下半夜丑时,荒凉的山道上走来了一行三人,身后拖着斜长的影子。   前面走着一个身着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脚踏草鞋,头戴一顶青布帽的年轻人,身后摇摇晃晃的跟着两个身披宽大的黑色斗篷,头戴高筒毡帽的人,帽子上订着几张书着符的黄纸条,看不清相貌。   年轻人手中拿着一面小阴锣,一个摄魂铃。   “前面就是黄狗垭,开始要进入湘西的腹地了。”年轻人指着前面月色朦胧的墟镇说道。   寒生用手掀起垂在眼前的黄纸条,望了望前面的小镇,说道:“残儿哥,我们要去歇息么?”   “不,走尸不能穿镇过村,我们要走镇外的小路,如遇到人,你俩低头走便是,切记不要作声,过去这几里地,找处僻静的地方,我们再休息。”残儿叮嘱道,他边说边瞅着最后面的一清,唉,明月若是能不变回一清该多好。   自从离开残儿家,根据残儿的意见,他们伪装成赶尸的,昼伏夜行,这样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寒生和一清都装成了尸体,跟在赶尸人残儿的身后一路西行。寒生和明月都感觉到很好玩,只是一清有点嘟嘟囔囔的。   残儿带路,他只认识夜间以前曾经走过的山路,湘西山区小道纵横,以往赶尸都是昼伏夜行,所以白天就不识道了,毕竟白天和夜里景致是完全不一样的。其实,残儿更主要的是想在夜里可以见到明月,若是白天的话,一清那苦瓜脸实在是难看之极。   月光下,前面是一农户庄院,残儿提高警觉,万一有狗窜出来,他就要及时使出“哑狗功”,那是一种药粉,狗嗅到后唯恐避之不及。   他们沿着庄院高大的围墙而过,就在这时,前面的小路上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   “小心,有人来了。”残儿悄悄的叮嘱道。   月光下面,小路上跑来两匹骏马,马上之人远远的望见了残儿他们。   “吆死人喽……”残儿敲起了小阴锣,口中念叨着号子。   两匹马停了下来,骑手跳下马来闪避在了山道一侧,这是规矩,湘西人没有不懂的。   残儿一面敲着小阴锣,一边晃荡着摄魂铃,在前面领路,寒生和一清低着头匆匆跟着走过。   正所谓天有不测之风云,正当一清匆匆经过之时,那匹青色的公马突然腿一叉,就地撒起尿来,粗大的尿柱射在地面上,骚臭的尿液飞溅起到一清的裤腿上。   “唉呀,脏死了!”一清竟然一时叫出了声来。   “站住!你们是活人!”山道旁的铁掌柜厉声喝道   铁掌柜话音未落,一个箭步欺身上前,劈手抓向一清,原来他也是身怀武功的。   一清未及反应,高筒毡帽连同上面贴着的辰州符统统被铁掌柜抓了下来,月光下,一清丑陋的面孔倒是吓了铁掌柜一跳。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我黄狗垭地界装神弄鬼!”铁掌柜喝问道。   “我们是死人。”一清哆哆嗦嗦的说。   “呸!你们赶紧从实招来,否则别怪我就不客气了。”铁掌柜怒道。   残儿见状赶忙抢上前来,那边铁匠铺伙计“唰”的一声竟抽出一把亮晶晶的长片刀来,逼住了残儿。   寒生摘下帽子,面对铁掌柜,文质彬彬的说道:“我们是为了赶路方便才装扮成这样的,若有冒犯的地方,实在是对不起了。”   铁掌柜见寒生举止文雅,说话得体,于是语气稍微缓和了,说道:“你们从哪儿来,路过黄狗垭要去哪里?”   寒生回答:“我们从江西而来,准备前往武陵天门山。”   铁掌柜闻言心中一动,面色微微一变,随即脸上起了笑容,说道:“哦,原来是远道而来的老表,既然来到了黄狗垭,就请舍下休息一下,喝杯热茶再上路不迟。”   铁掌柜手指着那所农户庄院道:“这就是舍下。”   寒生望着那手持长片刀的汉子,知道不去也难以摆脱掉的,见机行事吧。   “好,那就打扰了。”寒生平静的说道。   进了那户高墙大院,来到了客厅落座,不一会儿,果真端上茶来了。   一清正要端起茶杯喝下,寒生忙使以眼色制止,这间屋子清洁异常,棚上蛛丝都不见一根,他想起山人叔叔说的话,这是养蛊人家的特征。   铁掌柜看在了眼力,明白他们怀有戒心,于是也不道破,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道:“我姓铁,在黄狗垭开铁匠铺子,还未请教几位的尊姓大名?”   寒生只得说道:“原来是铁掌柜,我叫寒生,他是一清,那是残儿。”   铁掌柜点点头,说道:“寒生,天门山离此地山高路远,你们去那儿做什么?”   一清插嘴道:“我们是去找……”   寒生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一清的话,说道:“探亲,我们是去探亲的。”   铁掌柜心下寻思,这些人远从江西而来,化装成赶尸人,掩人耳目,定是奔天门山宝藏而去,做事如此神秘,说不准是有备而来,可能知道宝藏的所在呢。   “哈哈,你们如此走法何时得到天门山?不如这样吧,铁某也恰巧有事要去天门山,你们今晚就在此地住下,明天我准备好几匹快马,我们一同上路,也好有个伴儿,如何?”铁掌柜大方的提议道。   寒生看眼下这个局势,虽然不知道铁掌柜的真实用意,但是不接受提议确实没有合适的借口,索性答应下来,毕竟还可以节约些时间。   “好吧,可是我们付不起马匹的钱。”寒生说道。   铁掌柜笑容可掬的说道:“包在铁某身上了。”   寒生三人被安排住进了客房内。   寒生到门口停了停,然后小声告诫道:“此户人家大概是养蛊的,我们晚上睡觉要机灵点,虽然不知道铁掌柜是否善意,但还是提高警惕的好。”   熄了灯,三人躺在了床上,一时还没有睡意。   一股淡淡的甜香气从门下飘了进来,寒生听到一清和残儿的喉咙里“咯囖”一声,随即同时发出来鼾声睡过去了。   此刻,寒生听到推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铁掌柜的说话声:“他们会昏迷一两个时辰,注意要仔细翻,任何一张纸片也不要放过。”   “明白了,掌柜的。”那个伙计的声音。   寒生明白中道了,一定是迷香之类的东西,但是奇怪的很,自己蛮清醒啊,好象那迷香对自己没有起作用似的。   寒生不知道,灵古洞前的千年古墓里面的白陀须乃是解毒圣药,从寒生鼻子里曾钻进去了少许,因此寒生的身体里已经有了某种抗体,所以即使是天下最毒的植物与生物类毒药,恐也奈何寒生不得,当然,如今世界上的那些化学合成类毒剂或是放射性的东西,白陀须就解不了了。   铁掌柜负责搜查他们三人的行李物品,伙计则对三人的搜身。   摸到自己身上时,寒生感觉痒痒的,强憋住才没有笑出声来。   “掌柜的,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伙计对铁掌柜说道。   铁掌柜从寒生的旅行包里找到一小块绿盈盈的宝石,顿时激动不已。   “看,绿宝石,这很有可能就是野拂当年宝藏中的东西,否则,他们若是平常探亲,只是带点全国粮票和钱而已,怎么会随身携带如此贵重之物呢?我这儿也没有发现藏宝图之类的东西,看来宝藏的地点都在他们的脑子里呢。”铁掌柜说道。   伙计看看他们三人,疑惑的说道:“这种机密不会三个人都知道的。”   “这是肯定的,我想只有这个叫寒生的人知道,此人年纪不大,但是处变不惊,谈吐不凡,如果不是世家子弟,也是天赋奇禀,我们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他身上,明白吗?”铁掌柜吩咐道。   “是的,掌柜。”伙计应答道。   他俩把东西都按原样放好,然后退出房间,关好房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寒生躺着依然未动,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铁掌柜误以为他们是到天门山寻找一个叫野拂的人所藏宝藏的,经搜查没有找到什么藏宝图,认为我知道宝藏的地点,真是好笑之极。   兰儿将自己赠送给她的那块绿石头偷偷夹藏在行李里,被铁掌柜发现了,难道那用来照亮的绿石头竟是绿宝石么?如果真的很值钱,哇,那天蚕洞边上岂不是很多?我下次回去再抠块大点的下来,顺便探望一下首领一家。   寒生知道,铁掌柜起码暂时不会加害于他们了,于是放心的睡去。 第八十一章   清晨,一清睁开了眼睛,带了哈欠道:“昨晚睡得好香啊,一觉到天亮。”   残儿此刻也醒了,揉着眼睛嘟囔道;“奇怪,平时没有睡得真么死的呀。”   寒生心下一笑,还是不要说破的好,山人叔叔告诫过出门在外少说多看,言多必失嘛。   铁掌柜准备好了早餐,也是些稀饭和山中小菜。   饭后,收拾停当,伙计已经又牵来了三匹马,个个都是膘肥体壮的。   残儿自幼在湘西土生土长,骑马自是没有问题,一清和寒生生活在江西,虽然可以骑,但却是不熟,骑到了马背上战战兢兢的。   以后改成白天赶路,寒生他们自然也不能是赶尸人的装束了,于是各自从行李里拿出正常人的衣服换上了。   他们一行人,五匹马便匆匆启程上路了。   铁掌柜知道寒生他俩不太会骑马,也就不加催促,任由马儿慢慢前行,走了段时间后,寒生才逐渐习惯了起来,速度也就渐渐加快了。   前面山脚下传来了阵阵鼓乐声,铁掌柜告诉寒生,那是苗寨里四年一度的杀鼓社猪大典,若有苗人拦住献酒,可以浅尝,然后赶路。   但愿别遇上麻都,铁掌柜想。   山道边的广场上聚集了大批的苗人,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那株高大的黄桷树下架着双鼓,然着火堆,木柴燃烧着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一个苗家汉子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个盘子,里面是几只装满了酒的杯子。   “远方的客人,请喝杯拦门酒,今天是苗家杀社鼓猪大典的日子。”那汉子说道,并高高的举起了酒盘。   铁掌柜道谢后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同时示意寒生等人照做。   寒生接过酒杯,眼光瞟过黄桷树下的架设双鼓处,一个奇特的景象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临时搭起的木台上,一个小小的婴儿光着身子坐在那儿玩耍,恰巧此刻回过头来,眼光望着他这边,对着寒生诡异的一笑……   这笑容简直是太熟悉了。   “沈才华!”寒生脱口而出,随即跳下马来,奔那台子而去。   铁掌柜吃了一惊,待要拦阻已经来不及了。   寒生跑到那木台子前,仔细一看,果真就是沈才华。   鬼婴一乐,张口叫了声:“妈妈。”   寒生朝旁边一望,大树下面,刘今墨正笑咪咪的看着他……   “刘今墨,怎么是你们?”寒生大喜道。   树下转出一瘦高清癯之人,鹰鼻隼目,面色枯黄,但双目如电,此人正是麻都。   刘今墨微笑着走近前来,说道:“我在此地等你,湘西一路不太平,今墨始终放心不下。”   寒生闻言心中一热,眼眶竟有些湿润,正所谓他乡遇故知,何况自己还被铁掌柜挟持着,以刘今墨的武功,寒生真的可以说是高枕无忧了。   刘今墨对麻都说道:“这就是我要等的神医寒生。”   麻都仔细的打量着寒生,嘴里啧啧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想不到,想不到。”   “这是苗寨的巫师麻都。”刘今墨介绍道。   此刻,站在圈外的铁掌柜处境十分的尴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昨晚自己怂恿这位梅家传人杀死了血虱,不料今天又见其与麻都关系密切,而且寒生竟然与其相熟,算计好的事陡生变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正寻思之间,忽听麻都叫道:“原来黄狗垭铁掌柜也到了,却是稀客啊,难道也是来为杀社鼓猪庆典而来么?”   铁掌柜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麻都巫师别来无恙?”同时眼光瞥向刘今墨,心想不知道此人又没有当麻都说出杀血虱的原委来。   刘今墨表情依旧,瞧不出一丁点蛛丝马迹来,真是个老江湖啊,铁掌柜心中说道。   麻都呵呵一笑,道:“今天是杀社鼓猪喜庆的日子,来我苗寨的都是客,来,随我入内奉茶。”说罢,率先前行。   刘今墨抄起沈才华抱在了怀里,寒生招呼一清和残儿随刘今墨同行,铁掌柜和他的伙计硬着头皮跟在了后面。   吊脚楼内,众人席地而坐,早有苗女在每个人的面前摆上了酒和茶。   麻都并不正眼看着铁掌柜,而是对着寒生聊了起来。   麻都首先介绍道:“鼓社祭,是我们苗疆最隆重的祭祖庆典。我们苗人认为木鼓是祖先亡灵的居所,是一个血缘家族的纽带与象征,鼓社是个以木鼓为核心的祭祀组织﹐故称鼓社祭。第一天起场,第二天祭祖和祭雷神,第三天最隆重,是祭五谷神,最后一天送祖。”   寒生第一次来到苗疆,感到处处都很新奇,湘西此地的风俗的确与汉人有很大的不同。   麻都很快转入了正题:“寒生小兄弟,听说你是位神医,恰好我是一个走阴巫师,在医术上也颇有研究,不知你对中原的医学圣书《黄帝内经》心得如何?”   寒生心想这下子可要出丑了,自己压根就从来没有看见过什么《黄帝内经》,这个名字也只不过从父亲口中听到过两三回而已。   寒生回忆父亲曾经讲过有关《黄帝内经》的话,可是自己当时对中医并无多大的兴趣,一时间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麻都急切地眼神望着寒生,迫切的冀望能够得到神医的指点。   寒生的脸红了,支支吾吾,说道:“我对外经比较感兴趣。”他想到自己多少知道点离奇古怪的方子和药引子,起码他的解穴方法,在吴道明身上和朱彪身上用过的,百试不爽呢,只是不太卫生而已,想到这儿,他的脸上浮起了笑容。   铁掌柜心中“哼”了一声,神医,会是这个样子?   不料,麻都的脸色骤然变了,原本是枯黄的皮肤突然间胀得绯红,他声音颤抖着说道:“你,你,懂得《黄帝外经》!”   寒生微笑不语,心想《青囊经》和《尸衣经》我是不会说的。   麻都几乎透不过气来,学医的都知道《黄帝外经》早已于两千多年前失传了,这位寒生竟然懂得,这简直是超了麻都的想象。   刘今墨也曾听过自己的师傅癞头和尚梅一影说过,中国古代有黄帝内外经,内经流传下来,是所有中医的理论根据,但记载另类治疗手段的外经却失传了。   “《黄帝外经》我倒是听说过,但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刘今墨说道。   麻都安下心神,缓缓说道:“古时,黄帝时世间共有三位名医,雷公、岐伯和名气最大的俞跗。此人的医道非常高明,治病一般不用汤药以及针灸按摩等一般的中医治疗方法,而是用刀子划开皮肤,解剖肌肉,切除病灶后结扎,还有更多的匪夷所思的方法。有一次,俞跗在过河时,发现一个掉在河里淹死了的女人被家人打捞出来准备埋葬,俞跗拦住他们询问死者掉进水里的时间。抬尸体的人说,时间不是很长,但捞上来就已经断气了。俞跗让他们把尸体放在地上,先是摸了摸死者的脉搏,又看了看死者的眼睛,然后又让人找来一条草绳,把死者双脚捆绑好,倒吊在树上。开始大家都不理解俞跗为什么要这样做。死者刚一吊起,口鼻处就向外喷吐泥水,不吐时,俞跗才叫人慢慢将死者解下来,仰面朝天放在地上,双手在死者的胸脯上一压一放。最后他拔掉自己的几根头发,放在死者鼻孔上观察了一阵,发现发丝缓缓地动了动,于是告诉死者家人:她活了,抬回家好好调养吧。   在俞跗晚年的时候,黄帝派仓颉、雷公、岐伯三人,用了很长时间,把俞跗的医术整理出来,共纂成三十七卷,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公布于众,仓颉就去世了。后来,俞跗的儿子俞执,把这本书带回来交给父亲修订。不幸全家遭到了大火,房屋、医书和俞跗、俞执全家人,一起化为灰烬。据说这就是《黄帝外经》失传,至今没有找到的原因。”   寒生在一旁听着,心道原来还有《黄帝外经》啊。   麻都话锋一转,感叹道:“寒生小兄弟,麻都在苗疆走阴行医一生,今日终于有幸遇到中原神医,实在三生有幸啊,敢问小兄弟是祖传医术么?”   寒生谦虚地说道:“朱家是杏林世家。”心中想到,要是老爹听到,不知作何感想呢。   “原来如此,不知能否对苗疆医药指点一二?”麻都看出寒生若不是怯于言谈,则就是不愿透露祖传医术,这在中原汉地是很普遍的现象。   寒生说道:“其实我只是对疑难绝症感兴趣。”这倒是心里话,普通常见病《青囊经》上并无涉及,因此也基本上不懂。   麻都心中一热,说得不错,真正的神医不就是体现在治疗绝症上么?治众所不治,医众医不医,这才是高人啊。   “寒生,你对苗医了解多少?”麻都说道,心想,寒生若是能对苗医发表看法,恐终生受益非浅呢。   “不了解。”寒生实事求是地答道。   麻都说道:“我们苗疆民间有着‘千年苗医,万年苗药’之说,西汉刘向在《说苑.辨物》中说:吾闻古之为医者曰苗父,苗父之为医也,以营为席,以刍为狗,北面而祝,发十言耳。诸扶之而来者,举而来者,皆平复如故。   苗父就是黎,最早的苗疆的走阴巫师,不但会祈祷禁咒术,也使用些酒、草等药物。大苗山中草药资源很多,甚至家家户户门前都有种植。但我们苗族没有本民族语言记载的医书,始终是‘巫医一家,神药两解’,比起你们中原汉地则落后了许多,到目前,也只有三千苗药,八百单方而已。”   寒生心想,这也不少了嘛,于是嘴里说道:“治病救人,药不在多,而在其准,我治疗绝症,往往只用一味药,外加药引子即可,”他发现麻都听得眼睛都直了,心中一高兴,就索性自由发挥起来,“中原的医生用药不厌其烦,往往一个小病用数十味药,方显其医术高明,遂不知,如此一来,五行药性互相牵制,反而不及一味药来的快些,只要药引子好就行。”   麻都听罢半晌说不出话来,寒生此番话与如醍醐灌顶,自己茅塞顿开,不由得喜上眉梢。   “精辟至极啊,一个医生若是能够化繁为简,只用一味药攻其必攻之一点,体内自然生成抵抗之力量,何愁病之不除?医生要做的就是所谓的‘四两拨千斤’的四两,调动人先天的生理御病机制,‘天人合一’,这不正是《黄帝内经》最精髓的内涵吗?”麻都感慨地说道,眼眶有些湿润。   寒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引出麻都内心之中对中医医理的深刻领悟,自己回味着,感到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寒生以前从未仔细的想过这些问题。 第八十二章   铁掌柜在一旁插嘴道:“中原医生多卖药多赚钱呗,如此浅显的经商道理谁不知道啊。”   麻都点点头,说道:“铁掌柜说得倒也不无道理。”   寒生见大家反映还不错,索性就拣自己熟悉的再说上一些:“中医理论中,人生病无非就是经络阻滞、阴阳失调所致,举一个最浅显的道理,就拿点穴来说,人体的穴位大家都知道吧?”   众人有点头的有摇头的。   “麻烦你给大家介绍介绍。”寒生对刘今墨说道。   刘今墨说道:“是。人有十二正经,十五别络和奇经八脉,周身52单穴,300双穴、50个经外奇穴,共计穴位720个。其中要害穴108个,其中72穴不致命,其余36个穴是死穴。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穴,各种皆有九个穴。合起来为36致命要穴。有歌诀曰: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身亡。”   寒生点点头,说道:“重手点击穴道,经脉闭塞,气血受阻,人或麻或痒或软或痛或晕或睡,世上点穴手法因门派而各异,解穴之法也各不相同,可是作为我们医生,不可能懂得各家各派的武功,如遇到这样的病人送上门来,我们怎么治?难道就束手无策吗?”   寒生以目环视大家一遍,见人人面面相觑,不由得心中暗自发笑。   麻都心中直发痒,竖起耳朵静听。   寒生正色道:“闭其口鼻,使之不能呼吸,激发其体内先天元气撞击受闭之穴,最后冲开经络,可解一切门派所点之穴,当然,老人小孩体弱之人不可擅用此法。”   众人齐声“哦”的一下,刘今墨面露喜色。   麻都大叫一声:“好哇,寒生小兄弟不愧为中原一代神医,麻都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此怪异的解穴之法真的是令人大开眼界、耳目一新啊。”   麻都在地上走来走去,嘴里喃喃道:“御气升降之道,《生气通天论》此乃内经之髓,灵枢辩证之治啊。”   寒生感觉基本已经说完了,于是坐在那里微笑不语,尤为显得深沉。   铁掌柜可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毛头小伙子竟是个神医,不过被我的迷香迷倒,看来也神不到哪儿去。   残儿和一清惊讶之余,也替寒生颇感自豪。   麻都钦佩之下,有点尴尬的说道:“寒生小兄弟,在下有个不请之请,想有劳您给头人看下病,不知可否?”   寒生正心情高兴着,于是也不加思索的回答道:“没问题。”   麻都大喜,说道:“请随我来。”   寒生站起身来,问道:“头人得的是什么病?”   “脱骨疽。”麻都答道。   寒生吓了一跳:“奇病?”他听父亲说过的,因为“脱骨疽”这个名字很吓人,所以记住了,中医也称之为“脉痹”和“奇病”,也是不治之症,西医谓之“2号癌症”。   麻都点点头,说道:“是的,《黄帝内经》中记载此病‘发于足趾名曰脱疽,其状赤黑,不赤黑不死’,现在双足已经赤黑,生不如死。”   寒生赶紧回忆《青囊经》中有没有关于此病的记载,谢天谢地,他终于回想起来了,经中说过,“此症发于手指或足趾远端,先痒而后痛,甲现黑色,久则溃败,节节脱落。其病因淤血,湿热,寒湿所起。”   “头人都经过了那些治疗?”寒生问道。   麻都说道:“省城也去过了,西医专家会诊后坚决要给头人截肢,由大腿根处截去双腿,头人宁死也不愿意,所以就拉回了寨子里,我用一些苗药在维持着,看来过不去几天了,十个脚趾头已经完全发黑脱落了。”   “都用了那些苗药?”寒生细问道。   “用活血化瘀、温经活络、扶正祛邪、清热败毒的药方,如大黄、昌蒲、石胆、陈芦叶、桐叶、败龟板和本地草药一炷香,甚至还用上了天竹枝上的胡蜂窝,可病情还是一天天的恶化下去。明朝医学家陈实功一生治疗脱骨疽,还是没有一例治愈的,他在晚年其所著的《外科正宗》一书中,无奈道:患此病,百人百不救。”麻都悲哀的说道。   “能医。”寒生微微一笑道。   麻都一愣,稍有疑惑的说道:“不知要用何种药?”   寒生突然问道:“你会养蛊么?”   “当然,这是苗疆巫师的专长。”麻都说道。   “你都养了那些蛊虫?”寒生问道。   麻都望了望其他人,欲言又止,养蛊人一般是忌讳外人知道的,尤其是铁掌柜还在场。   寒生心下明白,于是说道:“我现在同你去见头人,到那里再说。”   “好,”麻都转身对刘今墨等人说道,“各位稍候,我与寒生兄弟去去就来。”   众人自饮茶酒不提。   头人家离麻都这儿不太远,是一栋很大的吊脚楼,建在山坡上,总共有三层,头人全家生活在第二层,顶上一层是堆放粮食杂物的,不住人。   头人躺在里间的木楼板的竹席上,看见麻都的到来,有气无力的张了张口。   寒生上前细细观察,那头人约有六十来岁,早已经是骨瘦如柴,盖着两床棉被,看来是在发烧,说明病灶已经感染了。身边一个眉清目秀的苗家少女正在给他喂水喝。   麻都俯下身对头人耳语了几句,那头人眼中闪过感激的神情。   寒生说道:“让我看一下他的腿。”   麻都轻轻的掀开了被子。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寒生不禁惊呆了,头人裸露的双腿已经呈赤黑色,脚趾已经脱落,光秃秃的脚背肿胀溃烂得分不出形状来了,黑红的是血渍,黄绿的是脓,甚至里面还有一些白色的蛆在蠕动着……   寒生点点头,麻都轻轻的将被子盖上了。   “好了,现在可以说蛊虫的事了。”麻都说道。   寒生示意麻都说下去。   麻都点点头,缓缓说道:“苗疆的蛊称之为‘草鬼’,种类繁多,有蛇蛊、犬蛊、猫鬼蛊、蝎蛊、蛤蟆蛊、虫蛊、飞蛊蛙蛊、蚂蚁蛊、毛虫蛊、麻雀蛊、乌龟蛊、金蚕蛊等等。除了巫师外,以前还有一些苗家妇女也养蛊,解放以后,基本上快要绝迹了。   我目前正在养着的蛊虫主要是虱蛊和蛛蛊,昨晚,我的一只大血虱被刘今墨先生误杀了,目前还有几只小血虱和两只蛛蛊。”   寒生说道:“蛛蛊用的蜘蛛毒不毒?另外有没有像水蛭那样喜欢吸食血液的蛊,麻烦您说得再详细些。”   麻都道:“蛛蛊用的是苗疆最毒的狼蛛,血虱就非常喜食鲜血。”   寒生拍手道:“那就齐了,不过治好了头人的腿,你的蛊虫却是活不成了。”   麻都忙说:“那没关系,蛊虫可以再养,头人的病可是要紧。”   “我要先看看你的蛊虫。”寒生道。   麻都让寒生等在楼上,自己匆匆返回去取蛊虫。   “您是医生吗?”那苗家少女走到寒生面前怯生生的问道,露出两枚好看的虎牙。   寒生点点头,说道:“你是……”   女孩腼腆的一笑,说道:“我叫妮卡,头人是我的外公,你能治好外公的腿吗?”   寒生笑了笑,苗家的女孩淳朴直爽,问话也是直来直去的,他告诉妮卡,他会尽力的。   麻都手里抱着两只土陶坛子匆匆上得楼来,轻轻地放在了木楼板上。   麻都喘了口气,然后嘴里念起了巫咒,边念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其中的一只坛子,然后伸手进去,捉起一只拳头大小的黑色大蜘蛛。   寒生头一回看见这么大个的蜘蛛,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只大狼蛛数数共有八只眼睛,步足十分的粗壮,而且生有好多毛,嘴里长着尖刺,身后背着一个狼蛛卵袋。   “这是一只剧毒的穴居食人母狼蛛,十分的罕见,它能分泌一种麻醉剂,吃人时不会觉得疼痛。”麻都介绍说。   “难道它吃人?”寒生第一次听说蜘蛛会吃人。   麻都解释道:“当你睡熟的时候,它会在你的手指处注射麻醉剂,然后啃噬你的肉体,不知不觉当你醒来时,可能你的整条手臂都没有了,当然那是狼蛛群集体进攻时才会出现的情况。”   寒生听着不仅愕然,心中发紧。 第八十三章   麻都接着介绍狼蛛习性道:“普通一般毒性的蜘蛛要靠蛛网来捕食猎物,穴居狼蛛就不同了,由于其毒性十分强烈,因此无需蛛网,而是直接袭击猎物,诸如野兔、獾子都逃不过它那致命的一刺,有时候寨子里面的狗也会被它杀死并啃噬的肢体不全。”   “太好了。”寒生赞叹道。   “好?我不明白。”麻都疑惑的说道。   寒生解释道:“所谓蜘蛛的毒性,实际上是分泌一种消化用的酶,这种酶不但能够使血液中的血小板失去活性不再凝固,而且可以溶解猎物体内的软组织、器官,以方便其吸食。人体免疫系统对这种酶产生强烈反应,这就是中毒症状,反映越是强烈,也就是毒性越强。”这还是中学一年级常识课本中的知识。   头人躺在那里也在用心在听,麻都低头看见了头人急切渴望的眼神。   “寒生兄弟,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医治?”麻都说道。   寒生沉吟道:“麻烦你去把刘今墨叫来,我需要他出手封闭头人的几处穴道。”   “好。”麻都兴冲冲的去了。   寒生心中反复捉摸《青囊经》上的方法,以毒蛛为引,蛭蛊为药,最最关键是引流万万不可中断,毒血反噬,患者复引流,血罄而亡。嗯,华佗的年代还不懂得输血,失血过多自然没有的救了。   “寒生,你找我?”刘今墨怀抱婴儿站在了寒生的面前。   寒生对他说道:“你帮我封闭头人腿部血液回流的穴道,以便我施治。”   刘今墨点点头,一伸手掀开头人的被子,出指如风,连点头人大腿内侧的箕门、血海、阴包、阴谷四双穴和双腿外侧的居髎、环跳、髀关三个双穴,一气呵成,动作之快,认穴之准,真的是匪夷所思,麻都在一旁都呆愣住了。   “可以了,我已经同时封闭了他的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六条经脉,但时间不应太长,否则下肢会坏死。”刘今墨淡淡道。   “不会很久的,即刻动手。”寒生说道。   “头人的脚趾已经脱落,十趾穴位已经用不上了,请麻都巫师拿出两只狼蛛,让它毒针分别刺入头人两只脚的脚心涌泉穴。”寒生吩咐道。   涌泉穴是足少阴肾经的井穴,位于足心宛处,人体通关开窍的源泉,譬如人走长路,使其悬空而不触地,便不会累,平足之人不善行,就是因为涌泉穴触地气流通不畅之故,而人生脚弓,也是为直立行走进化而来。当年,张三丰悟出此道理,创出太极拳,以脚掌及脚跟为轴,始终悬空涌泉穴,盖使气通,亦是此因。   这边,麻都双手各抓一只狼蛛,将其头部对准头人双脚涌泉要穴,但见狼蛛口中黑光一闪,毒针已然刺入……   狼蛛的毒液注入了涌泉穴,逐渐扩散到头人双腿的血液中,分解着动脉、静脉以及毛细血管内的阻塞物和已经溃烂的组织,头人下肢尽管已经几无知觉,但是仍旧感觉到一丝麻酥酥的,竟然十分受用。   寒生精神贯注的仔细观察着头人腿部的情况,发现其双腿已经在一点点地肿胀变大,于是对麻都说道:“可以取出那几只吸血虱了,放在溃烂处。”   麻都紧张的抓出那几只小血虱,个头比狼蛛略大些,皮肤呈灰白色,腹内空空干瘪,看来已经饿了些日子了。   小血虱们嗅到血腥味儿,便蜂拥而上,开始狼吞虎咽的拼命吮吸被狼蛛毒液分解的,那些连血带脓的混合汁液。   就这样,狼蛛在不停的分泌着毒液,小血虱们在不停的吸食,头人下肢血管内沉积的物质渐渐被清理干净了,腿部皮肤的颜色也由赤黑满满的变淡了。   眼瞅着小血虱们的肚子越来胀得越大,吸食的积极性越来越小,速度也变得越来越慢了,但是,新流出的血液还没有完全变成鲜红,仍需继续清理。   寒生着急起来,额头上慢慢沁出了汗珠,引流万万不可中断,“快,快去池塘找一些水蛭来,切不可中断引流。”他急促的对麻都说道。   麻都也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话也未多说就“咚咚咚”的跑下楼去了。   刘今墨不忍见寒生心急如焚,于是将沈才华往寒生怀里一塞,说了句:“我也去。”身子一纵,已然从二楼的窗口悄然飘下。   湘西的山区,小溪和池塘稻田里经常会发现一些黑色的金钱蛭,个大体宽,善吸附于人畜裸露之皮肤上,吸血量很大。   麻都一面向山下池塘边跑去,一面招呼沿途所遇的苗人,叫他们也去捉水蛭,然后火速送往头人家。   秋日的阳光虽然暖洋洋的,可是池塘里面的水却是很凉,麻都绕着池塘转圈子,可竟然一条水蛭也没见着,抬头望去,稻田也已经收割过了,地里一滴水也没有,哪儿还能有水蛭呢?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刘今墨几个纵跃来到了小溪旁,伸手一探,冰凉沁骨,心道,坏了,果然除了几条小鱼外,连水蛭的影子都没有。   寒生在吊脚楼上焦急的等待着。   那些小血虱们已经完全吃饱了,一个个昏沉沉的自头人的双腿上滚落了下来。   寒生一头的冷汗,可是仍没有一个人返回来,眼瞅着未净的毒血就要返流,所有的努力即将功亏一篑,头人的性命也要完蛋了。妮卡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寒生。   就在这时,寒生怀里的沈才华黑黑的瞳孔闪动着盯着头人,咧开了小嘴儿,伸出来舌头,不怀好意的舔着嘴唇……   “嗖”的一声,寒生根本没有注意,沈才华已经从他的怀里一跃而出,扑到了头人的腿上,张开小口咬住一处血管就吸食起来。   寒生大惊,忙冲上前扯住婴儿的小腿往下拽,不料沈才华的小手紧紧地抠住了头人腿上的皮肉,硬是扯不下来。   眼瞅着婴儿的小肚皮逐渐的鼓了起来,寒生急得手足无措,那鬼婴趁着寒生一个没注意,换了条腿又吸了起来。   最后,沈才华的肚皮已经胀得圆圆的,齿缝中渗出的血已经变成了鲜红色,这才放开了小手,恋恋不舍的松了嘴,舔舔嘴唇,然后打了个饱嗝,他光着小屁股,试图爬起来,但是没有成功。   头人的双腿恢复了正常人的颜色,他得救了。   当麻都和刘今墨沮丧着无功而返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头人坐了起来……   麻都呆呆的怔住在了那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刘今墨一眼望见沈才华那浑圆鼓胀的肚子,马上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寒生不好意思的说道:“他从我怀里一下子就窜出去了,怎么都拽不下来。”   刘今墨笑了笑,说道:“昨天夜里,他喝了一条大血虱的血,后来麻都给他服了解药,只是,不知道今天这个里头有没有毒?”   寒生扭头吩咐麻都道:“不要紧,等下我找猪大肠来配上一副‘三屎还魂肠’来为他解毒。”   麻都激动的抚摸着头人的双腿,口中嗫嚅道:“神奇,真是太神奇了!”   妮卡眼眶红红的,感激的望着寒生。   寒生吩咐麻都道:“毒已完全清除,你搞上一些清热解毒消炎生肌的草药敷上,过一两天就可以走路了。”   麻都现在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白癣皮、马齿苋、漏芦用于解毒消炎,苦蒿、斩龙草去腐生肌可以吗?”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寒生点点头道:“当然可以了。”   刘今墨抱起沈才华,心疼的看着他,寒生走了过去,伸手切住孩子的脉搏。   “咦,沈才华没有中毒的迹象啊。”寒生惊奇的说道。   刘今墨一听大喜,太好了,看来这孩子有可能五毒不侵呢,如果是这样,即使昨晚不服麻都的解药也大概无甚问题。   “感谢神医搭救,你们是我苗家最最尊贵的客人,麻都替我好好的款待。”头人说话的声音也有气力了许多。   麻都表示自己一定做好,请头人放心。   寒生向头人告辞,与刘今墨一同离开了头人家,由麻都陪同着回到了先前的吊脚楼。   一清和残儿一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消息,得知寒生治好了头人的脱骨疽,两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铁掌柜心道,看来这小子可能还真的有点道行。   头人家里,女孩儿妮卡对外公认真的说道:“我一定要嫁给他。” 第八十四章   兰儿是一个勤劳的姑娘,自从寒生走后,家中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另外还在房后山脚和沟渠边,偷偷开垦了几小块菜地。   吴楚山人整个一天都觉得心神不宁的,黄昏时,他还是决定前往灵古洞前面瞧瞧去,于是知会了兰儿一声,便一个人朝南山走去。   穿过了那片竹林,山人大吃一惊,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冒出来一顶军用帐篷的顶。   吴楚山人加快了脚步,直奔那儿而去。   “站住!干什么的?”灌木丛边突然闪出两名持枪人,断喝道。   吴楚山人一愣,反问道:“你们是谁?到这儿来做什么?”   “哈哈,原来是吴楚山人啊,多日不见,精神不错嘛。”灌木丛中又钻出来一个人,身材矮胖,依旧穿着那套中山装,笑嘻嘻的说道。   “孟祝祺……主任?你怎么会在这里?”山人感到事情不妙了。   孟祝祺阴阴的一笑道:“山人,我们入内来谈,喂,你们继续守好了,有村民来一律赶走。”   “是。”那两人应道,继续警戒去了。   钻进了灌木丛,吴楚山人更是惊讶不已,一顶硕大的草绿色军用帐篷支在了灌木丛中间,将太极阴晕罩了个严严实实。   走进了帐篷内,里面有两张行军床,几把椅子以及煤油灯和煤油炉等简单的炊具。   待山人坐下后,孟祝祺开口得意的说道:“咱们当明人不说暗话,原先你不肯告诉我太极阴晕的位置,可现在我们自己找到了,你看看没错吧。”   吴楚山人无言以对。   孟祝祺越说越得意:“没想到吧,守了600年的太极阴晕,原来是给我们老黄家守的,哈哈。”   “老黄家?”山人疑惑道。   “就是我姐夫啊,告诉你说吧,我那个外甥黄建国,那可是一个根红苗壮的革命接班人呐,十年之后嘛,嘿嘿……”孟祝祺打住了话头,狡猾的眨了眨眼睛。   坏了,这帮奸人要使用太极阴晕了,山人后悔当初没能早日毁掉这个龙穴,结果让人有机可乘。   必须得想个什么办法,绝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山人心中急速的盘算着。   “你们准备移骨殖进来么?”山人试探的问道。   孟祝祺摇了摇头,说道:“那样发得太慢了,我们可不是傻瓜。”   “那你们?”山人不解道。   “我们准备直接下葬活人,有什么风水禁忌还要多向你请教呢。”孟祝祺似笑非笑的说道。   “活人!你们要学朱元璋?那可是谋杀啊。”山人说道。   “反正黄老爷子也得了不治之症了,就算是安乐死吧,听说资本主义社会的穷苦劳动人民到老了的时候,都是这么干的。”孟祝祺振振有词道。   婺源县城那所徽派深宅大院内。   黄乾穗和儿子黄建国面色严肃的打开了厢房的门锁,推门走了进去。   一张老式的雕花木床,白色的纱帐遮得严严实实。黄乾穗走上前,隔着蚊帐轻轻的叫唤着:“父亲,父亲。”   帐子里传出来黄老爷子虚弱不堪的声音:“是千岁吗?这几天你去哪儿啦,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我都几天没喝水吃饭了……”   黄乾穗心中一酸,但很快便忍住了,他对老人说道:“父亲,我是千岁,我这几天不在家,这就给您吃饭,但是您要先洗个澡。”   “洗什么澡?吃了饭再说吧。”老爷子坚决要吃饭。   “爷爷,我是您孙子建国啊,您老人家身上都有臭味儿了,一上桌我就没食欲了,还是我来陪您洗完澡,一起吃饭,今天破例,我请您喝两杯。”黄建国边说着掀起了蚊帐,轻轻地握住爷爷枯槁的手。   老爷子点点头,挣扎着起身,黄建国双手扶老人起床,并小心的帮他套上鞋子。   院子另一侧的厢房有一个家庭浴室,里面放着一个大号的木制大澡盆,里面已经放好了热水,雾气腾腾。   黄建国替老人除去衣衫,让他坐进了澡盆。   “建国,这水有些烫呢。”老人睁着一双白内障的眼睛瞄向黄建国的方向说道。   “爷爷,水烫一点好去死皮。”黄建国劝慰道。   “乖孙儿,你说什么,爷爷都愿意听,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爷爷给你洗澡的时候的事情么?”老人的脸上浮起了难得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深处遥远的回忆。   “你那时光着腚,在水里就是不肯出来,还泼了爷爷一身的水……”老人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黄建国眼眶有些红了。   “爷爷,我给你搓搓身,刮刮汗毛。”黄建国瞬间恢复了自制力,淡淡的说道。   “好,怎么都行,这是乖孙儿的小手啊,真舒服。”老人愉快的说着。   黄建国搀扶老人躺在了长条木凳上,先用热毛巾将其浑身揩拭一遍,并在他的周身抹上了肥皂,然后取出一把锋利的剃刀,开始小心翼翼的刮去身上的汗毛。   望着老人干枯的身子,他不由得眼眶中噙了些泪水,刮至老人的阴部时,看着他那寥寥可数的几根斑白色的阴毛,狠了狠心,一同去除了。   老爷子本来头发就已经基本秃了,所剩无几,黄建国仍旧仔细的刮光,趁老人不注意的时候,“嗖嗖”两刀,将眉毛削了去。不多时,老爷子浑身上下已经被刮得干干净净,一根毛也没有了,就像是一头烫好待宰割的光猪。   吴楚山人一时间也想不出对策来,只得说道:“活葬是有许多风水上的禁忌的,你们准备怎么做,我先听听,然后再谈谈我的看法。”   孟祝祺想,这样也好,毛主席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嘛,于是开始述说起下葬的具体安排。   “首先,我们先请黄老爷子饿上几天,然后沐浴,剃净全身的毛发,刮去老皮,裸葬而不用棺木。子时初,将老人捆绑好,头上脚下的立着放入穴内,然后开始埋土,子时中填好土,子时末修好坟头。葬好后,开始焚香祭祀了,这就是整个的下葬的程序。”孟祝祺得意的说道。   吴楚山人听罢心中暗自吃惊,这确实就是太极阴晕的用法,他们怎么知道的如此的清楚,要是这样做的话,不出十年,中原必将大乱,政权更迭,天下苍生受苦。   “怎么样?山人还有什么补充的?”孟祝祺望着吴楚山人说道。   “错了。”山人冷笑道。   “错了?哪里错了?”孟祝祺疑惑的盯着吴楚山人说道。   山人鼻子一“哼”道:“应当是头在下脚在上,你们完全给搞反了。”   孟祝祺一愣,心中回忆着姐夫的交待,是头上脚下呀,自己不会记错的。   他嘿嘿笑了几声,说道:“你说要头朝下脚在上,倒着埋进去,有什么根据呀?”   吴楚山人冷冷道:“阴阳两界不相同嘛,常人生活都是头上脚下是吧,天为阳地为阴,可是阴间就不同了,是相反的,正所谓阴阳倒置,因此,必须头下脚上,符合阴界的规律。”   孟祝祺沉吟着,吴楚山人说的好像也是蛮有道理的,但姐夫又是那样交待的,孰是孰非,看来只有等姐夫他们到了以后再理论了。   吴楚山人看着孟祝祺思考的样子,心想只要把人倒着埋下去,五行错位,从阴抑阳,地气逆循,哼,中原便自然无事,太极阴晕最多发出个一国之母,主席夫人而已,百姓照样安居乐业。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们还是等姐夫他们来了以后再作决定吧。”孟祝祺说道。   “你说黄乾穗他们要来?”吴楚山人惊讶道。   “嗯,他们带着老爷子一同过来。”孟祝祺解释道。   “什么时候下葬?”吴楚山人感到胸闷。   “今晚子时。”孟祝祺回答道。   黄老爷子洗完了澡,换好了一身新衣裳,走出了厢房。   “该吃饭了吧?”老人问道。   “爷爷,我们今晚不在家中吃饭,我带你去到外面吃野味。”黄建国强忍住泪水说道。   “好好,难得你们有这样的孝心,爷爷很久都没有下过饭店了,都有什么野味儿?”老人抓着黄建国的手说道。   黄建国眼泪滴了几滴下来,说道:“有山鸡野兔猫头鹰之类的。”   吴道明和师太也被带来了,黄乾穗吩咐他俩不要作声。   黄乾穗亲自驾驶着吉普车,吴道明坐在前排,老人和黄建国和无名师太挤在了后面。吉普车直接朝着南山村方向驶去,知情人越少越好。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到了南山村外的树后,然后大家下车步行。   老人的双眼看不到路,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   “爷爷,我来背您吧。”黄建国恭恭敬敬的将骨瘦如柴的爷爷背在了后背上,然后踏上了山道。   “这个饭店有点远嘛。”老人在黄建国背上叨咕着。   黄建国心中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可是一想到,天将降大任与斯人,造福于苍生,这点牺牲还是值得的,于是腿下加快了脚步。   “阿弥陀佛。”师太一直不停的小声诵着佛号。   吴道明想的可要深刻得多了,老爷子活活的葬入太极阴晕,黄家想后人出皇帝,这种事情断然不能为外人所知,自己同师太是知情者,就能够这么轻松的放回香港么?以黄乾穗对付自己的父亲这样的手段,此人简直禽兽不如,如此心黑手辣,肯定会将自己和师太灭口。关键他们会选择什么时候下手?按吴道明自己的估计,下葬五天后,一切正常的时候,自己和师太的死期也就到了。不过,你黄乾穗的算盘再精,我岭南吴道明也不是白给的,岂会坐以待毙?嗯,见机行事,走着瞧吧。   走在队伍后面的黄乾穗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心想,还不到时候,尽管这几天已经在吴道明和无名师太这对狗男女的食物里下了毒,份量控制的恰到好处,一周后他俩才会毒发身亡,这毒药是医院的院长提供的,那人可是个毒物学方面的专家呢。   几个人默默的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路匆匆而行,穿过了那片竹林,太极阴晕就要到了。 第八十五章   黄乾穗一行走进了帐篷内。   咦,吴楚山人怎么也在这里,黄乾穗心里咯噔一下,要灭口的又多了一人。   “姐夫,吴楚山人说要头下脚上,否则阴阳倒置了。”孟祝祺见到黄乾穗立即陪着笑脸说道。   黄乾穗眼睛严厉的瞪了孟祝祺一眼,他这个小舅子做事愚鲁不可及。   黄建国将老人轻轻放到了椅子上坐下,老人的鼻子嗅了嗅,说道:“建国啊,怎么闻不到香味儿啊。”   “你们都出去。”黄乾穗吩咐其他人到帐篷外面,只留下他们爷仨个。   众人出去后,黄乾穗看着自己的父亲,嘴里嗫嚅了两下,感觉无论如何难以说得出口。   黄建国把脸扭向黄乾穗,淡淡的说道:“爸爸,你先出去吧。”   黄乾穗询问的目光望着儿子。   黄建国冷静的点点头。   黄乾穗如释重负的走出了帐篷。   他走到了吴道明的面前,如炬的目光盯着他说道:“老吴,到底是头上脚下,还是头下脚上?”   吴道明一愣,眼光迅速的瞥了吴楚山人一眼,心下已明白了山人的用意,这山人够狡猾的了,好端端的太极阴晕最后搞出来个国母皇后,而黄家没有女儿也没有孙女,你这是在唱空城计呀……好,吴某就配合你这出空城计,反正这黄家也不是个好东西。   黄乾穗乃是政工干部出身,阅人无数,吴道明尽管极力掩饰,但其眼神的变化却逃不出他那久经考验的锐利目光。   吴道明一拍脑门,说道:“不错,是头下脚上,上次是我记错了。”   吴楚山人松了一口气,脸上紧张的肌肉顿时松弛了下来。   当然,山人脸上这一细微的变化也没能逃得过黄乾穗的目光。   黄乾穗心中已然有数,嘿嘿一笑,一语双关道:“老吴啊,你可不能因为爱情而昏了头哇,若不是吴楚山人提醒,我们岂不是搞错了?”   孟祝祺笑脸贴上来道:“姐夫,怎么样?我还是细心了些,要不然岂不白忙活了。”   黄乾穗伸手拍了拍舅爷的肩膀,笑咪咪的说道:“你可要好好感谢吴楚山人哦。”   这时,帐篷内传来了啜泣之声。   黄乾穗走进了帐篷内,看见黄老爷子与儿子建国爷孙俩正在抱头痛哭……看见父亲进来,黄建国点了点头。   “父亲,我这是迫不得已……”黄乾穗嗫嚅着说道。   “千岁逆子!好,好,我是为了孙儿的前程才牺牲自己的,记住,十年后,建国成就大业之时,我要与你娘合葬到一起,明白吗?”黄老爷子悲怆的叫道。   “爷爷,我答应你。”黄建国平静的说道。   帐篷外,吴道明同吴楚山人目光对视,会心地一笑。   黄乾穗喊道:“老吴啊,你来挖穴。”   黄老爷子手一指,忿然说道:“不,我要千岁,我的儿子亲自来挖他老爹的坟墓!”   黄乾穗脸一红,抓起帐篷里的铁锄,一声不响的用力刨了起来。   而在此刻,黄老爷子枯槁的双手一直紧紧的抓着孙子的手臂,不停的颤抖着。   黄乾穗汗流浃背的挖着,本身养尊处优的他已经多年没有干过体力活了,但是为了大局,他也只能咬着牙挺着。   吴道明站在帐篷口处,默默地望着这一切,师太不忍看下去,远远的站过一边,口中不停的诵着地藏经。   吴楚山人冷眼旁观,善恶终有报,黄乾穗终将自食其果。   孟祝祺则望着月亮,悠闲悠闲的抽着烟。   亥末子时初终于来到了,黄乾穗已经挖了一个深两米的大洞,他抓起一抔五色土,满脸是汗的笑了,说道:“挖好了。”   “老吴,还有什么问题么?”黄乾穗阴郁的目光冷冷的望着吴道明说道。   吴道明心中一惊,他从黄乾穗的眼神深处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气,他感到浑身凉意刺骨,他明白了,自己和师太已经过不去五天了。   “没问题,头下脚上,五天之后,五行自然融合。”吴道明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黄乾穗点下头,说道:“好,你们都出去,老爷子要更衣了。”   吴道明走到站在一边的师太身旁,悄声说道:“师妹,这黄乾穗没安好心,我看三十六计走为上,你看如何?”   师太说道:“道兄,我早就想要离开那个鬼地方了,我俩干脆找处无人之所隐居算了。”   吴道明点头道:“眼下是个机会。”   师太会意,大声说道:“我要方便一下。”说罢向灌木丛深处走去。   吴道明关切道:“好,我替师妹看着。”说罢,也跟了过去,消失在黑暗里。   “肉麻。”孟祝祺鼻子“哼”了下子,不屑一顾。   黄乾穗看了看手表,夜里11点刚过,子时初,他以目光示意儿子,是时候动手了。   “爷爷,让孙子替您老人家更衣吧。”黄建国对老人道。   “噼啪”,老人的泪水落在了孙子的手上,黄建国犹豫了一下,随即开始解开黄老爷子的衣扣。   老人顺从的让孙子剥光了自己全身的衣裳,赤裸的站在帐篷里,深秋时节,毕竟凉了,老人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黄乾穗递给了儿子一条麻绳。   黄建国柔声的对爷爷说道:“爷爷,我得把您用绳子拴一下,怕您下去乱动。”   “乖孙儿,爷爷不会动的,就别拴啦。”老人乞求道。   黄建国仿佛没有听见,手握绳子一圈圈的套在了老人的身上,然后用力抽紧,捆成了个大粽子。   黄乾穗做了个手势,表示仍旧是头朝上脚在下,黄建国点头表示明白。   黄乾穗含泪对老人说道:“父亲,我和建国一辈子都对您感激不尽,等建国登上了九五龙庭,我们一定为您老人家树碑立传,您就安心的去吧。”说罢站在帐篷口,背过了身去不忍再看。   凄惨的月光下,吴楚山人背负着手,望月吟道:“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黄乾穗闻之默默不语,心中嗤之以鼻道,小资产阶级情调,酸臭的文人,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别以为与吴道明一唱一和,我就会上当,也太小看我黄“千岁”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枪,现在下手倒是个好机会,咦,那吴道明和师太呢?   帐篷内,黄建国看了看带在左腕上的那块上海牌手表,指针指向了11:35分。   “爷爷,我们下去吧。”他轻轻抱起骨瘦如柴的老人,慢慢立着放入了洞穴内。   老人浑身手脚被赤裸的捆绑着,站在墓穴内,打着颤说道:“建国啊,爷爷冷啊,赶快埋土吧……”   黄建国柔声安慰道:“爷爷,还有五分钟才到子时中,你老人家为了孙儿再坚持一会儿吧。”   老人抬起头来,睁着那双白内障的双眼,仿佛想在临死之前多看自己心爱的孙子几眼。   黄建国盯着手表,看着那指针终于指向了11:41分,子时中到了,他松了一口气,端起了铁锨,铲起了第一锨土,毫不犹豫的倒了下去……   帐篷外,黄乾穗厉声问孟祝祺道:“吴道明和无名师太呢?”   孟祝祺嘿嘿笑了:“他俩那边方便去了。”   黄乾穗“哼”了声,望着吴楚山人,右手下意识的按在了腰间的手枪上,想了想,又放开了手。   现在还不是时候,杀了吴楚山人,万一寒生那小子怀疑起来,万一他真的进了京,万一……不行,这样对建国的发展很不利。吴楚山人和吴道明要我头下脚上的将父亲葬入太极阴晕,故意欺骗是肯定的,现在我已经将计就计,让他们误认为按照他俩后来串通的方法下葬了,吴楚山人暂时是不会将此事讲出去了,灭口是一定的,但要看寒生是否进京,至于吴道明和师太,反正几天后就会毒发身亡了。   “山人,我已经按照你的方法下葬了,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黄乾穗和蔼的问道。   吴楚山人回过身来,淡淡说道:“没有了。”   黄乾穗嘿嘿一笑,说道:“寒生在家么?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吴楚山人冷冷说道:“这种事情他若知道又如何能理解得了?”说罢,长叹一声。   孟祝祺垂头丧气的从灌木丛深处那边走过来,对黄乾穗说道:“姐夫,吴道明和无名师太这对狗男女跑了。”   黄建国含着眼泪,一锨一锨的朝墓穴里填着土。   五色土慢慢的从黄老爷子的脚部开始堆积起来,膝盖部……胯间……腰间……到了胸部,老人的灰白色眼仁渗出来的泪水渐渐变红了,最后是血……   黄建国看见爷爷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爷爷,安息吧,你将被载入史册,若干年后,中原的百姓们会永久怀念你的。”黄建国喃喃道,最后将土一股脑儿的盖在了老人的头上……   黄建国填平了墓穴,站上去用脚将土踩实。   黄乾穗探头进来道:“完了么?”   黄建国平静的说道:“严格遵照规定的时间和程序完成的。”   黄乾穗低下头说道:“你爷爷最后没说什么么?”   黄建国淡淡的说道:“爷爷会感到自豪的。”   黄乾穗和黄建国父子俩走出了帐篷,天空中一片乌云遮了上来,天地间慢慢暗淡了,秋风习习,黄建国不仅打了个寒战。   黄乾穗吩咐孟祝祺道:“你继续坚守在这里,接下来的五天尤为重要,绝不容许有任何差错,明白么?”   “你就放心吧,姐夫,我五天内绝不离开半步。”孟祝祺信誓旦旦道。   “你再把坟头堆起来。”黄乾穗说道。   孟祝祺点头应允。   月光下,吴楚山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道:“青田600年之约,终于结束了,真的是世事难料啊。”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秋风中断断续续地传来他的吟诗声:“月下孤魂何徘徊?灵古洞前故人来。青田遗梦六百载,世间谈笑一挥间。谁信高洁朱门里,芳草萋萋十年期。堪留千古无限愁,唯有斯人知其哀……”   黄乾穗怔怔的呆立在那儿,许久,他才叹道:“开始祭奠吧。”   黄建国拿出来香烛,就地插入土中,掏出火柴点燃,然后与父亲恭恭敬敬的对着太极阴晕跪拜。   孟祝祺见状也忙跪在他俩的身后。   黄乾穗嘴里祈祷着说道:“父亲,千岁不孝,让您早走了几个月,但是您以您的死换来的是子孙的荣耀,天下苍生的福祉,您的死重于泰山!我们做儿女的,永远尊敬您、怀念您,您就含笑九泉吧。”说罢,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黄建国心中发誓:爷爷,我一定不辜负您老人家的期望,不出十年,孙儿定要入主京城,造福天下百姓。   “嘎嘎”黑暗的竹林里传来几声鸦噪,月亮隐入了云中,大地一片扑簌迷离。 第八十六章   凌晨时分,南山村里静悄悄的,人们早已酣睡进入了梦乡,万籁俱寂。   吴楚山人辗转反侧不能入睡,自太极阴晕处返回后,荷香母女已经睡了,他悄悄来到东屋,躺在了寒生的床上。   无数代青田子弟看守太极阴晕600余年,如今竟然被婺源县一个小小的主任,也就是县令给霸占了,那个黄建国尽管生的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但是其心狠手辣的劲儿丝毫不逊于他父亲,这样的人如果入主京城,那肯定将是中原的一场浩劫。   所幸自己灵机一动,要其头下脚上的倒葬,还亏的那个亦正亦邪的岭南吴道明配合了一把,这样十年之后,黄家最多出个书记主席夫人而已,只可惜了如此的风水宝地啊。   就在这时,吴楚山人的耳朵听到了轻微的破空之声,“啪”的一响,一个小土块轻轻的碰了一下窗户的玻璃便落下了。   山人转瞬间闪出了房门,但见院外人影一晃,山人几个起跃,追了出去。   朦胧的月色下,土路上站着两个人。   “山人的空城计唱得不错哦。”岭南吴道明负手站在路中,微笑着说道。   吴楚山人嘿嘿一声,道:“吴先生既然破了誓言,泄露了太极阴晕的秘密,如何还要相助山人?”   吴道明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上次在太极阴晕处,被朱彪偷看到了,黄乾穗将其诱捕了去,大概威逼他说出了太极阴晕的位置,随后也把吴某与师妹抓了去,此刻,太极阴晕已经为他们所控制了。”   吴楚山人微笑道:“以你二人的武功,怎可轻易受制?”   吴道明说道:“山人言之有理,可是这个黄乾穗以给师妹办理去香港的单程证为由,交换太极阴晕的葬法,无奈吴某就答应了。”   吴楚山人正色道:“黄家父子均非善良之辈,你这样做,岂不是置中原百姓于不顾?”   吴道明哈哈一笑,说道:“山人说的虽然不错,但中原十多年后的事情于我何干?想我吴道明苟活60余年,才与师妹相遇,试想想,我俩还有多少年双宿双飞的日子?那黄家即使入主了京城,我与师妹早已风烛残年,来日无多了。吴某原先受人之托寻访太极阴晕,无非是作为一个名声显赫的风水师,一生中以见太极晕为荣,况且又可挣一大笔钱,所以才不遗余力的去追寻。可自从遇见了师妹,我的想法全都改变了,什么金钱名誉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只要我俩在有生之年,携手共度,就已足矣,何况吴某在香港的存款已经够我和师妹的生活了。”   吴楚山人听罢竟无言以对,是啊,亡,百姓苦,兴,百姓苦,吴道明于师太守身一辈子,到晚年才走到了一起,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原本也是无可厚非。唉,人各有志,却也无奈。   吴道明叹了一口气,说道:“山人,现在黄家无女,即便葬入太极阴晕也是空的,多少也算是遂了山人的愿了吧。”   “黄家没有女儿或是孙女?”吴楚山人问道。   “正是,这一切只是唱了一出空城计而已。”吴道明回答道。   “哈哈……”吴楚山人一阵苦笑。   许久,山人说道:“你们不远走高飞,又回来找我做什么?”   “我俩都中了毒了。”吴道明沮丧道。   吴楚山人诧异道:“你们两个都中毒了?以你们的武功,要同时被毒到谈何容易?”   吴道明叹道:“是啊,我俩子时离开灵古洞后,一路施展轻功南行,不料只行了数十里,便真气不济,于是坐下来运行周天,才发觉两人的尾闾穴不通,按之痛楚,方知中毒。”   吴楚山人惊道:“尾闾穴乃督脉之络穴,别走任脉,若受阻则妨碍周天气机,丹田真气不升遂成死气。”   吴道明沮丧的说道:“我俩回想,问题应当出在婺源黄乾穗家的食物上,而且毒药的份量是经过测算好的,量重会被察觉,量轻不起作用,而是每日恰到好处,积累数日到一定的量后,才会毒发身亡。”   “好歹毒啊,你们知道中的是什么毒吗?”山人说道。   “此毒无色无味,能够在体内积攒而不会被每日的真气所化解,实在猜不出来是何种毒药,但我想这不像是江湖上常用的毒药。”吴道明回答道。   “那你俩何不去到婺源,擒住黄乾穗,逼出解药,或是抓住那个黄建国,来交换解药呢?”吴楚山人问道。   吴道明点点头说道:“我想先找寒生给看看,下一步再去找那黄乾穗算账。”   “寒生已经去了湘西天门山。”吴楚山人说道。   “他去找湘西老叟了?”吴道明惊讶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   “那我俩只有去找那黄乾穗老东西了。”吴道明说道。吴楚山人凝眉沉吟不语。   这尾闾穴乃是位于尾骨与肛门之间,此穴在近代西医解剖学上来讲,此间有一神经束,相连于人的性腺,男女房事高度紧张之际,激发这条神经束,可产生强烈的快感,这还是自己当年在北大教书时,从一本医学刊物上看到的,当然,这话不能当着师太的面说出来。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俩的确是被下了毒,此毒滞留在了尾闾穴,等待发作;还有一种可能,则是并没有中毒,也没有人曾下过毒,而是,吴道明一甲子的童身,师太守身数十年,两人都从未破过身,如今已届花甲年龄,所谓老柴怒火,突然间合房,伤到了那根神经束,导致了尾闾穴的不适,误以为该处中毒。   “你过来,我想单独同你谈一谈。”吴楚山人说道。   他把吴道明拉过了一边,确信师太听不见了,于是把自己的推断讲给了吴道明听。   吴道明脸上飞起了两片红晕,顿时显得十分的难为情。   “若是盲目的找到黄乾穗,而他又没有下毒,此时岂不很是尴尬?”吴楚山人提醒道。   吴道明腼腆的说道:“如此,我俩也赶去湘西天门山,找到寒生再说。”   “记住,这一阶段,万万不可再行房事。”吴楚山人叮嘱道。   吴道明与师太告辞后,两人连夜赶路前往湘西。   “吴楚山人都同你说了什么?”路上,师太小声地问吴道明。   吴道明微笑不语,脸色微红,心里面却是甜丝丝的。   待到天明,两人乘上了长途汽车,直奔岳阳。   是夜,月明星稀,八百里洞庭湖的古渡口,吴道明偕师太站在岸边,眺望着烟波浩渺的湖水,一轮明月倒映在湖中,银鳞闪烁。   “师妹,去往湘西的夜行车没有,我们与其在岳阳城里住上一宿,倒不如孤舟夜渡洞庭湖,如此的诗情画意人生难求啊,不知师妹意下如何?”吴道明柔声道。   “也好,想来庵中数十载,出来的时间极少,素闻八百里洞庭,来自上古云梦泽,今能与道兄泛舟其上,却也难得。”师太欣然同意。   吴道明随即给了船家三百元钱,请其连夜摆船横渡洞庭湖。当时的年代,三百元钱可不是个小数目,起码可以买两头猪了。   船家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信中自是欢喜不已,请两位上船坐稳,随即摇橹离开了古渡口。   秋月如盘,湖水似镜,一望无际,惟有摇橹欸乃声声。   “如此景色,在庵中无论也想象不出来的。”师太感慨不已。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当年孟浩然诗曰,‘洞庭秋正阔,余欲泛归舟。莫辨荆吴地,唯馀水共天。渺瀰江树没,合杳海潮连。迟尔为舟楫,相将济巨川。’想来也深得湖中泛舟的乐趣。”   师太柔情似水的凝视着吴道明,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幽幽叹道:“道兄真乃饱学之士啊。”   吴道明心中一热,竟然轻轻的将师太揽入怀中。   摇橹的船家见之不禁心生敬意,回想自己一生荡舟湖上,至今仍是光棍一条,不免有些黯然。   船家把眼光移向湖面上,月光下,静静的水面上微波不兴,一片静寂。   远处水面上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闪过,船家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那原来是一个人,竟然踏着水面在行走……   船家大吃一惊,张了张嘴,一时间呆怔得说不出话来,摇橹的双手也停了下来。   那是个白衣女人,月光下如同一个仙子般踏着凌波微步朝这边而来。   吴道明和师太也发现了,目不转睛的望着。   那女人行至近前,大家终于看清了,这是一个少妇,面容俏丽而忧郁,身着一袭白衣,臂弯中搭着一件婴儿衣裳,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不好,荫尸沈菜花……”吴道明脱口而出。 第八十七章   沈菜花呆板的转动着颈部,将眼睛对准了吴道明,鼻子翕动着,慢慢嗅着身子也贴了上来。   此刻船家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双手抱着脑袋坐在了船尾甲板上如筛糠般的发抖。   师太举起手掌,蓄势准备一击。   吴道明忙以手势制止,说道:“且慢,她是嗅到了沈才华的味儿。”   果然,沈菜花的鼻子伸到了吴道明的怀里,一面嗅着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吴道明轻轻的褪下了自己的上衣,递到了沈菜花的面前,深菜花一把抓住,然后轻轻跃上木船,坐在船帮上,将头深深的埋在了那件衣服里……   师太惊讶之极,疑问的目光望着吴道明。   吴道明叹道:“这个苦命的女人,她已经变成了一具荫尸,现在听不见活人的说话声音。”   师太眼睛望着她说道:“她怎么竟能在水面行走呢?”   吴道明解释道:“湿荫尸的煞气是最重的,也是十八种尸变里最凶恶的,它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吸聚怨气,其实怨气也是一种生物磁场。这洞庭湖溺水身亡的人可不少,湖中有些死不瞑目的死尸,尸体身上的磁场可以被荫尸吸引,荫尸本身不可能双脚浮在水面上行走的,它的脚下踩着吸引而来的浮尸,所以看起来像是在水面上行走。”   师太好奇的朝船帮下的水里面望去,月光下,水面上若隐若现的露出来一个人的后背和另一个人的肚皮,呈现出肿胀和惨白的颜色,并散发出一股像似腐烂的臭鱼虾般的味道。   吴道明指着那两具溺水的尸体说道:“这具俯着身子的是男尸,凡是女尸则都仰面躺在水里的,而且这两具尸首都是含冤而死的,怨气十足,受荫尸吸引而来。”   师太“哦”了一声,心中越发钦佩起这位博学的道兄来,她接着问道:“我刚才看到沈菜花的眼睛怎么会是直勾勾的呢?”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荫尸的眼球是不会转动的,与其他的尸变不同,所以她要转动脖颈来看东西。”   “她会伤人么?”师太有些担心地问道。   吴道明回答道:“会的,荫尸善于咬人的脖子,这是一种动物先天都具有的本能,因为荫尸只能够进行简单的思维,本能的东西表现的则更强烈,比如说母爱。”   “怪不得千里迢迢来追你的那件衣服呢。”师太明白了。   “不,我虽然抱了鬼婴很长的时间,但还不足以引沈菜花追到这里来。”吴道明说道。   师太说道:“那是什么原因吸引沈菜花来到了洞庭湖?”   吴道明沉吟道:“沈才华。”   清冷的月亮孤零零的悬挂在夜空里,湖面上一阵微风吹过,师太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你是说鬼婴也在这洞庭湖中?”师太说道。   吴道明略一思索,心中已然明了,轻声笑道:“鬼婴不在这里,而是在湘西,沈菜花只是路过洞庭湖而已,我们与她是偶遇,”他回头望了下船家,见其已瘫倒在地了,于是说道,“师妹,有了荫尸带路,我们何愁找不到沈才华?而沈才华如何到得湘西?必是与刘今墨同行。那刘金墨何事怀抱婴儿千里迢迢来到湘西?肯定是与寒生在一起。”   师太望着船家的模样,感到有些忧心忡忡。   吴道明站起身来,朗声一笑道:“当年吴某也曾在岭南东江操过桨,几十年过去了,想不到今日能够为师妹摇橹,夜渡洞庭,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说罢,轻轻向后一跃,稳稳的站在了船尾,操起木橹,摇了起来。   吴道明毕竟有武功在身,恰巧湖面上又吹起了东北风,木船飞快的向西南方疾行,丝毫不逊于荡舟大半生的船家。   师太含情脉脉的望着身着单衣,凸现肌肉线条、威风凛凛的摇橹道兄,心中暖洋洋的,哪管与他一世泛舟五湖也是心甘情愿了。   天亮前,木船终于靠岸了,这里是洞庭湖西南岸的一个古渡口。   清晨,湖边大雾弥漫,空气清凉湿润,微风中闻得到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儿。   吴道明跳下了船,说道:“荫尸不宜见到阳光,会灼伤她的,我们只有晚上再走了。”   前行不远,找到一户农家,给了点钱,农妇高高兴兴地做了早餐。吴道明和师太吃了点东西后就准备先休息,养足精神好晚上行路。   荫尸迫不及待的进了屋,一头扎到了床上,抓起了一床被子,身子缩成了一团躲进了里面。   吴道明解释道:“荫尸不需要吃东西,夜晚子时对着天空吐纳,吸收月亮的精华与天地间的阴气就可以了。”   吴道明向农户打听清楚了,此地隶属于沅江地界,此去湘西已经不远,以他们的脚程,走一夜穿过桃源县就进入湘西了。   整个白天,他们都在休息,吴道明记住了吴楚山人的忠告,没有再去碰师太,尽管心如蚁噬,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月上东山,他们一行出发了。   月光下,吴道明和师太跟着沈菜花后面沿着公路疾行。   荫尸沈菜花仿佛认得路一般,遇到岔路时不见有丝毫的犹豫,吴道明知道她是凭着一种母爱的本能,驱使她走近沈才华的,尽管那婴儿并非她所亲自生下来,但那孩子的生物磁场确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毕竟怀胎九个月,唉,人世间又有多少事不如意啊。   吴道明与师太的轻功本就不弱,虽然尾闾穴处隐隐作痛,但也非一般江湖好手可比,但一个时辰下来,荫尸却依旧未见丝毫疲惫,吴道明却已经气喘嘘嘘了,他明白,这与他失去了60年的童子之身有着莫大的关系。   再看师太,步履轻盈,衣带飘逸,面色娇红,吐纳均匀,竟越发滋润了,唉,所以听说女人寿命长过男人,看似不假啊。   凌晨时分,他们已经走了几个时辰了,远方已经遥见雪峰山脉,吴道明知道,他们来到了东晋大诗人陶渊明笔下描绘的桃花源了。   这里历史上就是中国古代道教圣地之一,有第三十五洞天、第四十六福地的赞誉,古往今来,曾咸集无数文人墨客,陶渊明、孟浩然、王昌龄、王维、李白、杜牧、刘禹锡、韩愈、陆游、苏轼等都在此地留下过遗迹。   “师妹,前面树木葱郁,溪流清澈,就是桃源仙境了,我们何不在前面休息片刻?”吴道明气喘嘘嘘,手捂着腰部说道。   师太说道:“就依道兄。”   三人行至前面一个山口处,石壁下有一座古朴的石池,内藏一泓碧水,倒映明月如镜,夜半无人,幽静之极。   荫尸沈菜花走到一边,对着月亮腹部一呼一吸的吐纳着。   “此地为鸡鸣谷口,这座古池相传为七仙女偷下凡间沐浴之处,水滑凝脂,返老还童,幽篁滴翠,飞鸟留踪,只可惜清波留香,仙迹难觅啊。”吴道明叹道。   师太走到池边,以手探水,果觉爽滑,遂站起身来,边褪衣衫边道:“请道兄转过脸去,我也想沐浴一番。”   月光下,师太赤裸着身子向池中走去,虽然已逾六旬,但平时清心寡欲,素食淡茶,却也保养的身材曲线不俗,丰腴可人,并无肚腩,尤其是微微乍起的根根白发,映衬着池中冉冉升起的白雾,在吴道明的眼里,仙气十足,真的如同七仙女下凡来了。   “好!果然有仙女下凡……”对面的树林中竟然有人喝彩起来。   吴道明大惊,未及警示师太,真气一提,几个纵跃如同大鸟一般扑进了对面的树林里。   而此刻,师太从未被男人偷看过自己的隐秘之处,事发突然,一时间竟怔怔的呆住了,竟不曾想到躲入水中,仍旧赤裸的站在月光下。   半空中,怒火中烧的吴道明已将真气凝于右掌,准备一掌击毙那偷看喝彩之人。待得到了林中,吴道明方才大吃一惊,缓缓将手掌放下……   那林中何止是一人!只见十余个男子手拄着锄头,在那里对着赤身裸体的师太品头论足……   听得有人在说:“此女肤如凝脂,貌美如仙,世间难寻啊。”   还有人赞道:“你看她腰如扶柳,股如马臀,发如银丝,举足轻盈,婀娜多姿,此女应还不曾生育过。”   更有一中年学者模样的人,竟然对着师太吟咏起古诗来:“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所有的人身高都只有一米多高,只及吴道明的腰间,原来他们竟然是一帮侏儒!   此刻,师太方才缓过神儿来,急忙套上僧衣,束好腰带,面色愠怒胀得绯红,大喝一声,凌空跃起,双掌齐出扑向树林。   “且看如此美妙的身影,所谓伊人,美人之贻。”那群人里面又有人在评论了。   师太扑进了树林里也楞住了,扭头看看吴道明,吴道明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膀。   吴道明突然一凛,他想起什么来了,于是对那些侏儒说道:“你们可是玉尸?”   侏儒们一阵交头接耳起来,须臾,一个长着白须的老者开口对吴道明说道:“先生,我们是玉尸,居于秦人谷,方才看到这位小姑娘青春貌美,宛若天仙般,一时间禁不住心生感叹,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   吴道明想了想,便对师太说道:“师妹,方才这些人并无亵渎的语言,看来他们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对师妹的赞美,说真的,师妹,他们说出了我一直想说而没有说出口的心里话。况且,他们又都是一些玉尸,与活人不一样,可不必加以计较。”   “他们不是活人?”师太大吃一惊。   “嗯,他们都是玉尸,十八种尸变之一,早年听师傅说起过,但不料竟然在这里真的遇上了,而且还是这么多具。”吴道明说道。 第八十八章   老者说道:“明崇祯十七年,也就是李自成的大顺元年,晚秋,一个名叫‘野拂’的和尚带领一百多农民军来到了秦人谷中。”   “秦人谷?”吴道明问道。   “先秦之时,秦王兵扫六合,各国难民纷纷向南迁徙,我们的祖先一族邑人就来到了此地,发现秘道进入了桃花源,从此与世隔绝。直至东晋有一武陵渔父误入桃花源,才发现了我们的先人,这时祖先才知道,秦已灭,时间已经过去了六百多年了,此时已是东晋太元年间了。”老者说道。   吴道明点头道:“此事我是知道的,那武陵渔父回去后禀报了太守,太守派人来寻访,却再也找不到原来的入口了,当时的名士南阳刘子骥,听到竟有这种奇事,便也前去探幽寻访,可是却一去不返。后来南北朝五胡乱华,天下纷争,此事就慢慢被人遗忘了。”   师太微笑道:“道兄说的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吧?”   吴道明答道:“正是,陶潜此文脍炙人口,历代都做为课堂教学文本呢,尤其是那句‘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流传甚广。”   老者为微微颌首,接着说道:“后来,先人们始终都还在秦人谷内居住,农耕鱼桑,鸡犬相闻,黄发垂髻,依然秦装,悠然自得,但是谷内人的身高却越来越低矮了,最后都如同侏儒一般了。”   “近亲结婚。”吴道明小声告诉师太。   “这种日子本来是可以一直过下去的,可是终于有一天,野拂和尚带人闯入了谷中。”老者说到这里之后,停顿了一下,以袖拭泪,侏儒们里已经有人在轻轻的啜泣。   “发生了什么事儿?”吴道明关切地问道。   老者定了定神儿,说道:“那野拂和尚竟然把谷内无论男女老少全部都屠杀殆尽了……”   侏儒们全都失声恸哭起来。   许久,师太问道:“那你们是……”   老者接着说下去:“我们是几个人因为出去采药,这才躲过了一劫,次日返回谷中,发现家园已经被毁,亲人无存。于是我们沿着踪迹追寻,竟一路追踪到了湘西天门山。”   “天门山?”吴道明心中一动。   “这时我们发现那野拂和尚就是天门山寺的方丈,我们冲上去报仇,不料根本不是对手,一个回合下来,我们悉数被擒。野拂把我们全部囚禁在了天门上鬼谷洞内的石潭内,正准备要杀害我们时,清军冲上山来,斩杀了这帮土匪,没留一个活口,于是再也没人知道鬼谷洞里还关押着我们这时几个人。我们被绑在石潭内的石笋上,没有食物,只能喝些石潭水,十多天以后,我们陆陆续续的死去了。”老者悲愤地说道。   吴道明和师太闻言默默无语,这是一段很悲惨的历史。   老者缓缓说道:“后来我们慢慢都苏醒过来了,发现不吃不喝也不饿了,终于有一个人挣脱了绳索,我们相互搀扶着走出了鬼谷洞,可是我们发现再也无法面对阳光了,我们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吴道明点点头说道:“这就是玉尸,人死后的一种尸变,但也要机缘巧合才是,我估计与那鬼谷洞内的石潭水有关。”   师太望着那些可怜的侏儒们,心中已经不再有怨恨了,她对着吴道明说道:“道兄,他们也是够可怜的了,玉尸好像是挺善良的嘛。”   吴道明解释道:“我听师傅说过,尸变当中最善良的就属玉尸和肉尸了。”   “那最恶的呢?”师太问道。   “荫尸和血尸,咦,沈菜花呢?”吴道明回答道,同时发现这许久未见沈菜花的踪影。   师太来到路边,月光下哪里还有沈菜花的踪迹。   “她大概已经先走了,我们也抓紧跟上去吧。”师太道。   吴道明点点头,对老者说道:“今天您告诉了我们很多事情,非常荣幸认识你们,不过我们要走了。”   侏儒老者忙拉住吴道明的衣襟,仰着脸,眼中噙满了泪水,只听得他说道:“请你们听完再走,好吗?”   吴道明眼光瞟向师太,师太点点头。   老者接着述说道:“我们昼伏夜行,从湘西天门山返回了秦人谷,默默地隐藏起来,白天不敢出来,怕被太阳灼伤,只有夜里才出来一聚,缅怀过去的美好日子。这一晃,三百多年过去了,我们默默无闻的隐居着,但是数月前,从京城里来了两个北方风水师,竟然摸到了谷里,找到了我们。”   “北方风水师?他们来干嘛?”吴道明来了精神头儿。   “他俩带着罗盘和一张古老的地图,那张图上画的正是秦人谷的地形,他们要求我们在夜里按照图上标明的地点来挖掘。”老者说道。   “挖什么?”吴道明感兴趣的问道。   “野拂的宝藏。”老者回答。   “宝藏?谷中藏有宝藏?”吴道明的眼中放出光来。   老者搓了搓手,说道:“这我们也不清楚了。”   吴道明沉吟道:“你们挖到了么?”   “还没有,图上标明的地方有十几处之多,我们现在只挖了五六处。”老者说道。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有一点我尚不明白,你们不吃也不喝,对物质没有什么需求,他们以什么为条件要求你们替他们工作呢?”   老者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们答应找到宝藏后,替我们从北方找来些身材高大的女玉尸,一人一个。”   “哦,原来是色诱啊。”吴道明恍然大悟。   老者听罢正色道:“我们都是正经人,但是你也知道,如果谷中有了女人,我们的生活就会有了乐趣,希望你能理解。”   吴道明忙道:“我非常的理解。”   师太插嘴道:“原来你们今晚就是出来挖宝的啊。”   老者点点头,说道:“可是,这两天我们感觉不对了。”   “怎么?”吴道明诧异道。   “这两个风水师每天不吃饭,他俩深夜轮流出谷,不知道从哪儿抱来了小小的婴儿。”老者颤抖的声音说道。   “抱来婴儿干什么?”师太不解的问道。   “吃。”老者回答。 第八十九章   月高风清,林子里树梢飒飒作响,空气如同凝固了般,没有谁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师太喃喃道:“吃婴儿,他们是什么人啊。”   吴道明面色苍白的缓缓说道:“据说北方有一种风水巫师,靠活食婴儿的脑子进补,就像我们岭南人秋冬之交生吃猴脑进补一样。”   师太惊道:“道兄,你竟然吃活猴脑?”   吴道明歉意的一笑,道:“师妹放心,吴某不曾吃过。”   师太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者又道:“不错,正像这位侠士所说的那样,他们是在活吃婴儿脑,他们用小刀划开婴儿头皮,敲开天灵盖,然后两人用小木勺来舀着喝,这之间,那婴儿一直不停的哭喊着。”   “太残忍了!道兄,我们不能不管!”师太几乎是喊出来的。   吴道明顿时也义愤填膺,叫道:“好,师妹,我们行侠江湖所谓何事?不就是除暴安良么?你们说,他们现在在哪里?”   老者道:“我就知道你们是侠心义士,看你们刚才的身手就是武学高手,但是那两个人邪门功夫也自是不弱,你们仍是要小心才是。我们十几个人曾试探过,根本不是他们俩的对手,今天有幸遇见你二位大侠,那些婴儿们可是有救了。”   一个侏儒说道:“他俩还在谷里,昨天他们掠来了一对双胞胎,今晚不会再出去了。”   “请你们带路入谷。”吴道明摩拳擦掌道。   玉尸们带领着吴道明和师太走入一条极狭窄的石壁缝隙,抬头向上望去,高不可及之处隐隐约约的露出了一线天,微微看到少许亮光。   “这道秦人古道蜿蜒两三里,小道纵横,错综杂乱,一般人不循暗记必定迷失其中而永远都出不来了。”老者介绍道。   吴道明心想,等出来时岂不是大大的麻烦?   前面一道石门,已经破败残垣,看来毁损已经数百年了。   果然,侏儒老者介绍说:“这石门还是被当年野拂他们破坏的,已经三百多年了。”   出了石门,面前豁然开朗,月光下,见到有几处秦舍,建筑式样极为古朴,古窗幽壁,雕梁画栋,飞檐斗角,田园桑竹,分外苍凉。   最里面的一处秦舍的窗户亮着灯光,远远的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吴道明以手示意侏儒们站在原地不要动,他凭息蹑手蹑脚的行到秦舍外,贴近窗前朝里面望去……   师太则负手而立,神清闲适,对付两个蟊贼,是无须费多大气力的。   月亮隐入了薄薄的云彩之中,秦人谷里朦朦胧胧一片,随风嗅得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窗户内,两个身着藏青色中山装的中年汉子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旁,桌上摆着两只小木勺,还有两碗斟满的烧酒。   那两人身材高大魁梧,国字脸,一看便知是北方汉子。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只有数月大的婴儿,一只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那人晃动着手中的匕首,婴儿的一双眼睛不停的跟着匕首动着,嘴里面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开始吧,我都饿了,男婴的味道比起女婴来,土腥味儿重一些,赶明个我去搞只女婴回来。”另一人先啜了一小口烧酒,舔了舔嘴唇,说的一口标准的京腔。   “好,乖乖,别怕。”那人将刀尖对着婴儿脑皮上方就要划下。   说时迟,那时快,吴道明伸手入裆一抓,准备直接以阴锥射之,不料一手竟然抓空了,阴锥原来已经用光了,新生出来的还短……   急切之下,吴道明大喝一声:“住手!”纵身跃起,破窗而入。   这突如其来的暴喝,屋内的两人刹那间一愣,吴道明趁机劈手将婴儿夺了下来,遂一个漂亮的转身,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那两人惊愕之余并未起身,手持匕首之人冷冷说道:“阁下是什么人?”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岭南吴道明。”   两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看样子并没有听说过。   “有何贵干?”那人未把吴道明放在眼里。   吴道明淡淡道:“活食婴儿脑,天理难容,今天就让吴某杀了你们,替天行道。”   两人哈哈大笑,手持匕首之人说道:“就凭你?”说罢左手一拂,两只盛满了烧酒的瓷碗裹挟着风声飞向了吴道明。   吴道明心中暗暗吃惊,此人的内力了得,于是不敢怠慢,身子向后弯曲,两只碗擦着肚皮飞过。   吴道明这身铁板桥功夫是相当过硬的,当他迅速弹起的的时候,突然尾闾穴一麻,放射性的麻到了整个的胯部,竟然动弹不得!   吴道明“啪”的一声,狼狈的一屁股摔落在了地上。   那两人哈哈大笑,手指着坐在地上的吴道明,说道:“老东西,腿脚都不好使唤了,还跑这儿来撒野,来,咱兄弟俩尝尝这家伙的脑子够不够味儿。”   “放肆……”身后传来冷冰冰的话音。   那两人回头一看,门口赫然立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尼。   那两名北方风水巫师见来了外援,不敢怠慢,更不答话,双掌一摆,一齐扑向师太。   师太向后一纵,飘出丈许,两人紧追不舍,分左右攻向师太。   俗话说“南拳北腿”,但见此二人果然擅长使腿,而且师出同门,一色的“关东撩阴腿”,招招直奔师太的下身。   盖因旧时东北一带的人普遍存在大男子主义,认为“好男不和女斗”,所以武功招式都是针对男子而设,譬如招式狠毒的“撩阴腿”就是专门攻击男子下阴的,只要扫上一腿,轻者蛋破丧失生育能力,稍重着一命呜乎。   这两人使出撩阴绝招,按照习惯,一股脑儿的击向师太下身。   师太勃然大怒,此人竟然如此下流,还不如一举击杀之,心念动处,真气充盈,根根银丝乍起……   吴道明在屋里慢慢站了起来,整个臀部还是有些麻,他移步到门口,抱着婴儿焦急的望着场上,他看出来师太极度的暴怒,准备竭尽全力一击,但愿师太尾闾处无碍。   怀中的婴儿静静的盯着双方,仿佛也知道这是一场生死存亡的决斗。   “嘭”的一声,根根发丝迸断,月下银光闪动,但听得“唉呀”惨叫声不绝于耳,如钢丝般的断发刺入那两人的头面部,刺破了两人的双目,晶体破碎,鲜血飞溅,向后摔倒在地上。   “好,果真是仙女下凡,为民除害啊。”侏儒们纷纷叫起好来。   吴道明松了一口气,冲上前去,抓住师太的双臂,情不自禁的说道:“师妹,我……”   师太淡淡一笑,俯在吴道明耳边道:“道兄,我的下半身动不了啦。”   尾闾穴,又是这里捣的鬼,吴道明想,盘算下来自己与师太出来上路以后再也未有同房啊,看起来真的是有可能中毒了呢,要赶紧找到寒生才是。   “你先别动,一会儿会缓过来的,我刚才就是。”吴道明叮嘱师太道。   吴道明转过身来,微笑着面对激动万分、蜂拥而上的侏儒们。   “两位大侠果真是江湖高人,一举手就歼灭了禽兽不如的害人精。”一位小些的侏儒赞叹道。   “真的是郎才女貌啊,乃是世间绝好的一对儿。”另一侏儒说道。   吴道明将孩子递给了侏儒老者,拱手抱拳,说道:“诸位过奖啦,我岭南吴道明今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江湖豪杰之本色,如今恶人已除,吴某想要麻烦诸位一事。”   “大侠请讲,我们一定办到。”侏儒们七嘴八舌道。   “这个婴儿还要摆脱诸位找到他的家人,尽快的送回,他的父母不知有多着急呢。”吴道明说道。   “那是一定,我们连夜就去,你放心吧,大侠。”侏儒们保证道。   “咦,那两个坏人呢?”有侏儒惊呼道。   众人急视之,地上已不见了那两个北方风水师的踪迹,只有一串血迹延伸往谷内深处而去。 第九十章   “他们逃出谷了。”侏儒老者说道。   吴道明回头望望来路,诧异道:“出谷不是在那边么?”   老者解释说道:“这里面有一条秘道,直奔雪峰山而去,道路崎岖难走,荒无人迹,他们两个也是从那边下来进到谷中的。”   “雪峰山?翻过去不就是去到了湘西么?”吴道明沉思道。   “是的,此去一路深山密林,崎岖蜿蜒,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当年我们就是从这条路由天门山鬼谷洞一路下来的。”老者道。   原来如此,吴道明心下有了算计,他对师太说道:“师妹,我们就从此路上天门山。”   “你们要去天门山?”老者问道。   “正是,沿途若是遇上那两个坏蛋,就手除去。”吴道明回答道。   侏儒老者沉吟道:“大侠若是从这条路上天门山,需要做些准备,带上棉衣和食物,我们谷中并无此物,但是请你们放心,我们今夜连送婴儿带准备,明天天亮了再出发吧。”   吴道明同意后,侏儒们分头准备去了。   “师妹,好点了么?”吴道明关切的问道。   师太点点头,对道兄嫣然一笑,柔声道:“已经不碍事了,这两天好像真气越来越受制了,我俩是不是毒发了?”   吴道明心中酸楚,轻声说道:“是我拖累了师妹。”   师太又是莞尔一笑,语气更加柔和了:“江湖上哪儿能没有风险呢?我既然心甘情愿跟你出来了,还怕什么毒发?即使身亡,也能同道兄相伴,此生足矣。”   吴道明心中一热,揽师太于怀,顿觉尾闾穴又是一麻。   他摩挲着师太的白发,难过的说道:“师妹,你的头发又短了一截。”   “我们进屋去吧。”师太不愿意道兄太过伤感,两人遂进了秦舍内。   屋内有两张竹床,其中一张床上丢着一张黄绢,师太顺手拿起。   “道兄,你看。”师太展开黄绢说道。   这是一张地形图,上面画有山峰、溪水、木屋、竹林和小路,右上角的空白处有数行蝇头小楷,写着:   晋太原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吴道明叹道:“此乃东晋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绢中所画的应是秦人谷了,这上面以墨圈出的记号,看来可能就是野拂藏宝的地点。”   “玉尸们挖了几处并未发现有什么东西啊。”师太疑惑道。   吴道明沉思道:“看这绢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不知是否就是野拂的藏宝图,至于有十余个记号,也可能是野拂故弄玄虚,迷惑人而已,真实地藏宝地点只有一处,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两个北方风水师怎么得到的这张图呢?”师太自语道。   “先不管它了,我们将图收好,日后必定有用。”吴道明将图折起,揣入怀中。   次日,侏儒们已经准备好了行囊,并告知找到了婴儿的父母,已送孩子回了家。   太阳升起,吴道明与师太启程了,侏儒们躲进了秦舍后面的山洞里,恋恋不舍的挥手告别。   根据侏儒老者的指点,他俩沿着小路向秦人谷深处走去,不久,看到了那个石洞,掩映在竹林之中。   吴道明抢先一步走在了前面,回头对师太说道:“如遇到那两个北方风水师,师妹不要怜悯,可下重手杀之。”   师太点点头,两人走入洞中。   原来此石洞只是一个狭长的隧道,看得出人工斧凿的痕迹,洞内的甬道向上倾斜着,里面空气阴湿带有一种苔藓的味道。   吴道明掏出侏儒们给准备的手电筒,一面照着湿滑的石头道,一手拉着师太的手。   “你看这是什么?”吴道明以手电光射在石壁上,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溜儿青苔刮落的痕迹,大约人的胸部高度。   师太说道:“这肯定是那两个逃走的家伙手扶石壁蹭的,他们的眼睛被射瞎了。”   “嗯,我看他们尽管早走了半夜,但可能行不多远,我们一定能追上。”吴道明有把握的说道。   前面不远,石洞已到了尽头,刺眼的亮光照在洞口,吴道明走出来一看,原来已经来到了一个小山峰之上。   举目四望,天际处横垣着的一座高高蜿蜒的山脉。   “那就是雪峰山的主峰罗翁八面山苏宝顶了,是沅江和资水的分水岭,翻过去就进入湘西了,而且我们可以走捷径去武陵山脉,两三天后,就可以到达天门山了。”吴道明解释道。   “雪峰山上没有雪的么?”师太问道。   “只有冬天最冷的腊月才能看到白雪,主峰海拔还不到两千米,我们可以从主峰下的原始森林里绕过去。”吴道明解释道。   “道兄,你懂的真多。”师太赞许道。   吴道明微笑不语,他很喜欢欣赏师太此时的神情,纯真无邪,就像是个听话的小姑娘。   “我们走吧。”他说道,早一点见到寒生解毒才是正经事儿,自己还要同师妹共同生活好多年呢。   吴道明和师太虽然中毒,但是毕竟都是身怀武功的人,尤其师太更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只要不太动真气,尽管山路崎岖,行走起来还是轻松有加。   他俩一路观赏着风景,一面赶路,却也惬意的紧。 第九十一章   苗寨,头人家的吊脚楼的楼上,头人心疼得望着自己的外孙女,说道:“妮卡,你是落花洞女,是树神的女人。”   妮卡望着外公,坚定的说道:“寒生才是神,他是医神。”   是夜,一轮明月悬挂在天空,凤尾竹拖曳着长长的竹梢在清凉的夜风中摇晃着,妮卡身着一袭白衣默默地站在月下,遥望着巫师麻都家的吊脚楼。   苗疆的“落花洞女”乃是湘西三邪之一,古来有之。   苗族部落中有一些未婚的女子,能将树叶哭下来;到山洞里不吃不喝,几天不死,回来后也不饮不吃,几天后就死去。部落人们认为她去和树神、井神结婚了,由于这些女孩生前没有结婚,但人死后,别人去办丧礼,而她的家人给她们不但不办丧礼,还要办婚事,以示婚礼之喜。还有一种极罕见的落花洞女,女孩头戴着鲜花编成的花环,深夜里独自上山与树神约会,有的会在天明前回到家中死去,有的则不知所踪,永远没有再回来,寨里的人们相信她们已经被树神娶走了。   落花洞女临死之前,神情进入痴迷状态,她的面色灿若桃花,眼睛亮如星辰,声音如丝竹般悦耳,身体里发出一种馨人的清香。她会不停地抹桌擦椅洒扫厅堂,把一个原本破败的家收拾得纤尘不染,进入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按照苗疆的说法,这个女孩子已经把自己许给了神,她的心上人是不食人间烟火却救人于水火的神,因此她不再为世俗的任何男子动心,只需小心地保护好自己的美丽娴静,等着她的神选好了吉祥的日子来迎取她。这就注定了她的一生将不再有姆妈经历过的一切生儿育女盼夫心切又妒怨煎熬的烦恼,也不会有世俗的男子想到要用自己的婚姻去解救这个被神的幻象所诱惑的女孩。固然当那个日子到来的时候,幸福中的女孩含笑而逝,但她始终不渝地保持了自己的姣好容颜。   妮卡就是那种罕见的落花洞女,她于一年前头戴花环走进了大苗山,自此没了音讯,人们认为她已经幸福的嫁给了树神。一年后,她回来了,按照她的说法是回来探亲的,人们尊重她,希望将自己的祝福捎给树神。   妮卡其实已经死了,她只是一具尸体。   妮卡默默地站在凤尾竹下,微风轻拂着她美丽的面庞,从身体里散发出一种山野的清香。   麻都家的吊脚楼里走出来一位姑娘,月光下显得俏丽可人,她就是明月,肉尸出来了。   明月抬头眺望着圆圆的月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妮卡惊讶的盯着这个脱尘的女孩,也长叹了一声。   “你是谁?”妮卡走出了竹影,来到了明月的面前。   明月惊叹这位头上戴着花环的苗家少女的美丽,望着她那迷茫的面孔,如星辰般明亮的双眸,颜如含露桃花似的皮肤,悦耳甜美的声音和那股沁人的田野芬芳的气味。   “我是明月,你是谁?”明月问道。   “你是寒生的女人?”妮卡是苗家女孩,说话直接了当。   明月笑了,摇了摇头,说道:“我早已经有心上人了,寒生是医生,他带我前去天门山治病的。”   妮卡不好意思的一笑,说道:“我叫妮卡,是头人的外孙女。”   两个女孩相互瞅着,顿生一种亲近之感。   妮卡问道:“你得了什么病,要千里迢迢赶去天门山?”   明月说道:“我一个月前被人毒死了,现在只是一具肉尸,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出来透会儿气,平时只能躲在一清的身体里。”   “明月姐姐,我是苗疆的落花洞女,已经死了一年了,在山中,我误食了一种野果,结果变成了醒尸。”妮卡幽幽道。   “醒尸?”明月不解。   “白天是妮卡,晚上是落花洞女,容貌也不一样,晚上会好看很多。”妮卡解释道。   “我看你比天仙还要好看。”明月由衷地赞叹道。   妮卡面色微微一红,说道:“到天门山上找什么东西来治病呢?”   明月回答:“听说天门山鬼谷洞隐居着一位湘西老叟,他曾经医治过肉尸。”   妮卡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的是苗疆的阿普老司吧?汉人称呼他为‘湘西老叟’。”   “你认识他?”明月惊奇的问道。   妮卡摇摇头,说道:“苗家人都知道阿普老司,他的故事在苗疆流传好多年了。”   明月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唉,也不知阿普老司还在不在了,明月此生还能见到建国了么?”   “建国是你的心上人么?”妮卡问道。   明月腼腆的一笑:“他说过两年后会来娶我的。”   妮卡心中感到一丝凄凉,缓缓道:“你们什么时候走?”   “天一亮就出发了。”明月答道。   两个女孩儿彼此感到十分亲近,手拉着手并肩坐在了一块青石上相聊甚欢。明月讲到了她在庵中常伴青灯古佛的寂寥日子,讲到了初次见到黄建国时,被他的谈吐和潇洒俊朗所折服,少女的初恋竟然是那样的牵肠挂肚,黄建国的海誓山盟,她的相思缠绵……最后中毒身亡……   “明月姐姐,你的命好苦……”妮卡的头依偎在明月的肩上,眼中闪动着泪花。   明月轻轻搂着妮卡,心中怀念着远在京城的那个青年。   明月的皮肤慢慢变粗了,脸上的五官扭曲了,丰满的胸部悄悄地干瘪了下去,一清回来了……   一清眨了眨眼睛,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怀里搂着一位天仙般的美人,鼻子中嗅到的是女人身上的一种特有的肉香,与火葬场里那些冰冷的女性尸体不同,他简直都陶醉了。   一清揽着女孩的手,颤抖着向她的胸部游动着,一寸、两寸,手指已经快要按到了那凸起的地方……   妮卡突然警觉了,抬脸一看大吃一惊!“腾”的一声,跳将起来。   “你!你是谁!”妮卡面色绯红,一脸气愤的指着这个面相丑陋猥琐的老男人。   一清依旧陶醉在幸福的旋涡里,色迷迷的望着这个人间仙女,那只手还继续颤抖着摩挲按压着自己的胸部,鼻孔翕动,口衔沿着嘴角滴下……   妮卡大怒,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一清的脸颊上。   一清猛地清醒过来:“我,我是一清。”   妮卡也明白过来了,这个丑陋不堪的男人原来就是明月的宿主,顿时羞怯难当,衣袖一拂,转身离去了。   一清摸着自己红肿的脸颊,莫名其妙的望着飘然而远去的仙女,鼻子又翕动了两下,掐了掐自己,不是在做梦。   天亮了,寒生他们准备出发了。   麻都陪着寒生来到了头人的吊脚楼上,前来辞行。   寒生检查了一下头人的大腿,病情好转的很快,他告诉头人,可以起来活动了。   寒生谢绝了头人希望他们住上几日的要求,告诉说必须抓紧赶往天门山。那个苗家小姑娘妮卡没有在。   麻都决定同寒生一起赶赴天门山,一路上想要多聆听一些神医的教诲。   早饭后,山寨中的苗人敲锣打鼓的送到山下,照例每人又喝了一碗酒。   刘今墨抱着沈才华骑在了马上,麻都也牵过自己的马匹,加上铁掌柜和伙计,寒生、一清和残儿一行共有七匹马,浩浩荡荡的向天门山而去。   “你的脸怎么了?”寒生问一清道。   一清尴尬的笑了笑,拍马上前面去了。   山梁上,一匹白马静静的站立着,苗疆的落花洞女——醒尸妮卡默默地坐在马上,望着绝尘的马队,一拽缰绳,跟踪而去。 第九十二章   清晨,南山灵古洞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   黄乾穗站在太极阴晕前面仰天哈哈大笑:“五天已经过去了,建国,不出十年,你将入主京城,天降大任于我黄家啊。”   黄建国站立在父亲的身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踌躇满志道:“父亲,儿这就返回京城,刻苦读书,努力钻研党史,把握机会,争取将来做一个爱民的领导人。”   “孩子,光想着爱民是远远不够的,要学会摆平和利用各种政治力量,抓住主流社会的诉求,至于老百姓么,记住一条准则,就会事半功倍了。”黄乾穗说道。   “什么准则?爸爸。”黄建国问道。   黄乾穗嘿嘿一笑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我懂了,爸爸。”黄建国沉思道。   “我同你一起上京,帮你疏通一些关系。”黄乾穗说道。   孟祝祺凑上来,陪着笑脸,道:“姐夫,十年之后,您就是真正的‘千岁’了,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黄乾穗把脸一沉,道:“住口,你看看你,这哪儿像一个党员应当说的话嘛。”   孟祝祺唯唯诺诺道:“是,是,姐夫,那个朱医生的事儿,您还得抓紧着点办啊。”   “哪个朱医生?”黄乾穗问道。   “寒生他老爹呀,您怎么忘啦?他一回来,寒生才会救治您外甥啊。”孟祝祺提醒道。   “哦,我知道了。”黄乾穗哼道。   黄乾穗对孟祝祺叮嘱道:“尽管五天过去了,大局已定,这顶帐篷也可以撤去,把坟丘修好,暂时不要立碑,记住,一定要派心腹之人在这儿守着。”   “那要守多久呢?”孟祝祺小心翼翼的问道。   黄乾穗瞪了他一眼,说道:“叫你守就守着,到时候通知你的时候再撤。”   “是,姐夫,你就放心吧。”孟祝祺拍着胸脯说道。   “爸爸。”黄建国欲言又止的嗫嚅道。   “你想说什么就说嘛,说话办事一定要干脆,作风雷厉风行。”黄乾穗说道。   “明月有消息么?”黄建国低头问道。   “没有。”黄乾穗回答的很干脆,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你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能够儿女情长呢?你的志向是要为天下百姓着想,怎么能整天想着个小尼姑呢?她只会拖累你,难道这一点还想不明白吗?”   “我知道了,爸爸。”黄建国抬起头,望着父亲说道。   “孩子,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告诉我们,外因是条件,内因是根本,外因是通过内因而起作用的。现在我们尽管已经有了太极阴晕这个外因,但是内因如果不努力,仍然是不会成功的。”黄乾穗说道。   “爸爸,我会的,我回京以后自己会加倍努力的。”黄建国坚定道。   太阳渐渐升起,薄雾慢慢消退。   “你们同学之中有没有高干子女?”黄乾穗问道。   “有很多。”黄建国回答。   “我是说女同学。”黄乾穗笑道。   “有。”黄建国猜到了父亲想要说什么。   “有没有父母级别很高的?越高越好。”黄乾穗接着说道。   “有,但是长得都很丑。”黄建国回答道。   “不,”黄乾穗面色严肃的说道,“长得好丑无非是五官位置摆放得正不正而已,关键是婚姻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事半功倍,马皇后丑不丑?但是可以助朱元璋开国。一旦你大事已成,再喜欢谁还不都是你的囊中之物?到时候,这些事情都是小节,非常之小,你在京城,这种事儿见得还少吗?”   “十年,只有十年,爸爸,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去做了。”黄建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婺源县人民医院住院部。   孟红兵躺在病床上,颈部以下依旧无任何知觉,见到父亲孟祝祺走进来,口里叫着:“爸爸。”接着便啜泣起来了。   孟祝祺鼻子一酸,老泪差一点滚了下来。   “爸爸,你不是说寒生能治好我的病吗?而且还能医好我的两个蛋蛋,你怎么还不叫他来啊?”孟红兵抽泣着说道。   “小兵啊,爸爸也和你一样的着急,可是他的条件我们还没有做到呢。”孟祝祺安慰道。   孟红兵吼了起来:“你可以把他抓来嘛。”   孟祝祺安慰着说道:“小兵啊,就是抓他来了,他不好好给你医治,还不是没有用。”   “不行就先抓兰儿,爸爸,那兰儿姑娘是不错,等我长出了新的蛋蛋,我一定要把她弄到手,有时一想到她,我心里就直痒痒。”孟红兵阴笑道。   “好好好,你要先沉住气,别说出去,等完全治好了,我再帮你想办法。”孟祝祺哄着儿子道。   “爸爸,我要兰儿来护理我。”孟红兵突然说道。   “这……这恐怕不太好办啊,那吴楚山人不会答应的。”孟祝祺为难的说道。   门开了,黄建国走了进来。   “我明天就要回京了,走之前再来看看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么?”他关切地对孟红兵说道。   “建国哥,你帮我想个法子,我想要兰儿来伺候我。”孟红兵转而向黄建国求救。   黄建国笑了笑,说道:“别胡闹了,想点正经事,安心养病。”   “建国哥,你有一统天下的正经事,当然看不起我的胡闹啦,告诉你,我要兰儿来伺候我,就是我的正经事!”孟红兵瞪着黄建国一板一眼的说道。   黄建国沉吟片刻,对孟祝祺说道:“舅舅,小兵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些,说明他对生活还是充满了强烈的希望的,如果兰儿真的能来,对他的病情也是大有帮助的。”   孟祝祺搓了搓手,说道:“只怕他们不肯。”   黄建国笑了笑,说道:“此事可以分两步走,一是利诱,我想他们现在生活应该很窘迫吧,除了朱医生替人家看病有点小小的收入外,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而且朱医生又去了京城不在家中。方法是以组织出面,给兰儿在医院找份护理员的工作,先不要说是护理小兵,到时候医院如何安排,兰儿是无法推托的。二是威逼,他们一家毕竟是外来人口,而且又开不出证明来,按照规定可以收容审查,同时暗示他们,收容审查最多可以长达几年的时间,至于收容所里的环境有多恶劣嘛,说说也好。这两步一走,我看是没有人能够拒绝的。”   “好极了,建国哥是天生做大事的人,有谋略,爸爸可比你差远了。”孟红兵大喜道。   孟祝祺忙说:“这是当然的,舅舅怎好比,好,爸爸这就去办。”   黄建国心道,这是小事一桩,从今后,自己要开始考虑国家大事了。 第九十三章   在灵古洞内经过了数天的爬行之后,母金头鼋带着小鼋宝宝们爬到了蝙蝠洞附近,侵犯了红眼阴蝠的领地。   阴蝠首领夫妇对金头鼋们发动了进攻,战斗迅速的结束了,因为每只金头鼋脖颈上只有一根毛。   无名师太射在金头鼋颈上的头发丝被拔掉后,金头鼋的气血重新流通,它们感激阴蝠的帮助,不去侵扰蝙蝠洞,母鼋带着小鼋们继续前行,直接向卧龙谷内爬去。   黄乾穗父子开始收拾行装,准备二天后启程进京。   “建国,你看朱彪此人应该怎么处理?”黄乾穗说道,想听听儿子的看法。   黄建国说道:“此人是个小人,稍微施加点压力,他就出卖了吴道明和师太,使我们有机可乘。他对太极阴晕的事情知道的太多,又因沈菜花一事对舅舅家怀恨在心,一旦有机会,他就会反扑,说出一切,对我们是一个威胁。总之,此人是个祸害,必须尽快除去。另外,吴楚山人也要设法除去,最好搞成个事故,以免引起寒生的怀疑。”   黄乾穗点点头,心道,建国真是青出于蓝啊,现在就已经善用谋略,而且心狠手辣,毫无优柔寡断,他具备了政治家的基本素质,现在就看太极阴晕如何发挥作用并体现在他的身上了。   黄乾穗叫来了孟祝祺,和其商量除掉朱彪一事。   “不能公开,要秘密进行,最好搞成畏罪自杀。”孟祝祺建议道,他早就想除去这个沈菜花的奸夫了。   “很好,要弄远一点,要撇清关系。”黄乾穗点头说道。   黄建国经过客厅,听到父亲和舅舅的谈话,插嘴道:“弄到卧龙谷里干掉,留下日后嫁祸吴楚山人的契机。”说罢走出去了。   一石二鸟,黄乾穗真的佩服起儿子来了。   孟祝祺马上雷厉风行的去安排心腹之人具体落实此事。   中午一过,孟祝祺带着两名心腹来到了关押朱彪的房间。   “朱彪,现在有一个让你立功赎罪的机会。”孟祝祺盯着朱彪说道。   朱彪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忙道:“好,我一定听孟主任的。”   孟祝祺说道:“你上次去过卧龙谷吴楚山人的草房吧,我们怀疑那里藏有吴楚山人写的反革命诗稿,你愿不愿意带人前去搜查,找到反诗便可以立功,你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继续当你的队长,你愿意吗?”   “我愿意。”朱彪感激涕零的模样。   “你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孟祝祺吩咐道。   朱彪同押解他的那两个人一路往卧龙谷而去。   黄昏时分,他们终于来到了卧龙谷中,站在了那间草房前,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山谷中蒙胧凄凉,秋风凄楚。   进了屋子里,稍微觉得暖和了些。   这两个人都是孟祝祺的叔辈子侄,黑面皮的叫孟五,他俩算得上是孟祝祺的铁杆心腹了,平日里跟着孟祝祺横行乡里,没少吃香喝辣的。   “朱彪,你他妈的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去找那反诗?”两人斜倚在门框上点起烟卷抽了起来。   朱彪不敢怠慢,立刻在屋子里面乱翻起来。   “没有啊。”朱彪气喘吁吁的说道,房间里除了破桌子,烂棉絮之外,几乎空空如也,一目了然。   孟五嘴里“哼”了声,骂骂咧咧的说道:“他奶奶的,你这小子一定是在故意包庇那什么鬼山人,先把他捆起来,我们自己搜。”   另一人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条绳子来,上前就要捆朱彪。   “慢,凭什么捆我?”朱彪拉开了架势,他也会几下拳脚的。   孟五口中叫道:“哟嗬,朱彪是不是想找不自在?”手中赫然亮出一把狗牌橹子。   当时的年代,军队里使用“五一式”和“五四式”手枪,而地方上的枪支则五花八门,“一枪二马三花”,最好的就是德国的枪牌橹子,其次是马牌橹子、花牌橹子,狗牌橹子算得上第四了,比那些盒子炮要气派得多了。   朱彪一见狗牌橹子,只得束手就擒,被捆成个大粽子。   孟五和另一个人目光相接,心意相通,可以动手了。   “朱彪,你这小子偷人偷到孟主任家里来了,有胆量,今天孟主任就成全你,让你到阴间去和沈菜花相会。”孟五嘿嘿的冷笑道。   “啊,原来你们骗我到这来是要害我!”朱彪恍然大悟。   “你明白就好,来,把绞索套到他脖子上。”孟五吩咐道。   旁边那人从腰间又抽出一条麻绳,熟练的借了个环,然后麻利的套在了朱彪的脖子上。   “朱彪啊,别怨我们兄弟俩,只怪你自己搞大了沈菜花的肚子,送了顶绿帽子给孟红兵戴,纯粹是自作自受。”孟五嘲笑道。   朱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万念俱灰。   就在这时,草屋外传来了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朝这边而来。   孟五警觉起来,手握狗牌橹子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夜色朦胧中发现了几只金头小龟,那沙沙的声音正是它们爬行时发出的,他松了一口气,叫道:“这东西炖汤肯定是壮阳啊,去把它们都抓起来今晚就在这儿炖汤喝。”   另外那人到厨房拎了只水桶出来,上前两步踩住一只,然后弯下腰来拾起,小龟转过头来“嘘”的一口,那人只觉一股寒气迎面扑来,登时头一晕,摔倒在了地上。   “哈,还挺厉害。”孟五叫道,紧接着瞄准一只小龟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击中了小龟的后背,冲击力撕裂了小龟的内脏,它蹬了两下足,死去了。孟五随即又瞄准了第二只小龟……   这时,母金头鼋出现了,见自己的宝宝被害,顿时双目圆瞪,怒火中烧,抬起头来长长的“嘘”出,一股极阴之气射中孟五的手臂。孟五感觉胳膊如火炙般烫了一下,手枪拿捏不住,啪的掉在了地上。   “嘘……”母鼋的第二口气迎面又至,孟五一头栽倒在地。母鼋上前几口,扯去了孟五的衣裤,露出赤裸的身子,小鼋宝宝们蜂拥而上,不一会就将孟五吃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   另外那人眼睁睁的看到孟五被吞噬,眼睛一翻,晕死过去了,母金头鼋上去同样撕碎了他的衣衫,鼋宝宝们随即冲上,但只吃了一半,便纷纷打起饱嗝来。母鼋见宝宝们已经饱了,便将那人的另一半身体迅速的吃光了。   这一切都被朱彪在门内看见了,早已吓得瘫倒在地,大小便失禁,屙了一裤子。   母鼋爬向朱彪,瞪着眼睛仔细的盯着他看,一来母鼋认出了朱彪就是它们以前的房东,二来感觉朱彪的下体实在难闻之极,便一口咬断了捆绑着朱彪的绳索,然后扭头带着小鼋宝宝们向山谷深处爬去。   过了很久很久,朱彪才能够慢慢的由地上爬起来,他跌跌撞撞的走到小溪旁,脱下裤子和裤衩,蹲到冰凉的溪水里洗净屁股,然后在水中将裤子裤衩也洗了,拧干湿乎乎的就穿在了身上。   他走回到草屋门口,捡起地上的手枪,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   为自己,为沈菜花,朱彪终于决心开始复仇了。 第九十四章   夜半时分,朱彪痴痴地站在南山村自家草屋的西侧,望着被掘开的墓穴、空空如也的柜子,吃惊的合不拢嘴。   自从他被诱捕后,没有人告诉他,有两个基干民兵在他家被咬断脖子身亡,也没人提起过沈菜花的尸体不翼而飞,这些消息都对他封锁了。   他从卧龙谷连夜先返回到家中,一来要填饱肚子,二来要到菜花的墓前,告诉她,自己决定开始复仇,杀死孟氏父子,替菜花也替自己报仇。   可是菜花不见了……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孟祝祺把菜花的尸体挖走了,这又是一笔要清算的帐,他想。   朱彪进到房间内,吃饱喝足了之后,里外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藏青色的中山套装,自己第一次见到沈菜花,穿的就是这一套,自从她死后,朱彪就再也不曾碰过这套衣服了。   他检查了一下那把狗牌橹子枪,弹夹中还剩下四发子弹,对付他们父子俩应当足够了。   找了下,家中所有的几十元钱都揣进了中山装的口袋里,朱彪明白,这次刺杀成功与否,自己一定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最后一次留恋的望着自己住了几十年的三间草房,领袖的戎装像依然威武的挥着手,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   鸡叫三遍,天就快要亮了,朱彪一跺脚,头也不回的向东而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就是朱彪此刻悲壮心情的真实写照。   经过村东头朱医生家时,“汪汪……”寒生的大黄狗笨笨跑了出来,站在了路边晃着脑袋看着他。   永别了,笨笨,他默默地对大黄狗打着招呼,人活得要有尊严,这岂是你们狗们所能理解的。   “朱队长,是你吗?”薄雾中出现了吴楚山人的身影。   “是我。”朱彪答道。   “这么早,上哪儿去呀?”山人问道。   朱彪挺起了胸膛,朗声道:“去做一个男人应当做的事情。”   吴楚山人微微笑道:“去找沈菜花么?她杀了两个人,恐怕走的远了。”   朱彪没有听懂山人的意思,迷惑不解道:“你说什么?”   山人笑了笑,说道:“几天前的夜里,有人挖开了你家屋子西侧的墓穴,沈菜花出来咬断了那两个人挖墓人的脖子,然后逃走了。”   朱彪痴痴的怔住了。   在寒生家的东屋里,吴楚山人讲述了他所看到的情况。   “沈菜花已经变成了荫尸,你最好还是把她忘了吧。”吴楚山人好心的告诫道。   “她现在在哪儿?”朱彪坚定的追问道。   吴楚山人叹了口气,说道:“荫尸的怨气很大,我想她最挂念的就是她的孩子沈才华,这可能也是她死不瞑目的原因了。”   “你是说她杀了那两个掘墓的人,就去找沈才华了?”朱彪问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未置可否。   朱彪喃喃道:“可是沈才华已经被刘今墨抢走了呀。”   “刘今墨抢走了孩子?”吴楚山人惊讶道。   朱彪于是便将吴道明所说的事情如实告诉了山人。   “你知道吴道明和师太去哪儿了么?”朱彪叙述完了以后,问道。   吴楚山人想了想,说道:“他俩前几日的晚上到我这儿来了,怀疑是中了毒,来找寒生,可是寒生已经去了湘西天门山,他俩很有可能也去湘西了。”   湘西老叟,朱彪想起了那天晚上躲在太极阴晕旁边的灌木丛中听到的谈话。   “菜花为我而死,我一定要找到她。”朱彪说道。   吴楚山人心想,此人尽管面相不怎么样,倒是有点情义,于是对他说道:“朱彪,你切记住,一旦沈菜花狂躁起来,她也许会伤害到你,这时你是逃脱不掉的,此刻记得大喊你俩最隐秘的私房话,勾起她的记忆,或许还有一命。”   “山人先生,您是有学问的人,您能告诉我,往哪儿方向去能够找到菜花和孩子吗?”朱彪谦恭的说道。   吴楚山人沉吟半晌,心中以年月日时起了一卦,坎下兑上,是为“困”卦,泽中无水之意,山人皱了皱眉头。   六三爻动,《象辞》中说道,“六三,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意思是说,阴柔凌驾于阳刚之上,就像站在蒺藜之上,困住了。刚刚回到家中,又不见了自家妻室,说明祸不单行,已经饱受各种困扰,家门又惨遭不幸,实在不祥啊。   “你真的决定了去找沈菜花?”吴楚山人郑重其事的问道。   “是的,她是为我而死的。”朱彪答道。   “唉,那你就向西而去吧。”山人说罢径自转身回房。   朱彪兴冲冲地沿着山路向西而去,沈天虎的家就在那边。   太阳升起的时候,朱彪来到了荒坟岗,望着沈菜花原先的空空荡荡的墓穴,连一只土狗也见不到了,禁不住的长长叹息了一声。   竹林里也发出了一声叹息,朱彪抬眼望过去,薄雾笼罩,林中白茫茫一片。   朱彪走进了竹林里,前面又发出了叹息声,朱彪紧走几步,竹林外,草屋前的篱笆墙,一个面色忧虑的男人站在了那里,正是沈天虎。   那沈天虎见到朱彪精神一振,一下子冲上前来,忙不迭的道:“才华呢?才华带来了么?”   朱彪默默地看着他,说道:“这么说,才华并没有回来?”   “今天是第九天,我都快着急死了,才华没有在你家里?”沈天虎诧异道。   此刻,沈天虎的婆娘也跑出来了。   朱彪沮丧的说道:“才华被刘今墨掠走了,我以为能送到这儿来了。”   他将吴道明告诉他的,刘今墨偷施暗算,抢走沈才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了沈天虎夫妇听。   沈天虎夫妇一听可傻了眼,那婆娘竟然一下晕了过去。朱彪手忙脚乱的帮着天虎将婆娘抬进屋里,猛掐一阵人中,婆娘才悠悠醒转来,随即号啕大哭。   “最近,你们家这儿可有反常的事情发生?”朱彪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不能明说沈菜花的事情。   沈天虎摇摇头。   “才华的尿布被人偷走了。”那婆娘突然说道。   原来,沈天虎婆娘晾晒在竹篱笆上的婴儿尿布,第二天早上竟然不见了,这里地处偏僻,一般极少有人经过,况且谁偷小孩子的尿布做什么。   朱彪心下明白,沈菜花已经来过了。   “你们放心,我朱彪就是踏遍天下,也要找到她们。”朱彪信誓旦旦道。   沈天虎从柜子里放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他家存起的几百元钱,他把钱递给了朱彪。   “朱老弟,你是孩子的干爹,一定要把才华找回来啊,这点钱是沈家全部的积蓄,你带上,做个路上的盘缠。”沈天虎噙着眼泪说道。   朱彪此刻心中一热,竟然有些自责起来,他默默地接过那钱,放入了中山装的口袋里,然后一扭头,走出了沈家。   湘西,吴楚山人指的一定是湘西,尽管听说过那里山高路远,但是,一个男人寻找妻儿的决心是动摇不了的。   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枪,毅然决然地向西而去。 第九十五章   天门山,古称云梦山,三国吴永安六年(公元263年),天门山忽然峭壁洞开,玄朗如门,形成迄今罕见的世界奇观――天门洞,从此而得名天门山。山体四周绝壁,拔地临空,气势冲天,高绝奇险,历来成为名人宦仕的景仰之地。天门洞是世界上最高海拔的天然穿山溶洞,它南北对开于千寻素壁之上,扶摇而通天,似明镜似天门镶嵌于蔚蔚天幕之上,终年吞云吐雾,神秘莫测。   元朝的著名诗人张兑曾赞叹“天门洞开云气通,江东峨眉皆下风”。这一道奇绝天下的胜景默默地在湘西矗立了1700多年。   月光下,寒生站在山道上,默默地望着天门洞,兀自惊叹不已。   麻都手指着天门说道:“翻过那儿,就是鬼谷子隐居的鬼谷洞了,据苗家采药人说,洞内有筛盘大的蝙蝠,有蒲扇大的蝴蝶,最里面是深潭,阴气森森,无人敢入。”   寒生疑惑道:“如此阴森之地,必是阴湿瘴气极重,易患痹症,难以想象,湘西老叟竟然会住在这里面。”   刘今墨怀抱婴儿说道:“所以此人必定非同寻常,江湖上大凡高人异士行事作派向来古怪,不可以常理推断。”   寒生点头称是,说道:“久居山洞,性情也会变得十分孤僻,不知道好不好说话呢。”   麻都说道:“寒生兄弟,我看那边山脚下似乎有农家的灯光,我们先去投宿,明天一早在登山吧。”   一行人七匹马向山脚下而去,“得得”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脆。   待走到了近前,才发现竟然是一个小客栈,总共也不超过三间草房。   客栈大门半掩着,门上面挂着一块匾,写着“天门客栈”,门内透出微弱的灯光。   残儿悄悄的告诉寒生道:“这是一家专门接待赶尸匠的‘死尸客店’,不过现在公路多了,赶尸的越来越少,生意清淡,活人也开始接待了。”   寒生听了心里不禁有些发毛,目光看去,麻都和铁掌柜他们湘西人和刘今墨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有一清在悄悄往后缩。   除此以外,山里再也看不到有人家了。   鬼婴沈才华在刘今墨的怀里,瞪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鼻子轻轻的翕动着,咧开了小嘴,悄悄地在舔着嘴唇……   客栈掌柜的是一个干瘪的王姓汉人老头,额头塌陷,面色枯槁如同黄纸,鼠目狗鼻黄牙,目光混昧不清。   死尸客店的掌柜怎么如同死人一般,寒生心想,看来人接触死人多了相貌亦会改变的,就像一清师傅,他把眼光瞟向了一清。   一清相貌本生就猪眼狗鼻羊口,丑陋不堪,工作中经常遭到死者家属的白眼,后来干脆要求上长夜班了,他从心底里对五官端正的人产生了逆反心态,而此刻见到了面貌同样丑陋不堪的掌柜,心中油然而生亲切之感。   那王掌柜见到一清,同样生出好感,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住宿费每人五元,总共三十五元,全部由铁掌柜付出,一路之上都是他在破费,寒生也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房间内一溜大通铺,被褥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味儿,估计从来就没有清洗过,大家皱皱眉头,出门在外,也只能将就了。   一清可忍受不了,寒生知道他的洁癖,眼瞅着他去同那姓王的掌柜交涉。   那王掌柜竟欣然邀请一清同他同睡一床,并允诺拿出唯一的一套新的被褥来。   寒生心中放心不下,半夜时,那明月出来岂不……   残儿大怒,捏紧了拳头就要冲去柜台,寒生将其拦住。   “这样吧,我们等到子时末,明月变回去以后再让一清过去睡觉。”寒生说道。   铁掌柜来到柜台的前面,掏出了几十元钱搁到柜台上,说道:“王掌柜,我们要些酒菜。”   王掌柜嘿嘿笑道:“一会儿就得。”讲的是一口北方口音。   不一会儿,王掌柜送来几盘卤菜,有卤猪心、猪肝、猪肚和猪大肠,外加一铁壶白酒,全都是猪内脏。寒生闻了闻猪大肠,有股淡淡的臊臭味,刘今墨笑了笑,捻起了一块丢进嘴里,说道:“吃大肠一定要有点浑气味才好吃。”   寒生想起自己制作的“三屎肠”来,苦笑了一下。   一清被王掌柜叫去喝酒,吃的是素菜。   山谷中的秋风,不但沁骨而且带着中轻轻的呼啸声音,使人感觉到身在异乡的旅人凄凉至极,寒生想起了兰儿和远在京城的父亲,不觉多喝了两杯,竟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一个时辰之后,几盘猪内脏已经吃光,一铁壶白酒也已见底,大家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大通铺上,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此刻,唯一清醒的就只有一个人了——沈才华。   王掌柜和一清两人坐在柜台后面的小桌子上对饮。   两三盘小菜,是油泼辣子和湖南泡菜,腌制的味道很好吃,一清赞不绝口。   “这是我自己用南瓜和山枣酿制的甜酒,你尝尝味道看。”王掌柜今晚上兴致勃勃。   一清饮过啜了一口,说道:“嗯,甜甜的、酸酸的,但是下肚以后又热呼呼的,这叫什么酒?”   王掌柜笑道:“南瓜和山枣都是挑选畸形的,这样酿造出来口感就独特,我起的名字叫做‘歪瓜劣枣’酒。”   一清听罢笑将起来,说道:“太有意思了。”   王掌柜正色道:“当然有意思,酒品如人品,人五官长的丑,性情异于常人,其实正是一种独特的表现,一清,你我虽然外观在常人眼中认为是丑陋,那是见识浅薄,当年李自成的军师宋献策,面如猿猴,身不满三尺足跛,其形如鬼,但却是当世最高的阴阳家,一个字便颠覆了大明江山。”   “一个字?”一清不解的问道。   王掌柜借着酒兴,便对一清解释起来:“当年李自成起事,崇祯帝寝食不安,一日,微服私访,路遇一测字先生。崇祯帝想要知道江山是否有存,便随手写了个‘有’字。先生问测何事?崇祯说道先问国事,那先生说不好,‘有’字拆开是‘大明’二字的一半,大明天下去一半,只剩半壁江山。   崇祯帝暗自吃惊,忙说搞错了,是友人的‘友’字。   那先生问所测何事?崇祯说测民意。   先生说,‘友’为‘反’字出头,天下百姓恐要造反了。   崇祯忙改口说是天干地支的‘酉’字,测问当今皇上命运如何。   那先生失色道,皇上是天下之尊,‘酉’乃‘尊’字去头尾,命不久矣。   崇祯帝从此一蹶不振,最后景山自缢身亡,应了测字先生的话。”   一清问道:“那测字先生就是宋献策?”   “正是。”王掌柜点点头,又饮下了一杯酒。   一清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唉,可惜我们不但人生的丑,却又没有什么本领,拿我来说,至今仍是一个火葬场里的烧尸工。”   王掌柜微笑道:“我早就看出来你身上尸气很重,果然是一个经常与尸体打交道的人,你我真是有缘啊,等一下,我再介绍一个朋友与你认识。”   一清刚想询问是一个什么样的朋友,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喜神打店啦……”月光下有人高声吆喝道。   店外走进一个人来,身着黑色长衫,腰上系着黑腰带,头戴青布帽,足蹬着一双草鞋,一手持小阴锣,一手握着一只摄魂铃。   “王掌柜,总算是赶到天门客栈了。”那人说话阴里阴气,直刺耳鼓。   王掌柜嘿嘿一笑,说道:“莫师傅,今天赶来了几具?”   “四具,是车祸,两男两女。”那赶尸匠莫师傅言道。   一清仔细的打量着这位莫师傅,这是一个四十左右岁的黑皮瘦高男人,长身如茅,上肢却很短,小小的手掌像婴儿般大小,十指干枯如树枝,两颧尖削歪斜,卷窍兜上,眉色黄淡散乱低下,双耳贴脑,马眼露白,小鼻子小嘴巴,两排细小的黄牙,总之,奇丑无比。   莫师傅也在打量着一清,随即哈哈笑将起来,“有缘啊,有缘。”他说道。   王掌柜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莫师傅,出身湘西赶尸世家,这位是一清,江西来的烧尸工,一起来喝酒。”   “我先让它们住下。”莫师傅一摇摄魂铃,那铃并无声音发出,但门外却走进来了四具身裹着黑色尸衣、头戴高筒毡帽,脸上贴着黄纸的尸体,它们无声无息默默地站在了两扇大门的门背后,看不见长相与年龄,也分辨不出来男女。   “咦,怎么听不到铃音呢?”一清诧异道。   “只有死尸才能听到,活人是听不见的,按科学上的说法,这摄魂铃的频率很低,叫什么,次声波。”王掌柜笑道。   “好重的尸气。”莫师傅朝着一清,鼻子嗅了嗅,说道。   一清尴尬的笑笑,说道:“我在火葬场里工作了十多年,烧了几千具尸体。”   “不是,”莫师傅的鼻子贴近了一清的前胸,吸了吸,接着道,“有股活尸的气息,淡淡的香气。”   一清心中一凛,心道,这莫师傅果然厉害,竟能嗅出明月的气味儿。那明月是自己烧尸这么多年来,遇见长的最漂亮的女尸,可惜自己与她一进一出,在一个身体里却是总也碰不到面,唉。   “一清,何事叹息?”王掌柜关切地问道。   一清摇摇头,站起身来,说道:“我去西屋里看看他们吃完了没有。”   王掌柜说道:“不必去了,他们都已经放倒了。”   一清望着王掌柜,不明白他的话。   “他们饮了我的尸涎酒,早都醉倒了。”王掌柜笑着说。   “尸涎酒?”一清不解道。   “就是在死尸的嘴巴里刮下来的口涎粘液,无色无味,上好的蒙汗药呢。”莫师傅解释道。   一清一惊,急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放心,太阳一出来,尸涎自解,我只是不想他们见到莫师傅和那些尸体,另外,我还想同你谈一谈。”王掌柜说道。   “谈什么?”一清听寒生他们并无碍,遂放下心来。   “你就别走了,我的店里一直缺少个伙计,我们一起干吧,将来我死了,这个店就是你的了,当一个烧尸工有什么意思?”王掌柜说道。   “是啊,我们一起干,将来还可以做件大事呢……”莫师傅在一旁劝慰道。   王掌柜忙以眼色制止莫师傅继续说下去,然后转过脸来探询一清的态度。   这时,西屋里传来“啪啦”一声响,一清站起,来到了西屋,所有人都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大通铺上,只有婴儿沈才华坐在了地上,那响动就是他从床上摔下来的声音。   一清抱起沈才华,回到了柜台后的桌子前。   “是他掉到了地上。”一清说道。   “妈妈。”沈才华小声叫着。   “什么?”一清望着婴儿道。   “妈妈。”沈才华又轻声叫道。   大门门板的背后,有一具尸体闻言,身子动了动…… 第九十六章   月色迷离,湘西桃花源的鸡鸣谷口外,沈菜花对着月亮吐纳着,通过数日来的循环,体内积攒着的冲天怨气渐渐地稀释了,为怨气所蔽的眼睛已经可以在眼眶内稍微转动,耳朵甚至也可以接收到一些外界的声音了,但还是没有思维,只能依据本能行动,这可能是因为被孟家勒死后,大脑长时间缺氧导致脑细胞死亡的缘故。   她在深深的呼吸吐纳,这时,荫尸的本能使她警觉起来,她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尸体的怨气,就在附近。   此时,吴道明已经飞身跃起,直扑师太裸浴的石池对面树林,师太正在池中,无人留意到沈菜花的去向。   那股强烈的尸怨吸引着沈菜花向远处的一片黑松林里走去。   月光下,松林里的一块空地上,一个赶尸匠正在休息,身后站着四具尸体,身裹着黑色尸衣、头戴高筒毡帽,脸上贴着画着符的黄纸,怨气就是从那尸体身上发出的。   赶尸匠走到了最后面的一具尸体前,嘿嘿的淫笑了几声,将手探进那死尸的前胸内里,抓了几把,叹道:“真是可惜,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就这么撞死了,我莫老大到现在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嗯,还软的呢。”   沈菜花默默地望着他们,身体的本能驱使她对那几具尸体产生了好感,她慢慢的在树林间向站着的尸体贴了过去。   “我们该走了。”那赶尸匠又抓了几把然后说道。   他一手摇起了摄魂铃,走在了前面,那四具尸体机械的排成了一队跟在了他的身后。   沈菜花鼻子嗅嗅,然后也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经过一个山脚的时候,走在最后面的那具尸体被石子绊了一下,身子几乎摔倒,沈菜花上前扶住,前面的几具尸体已经拐过了山脚。   沈菜花剥下了那具尸体上的黑色尸衣,裹在了自己的身上,摘下来高筒毡帽也扣在了自己的头上,原来那是一具年轻的女尸,伤在了头上,额头处有一个大洞。   沈菜花最后扯下那张画着朱砂符的黄纸,粘在了自己的脑门上,那一瞬间,她的身子猛地一震,然后不由自主地迈开了机械的步子,向前走去。   女尸身体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赶尸匠发现最后一具落在了后面,气得骂了一句,摇起了摄魂铃,沈菜花脑袋一晃,快走了几步,跟上了队伍。   大凡赶尸,都是昼伏夜行,专拣荒僻的无人的小道而行,从桃花源直奔湘西武陵山,它们一路行走了四五天,奇怪的是,那朱砂符竟然对沈菜花也起作用,她老老实实的被赶尸匠的摄魂铃领着行走,没有犯一点规矩。   这期间,赶尸匠莫老大时不时地前来摸两把,但始终也不揭开黄纸符,丝毫没有怀疑已经掉了包。   “奇怪,这奶子怎么大了许多呢?”莫老大疑惑道。   最后,它们终于在深夜赶到了天门客栈。   听了王掌柜的建议,一清有点心活了,是啊,自己的职业本身就让人瞧不起,而且相貌也经常遭到死者家属们的白眼,那种鄙夷的目光的确叫人心里堵得慌,若是能在这偏僻的山中小店里生活,再也看不到世人的那副嘴脸,未尝不是件舒心事。   一清犹豫着说道:“好是蛮好的,不过我明天还是要和他们打个招呼才是。”   “那太好了,来,我们来干一杯,为了一清的加入。”王掌柜高兴的说道。   几杯甜酒落肚,加之连日来的长途跋涉,一清的眼皮都已经睁不开了,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王掌柜扶他来到了东屋,这也是一排大通铺,王掌柜取出一套新被褥,让他和衣躺下,盖上了被子,然后出去与莫老大继续饮酒。   “这小子可靠么?”莫老大不放心地问道。   “放心吧,你瞧他长得那副嘴脸,来天门客栈算是回家了,况且本身又是个烧尸的,没家没业的,正好合伙。”王掌柜笑着说。   莫老大点点头,饮干一杯,小声说道:“九月十五,湘西老叟闭关,此机会难得,我们就在这一天下手。”   王掌柜手指一竖“嘘”了一声,然后站起身,蹑手蹑脚的进了东屋,如此机密的事情,暂时还不能透露让一清知道。   “哇……”东屋里传来王掌柜的惊呼声。   莫老大双手轻轻一按饭桌,身子纵起近一人高,如老鹰般扑入了东屋。   “哇……”他也发出了一声惊呼。   一位如脱尘白玉般的美女正躺在被子里熟睡,光滑白皙的脸上飘着两朵酒晕……   王掌柜和莫老大都呆呆的怔住了,许久,只听得见自己的“嘭嘭”心跳声。   “怪不得呢,我一见他就闻着一股淡淡的肉香,原来他体内寄居着一具肉尸。”莫老大恍然大悟道。   “如此说来,这个美女每天半夜里出来,那岂不是我夜夜都能销魂了么?”王掌柜的话已经打着颤音。   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向被子里摸去……   “慢!”王掌柜突然急呼道。   “干什么?”莫老大不解的望着他,小手停在了半空中。   “洗手。”王掌柜冷静的说道。   两人亢奋的跑到房后的灶间里,从水缸中舀出清水,用肥皂仔细的将手指间清洗得干干净净,王掌柜甚至还洗了一把脸。   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重新返回到东屋,热情的目光投向了床上,那美女不见了……   两人一惊,环顾左右不见人影,急忙跑到西屋一看,那些喝了尸涎酒的人还在横七竖八的熟睡着。   柜台后,婴儿独自坐在凳子上玩耍着,四具尸体依旧规规矩矩的站立在门板的背后。   美女跑去哪儿去了呢?   王掌柜和莫老大跳到了院子里,月光光,秋风徐徐,四下里一片静谧,两人面面相觑。   再回到屋里,依旧没有美女的踪迹,王掌柜捧起尚有余温香的被子,猛地俯下头去狂吸几口。   西屋里,寒生慢慢的醒转,尸涎可以麻醉一般人,包括江湖中的高手如刘今墨等,但对寒生却不起任何作用,因为他曾经吸入过的古墓里的白陀须乃是尸毒类的克星,他昏睡了一阵确实是因为不胜酒量的之故。   寒生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一看其他人的模样吓了一跳,这酒怎么如此刚烈?刘今墨本就是好酒之人,酒量也奇大,竟也醉了,寒生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这时候,他注意到了刘今墨怀中的婴儿不见了,大通铺上面也没有,寒生心中有些吃惊,赶紧下地,走到了柜台前。   王掌柜和莫老大正在狐疑着美女肉尸去往了何处,忽见寒生从西屋里走了出来,都不觉得愣住了。   “你……”王掌柜有些瞠目结舌,他怎么醒过来了呢。   寒生一眼发现了沈才华坐在椅子上玩耍,见到寒生咧开了小嘴诡异的笑了一下。   寒生将他抱起。   “妈妈。”沈才华轻生叫道。   寒生微笑道:“妈妈喝醉了。”然后抱起他折返回西屋里。   远离山脚下的一株老桑树下,明月悠悠醒转,张开眼睛望见了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月亮,月光下站着一位白衣少女,她的身旁是一匹白马。   “妮卡。”明月认出了那位苗疆的落花洞女。   妮卡莞尔一笑,说道:“明月姐姐,那个死一清喝醉了,姐姐你差点被那两个坏蛋给……”   “我?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明月吃惊道,脸色绯红。   “我是把你偷偷抢出来的。”妮卡咯咯的笑了起来。   明月疑惑的问道:“你一直都在偷偷的跟着我们?”   妮卡抬脸仰望着皎洁的月亮,幽幽叹道:“我是跟着他来的。”   “谁?”明月问道。   “寒生。”妮卡说道。   “哦,你喜欢上了他?”明月明白了,怪不得在苗寨临行的前一晚上,妮卡会久久徘徊在麻都家的吊脚楼外面。   妮卡面色微红,并未答话。   “他知道吗?”明月关切的问道。   妮卡摇了摇头。   秋月凉如水,明月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想起了那个书生,今生唯一的那个男人,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若是知道了,还不知如何难过呢,他可能会终生不娶,日夜思念着她,尤其是每当夜晚,明月当空的时候,他会变得十分的憔悴,衣带渐宽……她不敢再想下去了,泪水一滴滴落下来,打湿了衣襟。   妮卡知道明月触景生情,心中一定是在思念她的那个书生了,于是轻轻的替她揩去眼角的泪痕。   明月轻轻的抓住了妮卡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妮卡抬头仰望明月,心道,秋夜绵绵,这样的夜晚,不知世上有多少人在苦苦的相思着……   她的手上突然感觉明月的嘴巴十分的粗糙和阔大,忙低头定睛细看,丑陋猥琐的一清正在痴迷的吻着自己的手背!   妮卡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又怒又气恼,唉,长叹一声,翻身上马,消失在黑暗里。   一清有点犯迷糊,我怎么会在野地里呢?   王掌柜和莫老大正在忐忑不安时,瞧见一清从外面走进来。   “咦,方才你去哪里了?”王掌柜惊讶的问道。   一清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去方便了。”说罢走回东屋,脱衣上床钻进了被子里。   王掌柜和莫老大相视一笑,“噗”的一口吹熄了柜台的油灯,争先恐后的跑进了东屋,两人脱的光光的也钻进了被窝,一清被夹在了中间。   几片云彩飘过来,慢慢的遮住了月亮,天地间一片朦胧。   一清躺下就已睡熟,身旁的两个人却兴奋得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也睡过去了,错过了美女回来的好时光。   每过一会儿,两人之中就会有人伸出手来轻轻的探一探一清的胸部,可是每次都令人失望,仍旧是那干瘪的老皮包着骨头,触手就像是一块搓衣板。   就这样,一直干巴巴的守到天亮,两人的眼圈都发黑了,一清依旧是那个丑陋不堪的一清。   一清睡醒了,环顾左右,奇怪的望着赤裸的王掌柜和莫老大。   王掌柜脸一红,一把抓住一清的手,急切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留下在店里,干不干活,干多干少都随你,月工资五百元,行吗?”   “五百元!”一清惊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可是烧尸工的十倍薪水啊。   “一千元也行!另五百元我付。”莫老大伸出小手,紧紧地扣住了一清的另一只手臂。   一清懵了,不住地点着头。   太阳东升,新的一天开始了。   西屋里醉倒的那些人陆陆续续爬起来了,一个个睡眼惺忪的惊奇,昨晚酒喝得不多竟然醉倒,看来这酒的确刚烈无比。   刘今墨悄悄对寒生道:“有点不对劲儿,酒中一定下了药,这家店里有蹊跷。”   寒生道:“不会吧,我昨晚只迷糊了一会儿就醒啦,还去把沈才华抱回来了呢。”   “他去哪儿啦?”刘今墨抱着婴儿,急切地问道。   “妈妈。”沈才华依旧轻轻的叫着。   “哎。”刘今墨柔声应道。   这时,一清涨红着脸,走到寒生的面前,坚定的说道:“寒生,我决定不走了。” 第九十七章   云雾缭绕,天门山隐约仙气霭霭,令人顿生遁世之感。   麻都手指着天门洞,说道:“清人罗福海有《鬼谷洞》一首,诗曰‘桃花流水去飘然,笑入云深访洞天。隐逸流多埋姓宇,纵横术竟出神仙。道书壁上文留篆,丹诀炉中火化铅。满耳恍闻钧奏乐,一条瀑泻万峰巅。’相传战国名士鬼谷子隐居洞中学易,并悟出武林一代神功《天门三十六量天尺》,世称‘鬼谷神功’,可惜早已失传了。”   寒生赞叹道:“难怪山人叔叔说,湘西不但巫术盛行,高人隐士亦是不少,看来古时候就已经有了。”   回想早上在天门客栈中,一清坚决要留下,自己也属无奈,只有等见到湘西老叟,确有解救明月的办法时,再作打算了,这次千里迢迢西行,就是为了明月而来。   寒生私下吩咐残儿暗中保护明月,不必跟随上山,所有的马匹也都留在了客栈内,残儿欣然领命。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临行之际,山人叔叔特意叮嘱的,况且连刘今墨这个老江湖也说这家客栈颇有蹊跷。   寒生同麻都及铁掌柜、伙计慢慢的沿着山道攀行,刘今墨抱着才华走在后面。   穿过了天门洞,三百米开外的百丈绝壁上,有个倒梯形的山洞,洞口有树,其内一股飞瀑向洞外飞洒,袅袅飘渺如烟。   “这就是鬼谷洞了。”麻都气喘吁吁的说道。   寒生见之诧异道:“这可怪了,你看那洞口位于悬崖峭壁之下,根本无路可攀,那湘西老叟如何进出呢?那里水是有的,可是粮食蔬菜也无法运输,难道老叟已经不食人间烟火?”   麻都说道:“阿普老司据说已经多年不曾有人看见了,在苗疆成了一个美好的传说,究竟怎样却都不甚了了。”   刘今墨抱着孩子,跃上山坡,拦住了一个林间砍柴的樵夫询问着。   一会儿,刘今墨回到了寒生身边,说道:“鬼谷洞就是对面峭壁之上的那个洞,实在无法攀援,数十年前,村里曾经有一个身手敏捷的樵夫,用一根绳子缒下悬崖,最后绳子空了,人却再也没有回来。所以,没有人曾进过此洞了。至于湘西老叟或者阿普老司,村民听说过那是迷信的传说,生活中谁也没有见过。”   寒生沉思着,这怎么可能呢?吴道明在太极阴晕那儿分明说得很清楚啊,湘西天门山鬼谷洞,湘西老叟,当然他说的是数十年前,他和他的师傅一起来的天门山。   唉,要是吴道明来了就好了。   “我可以进入洞中一探究竟。”刘今墨目测打量着对面悬崖峭壁中间的鬼谷洞说道。   “这怎么下得去呢?”寒生直摇头。   “当年鬼谷子下得去,我刘今墨也定能下得去。”刘今墨江湖豪情勃然而发。   “太危险了。”寒生还是摇着头。   刘今墨解释道:“我要用一根两百米长的绳索缒下,铁掌柜想办法将我放下去,应该没有问题。”   铁掌柜应了一声,说道:“先生放心,我去搞两只滑轮,做个木轱辘,轻轻一摇,十分的方便。”   寒生想了想,若是有滑轮绳索就方便了,自己也可以下去看看,于是说道:“那好,我们去做准备,明天再下谷吧。”   铁掌柜和伙计自告奋勇的下山前去准备,当然还是由铁掌柜出钱了。   麻都决定去走访一下山中的苗寨,看看能否得到些有关阿普老司的线索。   寒生由刘今墨陪同着在天门山四处走走,说是为熟悉环境,实际上是想看看风景,寒生感到此地的山势奇绝,原始森林之中,说不定能遇到些珍贵的药材呢。   两人信步沿山道向云深处走去。   武陵山脉位于湘、黔、鄂、川四省交界处,为乌江、沉水和浸水的分水岭,也是云贵高原向两湖平原的过渡地带。湘西境内的武陵源地区奇峰林立,人迹罕至,原始森林郁郁葱葱,一片蛮荒景象。   寒生与刘今墨步入了一片广袤的黄山松林,地上铺着厚厚的松针,小松鼠在松枝上跳跃着,惊奇地望着这两个不速之客。沈才华在刘今墨的怀里探头探脑,不时地用鼻子嗅嗅,舔舔嘴唇。   寒生看见地上生长着些松茸,这是一种极美味的菌子,江西就比较少见,当然也可以入药。   前面出现了一道峡谷,溪水十分的清澈,谷的两边生长着成片的一米多高的植物,黄色的花朵,活生生的像一只龙虾,只不过龙虾是青色的,煮熟变为紫红色,而这花色则是金黄。   寒生身手去摘,手指刚一挨上,“啪”的一声响,龙虾一摆,果实炸开,种子飞入小溪之中。   “金龙子!”寒生脱口而出,这是《青囊经》上提到过的一种药材。   “好眼力!”有人喝彩道。   刘今墨大惊,以他的功力,方圆十余丈内有人不会察觉不到的,急忙朝话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一株大杜仲树,树叉上骑着一个白发老太太。   寒生见那白发老太太身材矮小,满脸都是皱纹,白发在头上挽了个髻,黑色土布衣衫,身后背一小药篓,里面已经装了些许杜仲树皮,原来是一位采药的老婆婆。   “小伙子,既认得金龙子,可知其药性么?”老婆婆骑在树杈上问道,满嘴的本地口音。   寒生说道:“金龙子味甘、酸、苦、辛、咸五味俱全,甘缓、酸收、苦坚、辛散、咸下软坚。”   老婆婆愣了一下,满脸欢喜的说道:“哦,原来是位小郎中啊。可知道我采的是什么药?药性怎样?”   寒生心想这杜仲不过是家常中草药而已,父亲讲过的,于是微微一笑道:“阿婆采的乃是杜仲,以皮入药,味甘微辛,性温,补肝肾,强筋骨,安胎,又名‘思仙’和‘石思仙’。”   老婆婆哈哈一笑,纵身跃下,无声无息,飘然落在了寒生的面前。   刘今墨心下暗自吃惊,这老太太的轻功身法竟和自己的极其相似,看她那凌空一落的姿势,像极了自己的师傅癞头和尚梅一影。   “小郎中,怎么称呼啊?”老婆婆说道,面目慈祥,使人凭空生出亲切感来。   “我叫寒生,来自江西婺源。”寒生恭恭敬敬的回答。   “你是怎么知道金龙子这一味药的。”老婆婆接着问道。   寒生决不会讲出《青囊经》来的,于是说道:“朱家世代杏林。”   “哦,祖传下来的,嗯,金龙子只生于武陵源天门山,中原其他地方是没有的,因此,所有的医书中也都没有记载过,世上的郎中都不晓得这是一种奇特的草药,本地人只知道其名为‘龙虾花’。”老婆婆眼睛盯着寒生说道。   寒生一想果然是这样,自己除了在《青囊经》上看到过外,并没有听说过金龙子,父亲也从来未曾提到过,看来老婆婆对自己起了疑心。   “听我父亲说起过,但从来未曾见过。”寒生一口咬定。   老婆婆微微一笑,说道:“我家离这儿不远,请你二位前去坐坐,喝口茶,好么?”说着,她的眼睛瞟了刘今墨怀中的沈才华一眼。   沈才华舔了舔嘴唇。   寒生点点头,说道:“那就打扰了。”   寒生和刘今墨跟在了老婆婆的后面,沿着小溪边的林中小道一直向深处走去。   地势越行越高,约摸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山岗上,向下望去,群山笼罩在一片云海之中,不远处有一座小吊脚楼,四周是一片绿油油的菜地,有数只高山凤蝶在篱笆上飞舞着,随风而来的是一丝酒香,淡而醇香。   “好酒。”刘今墨禁不住赞叹道。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瑚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吊脚楼上传来吟诗声,其音古朴苍凉。 第九十八章   刘今墨自幼与师父癞头僧在雁荡山中的山洞中生活十余年,那梅一影是当年清宫大内第一高手,因是阉人,所以只对武学和美酒感兴趣,皇宫内所珍藏和天下各地进贡的美酒都品尝了个够,因此对酒文化极有心得。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喝着山下沽来的水酒,他总是先发一顿牢骚,然后一面喝着一面给刘今墨讲着天下的美酒,以及古来名人骚客饮酒赋诗的典故。   十余年下来,刘今墨不仅学了一身上乘的武功,而且还对天下的美酒和名人的酒诗逸事等了如指掌。自从跟随了首长之子进京了以后,遍尝了各省的美酒,对照师父当年的饮酒心得,自己又是一番感悟。   所以,刚才风中送来的一丝酒香,他一闻便已知这是地道的陈年老湘潭,所以脱口而出。   “既道好酒,可知何酒?不知何酒,何道好酒?”吊脚楼上那古朴苍凉的声音又起。   刘今墨微微一笑,朗声道:“松醪能醉客,慎勿老湘潭。”   “咦”,楼上之人诧异的叫了声,随即又道:“既知地名,可知酒名?”   刘今墨说道:“唐杜甫诗曰:夜醉长沙酒,晓行湘水春。”   “高人到了,老夫赶紧迎接贵客。”吊脚楼上“咚咚咚”赤脚跑下来一个满面红光的矮胖老头。   老头看不出年龄究竟有多少,一头乌黑的头发,面上布满了褶子。   胖老头一把拽住刘今墨,嘴里叫道:“我说嘛,此酒唐代就已经有了,老太婆还不相信呢,咦,怎么还有一个小孩子,他也会饮酒么?”   刘今墨笑着说道:“才华刚刚满月。”   “快快随我上楼,看看你究竟能识得多少酒?他是谁?”老头一指寒生道。   旁边的老婆婆说话了:“他是个小郎中,见识可是非同一般呢,竟然识得金龙子。”   “哦,那可不一般啊。”胖老头仔细打量着寒生道。   “好啦,你们去谈酒,我们来谈药,互不干扰。”老婆婆拉着寒生上楼,胖老头拽着刘今墨跟在了身后。   吊脚楼上几乎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面是酒柜,一面是药柜,每面各自放着一张床和一桌一椅,看来老俩口还是分居的。   胖老头拽刘今墨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摆着一小坛酒,盖子是打开着的,一股淡淡的酒香弥散在楼上。   刘今墨鼻子嗅了嗅,胖老头忙不迭的说道:“俗话说,自古湘子多才,湘女多情,我看此言大谬,湘女多情是真,湘子多才却是假。”   “为什么?”刘今墨感到很有意思。   “湘子多酒才是真。”胖老头断言道。   刘今墨笑笑,未置可否。   “快说说,这坛酒的出处来历。”胖老头从衣袋里掏出个小酒杯,用衣襟擦了擦,然后斟满了一杯,想想,又倒回去了半杯,然后递与刘今墨,并焦急的望着刘今墨。   刘今墨端杯至唇前,问了问,然后浅啜一小口,含在舌头上慢慢的品着,过了一会儿,缓缓咽下,最后说道:“长沙回龙山下白沙井,水质寒洌中冷,泡茶色味殊绝,煎药、熬汤皆极佳,酿酒更是芳香醇厚,此酒就是用的白沙井水酿制而成。”   胖老头闻言一个劲儿的点头。   刘今墨见之也索性卖弄一番,说道:“三年前,毛泽东81岁诞辰晚宴上,湖南进献了一白瓷葫芦瓶没有名字的酒,请主席品尝来自家乡的美酒。主席喝了一口赞不绝口,问是什么酒,湖南方面说这是根据古法复制出来的,请主席命名。毛泽东说道,既是白沙古井之水酿制,就叫‘白沙液’吧,御口一开,此后就称作‘白沙液’了。您的这坛正是存放了三年的‘白沙液’。”   胖老头听罢瞠目结舌,挠了挠后脑勺。   对面,老婆婆正面红耳赤的和寒生谈论药理。   “金龙子五味俱全,金味辛入肺,木味酸走肝,水味咸去肾,火味苦经心,土味甘和脾,是所有中药材之中唯一的五行俱全的草药。”寒生解释道,这当然是《青囊经》上记载的。   “你能举出具体药用的例子吗?”老婆婆问道。   寒生说道:“金龙子为药,方诸水为引,明月之夜用以洗眼,去雾翳之障,除绿翳青盲。”   “真的么?”老婆婆惊讶道。   “是,古人称黑盲,乌风,青风内障,绿风内障,西医叫作青光眼。”寒生解释给老婆婆听。   “小时候,我的一只眼睛因过度悲伤哭瞎了,婆婆如今已经九十多岁了,苗医说就是青风内障。有时做梦会回到小的时候同哥哥一道在田野间抓蜻蜓,那时候两只眼都好用,捉得比哥哥多。自从瞎了一只后,看东西远近位置判断不准,我只道这金龙子泡茶可延年益寿,却不知可治我这多年的痼疾。”   “如有方诸水,应该可以复明。”寒生道。   “什么是方诸水,快告诉婆婆。”老婆婆急切的问道。   寒生解释说:“方诸是一种野生的大蚌,壳上生有云朵似的纹理,月之夜用掌摩擦使大蚌发热,对着月亮取水,一夜之间,能得到二三小合,味甘,性寒,清澈无比。譬如朝露,阳燧向日,方诸向月,都能至水火。”   “你说的那种大蚌,我想月湖里一定有,月湖在鬼古洞峭壁的下面,里面的鱼鳖是很有些灵气的,肯定有你说的那种大蚌。”老婆婆脸上露出了笑容。   “鬼古洞?听说洞里面有人隐居,是真的么?”寒生试探着问道。   “谁说的?”老婆婆疑惑的目光望着寒生。   寒生一见,索性和盘托出好了,说道:“听说有位湘西老叟隐居洞中,我千里迢迢来到天门山,就是为了见他。”   “见那老东西做什么?”老婆婆诧异道。   寒生心中一喜,说话听音,看来果真有这么一位湘西老叟。“我的一位朋友被人毒害成了一具肉尸,听说湘西老叟多年前曾经治愈过一例,我想请他告诉我医治之法。”   老婆婆听罢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开口说道:“你愿意陪婆婆去趟月湖么?”   寒生心下明白,老婆婆这是在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如果寒生治好了婆婆的眼,婆婆就会告诉湘西老叟的事情,兴许代为引见也说不定。   寒生本身生性便是乐于助人,即使不谈条件,他也一定会治病救人的。   “好,我陪婆婆去。”他满口应承。   “喂,当家的,我要带这位寒生小郎中去月湖游览一番,你继续论酒好了。”老婆婆大声的对胖老头说道。   胖老头正和刘今墨相聊甚欢,头也不抬,只是挥了挥手。   刘今墨站起身来,他不能够离开寒生。   胖老头一把拽住他坐下,决不肯放他走。   寒生笑道:“你放心在这里吧,我和婆婆去去就来。”   寒生与老婆婆下楼,直奔鬼谷洞下月湖而去。   胖老头笑眯眯的望着桌子,桌上摆着一小土坛酒,土坛工艺粗糙,但看起来却年代久远,坛口以黄蜡密封着。   刘今墨鼻子贴近坛口闻闻,蜡封得极严密,嗅不到一丝酒味。他端起酒坛,掂掂重量,然后放下说道:“这是一坛黄酒。”   胖老头依旧笑容可掬,不无自豪地说道:“当然是黄酒了,它与白酒的重量不一样,但你要说出这是什么酒,已经窖藏了多少年。”   刘今墨嘿嘿一笑,说道:“你人如此小气,竟然还藏有陈年好酒,真是不可思议。”   “你说我小气?”胖老头一下子涨红了脸,显得十分的委屈。   刘今墨道:“你让人猜酒,却又舍不得打开,这样无法观色、闻香和识味,叫人如何来道出其来历呢?这不是小气有时什么?”   胖老头闻言面红耳赤,颤抖着伸出手掌,摸向土坛,但又迟迟不愿打开那坛酒,眼睛偷偷的溜向刘今墨。   刘今墨不为所动,依旧板着脸。   胖老头长叹一声,手掌拍向土坛,“啵”的一声,蜡封震碎,土坛盖子飞开一边,而土坛纹丝未动,内里黄褐色的陈年老酒涟漪未起,静静的像是一面镜子。   一股郁馥的香气扑面而来,刘今墨忍不住深吸数口,生怕那香气生生浪费掉,白白的飘散去了空中。   “好,好个康熙东浦女儿红。”刘今墨眼噙着泪水,颤抖着嗓音说道。   “什么?你说是康,康熙年的女儿红……”胖老头瞪圆了眼睛,懊丧之色溢于言表。   “正是清康熙年绍兴花雕女儿红,康熙年间‘越酒行天下’,数年前,我曾在京城品尝过一口乾隆年间的花雕,其香气与此坛极为相似,只不过略显轻浮,不似此酒香气内敛质朴。清朝袁枚曾赞‘绍兴酒如清官廉吏,不参一毫假,而其味方真又如名士耆英,长留人间,阅尽世故而其质愈厚’,待我来尝味加以确认。”刘今墨说道。   胖老头极不情愿的又拿出那只小酒盅,习惯性的用衣襟擦了擦。   “不,饮花雕需用大碗,方体会得到越女出嫁时,爹妈如释重负的那种畅快心情。”刘今墨伸手谢绝了递过来的小酒盅。   胖老头无奈,只得磨磨蹭蹭的取来一只粗瓷大碗,“砰”的往桌子上一甩。   刘今墨心中暗自好笑,遂不说话,抄起酒坛一下倒了大半碗。   胖老头心疼的偷偷瞧了瞧土坛里的剩余。   “饮黄酒不同于白酒,不能小口品尝,须得一口喝干。”刘今墨话未落音,“咕嘟”一声,大半碗女儿红已经见底。   “啊”的一声,胖老头又赶紧捂住了嘴,喝都喝了,就别再让人家说自己小气了。   “古人云,‘天下酒,有灰者甚多,饮之令人发渴,而绍酒独无,天下酒甜者居多,饮之令人体中满闷,而绍酒之性芳香醇烈,走而不守,故嗜之者为上品。’此酒不但味甘色正,其香古朴内敛,入喉力醇,与乾隆酒之轻浮有所不同,断为康熙年不假。”刘今墨肯定道。   胖老头急忙将坛盖盖上,见碗中尚残留酒液数滴,忙倾斜着倒入口中,咂咂嘴巴,满意之极。 第九十九章   刘今墨心中暗道,这胖老头方才拍开坛封的手法,像极了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无影阴掌”,震碎封蜡,飞起坛盖,而坛内的水酒波纹不兴,其阴柔内力已臻化境,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想起半月之前与无名庵白发老尼过招,那老尼的掌法与这胖老头的如出一辙,可要留心了,自己毕竟与那老尼有过节,谁知道他们之间有何渊源呢。   刘今墨站起身来,走到酒柜前看了看,架子上摆放的无非是些陈年茅台、杏花村汾酒、竹叶青以及各省的一些知名品牌酒而已,这些酒在京城时早就已经尝遍,丝毫不足为奇。   刘今墨看罢轻轻的摇了摇头。   胖老头看在了眼里,不由得抓耳挠腮起来,脸上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几次仿佛下决心但是又放弃了。   最后,胖老头终于下了决心,一把拽住刘今墨的手,诚恳的说道:“还有一坛酒,若你能说出它的年份,我便启封与你痛饮,如何?”   刘今墨笑笑,跟随着胖老头下了吊脚楼。   吊脚楼下面是一个地窖,下来木梯后,胖老头划着了火柴,点燃了墙上的一盏油灯。   这是一间不大的地窖,四周零散着摆了一些杂物。   胖老头上前掀开墙角的一堆干茅草,下面露出来一只大酒坛,约有两尺多高,也是那种深褐色的土坛。   土坛上隐约有墨迹,灯光昏暗,开始时,刘今墨并没有多加留意,后来无意间一瞥之下,心中顿时大吃一惊。   那墨迹是“野拂”两个字……   胖老头丝毫没有注意到刘今墨诧异的神色,以手指轻轻的弹了弹酒坛壁,其音异常的沉闷。   “夜凉吹箫武陵月,路暗迷人龙虾花。野拂不知人换世,酒阑无奈客思家。罢了……”胖老头恋恋不舍的抚摸着坛壁,神情似乎十分痛苦。   “若是您老人家于心不忍开坛,就不必启封了,反正此酒年份当有三百年。”刘今墨出言试探道,清军1644年入关,李自成溃败,野拂也就是其后几年在天门山寺出家,至今三百余年。   “啊……先生竟一眼看出这明代的佳酿,今日有幸得遇高人,来,且与你开坛痛饮。”胖老头一掌拍下,掌风震碎了封蜡,盖未开,已有酒香溢出。   “竟然是蒸馏酒!”刘今墨惊呼道。   胖老头鼻子嗅嗅,说道:“果然是烧酒,确是醇香无比呢。”只见他双手一合,轻轻将酒坛夹起,同刘今墨出了地窖,回到了吊脚楼上。   蒸馏酒始创于元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写道:烧酒非古法也,自元时始创。其法用浓酒和糟,蒸令汽上,用器承取滴露,即火酒也。   桌子上摆上了两只粗瓷大碗,胖老头轻轻拎起酒坛将其倒满,顿时醇香四溢,在阳光的折射下,空气中看得见冉冉上升的丝丝酒气,如金线般。   刘今墨低头细看,碗中的酒颜色金黄,嗅之入肺顿觉异香侵入五腑六臟,浑身上下的毛孔为之一震。   刘今墨深深呼吸了几口,缓缓道来:“《博物志》记载,‘昔有三人冒雾晨行,一人饮酒,一人饱食,一人空腹。空腹者死,饱食者病,饮酒者健。此酒势辟恶,胜于他物之故也。’难怪古人曰:酒乃百药之长。”   胖老头急切的望着刘今墨,说道:“先生您看这是什么酒呢?”   刘今墨沉吟着,最后说道:“此酒之曲香古朴,似出自西南地穴泥窖,天下其它地方无此曲种,”他轻啜含酒于舌,品味良久,方才徐徐咽下说道,“此酒之味绝非一种谷物所发酵所致,乃是高粱、大米、糯米、小麦、玉米合酵而成,取长补短,积杂成醇,真乃酒之中庸啊。‘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争道,庸者,天下之订立。’入口甘洌绵甜,齿颊留香,回味无穷,当是明代的‘杂粮酒’。”   胖老头听罢恍然大悟道:“原来就是四川的五粮液啊!”   刘今墨微笑道:“正是。”   “来,让我们干了这三百年前的杂粮御酒。”胖老头高兴之极,总算解了多年之惑,不免说走了嘴。   刘今墨陪同着一口干完了,心下已然明了,野拂所藏之酒,原来是为李自成所留的御酒,看来这胖老头与野拂宝藏一定有着莫大的干系。   胖老头又将酒斟满,景仰道:“先生对酒如此这般有研究,不知何处得来这许多见识?”   刘今墨说道:“我师父原是清宫大内侍卫,一直在瀛台陪伴光绪皇帝,故遍尝天下美酒,闲暇时说与我听,所以略知一二。”   “哦,原来如此,先生如何称呼,先师尊姓大名?”胖老头恭敬的问道。   “在下青田刘今墨,先师梅一影。”刘今墨答道。   “梅一影!”胖老头脸色大变。   刘今墨见之心中一凛,平静的说道:“不错,你认识我师父?”   胖老头急切的说道:“你师父现在何处?”然后又自语道,“不会了,他若活着,已经超过120岁了。”   刘今墨默默的看着他,一只手悄悄的抬起,护住了怀中的沈才华。   胖老头眼中突然湿润了,长吁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他是我的妻兄,我是他的妹夫。”   刘今墨一愣,回想起今日老婆婆从杜仲树上纵身跃下来的姿势,当时就感到眼熟,确实是与师父的一样,梅家的独门轻功。   “老婆婆姓梅?”刘今墨问道。   “她叫梅小影,出自凤凰城梅姓世家,清末家道中落,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后来为躲避仇家,梅一影北上京城,听说入宫当了侍卫,但后来就没有了音讯。妹妹梅小影避难天门山遇难,后来屡经周折做了我的夫人。”胖老头叙述道。   “原来你们与我师父是一家人,敢问您老尊姓大名?”刘今墨放下心来。   “老夫降祖,本地黑苗,世居天门山,人称天门老祖,一生酷爱收藏中原汉地美酒,平生自命酒痴,今天见到今墨老弟,方觉惭愧之极呀。”天门老祖笑道。   刘今墨向天门老祖讲述了师父梅一影的遭遇,冯玉祥的西北军将清朝皇帝溥仪逼出紫禁城后,梅一影流落江湖,因其自觉阉人耻辱,所以只悄悄潜回凤凰城一次,夜里杀了仇家满门后,多年浪迹江浙一带,后隐居浙东雁荡山,收了刘今墨为徒,倾囊相授,十年后病故,算下来已有三十多年了。   “原来如此,难怪小影多年来一直打听不到她哥哥的下落,唉,可怜的小影。”老祖黯然道。   刘今墨心中寻思着,野拂宝藏的事情,老祖肯定不会对外人说的,况且与自己也无关,寒生是为湘西老叟而来,这位天门山老祖世居此地,不会不知道鬼谷洞湘西老叟的。   “老祖,你知道鬼谷洞湘西老叟么?”刘今墨问道。   “你知道天门山老叟?”老祖疑惑的眼神。   刘今墨一听有戏,忙问道:“寒生兄弟又要事求见湘西老叟,如何可见湘西老叟?”   老祖摇了摇头,说道:“湘西老叟已经几十年不见任何外人了。”   “那湘西老叟几十年之间什么人?”刘今墨诧异道。   “这……”老祖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湘西老叟究竟是什么人?”刘今墨追问道。   “苗疆的黑巫师。”老祖说道。 第一百章   月湖像是个弯弯的月亮,静静的躺在鬼谷洞峭壁之下,终日里雾气霭霭,人迹罕至。   寒生站在岸边,见水质极为清澈,探之冰凉刺骨,抬头望去,水源来自千仞峭壁之上的鬼谷洞,飞瀑而下,未及水面,早已散成雾状。   “你看,这岸边淤泥内可见蚌壳碎片,湖中肯定有大蚌,待婆婆下水摸几个上来。”老婆婆兴致勃勃的说道。   寒生忙阻止道:“婆婆年岁大了,还是晚辈下去吧。”说罢已经动手除去衣衫,只穿着条短裤,便向水中走去。   老婆婆暗自点头,这青年人品行不错。   一下到水里,一股寒气袭来,浑身上下顿时生出无数个鸡皮疙瘩来,连牙齿也都“咯咯”作响。   寒生小时也经常下塘洗澡,江南水多,不会戏水的人很少。   寒生深吸了一口气,潜入了水中,睁开眼睛望去,清澈的水底长满了水草,拨开了水草,蓦地发现水底竟有厚厚的一层骷髅头,寒生吓了一跳,一口水呛下,头都晕乎起来了。   定睛细看,骷髅头的形状并非是人类的,尤其是牙齿像是一种啮齿类动物,奇怪之极,这下面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寒生闭不住气了,准备向水面浮起。   “噗嗵”一声,水面仿佛溅起了水花,紧接着一个白色的物体晃晃悠悠的沉了下来,仔细一瞧,又是一只骷髅头。   寒生“呼”的一声跃上水面,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四面望去,皆是白茫茫的水汽,看不到人影,白茫茫之中也看不到婆婆在哪一边。他轻轻地踩着水,耳朵注意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动静,月湖果然有些灵异蹊跷。   寒生深吸后再次潜到了水底,这次有所发现了,一只巨大的河蚌插在了淤泥中,狭长的背脊自泥中裸露了出来。寒生游过去,双手抓住那尖峭的蚌背,左右晃动着,然后双手沿着蚌壳两侧插下去,慢慢的从淤泥中拔出巨蚌。   巨蚌约有脸盆大小,起码存活有百年以上,寒生两只手抱紧那蚌,然后双脚猛蹬水底,身体晃悠着终于浮上了水面。   “婆婆,你在哪边?”寒生叫喊起来。   “我在这边……”右侧传来婆婆的应声。   寒生奋力的抱着巨蚌朝右侧游去,最后终于爬上了岸,扔下巨蚌,浑身已经冰得直打颤哆嗦,话都说不出来了。   婆婆一见忙递给寒生衣服,七手八脚帮他穿上,心疼的嘴里嘟囔着。   寒生缓过劲儿来后,第一句话就问道:“婆婆,水底有好多好多的骷髅头……”   老婆婆点点头说道:“都是这老东西啃的。”   “什么老东西?”寒生诧异的问道。   “湘西老叟。”婆婆答道。   “啊……湘西老叟他……不是人?”寒生惊愕之极。   “我们回去吧。”老婆婆阴沉着脸说道,轻轻抓起巨蚌扔进身后的背篓里。   寒生见此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了,只得跟着老婆婆沿着来路返回,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雾中。   不一会儿,月湖岸边的迷雾中,互相搀扶着走来了两个人,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道:“师妹,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这里就是月湖了,当年我和师父来见湘西老叟就是在这月湖的岸边上。”   另一个声音道:“道兄,这里大雾弥漫,人烟罕至,到哪儿去找寒生他们呢?”   这两人正是吴道明和无名师太。   自从离开了桃花源后,他俩一路西行,风餐露宿,沿途欣赏湘西的原始风光,翻越了雪峰山以后,吴道明感觉到毒发了,先是自尾闾穴麻木,逐渐的发展到了腰椎,后来整个腰臀都没了知觉。   师太的症状要轻些,感觉是和吴道明一样,这说明他俩中的是同一种毒。至于为什么师太会轻些,他俩心里也都明白,一是原本师太的武功就高出吴道明许多,二来两人虽然都以破身,但是男人必定付出要多些,这个道理民间百姓都是清楚的,因此老头活不过老太,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两人凭着多年的武功底子,硬是撑到了天门山,因为是自雪峰山而来,走的是另外的一条路,所以竟径直来到了月湖,鬼谷洞的峭壁下。   世上事,往往难遂人愿,如果两人能够早来到一会儿,就正好与寒生相遇。   此刻,吴道明虚弱的坐在了岸边,师太强撑着,挨着道兄坐下,抓过吴道明的手,轻轻地摩挲着,眼眶充盈着泪水。   吴道明带着歉疚的说道:“师妹,是我害了你,是我领你走上了这条绝路,我很抱歉。”   师太莞尔一笑,柔声道:“道兄,小妹心甘情愿,是道兄给了我机会,尝试到了另外一种人生,你我今番遭此劫难,就是上天在惩罚我们,若是就此死去,小妹问心无悔。”说罢将头轻轻地靠在了吴道明的肩上。   吴道明心中一热,顿时千般爱怜涌上心头,想自己纵横江湖数十年,经历过多少风雨,虚度了大半生光阴,临了遇见了自己的另一半,却又要共赴黄泉,实在是于心不甘啊。   “师妹,你还可以走得动,不要管我啦,我们俩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你继续寻找寒生吧,这样,师妹你还有一线生机,你若得以生还,请你再到这月湖边上来,将我火化,骨灰送到香港,地址是香港岛半山道911号别墅,作为我的妻子,你将享有那栋房子,另外,我还有些存款,大约有两千多万港元,存在渣打银行,密码是……”吴道明一边说着,心一酸竟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师太打断了他的话,柔声说道:“道兄,小妹我哪儿都不去,就与道兄你坐在这月湖边上,挨得一天便是一天,挨得一夜便是一夜,天地朗朗,日月循环,生死又何惧?”   吴道明心下感动,无语凝咽,两人就这么相依偎着,一直到月上东山,雾霭散去。   寒生和老婆婆回到了山坡上的吊脚楼,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郁馥的酒香。   楼上,刘今墨仍旧和老祖在品着酒,沈才华在刘今墨怀里早就已经睡着了。   寒生帮助老婆婆卸下背篓,取出那只巨蚌放在了楼板上。   巨蚌紧闭着浅绿色的蚌壳,壳上除了一圈圈的年轮外,依稀看得见云彩般的花纹图案。   “需要破开蚌壳,放到水里煮开或利刃刨开均可。”寒生对老婆婆说道。   老祖笑呵呵的走了过来,说道:“小影啊,我来帮你搞开它。”说罢,轻飘飘的拍出一掌,击在了蚌壳上。   不一会儿,那巨蚌紧闭着的双壳竟自行慢慢的张开了,里面的蚌肉表面一层寒霜。   刘今墨心中暗自喝彩,“无影阴掌”果然是武林绝学,巨蚌瞬间被掌中寒气冻死,蚌壳丝毫未损。   “小影啊,你知道他是谁么?”老祖指着刘今墨说道,不等小影回答,便又迫不及待的接着说下去,“他的师父就是你的哥哥梅一影。”   老婆婆一愣,身子晃了晃,瞪大了眼睛,说道:“你知道我哥哥?他人在哪儿?”   刘今墨点头道:“梅一影是我的师父,湘西凤凰城人士,已经故去三十多年了。”   老婆婆怔了怔,忽然张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老祖急忙搀扶住她,轻轻地替她揩拭着眼角的泪水,让她坐在了床上,然后招呼刘今墨过去。   刘今墨坐在椅子上把师父梅一影的后半生,从如何入宫出宫,浪迹江湖,如何收自己为徒,隐居浙东雁荡山,最后病死落葬雁荡山中详细的述说了一遍,其中也说到了夜入凤凰城,诛杀仇家一事。   梅小影第一次知道了哥哥的下落,无论生死,心中多少年来的牵挂总算是尘埃落定,她止住了呜咽,对刘今墨说道:“你是哥哥的徒儿,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喂,老祖,你听到了么?”   老祖连忙应声说是,一面对刘今墨笑着挤了挤眼睛,既然不是外人,以后饮酒就更方便了。   寒生心中一直萦绕着湘西老叟的疑团,但又不敢贸然开口,只有等待机会了。   他详细的讲述了取方诸水的程序以及金龙子的用法。   “关键是取方诸水,自古以来,阳燧取火,方诸取水。阳燧是古时的一种凹面铜镜,将阳光聚为一点,可燃物,称为阳燧火,可敬神与治病。月明之夜,以手摩擦大蚌壳发热,对着月亮冷却,蚌壳内凝月气精华为露,称之为方诸水,以此露水洗眼最是明目,金龙子寅时浸入方诸水一个时辰至卯时,黎明前以此水洗眼,青光眼一次可除。”寒生道。   “好,我今晚就试试看,明早黎明之时,若是眼睛复明看得见了,我便带你去见那老东西。”老婆婆斩钉截铁的说道。   寒生当然知道那老东西指的是谁了。 第一百零一章   返回天门客栈的途中,刘今墨告诉寒生,湘西老叟是苗疆的黑巫师,已经数十年不见外人了。   寒生心中疑虑重重,湘西老叟是怎样的一个怪人呢?竟然啃食剩下了那么多的骷髅头,自己在水下时,见到又一只骷髅头坠入月湖之中,这说明湘西老叟在月湖的高处抛下的,那高处就是……鬼谷洞。   “我们今晚夜探鬼谷洞。”寒生说道,再不找到湘西老叟,明月的时间就没有了,况且一清又打定了主意留在天门客栈,那王掌柜和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肯定不是个好东西,明月会有危险的。   黄昏时,他们回到了客栈。   残儿使了个眼色,跟随着寒生进了房间。   “寒生,我看这家‘死尸客栈’有些古怪,拉一清入伙肯定有所企图,八成是冲着明月来的。今天一整天,也不让一清做任何事情,而且给他开小灶,吃好的,看王掌柜和那个赶尸的莫老大眉来眼去的,淫邪的很。本来赶尸的应该今夜上路,可是那莫老大却说今夜又不走了,看来明月今晚有危险。”残儿悄声说道。   铁掌柜笑呵呵的走了进来,道:“寒生兄弟啊,东西都已经准备齐了,200米的绳索,都是上好的苎麻绳,吊个千八百斤的绝无问题,两只滑轮外加一架木辘轳。”   “好,辛苦了,今晚我们就去鬼谷洞。”寒生说道。   “今晚?你是想夜间探洞?好在我已经备齐了手电筒,无妨。”铁掌柜满有把握的说道。   寒生走到刘今墨跟前,悄声嘀咕了几句,刘今墨点点头,来到了柜台前。   王掌柜正和莫老大在柜台里小声说着话,见刘今墨近前,忙张起身说道:“有什么事么?”   刘今墨一脸的阴笑,仿佛又回到了江湖腥风血雨的年代,只见他鼻子一哼,尖声尖气道:“我看你这个柜台的角不顺眼。”话未落音,手掌一挥,“咔嚓”一下,竟硬生生的以肉掌将柜台寸许多的厚杂木板切下了一角,然后冷笑一声转身回屋了。   王掌柜和莫老大上前一看全都傻眼了,柜台角断口处如同刀切的一般整齐……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如此掌力闻所未闻,天下竟有这等高手,这要是脑袋挨一下,还不如同切豆腐一般?他俩也是江湖中人,自然明白,这是一次警告。   警告什么呢?两人想了想,肯定是昨晚的尸涎酒,被他们觉察到了有问题,所以才对我们提出了警告,今晚无论如何再也不敢下药了。   至于一清体内的肉尸美女,则是不应有问题的,而且一清也愿意留下来,他们若是反对这个,就不会同意一清留下来了,毕竟美女夜夜出来,而他们一两天就会离开此地。   王掌柜和莫老大相对一笑,虚惊一场,他俩擦去了额头的冷汗,重新憧憬起今夜怀抱软香温玉时的美妙情景。   晚饭后,残儿继续留下监视王掌柜和莫老大,其余的人带齐了物品和工具,向天门山鬼谷洞而去。   月亮升起来了,鬼谷洞千仞峭壁的山崖顶上。   寒生一行人站在一块突起的大青石上,崖底的月湖弯弯的像脸盆大小,白天的雾气已经散去,峭壁上凉风嗖嗖,那是谷底随气流升上来的寒气。   铁掌柜与伙计砍来了几株碗口粗的松树干,算计好鬼谷洞口的位置,在崖顶伸出并固定好,两只滑轮也都仔细的钉在了树干上,穿好绳索。   “可以了。”铁掌柜对寒生说道。   刘今墨将怀中的沈才华轻轻的交到寒生的手里,说道:“寒生,我下去后,到了鬼谷洞就会拉三下绳子,最多半个时辰,我就会搞清楚洞内的情况,上来时,我再拉三下,你们就摇辘轳拉我上来。”   铁掌柜说道:“我和我的伙计负责辘轳,你就放心好了。”   刘今墨戴上一只手电筒,把麻绳拴在了腰上,朝寒生点点头,然后说道:“铁掌柜,可以下放了。”   铁掌柜和伙计握着辘轳把,一点一点地朝下放着绳索,刘今墨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从悬崖顶坠下至鬼谷洞口,不会少于一百五十米,按一分钟十五米的速度放下,也需要十分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卷在辘轳上的绳子越来越少了,寒生的心慢慢的提起。   婴儿沈才华也显得格外的紧张,鼻子对着崖下面不停的嗅着,不时地舔舔嘴唇,仿佛下面有可口的美食似的。   在辘轳上面的绳索仅剩下十余圈的时候,铁掌柜手中感觉一松,随即看到绳索连动了三下,遂松了一口气,对寒生说道:“好了,刘先生到了鬼谷洞。”   寒生说道:“麻烦铁掌柜随时盯紧绳索,洞内情况万一有变,得迅速拉他上来。”   铁掌柜说道:“寒生兄弟放心好了,刘先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况且江湖经验老道,绝对没有问题的。”   寒生点点头,以刘今墨的武功才识,江湖上确实是难逢敌手的,可是,能啃食光那么多的骷髅头的湘西老叟绝非是一般江湖高手所能比拟的,一丝忧虑浮现在寒生的脸上。   崖顶风凉,寒生解开衣襟,将沈才华塞进衣服里,贴紧自己的胸膛。   焦急中,半个时辰过去了,刘今墨没有信号上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寒生顿时心急火燎。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寒生知道出事了,那个湘西老叟搞不好发飙了,万一此刻正在啃食刘今墨的脑袋……   “放我下去。”寒生平静的说道。   “什么?”铁掌柜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放我下去。”寒生又一次说道,纵观崖上的人,哪一个人的武功与刘今墨相比都是相差甚远,其他人下去必定更是凶多吉少。自己丝毫不会武功,兴许湘西老叟反而不会痛下杀手。再者,铁掌柜和伙计,还有麻都,他们本身都是局外人,不必让他们也搭上性命。   “你是说真的?”铁掌柜加重语气问道,刘今墨未能按时发出信号,估计已是凶多吉少,寒生如果下去更是毫无希望。况且自己这次出钱出力一同来天门山,目的还不就是为了寒生可能知道的野拂宝藏么?万一他死了,岂不全都泡汤了?   “不行,这下面太危险了,你身无武功,一去肯定回不来了。”铁掌柜极力阻止。   寒生自怀中取出婴儿,交到麻都的手中,望着他的双眼,郑重其事的说道:“若我也回不来了,请你和头人把这婴儿收养。”   麻都是苗疆有名的走阴巫师,肯定日后能化解掉鬼婴的鬼气。   “事情因我寒生而起,我决不能让无辜的人再作牺牲了,铁掌柜,请将寒生放下去。”寒生朗声道。   铁掌柜虽然心怀私心,但毕竟也是江湖中人,此刻,竟已完全为寒生的侠义精神所折服,不由得长叹一声,道:“江湖儿女亦不过如此啊。”   他飞速摇起辘轳,将绳索转上来,拾起绳头仔细观看,并无利刃切割或磨损的痕迹,证明是刘今墨自行解开的。   他将绳头在寒生的腰间系牢,点了点头,说道:“寒生兄弟,千万当心啊,看事情不对,只要你拉动一下绳子,我便马上拽你上来。”   寒生点点头,接过手电筒,转过脸对麻都说道:“拜托你了。”   辘轳慢慢的转动了,寒生揿亮了手电,小心翼翼的照亮了崖壁,渐渐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月湖岸边,两个人深深的无力的依偎在一起。   “瞧,那是什么?”师太摇醒了已陷入昏迷的吴道明,手指着悬崖顶上缓缓坠下来的黑点和那一束手电光…… 第一百零二章   天门客栈内。   柜台后面的小桌上,照例摆满了几样酒菜,王掌柜和莫老大频频举杯,一清已经喝得晕晕乎乎的了。   残儿一个人坐在西屋里生着闷气,方才出去劝过一清不要再喝了,可是一清根本就当作耳旁风。   残儿自从那夜第一次见到明月,惊若天人,打这儿以后,每晚都失眠,漫漫长夜,躺在铺上煎熬着相思之苦,无论明月是人是鬼,他都会不离不弃,他盼望着寒生尽快找到湘西老叟,治愈明月,当然他也知道,一旦明月恢复到了正常人的状态,她就会飘然而去,甚至都不望他一眼。所以,残儿苦恼之极,彻夜难眠。   柜台后面的一清又饮了一杯“歪瓜裂枣”酒,丑陋的脸上泛起了两朵红晕,“你们对……我……真好。”他已经语无伦次了。   王掌柜与莫老大相视一笑,心道,差不多了。   “一清啊,我看你已经打瞌睡了,我们早点休息好吗?”王掌柜亲切的说道。   “好好,我要睡了。”一清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   王掌柜和莫老大急忙搀扶住一清,拥簇着走向东屋,此刻已经接近亥时末了。   残儿冲了出来,拦住道:“一清先不能睡觉,我还有事要同他商量。”   王掌柜推开残儿,说道:“有事明天再说,你没看见一清都困了吗?”   残儿双手张开,说:“不行,过了子时再睡。”   王掌柜心中立刻明了,噢,原来美女只是夜半子时方可出来啊,现在已经是亥时末了,美女就要出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王掌柜肩膀用力撞开残儿,急着往东屋拽一清。   残儿大怒,双手死命抓住王掌柜的胳膊不放,双方僵持不下。   莫老大见状猛的一拳击在了残儿的右肋上,听得“喀嚓”声响,残儿的两三根肋骨已断。   残儿顿感侧胸剧痛,但是他仍旧死命拽着他们不松手。   “砰”的一声响,莫老大飞起一脚,踹在了残儿的腰间。   那莫老大武功虽然远不及刘今墨,但拳脚功夫也还算的过去,残儿本身不会武功,凭着对明月的执著与年轻力壮,尽管肋骨已断,仍能咬牙坚持着。但是莫老大的一记猛踹,他却再也吃不消了,身子向后飞去,后脑勺撞在了墙上,一下子晕了过去。   莫老大上前拿手试了试,说道:“两三个时辰,他甭想醒过来了。”   王掌柜和莫老大此刻什么也都不想了,进了东屋把一清放到了床上,两人相对一笑,心有灵犀,七手八脚的剥光了一清的衣衫,王掌柜一把拽下一清的裤衩,望着那私处,淫亵的笑着。   “只有子时一个时辰。”王掌柜说道,两人会意,迅速除去各自的衣裤,一丝不挂的坐在赤裸裸的一清身旁,静静的等待着……   残儿仍旧在昏迷着。   而此刻,妮卡正骑着白马远在天门山鬼谷洞对面的山坡上。   残儿折断的肋骨骨茬刺激着肋间神经,一阵阵的剧痛传导到他的大脑里……明月……明月,他醒过来了,睁开了眼睛,但是却站不起来,喉头一咸,腑内血直涌上口中,自嘴角缓缓流下。   他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向大门爬去……   残儿自幼跟随父亲做赶尸匠,他知道,有些尸体的怨气极重,尤其是刚死不久的,所以他们都预备了一包黄纸辰州符带在身上,以防大风或树枝刮掉了贴在死尸面门上的符纸,好及时更换。   现在,残儿把希望放在了门后的那几具尸体上,希望有刚死时间不长而又怨气非常大的,揭下辰州符,解除尸体的禁制,然后将自己的腑内血喷到尸体的口鼻之内,以己之血气唤醒死尸,但维持不了多久,而且那莫老大也是道中之人,当然明白个中道理,他会重新贴上辰州符,拖得一刻便是一刻,但愿刘今墨他们能够及时赶回来。   残儿艰难的爬到了大门的旁边,最外面的一具裹着黑色尸衣的尸体面前,探起身子伸出手去,可是够不着尸体的脸。   东屋内,光着身子的王掌柜和莫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一清的肉体,口涎在一滴滴的落下,就像野兽垂涎着美味的猎物般。   突然,一清的身体产生了变化,先是脸部皮肤开始细腻变白,接着一清那粗糙干瘪的胸部渐渐的隆起……   王掌柜和莫老大同时惊喜的欢呼了起来。   残儿听到了东屋内的欢呼声,热血上涌,急火攻心,一手搂住尸体的脚用力一拽,尸体摔倒在了地上,残儿趁机一把扯去尸体脸上的辰州符,这是一具破了相的男尸,脸上几道长长的伤口,紫黑色的血痂,眼睛瞎了一只,剩下的独眼茫然呆滞的凝视着前方某一点,残儿扑到那人的脸上,双手拉开尸体的口唇,一股恶臭翻上来,此刻,残儿也顾不得许多了,忙将自己的双唇按在尸体的嘴巴上,用力将腑内的鲜血喷向尸体的嘴里……   那年轻男尸是因车祸丧生,面目全毁,又是刚刚死后不久,所以怨气极大,一旦吸入活人腑内之血气,立刻肢体活动起来,“唰”的坐了起来,然后按照新鲜血气主人的意念站起,迈着机械的步子向东屋走去。   残儿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种湘西赶尸业中最神秘的“驱尸大法”,这还是父亲生前告诉他的,一来没有机会用到,二来需用腑内血气,必须自吞钢钉刀片之类的利器,扎破胃肠方能引出腑内之血,施法之人的半条命也就去了,所以极少人会用此自残之法。   残儿知道,这具男尸维持不了多久,难以是莫老大的对手,于是他又向里面的那具尸体爬去。   “扑通”一声,里面的那具尸体也被残儿拽倒了,遂扯去辰州符。这是具女尸,下巴没有了,连同牙齿都在车祸发生撞击的一瞬间飞脱了,两只瞪圆的大眼睛满是红色的淤血点,残儿将嘴探入女尸的口腔内,连连喷出腑内的鲜血,那女尸也奔东屋而去。   残儿连续大量失血,顿时头昏眼花,不行,绝不能让明月受到伤害,他艰难的向另半边门的背后爬去。   明月此刻尽管已经处于醉酒酣睡之中,但身体还是逐渐的变化着,王掌柜望着逐渐隆起的白白细腻的双峰,兴奋得直搓手掌,莫老大则不眨眼的守着下身,眼见着一清的阳具一点点的缩小,最后不见了,然后……莫老大嘴里直咂着舌头,粘乎乎的口涎喷出……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掐住了莫老大的脚踝,猛地将他拖到了地上。   莫老大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呛屎,他扭头一看,竟然是自己赶的尸体里其中的一具,顿时吓了一跳,“驱尸大法”!他的脑中立刻意识到了,事不宜迟,他立刻抬身欲以直拳击打,不料那男尸力气极大,不住地连拖带拉,自己的拳掌根本够不着男尸的身体。   急切之下,他想到了一个损招,这也是赶尸人的一个秘不外传的绝招,而且目前光着身子施用起来最为方便不过。   “哗”的一声,他的下体猛地射出一股热乎乎酸臭的尿来,喷散在男尸的身上和脸上……   那男尸轰然倒下,身上被尿液淋到的地方“咝咝”的冒起了白烟,紧抓着脚踝的手也松开了。   莫老大大喜,急忙翻身上床,不料一条后腿还未来得及迈上,就又被抓住了,急视之,竟然又来了一具吓人的女尸。   莫老大如法炮制,不料方才已将膀胱内的尿液用光,无论如何用力,竟一丁点也挤不出来了。   辰州符,只有赶紧找到辰州符了,莫老大拼命伸手去拿床上自己的衣裤。   湘西赶尸匠的腰间都预备着一包辰州符,以备紧急情况下使用,方才一股脑儿的随衣裤脱到了床上,还好,就在床边上,他一把抓了过来。   那女尸只会死命揪住他的一只脚,这样就给了莫老大机会,他从包里抽出一张黄色的辰州符,向女尸的面门上贴去……   残儿用尽最后的气力,拽倒了靠门边的这一具尸体,颤抖着手揭去了尸体脸上的那张辰州符,可是他再也没有气力来呕出腑内血气了。   那死尸竟然是个漂亮的女人,面部丝毫没有破相,而且睁开了眼睛,对着残儿微微一笑,“腾”的自己便站了起来!女尸伸出手轻轻的抱起了残儿,走进了东屋。   这具女尸恰巧就是荫尸沈菜花。   数天来,沈菜花的心智已经在逐渐的恢复,不但听到了沈才华“妈妈”的叫声,对莫老大一路上抓摸猥亵自己双乳也是深恶痛绝,无奈那张贴在面门上的辰州符禁制了她的行动,否则早就咬断他的脖子了。   现在辰州符被残儿揭下,禁制已破,荫尸的本性终于得到释放了。   沈菜花本能的对躺在地下帮助她解除了禁制的残儿产生了好感,冥冥中似乎应该报答,她在大门后听到了残儿为救人而与坏人莫老大之间的争斗,虽然神志之中不甚了了,但还是本能的抱起了残儿送入东屋内。   东屋内的景象却是让残儿大吃了一惊,地上躺着那具身上“咝咝”冒着白烟的男尸,女尸刚刚被莫老大贴上了辰州符,直挺挺的站在了地上,莫老大正要翻身扑上床。   更为吃惊的是在大通铺上,一个皮肤白皙,滑如凝脂,曲线优美的酮体静静的仰卧在床上……   残儿眼光再也收不回来了,“噗”的一口,腑内的鲜血又喷了出来。   王掌柜痴迷的望着,浑身发抖,已经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他颤抖着双手,正慢慢的伸向明月高耸的双峰。   沈菜花这时出手了。   放下残儿的同时,她已飞身上床,王掌柜痴迷傻笑着转过脑袋,沈菜花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利齿切断了脖子上的颈动脉,鲜血如箭射般喷向了空中……   莫老大怔住了,望着身裹黑色尸衣的沈菜花,心中暗道,这具女尸怎么有些面生呢?   莫老大不愧为是老江湖,惊愕之中还能够飞速抽出辰州符,向沈菜花脸上贴去。   不料这具女尸却大不一样,就在符纸即将贴到女尸脸上之际,那女尸竟然劈手夺去辰州符,撕了个粉碎。   惊愕之中,莫老大感觉脖子一凉,眼光所及之处满是红色的血雾……   残儿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那里躺着他朝思梦想的心中女神……   沈菜花微微一笑,抱起残儿轻轻的放在明月的身旁,然后飞身下地,出到大门口,鼻子嗅了两下,直奔天门山方向而去。   秋风阵阵,吹得屋上茅草簌簌作响。   残儿用尽最后的一点气力,拉动棉被轻轻的盖在了明月赤裸的身子上…… 第一百零三章   悬崖峭壁下的谷风寒气嗖嗖,寒生一米米的降下,由于谷中常年雾气大,石壁上长满了青苔,滑溜溜的,散发着一股苔藓味儿。   十多分钟以后,脚下传来了流水声,月光下,峭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宽大的石洞,一小股泉水自洞里向外流下,反射着清冷的月光。洞中黑黝黝的,不知有多深。   寒生双脚踏在了洞口的石地上,这才稍微的松了口气。他先以手电光四下里照照,洞内十分的宽敞,石壁上也都生满了青苔,向洞内深处照去,前面一片雾蒙蒙,看不清究竟有多远。   寒生解开了腰间的绳索,然后向洞内走去。“骨碌碌”一声响,脚下踢到了什么,手电照去,那是一个骷髅头,与月湖水底下的一样,是一种啮齿类动物的颅骨,只是超乎寻常的大。   洞内温暖如春,一小股山泉沿着洞边汨汨流淌着,寒生感到湘西老叟住在这洞中除了潮湿之外,还是蛮暖和的。   寒生继续向里面走去,怎么见不到刘今墨呢?   自苗寨走来天门山的一路上,寒生曾向麻都详细的打听了有关鬼谷洞的情况。   鬼谷子是战国时期人,本名叫王诩,民间称为王善老祖。他是我国历史上纵横家的鼻祖,苏秦、张仪、孙膑、庞涓都是他的门生。鬼谷子既擅长于纵横之术,更兼有阴阳家的祖宗衣钵,预言家的江湖神算,所以世人称鬼谷子是一位奇才。他著有《鬼谷子》一书,又叫做《捭阖策》。这位鬼谷先师,曾经在天门山鬼谷洞隐居修炼。   据清朝道光时的《永定县志》记载,此洞内为幽深的石室,下有清泉流淌,鬼谷子曾经居此修习《易经》,石壁上还保存着甲子篆文。《永定县乡土志》又描述说:“鬼谷洞位于天门山绝壁,曾有砍柴的樵夫偶然进入洞内,看到壁上的字画如篆文,离奇而不可辨认。想再深入,洞内云气大作,无法前进。樵夫下山讲起此事,曾有好奇的人想前往鬼谷洞内一探究竟,结果却一去不归,自此,无人再敢前去。”   寒生将手电光朝石壁上照去,除了青苔之外,未见有什么篆文之类的字迹,古人记载的东西也未必都可靠,像苗家传说鬼谷洞内有脸盆大的蝴蝶和磨盘大的蝙蝠,根本看不到,倒是那啮齿类的动物则肯定会有的,那可是湘西老叟的食物呢。   前面石壁上有个人影一晃,似乎又不见了,寒生心里一紧,壮着胆子走到了石壁跟前,以手电光仔细照着。   石壁上出现了一个酷似古代老人的头像,面容清瞿,头挽高鬓,下巴微翘,五官清晰。寒生伸手摸了摸,竟是天然生形成的,真的是天地造化啊。   寒生默默地端详着石壁上的老人头像,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鬼谷子么?寒生心中生出些许敬畏感,向后退了几步,腰间撞上一根石笋,拿手电照了照,奇怪,这石笋尖上怎么光溜溜的,与南山灵谷洞内的石笋不一样,好象是天长日久被人手摩挲而成。   寒生照了照石壁顶,那里并没有下垂的石钟乳,那这孤零零的石笋又是如何形成的呢?他用手推了推,石笋似乎存有间隙,是可以活动的。寒生把手电筒撂在了一边,然后双手捧住石笋,用力的左转转右转转,“吱嘎……”一声,石笋竟然转动了半圈。   “嘎嘎嘎”响声不绝,老人头像旁边的石壁上裂开了一道缝,可容一人侧身而过,原来这里面竟藏有机关。   刘今墨会不会也发现了这道机关?他是一个老江湖了,自己都发现了,刘今墨绝不会疏忽掉的,如此说来,他也一定是进入了石缝之内。   寒生拾起手电,身子贴到那石缝前,将手电光照向漆黑的石缝内,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条宽敞的天然甬道,一直通往远处的黑暗中。   寒生此刻也不容多想,侧身钻过石缝,下到了甬道中。   “嘎嘎嘎”石缝关闭了,机关竟然还有时间限制,这肯定是鬼谷子设计的,他是这奇门异术方面的鬼才。   既来之,既安之,寒生索性什么也不想,手电照着径直的向前走去。   甬道上出现了一只死去的长者白毛的动物,约有小猪般大小,呲着牙,眼睛是血红色的。寒生蹲下来,用手电光仔细的照着,原来这是一只巨大的老鼠,浑身通体白毛,眼睛凸起如鸡蛋大小,没有眼睑和眼白,全部都是红色的瞳孔。   寒生想了想,心中已然明白了,这是一种长期生活在黑暗中已经白化变异了的老鼠,由于晒不到太阳,体内缺乏黑色素,所以毛发皆白,巨大又凸起的眼睛瞳孔是为了尽可能多的吸收微弱的光线而进化的,这就是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初中时学过的。   老鼠的耳鼻、眼角和嘴巴都渗出来黑血,看来死去的时间不是很久,以手推了推,软绵绵的,似乎骨头都碎了,从医生的角度看,这只老鼠绝不是自然死亡的,也不是动物之间打斗撕咬所致,这是被人以重手掌力击中,震碎了骨骼和内脏。   寒生笑了,是刘今墨。   接着继续前行,甬道上竟然三三两两的出现了这种白化巨鼠的尸体,寒生一一看过去,死鼠都是被同一手法杀死的,直到前面的几只就不一样了。   这几只白化巨鼠的额头上都有一个洞,贯穿了整个颅骨,这是暗器所致。寒生用手电四处搜寻了一下,果然在地上找到了几枚钢质指甲。   不好,刘今墨有危险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用指甲来对付这些畜牲的,这说明他已到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了。   这些巨大的老鼠如果这时群起攻击,刘今墨肯定会被这些啮齿类动物啃噬得只剩骨头了。   啮齿类……那些骷髅头不就是啮齿类动物的颅骨么?   身后窸窸簌簌的有什么响动,寒生回头一望,黑暗中有几只硕大的红眼睛在鬼鬼祟祟的盯着他……   寒生心中一凛,手电光扫过去,果然是几只巨大的白化老鼠在看着他,仿佛犹豫着是否发起攻击。   寒生顿时冷汗流下,自己丝毫不会一点武功,这几只畜牲若是扑上来,自己绝对抵挡不了,牠们此刻大概是被刘今墨给吓怕了,才一时犹豫不定的。自己一定别慌张,越慌张越完蛋的快。   寒生站起身来,慢慢的朝后退去。   那几只巨鼠试探着步步逼近。   寒生此刻真的是害怕了,脑中想起了南山村,兰儿现在在应该是躺在床上,睡不着在想着寒生么?老爹也不知从京城回来家没有?还有笨笨,山人叔叔和荷香,恐怕都再也见不到了……   就是因为你们这帮臭老鼠,害得我死不瞑目!寒生大吼一声,对着巨鼠连连跺脚,顺手甩出钢指甲。“叮铛”一连串的金属落地的声音,再加上寒生的暴喝跺脚,那几只白化巨鼠吓的扭头就跑。   寒生趁机也转身顺着甬道狂奔了起来,心里“嘭嘭”直跳。   前面好似越来越宽敞了,此刻身后传来了“隆隆”的声音,恰似万马奔腾般。   寒生气喘吁吁的扭头一瞧,哇,可不得了了,身后甬道上白花花的一片,全是白化巨鼠正瞪着凸起的红眼向他狂奔而来……   寒生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撒腿就跑。   耳边传来的巨鼠奔跑声越来越近,仿佛已经听到了巨鼠们激动的喘息声。   寒生实在是跑不动了,眼看着鼠群就要追上了,这时前面黑暗中又出现了无数血红的眼睛,径直冲着自己扑过来了,为首的红色眼睛竟如铜铃般大……   寒生彻底的绝望了,他停住了脚步,默默地望着急速扑过来的,那血红血红的眼睛。   他将手电光照过去,心如死灰般。   光柱下,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只巨大的蝙蝠,颌下生着白毛,脖子上系着一条骑马布……   寒生认出来了,那为首的巨大蝙蝠正是阴蝠首领,紧随其后的则是自己接过生的那只母阴蝠。   首领威风凛凛的挡在了寒生的前面,霎时间,白化巨鼠们的脚步全部都嘎然而停止,甬道内静悄悄的。   寒生小的时候,每逢过年,父亲都要买回来几张年画贴在墙上。其中有一张,上面是一个身穿红布兜兜,头上扎髻的小男孩掀开笼屉,从冒着热气的笼屉中飞出来好几只蝙蝠。寒生问父亲,为什么老鼠会飞?父亲告诉他,老鼠溜进笼屉里偷吃了盐,在被热气一蒸,就变成了会飞的蝙蝠了。   自此,小寒生便一直认为蝙蝠就是老鼠变的了。   此刻,阴蝠首领威风凛凛的站在众白化鼠的面前,俨然是一只已经飞升的老鼠王了,只见首领“吱吱”的大叫数声,然后逼视着鼠群。   白化鼠们怏怏的转过身来,向着来路返回去了,不一会儿,一只也见不到了。   寒生大喜,激动得一把搂住首领的脖子,口中喃喃道:“咦,你们怎么来了?哦,我知道了,这儿才是你们的老家,你们夫妇带着孩子们回来了,传说中的大如磨盘的蝙蝠原来就是你们啊……”   阴蝠首领夫妇也是万分喜悦,不停的用脑袋蹭着寒生的脸颊,口中不住的“吱吱”的叫着,那十余只小阴蝠宝宝团团围住了寒生的裤脚,又蹦又跳的。   “哈哈哈,什么人竟有如此本领,将老叟的天鼠训得服服贴贴?”黑暗中有人朗声笑道,语音非普通话,像是湖南本地方言。   “啪啪”几声响,石洞内突然亮起了几盏油灯,洞内一下子明亮了。   寒生揉了揉眼睛,朝着说话声音的方向望去。   原来这是一座很大的石厅,四周石壁之上有许多幅岩画,色调都是白色的,画着裸体人的各种动作图形,每幅画都有两米多高,画中人物与真人般大小。   奇怪,方才说话的那个人在哪儿呢?   寒生目光扫视了石厅一遍,也没有看见有人在。   “这位小兄弟,看来一点武功也没有,眼力差极了,好啦,老叟下来了。”声音发自正前方的一幅岩画中。   这次寒生看清了,岩画中那模仿飞天动作的白色裸体人竟然是一个真人!   白色的裸体人轻飘飘的落在了寒生的面前。   这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年男人,满头的白发足有两尺多长,眉须皆白,双目炯炯有神,高鼻梁,大嘴巴,下颚微微翘起,嘴两侧的咬肌格外的大,显得十分有力。全身赤裸,一丝不挂,皮肤纯白,就像是一张白纸般,连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辨。寒生眼睛往下瞄了一眼,那人连阴毛都是白的。   又是不见阳光而产生的变异,寒生想。   “小兄弟,你是什么人,如何与天鼠头人相熟?为何来到鬼谷洞?”白发老者接连发问道。   寒生郑重地说道:“在下寒生,来自江西婺源,祖传杏林世家,今有一病例需求见湘西老叟释疑。”   “哦,你是学医的,既来求见我,想必医术已非泛泛之辈,我就是阿普老司,汉人叫我‘湘西老叟’。”老人说道。   寒生一听,急忙拱手行礼。   “先说说你是怎么与我的天鼠头人相识的吧?”湘西老叟道。   寒生于是将自己为母阴蝠接生和为阴蝠首领疗伤一事叙述了一遍。   “嗯,好小子,竟然懂得些外经疗法,老叟倒不知中原竟然出现了这样的杏林世家。”老叟点头道。   寒生心道,这老叟如此怪异,刘今墨进来后生死不明,毕竟我们未经人家许可,属于私自闯入,若不是认识阴蝠首领,恐怕自己也是凶多吉少。既如此,自己还是先套套近乎的好。   “请问老叟,这红眼阴蝠居住在大鄣山下的溶洞中,怎么一下子跑到鬼谷洞里了呢?”寒生问道。   老叟微微一笑道:“鬼谷洞中自古以来就有天鼠在此生息,当年鬼谷子隐居此洞之前就叫做‘天鼠洞’,后因鬼谷子而更名。天鼠代代繁衍,越来越多,所以,每隔七年,便会分群,你搭救过的这只天鼠,就是十余年前分出去的,几天前才带着婆娘和小天鼠返回来,你不说,老叟还不知道,原来牠的族群竟被恶人毒杀了,我还在捉摸着呢,怎么只剩下这几只了。”   寒生看到湘西老叟的脸色变得亲切了。 第一百零四章   “年轻人,看在你两次搭救天鼠的份上,我会回答你两个问题,可以说了。”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说道:“好,第一个问题,我的一个朋友先我一个时辰进洞来,他现在怎样了?”   湘西老叟嘿嘿冷笑了一下,说道:“他伤了我那么多的白毛岩鼠,老叟自然不能放过他了?”   “他被岩鼠吃了么?”寒生急道。   “没有。”湘西老叟摇摇头。   “你杀了他?”寒生又问。   湘西老叟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要问清楚他来这儿的目的以后,再去喂我的那些岩鼠。”   刘今墨还活着,寒生松了一口气,只要人还在,就还会想到办法的。   “第二个问题,听说您老人家几十年前曾经成功救治过一具肉尸,我想请您告诉我,您是如何救治的?是否是先使其回到中阴身后再救醒?”寒生提到了这次前来的真实目的。   湘西老叟一听脸色骤变,看了寒生一会儿,冷冰冰的说道:“年轻人,你是听谁说的?”   寒生如实相告:“数十年前,岭南吴道明曾经跟随他的师父来到天门山见过您,是他告诉我的,您成功的救治好了一具女肉尸,而且还生了孩子。”   湘西老叟沉思片刻,仿佛是在回忆着遥远的往事。   “不错,那是民国二十六、七年的事了,岭南佛山姓古的阴阳师带着一个小徒弟来到天门山月湖边的木屋,肉尸她就住在那里。”湘西老叟若有所思地说道。   “您是怎么医治她的呢?”寒生聚精会神地问道。   “你真的想知道么?”湘西老叟问道。   “是的。”寒生回答。   “你告诉我,你想要治的肉尸是男是女,年龄几何,与你是什么关系?”老叟接着问道。   寒生答道:“是位年轻女子,与在下并无任何关系。”   湘西老叟盯着寒生眉间仔细看了一下,缓缓说道:“嗯,从你眉间来看,你还是一个童子,此事关系重大,你可要想清楚了。”   寒生脸一红,说道:“这与在下是否童子有什么关系?另外,我想问您一下,您只从外表是如何瞧出我是童子的”   湘西老叟笑了一下,说道:“纯阳纯阴从未经房事的,其气血没有一丝杂气,阳中无阴,阴中无阳,血现于印堂气显于眉。凡阴阳交媾过一次,阳中有阴,阴中有阳,其眉必散,就是有些眉毛互相交叉散乱,乃是阴阳交互吸引所致。我观你的眉毛排列有序,并无散乱,所以断定你还是一个童子。”   寒生承认道:“确实如此。”   寒生接着问道:“救治肉尸与童子有什么关系?”   湘西老叟突然间落下两滴眼泪来。   寒生吃了一惊,但又不敢惶然开口相问,只得保持沉默。   湘西老叟叹了口气,说道:“我说一段往事给你听……”   民国二十六年仲夏,京城爆发了卢沟桥事变,许多难民南下逃避,湘西城里有些人也都跑到山里来了。深秋的一个月明子夜里,详细老叟在月湖边见到一个女人投水自尽,便将她救了上来,那女人生的眉清目秀,体态婀娜,十分的美丽,绝不是山里女人的样子。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漂亮的女人原来竟是一具肉尸,而且已经死去十余年了。湘西老叟很是吃惊,一般肉尸寿命很短,最长的也不过是数月而已,于是老叟替她号了上马和下马脉,才知道此女练过一种极阴的邪门武功,奇经八脉至阴,所以才可能处于肉尸状态下十余年,但每逢子夜都会阴气反噬,痛不欲生,因此而自寻短见。   湘西老叟问起她的身世,这女人原是凤凰城内一武林世家的小姐,家中父母均死于仇家之手,唯一的亲哥哥远在京城。十余年前,她自认武功有成,前去仇家复仇,不料仍非敌手,被重手震断身上诸阳脉而亡,丢弃在乱葬岗。也正因如此,阴脉蕴藏的邪门真气发生了作用,产生了尸变,成为了一具肉尸,找到了一个贩卖山货的小贩为宿主,而那小贩则购货来到了湘西天门山。   夜半子时,她离开了宿主,徘徊于月湖边,思前想后,此生家仇不得报,家兄音讯茫茫,自己又每日受到阴气反噬的痛苦煎熬,了无生趣,遂投湖自尽。   湘西老叟叹其一生命运多舛,遂决定救活她,可是第一步需要先从肉尸返回到中阴身,然后才能接上已断的诸阳脉,使其恢复为正常人。而从肉尸回到中阴身,湘西老叟必须舍弃已经守了八十多年的童子之身,两人埋于夜明砂之中,以纯阳度其纯阴,因为该女也是处子之身。   经与该女商量同意后,湘西老叟带她来到了鬼谷洞内,埋入夜明砂中三天三夜,完成了阴阳交媾,使其返回到了中阴身。然后又用了七七四十九日,接好了所有断掉的阳脉,那女人终于恢复到了正常人。   这时,湘西老叟才发现,女人怀孕了。   “哦,那女人是梅小影!”寒生脱口而出。   湘西老叟大吃一惊,犀利的目光逼视着寒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寒生被老叟冷峻的目光吓了一跳,他实事求是的对湘西老叟讲述了在山中遇到了老婆婆,被邀请去了她的家里以及刘今墨如何与婆婆的丈夫天门山老祖饮酒,自己同婆婆下月湖捞巨蚌,婆婆准备在夜里取方诸水治眼疾的事情述说了一遍。婆婆的亲哥哥原来就是刘今墨的师父梅一影,所以知道了婆婆的名字叫做梅小影。   婆婆的原话,“就是那老东西啃的”骷髅头一事,寒生没有说出来,他怕湘西老叟听了可能会不高兴的。   “什么天门山老祖,自命不凡,就是酒鬼一个而已。”湘西老叟鼻子“哼”了一声。   看来他俩有过节,也难怪,争风吃醋呗,寒生心里想到。   “夜明砂……石肝,不就是蝙蝠的粪便么?味辛,微苦,性寒,归肝经,清凉散泄,原来竟还有如此之用法。”寒生自言自语道。   湘西老叟面色稍稍缓和了些,说道:“天鼠屎有一种奇特的作用,医书中从未提到过,就是可聚阳气,行房之际,大汗淋漓,阳气易蒸发,埋入此物之中,使之足厥阴肝经阳气不外泄其表。大凡肉尸必阴,非纯阳不可敌也。”   寒生沉吟道:“老前辈,难道令肉尸返回中阴身舍此之法,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绝无它法。”湘西老叟断然道。   寒生这下可是犯难了,千里迢迢赶到了天门山,历尽艰辛见到了湘西老叟,可是得到的竟然是这样一种法子,试想,自己如何能够乘人之危,对明月做这等事呢?将来又有何面目面对未婚妻兰儿呢?   可是,明月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老前辈,那刘今墨是梅小影婆婆亲哥哥的徒弟,您就高抬贵手放了他吧。”寒生央求道,刘今墨是老江湖了,明月的事情问问他,兴许能够找到两全之策。   “不行,以命抵命,一人换百只岩鼠,已经够便宜他了。”湘西老叟一口拒绝。   寒生焦急道:“您老人家如何才能放过刘今墨?”   湘西老叟想了想,突然脸色一变,容光焕发的说道:“只有一个方法,你若是能够做到,我就可以放了他。”   寒生一听有希望,忙道:“只要在下能做到的,老前辈请讲。”   湘西老叟嘿嘿一笑:“你猜。”   “我猜?”寒生不解道。   “对了,你猜猜看,我想让你做什么?”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心中寻思道,这个怪老叟让我猜,那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呢?争风吃醋……对了,一定是小影婆婆!   “我猜老前辈一定是想让在下去跟梅小影婆婆说,请她回到老前辈的身边。”寒生说道。   湘西老叟一下子脸红了,支支吾吾说道:“她如此狠心的杀死了我们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回心转意呢?你猜错了。”   寒生吃了一惊,道:“您说婆婆她杀死了你们的孩子?”   湘西老叟又掉下了几滴眼泪,面目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   “是的,是她杀死了我俩的骨肉,我想一定是那个酒鬼的主意,若不是碍着小影的情意,我早就把那个酒鬼干掉了。”湘西老叟忿忿道。   寒生有些瞠目结舌,愣在了那里。   “自从小影怀孕了以后,我俩恩恩爱爱,世上没有人比我们更幸福的了。小影不愿意住在鬼谷洞内,我就在月湖边上盖了一间小木屋,供她居住,每天晚上,我都出洞与她相会,其乐融融。小影是个好女人,她还在木屋边上开垦了几块菜地,白天种种菜,养养花,做好了饭等着我,你知不知道,月湖里面的鱼可好吃了。   小影肚子里的孩子慢慢大了,可是我这时候练功正在紧要关头,有时一连数天都不能出洞,这时候,那个坏蛋酒鬼竟然乘虚而入。小影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容易相信人,结果被酒鬼的花言巧语给哄骗了,等我发现时,他俩已经好上了。我想要杀了那酒鬼,不料小影竟以死相要挟,我没办法了,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生活在了一起。有一天,我实在气不过了,就一把火将他俩的家——小木屋给烧了。   后来,他俩搬走了,就是你去的那个歪七扭八的吊脚楼,那酒鬼看我叫‘湘西老叟’,他就自命为‘天门山老祖’,想要压过我,看在小影的份上,我也不与他计较,谁让我比他大了几十岁呢。   直到有一天,小影跑来告诉我说,肚子里的孩子死了,我一切脉,果然胎儿已死多日,唉,没办法,只有用药化掉了死胎。后来,我才意识到,一定是那酒鬼甜言蜜语,哄骗了小影合谋杀死了我的孩子,可怜我一百三十几岁的人就这样没后了。”湘西老叟又接连掉下了几滴眼泪。   寒生不知如何安慰老叟才好。   “你真的猜不到我想要你做什么吗?”老叟幽幽说道。 第一百零五章   寒生摇了摇头。   湘西老叟叹了口气,说道:“你做我的儿子吧,我将传授你‘鬼谷神功’,就是江湖上梦寐以求的‘天门三十六量天尺’和我所有的苗巫医术,远胜于中原医术,如何?”   寒生想不到湘西老叟竟然提出这样的条件,一时语塞。   湘西老叟见寒生在犹豫着,便解释道:“孩子,‘鬼谷神功’是一种男子御气之术,学成后至少寿命可达一百三十岁以上,而且独步江湖,无人可敌。我的苗巫医术加上你的中原医术,你日后定会成为一代神医,成就定可在扁鹊华佗之上啊。”   寒生笑了笑,说道:“寒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生只想悬壶济世,能够医病救人,让患者少点痛苦而已。鬼谷神功虽然独步武林,可我并不想与人争斗,更不想伤人和杀人,当今时代,有枪有炮也有法律,和古时候不同了,学会神功用处也不大。况且寒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我若会男子御气之术,活到了一百三十多岁,可兰儿她却早已作古多年,寒生一个人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思呢?至于老前辈说苗医远胜中原医术,这一点晚辈不敢苟同,寒生只不过跟父亲学了点中医的皮毛,实数微不足道,真正的中医博大精深,自黄帝时期至今已经数千年,这期间,中原的百姓就是依靠中医才繁衍生息至今。只可惜,有很多珍贵奇妙的验方都已失传了,否则,当今世上有许多的绝症就不会再是不治之症了。”   寒生的话字字珠玑,义正言辞,湘西老叟听罢默默不语,良久,他缓缓说道:“人各有志,老叟也不便勉强。好,现在老叟问你,自从民国初年,西医开始传入中原,你们的中医术如秋风落叶般节节败退,听说凡是城市乡镇都已经有了西医院,而在湘西苗疆,仍然还是苗医我行我素,这说明了什么?中医不敌西医,中西医不敌苗医。在这一点上,你若能反驳说服了老叟,刘今墨的事情自然悉听尊便。”   寒生其实除了《青囊经》上的怪招之外,对于中医理论所知甚少,好在他悟性极高,触类旁通,再加上熟读了刘伯温的《尸衣经》,通晓天下最实用怪异的辟邪之术,因此思路与常人有异,往往出奇制胜,毙敌于一招之内。   “老前辈可否向寒生介绍一下苗医?”寒生谦虚地说道,知己知彼,才能找到机会。   湘西老叟点点头,开腔说道:“苗疆黑苗巫在苗语中叫做‘密那’,遇病人杀犬而禳,名曰打老魔,他们擅长‘过阴术’和‘望鬼术’,所谓巫医合一、神药两解是也。湘西黑苗,在清朝乾隆帝之前,还未入‘官籍’,被称为‘苗族生界’,仍沿袭清初的土司制度,有‘蛮不入境,汉不入洞’的禁令,所以中原汉族医药并没有传入我们这里。民国以后改土归流,中西医开始传入,但由于不敌苗医,渐渐销声匿迹了。   苗巫医认为病因是季节气候和外来毒素(如风毒、水毒、气毒、寒毒)等所致,历来均有两纲、五经、三十六症、七十二疾的说法,两纲指冷病、热病,五经指冷经、热经、半边经、快经、哑经,三十六症是指内科病,七十二疾为外科病,共计一百零八症。疾病的名称在苗疆,形象具体,易于对症下药。如乌鸦症,是指病人昏厥虚脱休克,如乌鸦有时扑地翻白眼般。蚂蚁症,指人的神经麻木如蚁噬。鱼鳅症,是中暑。南蛇缠腰症,就是中医的缠腰火丹,听说西医叫什么‘带状泡疹’,又难听又难记。   苗医的诊法有指甲诊、耳壳诊、指纹诊、头发诊、毫毛诊、鬓角诊、掌面诊,切脉的手法和部位同中原医术截然不同,有三关脉、上马脉、下马脉、指间脉、肘脉、昆仑脉、五指脉,疗法更是出神入化,有滚蛋疗法、糖药针疗法、化水疗法、挑筋疗法、发泡疗法、佩戴疗法、放血疗法等等。   可是,中原医术呢,简单呆板,就知道翻《黄帝内经》几本破书,我说的对不对啊。”   湘西老叟果然医理甚是通晓,寒生顿时哑口无言。   湘西老叟捋着白色的胡须面带微笑注视着寒生。   寒生情急之下,竟然冷笑起来:“那是外经失传之故。”   湘西老叟微微吃惊道:“你小小年纪,竟然知道《黄帝外经》?”   寒生心想,为了救刘今墨,索性豁出去了。   “老前辈,您可能知道,古时候的黄帝时期,世间共有三位名医,雷公、岐伯和名气最大的俞跗。此人的医道非常高明,治病一般不用汤药以及针灸按摩等一般的中医治疗方法,而是用刀子划开皮肤,解剖肌肉,切除病灶后结扎,还有更多的匪夷所思的方法。甚至俞跗发现溺死之人,竟然以采用心肺复苏等人工呼吸的方法救活,要知道那可是在2000多年前啊。   在俞跗晚年的时候,黄帝派仓颉、雷公、岐伯三人,用了很长时间,把俞跗的医术整理出来,共纂成三十七卷,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公布于众,仓颉就去世了。后来,俞跗的儿子俞执,把这本书带回来交给父亲修订。不幸全家遭到了大火,房屋、医书和俞跗、俞执全家人,一起化为灰烬,《黄帝外经》就此失传,中原就只剩下了《黄帝内经》了,而且古时候都是记载在竹简之上,反复抄袭,错杂遗漏是在所难免的了。”寒生慷慨激昂的陈词道,尽管是从麻都那儿听来的,现在正好现炒现卖,倒也朗朗上口。   湘西老叟眨了眨眼睛,一时语塞。   寒生乘胜追击:“《黄帝外经》精深的疗法失传了,只剩下了内经博大的理论,于是无数代悬壶医师默默地发掘、验证,其间也有不少悟性极高之人,也曾感悟到了部分《黄帝外经》的皮毛,因而出现了扁鹊、华佗以及张仲景等神医,当然由于中原经常爆发战争内乱,致使他们几位神医的医术也都遗失过半,那些传下来的,也都是后人加以编篡上去的了。你想想,若是《黄帝外经》仍存于世,内径为理,外经为用,内外结合,岂非敌不过苗医?据说,苗疆自古以来并无自己的文字,苗医术也只是靠口诀来代代传诵,更没有理论书籍流传下来,试问,怎能同博大精深的中原医术相比呢?”   这下轮到湘西老叟哑口无言了。   “当然,苗医能够如此艰难的流传下来,自是相当卓越的,尤其是有些巫术,寒生是非常赞同的。”寒生缓和了下语气道。   “你真的能以方诸水治好小影的清风内障么?”湘西老叟低声问道。   “加上了金龙子浸泡,应无问题。”寒生肯定道,他现在已经对《青囊经》上的方子确信无疑。   湘西老叟点点头,也没见其如何使力,赤裸的身子突然向后飘起,就如同岩画上的飞天姿势一样,白发、长须甚至白色的阴毛都潇洒飘逸之极。   但见老叟双掌猛击岩壁,“轰隆隆”一声响,那块岩壁转动了九十度,刘今墨从里面疲惫的走了出来。   刘今墨来到寒生面前,神情有些尴尬,身下的裤子已经被白化巨鼠撕成了条状,上面血迹斑斑。   “谢谢你,你说的话,我在岩壁缝隙那儿都听到了。”刘今墨颇为感激的说。   “你受苦了。”寒生眼眶有些湿润。   “唉,你们可以走了。”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默默地走到湘西老叟面前施礼,说道:“承蒙老前辈教诲,寒生十分感激。”   湘西老叟走到侧面的一幅岩画前,按动机关,打开了一道石门,说道:“老叟带你们从这条秘道下去,这条秘道直通月湖。”   阴蝠首领夫妇跃了过来,与寒生依依不舍,硕大的血红眼睛里似乎噙着泪花。   “有机会再回去卧龙谷吧。”寒生最后拥抱了首领,然后随湘西老叟进了秘道。   这是一条向下走的天然石甬道,曾经有人在甬道上凿有台阶,石阶上也满是青苔,十分的湿滑。转角处是一巨大的圆形石水池,寒生手电光照过去,池水呈深绿色,有零星气泡冒出。   “这是玉鬼池,石壁上篆文记载人死后泡在里面可以发生尸变,不过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湘西老叟介绍说道。   十多分钟后,他们走到了石阶的最后一阶,那里完全被水所淹没。   “从这里潜下去,两三丈以外就是月湖了,我以前去和小影相会,走的就是这条秘道。”湘西老叟说道,脸上浮起了笑容。   “老前辈,您为什么不出去呢?”寒生关切的问道。   “自从小影走了,我就再也不想返回尘世了,况且我的寿命也不会很久了。寒生,你是一个心地纯朴的孩子,日后若是有事,就从这条秘道进来找我吧,如果老叟还在。那三十六幅岩画就是‘天门三十六量天尺’的武功秘籍,若是愿意的话,你随时可以来洞中参悟。”老叟多年未见外面的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老前辈,我想问您一件事,月湖底下的那些骷髅头是您啃的么?”寒生问道。   湘西老叟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不错,正是老叟啃的,岩鼠可是美味之极呢。”   可那是生的啊,寒生想。   湘西老叟拉着寒生的手,最后说道:“肉尸若是每夜子时以至纯阴气自涌泉穴输入,可维持不死。”   寒生闻言大喜,连连道谢。   月湖水冰冷彻骨,寒生和刘今墨潜出不多远,就浮上来到月湖的水面上了,他俩朝着岸边游去。   岸边上,月光下,依偎在一起的是两个奄奄一息的人。 第一百零六章   月光下,荫尸沈菜花裹着黑色尸衣直奔天门山而去。   鬼谷洞悬崖上面,麻都焦急的踱着步,连铁掌柜也都沉不住气了,寒生下去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可还是音讯全无。   “妈妈。”麻都怀里的婴儿突然轻声叫道。   麻都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刘今墨与孩子的关系非比寻常,一路之上,婴儿时常叫刘今墨妈妈,因此也并未加在意。   “谁?”铁掌柜猛地发现一个黑色的人影无声无息的立在数丈开外,月光下,那人裹着黑色的尸衣,戴着黑色毡筒高帽。   咦,这深夜之中怎么会有一个尸体孤零零的站在这峭壁之上呢?铁掌柜心中疑惑。   铁掌柜走上前去,莫不是哪一家赶尸匠走丢了具尸体?   待到近前一看,原来是具十分美貌的年轻女尸,月色之中,那女人眼睛明亮,皮肤白皙,只不过脸上斑斑血迹,还是好像哪儿有点不对劲儿,他终于想起来了,这具女尸的面门上没有粘贴黄色的辰州符。   那女尸突然间咧开嘴笑了,双臂一张,甩开了那件黑色裹尸布,里面是一身素白色,只见她脑袋一晃,震落了高筒黑帽,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   不好,诈尸了!铁掌柜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可是已经晚了,那女尸已至面前,张开血盆大口咬下……   铁掌柜武功也是不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形急闪,但觉左耳一凉,撤身圈外以手探视,发现左耳已经被咬去了,满手及半边脸上全都是鲜血。   他的伙计目睹了掌柜只一个照面。脸上就已血肉模糊,早已吓得动弹不得了。   沈菜花径直朝麻都扑去。   麻都不会武功,但他本身是苗疆的走阴巫师,黑巫术却也得心应手,对付诈尸的区区一具女尸,倒也并未放在眼里,但若施术须得使用双手,无奈只得弯腰将怀中的婴儿放在了地上,待直起腰身的时候,左手中已经拿着一条绺巾,右手握着一把司刀,这是苗疆走阴巫师的独门法器。   麻都左手转动绺巾以逆时针方向画圆圈,同时口中念起“拘尸咒”,扑至近前的沈菜花突然间止步,两只眼球盯着绺巾打着转,而此刻,另一只手中的司刀则慢慢的递过去,径直插向沈菜花的心脏……   “妈妈。”地上的沈才华突然间跃起,在空中时就咧开了小嘴,露出两排尖利的小牙,一口咬在了麻都的左手腕上……   麻都本料不到鬼婴会突然出手,一时措不及防被咬中手腕,那小而尖利的牙齿入肉三分,险些切断了手腕动脉,麻都大叫一声,丢下了绺巾,另一只手也扔下了司刀,急忙捂住伤口。   沈菜花瞬间由巫咒中清醒过来,一把抄起沈才华,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须臾,大家才从惊愕中缓过神儿来,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好厉害……”良久,铁掌柜才边捂着半边脸,战战兢兢的说道。   麻都焦急着说道:“这女尸干嘛掳走沈才华,这让我如何向刘今墨先生和寒生兄弟交待啊。”他边说着一面拾起绺巾包扎在自己的手腕处,止住流血。   “这是具什么尸体,如此的凶悍?”铁掌柜心有余悸的说道。   “这可能是从汉地跑来的荫尸,苗疆没有这种东西,”麻都说着并注意到了铁掌柜脸上的伤,便上前细瞧道,“铁掌柜,你伤得不轻啊,我得帮你简单处理一下。”   麻都走到林子旁转了一圈,手里多了一把金黄色的丝状野草,他将其按在了铁掌柜的半边脸上,那伙计扯下自己的外衫,撕成布条,缠在了掌柜的头上。   “这是金毛狗,止血消炎效果极好。”麻都说道。   “快看,那是什么!”那年轻伙计突然手指着悬崖峭壁下面的月湖叫道。   麻都和铁掌柜定睛朝下面望去,清凉的月光下,如镜般的月湖,岸边上有几个小小的人影在晃动,其中夹杂着手电筒光。   “这时候,月湖边怎么会有人呢?可能是寒生他们。”麻都推测道。   铁掌柜沉吟道:“鬼谷洞一定是另有出口。”   麻都说道:“我们下去看看。”   三个人急急忙忙绕道下山,不久,他们赶至了月湖边,一看,果然是寒生和刘今墨,另外还有一老者和一位白发师太,但是好像都有伤在身。   寒生见到他们非常高兴,说道:“已经见到湘西老叟,详情回去再说。这两位与我相识,他们中了慢性剧毒,前来天门山找我医治。”   “中了什么毒?”麻都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目前还不晓得,只有回到客栈再详查,他俩已经被刘今墨点了穴道,现暂时护住心脉,再设法救治,你们两个怎么也伤着了?”他发现了麻都腕上和铁掌柜脸上都缠上了布条,上面血迹犹在。   麻都惭愧之极,将荫尸的突然出现,打伤自己和铁掌柜并掳走婴儿一事详细述说了一遍,回避了沈才华疯狂噬咬自己手腕的真实情况,被一个婴儿咬伤,实在是太过没面子了。   “原来是沈菜花来了。”寒生自语道。   山坡上,一株黄桷树下的阴影里,妮卡骑在白马上,默默地注视着寒生一行人离开了月湖边。   当一切都归于静寂的时候,她默默地将马拴在了树下,然后来到了月湖边,仰望着天空中的明月,长叹一声,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   破晓时分,寒生一行人终于返回到了天门客栈。   一踏进客栈大门,迎面闻到一股血腥气味儿。   “慢!”刘今墨不愧为老江湖,立刻明白客栈里发生了变故,他迅速放下背上的吴道明,身形晃动,已至东屋之内。眼前的情景实在是血腥恐怖之极,地上躺着一具身裹黑色尸布的面目狰狞的男尸,尸身之上有一片烧灼的孔洞。靠边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具同样身披黑色裹尸布的女尸,面门上粘着一张黄色的辰州符。   大通铺的床沿上,斜躺着赤裸裸的莫老大,双目圆睁,脖子处血肉模糊,鲜血流了满身,地上还汪了一滩。床上,全身一丝不挂的王掌柜跪靠在墙上,眼睛微睁,面带微笑,脖子上也是血肉绽开,露出来了白色的颈骨,动脉血直喷射在了白墙上,半边墙都染红了。   残儿侧卧在床上,双目紧闭,嘴角处殷红一片,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那床棉被。   惟有一清还在被子下面沉睡着,发出均匀的鼾声……   寒生等人也都惊呆了,铁匠铺的伙计双腿打颤,几乎呕吐了出来,捂着嘴退出了房间。   “这是什么人做的?如此的凶残?”寒生问道。   刘今墨沉吟道:“江湖上的仇杀一般不会是这个样子的,王掌柜两人都是被咬断脖子而死,所以不是人类所为。”   寒生上床,伸手按住残儿的手腕,已无脉跳,深切之下,隐约察觉到一丝极微弱的搏动。   “将他俩抬到西屋去。”寒生吩咐道。   刘今墨抱起残儿去了西屋,寒生和麻都两人来抬一清。掀起被子一看,一清师傅竟然是裸体,鸡胸凸臀,皮粗色黄,干干瘪瘪的,丑陋之极。   一清、残儿,还有吴道明和师太,全部在西屋的大通铺上一字排开。   寒生望着他们,心中揣揣不安,这可怎么治啊?   铁匠铺的伙计跑进来说道:“少了一具尸体。”   刘今墨默默地走了出去,看完之后回来说道:“寒生,我们临走时,我注意看了一下,那莫老大赶的尸体一共是四具,现在全部算下来,只得三具,确实少了一具。”   麻都在一旁说道:“我知道了,就是掳走婴儿的那具荫尸。”   “你是说沈菜花?难道王掌柜他们是被沈菜花咬死的?”寒生仿佛有些明白了。   “我的耳朵也被她咬掉了。”铁掌柜在一旁难过的说道。   刘今墨悄悄对寒生说道:“江湖上遇到这种事情,如果避不开的话,一般的都是采用毁尸灭迹的方式行事。”   寒生道:“我们不可以报官么?”   “不行,你想想,公安机关怎么会相信已经死去的沈菜花又咬死了两个人呢?到时候,我们大家都会脱不了干系。”   寒生想想也是,都已经是什么年代了,政府都是无神论者,绝对不会相信荫尸这种迷信的说法的。   “那么,我们应当怎么办呢?”寒生说道。   “交给我吧。”刘今墨说道。   寒生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刘今墨叫上了那名伙计,拿着锄头和铁锨,来到了后院菜地里,开始刨坑。天亮之前,他们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大的深坑,刘今墨陆续的进屋,拎着王掌柜和莫老大赤裸裸的尸身,丢到了坑里,随后又将另外赶尸来的三具尸体一同丢了进去,包括死尸们所有的衣物。   “还有一具。”伙计拎来了一只黑色的死猫,那是昨天夜里被沈才华偷偷咬死吸血的尸猫。   最后,刘今墨将土坑全部回填好,夷平了痕迹。   刘今墨吩咐伙计将地面和墙上的血迹清理干净,然后悄声告诉寒生,已经照着江湖上的规矩全部处理完毕。   目前,伤势最重的是残儿,寒胜检查后发现他的右侧断掉了三根肋骨,断骨刺破了胸腔,伤及了内脏,没有办法,只有手术治疗了。 《青囊经》上开篇就记载了华佗的麻沸散,主用“曼陀罗花,亦称风匣儿、山茄子,气味辛、温、毒,秋季采曼陀罗花,阴干。药用一升,另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各四钱,炒南星一钱,热酒调服三钱,乃令既醉无所觉,跨破腹背,抽割积聚,若在肠胃,则断截前洗,除去疾秽……”   当刘今墨处理尸体之时,寒生已经吩咐麻都骑上快马,前去寻找所需之草药及手术器械了,尽管自己从来未曾给人开过刀,但是在这荒山僻壤,时间拖下去,残儿必死无疑,而且他也经受不起颠簸,无法送去遥远的医院。   吴道明和师太中的是同一种毒,这一点,他在月湖边上曾详细的询问过师太,毒发是自尾闾穴麻木开始的,继而蔓延至腰胯部,最后全身酸麻,知觉慢慢丧失。   尾闾穴属督脉之络穴,别走任脉,此穴出了问题,会阻碍周天气机,丹田气机不升,也是人身体上的要穴,是什么类型的毒呢?寒生苦苦思索,仍是不得要领。   这黄家也真是太过阴毒了,寒生想,毒药从何而来的呢?江西婺源附近有一处地方的山上倒是出产一种名为“红信石”的药石,学名“三氧化二砷”,也就是古戏文里的砒霜,江湖人称之为“鹤顶红”。小时候,寒生一直以为“鹤顶红”是丹顶鹤头上的那撮红色的羽毛。   有一次,父亲曾去救治过一个红信石急性中毒的人,但是并没有活过来,后来父亲告诉寒生,红信石就是“鹤顶红”,中毒后,一般早的便会即刻发作,晚的在也于一两个时辰内发作,症状像急性胃肠炎,口中有大蒜和金属味,咽喉部烧灼感、发干口渴,恶心、呕吐、腹痛、腹泻、大便呈水样,伴有里急后重的感觉,严重时可吐出血性液体,并且有抽搐休克症状,急性肾功能衰竭,直至死亡。   慢性中毒,表现为乏力、肢麻、贫血、肾功能减退、经常有手足尖部痛疼等症状,与平时的饮食有关。   会不会是慢性砒霜中毒呢?每天在饮食中下点,无色无味,根本察觉不出来。寒生反复寻思着,可是与尾闾穴有什么关系呢?   寒生叫来刘今墨,把自己心中的疑惑告诉了刘今墨。   刘今墨听完抿起嘴笑了,说道:“这很简单,你想,他俩保持纯阳纯阴数十年,一旦干柴烈火燃烧起来,岂是非同小可,那吴道明的的肾脏负担极重,手足尖部疼痛症状乃是末梢神经在疼痛,而尾闾穴正是督脉最末一穴,末梢神经集中之地,此穴不麻才怪呢。”   寒生一听茅塞顿开,心中疑惑顿解,他遂吩咐刘今墨说道:“刘先生,请你在输些阳气入吴道明的足阳明胃经,一定要快和猛,就从他的前颈喉结旁边的人迎穴输入。”   刘今墨说道:“明白了。”于是运足真气,探出左手食中二指,分别点在吴道明脖子上喉结的两侧人迎穴上,猛地将真气灌入。   不一会儿,吴道明的口腔里面散发出一股生大蒜的味道。   “不错,他俩是在饮食中被黄家下了‘鹤顶红’,每次控制了分量,慢慢积累达到中毒的剂量,否则,以他两人的武功不会觉察不到的。”寒生说道。 第一百零七章   婺源县人民医院住院病房内,孟红兵的病情基本稳定住了,颈椎以下虽然仍不能动,但是精神却是格外的好,因为自今日开始,服侍他的人就要更换成兰儿了。   父亲采用了黄建国的计谋,对吴楚山人和兰儿软硬兼施。首先是由镇上通知吴楚山人,他们一家是外乡人,如要居住在南山村,必须提供原籍政府的介绍信和一系列相关证明,否则,将无限期的收容审查或遣送回原籍,但如果家里有人在本地国营单位有正式工作的可以除外。   吴楚山人一家十分的着急,但又苦于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就在这时,孟主任登门拜访,并表示,县人民医院有几个新招护士名额,他可以通过关系给兰儿弄到一个名额,月薪50元,在当时的年代,相当于四级工人的待遇,是相当具有诱惑力的了。   事情如此简单的就办好了,兰儿正式来到县人民医院上班,属于国营职工,吴楚山人夫妇也就无须再要介绍信和那些证明文件了。   兰儿有了正式工作,自是欢喜不已,医院提供职工宿舍,食堂吃饭有补贴,价格也是相当便宜。经过几天简单的培训,兰儿就正式上岗工作了,而且是院长亲自谈的话,充满了鼓励和鞭策,并要她努力学习与积极工作,发扬吃苦耐劳的革命精神,争取早日加入党组织。   她今早接到了她的第一个工作岗位,全职护理一个高位截瘫的病人。护理工作内容主要包括有,病人的饮食,打针吃药,全身的清洗和按摩,防止生褥疮与肌肉萎缩,以及协助病人大小便等。   于是,兰儿一大早就身穿崭新的护士白大褂,一张纯朴的红红脸庞,一双浓眉大眼,英姿飒爽、精神抖擞的来到了二楼的二零一号病房,这是一间单人高干病房。   她轻轻推开病房的门,轻手轻脚的来到了病床前。   那病人忽然转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她,嘴里说道:“兰儿,你来啦。”   兰儿大吃一惊,她怎么也想不到,那病人竟然就是孟红兵……   “怎么是……是你?”兰儿吓得转身就走。   “你不想要这份工作了么?”身后传来孟红兵吃吃的笑声。   兰儿慢慢的停住了脚步。   “你们一家三口人想去收容所吗?”孟红兵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   兰儿慢慢的回过头来。   孟红兵口气缓和了下来,轻声说道:“兰儿啊,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为难你的,因为,我还要等寒生来给我治病呢,我哪儿能那么傻呢,得罪了你不就等于得罪了寒生么?”   兰儿站在了地上默默不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兰儿啊,我想小便,可我实在动不了,麻烦你把尿壶取过来。”孟红兵故作尿急的样子。   兰儿在地上缓缓的移动着脚步,弯腰将床下的白色搪瓷便器拿起来,背过身去递到床上……   “我的好兰儿,这让我怎么尿吗?请你抓住我的小鸡鸡,塞进尿壶嘴儿里去,完事以后,还要把小鸡鸡抖一抖。”孟红兵心怀叵测的说。   兰儿似乎打定了主意,二话不说,将便器往被子上一撂,转身向门口走去。   这时,门开了,走进来院长和孟祝祺。   “院长,我要换一个工作岗位,再苦再累都行。”兰儿急切的向院长央求道。   院长脸色顿时沉下来了,说道:“兰儿同志,革命工作怎么能挑肥拣瘦呢?你要做一颗革命的螺丝钉,把你放在哪儿,就在哪儿发光发热。你说,你为什么要换工作?”   兰儿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嘴里说道:“他是个男的,我……”   院长异常严肃的训诫道:“你错了,兰儿,你要把他看做是你的革命同志,是你的阶级弟兄,记住,是同一战壕的革命战友。”   “可他是光着身子的……”兰儿胀红着脸嗫嚅道。   院长和蔼可亲的说道:“兰儿同志,当你把无产阶级革命人生观摆正确了,你就会深刻的体会到,在你的眼里,不存在男人与女人的区别,也不存在光着身子与穿着衣服的区别,他们都是你的革命兄弟,难道我们能眼睁睁的看着病魔正在一步步地吞噬着我们阶级弟兄的身体,而不管不顾,而逃避吗?况且,护士工作就是要接触病人的身体嘛,做什么都有第一次,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兰儿紧咬着嘴唇,脸上一会儿红一会白的,最后,她想到了寒生,眼睛里终于有了光彩,脸色也越发刚毅了。   “院长,我不做了。”兰儿平静的说道。   “你……”院长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   “哎,兰儿姑娘得到这份工作很不容易的,院长,我看就再派一个有经验的老护士过来,革命工作也要传帮带嘛,就让兰儿先慢慢熟悉着。好了,你们先到外面聊聊,我有话要对我儿子说。”   院长和兰儿出去了,并把门带上。   孟祝祺脸色变得兴奋异常,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小兵,我接到你姑父从京城打来的电话,太极阴晕他妈的真是太神奇了……”   孟红兵登时也睁大了眼睛,急切的说道:“老爷子不是才葬下去半个多月吗?怎么这么快就有反映了?”   孟祝祺神秘的笑笑,道:“你建国表哥刚刚回京几天,就被任命为北大的学生会主席和团委书记,并且是校党委的委员啦。”   “就这么大点个官啊。”孟红兵不屑一顾的嘟囔着。   “你懂什么?北大是国家栋梁的摇篮,是红色革命接班人的基地,你想想,建国在这个摇篮里是顶尖人物,将来还愁上不去么?太极晕啊太极晕,这么快就开始发了啊。”孟祝祺心驰神往的憧憬道。   孟红兵撅嘴道:“那寒生的老爹有没有放回来啊,我可急等着寒生来给我治病了,啊,对了,爸爸你上次说,寒生可以让我长出新的蛋蛋?”   “他是这么说的。”孟祝祺回答道。   “要是那样的话,我就能硬起来了,到时候我要多搞她几个……”孟红兵沉浸在幸福的亢奋之中。   “唉,朱医生还没有回来,爸爸会继续追问的。”孟祝祺叹口气道。   “爸爸,那个奸夫朱彪弄死了么?”孟红兵咬牙切齿的问道。   孟祝祺眉头一皱,说道:“奇怪,朱彪和孟五他们三个人一起失踪了,我派人去到卧龙谷看了,连个人影都不见,这不,昨天孟五家里还来要过人呢。”   “不会跑了吧?”孟红兵担心的说道。   孟祝祺陷入沉思之中。   医院的花园里,院长继续做着兰儿的说服工作。   “兰儿同志,护士工作既要有积极的工作热情,更要有崇高的阶级觉悟,我给你讲一个老红军的革命故事。红军长征过草地的时候,我们的一位经过了枪林弹雨的红军首长,受了重伤,手脚不能动,可是又大便干燥,肚子胀得鼓鼓的,怎么办?我们年轻的红军小护士,年龄与你相仿,她怀着崇高的革命热情,用手指伸进首长的肛门,一点一点的将干硬的粪便抠出来,首长得救了,随即又投入到对抗国民党反动政府的斗争第一线去了,最后赢得了革命的胜利。你想一想,这位可歌可泣的红军小护士,她的精神是多么的崇高和可贵啊。”院长充满激情的讲述着。   “后来呢,那个小护士呢?”兰儿关切地问道。   “后来,后来她与那位红军首长结婚了。”院长的话似乎有点尴尬。   “哦,原来是这样。”兰儿若有所思道。   孟祝祺走出了医院大楼。   “院长,谈好了么?”孟祝祺问道。   院长点点头,说道:“兰儿同志还是有一定的阶级觉悟的,孟主任,我遵照你的意见,马上派一位有经验的老护士到二零一病房,兰儿同志先不必动手,可以边看边学习,等完全适应了以后再说。”   孟祝祺对兰儿说道:“兰儿啊,有什么困难就跟组织上说,组织上一定会妥善解决的,另外,我正在设法请朱医生早点从京城里回来,唔,寒生外出还没有回来么?”   兰儿回答说还没有回来。   是啊,寒生,你怎么还不回来?兰儿心中说道,眼眶内噙满了眼泪。   新派来的是一位护士长,四十多岁,做事干净利落,左右逢源,但正义感挺强,是个阿庆嫂式的人物。   刚一见面就把兰儿拖过到一边,悄声问道:“兰儿,那个没蛋蛋的家伙是不是看上你了?”   兰儿吃了一惊道:“什么?我不明白。”   护士长神秘的一笑,说道:“你是特护,明白吗?如果是亲戚还好说,可是你又是假装招工招来的,指定负责二零一房,所以嘛……”   “特护?假招工?”兰儿越发糊涂了。   护士长解释说道:“特护就是专门特别护理,不干别的事儿,我们也都管不了你。医院目前人浮于事,根本不缺人手,怎么会突然招工呢?而且就你一个人。”   兰儿疑惑道:“不是说招了一批么?而且还是正式国营职工,还要给套工人级别呢。”   护士长更笑了,说道:“你政审了么?你体检了么?你填写过国营企业职工登记表了么?”   兰儿摇摇头,表示都没有。   “这就对了,他们有意要你服侍二零一房,但是以假招工的形式来办,所以,我想那个没蛋蛋的人喜欢上了你,而你又不知道,不然费劲儿绕这一圈儿干啥?”护士长说道。   兰儿彻底的楞住了。   “咱们都是女人,我是看你单纯的有点傻,这才提醒你的,没有蛋蛋的男人绝对是不能要的,一辈子守活寡,到时候后悔就晚了。”护士长真切的说道。   兰儿默默无语,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道:“我懂了。”   “这个社会上,吃亏的总是女人,你再好好想想,我先去二零一房了。”护士长同情的望了兰儿一眼,匆匆走了。   兰儿回到自己的寝室,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然后溜出了医院。   在回南山村的山路上,寂静的群山,秋风瑟瑟,枯叶飘零,兰儿一面走一面大哭起来,积郁在心中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回到了家里,兰儿把事情如实地告诉了父亲。   吴楚山人沉吟了半晌,说道:“兰儿,爹爹让你受委屈了,孩子,我们走吧。”   “走?寒生还没有回来啊。”兰儿惊讶道。   “等不及了,他们随时会将我们收容审查,在那种地方,你娘亲的身体是承受不了的,至于寒生和朱医生,我们安全了以后再设法联系。”吴楚山人说道。   “我要给寒生写封信。”兰儿说道。   “好的,孩子。”吴楚山人叹了口气,走进西屋去与荷香商议。   黄昏时,他们一家人带着简单的行囊,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南山村。   已经走了很远,回头望去,刚刚长出点新毛的笨笨仍站在路口处,痴呆呆的望着他们…… 第一百零八章   朱彪餐风露宿一路西行,饿了就啃两口饼,渴了就饮山泉,省吃俭用,口袋里的那点钱,等找到了孩子和菜花再用。   这一日,他已经来到了雪峰山,有山民告诉他,翻过了雪峰山,就进入湘西了。   雪峰山下,覆盖着一片原始森林,人迹罕见,朱彪坐在了一株大树下休息,连续不停的跋涉,脚上都磨起了水泡。   他掏出干巴巴的大饼,狠命的咬了一口,在嘴里面咀嚼着,然后费力的咽下。   身后的树林里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   “谁?出来!要不然开枪了!”朱彪紧张的跳了起来,从腰间拔出那支狗牌橹子,瞄向了树林中。   “别,别开枪,我们出来了。”随着说话的声音,大树后闪出来两个手拉着手的高大男人。   在朱彪的枪口下,那两人摸摸索索的试探着用木棍点着面前的地面,慢慢的走了过来。   朱彪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瞎子,眼眶中干瘪瘪的,没有眼球。   “你俩是什么人,干嘛鬼鬼祟祟的躲在树林里?”朱彪喝问道。   “我们是北方来的盲人,误走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刚才闻到有大饼的香味儿,这才冒昧过来看看。”其中一人说道,同时还不停的用鼻子嗅啊嗅的。   朱彪看这两个人虽然身材高大,但是却面黄肌瘦,嘴里讲着一口标准的北方话,看来的确是外乡人,饿得够呛。   “唉,好吧,我这儿还有两张大饼,你们吃了吧。”朱彪收起了手枪,将包袱皮打开,把最后的两张饼递给他们。   两人接过后赶紧将手中的饼往嘴里填,没有水,干巴巴的面饼很难咽下,憋得两人脸都胀红了。   “你们这是要到那里去?”朱彪问道,两个瞎子在这深山老林里,也是怪可怜的。   “我们还有一同从北方来的,他们住在雪峰山的西面的牯岭小镇上,我们想去与他们会合。”那两个人说道。   朱彪望了望高高的雪峰山,暗中起了恻隐之心,于是说道:“我也正要翻过雪峰山去湘西,就顺便带着你俩一块走吧。”   两人听罢连声道谢,其中一人赞叹道:“虽然我们看不见你,但是可以想象得出来,您一定是一个英俊潇洒,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江湖大侠士。”   朱彪听着心里还是蛮舒服的。   他并不知道,这两人正是桃花源秦人谷中被无名师太打瞎的那两个邪道上的北方风水巫师。   朱彪一行三人进入了茂密的原始森林,他走在了头里,手中拽着木棍,牵着一名瞎子,瞎子手里的另一木棍再牵着个瞎子,排成了一列,脚踩着枯叶,沿着林中小路向前行,朱彪打听过,林中的小路可以直接绕过雪峰山腰,进入湘西的第一个小集墟就是牯岭镇了。   路上,朱彪问清了,这两个瞎子,一个叫艮七,一个叫坤八,北方人的名字真是有些怪异呢。   他俩也问了朱彪的情况,当得知他是为了寻找妻儿不远千里迢迢自赣北而来时,都禁不住大加赞叹起来。   艮七道:“这才是江湖豪侠之所为嘛,糟糠之妻、黄口小儿,不离不弃,真乃大丈夫。”   坤八补充道:“尽管是糟糠之妻,但必是国色天香,倾城倾色,若是我猜的不错,她定然是赣北极美之女子,追求者络绎不绝,但她都不屑一顾,只对朱大侠一人忠贞不渝、至死相随。”   朱彪心里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他说道:“两位都猜对了,菜花虽谈不上国色天香,但起码也算是倾镇倾村了,而且不贪图荣华富贵,避开夫家耳目,偷偷为我生了个儿子,你们说,她可不可以称得上‘巾帼女侠’?”朱彪很为自己一下子找到一条合适的成语而自豪。   艮七坤八一听明白了,此人原来是和已婚妇女通奸,并有了个私生子。   “当然算!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和自己真心相爱的人厮守,哪怕是一月、一天、一时甚至是一刻,也是值得的,这种精神实在是令人敬佩不已,这叫什么精神?”艮七叫了起来。   “白求恩精神。”坤八及时补充道。   “对了,这就是白求恩精神,咱们那旮瘩的女人就缺少这种精神。”艮七道。   “我还要再补充一下,真心相爱而偷偷生下的孩子是极为漂亮和聪明的,因为这就叫做爱的结晶,听说京城里好多大官都是这样的。”坤八补充完了。   朱彪脑海里浮现出沈才华俊美的面孔和聪明的眼睛,心中仿佛陶醉了。   “嘶嘶嘶”的声响,朱彪猛地缓过神儿来,定睛一看,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一条大大的眼镜蛇横在了路上,昂起的脑袋是扁扁的,口中的舌信子不停的向着他们伸缩着,发出威胁的嘶叫声。   朱彪吓得动弹不得,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是眼镜蛇么?”艮七问道。   “是,是,好,好大的一条……”朱彪颤抖的声音说道。   “让我来。”艮七手握木棍站到了朱彪的前面。   艮七虽然眼睛已看不见,但是听觉却更加灵敏了,只见他腰一躬,耳朵侧起,左手持木棍向前轻轻佯探,那眼镜蛇呼的一声闪电般的咬住了木棍头,就在这时,艮七的右手迅速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掐住了眼镜蛇的脖子,手上用力,那蛇口张大想咬下,但却无法低下头来。   朱彪正目瞪口呆之际,坤八早已抢步上前,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径直划开了眼镜蛇的头皮,艮七手指同时抠起那蛇的头盖骨。   艮七坤八两人,一人迅速抓了一把蛇脑塞进了嘴里……   “你们……”朱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艮七扔下了眼镜蛇的尸身,用袖子抹了下粘在下唇处的蛇脑黏液,说道:“咱们那旮瘩都是这么样的,习惯了。”   “蛇脑大补,越毒的越好。”坤八补充说道。   朱彪此刻突然对着两个北方来的瞎子惧怕起来。   “我们继续上路吧。”艮七说道。   三个人迈过蛇尸,继续向前行进,黄昏时分,他们终于穿过森林,绕过了山垭,来到了湘西小镇——牯岭镇。   这是一个只有千把户的小镇,暮色中,炊烟袅袅,木柴燃烧的气味儿顿时令人饥肠辘辘。   “牯岭镇到了,你们一起的人在哪儿呢?”朱彪问道。   “镇西头,有一户大院,你带我俩过去吧。”艮七回答说道。   朱彪带着牵着他俩穿过了镇中心,三两家小吃店正在营业,屋内飘出麻辣的香气,有人在吃火锅。   朱彪摸了摸口袋里的钞票,咽了口吐沫,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整个镇子的最西头,有一座老院子,门口站着一个消瘦的青年人,老远见到朱彪一行,有些惊讶的跑了过来。   “咦,这不是老七老八么?眼睛怎么……”那青年诧异道。   艮七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是震四哥啊,进屋见了大哥再说吧。”   那叫震四的青年引他们进了院子,一股浓郁的炖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朱彪忍不住地多吸了几口,诱发肚子里竟咕噜噜叫起来了。   一位肥胖而面目慈祥的老者急切地从屋里出来,一眼望见以木棍牵着的艮七坤八,脸上微微一凛,轻轻打了个手势,震四遂领他们三个人进了正屋内。   “这位是……”老者待他们三人落座后问道。   艮七忙道:“大哥,我们……”随即啜泣起来。   老者轻声说道:“七弟,不忙,这位兄弟是谁?”   艮七止住呜咽,说道:“大哥,我们落难以后一路往回赶,途中多亏遇见了这位朱先生加以照顾,才顺利的回来了。”   老者点了点头,对朱彪说道:“承蒙朱先生援手,老夫感激不尽,不知朱先生何方人氏,如何路遇我的两位兄弟,可否告知一二。”   朱彪看到这位老者和蔼可亲,便把自己出来寻找妻儿,路遇艮七坤八,可怜他们眼盲行路不便,遂将他俩送至牯岭镇一事说了一遍。   “哦,朱先生真是一个行侠仗义的老表,一路辛苦了,四弟,请带朱先生下去洗漱,暂且休息,等一下老夫要亲自把酒言谢。”老者吩咐道。   “是,大哥。”震四带着朱彪走了出去。   “好啦,说说你们是怎么搞的,遇到了什么强敌?”老者面色严肃的说道。 第一百零九章   “我们遭到了一清癯老者和一个白发老尼的偷袭,尤其是那个白发老尼武功怪异之极,竟以白发为暗器刺瞎了我俩的眼睛……”艮七开始叙述那场恶斗的经过。   老者听罢沉吟不语,良久,才缓缓说道:“这么说,他们不是为野拂宝藏而来,而是为救那婴儿了,我早就说过,不要在这个时候掳食婴儿,引起社会上的广泛注意,想补的话,就去市场买一些猪脑来吃,尽管口味差点,略胜于无嘛。还好,警方还没有介入进来,否则,计划就会被你们这两个蠢蛋所破坏。”   艮七和坤八急忙说道:“大哥,是我们错了,一时贪吃,以后再也不敢不听大哥的话了。”   老者鼻子“哼”了一声,说道:“此事若是要师父和师母知道了,不吃掉你们俩的脑子才怪呢,我们弟兄八个必须加快进度,在师父他们到来之前找到野拂宝藏,否则,你俩难辞其咎,到时候,大哥也救不了你们了。”   “师父他老人家要来?”艮七吓得面色如土。   “嗯,师父和师母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说来就来的。对了,这个朱彪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看他怎么有点缺心眼儿?武功倒是没有,不过也得加以提防,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看着不顺眼的话,直接用他的脑子下酒。”老者轻描淡写的说道。   “知道啦,大哥。”艮七和坤八恭敬的回答道。   老者想起了什么,遂问道:“秦人谷的藏宝图还在你们手里吧?”   艮七心中一凛,心道,这下惨了,终于问道点子上了,弄丢了藏宝图,哥俩个的脑子可就真的要成了大哥的下酒菜了。自秦人谷逃出来的一路上,他和坤八已经编造了谎言,而且经过了无数次的排练,否则,想要瞒过乾老大的眼睛可是不容易。   “大哥,我们正向跟您说这事呢,我俩犯了个滔天大错,一看不是白发老尼的对手,我俩就抢先一步毁掉了藏宝图,生怕那老尼抢了去,也是因为如此而才分了心,被老尼重伤。”艮七言语间未露一丝破绽。   “哦,这样做也对,只要藏宝图没有泄露出去,我们就可以重新来过。”老者皱了皱眉头说道。   “大哥请放心,我们兄弟俩已经熟记于心了。”艮七说道。   老者点点头,说道:“我们怀疑野拂当年藏宝的两个地方,桃花源的秦人谷和天门山鬼谷洞,两份藏宝图,其中肯定有一份是假的,是野拂为掩人耳目而故弄的玄虚,现在秦人谷已经被人注意上了,我们下一步就集中力量先解决天门山鬼谷洞。”   “大哥英明。”艮七和坤八同声道。   朱彪眼睛望着桌子上那一大脸盆红闷猪肉,口水不住地向下咽。   “朱少侠,老夫钦佩你行侠仗义,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实在是不多了,来,老夫敬你一杯。”乾老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朱彪赶紧将酒喝下,筷子戳起一大块肥肉塞进了嘴里。   刚才上桌时介绍了,这老者就是艮七和坤八的大哥乾老大,最早在大门口看见他们的瘦高个子的青年人是震四,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黑皮肤中年人是坎六,还有几位兄弟有事不在,艮七和坤八是排行最小的两个,本应坐在桌子的下手,因为与朱彪相熟了,所以特意被安排坐在了朱彪的左右。   “朱少侠,你这一路西行寻亲,其情令人感动,可见少侠用情之深,老夫自叹弗如啊,妻儿因何出走,内里一定有不少隐情吧?哈哈。”乾老大笑着端起了酒杯。   朱彪一怔,支支吾吾不想说下去。   “也罢,我们来共同干一杯,下一步,朱少侠打算到什么地方?”乾老大见朱彪不愿说,于是也不勉强,一口喝干杯中之酒。   “天门山。”朱彪仰起脖子也一饮而尽。   乾老大有意无意的望了朱彪一眼,说道:“湘西天门山?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那里可是不太安全啊。”   几杯落肚,朱彪脸色红了起来,紧接着连话也多了。   “唉,都是那个吴道明和白发老尼给害的,若不是他俩弄丢了我的儿子,我也不至于跑了这么多路。”朱彪发起了牢骚。   “白发老尼?”乾老大心中暗自警觉起来。   “就是他们俩个乱搞男女关系,结果孩子被刘今墨抢跑了,乾大哥,你说说,两个人年纪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那样勾勾搭搭的呢?”朱彪忿忿然的说道。   乾老大微微一笑,说道:“这要看他俩的相貌,有的人洁身自好,有的呢就有失检点,你说说他两人的相貌,待老夫为其相相面。”   朱彪讲述了吴道明和无名师太的相貌与来历。   乾老大眼睛看着艮七和坤八,两人点点头,表明了朱彪所说的正是在秦人谷中袭击他们的人。   “嗯,按照你说的相貌,那老尼姑晚年出轨,确实与其面相有关,你说的那个姓吴的是否就是人称岭南第一风水大师的吴道明?”乾老大问道。   朱彪说道:“刚开始说是个广东来的作家,后来才知道,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风水大师。”   “怪不得呢,原来是他。”乾老大自言自语道。   “大哥,你认识那个岭南的吴道明么?”震四问道。   乾老大说道:“我听师父说起过,南派形势宗当属这个吴道明了,似乎与师父颇有些渊源。”   艮七和坤八也端起了酒杯,与朱彪碰杯,感谢一路上的帮助与照顾,朱彪又是几杯下肚,脸上已经变成猪肝色了。   “朱少侠,那个白发老尼是什么来路?”乾老大接着问道。   朱彪醉醺醺的说道:“她呀,是婺源文公山无名庵里的老尼姑,只是武功好些,念佛都是假的,要不然怎么守不住贞节,和那吴道明好上了?”   乾老大略一思索,对朱彪说道:“他们两个人还在江西么?”   “不,他们也去了天门山。”朱彪开始打哈欠了。   “他们去天门山干什么?”乾老大追问道。   “找寒生。”朱彪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声音越来越小。   “寒生是谁?”   “医生。”   “找医生做什么?”   “他俩中……毒了……”朱彪发出了鼾声。   乾老大沉吟了片刻,挥了挥手,说道:“老六,把他扶下去好生安歇,此人对我们有用。”   黑面皮坎六答应了一声,扶朱彪去厢房里休息。   乾老大半天没有言语,面色郑重。   “大哥,你在想什么?”震四问道。   乾老大缓缓说道:“秦人谷里遇到了吴道明,他们又要去天门山,这不像是偶然的。七弟八弟,你们与他俩交手的时候,感觉他们是像中了毒的样子么?”   艮七回忆了一下,说道:“那个吴道明是有点像,他使了一招铁板桥功夫,不过没能起的来就趴下了,那个白发老尼绝对不是,她的真气十分充盈,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伤到我们。”   “嗯,看来这个寒生倒是个神秘的人物呢,七弟八弟,你俩就同朱彪睡在一起,尽可能的从他的嘴里多掏出些东西出来,尤其是那个叫寒生的人。”乾老大吩咐道。   “是。”艮七坤八齐声应道。   乾老大端起酒杯,对大伙说道:“七弟八弟辛苦了,大哥敬你们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震四饮干了杯中酒,说道:“大哥,兑二哥、离三哥和巽五他们还没有消息么?”   乾老大说道:“他们在天门山一带已经侦察一段时间了,上次传回来的消息说,鬼谷洞内隐藏着一位高人,名叫湘西老叟,据说武功深不可测,我怀疑,此人是否就是野拂宝藏的看守人。”   震四又倒上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大哥,以我们弟兄八个的武功与巫术修为,不必惧怕一个什么老叟吧?”   乾老大盯了他一眼,说道:“凡事不可轻敌,总之一句话,野拂宝藏的看守人绝非等闲之辈。”   震四心中仍是有些不服气,说道:“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前去天门山?”   “明天一早启程,带上朱彪。”乾老大说道。 第一百一十章   麻都黎明前出发,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一个小县城备齐了寒生所需的药物和器械,铁掌柜给带上的钱也基本上花光了,当他马不停蹄的返回到天门客栈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他下了马就一头栽倒在了门槛上。   刘今墨将麻都扶进屋内,寒生切脉之后,说道:“饥饿加之劳累所致,不要紧,等他醒过来,喂他点稀饭。”   打开旅行袋,一股浓郁的中草药的气味散发出来,寒生清点了一下,计有干曼陀罗花一升多,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炒南星各一包,应该是足够了。包内其它的就是一些酒精、碘酒、药棉和手术刀剪之类的东西了。   “刘先生,请你温些烧酒来。”寒生吩咐着。   寒生先按照《青囊经》上的记载,取一升干曼陀罗花、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各四钱,炒南星一钱,没有药秤,好在自己经常为父亲配伍,手抓下去也都有数的。   刘今墨从灶间里找来菜刀、面板和擀面杖,王掌柜是北方人,有这些东西不足为怪。   刘今墨照寒生吩咐将所得的草药切碎,然后气贯双臂,用擀面杖硬是将那几样草药擀成了粉末状。   “寒生,这就是当年华佗所发明的麻沸散么?这小白花究竟是什么东西。”刘今墨边擀边问道。   寒生解释说道:“就是这小白花在起作用呢,曼陀罗,也叫洋金花,据说花内含有一种叫做‘东莨菪碱’的东西,是一种能够有效抑制中枢神经系统和解除支气管痉挛的抗胆碱药,它不仅能够麻醉人的中枢神经,而且还药用止咳平喘,治疗寒性咳喘、少痰之症,支气管哮喘的病人在发作期可用曼陀罗花少许,搓碎混入烟丝卷成纸烟吸,能平息气急喘促症状,但每日用量不可超过三分,否则就会引起中毒。”   刘今墨擀好后,将粉末混入温好的烧酒之中,按照寒生的吩咐,捏开残儿的嘴巴,一古脑儿的灌了进去。   “好了,残儿将会在四个时辰之内被麻醉,不会有任何的知觉,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此刻已近子时,寒生要铁掌柜将所有的油灯都集中过来,手术台就是那张八仙饭桌,上面铺了层床单,残儿被剥得赤条条的,平躺在台上,油灯放在四面,这样就消除了暗影,没有无影灯,只有土法上马,估计当年华佗也是这么做的。   灯光下,残儿的身体呈现在众人面前,结实的胸肌,分成八瓣的腹肌,黝黑而光滑的皮肤,健壮的大腿……   “啊!这是……”身后传来了明月的惊呼。   残儿健壮的男性躯体呈现在明月的眼前……   明月的脸红了,急忙扭过身去,说道:“残儿怎么了?”   刘今墨拉明月到一旁,向她讲述了昨天深夜客栈内的那幕血腥场面,并告诉她,残儿是留下来保护她的,根据现场情况推断,残儿是为了保护她而身负重伤的。   明月怔住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寒生此刻正忙着用碘酒和酒精消毒残儿的胸腹部,右腰部看到有一大块紫色的淤血,如同脚的形状,那是莫老大揣的那一脚。   寒生叹了口气,然后先以刀尖刺入皮肤,看看麻醉的效果。残儿没有任何的反应,寒生放下心来,手术刀微微颤抖的划开他的胸腔……   寒生从来没有替人开过刀,只是站在父亲身旁看见过他给人动过一些小手术,甚至连割阑尾炎都没有过,此刻给残儿开胸,那是实属迫不得已,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尽管什么体外循环系统、氧气呼吸系统那些西医的生命保障系统统统没有,更不是在无菌环境下操作,但是他确信当年华佗也是这么干的,他相信,麻沸散肯定不单单只起到麻醉的效果,一定还有其它的功效,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残儿的右侧肋骨断了三根,断骨直接斜着向上刺破了胸腔壁,已经形成了血胸和气胸,但仔细察看,内脏除右肺戳破了三个洞以外,其他的内脏倒没有伤及,真的是万幸呢。   既然破了就缝上吧,西医的手术器械不太会用,所以他事先叮嘱麻都买来了大号的缝衣针,穿上了羊肠线,不一会儿就把三个洞眼缝起来了。   寒生小心翼翼的清洗掉了胸腔内的淤血,再把肋骨复位,接着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的创口,于是高高兴兴地拿缝衣针把残儿的肉和皮都一古脑儿的缝合上了。   原来手术也是挺简单的嘛,寒生长嘘了一口气,什么抗感染之类的那就简单了,在《青囊经》找个方子就可以了。   “这几天尤其要注意肋骨断裂的地方,不能做大的动作。”寒生叮嘱大家,然后众人轻轻的将残儿抬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这次办完事儿以后,看来要多学点中西医学理论和手术方面的知识,不能老用缝衣服的针来干活了,寒生想。   “寒生大哥,我的事情有结果么?”明月在一旁怯生生的问道。   寒生闻言脸一红,是啊,这种事情该如何开口呢?   寒生想了想,对明月说道:“我先请刘今墨先生在你的涌泉穴输入些阴气,维持住你的生命,你先坐到床上去,把鞋脱下来。”   明月望着寒生,似乎有些不明白,但还是遵照寒生的意思上了床。   “咦,这不是师父吗?她老人家怎么在这儿?”明月注意到了躺在大通铺另一端的无名师太。   寒生答道:“师太中了鹤顶红的毒,我正在设法医治。”   这边刘今墨伸手捉住明月的右脚,掌心对着明月的脚心涌泉穴,全神贯注的暗运一股阴气径直灌入她的足少阴肾经。   须臾,明月突然笑将起来,其音沙哑:“哈哈,痒死我啦。”   刘今墨吃惊的望去,自己正抓着一清的脚丫,明月不见了,那丑陋猥琐的一清正对着他嘻嘻笑呢,刘今墨厌恶的放开了手。   时辰已到,明月又恢复了成了一清师傅。   寒生将刘今墨拉到一边悄悄说道:“那事儿怎么来跟明月讲呢?”   刘今墨沉吟道:“目前,这里的童子只有你一个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寒生正色道:“此事不必寻常,寒生断然是做不得的。”   刘今墨说道:“既然如此,不晓得残儿是不是童子了,即便是,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也做不成,关键是明月是否能够愿意。”   “是啊,明月对黄建国一往情深,怕是不愿意了,其实那个姓黄的为人心术不太正,远不抵残儿用情之深。”寒生思索道。   一清走过来说道:“寒生啊,都一天多了,怎么还是没见到王掌柜的人影呢?”   寒生摇了摇头,眼下还不能告诉一清,此人见利忘义,山人叔叔早就看透了,数次提醒过自己。   刘今墨在一旁说道:“他是和莫老大赶着那帮尸体一同走的,说可能要些日子了。”   “说话不算数。”一清嘟囔着走到东屋去睡了。   寒生走到吴道明和师太身边,望着他俩昏迷的样子,说道:“开始驱毒吧。”   刘今墨担心的说道:“鹤顶红是世上三大剧毒药之一,江湖上闻之色变,可能不那么容易驱除。”   寒生静下心来,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有名人死在鹤顶红上面,也曾演绎出不少戏文,如“窦娥冤”里张驴儿他妈,“苏三起解”里的富商沈洪和武大郎都是死于鹤顶红,据说中此毒之人连骨头都是黑的,可见毒性之烈。 《青囊经》上对这种常见剧毒记载了专门应对解毒之方,对急性中毒者,“以速灌金肢可解。”   寒生苦笑了,何谓“金肢”?唉,又是“人中黄”。   寒生在学校上常识课的时候,因为本地产红信石,所以老师特意讲过以氢氧化亚铁解信石之毒的常识。   当地工厂使用石灰来中和酸性废水时,生成大量的氢氧化亚铁和氢氧化铁沉淀物,具有很强的吸附和凝聚能力,能通过吸附和凝聚作用从废水中去除三氧化二砷等杂质。生产实践证明,石灰中和法除砷效率一般可达99%,三氧化二砷就是砒霜了,也就是鹤顶红,化学成分是As2O3。   据说西医在解砒霜之毒时除催吐和洗胃外,都是采取服用氢氧化铁制剂来中和三氧化二砷的。   华佗使用的则是更加方便易行的“人中黄”。看来,人的粪便里面还有不少鲜为人知的秘密呢,不光只是大肠杆菌那么简单。 《青囊经》上应对鹤顶红慢性中毒的方子是:白蜚为药,地浆水为引,按时辰服用。   这倒是容易办到,喂给两个老人家吃药,也不用那么恶心了。   寒生的眉头舒缓了。   刘今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道:“当年在京城的一次酒会上,我听人家说起过,法国总统拿破仑战败被囚禁在一座小海岛上时,每天的饮食中就是没人投下了少量的鹤顶红,慢慢积累最后死于砷中毒。”   寒生点点头,说道:“大凡中毒,必须先要知道中的是何种毒,然后才能对症下药。世界上大概只有中国才创造出来了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杀人毒药,为医者就是要想尽千奇百怪的方子来解毒,这在西医是难以想象的。”   刘今墨说道:“下一步如何来做。”他对吴道明和师太并无好感,在南山灵古洞地下深处也曾伤了他俩,但是只要寒生说怎样去做,刘今墨是绝无二话的。   “刘先生,请你骑上快马,无论如何买到几斤白蜚回来。”寒生吩咐道。   “什么是白蜚?”刘今墨问道。   寒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白蜚就是中药防风,也叫山芹菜,药用其根,味甘性温,入肝、脾、肾和膀胱经,可解慢性鹤顶红毒,快去快回。”   刘今墨应声出门,一溜儿马蹄声响渐渐远去了。   寒生回到了床前,默默地望着残儿,心中暗暗祈祷着,希望他快点好起来,看来还得搞点药,加快残儿的复原才是,之后,若是残儿能够与她一起的话,也不枉其冒死救明月一场。   这边则显得幸福的多了,吴道明与师太尽管昏迷着,却依然手拉着手,虽说是暮年得遇知己,却竟也是爱的轰轰烈烈,世事真的是难料啊。   就在这时,寂静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寒生走到门口向外望去,月光下,数骑马已至客站前,为首的一瘦高青年人高声叫道:“老板,可有房间么?”操的是一口的北方口音。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门山树林后面的吊脚楼前,月光下,梅小影婆婆正在专心致志地手托巨蚌壳,对着月亮取方诸水。   天门山老祖在一旁帮忙,他俩轮流的以手掌摩擦着蚌壳产生热量,然后再对着月亮冷却,蚌壳内壁上凝结了几滴露珠,小影小心翼翼的将那露水收集在一个小羊脂瓶中,然后周而复始,他俩已经专心致志地干了几个时辰了。   月亮西斜的时候,小羊脂瓶已经基本快要满了,梅小影长舒了一口气,看看差不多已是寅时了,于是从衣袋里掏出两粒金龙子放入了羊脂瓶中,好了,这样子浸泡到卯时,于黎明之前用以洗眼,就可以复明那只盲眼了,婆婆高兴的伸直了腰。   老祖酸溜溜的说道:“这东西能有用么?那寒生只不过是个黄毛小子而已,连湘西老怪物不也都是束手无策的么?小影,你真的会带那小子去见他?”   梅小影把脸一板,厉声道:“不是说好了不要再提他了么?”   “是是,我是怕那老怪物欺负你嘛。”老祖唯唯诺诺的说道。   秋夜寒凉,星河寂寥,老祖关心的说道:“小影啊,风冷小心着凉,我们回屋去吧。”   婆婆没有理睬他,回想起当年也是这么一个秋高月明的夜晚,自己从那皮货商的体内出来,徘徊在月湖边上,难以忍受的痛苦与寂寞,万念俱灰,了无生趣,最后一投栽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是那老东西救了她,她第一眼看见他时,就吓了一跳,她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仔细地打量他,浑身一丝不挂,长长的白发垂肩,白眉白须,全身的皮肤雪白,像是透明的,皮下的血管青筋一根根的纵横交错,只是那双目炯炯有神。   “你是人么?”她当时战战兢兢的问道。   老东西哈哈大笑,朗声说道:“天门山下,鬼谷洞中,湘西老叟,便是在下。”   “你怎么不穿衣服呢?”小影的眼睛躲开了湘西老叟的下体,红着脸说道。   老东西不知羞耻的说道:“老叟已经光腚多年了。”   小影听他说的有趣,不由得莞尔一笑。   正是这一笑,动摇了湘西老叟已经抱守了八十年的童子壁垒,他顿时心神一荡,由此决心帮助于她。   “你是肉尸?有多少年了?”湘西老叟问道。   小影见自己的身份已被认出,于是便点头承认了自己已死十余年了,并将她的不幸身世原原本本的说给了湘西老叟听。   湘西老叟听罢之后,脸上慢慢发胀,变得绯红,他已经从心底里喜欢上了这具香艳肉尸。   梅小影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湘西老叟必须答应替自己除掉凤凰城的仇家。   湘西老叟答应了小影的要求,同意铲除她的仇家,不过要在他俩阴阳结合之后。   小影随湘西老叟来到了鬼谷洞内,埋在了夜明砂下三天三夜,完成了阴阳媾和,她从肉尸回到了中阴身,然后恢复到了正常人,同时,她怀孕了。   湘西老叟数天后潜往凤凰城,却发现小影的仇家已经于一年前满门被灭了,不知何人所为。既然仇家已死,小影也就再无牵挂,就与湘西老叟生活在了一起。   长期居住在鬼谷洞内实在是令人窒息,小影坚决要求出洞去生活。   于是,湘西老叟在僻静的月湖边上盖了一间小木屋,每夜自月湖中潜出来,与小影同房,还顺手抓条鱼上来,两人一同煮鱼、饮酒和赏月,倒也其乐融融。白日里养花种菜来打发时间,生活无所拘束。   小影的肚子慢慢的大了起来,湘西老叟来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有时一连数日都见不到面。   就在这时,降祖出现在了小影的面前。这是一个胖胖的黑苗人,和蔼可亲,好像从来都没有脾气似的,整天笑呵呵的,还会讲一些奇闻轶事逗小影开心。   降祖竟然珍藏了无数的好酒。   小影同湘西老叟在一起的时候,开始感到索然寡味,而与降祖则截然不同,以后的事情就很自然了。   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已经半个月没来小木屋的湘西老叟突然不期而至,终于发现了降祖睡在了小影的床上。老叟勃然大怒,正欲痛下杀手掌毙降祖的时候,小影挺身而出,以死相狭,湘西老叟没有办法了,只能悻悻离去。   数日后,湘西老叟再次潜出月湖,一把火将自己与小影共同搭建的爱巢——小木屋烧了个干干净净。   小影彻底绝望了,与降祖当夜就走了,去到了天门山上降祖的吊脚楼,两人终于正式同居了。   “小影,你在想什么?已经卯时了,天很快就要亮了。”老祖在小影的耳旁柔声说道。   黎明前,梅小影按照寒生的交待,开始用浸泡过金龙子的方诸水轻轻的清洗自己那只失明了多年的青风内障眼。   天门山老祖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青风内障是苗疆的叫法,中医分属五风内障范畴,绿风内障,类似于原发性闭角型青光眼;青风内障,类似于原发性开角型青光眼;黄风内障,类似于绝对期青光眼;黑风内障,亦类似于闭角型青光眼;乌风内障,类似于开角型青光眼或继发性青光眼。   西医称之为青光眼,原因为眼内压调解功能发生障碍,迫使眼压异常升高,因而形成视功能障碍,并伴有视网膜形态学变化的疾病。因瞳孔多少带有青绿色,故有此名。   目前,中西医药物治疗的效果都不是十分的理想,一般西医采取的是手术治疗。   其实眼的内部压力——眼内压——取决于房水的量。眼睛的房水系统,可以象水管总是打开的水槽,眼睛的引流管道就象与水槽连接的排水管道,知果水槽正常工作,从水管出来的水顺利迅速地从水槽排出,房水生成量应正好等于房水的排出量。绿青黄黑乌,五风内障的产生是眼内压异常升高所致,而眼内压升高通常是由于眼的泵系统异常引起,排出管道堵塞或被覆盖,而睫状体不断地产生房水。换言之,水管还开着,而水槽的排水管道却被堵塞,积聚在眼内多余的房水压迫眼睛的最薄弱点,就是眼后部的视神经。如果长时间过高的眼内压,将损害部分视神经,这种损害早期表现为视野部分损害,而发展到最终将失去视力。   天下植物对人体的器官所起到的作用,是无法用当代科学来进行解释的,因为近代物理化学以及生物科学的发展无非区区两百来年而已,还远不能揭示自然界植物类的所有未知成分以及其对人体所产生的奇妙药理作用。   就像是人中黄,在科学的定义上,只是一坨屎,而在寒生的手里却是可以治疗许多疑难杂症的良药。   金龙子内含的某种特定成分溶解到了方诸水中,进入到了婆婆的眼睛里,竟迅速有效的疏通了已堵塞房水排泄的管道,眼内压降了下来,恢复到了正常,虽然视网膜毛细血管长期受眼内压所挤迫而闭塞,血流恢复正常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是,婆婆的眼睛毕竟可以视物了。   黎明的太阳升起了,又大又红,婆婆的脸上也随着显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月下的天门客栈,秋风习习,寒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为首的那个年轻人飞身下马,此人正是震四,北方风水巫师中排行第四位。   “老板,有客房么?”震四走近前来再次问道。   寒生踌躇着,自己也是住店的客人,如何回答是好呢?看着这些人个个劲装打扮,似身怀武功般。   “寒生!是你呀……”后面走上一人,月光下瞅的分明,竟然是朱彪。   “咦,朱彪,怎么会是你?”寒生喜出望外,这可是他乡遇故知了。   朱彪也是兴奋的很,见到了寒生,应该有菜花和才华的消息了。   “寒生,知道菜花和沈才华的消息么?”朱彪忙不迭的问道。   寒生点点头。   乾老大下马上前,仔细地打量了寒生一番,他是北方风水巫师中的老大,相人自有一套。   大凡观人之相貌,先观骨格,次看五行。量三停之长短,察面部之盈亏,观眉目之清秀,看神气之荣枯,取手足之厚薄,观须发之疏浊,量身材之长短,五官之有成,取五岳之归朝,观阴阳之盛衰,辨形容之敦厚。   乾老大点点头,此人面容敦厚,神气清灵,明明洁洁,久看不昏,乃是一个心地纯朴、气节高尚的青年,相比之下,那朱彪纯粹是一猥琐小人。   “这位老先生,寒生也是住店之客,店掌柜出门需数日可归,东屋有空,请进来看看吧。”寒生见乾老大面目和蔼可亲,顿生好感。   乾老大微微一笑,迈步走进东屋,鼻子轻轻翕动了一下,心中暗道,好大的血腥气啊。   寒生说道:“你们可以先住下,掌柜的回来后再结帐,不知你们要住几日?”   “只得数日而已。”乾老大是老江湖了,讲起话来可进可退。   东屋里的油灯都已经集中去了西屋,借着西屋散射过来的光亮,一清揉了揉眼睛从大通铺上抬起身来,迷迷糊糊的问道:“王掌柜回来了么?”   寒生说道:“一清师傅,到西屋去睡吧,这屋来客人了。”   一清看了看这几位彪形的北方大汉,极不情愿的爬下了床。   乾老大眉头一皱,寻思道,此人生得如此丑陋,印堂一股青气,甚是不祥。   “吴先生和师太也都在这里啊!”西屋里传来了朱彪的惊呼声。   寒生听见喊声对乾老大说道:“你们先安歇吧,不打扰了。”说罢走回了西屋。   震四双目探询着望着乾老大,乾老大点了点头,震四走出房门,迈步进了西屋,眼前的状况令他大吃了一惊……   西屋的大通铺上,躺着残儿、吴道明、师太,一看便知都是重伤在身,桌子上血迹斑斑,还有手术器械和染血的棉球等。   “这是……”震四问道。   寒生回答道:“刚刚做了个手术。”   震四说道:“我是来找油灯的。”   寒生抱歉的笑了笑,拿过盏油灯递给了他,震四道谢后返回了东屋。   乾老大听震四说了西屋的情况,沉吟半晌,说道:“目前情况未明,切不可轻举妄动,此屋血腥气太浓,这里像是发生过一场屠杀。”   震四说道:“他们在那屋动过手术,会不会是那儿的血腥气飘过来的。”   乾老大摇了摇头,说道:“绝对不是,我还感觉到了一种尸体的腐气,还有那个叫做一清的丑八怪,似乎有鬼魂附体,一脸的秽气。”   “大哥,老七老八与那白发老尼俩人交过手,他们若是醒过来一定会认出来的,要不要我先下手将其除去?”震四霍霍欲试道。   乾老大摆摆手,说道:“不必,巽五,你照顾好他俩,我与老四到外面看看。”   乾老大和震四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震四先去照料好马匹,乾老大独自一人走出了院子,之后回过头来再仔细观看天门客栈,心中却是暗暗吃惊。   此客栈三间草房的长方形状竟然像是一具棺材,房后一座土形小靠山浑圆无树,像极了坟丘,上面蓬蒿萋萋,好似荒冢一般,而周围的山形又是箭拔弩张的金形山,秋风刮过,隐约鬼哭之声。天门客栈四个大字写在了一块木匾上,竖着立在门上,如同一块灵牌,大门又是开在东北方艮位,那是鬼门。   这一定是一间湘西传统的赶尸用的“死尸客栈”了,此客栈若是活人入住则是大凶,会有血光之灾。但是按此房的布局,即使是用于接待尸体的“死尸客栈”,也是相当之凶险的,搞不好会危及屋主人的性命。   震四安顿好马匹,走过来说道:“大哥,你们都去歇息吧,我来值夜。”   乾老大点点头,说道:“好吧,我再过西屋瞧瞧。”   进到了西屋,果然血腥刺鼻,大通铺上睡着几个人,那位白发老尼与一老者并排躺在床上,竟然还手拉着手,看来关系的确暧昧。   “您老先生还没休息啊。”寒生见到乾老大说道。   乾老大笑笑,说道:“老夫闻着一股血腥气,所以过来看看,小兄弟是位郎中?”   寒生道:“跟父亲学了点祖传医术,不值一提。”   乾老大干咳两声,笑道:“那两位是情侣么?”   寒生回头望望手拉手的吴道明和师太,说道:“是的,他俩现在中了毒,还在昏迷之中。”   “他们中的是什么毒?”乾老大关心的问道。   “鹤顶红。”寒生回答。   乾老大颇为吃惊,看着寒生说道:“看你的样子年纪轻轻,竟然能医鹤顶红之毒,祖上定是国医圣手了。”   寒生谦虚的说道:“家乡赣北山里出产红信石,因此多少懂一点解毒之法,老先生贵姓?”   乾老大说道:“老夫姓乾,叫我乾大哥好了。”   “我叫寒生,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寒生指着床上的一溜儿人说道。   “你们自江西来到湘西是做生意么?”乾老大故意问道。   “不,是找人来的。”寒生回答道。   “找人?”乾老大仿佛很惊讶。   寒生感到这老人挺善良的,便告诉他是来天门山找湘西老叟的。   乾老大摇了摇头,说道:“听这名字好奇怪啊,找到了么?”   “找到了。”寒生回答道。   “请原谅老夫的好奇,老夫是关东吉林农安黄龙府的一名郎中,此次南下湘西寻医访药,原本亦想结识中原同行,如有唐突之处,还请谅解。”乾老大说道。   寒生一听老者也是医生,凭空增添了几分亲切,说道:“原来乾先生也是郎中,失敬了。”   乾老大微笑道:“关东苦寒之地,气候恶劣,植物种类不及中原繁多,尤其湘西深山老林之中,可能有老夫要找的鬼尸覃。”   “鬼尸覃?”寒生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乾老大看到勾起了寒生的兴趣,于是便进一步解释说道:“鬼尸覃生长于古木之阴,不见阳光,找到后迅速连根拔起收入瓦坛之中,封好后埋于阴土中,十年之后再来取出,若是烂掉了,则废弃不可用,若是化为清水,就成功了。一般来说,十坛能够有一坛可用,就算是不错了。”   寒生一听,这种东西连《青囊经》上都未曾记载,看了世上真的是无奇不有,于是连忙催问道:“鬼尸覃有什么药用价值呢?”   乾老大说道:“鬼尸覃化成的水,称之为‘还魂露’,专门施用于中阴身,几滴便可以还魂醒来。”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草药,炮制方法又是如此独特,中草药里真的是博大精深啊。”寒生赞叹道。   乾老大微笑不语。   寒生再接着问道:“鬼尸覃是什么样子的?”   乾老大心想,要像取得寒生的信任,必先要投其所好,从他感兴趣的医药方面着手。   “鬼尸覃实际上是一种菌类,长相独特,一根独茎破土而出,高约七寸,顶上状如男人的龟头,龟头上有人面图案,十分逼真,有胡须的男面为阳覃,女人面的是阴覃,两种覃要分别装入瓦坛之中,不能混装,否则药性尽失,与普通清水无异。使用时,男症用阴覃水,女症用阳覃水,阴阳相吸引,方可醒转,若是搞反了,便一命呜乎了。”乾老大用心的解释道。   “天地之间竟然生成此类绝品,白昼与暗夜,男人与女人,电磁的两极,看来世上万物都是离不开阴阳的啊。”寒生深有感触地说道。   “鬼尸覃的生长环境要求也是怪异至极。”乾老大接着说道。   “如何怪异?”寒生彻底为这种奇特的植物所折服。   “凡是有鬼尸覃生长的地方,其地下必埋着有尸体,而且是裸尸,就是没有棺墓和石灰的,正常坟墓对棺材和尸体均进行过石灰等防腐处理,是生长不出来鬼尸覃的。裸尸在地下腐烂分解,寄生男尸身上长出来的菌株是阳覃,女尸身上是阴覃,还有一种最奇特的覃,不过老夫从来也不曾见过。”乾老大神秘的说道。   “什么更奇特的覃?”寒生的兴趣越发浓厚了,也对这位关东来的郎中分外钦佩起来。   乾老大悄声道:“阉人覃,是长在太监尸体上的鬼尸覃,你想想,历朝历代的太监至死都是生活在禁宫之中,埋葬在深山野林之中的简直是凤毛麟角,而且又要符合古木之阴,不见阳光,并得一定是裸葬,所以世上难得一见。”   “阉人覃的药用也同样奇特么?”寒生饶有兴趣的问道。   乾老大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连老夫也不知了。”   寒生的脑海里浮现出鬼尸覃的模样来,真的可以与天蚕里面的白陀须媲美呢。   “寒生小兄弟,又没有兴趣一同随老夫在这天门山的背阴老林中寻找鬼尸覃?”乾老大提议道。   “不行,我得先将他们治好。”寒生为难的说道,他从心底里是非常想见识一下这种神奇的植物的。   “湘西老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听你一说这个名字,倒也勾起老夫的兴趣来了。”乾老大说道,欲取先与,他看出寒生不是有心计的人,所以自己先讲了一段鬼尸覃,寒生反过来也会回答他的提问的。   果然,寒生中计了。   “湘西老叟是一个很老的人了,已经有130多岁了,住在鬼谷洞里,从不出来,也不见外人,不过倒是挺和蔼的,也通情达理,就是不穿衣服,赤身露体的。”寒生笑着说。   “他会武功么?”乾老大问道,这点非常重要。   寒生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极高的,他会鬼谷子的‘天门三十六量天尺’。”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功?”乾老大趁热打铁的追问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了。”   乾老大感觉不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于是说道:“时候不早了,老夫也有些困顿,先去休息了。”   寒生送乾老大出了房门,乾老大拱手告辞。   天门山下,妮卡一头潜入月湖中,钻入了水下的秘道,沿着台阶攀上,来到了鬼谷洞内。   “师父,我来了。”妮卡朝着湘西老叟拱手施礼道。   湘西老叟点点头,说道:“最近只有寒生他们一批人来到天门山附近么?还有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人?”   妮卡回答道:“师父,没有发现其他的。”   “好,你给我继续盯紧寒生他们,看看他们究竟还有什么企图。”湘西老叟吩咐道。   “是,师父。”妮卡应声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清早,东屋的北方人就起来弄起了早餐,炊烟袅袅。   寒生几乎一夜没合眼,一会儿看看残儿的伤势情况,一会儿又把把吴道明和师太的脉象,心中巴望着刘今墨早点返回来。   灶间的香气飘到了西屋来,寒生过去一看,原来北方人在烙葱油大饼,乾老大撕了半张递过来,果然是又脆又香。   “你们今天要去寻找鬼尸覃么?”寒生问道。   乾老大点头道:“嗯呐,可能回来的会晚些。”   寒生真的想去见识一下鬼尸覃的样子,但是实在走不开,只能悻悻的回到屋里。   屋内的人们还在睡着,朱彪昨晚也是在这边,寒生告诉了他,沈菜花抱走了才华,母子应该无恙,待吴道明和师太身体好了以后再同去寻找。   朱彪也将自己的遭遇讲给了寒生听,孟祝祺派孟五两人要在卧龙谷中杀自己,后来被金头鼋所救,那两个贼人均被金头鼋们所吞食了。   寒生听罢一时唏嘘不已。   北方人出门了,包括那两个瞎眼的,一共是五骑马,刚刚离开客栈,乾老大就看见一匹快马一溜烟儿似的朝这面飞驰而来。   来骑擦肩而过,乾老大一个照面,便已暗自吃惊,此人清癯干练,鹰鼻炯目,看来武功不弱,而且是径直奔客栈而去,心中不免狐疑起来。   “大哥,让我去瞧瞧。”震四看出乾老大的疑虑,开口说道。   乾老大微微一笑,说道:“不必了,回来时自然就知道了。”   震四前面开路,乾老大一行人绝尘而去。   刘今墨也注意的看了一下这几个人,以自己多年的江湖经验,发觉这几个人不但身怀武功,而且一身的邪气。   客栈到了,刘今墨翻身下马,急匆匆地走近了西屋内。   “防风买到了。”他说着将一布包递给了寒生。   寒生解开了布包,里面全是根状的防风,呈长圆柱形,下部渐细,有的略弯曲,长不足一尺,有手指头般粗,根头部有明显密集的环纹,称作“蚯蚓头”,木质部浅黄色,称为“菊花心”,寒生点点头,这是上好的内蒙“关防风”。   “在一位老中医家里搞到的。”刘今墨说道。   “累了吧,先休息下。”寒生说道。   刘今墨沉吟道:“方才来客栈的路上,看见五个骑马人从客栈这边出来,好像皆非善类。”   寒生说道:“他们说是北方前来湘西采药的,就在你走后不久到的,都住在东屋,对了,他们是和朱彪一起来的。”   “哦,朱彪同他们一道?”刘今墨望见了在床上打着呼噜的朱彪。   “他是来找沈菜花和沈才华的。”寒生说道。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此药如何使用?”   寒生说道:“防风需研成粉末,以地浆水为引,一人一两,服下即可解毒。”   “神医在么?”此刻,门口有人朗声大叫。   客栈门前站着梅小影婆婆和天门山老祖,老祖手中抱着一大坛酒,就是上次同刘今墨喝剩下的那坛明代杂粮酒。   寒生揉了揉眼睛,走到了门口,身后紧随着刘今墨。   梅小影婆婆满面喜悦的望着寒生,那只清风内障眼已经清澈如水了。老祖下巴指了指酒坛,对刘今墨挤了挤眼睛。   “小神医,金龙子和方诸水果然神奇无比,婆婆今日特来道谢。”梅小影笑容满面道。   寒生忙请夫妇二人进屋里坐。   “这是……”婆婆见床上躺了一堆人,惊讶的问道。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在给他们治病。”寒生说道。   此刻,麻都、一清和朱彪都已经醒了,忙起身并迅速的清理打扫了一下,把屋里弄干净,然后出去做早饭。   “寒生,婆婆答应你的事,今天就可以去了。”婆婆说道。   “我已经见到湘西老叟了。”寒生将前天晚上入洞并见到老叟的情况大概的说了一遍。   “那老怪物还是光着腚,一丝不挂么?”老祖不无讥讽道。   寒生点点头,有些不解的问道:“湘西老叟为什么不爱穿衣服呢?”   婆婆说道:“你看到洞内石壁上的岩画了么?”   “看到了,有好几十幅呢。”寒生回答。   “一共三十六幅,那就是‘天门三十六量天尺’武功图解,是当年鬼谷子隐居洞中时领悟所创,开中原武学内家功法之先河,端的是无比厉害。可是有一点,练此功须全身赤裸,方便气出入毛孔,你看图上的飞天人形均是赤条条的。”婆婆说道。   寒生点头道:“嗯,我想当年鬼谷子隐居在洞里时,大概也是一丝不挂的。”   “练了这功有什么用处?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中光着屁股与人厮杀吧?我敢说,老怪物要是那样出来的话,政府公安机关定会将其拿下,扭送精神病院的。”老祖嘲讽道。   婆婆把脸一板,厉声道:“你不要打岔,影响我和寒生的谈话,你去跟今墨喝酒去吧。”   老祖嘿嘿一笑,一手拉住刘今墨,便要去找杯子。   刘今墨笑了笑说道:“现在还不行,我要帮寒生研药。”   老祖道:“研什么药?”   “防风研成粉末,医治床上的那一对老鸳鸯。”刘今墨自己虽不守身,但见吴道明和师太大半辈子都已经过去了,此刻破身实属不值。   “我来帮你。”老祖说道,轻飘飘的一阴掌奔桌子上的防风拍去。   防风根部“蚯蚓头”裂开了几道细纹,寒生以手指头捅了一下,里面的木质竟然已经化为齑粉……   寒生惊愕不已,这天门山老祖的武功竟然如此匪夷所思,令人眼界大开。   刘今墨心下暗自赞叹,阴掌果然名不虚传,其力之柔竟可将坚韧的木丝断为粉末,看来这老祖阴掌功力的火候已足十成。   寒生对刘今墨说道:“你们去吧。”   老祖欢天喜地的拽着刘今墨到后院子里摆上桌子,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酒坛。   寒生找来了一把铁锹,在客栈大门外的一处空地挖起了土坑,梅小影笑咪咪的站在一旁看着。   不一会儿,直径一尺余,深两尺的土坑挖好了,麻都提来了一桶清水,按照寒生的吩咐倒入坑中,之后不停的舀起倒下。   “这就叫做‘地浆水’,做药引时,有的病要分时辰,如‘子时地浆水’、‘午时地浆水’等等,个别的病症需要几个时辰混合的地浆水,有的相生相克,有的相合相冲。例如,寅午戌和火局水,巳酉丑合金局水,申子辰合水局水,辛卯未合木局水,主要是由生旺墓三方合成。”寒生向麻都解释道,其实这里面已经包含有《尸衣经》的内容了,而寒生是在不自觉中融会贯通的。   “这也是五行制衡的原理么?”麻都问道。   “是的,中原医术贯穿了易理,天地人相通,也就是人与自然的不可分割性。”寒生说道。   “解不同的毒也需要不同时辰的药引子,是么?”麻都刨根问底道。   “是的,我用辰时土地浆水为引,克制他们的鹤顶红坎毒,正是应用五行之中土克水的原理。”寒生解释道。   “噢,我明白了。”麻都高兴的说道。   寒生也挺高兴,他又接着道:“这就像子午流注一样,人身体上的所有穴位都是分时辰闭合的,当代的很多针灸师只会按图索骥,找到穴位就下针,不论时辰,也不理穴位是否是处于闭合状态之中,这样扎下去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这也是针灸术发展不起来的原因。”   “哦,子午流注,以前曾听说过,寒生能说得细点么?”麻都急切地说道。   寒生回忆着《青囊经》上所记载的原理,想了想,说道:“人身之气血流出入皆有定时,气血循环,时穴开阖,血气应时而至为盛,血气过时而去为衰,逢时而开,过时为阖,泄则乘其盛,即所谓刺实者刺其来,补者随其去,即所谓刺虚者刺其去,刺其来迎而夺之,刺其去去随而济之,按照这个原则取穴,疗效自然大不相同,这就是子午流注了。”   麻都听了似有感触道:“原来时辰如此的重要啊。”   寒生说道:“子时一刻,乃一阳之生,午时一刻,乃一阴之生,故以子午来分。岁有十二月,日有十二辰,子午为经,卯酉为纬。以一日分为四时,朝则为春,日中为夏,日入为秋,夜半为冬,得天时而调之。”   寒生自己此刻也是才真正的明白了许多的医理。   麻都在寒生的指导下,舀出两碗辰时土地浆水,每碗倒入一两防风齑粉搅拌均匀,给无名师太和吴道明分别灌了下去。   “需要多久的时间可以毒解?”麻都问道。   寒生回忆了一下,说道:“辰戌相冲,两土互冲,克力越强,坎毒可解,戌时可以醒过来了,就是晚上七至九点之间吧。”   梅小影婆婆笑咪咪的插嘴道:“这么说,整个白天都没有事了?”   寒生点点头。   “我要带你去个地方。”婆婆说道。   寒生疑惑道:“是鬼谷洞么?湘西老叟我已经见过了,不用去了。”   “我们不去那怪物那儿,而是去另外一处地方。”婆婆故作神秘的说道。   寒生沉吟道:“婆婆,这里需要人保护他们,我担心昨晚住店的那些人,刘今墨说他们身上带有股邪气。”   婆婆高叫一声:“老祖!”   “哎,来啦。”天门山老祖满身酒气颠颠的跑了过来。   “你俩就在这屋里喝,负责保护这些病人,知道了么?”婆婆严厉的说道。   “是,我知道啦,”老祖脸色显得有些委屈,悄声问梅小影道,“你们还是要去老怪物那儿?”   “你不要问,这是我同寒生的事儿。”婆婆脸一板,说道。   天门山老祖讪讪的去了。   “有老祖和刘今墨这天下两大高手在屋里,你就放心吧。”婆婆说道。   寒生方才看到了老祖的那极厉害的一章,试问天下已无人能及,再加上刘今墨,他不但是江湖上绝顶高手,而且江湖经验老道,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但寒生的心里总有一种揣揣不安的感觉,自己也说不上来。   寒生吩咐麻都以及铁掌柜和伙计多加留心,自己和婆婆出去一趟。   “要我陪你去么?”刘今墨不放心的说道。   “不用啦,你陪老祖喝酒吧,你俩在我会比较放心。”寒生说道。   朱彪走上前来,朗声道:“寒生兄弟,有我朱彪在,你就放心去吧,我会一直等到吴先生醒来好去找菜花和才华。”他虽然心中怨恨着刘今墨当时抢走了才华,引出了这么多的麻烦事儿,但是目前大家同心协力找人要紧。   寒生诧异的望了望朱彪,心想这朱小队长勇气倒是可嘉,只是没啥能耐。   朱彪的手轻轻的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心里面却道,有了狗牌橹子,我朱彪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了。   告辞了众人后,寒生便同梅小影婆婆离开了天门客栈,向天门山深处走去。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另外的一条山道上,一头小毛驴晃晃悠悠的朝天门客栈方向而来,毛驴上面坐着一个扎着花头巾的小脚老太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毛驴来到了天门客栈前,麻都从门内看见走了出来。   老太婆看上去年龄已经不小了,总是在八十岁往上,满脸的皱纹,下巴两侧的老皮都耷拉下来了,耳朵上带着两只大大的银耳环,脑后挽着髻,扎着一条绣着大红牡丹花的鲜艳粉色头巾,在这绿色的深山老林间显得格外的醒目。   这老太婆生着一双小脚,套着一双尖尖的黑色小布鞋,鞋面上也绣着一朵红色的牡丹花,鲜艳欲滴。   老太婆见了麻都微微一笑,满嘴除了两只门牙还在外,其它的牙齿都已经掉光了。   “靓仔,呢度有冇房间?”老太婆礼貌的问道,口音像是广东那一带的,勉强可以听懂。   麻都眨了眨眼睛,问道:“老婆婆,您是要住店么?”   老太婆愠道:“梗喺啦。”   见多识广的铁掌柜此刻走了出来,见状道:“老人家,您别生气,店里已经客满,实在没有空房了。”   “你哋啱啱冇房,我不信。”老太婆生气道,遂颤颤巍巍的从驴身上爬下来。   那老太婆瞪着刁钻的目光打量着麻都和铁掌柜,然后摇了摇头,径自朝屋里走去。   两人面面相觑,苦笑了一下,随即跟在了老太婆的身后面。   跨进门槛时,老太婆的鼻扇微微翕动了一下,便走进了东屋,犀利的目光不惹人注意的迅速扫视了一下。   “这间已经住满,人都出去了,傍晚上回来。”铁掌柜说道。   老太婆鼻子“哼”了一下,说道:“呢间唔好,好多血腥气。”   铁掌柜和麻都心中一凛,心道,这老太婆的鼻子可是真灵啊。   老太婆转身来到了西屋。   西屋桌子边,老祖和刘今墨对饮正酣,浑若不见。   大通铺上躺着残儿、吴道明和无名师太,朱彪和一清不在房内,两人在灶间忙乎着。   老太婆看了之后颇觉满意,便脱了鞋子爬上了床,然后盘腿大坐,自腰间拔出一支旱烟袋,装上了烟丝,划着了火柴,“吧嗒吧嗒”的抽起了旱烟。   “老人家,这间也已经住满了,您都看见了呀。”铁掌柜哭笑不得的说道。   老太婆根本不予理睬,自顾个的抽着旱烟。   刘今墨斜瞄了老太婆一眼,心中暗自吃惊,这老太婆身上散发着一股邪气,脸上虽然满是下垂的皱纹,但是两个太阳穴却高高的隆起,这是一位内家高手。   刘今墨继续饮着酒,来者不善啊,自己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老太婆抽完了那一锅旱烟,将烟灰在床帮上磕下,然后笑眯眯的望着铁掌柜。   “呢度啱啱好,阿嫲就住下了,”老太婆说道,随即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十年前,阿嫲就住在呢度,时间真喺快咗。”   麻都问道:“老婆婆十年前就来过这里?”   老太婆说道:“呢嗰王老细唔通死咗?嚸解你哋係老细?”   “您认识王掌柜?”铁掌柜诧异道。   “梗喺啦,佢好畀面我啊,咿家边度?”老太婆说道。   这下子连铁掌柜也听不明白了。   “他问王掌柜现在在什么地方。”刘今墨在一旁淡淡说道。   “王掌柜出门了,还要些日子才能回来。”铁掌柜告诉老太婆道。   “哦,出咗门,”老太婆点点头,又道,“东边那间屋好大的血腥气,嗰度杀咗人么?”   铁掌柜心中不悦,这么个古怪刁钻的老太婆,问起话来却是丝毫不含糊。   “老人家,已经告诉过您了,客栈已经住满了,请您到别处去吧。”铁掌柜大声说道。   “乜嘢?阿嫲边度都不去!”老太婆怒道。   铁掌柜的火气也上来了,一把抓住老太婆的胳膊,就要往床下拖。   刘今墨心中暗道,这下铁掌柜可要吃亏了。   老太婆的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抽出了旱烟杆,铜质的烟袋锅准确的敲在了铁掌柜前胸两乳之间的膻中穴上。   膻中穴是人体108要穴之一,是足太阴、少阴,手太阳、少阳及任脉之会。此穴被击中后,内气漫散,心慌意乱,神志也会不清。   果然,铁掌柜突然“嘿嘿”笑了起来,一俯身,双手抄起老太婆的一只如三寸金莲般大的小脚凑到鼻子下面嗅了起来,嘴里还一面不住地“啧啧”有声。   老太婆并不在意,反而显得很享受,又装上了一锅烟丝,划火点燃,“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浓烈的关东叶子烟的辣味儿弥散在空气中。   麻都望着铁掌柜的样子,惊讶得目瞪口呆。   刘今墨与老祖继续饮酒,恍如不见。   麻都本身与铁掌柜有隙,索性站在一旁看着热闹,脸上也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铁掌柜似乎觉得老太婆脚上的袜子碍事,于是用手除去那只臭烘烘的袜子,直接将鼻子贴上去连嗅带吻。   那伙计一看掌柜受辱,怒火中烧,一步强上前去,一掌拍下,准备震开老太婆的小腿。   当他的手还未触及老太婆的小腿,自己的膻中穴上也中了一烟袋锅。   那伙计的面孔突然变成了傻笑,迫不及待的抢过老太婆的另一只脚,扯去了袜子,直接将那裹变了形的脚趾送进口中吮吸起来,仿佛味道还不错。   刘今墨一面饮酒,心中一面暗道,这老太婆的点穴手法十分的怪异,而且其中伴有某种的巫术的成分在里面,奇怪的是,自己却丝毫瞧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一清正好走了进来。   “唉呀,好恶心啊,让人如何吃得下去饭呐?这老太婆的小脚好臭!”一清大声叫了起来。   老太婆一见一清,不由得眉头一皱,此人生得实在是丑陋之极。   “你不中意佢哋咁样?咁好,就係你来搞掂(你不喜欢他们这样子,那好,就由你来搞定)。”那老太婆恶狠狠的说着,突然手臂暴涨,烟袋锅朝着一清的前胸点去。   “够了!”刘今墨突然出手,食指一弹,钢质的指甲闪电般的飞出,射向那奔一清而去的烟袋杆,这是新装上的指甲,原来十指上的指甲都已经在鬼谷洞内用在岩鼠身上了。   刘今墨的指甲后发先至,“啪”的一声响,指甲击中了黄色的铜锅,烟袋杆被挡开数寸。   刘今墨事先考虑到了那老太婆的功力定是不凡,所以一出手就用上了八分力道,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那老太婆的烟袋杆不但没有震脱,而且只是偏移数寸而已。   老太婆“咦”了一声,扭头看着刘今墨,口中说道:“老嘢,掟的好唔错啊(老家伙,扔的还不错嘛)。”说罢,双脚一揣,铁掌柜和伙计被一股大力倒撞着向后飞去。   刘今墨和老祖一人伸出一只手,兜住他俩的身体,卸下大部分力道,纵使如此,铁掌柜两人沉重的身体还是压垮了桌子,酒杯摔破了,明代杂粮酒洒了一地。   天门山老祖勃然大怒,上前一步,轻飘飘的向老太婆拍出一阴掌,眼看着数百年的美酒被糟蹋,实在是难以容忍,所以这一掌竟然用足了十成力。   老太婆一见脸色骤变,不敢硬接,急忙凭空跃起近一丈高,一个老树盘根,竟然端坐在了房梁之上。   老祖自是大吃一惊,这老太婆的身形移动得如此之快,今天可是遇到了高人了。于是不敢怠慢,力贯双臂,使出本门绝招——老坤双阴掌,左右合击老太婆。   刘今墨站在一旁观战,两个老男人一起出手打一个小脚老太,胜之不武。   “噗”的一声,老太婆竟然一口吹出烟袋锅里面的烟灰,如狂飚般迎面奔老祖喷到。   老祖根本没有料到老太婆竟然会使出这种损招,一下子措手不及,阴掌震飞了大部分的烟灰,但是鼻孔里也吸入了少许。   老祖开始打起了喷嚏,接连不停一个接一个,根本控制不住,最后弯下腰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仍旧不停止。   刘今墨明白了,这老太婆的烟灰里有古怪,绝不能靠近,手一张,九根指甲“嗖”的射出,直奔老太婆的头面、胸腹和四肢要穴。   老太婆此刻也是大惊,原已看出这两个喝酒的老头如此镇定自若,武功定是了得,没料到他俩竟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自己若不是使用了看家之宝剧毒“蛤蟆烟”,那老头的阴掌还真的难以对付呢。面前的九支暗器力道也是凶猛之极,再也不可轻敌了。   老太婆头一晃,那块绣着大牡丹花的头巾已然到了手中,“噗噗噗”一连串九声响,钢质指甲全部射在了头巾上,“当当当”,老太婆头巾一抖,指甲纷纷落在了地上,而头巾完好无损。   刘今墨大惊失色,自己的成名暗器竟然丝毫奈何不得老太婆,接下来只有肉搏战了。   老太婆“嘿嘿”一笑,说道:“阿嫲要你哋同埋仆街(奶奶要你们一同去死)。”   说罢,手持旱烟袋,指按烟杆上的开关,正欲再吹出致命的“蛤蟆烟”……   “砰”一声巨响,众人的耳鼓都震的“嗡嗡”响,鼻子中闻到了一股火药味儿,草房顶上“簌簌”的落下了尘土。   朱彪威风凛凛的站在了门口,手里握着那把狗牌橹子枪……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枪声一响,屋里的所有人一时间都怔住了……   但见梁上人影一闪,窗扇“哗啦”的碎裂了,人们的眼睛一花,视觉中看见鲜艳的花头巾已然飘出了屋外,转瞬消失在旷野之中,耳边听得一声唿哨响起,站在门口的小毛驴撒腿就跑,瞬间也不见了踪影。   狗牌橹子是抗战时期的随美制武器流入国内的,世界上只有三种手枪永远不会哑火,马牌手枪、狗牌橹子和左轮枪。   朱彪此刻心疼的看着手中的橹子枪,只剩下三发子弹了,还有孟祝祺父子需要对付呢。   “朱彪,好样的!”刘今墨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由衷地说道。   “这老太婆是谁?哼,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朱彪晃了晃手中的枪,嗤之以鼻道。   麻都说道:“我们也不知道,这老太婆骑头毛驴要住店,告诉她已客满,可是她赖着不走。”   刘今墨沉吟道:“这老太婆武功怪异之极,一身的邪气,江湖上不知是何来路?听口音是岭南一带的粤语,若是吴道明醒着,也许听得出来。”   这边,天门山老祖坐在地上依旧“啊嚏”的声不断,眼泪鼻涕一大把,根本无法控制。   刘今墨将其搀扶起来,说道:“老祖中了老太婆的烟毒,一直不停的打喷嚏,甚是怪异,看来得先止住再说了。”说罢,食指伸出,连点其位于第三胸椎棘突旁开1.5寸的左右肺俞要穴,此穴属足太阳膀胱经,冲击第三胁动、静脉和神经,暂时阻断了传导,老祖的喷嚏声总算是停了,麻都赶紧以手巾擦去老祖脸上的污秽。   但是烟毒并未清除,而且此两穴乃属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纵使刘今墨手下轻重把持有度,但也不能闭穴太久。   “我没打中她么?”朱彪似乎不相信的走到了梁下,抬头向上望去,当了多年的民兵排长,他对自己的枪法还是颇为自信的。   梁上和地下都没有留下任何血迹,到处也找不见子弹头。   铁掌柜同伙计捂着腰,龇牙咧嘴的从墙边爬了起来,老太婆的那一踹着实摔的不轻。   刘今墨闪身出了房门,目及之处,荒山野岭,黄叶簇簇,哪里还有老太婆的丝毫踪迹?   事情太过蹊跷,这老太婆究竟是什么人?目的又何在?刘今墨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激动。   天门山深处,这里是一片原始森林,沿途都是一些叫不出名字来的巨大阔叶树,一条崎岖的小路蜿蜒向上,两面沟壑幽深,林木茂盛,岩洞或明或暗,终日浓雾弥漫,寂静无声,人迹罕至。   寒生紧跟在梅小影婆婆的身后,攀行在蔽日的林间。   “这条路直通天门山古寺,山顶的寺庙建于明朝,多年前就已经毁了,现在除了一老年看门僧外,平日里见不到任何人,但是这寺里有一灵泉,泉水里有一样好东西,你一定要看看,比看那老怪物要强的多了。”婆婆神秘的说道。   终于登上了天门山顶,仰望天高云淡,满目却是一片残垣断壁,蓬蒿丛生,一派凄凉。   “天门九重开,终当掉臂入。”不远处传来低吟,音虽远却字字清楚,如在耳边般。   寒生正在诧异之中,又闻吟诗声起:“穷庐岁月已言休,白草黄云见即愁。满袖尘埃何处洗,山寺灵泉影不留。”   寒生侧脸望了望婆婆,竟然发现婆婆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绕过几堵断墙,前面矗立着一座七层砖塔,塔身已经破旧不堪,像是快要倒塌了。塔后是一间漏顶的砖殿,殿前立着一个耆年老僧,袖着手,正在眺望着寒生和小影婆婆。   “他就是那个看寺的老僧,名字叫阳公和尚。”小影婆婆悄声告诉寒生道。   寒生仔细回味了一下那老僧吟的诗,感觉到甚是沧桑凄凉。   “寒生,你看……”小影婆婆突然手指着砖塔旁边一口古井说道。   寒生顺着婆婆指向的水中望去,那里游着几条小鱼,约有手指头般长,浑身长着绿色的长毛。   “明弘治年《岳州府志》记载,‘天门灵泉,在天门山顶,泉中鱼生绿毛,晋周朴有诗’,小影,好久不见,一向可好?”那阳公老僧亲切的对梅小影婆婆说道。   婆婆微微一笑:“小影近日多亏了这位寒生小兄弟,以方诸水治愈了我的眼疾,所以,我带他来看看绿毛鱼,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只要是你带来的人,随便怎么看都行。”阳公老僧满脸堆笑的说道。   “奇怪,这鱼怎么会长绿毛呢?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异?”寒生惊奇的说道。   “它们是天然生就的,灵泉水中清澈寒冷,没有任何浮游生物,可是它们已经存活了上千年,地方志上记载,三国及两晋时期就已经有人发现天门山灵泉内的绿毛鱼了。”阳公老僧解释道。   寒生生性喜欢这类奇特古怪的新鲜事,绿毛鱼是头一回见到,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不对,好像……   “是‘堪孖’!”寒生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了,他终于记起来了。 《尸衣经》上记载,天下辟邪圣物人毫,天下至邪之物绿毛,并附有解释说,人毫出自天蚕之内,绿毛长自堪孖之鱼,天蚕与堪孖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有缘,破天蚕而采毫,搓人垢而勾鱼。   寒生寻思道,人毫,顾名思义就是人身上的毛,天蚕之内的人是刘伯温的尸体,他的尸身上的确生了许多的白毛,也许那些白毛就是天下辟邪的圣物。   堪孖是上古之鱼,乃是一种邪物,通体遍生绿毛,可聚邪灵,也就是说,这东西能够招惹来世间许多不干净的东西。 《尸衣经》上最后以一句偈语结束:人毫绿毛,正邪合一,水火既济,尸衣天下。   “堪孖?”阳公老僧疑惑的打量着寒生,缓缓说道,“堪孖乃上古传说中的怪鱼,这巴掌长的小鱼竟会是那豺山下的精灵?”   寒生摇了摇头,方才他是脱口而出,自己已无法加以解释,《尸衣经》是断然不能当外人说的。   阳公老僧长长的眉毛动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下去,话锋一转,对小影婆婆说道:“小影啊,这小伙子气宇轩昂,是你的什么人啊?”   婆婆微微一笑,说道:“他是江西来的小神医,名字叫寒生。”   “哦,寒生神医,老僧阳公,幸会。”老僧挺爱说话的,与寒生打起了招呼。   寒生忙拱手行礼,口中说道:“师傅过奖了,寒生愧不敢当。”   “寒生,你喜欢这绿毛鱼么?我向阳公和尚要两条送给你,养在瓶子里观赏如何?”小影婆婆说道,她心中感激寒生治好了她的眼睛,无以回报,故带他来到这天门山古寺,想送他两条天下稀罕的绿毛鱼,在她的眼里,寒生还是个小孩子。   阳公老僧一听就急了,说道:“小影啊,这可不行,本寺历代住持都有遗训,此物绝不可出寺的。”   “什么不行?天门山寺早都没有了,还怎么叫作出寺不出寺?你说,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小影婆婆把脸一拉,叫起板来。   阳公叹了口气,说道:“小影,在这个世上,只有你要什么,我永远都是不会拒绝的,可是这鱼是无法抓得上来的,此灵泉深不见底,绿毛鱼似乎甚有灵性,一有动静,就会潜入水下没了踪影。”   小影婆婆说道:“可以钓鱼啊,以蚯蚓为饵,这些鱼早都饿极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肯定会上钩的。”   阳公老僧正想说什么,这边小影婆婆早已从怀中取出来鱼钩和鱼线,还有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红色的小蚯蚓,原来她早已有所准备。   小影婆婆也不管阳公老僧愿不愿意,将蚯蚓挂在了鱼钩上,手拎着鱼线,将其垂入了灵泉古井之内。   阳公老僧爱怜的目光望着小影婀娜的身姿,哭笑不得。   果然,那些小绿毛鱼看见有东西垂下来,瞬间不见了踪影,许久许久,再也没有浮到水面处。   阳公笑眯眯的望着小影说道:“小影,相信我说的话了吧,那些鱼是钓不上来的。”   小影婆婆脸上气得发青,斜着乜了阳公老僧一眼。   阳公老僧顿觉心中一荡,生着气的小影更增添了几分妩媚,尤其是那一乜,简直风情万种,真的是“惑阳城迷下蔡”,老僧作如是想。   “小影,只要你能钓上来的,就都可以拿走。”阳公老僧怜香惜玉道。   小影婆婆转身望着寒生,声音伤感的说道:“世上事,总是难遂人愿啊。”   那边老僧一听,倍增凄楚,竟独自发起愣来。   寒生见婆婆难过,就说道:“婆婆,其实可以钓上来的。”   小影的眼睛望着寒生,疑惑道:“你有办法么?”   寒生笑了笑,说道:“换换鱼饵可能会有所不同。”   “什么鱼饵?”小影婆婆急切道。   寒生笑而不语,伸手进自己的腋下,滚动了数下,须臾,手抽出,张开掌,那掌心之中赫然出现一粒花生米大小,黑褐色的小圆球。   小影婆婆惊奇的看着:“这是什么东西?”并伸手捏起放在鼻下闻了闻,那球体散发着一股汗酸味儿。   “人垢。”寒生道。   那边的阳公老僧几乎晕了去。   寒生接过鱼钩,去掉蚯蚓,然后将那垢球轻轻的挂在了上面,交给了婆婆,说道:“婆婆,你再试一下。”   小影婆婆半信半疑的将鱼钩重新垂入水中。   灵泉之下突然冒起了泡泡,诧异之间,顿觉手一沉,定睛一看,水中绿芒暴涨,急忙手臂用力一提,一条两尺多长的巨型绿毛鱼被钩出了水面……   这条绿毛鱼通身生有一两尺的碧绿长毛,如同一只大毛球,两只圆圆的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寒生和小影婆婆,眼睛上生有两根长长的眉毛,呈白色,身上散发出一种腥臭之气,令人作呕。   “快拿水桶来。”小影婆婆兴奋得脸都涨红了,忙对阳公和尚大呼大叫起来。   阳公老僧也是一愣,忙进屋取出一只水桶,先舀了大半桶灵泉水,然后帮着取下鱼钩,将绿毛鱼放入桶中。   那怪鱼竟然绿毛一分,直立着端坐在了桶底,露出两只白眼球依旧是忿忿的盯着桶上,一会望望寒生,一会看看小影婆婆,似乎十分的恼怒。   寒生津津有味的看着绿毛鱼,小影婆婆满意的问道:“寒生啊,好玩么?”   寒生点点头,抬眼望了望阳公老僧。   小影婆婆说道:“阳公和尚,这可是你说的,只要我钓上来就是我的了。”   阳公尴尬道:“这……小影,能否在山上盘垣几日?老僧实在是寂寞之极,漫漫长夜,对空嗟吁,此生长撼啊。”   梅小影嫣然一笑,说道:“我叫老祖来陪你几天。”   阳公老僧忙摆手道:“不要不要,那酒鬼白给都不要,小影啊,你同他在一起,真的是太委屈你了。”   小影婆婆闻此言,一时间沉默不语,良久,长叹一声:“人生不如意者十九,奈何?”   阳公老僧也不忌讳寒生在一旁,对小影婆婆说道:“小影,我们私奔吧……”   小影婆婆瞥了他一眼,对寒生说道:“我们走。”说罢轻轻的拎起了水桶,径自朝山下走去。   寒生与阳公老僧打了个招呼,也匆匆紧随而去。   阳公老僧站在灵泉旁边,默默地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破败的僧房后面转出一人,来到阳公老僧的身后,轻轻说道:“师父。”   那人正是乾老大。 第一百一十六章   深秋,一天凉似一天,清晨的浓雾笼罩着整个的南山村,山野间白茫茫的一片。   孟祝祺带了两个心腹站在村东头的草屋前,笨笨警惕的蹲在狗窝门口,紧张的盯着他们。   “妈的,这吴楚山人诡计多端,跑的倒快。”孟祝祺嘴里刁着香烟,恶狠狠的骂着。   “你们把狗看住,我到屋里瞧瞧去。”孟祝祺吩咐手下管住大黄狗,自己走进了屋里。   整个屋子都已收拾得干干净净,物品搁置的也井井有条,东屋的桌子上摆着一封信,孟祝祺走过去拿起了信,信封是粘好的,上面写着:寒生收,落款兰儿。   孟祝祺鼻子“哼”了一声,随手撕开,拽出信瓤,开始看信。   寒生:   我们走了,镇上的孟主任不是好人,骗我说县医院招工,其实是要我去伺候他的儿子(也是个坏蛋),我逃出来了,在南山村呆不下去了,朱伯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走了,和爹爹娘亲一起走了,有了落脚的地方以后再通知你,笨笨不愿意同我们一起走,牠一定要等着你回来,爹爹说山上和村里有东西吃,牠不会饿着的。   寒生,一定要当心那些坏蛋。   兰儿   孟祝祺用力的将信扯得粉碎,摔在了脚下,拿皮鞋底不住的碾压,口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脏话。   昨天晚上,小兵就在县医院大叫大闹,并威胁道,如果找不回来兰儿,他就开始绝食。   可是现在竟让他们给跑了……   孟祝祺走到大门口,恼怒之极,不停的用脚揣着门板。   被堵在狗窝里的笨笨再也忍不住了,狂吼一声冲了出来,两名手下未及拦住,愤怒的笨笨一口咬住了孟祝祺的小腿肚子,狠命的撕下一块肉来。   孟祝祺正划着了根火柴点烟,突觉脚上剧痛,手一扬,已燃的火柴落在了门里面的柴草垛上……   孟祝祺疼的大叫一声,与那两名惊慌失措的手下与大黄狗扭打在了一起,费了半天劲儿,才摆脱了笨笨的利齿。   此时,屋里已是浓烟滚滚,草屋烧起来了。   孟祝祺望着火苗已经窜上了屋顶,一时间竟愣在了那儿。   “孟主任,赶紧走吧,老表来了可就麻烦了。”那两个心腹惴惴不安道。   在乡下,无论犯了什么事儿,点火烧房都是要遭天谴的,老表们发现可是不得了的。   “走!”孟祝祺牙一咬,在两个手下的搀扶下,赶紧溜掉了。   秋高气爽,草房十分的干燥,转瞬之间,熊熊大火就已经吞噬了整个的三间草房,紧接着狗窝也着了起来,笨笨无奈的跑到了路上,望着大火哀鸣着。   藏在狗窝草棚夹缝里的那1700年前的《青囊经》就这样被烧掉了。   笨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只知道自己的家没了,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自己从此变成了一只流浪狗。   村东头的浓烟弥漫在整个南山村,老表们纷纷手提水桶朝这边跑来,但是已经晚了,听得“轰隆”一声响,屋架已经烧塌了,朱医生家的三间草屋顿时成了一堆的瓦砾。   人们在叹息声中慢慢的散去了,最后只有笨笨留在了废墟旁。   笨笨光秃秃的身子站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牠不吃也不喝,只是默默地守候着,一个昼夜过去了,笨笨没有动地方。第二天过去了,笨笨依旧趴在那儿。傍晚时分,不知从哪儿走来了一条黑色的流浪狗,浑身脏兮兮的,默默地伏在了笨笨的身旁,陪着牠熬过了漫漫长夜。三天过去了,寒生依旧没有回来,笨笨终于失望了,拖着饥饿与疲惫的身子,悄悄地离去了,那条黑色的流浪狗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笨笨步履蹒跚的朝山上缓缓走去。   竹林里的一群乌鸦鄙夷的望着这条没毛的怪狗,挑衅似的“嘎嘎”大叫着。   笨笨无精打采的走着,前面来到了灵古洞。   灌木丛中的帐篷早已拆走,留守看晕的人也已撤走了,地上撒了一堆的烧鸡骨头,一些蚂蚁在上面啃噬着。   笨笨大吼一声,舔去了蚂蚁,转过头来,示意那黑狗一块来吃些东西。牠俩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鸡骨来,如同风扫残云般,一会儿,太极阴晕旁边散落的鸡骨就已经吃的干干净净的了。   笨笨填饱了肚子,恢复了一些元气,这时牠才惊喜地发现,那条黑色的流浪狗原来是条母狗。   笨笨上前围着那条流浪母狗嗅着,突然低声叫了一下,带头向前跑去,母狗紧随其后。   牠们没有注意到,太极阴晕的地面上,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发出一片淡淡的霭气,那是风水中最难得一见的紫气,自古帝王的气场。   灵古洞旁的沟壑里有一股山泉,清澈洁净。笨笨带头跳进了泉水中,忍着寒冷洗起澡来,那黑母狗犹豫了一下,最后在笨笨热烈的目光期待下,终于也跳了下去。   两只狗在水中相互摩擦戏水,笨笨伸出肥大柔软的舌头,舔洗着母狗。   当牠们重新跃上山坡的时候,那母狗身上的黑毛已经洗净了。   “阿嚏。”笨笨打了个喷嚏,似乎有点感冒。   秋日的阳光晒干了黑狗身上的毛,在光线的折射下油光光的,煞是好看,笨笨目不转睛的望着母狗,顿生爱慕之心。   笨笨光滑的皮上也已经长出了一层细细的黄毛,就像男人的汗毛般,那母狗竟也看得痴了。   牠俩沿着山道一路跑去,也不知走了多远,日暮时分,前面一缕袅袅炊烟吸引了笨笨的视线,牠俩一起朝炊烟升起的地方跑去……   这是卧龙谷。   这是第一条峡谷,也就是寒生坠崖的那条谷。   悬崖下的草屋前,兰儿正在小溪中洗菜,一眼瞥见了跑来的大黄狗。   “笨笨!”兰儿惊喜地喊了起来。   听到喊声,吴楚山人与荷香从屋里出来,笨笨正摇着尾巴欢天喜地的蹭着兰儿,身后站着一条表情矜持的黑色母狗。   “笨笨竟然有女朋友啦。”兰儿高兴得摩挲着笨笨的脑袋,而笨笨则早已是热泪盈眶。   吴楚山人沉吟道:“笨笨怎么会来了,南山村那儿一定是出事了。”   “爹,能出什么事儿?”兰儿有些紧张的问道。   吴楚山人摇摇头,说道:“不知道,爹爹今晚儿出谷去看看。”   兰儿在灶间搭了一个简易的狗窝,笨笨和那黑母狗住了进去,感觉还比较满意。   晚饭时,笨笨和女友也各自分得了半只老鼠干,笨笨让给了母狗吃,自己则在一边看着。   兰儿看着心中酸楚,默默地将自己碗内的饭菜都倒在了笨笨的面前。   吴楚山人看在了眼里,知道女儿在挂念着远行的寒生。   “兰儿,爹爹有些话想对你说。”山人心疼的望着女儿日渐憔悴的脸颊说道。   “爹,您说吧。”兰儿回答着。   吴楚山人道:“咱家是旗人,爹自幼生长于京城,成了右派下放关中渭河以后才有机会结识了你娘,可是爹爹却给你们娘俩带来了无尽的苦难。原本以为阴阳相隔,再也见不到你们了,爹爹早已心如死灰,要终老卧龙谷了。   是寒生,他使我们一家人重新团聚了,还治好了你娘的病,他是咱们家的恩人。   这次寒生西行,爹爹知道寒生的心意,这孩子是一个有抱负的青年,他身怀岐黄绝技,立志悬壶济世,不会苟且于小小的南山村的,日后必将行走江湖,扶危救困,以其神奇的医术施于天下苍生,前往天门山为明月寻医,就是第一次出行,往后还会有无数次。兰儿,你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了么?”   兰儿目光坚定的望着父亲说道:“爹爹,兰儿愿陪寒生一道替天下人治病,即使再苦再难,也绝无怨言。”   吴楚山人叹了口气道:“兰儿,关山险阻啊,况且缺医少药的地方又都是那些穷乡僻壤,若是你们有了孩子,如何经受得起颠簸流离呢?”   兰儿咬紧牙关道:“我不怕,这些兰儿都能克服,只是担心爹和娘……”   吴楚山人说道:“你娘有爹来照顾,你尽可放心,爹爹亏欠你们太多,要拿后半生来补偿。”   吴楚山人想了想,说道:“寒生不知从什么地方学到了如此神奇的医术,而朱医生只是一名普通的乡下郎中,所以,寒生一定是有过某种奇遇,而且又不能说。他既身怀如此绝技,定会遭到心术不正之小人的觊觎和暗算,包括政府。寒生心地纯朴善良,临走的前夜,我同他谈到天亮,就是叮嘱世上人心险恶,要多加提防。   爹爹鼓励他走出去,将来既然要悬壶济世,现在就要历练,湘西之行就是一次增长阅历的好机会,对日后的出行大有裨益,让他放心,你们娘俩我会照顾好的。”   兰儿担心的问道:“爹爹曾说湘西多诡异之事,那么寒生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肯定会有,不这样历经艰险,日后就会更加困难重重,不过,兰儿放心,我想一路之上,肯定会有贵人相助的。”山人说道。   “哪儿来的贵人呢?”兰儿自语道。   那贵人就是寒生他自己,他那颗善良的心,医者之心,它能够感化邪恶,唤醒良知,必会化险为夷的,只不过……也会招来女性的垂涎,这正是山人所担心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月上东山,吴楚山人收拾停当,连夜出谷,直奔南山村而去。   月色迷离,远山朦胧,星河寂寥,惟有吴楚山人的夜行身影转瞬即逝。   一个时辰后,山人来到了南山村东,见到了那一片瓦砾灰烬,随风飘散着焦味儿。   山人默默地望着寒生的家,心中一阵愧疚。   村中养老母猪的韩老伯刚刚熄灯就寝,忽然听到院内一声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传来敲门声。   韩老伯点灯开门,吴楚山人闪了进来。   “老韩,还认得我么?”山人道。   韩老伯仔细分辨,认出来是寒生家的亲戚,上次一同来买猪的,于是点点头,忙请进屋来。   “老韩,村东朱医生家的房子怎么烧掉了?”吴楚山人问道。   “唉,三四天前的早上,等到老表们发现浓烟赶到村东时,屋架都已经烧塌了,太晚了,没法救了。”韩老伯叹气道。   “家中无人,怎么会突然起火呢?有人看见有什么异常么?”吴楚山人询问道。   韩老伯想了想,说道:“那天早上,村里有人听到汽车声,看见镇上的孟主任和两个人慌慌张张的从村东出来,然后上了汽车开走了,随后那火就着起来了。”   吴楚山人心下明了,于是向韩老伯道谢,随后悄然离开。   山人出了南山村,辨明方向,直奔南山镇而去。   月上中天时分,吴楚山人来到了上次救出兰儿母女的那座院落外,听了听,四下里鸦雀无声,便一提气,纵身上了围墙。   院内后排正房有一间在亮着灯,吴楚山人悄无声息的贴近。   孟祝祺一个人喝着闷酒,喷出一口香烟,随即唉声叹气起来,突觉房门一响,凉风飘进,随即桌前多了一人。   孟祝祺定睛细看,唬得说不出话来,桌子对面坐着的赫然是吴楚山人……   山人冷笑着说道:“孟主任,你竟然敢火烧民房?”   孟祝祺忙摆手,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是不小心酿成的……”   “你也太卑鄙了,欺骗兰儿不说,竟然断了寒生归家之路,今天就让我为民除害,杀了你这狗官吧。”吴楚山人忿忿的的举起了右掌。   “别,别,别误会,我还要求寒生给我家小兵治病呢,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做那种傻事的啊,你即使杀了我,房子也回不来了呀?山人有话好……好说,我是党的革命干部,我若死了,你要受到全国通缉,兰儿也就变成了反革命家属,你得为她想想啊。寒生家的房子我拿钱盖新的,行了吧?你要是杀了我,一切都没了。”孟祝祺不愧为是镇书记,讲出来的话怎么听都是有道理的。   吴楚山人心中何尝不明白?只是孟祝祺做的事情实在是太绝了,官逼民反,自古无不如此。   “你,第一要马上给寒生盖新房,第二,不允许再迫害我们一家,也不许再打兰儿的主意,否则,我吴楚山人会随时取尔的狗命!”山人义正严辞的说道。   “我答应。”孟祝祺连连道。   “你记住你今晚所说的话。”山人说道,然后闪身出门,飞身上墙,不见了踪影。   孟祝祺瘫倒在了椅子上。   第二天上午,镇上部署筹备今年四季度的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大会,孟祝祺在一份上报的名单中划掉了朱彪的名字。这时,电话铃声响了,孟祝祺抓起听筒,里面传来了黄乾穗的声音,原来是姐夫回到了婺源。   孟祝祺赶紧驱车赶到了县城。   黄乾穗听完了孟祝祺关于前一段时间保护太极阴晕的汇报后,精神头十足。   “真他妈的太神奇了,建国不但当上了北大的党委委员和团委书记,现在又被推选为国家第三梯队后备青年干部,准备破格送中央党校学习,老爷子这才下去几天啊。”黄乾穗春风得意的说道。   “恭喜姐夫,我看不出十年,天下就得是姓黄的了,所以古人云,皇(黄)天不负有心人么。”孟祝祺陪着笑脸说道。   “嗯,知道得晚了,早个几十年葬下去,说不定……哈哈……”黄乾穗哈哈大笑起来。   “姐夫,那个朱医生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孟祝祺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个么,已经见到首长了,没有问题,首长说,既然寒生暂时还没有决定下来,可以先让朱医生回来,搞好关系,再逐步的做思想工作,事情搞僵了,反而不好,你放心,首长派人陪着朱医生正在游览京城的名胜古迹呢。”黄乾穗拍拍小舅子的肩膀,笑着说道。   孟祝祺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不小心,把寒生家的房子给点着了。”   “什么!你把朱医生家给烧了!”黄乾穗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孟祝祺惊恐的嗫嚅道:“是,是的,已经烧光了。”   黄乾穗略一沉吟,又露出了笑容,说道:“这很好嘛,这是拆迁旧房,由政府出资盖新房,这次要盖成传统的徽式建筑,三进院子,种上名贵花草树木,对了,门口再蹲上两只大石头狮子。要快,马上就办,明白吗?”   孟祝祺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望着黄乾穗。   黄乾穗厉声道:“你听不明白吗?我要你立即给寒生家起新房,要赶在朱医生回来之前。”   “我,我明白了。”孟祝祺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次日,镇政府组织了一拨人马,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南山村,在烧毁的宅基上重新开始建新房,按照三进大院布局,依照传统的徽式建筑,开始了二十四小时,昼夜不停的施工。   资金已由县政府财政局专项下拨,县里还派了两名工程师前来现场监督。   二十来天后,一幢崭新的徽式院落建成了,三进大院,十余间屋子,并配有家具、厨具和床上用品,朱红色的大门前,果真蹲坐着两只青石大狮子。   新屋终于落成了,婺源县革委会主任黄乾穗亲自前来视察,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是轻车简从,只带了几名心腹。   “不错嘛,嗯,够气派。”他拍了拍门口的青石大狮子的脑袋,爽朗的说道。   孟祝祺将其迎进朱红的大门内,院子里种满了金桂和银桂,盛着兰花和兰草的花盆摆了一溜儿。   “对了,朱医生和寒生父子两代神医,这是我们婺源县的骄傲,做好他们的后勤保障工作是我们地方政府的责任嘛,你们把这里面的情况拍摄下来,我要是寄到京城去的。”黄乾穗吩咐手下从各个角度拍下照片来。   “嗯,这床铺还是柔软地,采光也不错,同志们辛苦啦。”黄乾穗提高了声音说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孟祝祺带头,底下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道。   一行人来到了正厅里,黄乾穗四下里看了看,手指着中堂之上说道:“这里要挂一张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画像,左右两侧对联是毛主席语录,就写‘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横批就是‘日月更新’吧。”   “是,黄主任,我们立刻就办。”手下人唯唯诺诺道。   “好,你们就在这里吧,我和孟主任到外面走走。”黄乾穗吩咐说道。   他和孟祝祺两人出了村,朝南山灵古洞方向走去。   穿过了那片竹林,钻进了灌木丛,黄乾穗来到了太极阴晕处。   孟祝祺从怀里掏出了事先准备的一把香,拿火柴点燃后交到姐夫的手里。   黄乾穗将香插在了地上,然后双膝一曲,跪在了太极阴晕前,虔诚的说道:“爹呀,千岁今日来给您上香来啦,请您保佑建国早日入主京城,也不枉您老人家疼他一回,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的孙子,您老人家可是一定要谅解的啊。”说罢,恭恭敬敬的大磕了三个响头。   秋风萧瑟,枯叶落地重又被风儿卷起,簌簌作响,呜呜的风声里仿佛裹挟着金戈铁马之声。   “不,不要战争,不要流血,让您的孙子建国和平的登上历史舞台,掀开中国历史新的一页。”黄乾穗口中喃喃祈祷着。   “嘎嘎”叫声响起,两只硕大的黑乌鸦蹲在灌木丛上,邪恶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是什么兆头呢?黄乾穗想。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乾老大默默地站在阳公老僧的身旁。   良久,阳公转过身来,原本是憨拙的眼神不见了,代之以目光犀利、炯炯有神。   他盯了乾老大半天,然后缓缓说道:“嗯,那么照你看来,秦人谷很可能是野拂当年设下的一个迷魂阵,那图上标了十几处藏宝的地点,是故意迷惑后人的了。”   “是的,师父,七弟和八弟挖了几处都是空的,后来谷中来了一个老头和一个白发老尼,武功很是厉害,伤了七弟八弟的双目,他二人及时的毁掉了藏宝图,辗转着回到了牯岭镇据点。”乾老大说道。   “那老头和老尼是什么来路?”阳公问道。   乾老大回答说:“师父,听一个叫做朱彪的人说,那老头自称为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老尼是江西婺源无名庵的庵主无名师太,他们都是中了鹤顶红剧毒,千里迢迢来湘西找寒生治病的,眼下,他们都住在天门客栈。”   阳公老僧在听到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的名字时,“唔”了一声,脸上显露出来一丝诧异的神情。   乾老大也注意到了师父表情异样,继续说道:“那个寒生有些与众不同,医术神奇,但不懂武功。”   阳公老僧点点头,道:“就是这个寒生,方才竟然认出了绿毛鱼原来就是上古时期的堪孖之鱼,而且还以离奇古怪的方法钓上来一条两尺长的大堪孖,十年了,我阳公从来不晓得这灵泉之内竟然还生有这么大的绿毛鱼,这鱼一次都没有上来过,隐藏在灵泉深处,这小子却可以轻易的钩上来,真他妈的邪门。”   乾老大赞同的点点头,又接着说道:“这小子刚刚进去了鬼谷洞,也见到了湘西老叟,他说,湘西老叟已经有130多岁了,身怀鬼谷子的‘天门三十六量天尺’武功,但是并不知道这种武功的有关情况。”   阳公老僧说道:“天门山寺及周边野拂的遗迹处已经查遍,没有宝藏的任何线索,目前只剩鬼谷洞了,看来十有八九宝藏就在那里,我们的功夫已经下得不少了,应该到最后解决的时候了。”   乾老大闻言顿时兴奋起来,摩拳擦掌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等兑二和离三从香港回来就动手。”阳公老僧说道。   乾老大这时才知道二弟和三弟去了香港,但是不便多问,只是说道:“五弟还在照顾师父您吧?”   “嗯,走,我带你看一件东西。”阳公老僧说道,随即转身朝那塔后大殿的残垣断壁深处走去,乾老大赶紧跟在了后面。   转过一处照壁,来到了一间傍山而建的僧房,屋内摆着一张床铺及朴素的生活用品,靠山体的墙壁上嵌着一个小佛龛,里面供着一尊圣观音石像,这是整个天门山寺仅存的一尊佛像了,其余的全部都已经在文革期间被捣毁了。   阳公老僧伸手旋转着菩萨像,随着“吱嘎嘎”的一阵响声,佛龛旁边的山墙上面露出来一个暗门,门是厚木头的,看上去已有年头了。   阳公敲了三下门,里面有人开了木门,乾老大一看对那清癯的中年汉子点了点头,这人是他的师弟巽五。   走过十余米的甬道,来到了一间宽阔的石室内,四面光滑的石壁上,各挂着一张黄纸朱砂符,一盏小油灯,昏暗的光线,靠墙有一张小床,床上坐着一位憔悴的妇女,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他们进来,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营养不良的瘦弱婴儿……   那是沈菜花和鬼婴沈才华。   沈菜花惊恐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不时地对着巽五呲下牙齿,发出些许恐吓和无奈。沈才华则明显的消瘦了,眼睛还是乌黑的,但是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的瞳孔无精打采的收放调节着视距,小嘴紧闭着,再也没有了舔唇的冲动。   乾老大惊讶的说道:“师父,这两个好像不是人嘛?”   阳公老僧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这是为师踏进中原以后,第一次抓到的荫尸母子,所以说嘛,中原地大物博,无奇不有,你看它们现在老老实实的,这是被我的独门阳符给困住了,否则那女荫尸可他妈的凶呢。”   乾老大看着沈才华,咽了口吐沫,口中啧啧有声:“师父,我这就去替您老人家开了这婴儿的脑壳,给您滋补一下。”   阳公老僧摆摆手,说道:“不忙,我们暂且留着它们,等到进攻鬼谷洞的时候,还用得着它们。”   “它俩不吃什么东西么,看样子面黄肌瘦的。”乾老大说道。   阳公老僧摇摇头,说道:“它们是荫尸,不需要饮食,只要吸收月亮的阴气足已,关了几天了,巽五,今晚你带它们出去吸点月华。”   “是,师父。”巽五答道。   “哦,对了,见到你们的师娘了么?”阳公老僧问乾老大道。   “没有,师娘不是在香港么?”乾老大说道。   “哼,不好好的在香港纳福,又偷偷的跑回内地来啦,竟然在兑二和离三的眼皮底下溜走,一个小脚老太婆,她究竟想要干什么呢?”阳公老僧忿然说道。   乾老大推测道:“早几年,我见到师娘的时候,她老人家对我说,住在香港别的都很好,只是吃不到婴儿脑子,实在馋了,就去菜市场买回猪脑来吃,一股臊味儿,鸡脑鹅脑就更难以下咽了,她说她怀念在东北的日子,那时徒儿们经常孝敬她老人家,隔三差五的捉个把婴儿回来。现在在香港可就不行了,那儿的警察追得紧,谁家要是丢了孩子,恨不能把维多利亚湾海底都翻上来。徒儿在想,师娘会不会回内地来饱餐美食来了?”   “嗯,婴儿脑又鲜又嫩,就是分量太少,不解馋,为师到是喜欢食用大人的脑子,味道虽说是差了点,可是分量足,过瘾……尤其是小影的脑子,估计是甜美之极啊,为师一想起来,就他妈的口水直流。”阳公老僧咽了口吐沫说道。   “师父,您既然那么喜欢她,怎么还会舍得吃她呢?”乾老大问道。   阳公老僧笑道:“为师最近琢磨出一种新药,小影食用了以后,开了天灵盖也不会死,而且我一边吃她的脑子,她还能同我唠嗑,说些缠绵悱恻的情话,那种感觉简直是太美了。”   乾老大脸上陪着笑脸,心中却是不寒而栗。   阳公老僧摆摆手,说道:“你可以去了,随时等我的通知,另外要留意寒生他们的动静,不可打草惊蛇。”   “是,师父,那个吴道明和白发老尼与七弟八弟交过手,恐怕会被认出来,是否先让他俩避一避?”乾老大说道。   “在我这里先暂避一时吧,巽五,你去接他俩上山。”阳公老僧吩咐道。   “是。”巽五应声和乾老大出去了。   阳公老僧望望沈菜花,最后感到索然无味,也转身离开了石室。   天门山寺下的一片树林中,巽五见到了震四、坎六和瞎了眼的艮七及坤八,随即领他俩返回了寺中,遵师父之命安排进了石室之内,负责看守荫尸母子。   乾老大默默地带着震四和坎六下山回客栈,一路上板着脸不言语,两位师弟也不敢多问,静静的跟在了大师兄的后面。   深山里落日早,回到天门客栈时已近黄昏时分了,秋风瑟瑟,落叶飘零,遥望客栈炊烟袅袅,乾老大长长的嘘了口气。   正在做着晚饭的朱彪和一清看见乾老大他们回来,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咦,艮七和坤八呢?”朱彪问道。   乾老大答应了一声,说道:“山里走着不方便,他们借宿朋友处了。”   “你们这里有朋友么?”朱彪疑惑的说道。   乾老大心中骂道,这个饶舌的家伙,脸上却笑了笑,径直回屋了。   刘今墨点了天门山老祖的肺俞要穴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心中是万分的着急,次等要穴是决不能久闭的。他望见东屋的那几个人回来,暗自提高了警惕,看得出来他们不但带着一股子邪气,而且武功均是不弱。   正在焦急之中,忽闻外面有人在喊叫:“快来看哦,我都带回来了什么?”   刘今墨一听大喜,那是寒生的声音。   出得房门一看,寒生和梅小影婆婆两人满面笑容的走过来,梅小影婆婆拎着一只水桶,寒生则扛着一根木棍,棍上拴着五六只山鸡。   朱彪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出来,叫道:“哈,晚上有野味吃啦。”边说边从寒生手里接过山鸡。   寒生对刘今墨说道:“刘先生,你看看这水桶里面的东西。”   刘今墨低头望去,说道:“奇怪,绿毛鱼?”   寒生说道:“这是堪孖,上古怪鱼,十分罕见。”   刘今墨脸色严肃,悄悄俯在寒生耳边道:“老祖中毒了。”   寒生吃了一惊,忙随刘今墨进了西屋,见天门山老祖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双目紧闭。   寒生伸手搭上老祖的三关,沉吟说道:“你点了他的穴道?”   刘今墨道:“没有办法,点了他的肺俞穴。”   随即,刘今墨将今天早上来了一个讲粤语的小脚老太婆的事情,以及后来发生的打斗详详细细的述说了一遍。   寒生惊讶道:“那老太婆什么来路?竟然如此的厉害,甚至连你和老祖都治服不了她?”   刘今墨摇摇头说道:“江湖上从未听说过这么个怪老太婆。”   “寒生,我一般都是在关键的时候出手。”身后传来一自豪的说话声音,那是朱彪。   寒生瞪大了眼睛,重新审视着朱彪这个人。是啊,他一直都是一个势利小人,墙头草随风倒,绝非大丈夫,从沈菜花在夫家受苦受难,他像缩头乌龟不敢出头这件事上可见一般,可竟然就是这种小人,却又在关键时刻救了大家,可见好人坏人都不是完全的,有些事情往往在乎一念之差。   当然,他手中握有手枪,在还处于冷兵器时代的江湖之中,显然是占有优势的。   寒生手指依旧切在老祖的三关上。   小影婆婆焦急的望着老祖,寒生甚至看见了她眼中噙着的泪,唉,别看她平日里对老祖呼三喊四,“醉鬼”的叫着,关键时候还是掩饰不住真情的流露。   寒生手指感受着老祖的脉搏跳动,他自言自语道:“邪门得很呢。”   中原的切脉,自古医家将腕横纹向上约一寸长的这段脉动分成了“寸、关、尺”三部位。左右手的寸、关、尺部位分属不同的脏腑,可以反映相应脏腑的病变。   右寸反映肺的情况,右关反映脾胃,右尺反映肾(命门);左寸反映心,左关反映肝,左尺反映肾与膀胱。   总的说来,远端的寸部对应的是人体最上部的心、肺(上焦,呼吸与循环系统);中间的关部,对应肝、脾胃(中焦,消化系统);近端的尺部对应肾、膀胱(下焦,泌尿生殖系统)。小小的“寸口”,其实就是人体五脏六腑的窗口。   老祖现在的左尺出了问题,其脉之滑,不但脉来流(滑)利,如盘走珠,而且内里又隐着一细小的脉动,是为“脉中脉”,此乃妊娠的脉象。   寒生皱紧了眉头,口中道:“奇怪啊,简直是太奇怪了。”   刘今墨在一旁说道:“什么奇怪?”   寒生望望刘今墨,又看看小影婆婆,说道:“从脉象上看,老祖没有中毒,只是怀孕了,而且胎儿已经成形了,是个男孩儿。”   刘今墨忍俊不已,说道:“老太婆的毒烟是够邪门的,江湖上的事情真的这般匪夷所思。”   小影婆婆的脸色一下变得十分的难看与难堪,眼神游移不定,心中仿佛在进行着斗争,连寒生都发现有些不对头了。   “是的,老祖是个女人。”小影婆婆最后说道。   “什么!”刘今墨瞠目结舌,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   寒生自是惊愕不已,也愣在了那里。   小影婆婆幽怨的说道:“老祖确实是个女人,她已经身怀六甲,我……我一早就知道了。”   刘今墨依旧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那男人是谁?”寒生问,必须有男人才有可能怀孕。   “阳公老僧。”小影幽幽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影婆婆接下来的话则更加令人惊愕不已。   “老祖是我的嫂子。”小影婆婆支支吾吾说道。   刘今墨惊呼道:“你是说,老祖是我的师娘?”   小影婆婆眼角渗出泪水,点点头。   寒生平静的说道:“婆婆,您把事情详细讲给我们听好么?”   小影婆婆沉吟了片刻,接下来缓缓地讲述了一个多年前的悲怆而又毛骨悚然的故事……   梅家是湘西凤凰城武林世家,梅员外夫妇膝下只得兄妹二人,哥哥梅一影,妹妹梅小影,自幼研习家传武功,由于家境殷实,生活倒也无忧无虑。   员外夫妇珍藏有一个祖传的紫檀木宝匣,上面镶满了绿色的猫眼石,但兄妹二人始终不晓得那里面究竟藏的什么东西,父亲说等他兄妹长大了再传给他们。   直到有一天的深夜,梅员外的房间里发出打斗的声音,等到兄妹二人赶过去时,看到父母已经倒地气绝身亡,浑身并无伤口与血渍,屋内翻了个乱七八糟,兄妹俩发现那紫檀木匣已经不翼而飞了。   没几天,城中的一江湖上有名的恶霸抢占了他们家的房产,兄妹俩被扫地出门,流浪在川湘一带,一面乞讨为生,一面勤练武艺,立志报酬,并认定父母也是那恶霸所害,宝匣自然也是他们抢去了。   一年后,哥哥梅一影自认武功有了很大的长进,就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悄悄地潜回了凤凰城,行刺那恶霸,不料仍旧不敌,重伤而回,与妹妹小影躲进了湘西深山,一户黑苗酿酒的人家收留了他俩。   梅家兄妹俩长的都是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在山里算是十分醒目的俊人儿了。那黑苗人家有一独生女,生得五大三粗,声若洪钟,但是却识字读书,聪颖过人,唯一的嗜好就是喜欢饮酒,而且从来不醉,她就是老祖,原先的名字叫祖英。   祖英喜欢上了哥哥梅一影,非要嫁给他不可,每天里缠着他不放,最后没有办法,梅一影考虑到妹妹也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于是就同意了这门婚事,并于当年秋天里成了婚。   可是梅一影受的伤是在胯下,已经丧失了起势之功能,新婚之夜祖英才知道,好在她是个大咧咧的豪爽女子,对男女之事倒也丝毫不十分放在心上,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大半年。   祖英的爹爹看出了些问题,于是找梅一影询问,当晚梅一影离开了他们,前往凤凰城再一次的潜入庄园刺杀恶霸,从此便失去了音讯。   后来风闻那回行刺又失败了,哥哥北上去了京城。   祖英的爹爹忧郁成疾,不久就去世了。小影和祖英姑嫂二人商议后,变卖了家产作盘缠,前往京城寻亲。不料市道混乱,正赶上轰轰烈烈的戊戌变法失败,清廷普天下搜捕维新党人,姑嫂二人刚走到长沙便失散了。   梅小影有感于父母的冤死,家产的丧失,自己与哥哥的不幸都是那家恶霸所造成的,于是身怀利刃,星夜前去行刺,不料还是以卵击石……   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小影被抬出来丢弃到了乱葬岗上,她的诸阳脉全部被重手掌力所震断,已经气绝身亡,唯有诸阴脉中还残留着梅家祖传至阴武功的阴气。也正因如此,阴脉蕴藏的邪门真气发生了作用,产生了尸变,成为了一具肉尸,当夜找到了一个贩卖山货的小贩为宿主,以后的十年间一直随商贩奔波于川湘一带,最后来到了湘西天门山。家仇难报,夜夜倍受阴气反噬的痛苦煎熬,最后投入了月湖自尽,为湘西老叟所救起。   老叟以阴阳媾和的方式使她从肉尸返回了中阴身,然后恢复成了正常人,条件就是杀掉那恶霸一家报仇。   老叟并没有能够完成许下的诺言,因为那时恶霸一家已被学艺有成的清宫大内高手哥哥梅一影给灭门了。   刘今墨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师父曾经告诉我,本门武功的特点是长进较慢,但若是自宫了,武功则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江湖上几乎再难逢敌手了。”   寒生听罢也是唏嘘不已,世人之恩恩怨怨,环环相报何时了啊。   “小影婆婆,那老祖又是如何成为你的‘丈夫’的呢?”寒生疑惑地问道。   婆婆的脸红了,良久,长叹了一声,说道:“唉,我和祖英都是一把年纪了,世上事都已经看得淡了,也就无所谓羞耻了。在月湖边上的小木屋外,我遇见了祖英,当时她已经是男人装束,说话以及举止作派都像女人了,但我还是认出她来了,她更是一眼就发现了我,姑嫂失散十来年后,终于重逢了。”   “师娘受苦了。”刘今墨难过的说道。   “当晚,祖英就睡在小木屋里,半夜时分,她突然爬到了我的身上……”小影婆婆的脸色更加红了,声音也越发小了,如蚊蝇一般。   “啊……”寒生低声轻呼道。   婆婆过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下去:“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那天晚上,祖英正爬在我身上的时候,湘西老叟那个老怪物突然出现了,顿时醋劲大发,非要出手杀了她,我以死相要挟,他这才肯罢手,悻悻的离去了。”   “那婆婆为什么不告诉他祖英是女的呢?”寒生不解的问道。   小影婆婆苦笑了一下,说道:“女人之间做男人的事儿,叫我当时如何说得出口?”   寒生与刘今墨沉默不语。   “祖英生得又像个男人,老怪物误认我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而我又不想去辩解,这样一来,误会越来越深,终于有一天,他把心爱的小木屋一把火给烧了,我气极了,干脆与祖英搬走了。”小影婆婆直到现在提起来仍旧是气愤不已。   “那她又是怎么怀孕的呢?”寒生小心翼翼的问道。   刘今墨懵懂懂的转过身去,默默地揩拭着眼泪,口中轻轻的嗫嚅着:“师父有后了,师父终于有后了。”一时间忘记了师父不但是个太监,而且已死去多年了。   寒生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平静的望着小影婆婆。   婆婆继续讲述:“祖英年轻时就喜欢喝酒的恶习始终未变,而且这些年来不知从哪儿收藏了很多的美酒,我不会喝酒,也从不陪她,她就自己每天自斟自饮,看书吟诗的,平日里以夫妇相称,岁月就这样子悄悄的度过去了。那湘西老叟竟也是极倔强之人,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却从不来看一眼他的孩子,我一怒之下,潜入月湖去找他,不料湖中水冷,寒气逼入腹中,当我攀上鬼谷洞时,竟然流产,胎死腹中了。老怪物用药物化去了死胎,然后要我跟他马上重新行阴阳媾和之事,完全不顾我虚弱的身体,说什么要抢先播下他的种子云云,我宁死不从,坚决离开了鬼谷洞,回到吊脚楼一病就是一年多。   祖英对我体贴照顾,恩爱有加,但是我心中始终有个阴影,就是她的出现,使我落得了现在的这个下场,因此经常对她发脾气,讲话也刺激她,可是她却向来百般忍让于我,对我低声下气的。唉,当年我哥哥亏欠于她,冥冥中注定要我来补偿,姑嫂生活在一起。我也知道,在她的内心里,一直把我当成了哥哥的替身。”说着,小影婆婆抹去眼角的泪水。   她接着说道:“一年之前,祖英开始经常带着酒攀上天门山寺,去找那个叫阳公老僧的一同喝酒吟诗作对,当时我也并没在意,直到有一天,她带着异常内疚的表情对我说,她怀孕了,我大吃一惊,问她是和什么人,她告诉说,是阳公老僧的。我当时不知为什么非常生气,次日冲上了天门山寺,见到了那个看守遗址的阳公老僧。”   刘今墨“哦”的一声寻思过味儿来,顿时怒火中烧,原来师娘怀孕不假,但却是那个阳公老僧的种儿。   “阳公老僧……”寒生若有所思道。   “祖英告诉我说,每次与阳公老僧饮酒之后,自己都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好像时间倒流了数十年前,青春重又回到了身上,因此,做男女之事便自然而然了。”小影婆婆说道。   寒生想想说道:“那是被下了药了。”   “下药?”小影婆婆反问道。   “一定是某种极强烈的春药,能够让八九十岁的人怀孕,此药非比寻常。”寒生思索道。   “什么药如此厉害,难道能够改变女人的生理极限?”刘今墨惊讶道。   “不知道,但是能够使出这种卑劣手段的,肯定是邪道中人,这个阳公老僧的来历十分的可疑。”寒生言之凿凿道。 第一百二十章   梅小影冲上了天门山寺。   阳公老僧看到小影但觉眼前一亮,心中暗道,此女不但貌美,而且阴气独特,与祖英不属于同一类。   祖英是中性气,介乎于中庸,阴阳之间平衡,难得的是,别看她相貌平平,但却是百岁处子,中原罕见,采其老阴实乃大补。   小影则是至阴,虽已非处子,但其百年阴气却是极纯,难能可贵的是,纯阴之中带有一丝老阳,那可是百年以上的老阳,世间罕见。   阳公老僧对自己的眼力十分自信,数十年来,他已经采阴补阳并食用了数百名处女,但是均不及这两个老太婆,她俩俱是天赐药参,强过家乡长白山上的千年老棒槌。具体做法是,先予以媾和,采阴补阳,挖掘中、阴气资源,然后食其脑,二次进补,物尽其用。   想想自己十年前来到天门山寺,杀了那看守遗址的老和尚,然后冒充看门僧至今。十年间,他寻遍了寺内的每一寸土地以及天门山周边地区,并没有发现野拂宝藏的埋藏地点,最后,线索集中到了鬼谷洞,现在已经到了决战关头。   李自成当年攻入北京,开国为“大顺”,不料竟然鼠疫流行,步军几乎完全丧失了战斗力,抵挡不住关外的满洲铁骑,无奈掠走了国库中的价值七千万辆白银的黄金珠宝,其数目相当于崇祯朝十年的税赋收入,以便日后东山再起。自己隐居湖南石门夹山寺30年,人称“奉天玉和尚”,死后由亲侄子李过,也就是后来的天门山寺住持野拂将这笔宝物收藏,从此下落不明。   这些都是自己的师父“客家圣母”白婆婆,当年从湘西凤凰古城里一梅姓人家劫掠的一个紫檀宝匣中得知的,匣中还附有两张藏宝图,一张为湘西天门山,另一张则是桃花源秦人谷。   十年前的一天深夜,香港九龙城寨内的一间寮棚内,师父对阳公、阴婆夫妇下达了找到并取出野拂宝藏的指令,从此自己的八个徒儿全部出动,入关南下湘西寻宝。   十年了,该了结了,阳公老僧想。   小影第一眼见到这个阳公老僧,感觉竟然还不错,不但和蔼可亲,而且还会作诗,谈吐风雅,举止倜傥,明目皓齿,那乌黑深邃的双瞳之中仿佛有一种魔力。   小影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脸红了。   老僧双眸紧紧的盯着小影,口中竟然吟起诗来:“独守残寺多少年?青灯长伴古佛眠。花红易衰难留影,春雨无限阳公情。”   小影心中怦怦直跳,心道,这老僧好坏,心作如是想,脸儿却更加绯红了。   阳公老僧微笑着说道:“你叫小影?人之影,何以分?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个传说,你愿意听我说么?”那声音仿佛有着难以抗拒的磁力。   小影低下了头,没有反对。   “北宋时,秦观被贬路过长沙,有个酷爱他诗词的才女的名字就叫做小影,愿以终身想许,如影相随。秦观以词相赠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后来秦观死在贬所,灵柩路过长沙,那女子闻讯赶来祭奠,道,‘君人妾影,何以分?’即自缢相殉。”阳公老僧的话浑厚感人,尽管讲的是古代的事儿,小影触景生情,不由得长叹一声。   “好一个伤心的小影啊……”小影幽幽道。   “好一个凄凉的阳公啊……”阳公忿忿然。   小影扭头跑下山去,阳公老僧微笑目送着。   小影婆婆讲到这里,脸上还依稀带有微笑。   刘今墨怒道:“这家伙真他妈的老江湖。”   寒生也焦急的说道:“婆婆千万莫上当啊。”   小影婆婆待心情恢复了平静,面色正常了,然后接着说道:“是的,阳公老僧的确很有魔力,但我后来发现那是一种邪恶的力量。祖英每次从天门山寺下来时,都是面色惨白,好多天都恢复不过来,我就采些滋阴补血的生地黄及玉竹、桑椹子等熬给她喝,以为她是酒喝多了伤身。当我知道她怀孕了以后,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自古以来,哪儿有过这么大岁数的老太婆怀孕的?想问问明白又难以启齿,但是,我也猜到了那个阳公肯定是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的方法。”   寒生点点头,继续替老祖把脉。   “婆婆,老祖所中的毒烟没有起作用,因为她的体内仿佛有一种物质将毒烟化解掉了,刘先生,现在请你给她解开穴道吧。”寒生说道。   刘今墨犹豫道:“那她为什么喷嚏打个不停呢?”   寒生解释道:“毒烟进入她的体内,尽管被化解,但是那东西还是引起了免疫系统的强烈反应,不要紧,慢慢就会停止的。”   刘今墨点点头,出指如风,解开了老祖被禁闭属个时辰的肺俞穴,老祖幽幽醒转来。   老祖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说道:“好厉害的迷烟啊。”果然,大概免疫系统停止了反应,喷嚏不再打了。   寒生说道:“在你的体内有一种化解毒烟的物质,因此身体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在我的体内?”老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疑惑道。   寒生和刘今墨面面相觑,实在是想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来。   “残儿醒了!”麻都在大通铺的一端叫喊起来。   寒生和刘今墨急忙上前探看,寒生一把抓住残儿的手腕,切住脉搏。   “嗯,脉象已平,不粗不细,不浮不沉,不刚不弱,搏动还是蛮有力的,”寒生满意的说道,“残儿啊,你的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残儿挣扎着想要起身,寒生摇摇头道:“你的右肋断了三根肋骨,虽已接驳好,但还是先不要乱动,待我用梁上尘为你续骨,明后天就可以蹦蹦跳跳了,对啦,我问你,你还是童子么?这对你非常重要。”   残儿点点头,想都不想的说道:“我还是。明月好么?”   寒生满意地说道:“是就好,明月没事儿,你就放心吧。另外,你现在有尿么?”   残儿想了想,说道:“有一点。”   “一点也足够了,我去找个碗,你尿一点出来配药。”寒生对他说道。   麻都那边早就端了只瓷碗过来,正欲解开被子。   “不要。”残儿眼睛望着小影婆婆小声说道。   小影婆婆见其害羞,便笑了笑背过了脸去,麻都趁机掀开盖被,拽出残儿的那活儿,帮助残儿硬是挤出来了一碗底尿液。   “刘先生,请你扫下来一些棚顶上垂下的灰丝,我用这梁上尘配药。”寒生吩咐刘今墨道。   刘今墨也无需用梯子,几个纵身,手中便有了一把灰尘丝丝,遵吩咐放进了碗中的尿液里。   寒生一边搅拌一边说道:“最好是隔夜童子尿的白色沉淀物,中医称之为‘溺白沂’,不过残儿年轻力壮,肋骨包在肌肉之间,易于恢复,所以也就将就了,不要再等一夜的时间了。”   麻都帮助寒生将粘稠的药液涂抹在了残儿的右肋处,口中吹了吹,待其稍干后,便轻轻的放下了盖被。   “寒生,”残儿望着寒生,口中说道,“谢谢你。”   寒生笑了笑,问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残儿的眼圈儿红了,颤抖着声音讲述了那天深夜所发生的血腥一幕。   寒生听罢长叹道:“残儿,你保全了明月的清白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影婆婆向寒生告辞后,背负起祖英,径自返回天门山吊脚楼去了。   寒生对残儿讲述了医治明月的唯一方法,而且有小影婆婆的成功先例,他征求残儿的意见。   残儿红着脸答复说,只要明月愿意,他会全力以赴的,但是如果她有一丝的不情愿,他宁死也绝不会伤害明月的。   寒生心道,现在只有看明月的态度了。   刘今墨若有所思地在一旁闷闷不乐,寒生低声问道:“是在想才华么?”这时,寒生发现刘今墨的眼圈竟然噙着泪水。   刘今墨点点头,似有无限惆怅。   当晚戌时,先是师太幽幽醒转,然后吴道明也苏醒过来了。   寒生切脉后大喜,告诉他们两人,鹤顶红剧毒已经解了,吴道明试着运了运气,闾尾穴果然没有麻木感了。   “寒生,实在是有劳你了。”师太叹道。   “带我去杀了那黄家父子,这种下三滥的事儿他们也做得出来。”刘今墨义愤填膺道。   吴道明感激地望了刘今墨一眼,此人恩怨分明,不失江湖本色。   寒生道:“他们坏事做尽,自会有报应的,我们出来时日已经不短了,我老爹还不知回来没有,今晚就请师太问问明月,看她是否愿意进行治疗,然后大家设法找到沈菜花和沈才华,返回江西。”   “明月?”师太诧异的说道。   寒生笑了笑,道:“不错,就是无名庵的明月尼姑,师太您的徒弟。”   无名师太越发疑惑了,说道:“无名庵明月已经中毒身亡了,贫尼为她解毒可是已经太迟了,蹊跷的是她的尸首不见了。”   寒生说道:“本来她毒发的确已经死了,但是由于师太您的武功至阴至纯,强行输入明月体内的真气虽未能救活她,但是却发生了尸变,您的徒儿变成了一具肉尸。她醒来时,已经躺在了景德镇的一家火葬场里,差一点被当作无名尸体火化,多亏了这位一清师傅,才保全了尸身。”   师太看了看这个丑陋的一清,怀疑的问道:“那她现在在哪儿呢?”   寒生道:“就在一清的身体里,深夜子时才会出来,一清师傅就是明月的宿主。”   一清对着师太点点头,表示寒生说的不错。   师太尽管识得驱鬼邪的一些法门,但听到自己如花似玉的美貌徒儿竟然藏在一清这副丑陋的皮囊里,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寒生遂向师太说明了湘西老叟治疗肉尸的方法,“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他说。   师太自然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她心中想,这个叫做残儿的人品看着绝对好过那个黄家的富公子哥,况且黄乾穗投毒加害于自己和吴道明,自己又怎会让明月再入虎口呢?   “开饭喽。”朱彪和一清端着米饭盆和一大锅红烧野鸡块走进屋来,沁人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大家都饥肠辘辘起来。   寒生对朱彪说道:“东屋也送一些过去吧。”   朱彪答应着拨了些饭菜,端了过去。   大家兴致都很高,不一会儿,饭菜就已经吃的干干净净了。   是夜,残月如钩,秋风习习,万籁俱寂。   寒生同师太静静的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还有一个人没有睡,也在等待着这一决定自已一生命运的关键时刻的到来,他就是残儿。   自从那天深夜在迷人的月光下,第一眼见到明月美丽的容貌时,残儿就再也无法自制了,他感谢上天的恩赐,让他,一个才貌平平的赶尸匠能够结识到了这么一位仙子。他坚决地给他们带路去天门山,只为每天深夜能够望上明月一眼。   天门客栈里,自己只要一息尚存,也要保证明月的身体不受玷污,尽管自己会为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论明月将来会投入谁的怀抱,当时头脑里只有一个想法,残儿此生生命的最大意义就是保护明月……   师太默默地望着一清,一个月前,由于自己的固执和不近人情,让从小带到大,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的爱徒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啊,可怜的明月。   自从结识了道兄吴道明,自己才终于认识到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力量又多么巨大,多么的难以抗拒,那就是爱情,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如蚁噬般的感觉,使人坐立不安,心神恍惚,食无甘味,痛苦煎熬。   她终于理解了明月,因为她自己也经历了这痛苦而甜蜜的过程,尽管自已已经年逾花甲,守身如玉数十年,可是想不到,那一刻的到来竟如同地崩山摧、翻江倒海般,根本无法抵抗。   可是由于自己的无知,硬罚明月面壁一年思过,明月何过之有?徒儿啊,是师父害了你啊。师太的眼泪一滴滴的掉下来,落在了一清的脸上……   “师父!”一声清脆稚嫩的声音飞入了师太的耳朵。   师太低头一看,床上躺着的正是自己思念的徒儿明月,那如黛的眉毛,那高鼻子小嘴儿,那滑如凝脂的白嫩肌肤,那双明亮如星辰般的双眸……   师太一把搂住明月,师徒俩抱头啜泣。   残儿闭着眼睛,泪水还是悄悄渗出了眼角边。   寒生也是心酸不已,但是明月的时间有限,必须得抓紧时间问清楚明月愿不愿意,寒生咳嗽了一下。   师太听到了,擦去了眼泪,对明月说道:“明月啊,咱们师徒俩出去到外面走一走。”   明月遵命,并搀扶着师太走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   师太看了看,客栈后面不远处的小山包倒是僻静,也不影响其他人,于是示意明月,两人走了过去。   秋月清凉,弯弯如钩,其色如水,轻柔的泻在了师徒二人的身上。   小山头下面的僻静处,师太心疼的望着明月,对她讲述了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明月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是残儿舍命救了你,最后一口气替你拉上了被子。”师太感动的说道。   “他是个好人。”明月怅然道。   师太于是又向她讲述了治疗肉尸唯一的办法就是与童子阴阳交媾,返回中阴身,然后便可以服药恢复正常了。   “不!明月此生只为黄公子……”明月低头说道,语气诚恳。   “明月啊,那黄家父子不是什么好人,是完全靠不住的。”师太努力劝慰道。   “扑通”一声,明月跪下了,含泪说道:“师父,明月此生决不有违黄公子。”   师太叹了口气道:“明月,你若是执迷不悟,非但日后追悔莫及,恐怕也活不了几日了,这又是何苦呢?”   明月长跪不起,双手拽着师太的的裤脚道:“师父,请您就别再逼明月了。”   秋风袭来,月夜寒凉,突然从山包的上面传来了一声桀笑:“哈哈,好一个不明事理的老尼,竟然逼着自己的徒弟干那男女之间的勾当……”   “什么人!胆敢偷听我师徒之间的谈话?”师太脚下用力,飞身跃上了小山包的上面。   月光下,一位包着鲜艳牡丹花头巾的小脚老太婆正嘲弄的看着她,老太婆抽出一根烟袋锅,划着火柴点燃了烟丝,“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师太厉声喝问道。   那老太婆喷了一口烟,嘿嘿一笑,说道:“你是哪座庙里的老尼,简直是孤陋寡闻,难道没有听说过‘香江一支花’的名头么?”说罢,伸出手指指着自己头巾上的牡丹花,月光的反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有一个弹孔。   “‘香江一支花’?从没听说过。”师太想了想,说道。   老太婆冷冷道:“那么江湖上名头响亮的‘阴婆’应该知道了吧?”   师太还是摇了摇头。   老太婆似乎很是失望,对月怅然叹道:“看来我阴婆隐居香港数十年,江湖上已经把我给忘记了。”   这时候,明月也从一旁攀上了这个圆圆像座坟似的小山包,“她是谁?师父。”明月说道。   月光下,明月清丽脱俗,简直就像是一尊玉像。   老太婆望着明月,越看越喜欢,最后说道:“你的名字叫明月?”   明月点点头。   “果然与天上的明月并无二致,好啦,老阴婆收你为徒,跟我回香港去吧。”老太婆说道。   明月望了望师父,悄悄地移动着脚步,躲到了师太的身后。   师太勃然大怒,说道:“你这疯婆子,到这里胡言乱语,再不走,老尼就不客气了。”   阴婆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说道:“你的徒弟,我是要定了,不过阴婆子要先取走十年前埋藏在这里的东西。”说罢,力贯手臂向下戳去,手中的烟袋锅竟然应声入土至根,“起!”她随之轻叱一声,一个小土坛子破土而出……   这是一个不大的棕色土坛,月光下,坛壁笼罩着一层白雾,老阴之气四散。   阴婆接在手中,嘿嘿冷笑道:“十年磨一剑,奶奶算是没有白来中原一趟。”说罢,一声唿哨,飞身扑下小山包。   在一株冬青树下,站着一头小毛驴,阴婆将土坛放入毛驴身上的挎包中,然后身子一个反弓,倒着飞上了山头。   “好啦,老尼姑,你的徒儿是具肉尸,已经命不久矣,可是她宁死也不屈从你为她安排的男人,这样的女孩子有志气,奶奶我喜欢,喜欢之极,今天给你这个老尼姑一个面子,就不杀你了,你走吧。”阴婆冷冰冰的说道。   无名师太哪儿受过这样的羞辱,登时真气充盈全身,根根银发丝直立了起来,大喝一声,无数条银光刹那间齐齐的迸短,齐向老阴婆疾射而去……   无名师太也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本来被黄家下了毒,九死一生,正在窝火之中,所以出手便用足了十成功力,使出了看门绝技“佛光普照”痛下杀手,以泄心头之恨。   “唉呀。”心地善良的明月知道师父“佛光普照”的威力,江湖上是无人可以躲得过去的,心想与那老太婆并无怨仇,因此惊呼了一声。   老阴婆没想到这白发老尼竟有如此怪异的暗器,急切之下,只得将头一晃,手中霎时多了那条牡丹花头巾,但见月光下红花闪动,竟将师太那坚韧如钢的银色发丝悉数收了去,只是忘记了,那条头巾上有一个窟窿,那是朱彪的狗牌橹子干的。   漏网的两三根银色发丝刺入了老阴婆的脸颊之内,如肉三分。   老阴婆疼得怪叫一声,勃然大怒,手中的烟袋锅一挥,指揿开关,一股黑烟疾射,直奔无名师太面门而来。   师太也料不到老阴婆的反击如此之快,而且是以毒烟袭击,一时间躲闪不及,一声闷哼,倒卧在地。   老阴婆用力拔去脸颊上的银丝,虽然并未射中穴道,但也整个脸都麻木了,面神经瘫痪,嘴都张不开了。   老阴婆纵深上前,一把抓住呆若木鸡的明月,飞身跃下山头,俩人骑上了小毛驴,月光下疾奔而去,转瞬间已然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二十二章   寒生在屋子里久等师太和明月不归,心中不免焦急起来。此刻,吴道明起身道:“寒生,我们出去找找吧。”   两人走出了客栈,四周转了转,竟然不见师太和明月的踪影,两人心中顿时忐忑不安起来。   月光下,天门客栈只有西屋的窗户里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三间草房横在月色下,如同一副黑漆漆的棺木,屋后高高隆起的山包呈圆丘状,上面光秃秃的不生树木,只生些荒草,与不远处的山体上那些茂密的树林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而西屋若明若暗闪动的油灯光则像极了墓地前面的长明灯,那月光下的客栈店牌竖在门上如同灵位一般肃穆。   “五鬼关门。”吴道明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说什么?”寒生没有听明白吴道明话里的意思。   “你看,此客栈的风水有问题,三间草房如同一具棺材横卧,屋后山包等同一座大大的坟丘,门开东北艮位,是为鬼门,此屋阴气太盛,乃至后面的山包阳气不生,树木不长,在风水术中,属于大凶之地,称作‘五鬼关门’,每十二年一个地支轮回之中,此屋之内必横死五人,故名之。”吴道明解释说道。   “如此说来,王掌柜和赶尸的莫老大等于已经横死了两个,其余的三个……”寒生想想竟然说不下去,赶忙催促说道,“我们赶紧接着找师太和明月。”   吴道明指着小山包说道:“站得高一点,四下里容易看些。”说罢,也不等寒生,自己先一溜烟儿似的冲上了那坟包一样的山头。   月光下,无名师太奄奄一息的倒在了山包顶上,而明月则不见了踪影……   吴道明大惊,扑到师太的身边,泪水顿时涌出,口里不停的呼唤着师妹。   寒生攀上了山头,立时心头一紧,右手搭上师太手腕三关,须臾说道:“不好,师太中了邪毒,脉数而实,蚕食其阴,快抬她回房。”   吴道明含泪抱起师太,一路小跑,返回了客栈。   寒生四下里望去,哪里还有明月的身影?唉,长叹一声后,遂下山回到了屋里。   刘今墨兀自吃惊,仔细贴近观察之下,嗅到了那股“蛤蟆烟”的气味。   “是那个广东小脚老太婆!”刘今墨惊道。   寒生皱着眉头道:“‘蛤蟆烟’?”   刘今墨解释道:“东北最辣的就是这种烟,既冲又辣,人称‘关东烟’,我今天早上一闻就晓得了,但不知这老太婆加进了什么剧毒到里面,竟然会这么厉害。”   寒生沉吟了半晌,这才缓缓的说道:“这不像是毒,而是一种古老的邪术。”   房内众人都醒了。   “这是一种北方萨满教的巫术。”麻都说道。   “萨满教?那是什么?”朱彪摸了摸腰间的手枪问道,自从自己枪击广东小脚老太婆以后,他感到众人明显的对他重视了起来。   麻都是苗疆的走阴巫师,对中原左右的巫术也都有一定的了解,他向众人解释了萨满教的由来。   萨满教是流行于东北等地的一种原始巫术,以通古斯语行咒,萨满教具有冥杂的灵魂观念,相信万物皆有灵,崇奉氏族或部落的祖灵,崇拜对象有各种神灵、动植物以及无生命的自然物和自然现象。没有教书,没有组织和特定的创始人,没有寺庙,也没有规范的宗教仪礼。随着佛教、东正教和伊斯兰教的传入,萨满教便慢慢衰落和变异,秘密转入了民间。   多年前,麻都曾去过一趟东北,那儿乡下流行“跳大神儿”,这就是萨满教,而且萨满巫师都是女的。女真语,“珊蛮巫妪”的黑巫师,可以令人灵魂遗失(叫出神),也可以将遗失的灵魂找回来(叫入神),西医学上叫做“意识转换”,也就是癔症。   珊蛮巫妪,寒生记起来《尸衣经》中有这个字眼,自己当时不解,原来是满族的语言啊。刘今墨他们所遇到的这个小脚老太婆可能就是个满族的珊蛮巫妪了,但她却是说的广东话,当然,这也许是那巫妪为了掩盖其真实身份而故意说的。   “师太的灵魂遗失了。”寒生自言自语道。   ……众人闻言皆愣住了。   “如果是中了毒烟,那里面肯定是掺了一种能够使人产生癔症的药粉,或许……那东西能够使人迅速的出神,说白了,就是灵魂出窍。”寒生推测道。   吴道明在一旁急了,忙不迭的说道:“寒生,若是那样,赶紧想办法啊。”   “你们在想什么办法呢?那是不可能的,哈哈。”师太突然口吐白沫坐起来说道。   众人又一次的怔住了……   吴道明一把抓住师太的双肩,喜极而泣,喃喃道:“师妹,你终于醒过来啦。”   师太轻启朱唇,柔声道:“你过来……”那声音十分的狐媚。   吴道明心神一驰,痴痴的将脸贴了过去,撅起了嘴唇。   寒生一眼望见师太那迷离的眼神,忙道:“不可!”   可是已经晚了,那师太认的分明,照准吴道明伸过来的双唇一口咬下……   刘今墨反映奇快,一掌送出,将吴道明推倒,饶是如此,师太的门牙还是扯去了吴道明下唇上的一块肉,鲜血即刻渗出。   师太微笑着将这一小块血淋淋的唇肉吃了下去,然后啧啧嘴,似乎很满意那味道,口中说道:“阉掉的吃回来。”大伙一惊,师太这是疯了。   吴道明一愣,眼泪水终于止不住了,簌簌滴下。   刘今墨诧异的说道:“寒生,师太的武功与老祖的同出一路,都是阴柔至极,为什么老祖就没事儿呢?”   寒生挠了挠头,自己也琢磨不出来。   麻都突然说道:“我们巫师都知道一个道理,一旦真魂出窍,附近的邪灵便会乘虚而入,莫不是客栈旁边有什么邪灵入侵了师太体内?”   “是某些脏东西。”寒生若有所思道,他想起了自己从大鄣山上坠落卧龙谷中,遇见吴楚山人后的第一次谈话。山人告诉他说,世间有许多的阴性物质,越老的东西,如老宅、古树、古井以及上了年纪的黄鼠狼、白狐之类的东西,想想那只被雷劈毁的银发苍苍的老蝙蝠……寒生由此联想到银发苍苍的师太……   不好!寒生心中骤然一凛。   “怎么了?寒生。”刘今墨看着寒生突然变化了的脸色,诧异道。   寒生转过头来问吴道明:“师太昏迷之上的坟丘样的山包阴气很重么?”   “极重。”吴道明回答道。   “比之古木之阴如何?”寒生追问道。   “有过之而无不及。”吴道明疑惑的说道。   “莫非是阉人覃?”寒生顿悟道。   “什么意思?”刘今墨更加不解了。   寒生镇定下来,以平静的口吻说道:“我怀疑那山包上埋着一个死人,一个裸体的太监。”   众人面面相觑,均不解。   吴道明说道:“寒生,太监在民国初年就已经被废除了,现在社会早已经没有存在了。”   寒生对刘今墨说道:“拿上锄头,我们去挖挖看。”   吴道明在屋子内照顾着师太,麻都随同寒生和刘今墨一同到后山挖掘。朱彪想了想,摸摸腰间的手枪,然后昂起了头,大踏步地跟了上去。   只有残儿痛苦的在低声不停的呼唤着:“明月……”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月光下的小山包上,刘今墨一眼看到了破土过的痕迹,他抓起了一把土在手中捻了下,说道:“这土被人动过,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   寒生道:“一个时辰之内?那正是师太与明月出来后不久的时候,看来师太的中邪和明月的失踪都与这破土有关,可能是那个老太婆挖走了什么东西,并掳走了明月。”   “是个小土坛子。”刘今墨指着土下面一个圆形的凹印说道。   寒生顿时恍然大悟,忙问刘今墨道:“刘先生,你说过那小脚老太婆曾告诉你们,她于十年前来过这家客栈?”   刘今墨点头道:“是的,她还认识那位王掌柜。”   看似扑朔迷离的烟雾散去了,那老太婆于十年前埋下了那只土坛,今晚十年到期,特意前来掘回土坛,这样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一定要坚持住在这家天门客栈了。根据乾老大的说法,极阴之处埋葬的裸尸可生出鬼尸覃,采摘了鬼尸覃之后就地封坛埋入地下,十年之后开坛,呈现清水样为炮制此药成功,若是烂掉则弃之不可用。方才师太的那句话“阉掉的吃回来”,促使寒生相信,山包上十多年以前,肯定裸葬着一位太监,他的尸体上曾经生长出了“阉人覃”,被老太婆所采摘炮制。   不巧的是,师太和明月与那老太婆不期而遇,老太婆用“蛤蟆毒烟”袭击了师太,导致师太“出神”,地底下的那位太监乘虚而入,其生物磁场进入了师太的体内,师太变成了太监,尽管不是完全的。   而明月则肯定是被那老太婆给掳走了。   老太婆为什么要抓走明月?这一点不得而知,但是…乾老大曾经说过,鬼尸覃炮制的药水名为“还魂露”,可以使中阴身还魂。   那老太婆莫非是想救明月,因此而掳走了她……寒生想着,脸上露出了笑容,如释重负般的舒了一口气。   那乾老大又是什么人?他可别是同老太婆一路的吧?寒生刚刚松弛下来的心弦顿时又绷紧了。   凄冷的月光下,刘今墨奋力的刨着土,山风凉凉的吹来,有点沁肤,令人轻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了。”刘今墨停下了手,轻声对寒生说道。   月色迷离,淡淡的光洒在了一具仰卧着的尸体上。   这是一个老年男性,面目表情如同熟睡了般,赤裸的身上长满了一层乳白色柔软的茸毛,肚脐眼处长了些菌丝,浑身上下未见丝毫的腐败和其它气味。   刘今墨俯下身细看,卵蛋处干瘪瘪的,睾丸确实已被摘除,于是肯定道:“此人是个太监。”   寒生点头道:“此人起码已经死了十年以上,仍没有腐烂,看来是这个山包阴气太重的缘故,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麻都说道:“说的是,阴阳交融才有利于万物生长,动物和植物无不如此。”   “细菌也是一样。”寒生道。   刘今墨突然“咦”了一声,然后望着寒生说道:“他是被人谋杀的。”   寒生疑问的目光注视着刘今墨。   “你看这尸体的腋下,”刘今墨用指尖拨开死者身体一侧的白毛,说道,“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   寒生定睛望去,死尸的腋中线上,第一浮肋前端,屈肘合腋的肘尖尽处,有一个如铜钱大小的窟窿。   “直断经脉,一击致命。”刘今墨说道。   “是重手点穴造成的么?”寒生问。   刘今墨摇摇头,说道:“不,点穴只是以封闭经络,达到阻滞正常的气血运行为目的,没有必要刺穿皮肉,这是兵器造成的创口。”   “刘先生看像是何种兵器所伤?”寒生问道。   “我知道。”朱彪突然在身后说道。   “你知道?”寒生疑惑的问道。   朱彪点点头,自信道:“圆圆的窟窿,这是子弹打进去的痕迹。”   刘今墨笑了笑,说道:“子弹高速飞行,入口应该较齐和平滑,胸腔极易贯穿,但另一侧并无创口,以我看,此乃一种奇特的兵器所为。”   “什么兵器?”朱彪不服气的反问道。   “烟袋锅。”刘今墨回答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是老太婆。十多年前杀了此人,剥光了衣服葬入这极阴之地,待生长出来阉人覃,然后采摘入坛后重又埋入此地,十年后返回来取走,这样,线索就都串起来了。”   刘今墨佩服的望着寒生,心中道,寒生天赋奇秉,假以时日,多加历练,独自行走江湖是绝无问题了。   寒生沉吟道:“章门穴属足厥阴肝经,乃足太阴、厥阴,阴维之会,肝之募穴。击中后,冲击肝脏或脾脏,破坏膈肌膜,阻血伤气,是人身一大死穴,他是即时就气绝身亡的。”   刘今墨点点头,寒生说得不错。   “难道这是十二年里中的第一个死者么?”寒生自语道。   “不错,他就是‘五鬼关门’第一鬼。”突然间,山下传来说话的声音,紧接着人影一晃,乾老大笑呵呵的站在了寒生的面前。   刘今墨大吃一惊,自己光顾着挖土,没有注意周边的情况,简直太大意了,不过,话说回来,此人的武功也是相当厉害就是了。   “哦,我当是谁呢,这么晚了乾老大还没有睡觉么?”寒生心道,自己的怀疑看来不假,来者怕是不善啊。   乾老大笑道:“你们西屋闹闹哄哄的,老夫自然睡不着了,出来看一眼。”   寒生点点头,表示乾老大说的有理,然后说道:“是啊,无名师太被你们东北那儿的‘蛤蟆烟’所伤,您是北方郎中,不知可有医治之法?”   乾老大回答说道:“不知是何人所伤?”   寒生道:“一小脚的老太婆,手里拿着烟袋锅。”   “啊,是‘珊蛮巫妪’?我听说过这个老太婆的,她在关外的名头十分响亮,但是在十多年以前,突然销声匿迹了,人们都以为她已退隐江湖,想不到竟然会出现在湘西。”乾老大说道。   “蛤蟆烟究竟是什么?”寒生问道。   乾老大解释道:“蛤蟆烟是出产自长白山蛟河的一种烟叶,人称‘关东蛤蟆头’,是当今世上最辣最呛人的一种烟了,有句俗话称,‘一口泪,二口血,三口四口变成鬼’,可见其烟之烈。珊蛮巫妪的成名巫器也正是这‘蛤蟆烟’,内里听说加进去了婴儿尸油,嗅到即‘出神’,令江湖好汉闻风丧胆。”   “可有解药?”寒生追问道。   乾老大摇摇头,道:“除非是老太婆的独门解药,否则终生痴痴颠颠。”   寒生清澈明亮的眼睛望着乾老大,平静的说道:“她也知道‘鬼尸覃’么?”   “当然,听闻最早就是从珊蛮巫妪那儿传出来的。”乾老大答道。   寒生疑惑去了一半,最后问道:“你刚才说‘五鬼关门第一鬼’……”   乾老大嘿嘿一笑:“老夫听到山包之上有动静,遂近前探看,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这客栈的风水布局老夫来的头天晚上就已认出,‘五鬼关门’大凶之宅,每隔一十二年必定要横死五人,”他手指着土里露出的那具白毛尸,又接着说道,“这个太监死后死后一年内发育出菌丝,次年方生长出阉人覃,珊蛮巫妪十年前封覃入土,至今正好是地支一个轮回。今年是1975年,农历乙卯,这人死于十二年前的癸卯年,就是1963年了,所以他是第一个。”   寒生心中一凛道:“今年是十二年中的最后一年……”   乾老大说道:“还要死四个。”   寒生心道,是两个,王掌柜和莫老大已经横死,余下的两个又能是谁呢?   “珊蛮巫妪既然是关东女真的巫师,她怎么讲一口的粤语呢?”刘今墨提出了疑问。   乾老大说道:“据说她是中原南方人,嫁到关东去的,本地关东人极少有绑小脚的。”   寒生叹了口气,吩咐道:“把这个太监埋了吧,我们回去。”说罢,忧心忡忡的返回了客栈。   “有明月的消息么?”残儿红肿着眼睛问道。   寒生摇摇头,说道:“还没有,残儿放心,寒生一定会把明月找回来的,你和师太的伤要尽快的好起来,一能走动,我们就即刻离开这里。”   那两个要死的人是谁呢?寒生百思不得其解。   吴道明嘴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双眼圈红红的,目不转睛的守着师太。   无名师太自寒生进屋起,就一直不停的“嘿嘿”的傻笑,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威严与矜持。   “师太怎样了?”寒生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   吴道明难过的说道:“师妹真的好命苦啊,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她啊。”   寒生望着吴道明痛苦的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这两个白发知己情义之深,真的是令人唏嘘不已啊。   “吴先生,还有一个办法,可能会有些风险,我们不妨试一试。”寒生说道。   吴道明眼睛一亮,忙道:“真的?什么方法?寒生,求你赶紧开始吧。”   寒生起先对吴道明并无好感,他把其归入了孟祝祺一类人里,所以始终直呼其名。而刘今墨则不同,寒生尽管一开始与其敌对,但是后来刘今墨在寒生的善良默默感化之下,发生了人生的改变,因此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不自觉地称呼刘今墨则为刘先生了。   现在,寒生也为吴道明对师太的那一番真情实意所动,所以也改口称他吴先生。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堪孖之鱼’了。”寒生说道,这已经是刘伯温《尸衣经》里面的辟邪术了。   刘今墨和麻都及朱彪掩埋好了那被谋杀的太监尸体,也回到了客栈里,只是都没有理会那个关东郎中乾老大的去向。   寒生将盛有绿毛鱼的水桶拎进屋来,那堪孖之鱼瞪着不安的眼睛紧张的从水下望着他们。   就在这时,师太突然叫道:“阉掉的吃回来。”边说着,猛地掀开了身旁残儿的被子,狰狞的面孔,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圆瞪着双眼,紧紧地盯住了残儿赤裸的身体,认准他胯下粗壮的阳具,恶狠狠的一口咬下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坟丘似的小山包上,乾老大默默的看着刘今墨等人埋好了那位浑身长满了白毛的太监,扛着锄头下山返回了客栈。   “嗯,原来师娘也来到了天门山。”乾老大自语道,沉吟了片刻,最后一提真气,迈开大步直奔天门山寺方向而去。   秋夜的天门山寺遗址,惨淡迷离的月色下,显得苍白而荒凉。   子夜时分,艮七和坤八遵照师傅的吩咐,押着沈菜花母子走出了密室,来到空旷处吸食月亮的月华阴气,巽五则在另外一处的石洞中服侍阳公,反正只是看守一具带着婴儿的女尸而已,两人的眼睛尽管已经瞎了,但武功未失,谅那母女也逃不走的。   连续在贴有困鬼阳符的石室里关了几天,荫尸沈菜花的身体显得十分的虚弱,而那鬼婴沈才华却非荫尸,而是一种变异的另类,他根本无需补充月华阴气,唯一需要的只是吸食热血,这一点,连阳公也不清楚。   在石室内,才华缩在母亲的怀里,忍饥挨饿已经到了极限,由于被沈菜花紧紧地搂着而不便发作,现在出来了,他的那双乌黑的瞳孔又开始急速的变焦了。   艮七站在沈菜花的身边监视着,随时监听着她的一举一动,沈菜花高举双手,对着月光一呼一吸的吐纳着,虚弱的身体很快的恢复了。   首先发难的是小才华,他被坤八抱在了怀里,迎面冲着月光。沈才华感觉着坤八温热的身体,偷偷的扭过头寻找着他颈部的血管位置。   正当坤八张开了嘴打着哈欠的时候,沈才华的小嘴悄悄的伸了过去,露出了那两排尖利的牙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向了坤八脖子上的颈动脉……   坤八乃是有武功之人,反映也是十分的迅速,感到颈侧有风,便及时地扭动了脖子,结果沈才华那尖利的牙齿一下子咬在了他脖子前面的喉结上。   坤八耳边听得自己的喉头处“咔嚓”一声响,紧接着传来一阵剧痛,随即那儿一道凉气袭入,想要叫喊已经发不出声了,脖子已经被咬得漏气了。   坤八手一松,怀中的沈才华摔落到了地上,落地的“啪嚓”声引起了艮七的注意,他忙问道:“八弟,什么事儿?”   坤八“啊啊”的说不出话来,艮七一听知道出事了,立即提气于胸,全身戒备。   就在这时,荫尸沈菜花见儿子已经出手,便不再犹豫,一口咬向艮七的头部……   此刻艮七已经全神贯注的警戒着,感到了一股阴风直奔自己的颈部而来,立即一掌击出。 荫尸沈菜花也是反映极快,头一低,牙齿一合,正好咬在了艮七的手指头上,“咔嚓”一声,食中二指的第一节被锐利的牙齿切断了。   艮七疼得大叫一声,接连后退了几步。   沈菜花腰一躬,抄起了沈才华,一声不响的朝着林深处落荒而逃,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艮七的一声尖嚎,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的凄惨。   山洞里打坐的阳公老僧眉头一皱,巽五即刻出外查探,发现艮七坤八均有伤在身,那对荫尸母子则不见了踪影,忙问他俩情由。   艮七忍着疼痛,说明了荫尸逃跑的经过,而一旁的坤八则已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条黑影自山下小道疾奔而来,待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乾老大。   “你们这是怎么了,师父在么?”乾老大问道。   巽五向大哥施礼,并告诉他说那荫尸母子突然袭击,重伤了七弟八弟,乾老大闻言皱了皱眉头。   “哼,你们这两个废物,连这等小事儿都办不好,留着你们何用?”阳公老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   “师父。”乾老大急忙施礼道。   “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儿?”阳公老僧问道。   乾老大说道:“师父,师娘来了。”随即将师娘夜闯天门山客栈,打伤无名师太,取走了一坛十年前埋下的“阉人覃”,同时掳去师太的女徒弟肉尸明月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你见到老阴婆了?”阳公老僧问道。   “徒儿没有亲眼见到师娘。”乾老大谦恭的说道。   “嗯,老阴婆溜回了中原就是为了这坛‘还魂露’,”阳公老僧想了想,又道,“客栈里寒生他们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乾老大回答道:“暂时还没有发现,我们几个轮流在监视着,请师父放心。”   阳公老僧有意无意的问道:“那个叫做吴道明的广东风水师呢?”   “他中的鹤顶红毒已经被寒生解了,仍在客栈内。”乾老大说道。   阳公老僧点点头,沉吟道:“大战在即,师父我也应当要和徒儿们见个面,顺便犒劳犒劳大家。”   乾老大说道:“师父什么时候要见他们,我会带他们上山。”   “不,”阳公老僧看了看艮七坤八,意味深长地说道,“为师我要亲自去客栈。”   “是,师父,您准备什么时候去?”乾老大问道。   阳公老僧桀笑了两声,道:“即刻。”   随即,阳公老僧吩咐巽五关闭密室,和乾老大两人背负上艮七坤八,一同下山。   艮七紧忙说道:“师父,我们自己能走,不必让大哥和五哥受累了。”   阳公老僧冷冷说道:“你俩与我师徒一场,不必推辞。”   阳公老僧摆摆手,迈步沿林中小路前行,乾老大背着艮七,巽五背上了坤八,一声不响的跟在了后面,约摸半个多时辰之后,他们来到了天门客栈。   天门客栈的西屋里闪动着油灯光,东屋已经熄了灯。   草屋侧面的阴影里闪出震四,来到师父面前行礼,之后悄声对乾老大说道:“大哥,寒生他们还未休息。”   乾老大点点头,请师父进到了东屋里,坐在了床上,燃起了油灯,关好了房门。   然后,乾老大领着震四、巽五、坎六和受伤的艮七坤八跪下向师父请安。   “都起来吧,艮七坤八先跪着。”阳公老僧说道。   “是,师父。”大家应道,除艮七坤八外,其余几人站起,垂手肃立在侧。   阳公老僧缓缓说道:“天门山决战在即,为此我们已经准备了十年了,只准成功,不许失败,不成功,则成仁,你们听明白了么?”   “谨尊师父教诲。”众人低声说道。   “嗯,艮七坤八。”阳公老僧叫道。   “徒儿在。”艮七回答道,坤八则只发出“啊啊”的声音。   阳公老僧眉头一皱,淡淡道:“秦人谷一行,你俩惨败而归,还弄瞎了眼睛,今晚又玩忽职守,放跑了荫尸母子,连番犯错,知道该怎么办么?”   艮七坤八浑身哆嗦起来,如同筛糠般,额头上冷汗直流。   “师父,弟子知错了,求师父饶命啊。”艮七连连低声央求着,带着哭腔,而坤八则磕头如捣蒜,但都不敢大气。   阳公老僧鼻子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随即张开口,“啪啪”两声,两块黄绿色的粘痰裹挟着破空之声飞出,击中艮七和坤八鼻子下面的人中穴上……   人中穴为人体三十六死穴之一,属督脉,为手、足阳明,督脉之会,轻点刺激头部神经令人警醒,重点则脑晕眼昏至休克。   关东地处极北之地,气候寒冷,因此北人多习惯于咳痰,而且往往其痰甚为粘稠。正确的方法是先吸后咳,将鼻腔之中的鼻涕等粘稠之物倒吸回喉咙气管内,与支气管内的痰混合,然后以肺部强大的压缩气体瞬间将其冲出。常人一般可吐出数米之遥,并带有凌空的风声,年纪大一些的老头老太,由于经年的磨炼,吐出的痰距并不亚于年轻人。   民国时期,更有一些人在冬季里组织吐痰比赛,以远、准、狠取胜,成为当时的一种喜闻乐见的民间体育活动。   阳公老僧在此基础上融合了高深的武学,以真气推动,收放自如,准确有力,是他的成名独门暗器,江湖之上有不少英雄豪杰都曾栽在他的粘痰之下。   艮七和坤八的人中要穴被师父的粘痰击中,顿时头脑昏浊,意识麻木,怔在了那里。   “好了,你们可以食脑了。”阳公老僧说道。   “巽五。”阳公老僧以犀利的目光盯着巽五说道。   “是,师父。”巽五答道,旋即手中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小钢刀。   随着寒森森的刀光闪动,瞬间,艮七和坤八两人的天灵盖已经被掀开,露出来白花花还在蠕动着的脑子……   一时间,三四把各自随身携带的鹿骨小勺伸进了两人的颅腔内,舀起了嫩极了的脑组织,纷纷送进了嘴里,如同吃豆腐花一样,啧啧有声,凡是舀起脑浆喝的时候,会发出“吱吱”的吮吸声。   而此时,艮七和坤八两人的脸上依旧挂着茫然的微笑,丝毫没有痛苦。   阳公老僧咽下了一口艮七的脑部组织后,说道:“大凡人脑,以婴儿的最为细嫩,并略带甜奶气味,少女的大脑比较鲜美,已婚的妇女味道混浊,有时会有臭味儿,口感极差,尤其是老太太的脑子,干枯萎缩有筋,食之味同嚼蜡。男人的大脑口味大致差不多,吸烟饮酒者的味道较差,所以我不反对政府禁烟禁酒。”   乾老大奉承道:“师父说的极是,高度概括总结了我国各色人等脑部组织的特点,对我们今后的实践具有很好的指导意义。我只补充一点,外国老毛子的大脑味道比起我们同胞来明显的差了许多,有股子膻味儿。”   阳公老僧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徒弟们津津有味的吃完了艮七坤八的大脑,之后吩咐将两人的尸首拖出去埋了。   乾老大建议道:“师父,我们将他俩剥光了埋到后面的山包上,那里阴气极重,来年就可以生长出鬼尸覃了。”   “好,物尽其用,深得勤俭之髓。”阳公老僧赞许道。   震四和坎六着手将两人的尸首悄悄地背出客栈,去那个坟丘似的小山包上掩埋。   “师父,十二年前埋入的那个太监是个什么人?”乾老大趁着师父心情高兴的时候问道,他想师娘做的这档子事,师父不会不知道。   阳公老僧说道:“唔,为师知道这件事,那太监是这家客栈的前任掌柜,老阴婆一眼就认出他是个太监,大概是当年被赶出清宫,跑到这偏僻之地开客栈为生的,老阴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杀了他,用于做培养阉人覃的药基。”   “哦,那么这太监就是天门客栈十二年来横死的第一人,算上艮七坤八,还应有两个,就应了‘五鬼关门’的风水格局。”乾老大若有所思地说道。   “对面东屋里还没有死上个把人么?”阳公老僧说道。   乾老大回答道:“都被寒生那小子给救活了。”   阳公老僧阴笑着说道:“我过去看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名师太一口咬下,身旁的吴道明想要阻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残儿惊愕之中更是不知所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命根就要丧失在师太的利齿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但见刘今墨手一扬,一枚指甲已经闪电般飞出,瞬间击中了师太右肩峰三点连线最高处的肩井穴。   肩井穴也是人身七十二要穴之一,属足少阳胆经,也是手少阳、足少阳、足阳明与阳维脉之交会处,击中后,虽不至于像三十六死穴可般危险,但也足以令人半身麻木。   无名师太张开的两排尖利的牙齿在距残儿胯下命根寸许处停了下来,不动了……   残儿惊得满头大汗,轻轻地移动着下体,躲开那白森森的两排大牙。   吴道明对刘今墨怒目而视,而刘今墨权作浑然不见。   吴道明上前将半边身体已经麻木的师太抱起来,将她轻轻地放在大通铺的西端,远离开残儿。   寒生轻轻地将手伸进水桶里,把绿毛鱼捞了出来,托在掌心里,那翠绿般柔软如发丝的长毛足有两尺多长,披散开来显得十分的怪异。寒生来到了师太的面前。   “堪孖之鱼善聚阴性之物,即民间老百姓所说的‘脏东西’,我要用它将那个太监的生物磁场从师太的身体里面引出来。”寒生对吴道明解释道。   吴道明紧张的点点头,问道:“对我师妹的身体不会有什么损害吧?”   寒生微微一笑,继续解释说:“人体的哑门穴为督脉与阳维脉之会穴,脉通延髓中枢,我要从这里吸出那脏东西,烦你将师太扶正了,同时解开她的穴道。”   吴道明按照寒生的吩咐,抱起师太让其坐在了床边,背对寒生,运气出指解穴。   寒生在师太的颈部后正中线上,第一与第二颈椎棘突之间的凹陷处(后发际凹陷处),找到哑门穴,这也是人身三十六大死穴之一,若是被点中,轻则失哑、头晕,重则即可倒地身亡。   寒生手中的绿毛鱼睁着圆圆的黑眼珠,愤怒的瞪着他。   “水可导电,因此堪孖之鱼在水中起不到吸聚生物电磁场的作用,必须要离开水面来用。”寒生解释着,一边将鱼嘴对准师太的哑门穴处,心道,《尸衣经》啊,你可千万别出差错。   但见绿毛鱼的双唇慢慢的张开了,露出两排锐利的小牙,猛地一口咬住了师太的哑门穴……   师太大叫一声,仿佛极不愿意的模样,口中叫道:“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随即声音渐渐弱下去了。   寒生点点头,说道:“堪孖之鱼起作用了。”   片刻,绿毛鱼松开了牙齿,肚子一鼓一鼓的,好像还挺累的,寒生重新将其放归水桶之中。   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师太的身上,尤其是吴道明,精神万分紧张。   不一会师太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环顾了四周,然后咧开嘴问道:“那个子夜会出来的肉尸小美人呢?”   “王掌柜!”大家惊呼道。   寒生也是大吃了一惊,但随即明白了,堪孖之鱼确实吸食了师太体内的那个太监的生物磁场,但是由于师太仍处于“出神”状态之中,结果被埋在后院的王掌柜的生物磁场乘虚而入。   “肉尸小美人呢?子夜到了么?必须要抓紧时间……”师太口中不停的叨咕着,脸上露出猥琐的表情。   吴道明沮丧的目光望着寒生,说道:“寒生,快让那绿毛鱼把王掌柜吸出去吧,一想到王掌柜的模样,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寒生说道:“有点麻烦,堪孖不能连续吸食生物磁场,也就是说,死人的魂魄也不能一下子吃得太饱,需要有一段消化的时间。而且,还得想个办法,否则吸食了王掌柜,又来了那个赶尸匠莫老大。”   “你说的不错。”寒生耳边突然响起了陌生人的说话声音,定睛一看,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灰袍老僧。   刘今墨更是大吃一惊,尽管方才注意力都在师太的身上,但是也不至于来人都觉察不到。   “咦,原来是阳公师傅啊。”寒生看清了,此人正是天门山寺上见到的那个老和尚。   阳公老僧微微一笑道:“正是老衲,绿毛鱼原来还有这种吸魄的作用啊,老衲守了十年寺,孤陋寡闻,惭愧之极啊。如此说来,王掌柜与赶尸匠莫老大已经为你们所杀?”   刘今墨蓄气在臂,准备随时出手。   寒生平静的望着阳公老僧道:“我们没有杀人,是荫尸沈菜花咬断了王掌柜和莫老大的脖子,然后逃走了。”   阳公老僧点点头,说道:“嗯,以寒生你的禀性,原本是不会撒谎的,老衲信你。”   寒生问道:“阳公师傅深夜到访,不知有什么要事么?”   “哦,是这样,”阳公老僧面显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寒生,在屋里的几位面生的很啊,不介绍一下么?”   寒生只得一一介绍说道:“这位是青田刘今墨,这位是岭南吴道明,这是苗疆的走阴巫师麻都,那是朱彪、铁掌柜和他的伙计,床上躺着的是残儿,这位师太是婺源无名庵的主持无名师太。”   阳公老僧单掌合什,口中道:“阿弥陀佛,老衲是天门山寺守寺人,法名阳公。”   朱彪自从一枪打跑了那个厉害的小脚广东老太婆以后,精神上极为振奋,感到自己在江湖上已经闯下了名头,起码以后人们提到我朱彪时会想到,接连打败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青田刘今墨和无名师太,还有天门山老祖三大高手的关东珊蛮巫妪,竟然接不下自己一招……暗器,手枪当然算是暗器了,而且是江湖千百年来兵器谱的排名,应该是第一名。以后自己在江湖上也应当有个绰号,人称“南山老表——朱少侠”,到时候,无论孟家父子还是黄乾穗他们,统统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朱彪“扑哧”一声竟然笑出声来了。   “你是在笑老衲么?”阳公老僧阴森森的说道,仿佛一道寒气迎面而来。   朱彪根本没把一个看庙守夜的老和尚放在眼里,鼻子“哼”了一声,不屑一顾道:“在下南山朱…少侠,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一二。”说完,对自己胡乱绉出来的江湖用语感到颇为满意。   阳公老僧面如冰霜,淡淡道:“朱少侠?你说吧。”江湖上还从未有人胆敢对阳公不敬。   “在下听闻和尚的戒律很严,可是你为什么把老太婆祖英的肚子搞大了?你们年龄都不小了,竟然乱搞男女关系,难道就不怕天下英雄耻笑么?”朱彪侃侃说道,竟也义正严辞,掷地有声。   这几句话出来,众人俱是一愣,气氛顿显尴尬,话虽是不错,但却含蓄不够。   刘今墨心中明白,这朱彪初生牛犊不怕虎,根本不识深浅,这老僧武功恐怕还在自己之上,而且来者不善。   阳公老僧心中不禁一凛,这个年轻人非但出言不逊,而且简直就是挑衅!看其模样,不像是会武功之人,但却如此大胆,莫非是深藏不漏?难道是大智若愚,故意装出来的?自己切不可贸然行事,坏了野拂宝藏的大事,想到此,他将已经提到喉咙处的粘痰暂时引而不发。   “哈哈,朱少侠甚会开玩笑啊,老衲还未曾请教朱少侠何门何派,家师是哪位高人?”阳公老僧决定还是摸清底细再说。   朱彪见到自己的凌厉气势远远胜过这老和尚,不仅更加亢奋起来,索性没边没沿的胡说一气道:“我是举世闻名的红色造反派,家师正是井岗山毛委员。”   阳公老僧在天门山寺后山洞里呆了十年,错过了文化大革命,平时生活用品起居等都是巽五在负责,而且巽五从不敢多嘴,因此老僧对朱彪的话并未怀疑。   红色造反派?江湖上何时又出了这样的一个门派,他的师父姓毛,没有听说过,还需要再问问。   “请问你师父擅长什么武功?”阳公老僧问道。   朱彪一愣,武功?他想到了自家门上那幅天安门城楼上的领袖戎装像,随即恍然大悟道:“家师手一挥,千百万人头就落地。”   阳公老僧怀疑的看着朱彪,自己还从来没有听说有这样如此厉害的武学,唉,江湖后浪推前浪啊,看来天门山上这十年,世上又出来了不少的新人了。   寒生心中也是好笑,看到阳公老僧苦苦思索的表情,觉得有些于心不忍,遂准备开口告诉他这只不过是一个玩笑。   刘今墨一看这老僧竟然有些弱智,于是就追了一句话上去:“朱少侠今天早上只需一招,便打跑了那个广东来的小脚老太婆。”   阳公老僧大惊失色,询问的目光望着寒生,此人是绝对不会说谎话的。   寒生点点头,说道:“不错,就一招。”   阳公老僧顿时泄了气了,老阴婆子的武功比自己不差,竟然一招都接不住,幸亏自己刚才没有贸然出手,否则今天晚上定讨不到好处去,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哦,朱少侠,老衲失敬了,时候不早了,朱少侠你们休息吧,老衲先行告退。”阳公老僧拱手告别,匆匆离去。   走出了客栈大门,回头望去,不由得心灰意冷,“呸”的一口,将憋在喉咙里的那块粘痰啐出……   粘痰裹挟着破空之声,击中了门上“天门客栈”的木牌匾,“啪啦”……声音过后,牌匾轰然摔落到了地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朱医生终于从京城里回来了。   孟祝祺亲自在婺源县城长途汽车站恭候两个小时,终于在出站的人群里发现了朱医生的身影。   “哎呀,朱医生,辛苦啦。”孟祝祺的随从从朱医生手中接过一只崭新的帆布旅行袋,放到了吉普车的后座位上,孟祝祺则恭敬的拉开了车门,请朱医生上了汽车。   在回南山村的路上,孟祝祺告诉朱医生,政府考虑到他家的住房条件比较差,还是解放前的草房,所以政府出资翻建了新瓦房,这样将来寒生成家也就不愁了。   朱医生感到非常奇怪,但反过来一想,这也无非是要寒生进京所做的姿态而已。在京城里的这些日子,自己每天吃好的,还有专人陪同游览了天安门故宫、八达岭长城,还有军事和历史博物馆,参加了几次全国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大会和农业战线学大寨的宣讲会。每天里都有人来做他的思想工作,主要是说儿子寒生有着一身神奇的医术,应该怎样更好的为中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服务等等。   等吉普车开进了南山村东头,朱医生这才着实大吃一惊,这哪里是几间砖瓦房啊,简直就是一座徽式小庄园。青砖黛瓦,高大的马头墙,朱漆大门,一对亮晶晶的铜门环,大门口还蹲着两尊青石狮子,一条新砂石路直接通到了门前。   “朱医生,这就是你的新家,请进去看看,还满意吗?”孟祝祺笑容可掬道。   朱医生犹豫的迈步推开两扇沉重的木门,宽阔的院子里满是奇花异草,穿过中庭后面还有一排正房,这是一套三进院,朱医生做梦也没有梦见过如此漂亮的房子。   “你是说,这房子我们住?”朱医生疑惑的问道。   “当然啦,这里就是你的家。”孟祝祺越发笑的灿烂了。   “寒生呢?”朱医生警惕的问道。   孟祝祺支吾着,慢慢说道:“这……寒生在你进京后就不见了,一个多月了……”   朱医生站住了,目光盯着孟祝祺道:“那么,吴楚山人一家呢?”   “……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孟祝祺尴尬的说道。   “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出了什么事?不可能连大黄狗笨笨都不见了吧?寒生究竟怎么了?”朱医生厉声道。   孟祝祺也急道:“真的没出什么事儿,我还着急等寒生回来给我儿子治病呢,这是他答应过我的。”   “那就奇怪了,吴楚山人一家决没有可能无故离开的。”朱医生忧虑道。   夜深了,朱医生忐忑不安的迟迟不能入睡,崭新的木床和被褥,油漆的味道还未散尽,这所有的一切都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寒生究竟去哪儿了呢?”朱医生百思不得其解。   院子里发出了轻微的响动,朱医生披上了衣服,开门来到了院子里,月光下见不到有什么异常。   “朱医生,果真是你!”阴影处转出一人,竟然是吴楚山人。   “啊……”朱医生惊讶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来到了屋内,吴楚山人详细的讲述了自朱医生进京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算下来,寒生也应该快要回来了,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吴楚山人说道。   朱医生听罢终于放下心来,说道:“这么说,孟祝祺他们先放火烧了房子,后来又重新补建的?”   “是的,对于这座房子,你有什么打算?”吴楚山人问道。   朱医生想了想,说道:“如果只是赔三间草房,那就很简单,可是扩建成了如今的样子,我猜想,他们还是要寒生进京。不管怎么说,一切等寒生回来共同商议吧。另外,你们一家人赶紧搬回来,兰儿母女也真难为她们了。”   “好,我这就返回卧龙谷,明天一早就带她娘俩回来。”吴楚山人说道。   吴楚山人告辞后一路疾行,不到一个时辰就已回到谷中了。他对兰儿母女细述了经过,她们娘俩自是高兴不已,甚至连笨笨和牠的黑狗女友也感觉到了即将有好事情发生,兀自兴奋得相互梳理着狗毛,一时间无法入睡。   次日清晨,吴楚山人一家背着简单的衣物用品,下山出谷,笨笨和黑狗走在了前面。当笨笨发现是去往南山村时,则立时无法掩饰那种急切的冲动,嘴里不停的发出“呜呜”的鸣叫声。   走进了南山村,来到了那所庄园前,笨笨疑惑的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兰儿……   朱漆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朱医生轻轻的唤了声“笨笨”。   笨笨大喜,“呜呜”叫着把狗头埋进了朱医生的怀里,随即又挣脱出来,跑到黑狗的面前,带着她一同来到朱医生的面前,口中仍旧不停的鸣叫着,好像是在介绍着牠的女朋友似的。   那黑毛母狗则矜持的望了望朱医生,然后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了门里。   南海边,有一个小小的海湾,名字叫做“盐田坳”,岸边住着数十户渔民,一个窄窄的木栈桥伸向海里,风中到处都飘着一股臭鱼的气味,招来一团团的苍蝇,这是一座小渔村。   这一天傍晚时分,岸边走来两个人风尘仆仆的人,那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面如猪头狗眼羊嘴,奇丑无比,他的肩上背着个女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小脚老太婆,手持着一根旱烟袋,他们正是一清和珊蛮巫妪——老阴婆。   海边有一所石砌的小房子,外面是一片沙滩,海水是蔚蓝色的,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变得红彤彤的,天上有几只白色的海鸟翱翔,不时的俯冲下到海面来捕食小鱼。   一清是第一次见到大海,兴奋莫名,走走停停,驻足观看,口中不住的赞叹。   “快走,就是前面那所小房子。”老阴婆说道。   一清恋恋不舍的扭过脸,朝那石屋走去。   屋内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坐在一个木墩上,手里抱着一根粗粗的水烟袋,“咕嘟咕嘟”的抽着,听到脚步声,抬眼望了望,然后又继续低头抽烟。   一清放下了老阴婆,他俩做到了凳子上休息。   “有船么?”老阴婆说道。   “有。”那人回答。   “今天什么时间?”老阴婆又问。   “涨潮时。”   “两个人。”老阴婆说。   “2000元。”老汉道。   “成交。”老阴婆爽快的自怀里掏出一摞港币,扔给了那老汉。   老汉鄙夷的目光扫过一清,然后清点好钞票,站起身来说道:“今天农历初五,晚八点涨潮,准时在栈桥上船。”然后低头走了出去。   “这老汉是什么人?”一清问道。   “蛇头。”老阴婆道。   “蛇头又是干什么的?”一清继续问道。   老阴婆解释说道:“蛇头是搞偷渡的,负责把人用小船偷运到对岸香港去。奶奶我是香港居民,可以由罗湖口岸出入境,可你就非要偷渡不可。”   一清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走,我们去搞点吃的,你会水么?”老阴婆问一清道。   一清说道:“当然会了,我的老家就在长江边上。”   沙滩上,老阴婆向一清解释如何下水用石头块把礁石上面的蚝敲下来。   一清脱得赤条条的走进了海水里,浑身皮色枯黄,瘪恰恰的甚是难看,尤其是那臀部,与猴屁股并无两样。   一清倒是蛮能干的,不多时,就已经搞上来不少的生蚝来了。   “可以了。”老阴婆叫他上来,穿好了衣衫,坐在了沙滩上。   老阴婆一连数掌,将那些坚硬的生蚝壳子震开,然后托着蚝壳连蚝肉带汁水一股脑儿的往嘴里倒,不住地咂咂嘴说道:“好好甜啊。”   一清照葫芦画瓢也抄起一个向嘴里倒进去,果然味道极为鲜美。这些就是他俩的晚餐了。   夜间八点钟,一清背着老阴婆走到了木栈桥上,上了一艘小渔船,摇摇晃晃的朝大海对面的香港划去。   不久,小木船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亮了,吵闹着要找肉尸小美人的师太,在折腾了大半夜后,终于乏困,靠在吴道明的怀里睡着了。   麻都昨夜已将屋里打烂掉的酒坛酒杯和破桌子清扫出去,扔在了后院子里,屋内还弥散着淡淡的酒香,大家都打起了盹。   乾老大早起闻到了那股清香的酒气,唉,真的是好酒啊,可惜打烂了,他站在后院惋惜的望着那些酒坛子的碎片。   有一块碎片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走上前伸手拾了起来,碎片上有淡淡的字迹,他的心猛烈地颤抖了一下,不错,那是一个“拂”字,尽管字尾破碎掉了,但仍旧可以猜得出来。   乾老大继续寻找着碎坛片,果然在另一块碎片上有一个“野”字。   “野拂。”他自言自语道,他发现的是300年前野拂和尚的物品,野拂宝藏就在天门山!据闻,这酒是老祖带来的,那么老祖很有可能与野拂宝藏有关,嗯,这个发现太重要了,乾老大沉吟着。   自己关东弟兄总共八个人,兑二和离三去了香港,是阳公师父抽调去监视师娘的,艮七坤八被师父处死,巽五是师父的心腹,昨晚也跟着返回天门山寺去了。唉,自己的手下,只剩下震四和坎六两个人了。   “走,我们今天要去会一会那个天门山老祖。”乾老大吩咐道。   太阳升起来了,乾老大等人简单吃了点干粮,自己悄悄的将那两块坛片藏在了怀里,然后走出客栈,一行三人直奔天门山而去。   在那一大片郁郁葱葱的阔叶林里,乾老大一眼便看到了梅小影,在天门山寺,他曾躲在暗处,瞧见了她和寒生前来向师父要绿毛鱼,也知道阳公对她是情有独钟,因此态度需要谦卑一些。   此刻,梅小影正骑在一株大树的树杈上,采摘着树叶。   “喂,请问这位大姐,天门山老祖在什么地方?在下有要事求见。”乾老大假装不认识,这样有时会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梅小影诧异的望着这三个北方口音的汉子,她始终没有和他们几个直接照过面,故此并不认得。   “你们从何而来?找天门山老祖有什么事?”梅小影警惕的盘问。   乾老大和蔼的笑了笑,故作神秘的说道:“这个么……涉及到个人隐私,我想直接与老祖先生谈。”   梅小影立刻勾起了兴趣,一提气,从大树杈上飘然跃下,站到了他们的面前。   “哇,好功夫,简直是飘飘若仙啊。”乾老大及时赞美道。   梅小影也感觉到这个老头颇为面善,于是态度也和缓下来,她悄声说道:“究竟什么事,你若是透露点,我便带你去见天门山老祖。”   乾老大微笑着摇了摇头。   梅小影颇感沮丧,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带他们去吊脚楼见老祖。   “好吧,不说就算了,我也没兴趣打听,走吧,我带你们去就是了。”梅小影说道。   他们穿过了那片树林,由山阴处攀上了山梁,朝南的山坡上出现了一座木头吊脚楼。未及楼前,便听到浑厚的吟诗声:“高馆张灯酒复清,夜钟残月雁有声。   只言啼鸟堪求侣,无那春风欲送行。   黄河曲里沙为岸,白马津边柳向城。   莫怨他乡暂别故,知君到处有逢迎。”   梅小影张开嘴巴便要喊叫,乾老大伸手示意不要惊动,然后负手而立,欣赏着诗中的意境。   待得楼上吟诗音落,乾老大也和上罗隐的古诗一首:   “得即高歌失即休,   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楼上顿时安静了起来,乾老大朗声道:“关东郎中乾一求见天门山老祖。”   楼上有老者探出头来,满脸桔皮皱纹,老年斑稠密,但面色却是红润的反常,尽管以前没有见过面,但乾老大从巽五口中已经得知一二,现在见到了这个祖英,乾老大心下顿生反胃的感觉,师父阳公老僧尽管目的是采阴补阳,但是这种女生男像的老变态怪物,他也竟然下得去家伙,真是佩服师父敬业啊,乾老大脸上露出了苦笑。   “远房贵客可是识酒高人?”老祖在二楼之上喊道。   乾老大哈哈一笑道:“关东乾一只识关东高粱酒。”   “请关东贵客上楼。”老祖叫道。   梅小影领着乾老大三人来到了楼上。   老祖笑呵呵的说道:“请自去酒柜中取酒。”   乾老大也不推辞,信步来到了靠墙的那排酒柜前,大致看了看,无非是些泸州老窖、山西汾酒、贵州茅台、五粮液之类的,而且玻璃瓶子上面的商标还挺新的,于是微微一笑道:“据闻天门山老祖藏酒无数,原来只不过是从市场上买来的一些常见酒而已。”   老祖脸一红,支支吾吾道:“那你们关东老客喜饮何种酒呢?”   乾老大说道:“岂不闻,‘喝酒喝凌川,抽烟抽牡丹’么?自然是锦州同盛金的烧锅了。”   “锦州同盛金烧锅?没听说过。”老祖摇了摇脑袋道。   乾老大驰骋关东黑道数十年,对关外的烧酒知之甚详,于是清了清喉咙,侃侃而谈:“清嘉庆六年,锦州城北罗台子屯满人高士林开设酒坊,著名的有烧锅‘龙票’,那是直供朝廷的,属皇封烧锅。民国十五年(1926年),张学良将军筹办葫芦岛军港和锦州大学时,曾赞美凌川酒并挥笔写下‘酒中仙’三字。当年的朱德总司令1954年题词盛赞:南有茅台,北有凌川。此酒酿制按满族传统工艺,采用红高粱、薏米、谷子、稗子四种杂粮,以关北马尾松树花粉、人参鹿茸粉制粬,粬中加入了26种中草药,采用木制酒海穴藏,木酒海内壁用鹿血、香油、宣纸裱糊,穴藏三年以上方可出酒,酒出窖后呈微黄,清冽爽口,实乃上上之品啊。”   老祖在一旁听的是抓而挠腮,面露喜色,不住地咽着吐沫。   乾老大看在了眼里,继续的说下去:“不知老祖可曾听闻这样一则秘史,清道光乙巳年间,林则徐禁烟有功,道光皇帝特下旨同盛金烧锅酿造上等好酒,犒劳禁烟将士。后英军大举进攻,被逼无奈的道光皇帝,将林则徐发配伊犁,同时将犒劳禁烟将士的美酒,准备运去赠送英军讨好。关东人硬汉多,同盛金烧锅掌柜孟融毅然将此酒密藏于地下,朝廷一怒之下,将抗旨的孟融腰斩。从此,这批美酒究竟藏在何处,遂成千古之谜。”   “啊,此酒竟有如此典故,那酒现在何处?”老祖赞叹不已,突然之间意识到什么,压低声音悄声问,“你知道那酒藏在哪儿,对不对?”   乾老大微微一笑,道:“正是。”   老祖搓了搓手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怎么才能弄到那批酒呢?”   乾老大卖开了关子,故作为难状道:“对方不要钱,只是要……”   “要什么?”老祖急切的说道。   “唉,说了也没用,还是算了。”乾老大叹气道。   老祖更加着急了,忙不迭的追问道:“说嘛,他们要什么?”   乾老大说道:“他们要换酒。”   “换酒?”老祖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条件。   “他们要换年代更早的酒,若是有三百年前明代的酒,他们愿以百坛换一坛,条件是没得说的,可是到哪里去找明代的酒呢?”乾老大摊开双手,无奈的说道。   老祖闻言沉默不语,半晌没有说话。   乾老大知道老祖在进行思想斗争,于是在一旁静静的冷眼观察着。   许久,老祖仿佛终于下了决心,抬起眼睛,目光瞟向梅小影。   梅小影“哼”了一声,没有理睬她,鄙夷的瞪了老祖一眼,扭头咚咚咚下楼去了。   老祖尴尬的对乾老大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明代的酒不太好搞啊,唉,我也是力所不能及。”   乾老大见缝插针道:“老祖看来是有难言之隐喽,不知在下能否帮上忙?”   老祖摇了摇头,未置可否。   乾老大一看事情要糟,嘿嘿冷笑了两声,从怀里掏出那两片酒坛碎片来,放在了桌子上,缓缓说道:“在下住在天门客栈,早起发现西屋打扫出来的酒坛碎片,他们说是昨日天门山老祖带来喝的。”   老祖点头说道:“不错,是我带过去的一坛酒,可惜呀,都打碎了。”   “他们说是明代的美酒。”乾老大漫不经心的随口道。   老祖立马警觉起来,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乾老大,说道:“哪里,不是的,绝对不是的。”   乾老大慢慢的将两块碎坛片翻了过来,“你看坛上这字迹,分明是‘野拂’两个字。”   老祖心中一惊,她慢慢的伸出手去,将那两块碎片对调了一下,说道:“我看这字像是‘拂野’二字,拂有一解,为触到的意思,如拂云,触到云,拂天,触到天。拂野,乃是触到山野,回归自然之意。”   乾老大点头道:“天门山老祖果然机警过人,老夫甚是佩服,若是你我连‘野拂’是谁都不知道,那可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老祖装作十分惊讶状,说道:“野拂难道还会是人的名字么?”她对自己的演技感到十分的满意。   乾老大压制住心中的愠怒,这变态老的表演也实在太拙劣了。   “野拂是李自成的侄子李过出家后的法号,他是闯王心腹,官至将军,也是好酒之人。公元1644年,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李自成一百多万义军不敌满洲十万铁骑,最后遇英亲王阿济格,兵败湖北九宫山,只带了几十骑突围了,隐身石门夹山寺,法号‘奉天玉和尚’,而李过则来到了天门山寺,法号便是‘野拂’。”   老祖继续装聋作哑,惊讶道:“关东郎中乾先生对明末清初的历史很有研究嘛。”   乾老大说道:“老夫满洲正黄旗人。”   “嗯,乾先生,你来到天门山上,究竟想要做什么?”老祖索性要问个明白。   乾老大心道,要摊牌了。于是清了清喉咙,说道:“老夫受朋友之托,来和天门山老祖做个交易,以一百坛道光25年的同盛金烧酒换老祖的一坛野拂珍藏的明末时期的酒,还望老祖不要再推辞了。”   老祖的心中其实何尝会不乐意呢,这便宜可是占大了,可是,他又扭头望下楼梯口,但并没有看见小影。   老祖脸色涨得绯红,支支吾吾的说道:“说实在话,那坛酒是我家内人搞得来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搞到一坛了。”   乾老大心下寻思,原来是梅小影才是正主啊。   “既然老祖无甚把握,老夫也就不再勉强,这就告辞,回复我的朋友说,让他另做打算了。”乾老大拂袖准备离去,此乃欲擒故纵之态。   果然,老祖按捺不住了,忙说道:“且慢,待我与内人商议片刻,再答复你。”说罢咚咚咚的跑下楼去了。   乾老大与震四相对一笑。   老祖跑到外面,看见小影正在晾晒采摘下来的树叶子,忙上前说道:“小影啊,一百坛道光啊,你……”   梅小影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干嘛?”   老祖支吾道:“你能不能向老怪物再要一坛?就一坛。”   梅小影眼睛一翻,以嘲弄的口吻说道:“你不是不想让我再接触他了么?”   “这次实在是对我太重要了,请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再加上姑嫂的情谊,我求求你了。”老祖哀求道。   梅小影仍旧是不理睬。   “扑通”一声,老祖竟然跪下了。   “唉呀,你这是何苦呢?小心肚子里面的孩子,都这么大年纪了,保胎要紧啊。”梅小影连忙去拽她起身。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老祖干脆耍起赖来了。   “唉,”梅小影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我去问问那老怪物,但是没有把握的。”   “好好,你真是我的好妻子。”老祖高兴道。   梅小影脸一红,放下手中的活计,说道:“好吧,我现在就去,万一那老怪物不肯,我也没有办法,另外你要小心,别让人给骗了。”   老祖望着小影远去的背影,兴奋得跳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吊脚楼。   “我内人已经去找了,但是你们的道光酒在哪儿?”老祖问乾老大道。   乾老大平静的说道:“你放心,坎六,你去到就近的集镇上去打个长途电话,要他们已经准备好的那一百坛道光25年的御酒即可起运,快去。”   “是,大哥。”坎六答应了一声,随即走下了吊脚楼。   坎六最擅长的就是追踪,轻功和水性都是一流的,他明白老大的意思,出门远远的跟在了梅小影的身后,奔月湖方向而去。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乾老大想。   “我们边喝酒边等,如何?”老祖自酒柜里取出一瓶茅台酒说道。   “好,客随主便,震四,你也随同坎六去吧,顺便告诉他们我过几天跟车一起回去。”乾老大决定再派震四前去汇合坎六,增加些保险系数,凡事防患于未然。   “明白了,大哥。”震四也去了。   老祖拔除了瓶塞,一股浓郁的酱香味飘了出来,两人一面闲聊一面浅酌。   坎六远远的跟随着梅小影,其间,梅小影有几次有意无意的回头,都被坎六机警的闪避开了。   前面来到了月湖,碧绿的湖水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山上飘落的枯叶落在水面上,使人意识到已是深秋时节。   坎六贴近了些,以免在雾气中丢失了目标。   前面想起了“哗啦”的水声,坎六发现了梅小影脱掉了外衣裤和鞋子,上身只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布兜兜,下身是紧身内裤,站在岸边向身上撩水,以适应水中的温度,然后“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水面上泛起一阵涟漪。   坎六注意观察着,一面暗自赞赏着她的身材,年龄都九十来岁了,依旧是长腿大胯,杨柳蛮腰,风韵犹存呢。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梅小影露头出水面,他暗自琢磨着这水下一定有暗道之类的东西,否则任何人一口气也憋不了这么长的时间。自己要不要跟下水去呢,他在犹豫着。   身后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他蹲下身体回头望去,浓密的白雾里出现了震四的身影。   “四哥,她潜到水里面去了,我肯定这水下一定有蹊跷。”坎六压低声音,悄悄地对震四说道。   震四沉吟片刻,说道:“六弟,你的水性好,潜下去看看,千万注意安全。”   “是,四哥。”坎六说罢除去衣衫,只剩下一条短裤,露出浑身结实的肌肉,然后点了点头,轻轻地下到水里,深吸了一口气,潜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月湖水十分清澈,坎六朝着梅小影潜行的方向快速的游去,前面水里黑乎乎的,没有光线透入,这肯定是山体的下面了。再仔细辨别,发现前面不远有一团微弱的反射光,于是便游了过去。   他静静的潜伏在水底向上望去,原来这是一个水下溶洞,连接着山体内的大溶洞,果真是一处极隐秘的暗道。   坎六轻轻的将头露出水面,感到空气潮湿和温暖,高高的溶洞内壁上面,有一道细细的裂缝,透进来外部一丝微弱的光线。   待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他看到了盘垣而上的石阶,一直通往黑暗之中。   坎六想了想,轻轻地从水中爬了出来,沿着石阶蹑手蹑脚的向上走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坎六一面悄悄地摸索着前行,以免紧张的倾听着四周的动静,同时手按了按短裤后面的小口袋,那里面藏着数枚金钱镖,那是他惯用的暗器。大约蜿蜒攀升了十余分钟,前有终于出现了光亮,那不是纯粹的自然光线,而是油灯发出来的橙黄色光。   他平息静气的悄悄接近,前面是一道半敞着的石门,透过门的间隙,可以清楚地看见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和梅小影说话,令坎六万分惊讶的是那老先生竟然是一丝不挂!但见他银发垂腰,白色的胡须直到前胸,甚至胯下生有一蓬浓密的长长的白色阴毛,软绵绵的一直披散到了膝盖上。   “小影,你还是那么丰满,让人想入非非。”老者以极其温柔的声音说道。   梅小影似乎脸红了,不过坎六现在的位置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老叟,痛快地告诉我听,这坛酒你到底给还是不给?”梅小影不耐烦的说道。   哦,原来这白须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湘西老叟啊,坎六心中暗暗吃惊。   那湘西老叟笑嘻嘻的说道:“当初那两坛酒是我专门为咱俩预备的,只喝了一坛,余下的一坛你已经拿给了那个烂酒鬼,我也没再说什么,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今天进洞又来要酒?”   小影道:“一坛酒而已,何必如此的小气。”   老叟笑声嘎然而止,严肃的说道:“小影,你这妇道人家可就不懂了,这不是普通的酒,而是当年野拂前辈为大顺皇帝李自成珍藏的御酒啊,至今已经三百多年了,你那个烂酒鬼怎配饮这种酒?简直是暴殄天物。”   小影嗫嚅道:“也不是老祖要喝,她是想和关东来的客人换酒,人家以一百坛道光25年的凌川酒来换一坛明代酒,咱们是占便宜的。”   湘西老叟闻言大吃一惊:“啊!竟有此事?”   小影有些得意的说道:“怎么啦,你也眼红了?”   湘西老叟冷笑道:“想不到,竟然迂回到你们身上来打野拂的主意,果然精明之极,你说说,总共来了几个人,都是什么模样的人?”   小影有些不解,但还是说出了乾老大三人的相貌等情况。   湘西老叟沉吟道:“看来你已经被跟踪了。”   小影更加莫名其妙了,说道:“你说他们不是前来换酒的么?”   “当然不是,他们是想打听到这酒的出处,找到鬼谷洞里来。”老叟说道。   小影笑了,说道:“他们在哪儿?”   湘西老叟嘿嘿冷笑了两声,对着坎六藏身的石门朗声叫道:“朋友,出来吧。”   坎六见到自已已经被湘西老叟发现,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右手心里暗藏着三枚金钱镖。   “关东六郎参见湘西老叟。”坎六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说道,他知道自己在这位白须老人面前绝然讨不了好去,今番定是九死一生,索性彬彬有礼起来。   梅小影见到坎六大吃一惊,说道:“你是跟踪我到这里来的?原来你们不是关东来换酒的!”   坎六对着梅小影也是拱拱手,说道:“对不起,我们大哥受人之托前来天门山换酒,具体情况六郎也不十分清楚,我从吊脚楼里出来准备去集市找电话,告诉关东家可以发货了,不料却迷路了,稀里糊涂走到这湖边来,见到婆婆您正在脱去外衣和外裤,目睹了您那丰腴性感的身材,一时受到诱惑,把持不住,竟心性一乱,跟在了您的后面也下水了。”   小影从未听到过有人如此的称赞自己,不觉得脸色一红。   坎六知道,要想活命必须要搞定这个毫无社会经验的老太婆,于是进一步说道:“婆婆,对不起,请您不要责怪我的鲁莽,只能怪您自己的身材太好了,我实在不敢有非份之想,一心想要追上您,问清楚您是怎么保养的,把方子记下来,带回关东给我的妈妈,并把您的苗条和美丽说给她听,所以,所以您不会怪我吧?说心里话,我都忍不住叫您一声大姐了。”   小影听得心中暖洋洋的,湘西老叟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只会像牲口一般的扑到自己做那事儿,而祖英又是女人,此外她再也没有接触过男人了,刚才坎六的一番话,听着的确十分入耳,要是老叟也这么嘴甜,自己也就不会离他而去了。她的目光禁不住地嗔瞥了老叟一眼。   “你说什么呢?唉,我都一把年纪啦。”小影笑盈盈的说了句。   坎六心中却道,这点忽悠算啥呀,在俺们关东老家鞍山大忽悠多了去了。   “嘿嘿,”湘西老叟突然冷笑了几声,说道,“早就听说东北人嘴巴能说会道,果然不虚,你这番话去哄一个不諳世事的山里老太婆可以,可是却骗不了我湘西老叟,说,你们对野拂宝藏究竟知道多少?”   坎六忙道:“这位大哥……老前辈,六郎只知道前来换酒,什么野拂,是明代酒的品牌么?”坎六装起了糊涂。   湘西老叟恼怒了起来,说道:“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六郎的确不知。”坎六一口咬定。   湘西老叟口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口哨,刹那间,山洞深处传来了呼啸而来的破空风声,无数血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飞至跟前,原来是数百只黑褐色的大型蝙蝠。   坎六清楚的看到,为首的那只巨型大蝙蝠,脖子上还系着一条布带……   湘西老叟一摆手,红眼阴蝠群停了下来,全部都恶狠狠的盯住了坎六,只等主人一声令下。   “老叟再问你最后一句,你们对野拂宝藏知道多少?”湘西老叟看着坎六说道。   坎六把脖子一挺,一言不发,关东人的犟劲上来了。   老叟一摆手,阴蝠们蜂拥而上,扑在了坎六的身上,一根根拔去头发胡子,还有眉毛及鼻毛,他赤裸着上身,咬牙挺住不动,真是一名关东硬汉。   有几只阴蝠发现了坎六腋下也有毛,便一股脑儿的统统拔了去。   阴蝠首领呼啸着冲了上来,探出双爪,扯碎了坎六的红色棉布短裤,那时关东人本命年辟邪裤衩,阴蝠们又是争先恐后的一阵乱拔,阴毛甚至腹股沟内粗点的汗毛也都一扫而光。   疼痛加上酸楚,坎六眼泪鼻涕已经流了一大把,阴蝠们撤下去了,坎六浑身上下赤条条、干干净净,根毛皆无。   “怎么样?如果还不说的话,下面还有更厉害的在等着你呢。”湘西老叟冷酷的说道。   坎六把目光投向了梅小影,显示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小影望着他一阵叹息,尽管这个年轻的男人躯体健壮而结实,尤其是那隆起的臀部,圆滑而性感,但是浑身上下没有了毛以后,就像是一只白白的鸡光子,让人觉得十分恶心,况且老叟说的没错,他们欺骗了自己和老祖,别有用心的跟踪了她,小影扭过了头去。   坎六一见小影的态度,就知道自己完了,随即猛地转身扬手,三枚金钱镖“嗖”的一声向湘西老叟射出,两枚奔老叟的左右眼,一枚直冲着老叟的嘴巴而去。   他希望在幽暗的光线下,出其不意的偷袭成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湘西老叟的武功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那白须老人端坐着纹丝不动,三枚金钱镖全部都击中了老叟的面门上。   再仔细定睛一看,坎六顿时惊得心胆俱寒,湘西老叟的左右眼皮各夹着一枚金钱镖,口中咬着另一枚……   他明白,自己的武功相差的太多,已绝无逃命的可能了,于是长叹一声:“看来六郎的尸骨是难以还乡了。”   “啪啦”声响,湘西老叟抖掉了金钱镖,冷冷说道:“你已经不会再有尸骨了。”说罢,又是一声唿哨。   石洞黑暗的甬道里传来了万马奔腾般的声音,不多时,眼见无数只白色巨型老鼠蜂拥而来……   飞奔而来的白色岩鼠个个都是瞪着血红色的眼睛,嘴里滴着口涎,可怕之极。   坎六吓得魂飞魄散,脸色都青了。   最前面的岩鼠绕着坎六围成了一圈,爬伏在地上,第二排蹲在了后面,第三排站立起,后面还有……只等着湘西老叟一声令下,便会瞬间将其撕得粉碎。   “老叟最后再问你一句,到底说还是不说?”湘西老叟阴沉沉的冷笑着,慢慢举起了手。   坎六长叹道:“我若是屈服了,将会被师父处决,落得七弟八弟同样的下场,既然为同门所蚕食,反倒不如喂了这帮畜牲的好。”   说罢暴喝一声,纵身跃起三米多高,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头下脚上倒栽葱的直接撞在了坚硬的石头地面上……   “噗”的一声,坎六的脑袋裂开了,湘西老叟一挥手,那些早已按捺不住的岩鼠们一股脑儿的拥上,只听得连续的噬咬撕扯和骨头破碎的声音。当声音完全停止了的时候,岩鼠们散去了,方才的地面上什么也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一滩血渍。   小影不敢目睹这场血腥的场面,待岩鼠们停止了吞噬,这才睁开了眼睛,那个年轻结实会说话的男人消失了。   突然,梅小影的心中对湘西老叟产生了十分的憎恨,她默默地、一言不发的转身向石门走去。   “小影,你别回去啦,会有危险的,关东客少了一个人肯定不会罢休的。”湘西老叟急着说道。   梅小影恍若不闻,穿过了石门,沿着台阶走下去了。   湘西老叟“唉”的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一幅飞天岩画前,按动岩壁上的机关,“嘎嘎嘎”声响过后,岩画翻转了约有30度,里面的石龛内,盘腿坐着一个少女。   “妮卡,‘三十六量天尺’第二尺打通了么?”湘西老叟问道。   “师父,正在紧要关头,还需十二个时辰方可打通。”妮卡回答道。   “出来吧,现在有了新的情况,鬼谷洞遇到了强敌。”老叟说道。   “是,师父。”妮卡收功站起纵身跃出石龛。   湘西老叟将方才的事情对妮卡讲述了一遍。   “师父,请吩咐。”妮卡恭敬的说道。   “看来,寒生他们不清楚野拂宝藏之事,而这帮关东客可是有备而来的,你现在去暗中保护小影,同时留意关东客的动向,不到危急关头,不要露面,明白么?”湘西老叟吩咐道。   “是,师父。”妮卡回答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月湖的岸边,震四隐身于白色的浓雾之中。   湖里传来了“哗啦”的水声,震四匍匐于草地上,朝水中望去。大凡浓雾中,离地一尺左右的高度雾气很淡,视距较远,此刻他看到了梅小影游上了岸,穿上了衣裤,然后朝来路返回。   她空着手回去,看来酒没有要的来,情况不顺利。   震四继续爬着没有动,在等着坎六从水中上来。过了一会儿,月湖中又发出了划水声,震四松了口气,他想这一定是坎六上来了。   令他惊讶的是,爬上岸来的并不是坎六,而是一个女人,一个非常年轻貌美的姑娘,一袭白衣,被水打湿以后,更显得身材丰满苗条,曲线玲珑有致。   姑娘挤了挤头发上的水,然后消失在了浓雾中。   震四继续等待着,可是坎六始终没有出现,半个多时辰过去了,震四站了起来,他知道,坎六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他把坎六的衣裤掏了下,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然后轻轻放回到了原地,悄悄地离开了月湖。   梅小影心情烦闷的往回走着,自己在天门山生活了几十年,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稳日子,谁知道这半个多月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怪事。除了寒生治好了自己的眼睛和见到了哥哥梅一影唯一的徒弟刘今墨这件好事以外,其它的一概不顺,唉,那个老怪物越来越可憎了,那个关东小伙子死的也怪可怜的,都怪这祖英太不争气,见酒就不要命。   梅小影越想越生气,一时间不想再回吊脚楼,让他们在楼上等着吧,反正都没个好东西。   拐过了一个山脚后,梅小影索性转了个方向,走进了树林里,沿着林间小路朝天门客栈的方向而去。   离开月湖的妮卡,前往一处隐蔽的山坳,她的白马就撒开在了那里,地上有青草吃,马儿就不会走开。找到了白马,看看马肚子,已经吃的滚瓜溜圆。   “好啦,我们该走了。”妮卡翻身跃上马背,一抖缰绳,向小影的吊脚楼方向而去。   当震四回到了吊脚楼上的时候,乾老大和老祖还在不紧不慢的啜着酒。   乾老大见到震四,发现了他的面色有些异常,也只有经常见面非常熟悉的人,才能看得出来他脸上的细微变化。而老祖则什么也没又感觉到。   出事了,乾老大心中一凛。   “大哥,我回来了,六弟留在那儿等电话了。”震四说道。   乾老大转过头来,对老祖说道:“您内人大约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老祖挠了挠脑袋,说道:“从时间上看,也应该回来了呀。”   “大哥,那位婆婆还没到家?”震四话中有话道。   果真出事了,必须马上厘清情况,在此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老祖这里也不能碰,除非阳公师父发话。   “老祖,既然还不知要等候多久,我们暂且返回天门客栈等待您的消息,就不多打扰了,告辞。”乾老大起身拱手辞行。   “好吧,一有消息我马上赶到天门客栈。”老祖一想这样也好,小影还不知与那老怪物交涉的怎么样呢。   乾老大与震四匆匆下楼,待走到无人之处,停下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震四把情况说了一遍。   “嗯,坎六是心思缜密之人,他没有跟在梅小影和那位姑娘的后面上来,就说明他已身亡或是被囚禁起来了,此事关系重大,你同我直接去天门山寺见师父。”乾老大说罢,便与震四朝天门山寺急奔而去。   天门山寺废墟,七层砖塔顶上站着一只乌鸦,不停的聒噪着,阳公老僧感觉到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有点心神不宁的走到灵泉井边,巽五静静的守候在几步远的后面。   山道上传来疾行的脚步声,不多时,乾老大和震四便来到了跟前。   阳公老僧心道,果然有事发生,看来预感的没错。   “师父。”乾老大拱手行礼道。   “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阳公老僧平静的说道。   乾老大于是将如何在天门客栈发现老祖带去的酒坛的碎片上,发现了‘野拂’两个字,然后前往天门山吊脚楼老祖的家中访查,如何提出换酒,坎六和震四跟踪梅小影到了月湖,以及坎六失踪等事一一向阳公师父述说了一遍。   阳公老僧听罢沉吟不语,乾老大和震四站在一旁,心中忐忑不安。   “嘎……”那讨厌的黑乌鸦又叫了起来。   “啐”的一声,阳公老僧一口粘痰射出,准确地击中塔顶上的乌鸦,但见黑毛迸散,那鸦一头倒栽下来。   “这么说,月湖水下的秘道是通往鬼谷洞的了,那个湘西老叟也一定住在里面,坎六的武功不弱,竟然连丁点信儿都传不出来,看来已经挂了。现在洞内情况不明,也不知道有多少暗道机关,不宜盲然入洞。那个小影知道洞内的情况,必须要从她的嘴里了解到。这样,你们先回去,暂且不要到处走动,就在客栈里等候我的消息。哼,为师今晚要让小影乖乖的吐露真言。”阳公老僧吩咐道。   “是,谨遵师命。”乾老大和震四应道,转身离去。   望着他俩远去的背影,阳公老僧转身对巽五说道:“为师今晚宴请老祖和小影,你去布置吧,我要亲自走一趟了。”   巽五会意道:“师父,巽五会遵照您的意思办妥的。”   阳公老僧阴阳怪气地干笑了几声,迈步下山。   天空中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就飘起了零星的雨滴,老僧加快了脚步,当他跃上山梁时,发现山坳里的树林间有白色的影子一闪。   阳公老僧略一沉吟,便径直朝林中奔去。   近前一看,原来是一匹毛色极纯的白马,有一根缰绳拴在了一株大树的后面,阳公的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天然的花香自马身上散发出来。   嗯,这骑手看来是个年轻爱美的姑娘,他寻思着向四周里看了看,并未见有人影,以他的听力,十数丈之内有人隐藏,那呼吸之声是绝对瞒不过他的耳朵的。   阳公老僧离开树林,径直奔不远处的吊脚楼而去。   大树顶上,茂密的枝叶中无声无息的飘然跃下一个白衣少女,那是醒尸妮卡,她是死去后尸变的人,肺部呼吸量只及常人的十分之一。   阳公老僧走上了吊脚楼,一眼就望见老祖愁眉紧蹙的在沉思着,阳公老僧走近前,她如同视而不见般,眼皮都没往起抬。   “我的乖乖,你这是怎么啦?谁欺负你啦?”阳公老僧的语气极其温柔。   老祖红褐色的桔子皮脸扭捏的颤抖了两下,一改与刘今墨饮酒时的豪迈气概,以一种旧时风尘女子的那种嗲声气说道:“阳公,又有许多时日不来看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冤家……”   阳公老僧嘻嘻笑道:“阳公这不是来了么?小乖乖,是不是那些关东老客欺负你啦?”   老祖诧异的望着阳公老僧:“咦,你怎么会知道的?”   阳公老僧说道:“他们也到天门山寺来了,问我有没有明代的酒,我对他们说,明代的酒倒是不难搞到,可是你们的道光酒我要先看看样品,既然是做生意,就得买卖公平才是。”   “他们有样品?”老祖眼睛一亮,忙问道。   阳公老僧好似不经意般的随便说道:“留下了一坛。”   老祖闻言立即站起身来,道:“他们真有道光25年的同盛金凌川御酒?”   阳公老僧微笑着对她说道:“小乖乖,你晓得我对酒也不十分在行,所以,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当然有兴趣啦,你怎么不带过来呢?”老祖撅嘴道。   阳公老僧笑了笑,说道:“我怕小影看见给你送酒喝,她会不高兴的嘛,尤其是你已经有孕在身。”   老祖嗔了他一眼,说道:“她去湘西老叟那老怪物处还没有回来,我在等她的消息。”   “湘西老叟?我好像从未听你说起过。”阳公老僧明知故问道。   “小影不让我说出去的。”老祖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听苗寨人说过,鬼谷洞里住着个湘西老叟,你去过么?”阳公老僧试探着问道。   “没有,只是在月湖边见过一面。”老祖摇摇头说道。   阳公以前数次请老祖去到天门山寺饮酒,都是事先由巽五下了关东春药“老母猪哼哼”的,那是一种专门用于母猪配种的发情药,药性极为刚烈,在关东家,无论年龄多大的母猪,吃了这药以后,配种的成功率几乎百分百。老祖饮了药酒之后,虽然年龄早已超越花甲,但是在药力的催情刺激下,竟疯狂的如同一头母狮子般,令老叟几乎抵挡不住。当然事后,老祖几乎虚脱了,这是深怀武功之人,若是平常之辈,恐已一命呜乎了。   但是阳公并不知道,“老母猪哼哼”的药力竟然会悄悄地改变了老祖的生理,使她竟然恢复了生殖能力,进而怀了孕。当数日前,老祖羞怯难当的告诉阳公自己怀孕了之后,阳公自是大吃一惊,自己已经将老祖的阴精差不多采光了,此刻若是怀上了胎儿,日后这孩子必定是个怪胎。   阳公老僧想着,竟然有些不寒而栗。 第一百三十章   午后,秋风里裹挟着秋雨滴洒下来,落在脸上冰凉凉的,梅小影心中的烦闷之气稍许缓解,抬头望去,前面已至天门客栈。   待到门前,发现原挂在大门之上的“天门客栈”木匾不知何时撂在了一旁,迈进了屋内,一眼瞥见了寒生,遂放下心来。   寒生此刻正在第二次用堪孖之鱼为师太驱除王掌柜的生物磁场。   师太危襟正坐,双目紧闭,寒生一手抓着那条绿毛鱼,鱼嘴咬在了师太后颈中央的哑门穴上,鱼腹正在一鼓一鼓的吸吮着,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青色的尺子,插在了师太的嘴里,正在全神贯注的观察着上面的刻度。   刘今墨瞥见了梅小影,随即“嘘”了一声,走过来拉她到了一边。   “师太怎么了?”梅小影诧异的问道。   刘今墨将前一天晚上,梅小影背老祖走后,那个怪异讲广东话的小脚老太袭击了师太,并且掳走了明月,也就是那个一清。师太“出神”,寒生正在用绿毛鱼替她进行医治,现在正到紧急关头。   “绿毛鱼?”梅小影只道这鱼长相怪异,没想到在寒生手里竟还有其它的作用。   “好啦。”寒生终于松了一口气,将松了口的堪孖鱼轻轻的放回到水桶里,转身向小影婆婆打个招呼。   “寒生,师妹她……”吴道明急切的问道。   “堪孖之鱼吸去了王掌柜的生物磁场,阴阳尺可量度鬼气和生气,对阴阳两气的消长十分的敏感,吴先生注意看着刻度,随时告诉我。”寒生解释并吩咐道。   “好。”吴道明应道,随即睁大了眼睛盯住了那把青色的尺子。   “这是把什么尺子?”小影婆婆好奇的问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祖上所传,是把古老的风水阴阳尺,我在江西曾用来给明月解过鬼毒。”   小影婆婆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说道:“世上事,有时候真的是古怪的很。”   “婆婆,看您的样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寒生关切的问道。   小影婆婆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见‘天门客栈’的木匾掉在了地上。”   “嗯,昨晚阳公和尚离开客栈的时候,听到牌匾摔到了地上。”寒生回答道。   “我出去看了,奇怪的是,木匾上面不知道谁吐了一口黄绿色的大粘痰。”刘今墨皱着眉头说道。   梅小影笑道:“竟有如此恶心之人。”   “这几个关东老客同阳公老僧关系有些不寻常,昨晚我听到他是从东屋里出来的。”刘今墨回忆道。   “关东老客?他们都长得什么模样?”小影诧异的问道。   刘今墨详细的描述了乾老大等人的相貌。   “不错,就是他们。”梅小影肯定的说道。   刘今墨是个老江湖,知道梅小影遇上了麻烦,他早就看出那些关东老客身上带有一股子邪气,他当年也是同样如此。   刘今墨与寒生一道拉梅小影来到了院子里。   小影叹了口气,将自己在林中采药路遇关东老客,带回吊脚楼以及换酒之事,后又去鬼谷洞见湘西老叟的情况当他俩细述了一遍。   “那些大白鼠吃掉了叫‘六郎’的年轻关东客?”寒生惊讶道。   小影婆婆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刘今墨沉吟着说道:“这些关东来的人,目标是野拂宝藏。”   “野拂宝藏?”寒生不解的问道。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当年李自成兵败突围以后,将在明廷国库里查抄的金银珠宝都带走了,始终下落不明,清代历届朝廷都在寻找,但是都没有找到。据说,李自成的手下大将李过用了三十艘大船沿澧水而上,来到了湘西天门山一带,后来在天门山寺出家做了主持,法号‘野拂’。三百年来,经常有人前来天门山寻宝,不是无功而返,便是下落不明,杳无音讯。   前几天,我在吊脚楼与老祖饮酒时,发现一个酒坛上写有‘野拂’二字,便怀疑老祖与宝藏有关,今天听师姑一说才明白,原来这酒出自于鬼谷洞。当年,野拂也曾隐居于鬼谷洞,钻研石壁之上的武功,凭借着‘三十六量天尺’,杀死了许多清廷派来的高手,竟不曾有人生还过,可见此功堪称绝世武功了。”   寒生好奇的推测道:“那野拂也是赤身露体的么?”   “应该是吧,看来这种武功需要脱光了练,可能是某种气功。”刘今墨也是无甚把握的说。   “鬼谷洞里原来竟隐藏了如此多的秘密。”寒生感叹不已。   刘今墨接着说道:“所以,我敢肯定,野拂宝藏就隐藏在鬼谷洞内。”   秋风瑟瑟,众人身上都感觉到了那丝丝的凉意。   “那关东老客还在吊脚楼么?”刘今墨问道。   “他们和老祖在一起等我的消息。”梅小影说道。   刘今墨沉吟道:“跟踪的关东客未能回去,师姑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我担心老祖可能有危险。”   “哎呀,那怎么办?我得回去了。”梅小影匆匆说道。   “我同你一道去。”刘今墨说道,同时目光投向了寒生。   寒生点点头,道:“那刘先生就陪婆婆一块回去吧。”   刘今墨与小影婆婆走远了,寒生心中叹道,这次出来真的感受到了,世事正如山人叔叔所言,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啊……   “寒生,快来看,阴阳尺上有红色的血线出现!”屋子里传来吴道明的惊呼声。   寒生仔细的看着尺子,《青囊经》上说,阴沉木的阴阳尺可聚魄,魄聚则魂归。上次为明月解毒时,因其是肉尸,所以出现的是白色的尸气线,升至阴阳尺刻度“兴”的那一格上,是为兴旺的吉格,因而明月后来无事。   现在的师太并非肉尸,也非中阴身,所以阴阳尺上显示出红色的气血线是正常的。那条血红色的气线仍旧缓慢的上升着,穿越了财、病、离三大格,最后稳稳的停在了“义”上……   寒生松了一口气,对吴道明说道:“师太无碍了,也是难得的吴先生的情义感动了天地鬼神啊,别担心了,她即刻就会醒来。”   果然,说话之间,师太悠悠醒转,环顾左右道:“出了什么事?我好像是做了个噩梦一般。”   吴道明喜极而泣,一把拉住师太的手道:“师妹,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唬死道兄了。”   大家的心情放松下来,由得他俩去说悄悄话了。   那边残儿也坐起来了,问麻都和朱彪有没有饭吃,寒生搭脉一看,到底是年轻力壮,恢复得好极了。   “嗯,大家都饿了,赶紧生火做饭,下一步,我们要帮助朱彪寻回沈菜花母子了。”寒生说道。   朱彪乐颠颠的跑去灶间忙活做饭去了。   “明月呢?”残儿面现痛苦之色。   寒生的心随着也沉了下来,沉思片刻,他说道:“残儿,小脚老太婆既然肯带明月走,便一定不会伤害于她,现在要先查出来这个老太婆的来历,才好设法营救明月。”   “‘香江一支花’老阴婆子带着明月回去香港了。”师太在一旁突然说道。   “师妹,你是说……”吴道明疑惑道。   师太面色严肃的说道:“小脚老太婆自称‘老阴婆’,岭南人称‘香江一支花’,她口口声声说一定要把明月带到香港去。”   “可是,她知道明月是一清变得么?”寒生细问道。   师太想了想,肯定道:“她是知道明月的肉尸身份的。”   “‘香江一支花’?我曾听闻黑道上好像是有过这么一个人,在江湖上已经多年没有露面了,难道来到了中原?”吴道明沉吟道。   “那老太婆可是地道的广东口音。”坐在床尾处的铁掌柜补充道。   “香港……”残儿喃喃道,他听说过,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而且还没有解放。   寒生望着吴道明说道:”吴先生,你是香港人,如今师太也已经痊愈了,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吴道明是何等聪明之人,寒生的意思岂能听不明白?   他说道:“寒生,你放心,我和师妹原就准备回到香港安度晚年的,明月的事情就包在吴某的身上,发现那老阴婆,吴某就到香港警署去告她个拐卖人口罪,近几日先帮你找到沈才华,然后折返江西杀了那姓黄的狗官,报鹤顶红之仇,随即回香港调查明月的下落。”   寒生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恶有恶报,那黄家父子作恶多端,必然会遭到报应的。但是,你若是出手杀了他们,政府就会一直通缉你,即使逃到了香港,有生之年可就再也回不了中原了,你也为师太想一想,是否值得呢?我看,大家同心协力尽快找到沈菜花母子,然后你和师太就赶去香港,想尽办法救出明月。”   “可是明月时间不多了呀。”残儿着急的插话道。   寒生说道:“老阴婆在小山包上取走了一坛‘阉人覃’药水,据关东的乾老大说,几滴鬼尸覃药水便可使中阴身之人还阳,我想‘阉人覃’的药性可能会远远超过它,那老阴婆一定会有办法救活明月的。”   残儿点了点头。   “慢……”寒生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吟片刻说道,“哦,原来关东老客乾老大同阳公老僧以及老阴婆子都是一伙儿的啊……”寒生恍然大悟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嗯,他们的来历的确很蹊跷,老客来自关东,阳公老僧则一直在本地,老阴婆却又是讲广东话,表面上看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是‘鬼尸覃’却把他们穿在了一起。”麻都分析着说道。   铁掌柜说道:“他们来干什么呢?”他心中其实十分明了,这些人也是一拨寻宝者。   “野拂宝藏……他们的目标是野拂宝藏。”寒生说道。   铁掌柜心头窃喜,寒生终于说到野拂宝藏了,自己辛辛苦苦不说,还掉了一只耳朵,不全都是为了这个么?   “什么野拂宝藏?”铁掌柜明知故问道。   寒生毕竟还是缺少江湖经验,待人以坦诚,所以有问必答。   “野拂宝藏就是当年李自成兵败时从皇宫国库里带走的金银珠宝,据说是他手下的大将军李过负责埋藏在了天门山,而李过出家天门山寺做了住持,法号叫‘野拂’。”寒生解释道。   “那野拂宝藏埋藏在哪里呢?”铁掌柜抑制住内心的紧张与激动,小心翼翼的问道。   “鬼谷洞。”寒生毫无警惕,坦然地说出。   鬼谷洞,原来宝藏在那儿!铁掌柜心中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对伙计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了外面。   “你马上赶回去,组织好十个绝对可靠的人,每人两马匹,采购一批装备,主要有潜水用具、木箱、手电和汽灯,一些消毒和消炎的药品,最重要的是要搞到几把手枪,你没看见,那个朱彪什么武功都没有,单凭一把橹子,便可打败任何江湖高手。谁知道那个湘西老叟的邪门功夫有多厉害,反正见面先是一顿枪子,任凭他再高的武功也使用不上了,明白吗?要快去快回。”铁掌柜悄悄耳语吩咐道。   那铁匠铺伙计点头答应着,转身骑上快马返回黄狗垭去了。   铁掌柜告知寒生,铺子里有点事让伙计回去办了。   寒生和吴道明等人边吃饭边商议着如何寻找沈菜花母子。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荫尸不会像我们正常人一样的思考问题,语言功能丧失,因而也不能够说话,而是受自身思维中残存遗留的信息所支配,本能的做一些事情。现在它依靠本能追踪到了沈才华的生物信息,并且抱走了他,据我推测,她会返回江西,因为她所残存的记忆信息完全都是在婺源南山镇,所以,她十有八九是回去了南山镇。”   寒生一听,也感到吴道明所说的很有道理。   “残儿,我们可以先送你回家。”寒生对他说道。   残儿红着脸,低头道:“我想跟着你们一同去,可以么?”   寒生心中明白,这残儿对明月是一往情深,可是明月却依旧是痴情不改于黄建国,恐怕残儿到头来只是落得个单相思,这对舍身救明月的残儿来说,有些太残酷了。   寒生实在不忍心道破,只能是点点头,走一步算一步了。   自己与兰儿则幸运多了,毕竟是两情相悦,虽然不曾爱的轰轰烈烈,像吴道明和师太那般,但却也知恩知暖,细水长流,有滋有味。   唉,他长叹了一声,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谈何容易啊。   朱彪站在灶间,眼眶湿润着,他掏出来那把狗牌橹子枪,轻轻的拂拭着,口中嗫嚅道:“菜花,以前都怪我太软弱,未能保护住你,让你含冤而死,如今你的朱彪大不一样了,即使是江湖上的武林高手,见我也要退避三分,所以,从此以后,你和才华再也不必东躲西藏了,我朱彪会保护好你们娘俩的。”   秋风阵阵,山道上落满了枯叶,萧瑟与凄凉。   刘今墨与师姑梅小影匆匆走上天门山,穿过山梁下的那片原始森林,来到了吊脚楼。   老祖不在楼上,自己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是老祖的亲笔留言,说已经去了天门山寺,如见到留言,请小影也到天门山寺去找她。   “是阳公老僧,老祖会不会有危险?”小影面色紧张的说道。   刘今墨说道:“我想阳公知道老祖怀上了他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应该不会有事,但是你若去寺中的话,我担心师姑倒是可能会有危险。”   梅小影说道:“事情总要有个了断,我还是要去寺中一趟。”   “那好吧,我陪师姑同行,但到了那儿,我会隐蔽在你的身边,有危险的时候再出面,这样就可以出其不意,胜算大些。”刘今墨说道。   两人出了吊脚楼,转过小山坳,匆匆忙忙地奔着天门山寺而去。   急切之中,谁都不曾留意,在山坳里,树林深处的一株大树下,拴着一匹白马,白马的脖子上坠着一个光着小屁股的婴儿,他正双手紧抓着白马长长的鬃毛,口中的牙齿咬在了马颈上面的血管处吸血,鲜红的血渗出了他的牙缝,一滴滴的落在了枯黄的草地上……   沈菜花站在一旁笑咪咪的看着。   自从前天子夜,菜花母子突袭艮七坤八得手以后,逃进了原始森林里,躲在一株参天黄桷树的树洞里两三天不敢出来,惧怕再遇见那凶恶的老和尚。数日前的那个晚上,天门山鬼谷洞峭壁之上,沈菜花母子咬伤铁掌柜和麻都后,逃进了这片广袤的森林里,跑到了山顶上的天门山寺附近,不巧与阳公老僧不期而遇。   阳公老僧一眼辨认出这是一对荫尸母子,顿时大喜,自从来到中原以后,还未曾遇见过中阴身的尸变,于是施展出当年关东萨满教的抓尸手,轻松的擒获了这对母子,尤其是阳公啐出的那口痰,打肿了沈菜花的半边脸。   只是他疏忽了,沈才华并不是小荫尸,而是一种人鬼胎的变异,困魔符对其根本没有作用,时机一到,沈才华出手攻了个艮七坤八之不备,因而导致了前夜的事变,终于逃脱了阳公老僧的控制。   在树洞里躲藏了两三天后,沈菜花感受到了小才华实在是饥肠辘辘,于是本能驱使她走出来为孩子寻找食物。她抱着才华一路横过山梁,发现了山坳树林里的那匹妮卡的白马。   小才华“嗖”的从母亲的怀里跃出,扑到了白马的脖子上,找准颈部温热的血管,张开利齿咬破后“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尽管是条静脉血管,但不多时,小肚子也已经鼓胀了起来,最后实在是再也喝不下去了,这才松开了双手,掉落到了地上。   “大胆!什么人竟敢咬我的白马?”吊脚楼那边窜出一位白衣少女,飘然若仙,刹那间已至眼前。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光着屁股的小才华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但是没有成功,肚子胀得太大了,于是坐在了地上,黑黑的瞳孔不停的伸缩着,面目表情十分的严肃。   沈菜花只是喜盈盈的盯着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白衣少女妮卡愣住了,看看沈菜花,又瞧瞧地上的婴儿,她吃不准应该如何处理眼前这种诡异的事情。   最后,妮卡先来到白马的跟前,看见马颈处还在缓慢的渗着血,好在血管只是咬破并未断,于是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见到不远处的山崖间有一株盛开的白山茶花,飞身上前摘了几朵下来。妮卡本是苗疆的“落花洞女”,对苗药并不陌生,这白山茶花止血甚是灵验,苗寨人如有外伤,采上朵白山茶敷上便可止血消炎了。   她将茶花放入口中咀嚼后敷在了白马的脖子上,果不然,一会儿血就止住了。   妮卡有任务在身,不想纠缠在这里,况且这对母女看起来都像是疯子。想了想,于是牵着白马,也跟随着刘今墨和梅小影朝着天门山寺攀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幕降临了,东边山上的月亮早早的升上来了,天门山寺清凉一片。   寺塔的下面,灵泉井侧,巽五早已在石桌之上摆上了一坛酒和三只酒杯,酒中已经下了足够份量的“老母猪哼哼”和阳公独门秘制的“阳公散”,按照2:1进行配比。   “阳公散”是阳公老僧的独门幻药。在关东家,最冷天是在腊月,也就是农历十二月,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而腊八极冷的这一天,人嗓子眼儿里的痰也是最粘的,呈黄绿色,有的上面还带有细细的血丝,毒性也就最大。   人类的口腔喉咙分泌物是动物之中毒性最强的,一只猫狗咬了你,伤口很快结痂痊愈,若不是疯狗,连药都不用吃。可要是有别的什么人咬伤了你,其肉必烂,盖因人类所吃食物种类越多,口腔分泌物亦是毒性越强。然而一年之中,又属腊八这一天午时的痰为最。   阳公老僧已届百岁,一生之中不知食用了多少的人脑,因此他的痰中带有令人脑致幻的物质,这还是他早些年偶然间发现的。那一次,他与闽南的一个黑帮头子对阵,一口痰竟然直接吐进了那人的口里,随即那黑帮头子便产生了幻觉,把他当成了自己极亲近的人,讲了好多的内幕秘密,那天,正是腊月初八。   阳公本人极具武学天赋,立刻意识到了“腊八痰”这一发现的重要性,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研发了自己的独门幻药,取名“腊八痰”。后来随着自己在关东的名头日益响亮,逐渐感觉到“腊八痰”这个名字不太雅,遂更名为“阳公散”。   现在,石桌边坐着阳公老僧和老祖,他俩在等着梅小影的到来,阳公想,梅小影见到老祖的留言,一定会来的。   今晚,他不但要撬开小影的嘴巴,说出鬼谷洞和湘西老叟的秘密,而且还要对小影采阴补阳,想到这里,阳公老僧快活的笑了。   清凉的月光洒在了天门山寺塔上,垂下一条淡淡的影子,古寺那一片残垣颓瓦静静的躺在月下,已经很久很久。   古老的寺门前面,走来一个人,月色如水,伊人如旧。   “小影,你终于来啦。”阳公老僧亲切的说道。   梅小影径直走上前来,白了一眼阳公老僧,转脸问老祖道:“老祖,你怎么又来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必须戒酒。”   阳公老僧也对老祖说道:“是啊,小影说的没错,你应当戒酒才是,来,让我看看我们的儿子怎么样了?”说罢拉住老祖的手,平心静气的号着脉,这情形倒令小影很好奇。   大凡武学极高之人,医理也是相通的,两者相辅相成。   “奇怪,好像有未来几日就要临盆的征兆。”阳公老僧皱眉道。   老祖担心道:“不会吧,还刚刚7个月呢。”   阳公老僧想了想,说道:“关东家有句俗话,叫做‘七活八不活’,七月胎儿可活,八月胎儿活不成,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老祖说道:“那你担心什么?”   阳公老僧口中叨咕着:“阴衰而阳盛,上次把脉是男孩儿不错的……”   老祖望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奇怪,胎儿的性别竟然在转化,老祖啊,他正在由阳转阴,最后会变成女的。”阳公老僧忧心忡忡道。   “男女无妨,只是百岁还在生产,让人感到着别扭,像老妖婆。”老祖说道。   阳公老僧沉吟不语,他心中所担心的可没这么简单。   老祖的老阴之精已被自己采光,胎儿原本先天纯阳无阴,生出来的男婴很可能是怪怪的,阴阳失调,无毛无发,红皮黄眼,阳具畸形早熟,总之是一个怪胎。   而现在,此婴自身生阴,甚为蹊跷。   “喂,阳公老僧,老祖既然都快生了,你竟然还让她饮酒?”梅小影不快的说道。   阳公老僧微微一笑道:“小影啊,你若是替她喝如何?”   “我对饮酒没有兴趣。”小影冷冷道。   老祖在一边口水直流的说道:“我要喝嘛,这可是道光二十五年同盛金的凌川御酒呢。”   “唉,”小影叹了一口气说道,“老祖啊,还是我替你喝吧。”   阳公老僧哈哈一笑:“小影,果然痛快,不愧是老祖的知己啊。”他对巽五使了个眼色,巽五走近前,斟满了两杯酒,一杯给师父,一杯恭恭敬敬的送到梅小影的面前。   阳公老僧端起酒杯,说道:“小影啊,你我可是头一回饮酒,可要一口喝干哦。”   梅小影没有答话,酒杯举至唇边。   突然,“噗”的一声,阳公老僧朝着旁边的天门山寺七层砖塔上啐出一口粘痰……   与此同时,破空声而至,一枚钢指甲自塔上射下,击中梅小影手中的酒杯,“啪”的声响,酒杯被击得粉碎,酒汁横飞。   隐身在砖塔之上的刘今墨听到阳公老僧发出一声清脆的啐声,随即看到一液体状物在月光下带着反射光朝着自己面门晃晃悠悠的飞来,他一下子联想到天门客栈门匾上的痰迹,原来是阳公老僧干的!   他一惊之下,索性一头倒撞下来,躲过了那一口痰,空中转身之际,发出一枚指甲,击碎了小影师姑手中的酒杯,最后双脚落地,略显狼狈。   “原来是青田刘今墨,身手果然不凡。”阳公老僧看清了来人,赞许道,方才他不知塔上是敌是友,所以只用了五成功力。   刘今墨淡淡一笑,说道:“刘某在江湖之上混了几十年,第一次见到如此暗器,真是开了眼界。”   阳公老僧耳听八方,四下里寂静无声,没有发现其他的埋伏,他最忌惮的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朱彪,看来今晚只有青田刘今墨这一个不速之客了。   “青田客既然来到了寺中,不如同饮两杯道如何呀?”阳公老僧并未起身。   老祖见到刘今墨的到来,性致顿起,急切地说道:“刘先生来的真是太好了,阳公这儿有道光二十五年关东同盛金凌川御酒,由你这位饮酒大师品尝最为合适不过了。”   阳公老僧心道,要是刘今墨能饮此酒是最理想的了,可以从他的口中了解到寒生一行人的真实情况,尤其是那个朱彪,他的武功究竟高到何种程度,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阳公老僧想到这里,遂亲自斟满旁边的那只空杯子,递与刘今墨,说道:“此酒已经一百五十余年了,是当年道光皇帝御赐给林则徐的,可惜他无福消受,便宜了我们,刘先生不妨一试。”   老祖坐在旁边,双眼充满了热烈的期望。   刘今墨淡淡说道:“要刘某品酒可以,可是刘某有几件事情不甚明白,还望阳公师父明示。”   阳公老僧爽快地说道:“你说吧。”   刘今墨问道:“听阳公师父乃是关东口音,不知何年来到天门山寺为僧。”   “十年前。”阳公老僧答道。   刘今墨接着又问:“‘香江一支花’老阴婆,是一个小脚广东老太,阳公师父是否认得?”   阳公老僧瞥了一眼老祖,坦然说道:“当然,十年前正拙荆。”   大家俱是吃了一惊。   “你说她是你老婆!”老祖面红耳赤的急道。   “离了。”阳公老僧淡淡道。   刘今墨平静的说道:“她前天来此地掳走了我们的一个人。”   阳公老僧诧异道:“竟有这种事情?掳走了什么人?”   刘今墨望着他,也许阳公老僧真的不知道,“一个女孩儿。”他说。   “噢,那老阴婆子古怪之极,高兴的时候会收个女孩子为徒,不高兴的时候也可能就把她吃了,多年以前,老阴婆曾有十二个美貌女徒儿,慢慢吃的一个也不剩了。”阳公老僧惋惜的说道。   “她目前在何处?”刘今墨问道。   阳公老僧望了刘今墨一眼,道:“香港九龙城寨。”   老祖在一旁觉得心中烦闷,一把抓过石桌上阳公老僧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待阳公发觉却又不便加以阻拦,以免刘今墨生疑。   “刘先生,你问的话我都如实回答了,可以开始品酒了。”阳公老僧从老祖手里接过空杯,将其斟满,得赶紧骗刘今墨喝下去,不然一会儿老祖就马上要原形毕露了。   刘今墨本想问阳公老僧有关野拂宝藏一事,但是这样易引起他发生警觉,若是真的交起手来,自己恐怕非其敌手,况且寻宝之类的东西,自己从来也不屑一顾,寒生也不会感兴趣的。明月的下落已经知道了,估计她暂时还不会有危险,这样,寒生多少也可放下心来。   这酒中是否有毒?自己在塔上曾推测酒中可能有问题,所以出手制止了小影师姑,现在老祖已经喝了一杯,她怀有阳公老僧的血脉,阳公也并未拦阻,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刘今墨端起酒杯笑道:“刘某也是好酒之人,既是道光年间的佳酿,岂有不饮之理?”   阳公老僧面露微笑,先自一饮而尽。   “阳公散”是采用自己的“腊八痰”干燥提纯后的产品,他自身早有免疫性,“老母猪哼哼”只对阴性体质有效,男人服用无非增进少许性冲动,无伤大雅,关键是“阳公散”可以产生脑部致幻作用,诱使其说出内心隐藏的秘密。   月光清凉,星辰寥寥,不远处的残垣断壁后面,妮卡默默地望着这一切。自己的任务是监视阳公老僧等人,发现关东客的企图和目的,眼前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她的肺活量只抵正常人的十分之一,因此阳公老僧仍旧未发现她在暗中窥视着。   刘今墨先嗅了嗅酒气,可以明显的感到酒中有着一股酸臭恶心的味道,他首先想到的是,这酒保存上可能出了问题,有些腐败,于是皱了皱眉头。   阳公老僧看在了眼里,心道,日后还需加以改进,去邪味儿和提高纯度。   刘今墨寻思着,酒中如有下毒,以阳公老僧的武学修为,不可能做得如此明显,现在的毒药,已完全达到了无色无味。   刘今墨将酒一饮而尽。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黄昏时分,寒气自山坳中升起,沈才华在草地上玩耍的累了,连连的打着哈欠。沈菜花走上前抄起小肚子圆溜溜的小才华抱进了怀里,四处看了看,然后向林中走去,她的本能驱使她要找到这两天栖息的那个树洞,翻过山梁,进入了那一片黑压压的原始森林。   月亮升起来了,平静的月湖之上雾气朦胧,四下里寂寥一片。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水响,一个白色的身影跃出水面,其身形极为飘逸,如同飞天仙女般,轻盈的落在了岸边,银色的长发,白色的须眉,胯间白色的长毛盖膝,打着长长的卷,他就是鬼谷洞中神秘的湘西老叟。   白天,鬼谷洞中的大岩鼠们啃噬了那个年轻的关东客后,他越来越坐立不安,尽管派出了妮卡去保护小影,但他还是不放心。   妮卡是苗疆的“落花洞女”,苗疆所有的落花洞女都称作自己为师父,因为他是湘西的“阿普老司”,苗疆最神秘的黑巫师之首,汉人叫他“湘西老叟”。   落花洞女古时为“湘西三邪”之一,解放以后越来越少了,如今整个湘西也就只剩下妮卡一个。妮卡于一年前来到了天门山,找阿普老司不到,死在了月湖边的树林里,阿普老司将她的中阴身尸体带进了鬼谷洞,施苗疆黑巫术使其成为了一具醒尸。醒尸能如常人般思维和活动,也可学习武功,昼夜不需要睡眠,肺活量极小,也可以如同肉尸般恢复成正常人,如同小影般,但是湘西老叟不愿意这样做,他需要一个能替他打理洞外事务的助手,那就是妮卡。   现在小影遇到了强敌,妮卡恐独自难以应付,所以,今天夜里,湘西老叟必须亲自出马,暗中保护小影和妮卡。   湘西老叟认准方向,悄无声息的直奔小影居住的吊脚楼而去。   吊脚楼上漆黑一片,鸦雀无声,老叟潜入楼上,发现了老祖给小影的留言条。   “天门山寺。”湘西老叟自言自语道。   刘今墨一杯酒落肚,顿感一阵恶心反胃,这酒怎么如此怪味儿?   “怎么样,这酒的味道还过得去吧?”阳公老僧阴鸷的笑道。   刘今墨皱皱眉头,说道:“此酒口感甚差,不像是百年珍藏的名酒,而且味道怎么有股猪内脏的臊气?”   阳公老僧哈哈一笑,说道:“酒,世人喜之何故?便是同一种酒,每个人都可以喝出不同的味道来,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小影啊,你也来上一杯,看看感觉与刘先生的有什么不一样。”说罢,满满的斟上一杯,递给小影。   “师姑,不要喝,此酒味道甚是浊气。”刘今墨伸手阻止道。   梅小影向来对饮酒不感兴趣,于是说道:“阳公老僧,我最厌恶喝酒,你们愿意喝,我同老祖先走了。”   月光下,老祖脸上原本就发暗红色的皮肤现在已经充血变成了猪肝色,双眼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但却较平时明亮了许多,鼻扇不住的翕动,呼出热气,一只手已经开始解起了衣扣。   “我哪儿也不去,不去。”老祖口中嗫嚅道,眼神似乎魂不守舍般的游离着。   阳公老僧听闻刘今墨叫小影为“师姑”,大惑不解,忙问道:“小影,青田刘今墨为何尊你为师姑?”   梅小影说道:“他是我哥哥的徒弟。”   阳公老僧心道,怪不得这位青田刘今墨处处维护梅小影呢,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此刻,老祖突然悄无声息的将手伸向了阳公老僧的裆部,口中喃喃说道:“我要……它。”   老祖的阴掌无声无息,在“老母猪哼哼”的强烈刺激下,没轻没重的一把抓下。阳公正与梅小影说话,下体突感一道阴柔至极的掌风而至,心中暗道:“不好!”随即作出了反应,坐姿未变,身子却横向飘出,躲开了那一抓。   老祖扑了个空,更加激发了体内难以遏制的冲动,她的双手收在胸前,作虎爪状,腰部弓起,屁股朝天撅着,作势欲向阳公老僧的身上扑去。   梅小影惊愕万分,目瞪口呆的望着老祖而不知所措。   阳公老僧知道药力已经发作,无法再行掩饰了,这个老祖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也想要。”身后传来了金属般刺耳的声音,阳公老僧一惊,即回头视之,刘今墨面色绯红,鼻孔翕动,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阳公老僧大吃一惊。   这怎么可能?“老母猪哼哼”只对阴性,也就是女人才起作用的啊……   他哪里知道,刘今墨自幼师从清宫大内第一高手太监梅一影,练就一身至阴武功,若是去势自宫的话,武学修为当可天下无敌。一个多月以前,尽管寒生以人中黄和佛袈裟治愈了他的阴毒痼疾,但是其至阴体质却还是未变,此刻受到关东奇药“老母猪哼哼”的刺激,原先的那种强烈的母爱转化成了对阳公老僧炽热的性爱,以至于头脑中一片空白,“阳公散”的作用完全的被压抑住了。   阳公老僧瞠目结舌之间,老祖已经如猛虎般扑上上来,双手抓住阳公老僧的衣襟,奋力一撕,扯碎了灰色的僧衣,露出了阳公结实的胸膛,同时张开了牙齿,一口咬住一大绺黑色的胸毛,硬是血淋林的给生拽了下来。   巽五在一旁捶胸顿足,心中懊悔不已,看来是自己下的春药分量给搞差了。   梅小影此刻已经完全傻了,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不知所以然。   阳公老僧疼的大叫一声,震开了老祖,向后急纵,不料却恰巧撞入了刘今墨的怀里,那刘今墨正笑眯眯的伸出生有黑胡须的嘴来吻他……   偷偷躲在断壁后面的妮卡更是惊愕之极,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场面足以让她目瞪口呆。   然而就在此刻,“哇”一声婴儿的啼哭骤然间响起……   众人俱是猛然一愣,急视之,婴儿的啼哭声竟然出自老祖的下身处,一股热乎乎的血腥之气弥散在空气里,老祖生产了。   本来还是疯狂如斯的老祖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她解开了腰带,从裤裆里拽出来一个满身血污的婴儿来……   梅小影一下子醒悟过来,忙上前帮助老祖,她俯下身来,用牙齿咬断婴儿的脐带,“是个女孩儿。”她小声说道。   刘今墨此刻受到惊吓刺激,脑中顿时也清醒了过来,诧异自己怀里竟然会搂着那面目可憎的阳公老和尚。   阳公老僧上前,颤巍巍的双手托起了那个婴儿,充满爱怜的注视着,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   他心里明白,老祖受到春药的刺激,孩子早产了。   他走到了灵泉井边,弯下腰,轻轻的把婴儿放进了水里,洗去身上的血渍,那些小小的绿毛鱼浮了上来,在婴儿温暖的皮肤上蹭来蹭去,欢快的游着。   刘今墨这时间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了,酒中下了极猛烈的春药,连自己也着道了。   不一会儿,婴儿伏在了老祖的怀里,尽情的吮吸起奶来,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   天门山寺废墟背面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月光稀稀疏疏的渗入些许,显得斑驳陆离。一株粗壮的黄桷树下,有一个硕大的树洞,深菜花与小才华隐藏栖息在洞里。   一丝淡淡的熟悉的气味飘进了林中,那是小才华记忆中一直伴随着他发育,使他感到安全和温暖的胞衣的气味,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鼻子嗅啊嗅的,然后悄悄的爬了出去,“嗖”的一声跃到了树洞外,随即一蹦一蹿的出了树林。   最先发现沈才华的是巽五,他正在附近小便。   月光下,他看见了光着身子的小才华正在一跳跳的朝着砖塔处行进着,并没有发现自己。   巽五蹑手蹑脚的追了上去,待到近前,更不答话跃起身来,凌空一招关东六合擒拿手抓向小才华的后颈。   鬼婴沈才华如今已在江湖上历练多时,反应极为迅速,一感到颈后气流异常,即可朝地下一躺,翻身抬头就是一口。巽五是弟兄八个里武功最高的一个,深得阳公老僧的真传,但是人却疏忽大意了,他根本料不到一个小小的婴儿竟然会反噬,而且出手如此之迅速同狠辣,当初囚禁荫尸母子时,自己根本就未曾留意过他会长有牙齿。   正所谓“大意失荆州”,右手一根小手指头被这婴儿咬住,突觉一阵刺骨疼痛,小手指最细的第一关节竟被婴儿的利齿硬生生的切掉了。   “啊!”巽五疼得暴喝一声,贯起左掌,用尽全力狠命的一掌拍了下去……   小才华此刻面对这样一位江湖高手的致命一击,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他瞪着黑黑的瞳孔,还在调着焦距,那掌裹挟着呼呼风声已经落下了。   “嗖”的一声响,一枚钢指甲破空而至,刺入巽五左臂肘弯外延的麻筋上,巽五整个一条臂膀登时耷拉下来了,掌风扫过沈才华的前胸,留下了五道淡红色的指痕。   刘今墨听到了巽五的暴喝声,看到他正在要掌毙沈才华,此刻若是射其肺经的尺泽穴或曲池穴,都已经制止不住他那凌空劈下的重手掌了,急切之下,刘今墨不及多想,手指一弹,小指上的钢甲疾射而出,取其麻筋,后发先至,毫厘之间,救下了小才华。   巽五吃了一惊,忙定睛一看,却是那个青田刘今墨。   正在惊愕之中,忽觉颈上一凉,随即一阵剧痛传来,扭头一看,那个女荫尸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巽五乃是阳公老僧的爱徒,亦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虽然由于接连的疏忽,导致受到了两次重创,但仍是临危不乱,右手反指重手点出,正中沈菜花的膻中死穴。   不料那荫尸丝毫不为所动,仍旧咬住不松口,这时他才猛然领悟到,她只不过是一具尸体,经络完全不起作用。   “呼”的破空之声又至,“啪”的一声脆响,阳公老僧的一口粘痰射中了沈菜花的面门,强大的冲击力打得沈菜花朝后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巽五右手捂住颈上的伤口,抢上前抬起脚照着荫尸的头颅就欲重重的踏下。   面前人影一晃,刘今墨闪身挡在了前面,伸手护住了沈菜花,低声喝道:“住手!”   巽五后退两步,回头目光望向了阳公老僧。   阳公老僧到得近前,厉声道:“青田刘今墨,竟敢伤我的徒弟,未免也欺人太甚,若不是看在小影是你师姑的面子上,我早对你不客气了。”   刘今墨嘿嘿冷笑着,并未答话,低头查看沈菜花的伤势,发现她的半边脸已经被击得肿得老高,躺在地上瞪着一双惊恐的目光望着刘今墨,浑身上下瑟瑟发抖。   唉,此女生前就已经如此不幸了,如今死后还是牵肠挂肚的不得安宁。   “此女是朱彪的妻子,他千里迢迢就是专门来寻妻的。”刘今墨淡淡的说道。   阳公老僧闻言心中暗自吃惊,这朱彪一招打跑了从不服输的老阴婆,自己还是少惹事为妙,毕竟为野拂宝藏而来,不能另外再树立强敌。   想到这儿,阳公老僧哈哈一笑,道:“看,今天是我阳公喜添千金的日子,随她们去吧。”   “哇……”塔下那边传来接连不断的婴儿哭声。   老祖拼命的晃悠哄着都没有用,那新生婴儿依旧不停的啼哭着,小影也在旁边手忙脚乱的帮忙,可惜她们都是百岁之人,对照顾婴儿竟什么都不懂。   正在无奈之际,那女婴突然停止了哭泣,含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忽大忽小,探头朝地上看去。   地上站着赤条条的小才华,也正抬脸望着她,红鲜鲜的小舌头在不住的舔着嘴唇……   小影惊奇道:“咦,这是谁家的小孩子,如此可爱?”   刘今墨走过来说道:“他叫沈才华,那边的女人是他的母亲。”   “妈妈。”沈才华望着刘今墨轻声叫道。   刘今墨心中一热,那股强烈的母爱暖流又重新充斥了全身,眼眶也湿润了。   当那“老母猪哼哼”药力发作的时候,刘今墨浑身冒汗,体内曾吸收的佛袈裟物质挥发了出来,鬼婴沈才华正是嗅到了那种熟悉的气味儿而跑出来寻找的。   刘今墨抱起了小才华,对梅小影说道:“师姑,我们回去吧。”然后走到了依旧惊恐不已的沈菜花面前,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沈菜花胆怯的望望刘今墨,又瞅瞅怀里的孩子,战战兢兢的伸出双手,刘今墨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将鬼婴递到了菜花的手中。   阳公老僧挥了下手,道:“你们统统下山去吧。”   老祖抱着刚出生的女婴,踌躇着是否离去。   “你也去吧,我会来吊脚楼探望的。”阳公老僧说道。   刘今墨、梅小影以及老祖母女和沈菜花母女一行踏着月光下山,离开了天门山寺。   阳公老僧沉默良久,抬起头来说道:“出来吧。”   黑而幽暗的树林里匆匆走出来两个人,径直来到了阳公老僧的面前,恭恭敬敬的拱手施礼,道:“兑二、离三拜见师父。”   “嗯,你们师娘把你俩给甩了?”阳公老僧道。   白面皮的兑二脸一红,尴尬道:“师父,我们……”   “不必说了,来了就好,为师现在正缺少人手,坎六身陷鬼谷洞,生死未卜,艮七坤八废物一个,已经被执行了门规。我们好好策划一下,明日进攻鬼谷洞。”阳公老僧说罢率先朝石壁下的密室走去。   兑二、离三同巽五点头示意,然后轻手轻脚的跟在了后面。   月色依稀,人去寺空,天门山寺的废墟上恢复了宁静。   一袭白衣的妮卡由残垣断壁后面起身,悄悄地退回并隐身进了另一面的树林深处,找到自己的白马,跃上马背,朝月湖方向而去。   一株高大茂密的老樟树的树冠上,站着浑身雪炼似一身白的湘西老叟,将这所有的一切默默地看在了眼里。   秋风起,树林中枝叶摇动,发出“飒飒”的响声。   清风起处,湘西老叟头上的根根银丝随风飘散着,风儿撩起了胯间长长的白毛,面目表情严肃而深沉,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一尊威风凛凛的汉白玉雕塑。   “那么,鬼谷洞见。”他轻轻地说道。   随即跃下树端,那姿势飘飘然如飞天仙女……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吊脚楼上,小影点燃了油灯,大家一齐凑在灯光下,端详着这个刚出生的女婴。   在天门山寺上面,月色朦胧,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以至于谁都没能看得很仔细,现在细细一瞧,都不由得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女婴的皮肤根本与刚出世小孩细嫩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全身上下都布满了细细的皱纹,整个面孔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太婆,头皮光光的,别说胎发了,甚至连毛孔都找不见,两个屁股蛋子呈火红色,就像是猴腚。尤为让人吃惊的是,扒开小嘴儿,里面竟然生着两排细细的牙齿。   女婴看见这许多人在观察着她,竟转过脑袋一张口,朝地下啐出一口痰……   老祖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孩子,眼泪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   刘今墨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怪样子的婴儿,莫非也是鬼胎?   “这样子,明天早上,我请寒生来这儿来一趟,看看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他说。   老祖点点头,依旧是不停的抹着眼泪。   小影送刘今墨和沈菜花母子下楼,叮嘱他明早务必请寒生来。   “走吧。”刘今墨对沈菜花说道。   沈菜花本能的感觉这个男人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于是抱着小才华跟在了他的后面,一路朝天门客栈而来。   深夜时分,已经远远的瞧见了客栈的草房,西边屋内的灯光还在亮着,看来寒生他们还没睡。   这时间,朦胧的月光下,刘今墨看到三条黑影闪出了客栈大门,然后奔后山一路疾行而去。   前面的那个黑影的身形与巽五十分相似,刘今墨淡淡一笑,反正这些关东客都是阳公老僧一伙的,他们要打野拂宝藏的主意,同自己跟寒生无任何关系,随他去了。   西屋里,寒生等人还没睡,刘今墨陪小影婆婆走了以后,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的心里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方才东屋的乾老大等人匆匆离去,又凭空增加了几分忧虑。   吴道明安慰寒生道,刘今墨江湖经验老道,理应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有人来了。”师太突然说道。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刘今墨喜盈盈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怯生生的沈菜花,怀里紧紧地抱着小才华。   朱彪大叫一声从床上掀开被子“呼”的蹦了下来,穿着花裤衩子一把抱住了沈菜花,热泪喷薄如洗面,口中喃喃泣道:“菜花,是我朱彪对不起你啊……”   寒生闻此场面,心中也不免黯然。   师太与吴道明两人目光相对一视,心中不免一热。   只有残儿默默地望着他们,眼圈发红,心中却是酸楚之极。   沈菜花表情木然的伸出一只手,搂住了朱彪的脖子,然后张开利齿,一口咬了下去……   沈菜花尖利的牙齿切入了朱彪颈上的皮肤和肌肉,直接咬到了颈动脉处……   朱彪呆住了,鲜血沿着他的脖子滴滴答答流了下来。   寒生及刘今墨等人也都怔住了,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不知所措的愣在了那里。   沈菜花没有直接将两排牙齿咬合,那样就会立刻切断颈动脉,而是在那里犹豫着,但也没有松口……   “快说私房话,只有你们两个人才知道的悄悄话!”吴道明突然在一旁小声说道。   朱彪恍然大悟,他猛然记起来吴道明刚来的时候,曾经说过,有朝一日,荫尸沈菜花不认自己的时候,一定要说出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私房话。   “屁股……红梅花的屁股……”朱彪急切之中喊出了当时与深菜花偷情时,缠绵悱恻过程当中经常爱说的那句话,那是因为在菜花的屁股蛋子上,有一小朵如梅花般的红色胎记。   朱彪还清楚地记得,他在沈天虎家第一次见到沈才华的时候,也有一朵一模一样的红梅花胎记在屁股蛋儿上。   听到了朱彪的话,沈菜花身子一震,茫然而虚无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点什么……一滴……又一滴眼泪水,悄然渗出了眼眶……   她记起了什么,与朱彪的相识,挑逗的眼神,朱彪突然抱住了自己,那温暖宽阔的胸膛,宽衣解带,平生男人第一次的进入自己的身体里,巫山云雨,情意绵绵……   沈菜花慢慢的松开了口……   大家紧绷着的神经也松弛下来了。   朱彪泪眼相望,“菜花,你记起来了,你终于记起来了……”他嘴里喃喃道。   沈菜花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着朱彪颈上的伤口,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师太热泪盈眶,转脸望着道兄。   吴道明摇了摇头,轻声叹道:“荫尸是无法说出话来的。”   “她能恢复为正常人么?她的命太可怜了。”师太问道。   吴道明低声说道:“荫尸永远都是荫尸,她是靠着一股死不瞑目的怨气而撑下来的,一旦那股怨气渐渐消散,她会一点点地腐烂下去,最后还是一具尸体。”   “在这之前,如果能够回到中阴身就有办法。”寒生突然说道。   师太泪眼恳切地望着寒生:“如有办法,就帮帮她吧。”   寒生叹了口气,说道:“目前还没有。”   “扑通”一声响,朱彪双膝跪地,满面泪痕道:“寒生,念在我们是同村老表的份上,求求你想法医治菜花吧,她的命实在是太苦了,我给你叩头了。”说罢脑门点地,咚咚直响。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给自己下跪磕头,尽管以前对朱彪这个人印象不好,但看他对沈菜花倒是一片真情,寒生叹道:“朱彪,你当初若是能够在沈菜花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她也许就不会含冤而死,你起来吧,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医治她,如果这个世上还有医荫尸之法的话。”   吴道明自从与师太结好以后,对世间情感之事仿佛变得富有同情心了,此刻,他想了想,说道:“寒生,你可听闻‘祝由十三科’么?”   “祝由科?”寒生点了点头,《尸衣经》中有一整篇都是论述它的。   “祝者,咒也。我曾听我师傅说过,祝由科郎中会以咒语诅咒病魔,将病魔赶出人体,祝由咒具有不为人知的某种神秘的攻击性。近年来,西方科学验证,咒语是练功人练到一定程度时,所发出的特定次声波,针对人体某个器官产生共振,可以催化体内某些化学成分数值的变化,共振效果好的是完全能够达到医学意义上的治疗效果。”吴道明说道。   寒生回忆了一下经上的论述,说道:“嗯,‘上古移精变气,祝由而已,盖其至诚不二,以通神明,故精可移而气可变也。病有鬼神之注忤,必归于祝由,大抵意使神受,以正驱邪。’可惜我从小到大,只是给父亲打打下手而已,医书也没好好读过,对‘祝由十三科’仅有听闻,不知究竟,但我想祝由之术既然可移精变气,应该对沈菜花有所帮助。”   吴道明沉吟道:“我师傅孤身一人,可惜早亡,听他说过当年曾与一白姓女子相恋,那女人乃是中原第一祝由世家之后,其祖先宋末元初时因避战乱而迁到了岭南,可惜后来始终未能走到一起。若是此人还在,可能帮得到你,不过即使白姓女子还活在世上,也应超过一百岁了。”   寒生说道:“如有机会,吴先生不妨打听一下。”   吴道明点点头。   这时,刘今墨插话对寒生说道:“梅小影师姑请你天亮以后,务必去吊脚楼一趟。”   “什么事?”寒生问道。   “老祖生了个女婴,不过好像是个怪婴。”刘今墨说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亮了,早餐过后,众人开始收拾行装,寒生等人准备去过小影婆婆的吊脚楼以后,将按照吴道明和师太走过的路,取道月湖边,经由雪峰山,渡洞庭而返回江西。   麻都和铁掌柜向寒生辞行,他们将骑马走原路回到黄狗垭。   麻都恋恋不舍,希望日后有机会前往婺源再聚。   铁掌柜将自己随身带来还未用掉的钱交给了刘今墨,并道珍重,并将多余的马匹留了下来。   寒生望着绝尘而去的麻都和铁掌柜,心中不免一阵唏嘘。   残儿的身体恢复得极好,已经可以骑马了。沈菜花抱着小才华骑在了马上,朱彪牵着缰绳在头里,腰间衣服下面仍旧别着那把橹子枪,那可是他傲视武林的独门暗器,可惜只剩下三发子弹了。   刘今墨拎着盛有堪孖之鱼的水桶走在了队伍的前面,吴道明和师太牵着手在最后面,两人依旧是情意款款,眉目含情的说着悄悄话。   寒生最后望了一眼天门客栈,王掌柜与那莫老大的尸体默默的躺在那里,唉,人世间,江湖事,生死往往系乎一念之差,世事果真难料啊。   一行人马迎着朝阳,径直奔天门山而去。   小影婆婆微笑着站立在吊脚楼下眺望着他们。   来到了楼上,寒生见到了那个长相奇怪的新生女婴。   寒生望着婴儿皮肤上那成千上万条皱褶,光秃秃没有毛发孔的脑皮,红彤彤的屁股,两排细细的牙齿,随父亲接生数年来,第一次见到如此古怪的婴儿。   那女婴看到寒生等众人在指手画脚的围观她,露出鄙夷的神情,扭头朝地上啐出一口粘痰。   寒生蹲下仔细的观察着那痰,发现竟然呈黄绿色,十分的粘稠,还略带有腥臭的味道。   “莫非这孩子出现了新生儿肺部感染?”寒生寻思着。   他把住女婴的脉搏,顿时吓了一跳,其脉不但邪实,而且极洪,亢盛有力,有老阳少阴之相,这哪里是一个新生儿的脉象?   “奇怪,”寒生摇了摇头,他转过来对老祖说道,“让我来看看你的脉象。”   老祖伸过手腕,寒生三关切下,心中不免暗自吃惊。   这老祖的体内阴精竟然荡然无存……   寒生摇了摇头,口中叹息不已。   “怎么了?”吴道明站在身边问道。   “吴先生,何为阴精?”寒生问吴道明。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先天之阴精,受之父母,先身而生,实乃女人要紧之物。”   寒生点点头,说道:“阴精所奉,其人寿,阳精所降其人夭,老祖阴精已经全部丢失,恐怕……”   小影婆婆急道:“恐怕什么?”   “恐怕命不久矣。”寒生叹道。   此刻,吴道明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阳公老僧!”   梅小影诧异道:“你的意思是……”   吴道明解释道:“君火之下,阴精承之,那阳公老淫僧竟然干出采阴补阳的勾当。”   刘今墨插话道:“不错,阳公老僧下药酒令老祖情迷智昏,迫出阴精,采阴补阳,自古江湖上所不齿的采花大盗即使如此,天理不容,人人得而诛之。”想起自己竟然也差点着了道,真是白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越想越脸红。   师太闻言大怒道:“这老淫僧若不除去,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呢,我看我们合力铲除了他,为百姓除害。”   刘今墨说道:“这老淫僧武功奇高,即使我们几个合力也恐怕制服不了他。”   梅小影幽幽说道:“那么天下间就只有一个人能胜了他。”   “湘西老叟?”寒生随即想到了那银发白须老人。   小影婆婆点头说道:“这老怪物身怀‘三十六量天尺’绝世武功,那是当年鬼谷子所创,天下无人能敌,足以降伏阳公老僧。”   “哼,我朱彪倒是想要见识见识,会会他。”朱彪在一旁忿然道,心想,自己一定得找个机会显示一下,最好是在他们全然落败以后,自己再出马,漫不经心的放一枪,结果了那个大魔头,然后不以为然的淡淡一笑,慢慢的走回到沈采花母子身边……   可是并没有人对朱彪的话加以留意,这点多少有些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寒生看了看那个怪模怪样的女婴,说道:“这畸形女婴先天有阳无阴,皮下脂肪极少,难怪皮肤会产生皱褶,头秃无发,脑袋大,面孔小,鹰鼻鸟眼,衰老的很快。”   “哦,你说的是否就是西医称作‘先天性儿童早衰症’的?香港报纸上登过九龙的一家两兄弟的照片,说是属于先天遗传,衰老的速度是正常人的十倍,普通人一年,他们则等于过去了十年,在香港和西方,都属于不治之症。”吴道明回忆道。   “这也未必。”寒生说道。   老祖闻言从悲怆茫然中醒悟过来,一把抓住寒生:“你说可以医治?”   寒生沉吟道:“天下之病,从来就不存在不治之症,而只是没有找到正确的医治方法而已。此婴也是天地造化之物,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阳盛极而阴生,问题是,我要找到能够使她少阴速生之法,尽快达到阴阳平衡,也就是水火即济。”   吴道明由衷的感到佩服,他说道:“想不到,寒生年纪不大,却已能够将易理融会贯通于医术之中,真是难得啊。”   “不过,医治婴儿得费些时日,至于老祖则绝对不能再接触阳公了,从现在开始,慢慢的从饮食上进行调理,多生成一些后天阴精,以弥补丢失的先天阴精。只是,我离家时日已久,恐怕没有时间留下来。”寒生犹豫着说道。   梅小影想了想,说道:“老祖,这天门山还没有住腻么?我们也到江西走上一遭。”   老祖望了望怀中的婴儿,一咬牙道:“好,就跟寒生一起去江西,小影你就简单的收拾几件衣服吧,坛子里的那点钱也都带上。”   刘今墨微笑着问道:“那些酒呢?”   老祖一跺脚,道:“算了,不要了。”   寒生认为这样也好,自己就有时间来琢磨融青囊尸衣二经的原理,找出医治之法,总之,越是疑难病症,寒生的意志就越坚定,他深信凡病必有因,找到其因,病自然就可以医治了。   “这样最好不过了,只是我家里房子实在是太拥挤了……”寒生想到这儿,有点不好意思。   “住到我家吧,我朱彪此次来到江湖上,有幸结识了大家,同生死共患难嘛。”朱彪江湖豪情大发道。   “如此甚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可以及早动身了。”寒生高兴的说道。   兰儿啊,寒生再有几天就要回家啦,你们都好么?想到这里,他的眼眶已有些许湿润了。   江湖儿女,做事干脆利索,不多时,小影婆婆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大家走下了吊脚楼,准备好启程,最后刘今墨还是抓了几瓶好酒带上了。   老祖怀抱着婴儿,坐在了马背上,回身望着已经生活了数十年的吊脚楼,心中仍是不免有些黯然伤感。   “走吧,青山虽好,却已不是久恋之地。”梅小影拉着马缰绳,不无怅然的说道。   一行人沿着天门山南奔月湖方向而去,然后转向雪峰山,须经由桃源县境直达洞庭湖,然后东渡八百里洞庭至江西。   前面就是月湖边了,遥望湖面上雾气沼沼,岸边朦胧一片。   刘今墨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第一百三十七章   黎明前的暗夜,阳公老僧带着乾老大、兑二、离三、震四和巽五五个徒弟来到了浓雾笼罩下的月湖边。   望着湖面蒸腾的白气和峭壁之上那黑黝黝、神秘莫测的鬼谷洞,阳公老僧怅然道:“野拂啊,300年前你布下了这个局,妄想着东山再起,为了它,天门山有多少清廷高手和江湖好汉死在了你的手下?可是你却不知道,我们八旗子弟入关以后,中原才有了康乾盛世,岂不比你那李闯王强似百倍么?今天,我带着八旗的后裔,特来向你讨回那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乾老大与师弟们慢慢褪去衣衫,露出健壮的肌肉,最后只剩下了短裤,短裤的颜色代表了各自祖先的部落:   乾老大,纯白色裤衩,正白旗子弟。   兑二,镶边角的白裤衩,镶白旗子弟。   离三,大红色裤衩,正红旗子弟。   震四,深蓝色裤衩,正蓝旗子弟。   巽五,镶边角的红裤衩,镶红旗子弟。   徒弟们站成了一排,神情肃穆,本应当还有坎六、艮七和坤八,但是他们已经都不在了,他们分属于镶蓝、镶黄和正黄三旗。   阳公老僧也默默地脱去了僧衣,只剩下了短裤,那是一条拼了八样旗色的大裤衩子,而他本人祖先乃是隶属内务府,地位高于八旗。   “十年了,今天是我们八旗子弟为我们的先人争口气的时候了,野拂宝藏就在鬼谷洞中的某个地方。目前,我们知道,鬼谷洞内只有一个看守宝藏的湘西老叟,须得大家合力擒住他,逼他说出宝藏的机关,这样可以避免我等人员的损失,明白么?”阳公老僧说道。   “是,师父。”众人异口同声应道。   “好,现在带好各自的家伙,出发。”阳公老僧命令道。   乾老大左手持野萨满的黄皮子抓鼓,右手持野狼皮拧成的鼓鞭,那是萨满巫师的神器;兑二的武器是两根尺余长的兽骨,白森森的透着诡异;离三手里握着一把枣红色木质的弹弓,弓弦用的是梅花鹿的脚筋,赤裸的上身斜背着一个小鹿皮袋,里面是独门秘制的毒泥丸;震四手持青黑色的袖珍弩弓,左臂戴着臂套,里面插有数十根淬有剧毒的青幽幽的小木箭;巽五持一把泛青光带红色血线的尺余长的弯刀,据说是当年多尔衮的佩刀,夜间以血喂养之,曾斩杀汉人无数。   阳公老僧则无须兵刃了,他口中的飞痰乃是天下无敌的暗器。   大家在乾老大的带领下,逐一潜入冰凉沁骨的月湖里,最后阳公老僧四下里望了望,也一头钻进了水中。   乾老大的脑袋悄悄地从溶洞内平静的水面上伸出头来,发出一声轻微的“哗啦”声,他仔细的观察着洞内的动静。一丝微弱的光线从崖壁的缝隙中透进来,看到了盘旋而上沿着岩壁凿就的石阶。   乾老大轻手轻脚的爬了上来,从裤衩里掏出抓鼓和鼓鞭,以鼓鞭轻击水面,发出登陆的信号。   紧接着几位师弟接二连三的爬上来,最后是阳公老僧。   乾老大指了指岩壁上的石阶,阳公老僧点了点头,一挥手,震四一马当先,踏上了石阶,右手取出一支青幽幽的小箭,装在了弩弓之上,然后蹑手蹑脚的向上攀去,其他人随后跟上。   登上几十个石阶后,忽见一只白色的硕鼠蹲在了石阶上,挡住了震四前进的道路。   这是一只白毛巨鼠,红红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下一眨不眨的盯着震四胸前的肌肉,嘴巴里渗出了口涎,关东家里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   震四挥了挥手,意图赶走?,但那白毛老鼠根本岿然不动,仍旧是垂涎欲滴的望着他。   震四大怒,辨清白鼠的脑袋飞起就是一脚,带着虎虎风声踹向了老鼠,不料那东西在黑暗中甚是灵活,顺势就是一口,咬向了震四的前脚掌。   解放牌黄胶鞋瞬间被咬穿,差一点伤到脚趾,可那一脚的踹力也将白毛巨鼠弹飞,“吱”的一声惨叫,筋骨尽折的跌落石阶,摔到了溶洞底下。   震四松了一口气,抬腿继续攀登石台阶。   前面不远的石阶拐角处,也有五六只同样大的白毛老鼠蹲坐成了一排,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震四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鬼地方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恶鼠,千万不可再大意了。想到此,手指按动扳机,“嗖”的发出一支毒箭,正中左边的那只巨鼠,那鼠一声没吭的倒了下去,四肢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嗖”的又是一声,身后的离三射出一弹弓,剧毒的黄泥丸竟然从一只巨鼠的眼睛里撞了进去,破碎的眼组织四处飞溅,那鼠即刻倒地身亡。其它的三四只老鼠愣了愣神,突然“吱吱”的咆哮了两声,呼的一起扑了过来。   “咚咚”,身后响起了轻微的鼓点声,几只老鼠猛然间站住了,犹豫了一下,随即跟着鼓点一齐摇晃起身子来,硕大的鼠头附和着节奏而摆动着……   这是乾老大打起了野萨满巫师的手抓鼓。   关东以前黄皮子较多,中原叫做“黄鼠狼”,一个甲子,六十岁以上的黄皮子就很会迷人了,?的气味能够对许多身体较虚弱的妇女产生癔症。按目前西医的解释,就是黄鼠狼的气味、粪便以及毛发等物含有某种挥发性酶类物质,可以导致某些神经衰弱或敏感的人产生幻觉。   乾老大的这只抓鼓,是用了一张百岁以上的老黄鼠狼的腹部皮缝制的,野狼皮鞭敲上去,鬼谷洞里这些从未见过世面的白毛岩鼠自然承受不住诱惑,纷纷起舞。   震四瞅准时机,“嘭嘭嘭”数脚,将这几只精神恍惚的岩鼠悉数踢落石阶下,摔死在溶洞底下的石地上。   鼓声停了,他们继续上行,一路之上再也没有见到白色巨鼠的踪影了。   最后他们终于走到了石阶的尽头,那里有一个石门洞开着,里面透出油灯光来。   震四犹豫的望了望乾老大,不知应该是否冒然进入石门之内。   就在此刻,石门内传来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关东阳公老僧既然来了,竟不敢进来么?老叟已经等你多时了。”   阳公老僧闻言吃了一惊,身子一纵,飘到了前面,迈步走进了石门。   石门内竟是一个宽阔的石厅,十余盏油灯亮起,可以看到四周的石壁之上画了许多幅岩画,都是裸体人物图形,做各式各样的飞天状,姿势都极优美飘逸。   石厅的一侧有一个青石台,石台之上盘腿坐着一个银发白须老人,竟然一丝不挂,胯间生有尺许长的白色阴毛,披散在膝盖上,浑身皮肤极白,连浅处青色的血管都历历在目。   老人的身后站着一位素衣少女,相貌极为美丽,只是面如冰霜。   令人吃惊的是,青石台的下面,竟然里三层外三层的蹲着一排排的白毛巨鼠,就像是军队一般,均以血红色的眼睛望着他们几个,纪律严明,鸦雀无声。   见到这种阵势,乾老大等人无不心惊胆战,这种情形实在太诡异了。   阳公老僧淡淡一笑,朗声说道:“想必老先生就是湘西老叟了吧?”   白须老人点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湘西老叟,阳公和尚不远千里从关东来到湘西,为了野拂宝藏而蜗居天门山寺十年,真是难为你了。”   阳公老僧毫不在意的阴笑道:“湘西老叟不也是为了看守野拂宝藏而隐身鬼谷洞数十年么?这种毅力实在是令在下钦佩不已。哦,原来老叟洞里还藏着年轻的美女啊,怪不得从来都不出洞呢,甚至为图方便连衣服都不穿了,哈哈。”   湘西老叟闻言脸色微微一红,论江湖经验,他远远不及阳公老僧,其实这话乃是阳公有意要激怒他的。   身后的妮卡却受不了阳公老僧的讥讽了,顿时脸色绯红,忍不住骂的道:“你这老淫僧,竟敢胡言乱语,我要你今天死无葬身之地!”   阳公老僧哈哈大笑:“姑娘,你看我这几位徒儿,哪一个不是年轻力壮,性感十足,干嘛要跟一个老棺材瓤子鬼混呢?随你闭着眼睛挑一个,都好过白毛老怪百倍不止。”   妮卡大怒,身子一纵,便要过去与阳公老僧交手。   湘西老叟伸手示意,阻止了妮卡,朗声说道:“阳公老僧,你也是辈分不小的人了,何必与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呢?我们之间还有些事情没有说清楚,老叟不想让你们死的不明不白,300年来,鬼谷洞谨遵野拂遗训,凡入洞者,先问清楚来历而后杀之,且不留尸骨,这是需要事先向你们说明的。”   阳公老僧听罢点点头,说道:“嗯,果然有中原仁义之风,至于阳公老和尚的来历说给你听也无妨,关东黄龙府,老叟可否听闻?”   湘西老叟摇了摇头道:“不曾。”   阳公老僧继续说道:“黄龙府就是现在的吉林省农安县,清代萨满教的发祥地,这里有一极秘密的黑巫派,当今的掌门就是我阳公和尚了。我派历来除掌门以外,只有八个门人,来自八旗子弟。1644年前,我派当时的掌门率八个门徒跟随多尔衮大军入关南下,受多尔衮之命一路追寻李自成的侄子李过将军的踪迹,因为他掠走了大明国库7000万两白银,相当于崇祯朝十年的税赋收入,这对于刚刚立国未稳的大清朝来说,是何等的急需。不料,他们竟全部铩羽湘西的天门山,八门徒死于野拂之手,掌门重伤而归,返回到了黄龙府,不久也伤重不治。掌门前辈临终前,遗训新任门人,待若干年野拂死后,再去天门山,踏平天门山寺,找出野拂宝藏,以慰亡灵。以后的康熙乾隆道光等朝,我派均有人前来湘西,但是所有人都是一去不返,从此没了音讯,天门山寺倒是毁了,可是宝藏的踪迹却始终不得而知。”   湘西老叟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所以,十年前,我潜入了天门山寺,杀了寺中唯一的老僧,冒充守寺僧人,为了完成前辈遗愿,苦寻十年,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可慰先辈在天之灵了。”阳公老僧语气苍凉至极。   湘西老叟长叹道:“野拂宝藏300年来,不知有多少清廷鹰犬和江湖好汉命丧天门山,可是得了宝藏又如何呢?当今满汉早已融为一体,难道说你们还要恢复大清不成?”   阳公老僧淡淡一笑:“如今满人的户口都已经汉姓,大清却是一去不复了,谁还去搞那个,以卵击石的事情只有傻瓜才会干。”   “那你们要宝藏做什么?”湘西老叟不解的问道。   “我们不做什么,而是有人想要。”阳公老僧说道。   “什么人?”湘西老叟惊奇的问道。   阳公老僧嘿嘿一笑,说道:“此事就不必再说了,现在我的来历已经说过了,该我问你了,野拂宝藏是否藏在鬼谷洞中?”   湘西老叟点头道:“不错,就在这里。”   阳公老僧“嗯”了一声,说道:“湘西老叟,你今年已经年纪不小了,时日无多,野拂宝藏不如就由我们取走,你若是愿意的话,也和我们一起回关东老家去,我们会把你供奉起来,多找一些东北大妮儿陪你,岂不胜似在这黑洞中苦捱?”   湘西老叟平静的说道:“老叟还想问明一件事。”   “请说。”阳公老僧答道,一面似乎神经有些紧张的拚命搓着双手。   “清末民国初年,奉祖先遗命看守野拂宝藏共有两个人,一个便是老叟,隐居鬼谷洞中,还有一个姓梅,居于凤凰古城,以作外应。某天的夜晚,梅员外夫妇惨遭不明来路的蒙面人杀害,丢失了一个紫檀木匣,尸体上未留下任何伤口,以梅员外夫妇的武功,竟无任何反抗的迹象实属不可思议,况且,他们夫妇隐姓埋名,深入简出为人低调,不可能在江湖上结仇。这事儿,是你们关东黑巫干的么?”湘西老叟缓缓道来。   阳公老僧一面搓着手掌,哈哈一笑:“湘西老叟果然机敏过人,连七八十年前的事还记忆犹新,不错,是关东黑巫干的,那是当年我师父亲自做的,他知道梅员外独门武功深不可测,强攻未必能赢,所以就在香堂里的檀香上作了手脚,那梅员外夫妇每天深夜都有上香堂祭拜野拂灵位的习惯,换上加进了萨满‘脑尸粉’的檀香,待他们夫妇闻到至昏厥之时,再用吸水绵纸盖住鼻孔,这样就神鬼不知的杀死了梅员外夫妇,得到了紫檀木匣。”   “得到又如何?”湘西老叟鼻子“哼”了一声。   阳公老僧道:“不错,木匣里的藏宝图的确是假的,但是最终线索还是引向了天门山鬼谷洞。”   湘西老叟不由得唏嘘道:“小影啊,原来你的父母死于关东黑巫之手,并不是凤凰城中的那个恶霸。老叟曾经答应过你,替你杀掉仇家,唉,想不到这么多年以后,才终于得以兑现,之前,都是我错怪了你,可是老祖是个女人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如今一切都迟了……”   “还不迟。”暗道石门口处转出一人来,正是梅小影。 第一百三十八章   梅小影的突然出现令鬼谷洞内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阳公老僧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柔声的说道:“小影啊,你不去好好照顾老祖跟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回去吧,此地不是你逗留的地方。”   “小影,你,你说什么……”湘西老叟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眼眶即时湿润起来。   梅小影对阳公老僧鄙夷的斜了一眼,然后径直朝青石台走来。   “老叟,其实当初你不应该对我发那么大的脾气的。”小影来到了老叟的身边,轻轻的摩挲着他的白发,语气哀怨和酸楚之极。   “我懂了,我错了,我……”湘西老叟抓住小影的手,竟然失声啜泣起来了。   梅小影以手指轻轻揩去老叟眼角的泪水,叹道:“本来我已经准备永远的离开天门山了,路过月湖岸边的时候,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些事,我还是忍不住要上来与你告别。”   “什么?你要走了?”老叟一惊,眼泪夺眶而出。   小影轻轻耸了老叟一下,然后莞尔一笑,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并没有直接的回答。   这一笑,包含了多少甜酸苦辣,多少爱恨情仇,老叟的心瞬间便被融化了,他伸出双手,如婴儿般紧紧地抱住小影的大腿,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够了!”阳公老僧飞快的搓着双手,胀红了脸,怒道,“你们这对狗男女,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说,野拂宝藏在哪儿?还有,我的一个叫坎六的徒儿在哪儿?”   小影嘲讽的说道:“那个要去集市找电话的人么?你到老鼠肚子里去找吧。”她原来还有些同情那个关东青年,但知道他们是杀害自己双亲的那伙人,顿时仇恨了起来。   阳公老僧和乾老大闻言这才知道,原来坎六已经葬身鼠腹了。   阳公老僧仿佛气极败坏,疯狂的搓着双掌……   湘西老叟站起身来,轻轻的说道:“小影啊,今天好好看着杀你父母的仇家的可悲下场吧。”说罢,口中猛地响起唿哨声。   方才还排着整齐方队的岩鼠们,刹那间,队形一下子散开来,鼠群争先恐后的呲着牙向阳公老僧和乾老大他们蜂拥扑来。   “咚咚咚”深沉的鼓点声响起,乾老大敲起了萨满手抓鼓,已经冲到面前的白色巨鼠们放缓了脚步,随即裹足不前而犹豫了起来。   湘西老叟见状大吃一惊,口中接连发出进攻的唿哨。   巨鼠们受到激励,又奋力往前冲锋了数米,然后便又停了下来,并且有几只竟然跟随着鼓点摇晃起身子来,紧跟着越来越多的岩鼠加入了摇晃的队伍,最后竟然一齐摆动着鼠头,动作异常的整齐,极富韵律感……   湘西老叟也发现了是那萨满妖鼓在作祟,必须打乱那鼓点才行,于是又是一声凌厉的唿哨,霎时间,石甬道黑暗的深处刮起一阵狂飙,无数只红眼阴蝠仿佛天兵天将般铺天盖地而至,凶狠的扑到关东黑巫们的身上,疯狂的拔起毛来,为首的那只体形巨大阴蝠首领,脖子上系着骑马布,直奔乾老大而去。   兑二双手舞动着两根大兽骨与阴蝠们战在了一起,但见白光闪动之处,阴蝠骨折筋断,倒毙于地下,但是更多的阴蝠前仆后继的蜂拥冲上来。兑二的一簇簇的毛发被血淋淋的拔下,眉毛胡须一根也不剩,当他举起兽骨大棒时,阴蝠们趁机将其腋下之毛也扯了下来。兑二疼得哇哇乱叫,一个不留神,白色镶边的裤衩也被撕碎,随即阴毛也被拔的光光的。   离三和震四的弩箭及弹弓已经失去了任何作用,阴蝠们密密麻麻的扑在了他俩的身上,二人发出了一声声的惨叫,当阴蝠们撤离时,他俩早已是赤条条的,浑身上下根毛皆无。   只有巽五的青幽幽的弯刀十分好用,他将自己的周身舞的风雨不透,扑上来的阴蝠进入刀光圈内,顿时血肉横飞,地上堆满了阴蝠残缺的肢体,但是也有从空档之间攻入的,临死之前仍奋力的撕扯下了几缕带血的毛发。   红眼阴蝠首领一马当先的扑到了乾老大的头上,从顶门处拔下来粗粗的一绺头发,乾老大忍着疼痛继续打着鼓,他知道只要鼓声一停,那些可怕的巨型老鼠就会加入这轮疯狂的攻击当中,到时候恐怕真的是尸骨无存了。   众阴蝠们迅速的拔光了他的头发、胡子、眉毛、腋毛,首领第二次扑下,扯去了他的白色短裤,随着下体处一阵痛麻,阴毛也一股脑儿的被拽了去,最后还有两只小阴蝠,仔细的将乾老大鼻孔里长一点的鼻毛也连根拔了。   尽管如此,乾老大仍旧坚持着打着鼓点,成群的白鼠们疯狂的跳着舞,汗流浃背。   有数十只阴蝠攻向了阳公老僧,不料他却似浑然不觉般,躲都不躲,依旧站在那儿,双手掌不住的对搓着。   阴蝠们大喜,从容不迫的拔去了阳公老僧的白发胡须和眉毛,两只成年母阴蝠顺势扯下阳公的八旗大裤衩子,三下五除二,迅速的拔光了那几根寥寥可数的枯黄色的阴毛。   湘西老叟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儿,松开了小影的手,说道:“你等在这里,看看老叟‘三十六量天尺’神功的威力。”   说罢,湘西老叟纵身跃起,双臂前身,双脚并拢,身子以极优美的弧线飞出,银发白须及跨下的柔软长毛随风如波浪般飘逸,潇洒之极,小影不由得看的痴了。   阳公老僧此刻大喝一声,双掌分开,向下虚按,然后真气上顶,口一张,一块黄绿色带有血丝的粘痰自喉咙中飞出,带着破空之声射向正在半空里飞来的湘西老叟。   湘西老叟见有暗器飞来,并不在意,心想正好在小影的面前露上一手,待暗器已至面门之际,张开嘴便向暗器一口咬去……   湘西老叟的“三十六量天尺”是一种神秘的气功,真气充盈周天,而且可以在身体外围形成一个磁场,任何物体,包括高速飞行的暗器之类的,一旦进入这个范围,均会在一瞬间丧失运动速度,所以当坎六的金钱镖射来时,老叟甚至可以用嘴咬住和用眼皮夹住金钱镖。   此刻,本应该丧失运动速度的阳公老僧的暗器,竟然速度丝毫未减,而湘西老叟却按正常情况咬下,竟然一下咬空了,那暗器滑溜溜的钻进了口腔喉咙里……   强大的冲击力令老叟狼狈的翻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了鼠群里。   老叟大惊,自己的“三十六量天尺”竟然失效了,再一运气,真气竟然空空如也,踪影皆无。   “哈哈哈,湘西老叟,你已经中了关东萨满黑巫脑尸粉,任你武功再高,也已经使不出来了。你不信?那你回头看看小影……”阳公老僧开心的笑道。   湘西老叟回头望去,发现小影和妮卡正昏昏欲睡的慢慢的倒在了青石台上,紧接着听到周围“扑通……啪嚓……”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些白毛大岩鼠一个一个的倒了下去,洞里飞翔着的红眼阴蝠也纷纷自空中摔下来,最后,系着骑马布的阴蝠首领也坚持不住了,重重的摔在了青石台上,阴蝠们虽然长有两只小耳朵,但是早已经退化了,?们是使用超声波来定位的,因此不受萨满手抓鼓的韵律影响,但是却抵挡不住关东萨满黑巫脑尸粉的气味,与那些岩鼠一样,全部都昏厥了过去。   “你何时下的毒?”湘西老叟叹道,懊悔自己纵具有通天彻地的武功,竟然疏忽大意的着了道,甚至连累了小影。   阳公老僧阴笑道:“告诉你吧,我进入这道石门之前,就已经将脑尸粉握在了掌心里了,你没看见我在一直在不停的搓手掌么?那是催动真气加热并蒸发脑尸粉。想当年,我师傅暗算梅员外夫妇时,还只能以明火燃烧脑尸粉产生毒气,工艺十分落后,而我则提高了水准档次,无需明火,以真气搓动即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湘西老叟此刻方才明白了,阳公老僧自进洞后一直在搓手,还以为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唉,看起来憋在洞中数十年,自己的江湖经验早已经落伍了。   “什么脑尸粉?你不要伤害小影。”湘西老叟说道。   “关东萨满黑巫脑尸粉来历可不一般,它是取自我黑巫历代掌门人的大脑,当他们死后,立即掀开天灵盖,取出新鲜的脑组织来烘干研粉,一般要混合三代掌门的脑尸粉一起来用,效果来的最好。”阳公老僧笑道。   阳公老僧挥了下手,乾老大等人赤条条的走上了青石台,将梅小影架了下来,走到了阳公老僧的面前放在了地上   阳公老僧说道:“我一直就想品尝小影的脑子,那可是老阴里包含着一丝百年老阳啊,我的眼力不会错的,举世罕有的补品,徒儿们,动手!”   巽五握着那把锋利的青色弯刀来到了小影面前,离三扶起小影坐在地上,震四拽起小影的头发,巽五上前就是一刀……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但见刀光来回的闪动,梅小影头上的青丝纷纷落下,片刻之间,只剩下光秃秃的头皮了。   “住手!”湘西老叟颤抖的声音怒喊着。   阳公老僧恍若不闻,手指着小影天灵盖说道:“注意,切开头骨的时候动作要轻柔,我可不希望小影有太多的痛苦,吃的时候,要先把她弄醒,大脑在思维活动时的味道更鲜美一些,另外大家舀脑子吃的时候不要抢,别让小影瞧着我们太没深沉。”   “是,师父。”众人齐声应道。   巽五伸出手指在小影的光头上量着尺寸,寻找着合适的下刀位置……   “行了,老叟告诉你们野拂宝藏在哪儿。”湘西老叟彻底的丧失了斗志,垂头丧气的说道。   阳公老僧见目的已经达到,努努嘴,巽五收起了刀,伸手抱起梅小影,走到湘西老叟的面前,轻轻的撂在了他的怀里。   湘西老叟难过的望着昏迷不醒的小影,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庞和刚被削去头发的光光的头,怅然道:“小影,我们已经失去的太多,来日可数,你说得对,我应该早些离开鬼谷洞,与你去过些男耕女织的农桑生活,野拂宝藏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谁人取走与我们何干呢?”   阳公老僧哈哈笑道:“这就对啦,凡事都要想开些,说吧,宝藏在哪儿?”   湘西老叟谈了口气,低声说道:“这条石巷进去,走到尽头会发现有一个大石坑,里面堆满了蝙蝠屎,所有的坛子都埋在了夜明砂的下面。”   阳公老僧大喜,一摆手吩咐离三看住湘西老叟,自己带领着其他人径直奔老叟所指的石巷而去。   离三紧握着手中的弩弓,上面插上了毒箭,警惕的守卫着。   湘西老叟试了试,仍旧提不起真气来,这萨满黑巫脑尸粉端的是厉害啊,只剩下心脉处的一小团真气包裹着阳公老僧的那一口痰,不时地在反着胃,看样子,这毒气非要一两个时辰方才得解。   青石台上,倒卧在地上的妮卡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她本身是一具醒尸,萨满脑尸粉对她并不起作用,方才她与梅小影就势一起倒下,则是她的聪明之处,对手实力太强,就只有先麻痹敌人,然后伺机而动,现在阳公等人已经走远,机会来了。   她蹑手蹑脚的爬起来,运足了真气,悄无声息的一跃而起,单手前伸,双脚并拢,如飞天般向离三疾扑而去。   离三感觉到脑后风声骤起,知道不好,正欲转身射击,但是却来不及了,妮卡的一只手已经搭上了他那光秃秃的脑颅,但觉后脑干一麻,眼睛一黑,顿时昏厥了过去,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弩弓也甩在了一边。   湘西老叟点点头,说道:“做得好,师父需一两个时辰方能恢复元气,你非阳公老和尚的对手,我们先避开他们。”   “是,师父。”妮卡按照老叟的吩咐,伸手将师父并小影一同抱起,走到西侧最后的那幅岩画前,按动机关,打开了岩画后面的小门,走进了密室,然后从里面关闭机关,岩画随即恢复了原状。   阳公老僧一行沿着石巷往里走,震四在前面打着手电,凹凸不平的石壁上生长着一块块的青苔,散发着一股湿霉味儿。大约行进了百米左右,前面就已到了石巷的尽头。   震四将手电光照去,这里果然是个大石坑,方圆十余丈,里面堆满了黑色粒状的干蝙蝠屎,中药名字叫作“夜明砂”。坑的最里面伸出一个石台,台上爬伏着一只硕大的母蝙蝠,似乎十分的惊恐,紧紧地护住了?身子下面的十余只刚出生的小蝙蝠,?们肉色的身子还没有开始长毛。   “下去看看。”阳公老僧命令道。   “是,师父。”震四一马当先的跳入石坑,双手插入蝙蝠屎中扒了起来,其余人站在坑沿上打着手电照亮。   不一会儿,震四在坑地惊呼了一声:“有了,师父。”   手电光束集中照了下去,黑色的蝙蝠屎中露出来了一个瓦坛,上面的盖子是用黄蜡封住的。   “快将它抠上来。”阳公老僧激动地说道。   兑二和巽五也跳了下去,三人一用力,将瓦坛从蝙蝠屎堆里拽了上来,然后送到了坑沿上。   乾老大在手电光照下,找到了瓦坛子上的那两个字“野拂”。   “果真是野拂宝藏啊……”阳公老僧喜极而泣,竟然落下泪来。   乾老大晃了晃坛子,很有些分量,但愿不会是……他没有说出口,这个时候,扫师父的兴致是最愚蠢不过的。   “打开。”阳公老僧声音沙哑的吩咐道。   巽五拔出弯刀,割开蜡封,慢慢的掀起了瓦盖,一股浓烈的?香味儿散发了出来。   “烧酒!”巽五惊呼了起来。   阳公老僧推开巽五,将手伸进了坛子里,里面什么别的都没有,只是一坛上好的烧酒。   “你们统统下去,再给我去找!”阳公老僧满脸通红的叫嚷道。   除阳公老僧外,乾老大、兑二、震四和巽五全部都在坑里奋力的刨着,很快的又陆陆续续的找到了数十只瓦坛,阳公老僧吩咐他们就地一一启封,结果发现全部都是酒。   阳公老僧悲怆的仰天长笑:“野拂啊野拂,你可是跟世人开了个大玩笑啊!这玩笑一开可就是300年……”随即竟然失声恸哭起来,边哭边道,“想我阳公从关东而来,苦熬了十年,白白的送了几个徒儿的命,最后竟然是几坛烧酒……”   “师父!又发现了几只上了釉的瓷坛!”巽五突然高声叫喊了起来。   阳公老僧闻言即刻止住了抽泣,迫不及待的叫道:“快抬过来!”   几个徒弟七手八脚的抱过三只两尺多高的瓷坛子来,细端详之下,果然这坛子与先前的瓦坛大不一样,这三只瓷坛表面上挂满了一层黑褐色的屎垢,震四的手不经意的擦了一下,露出来里面青白色的花饰。   阳公老僧大吃了一惊,忙以手揩去表面的那层脏垢,瓷釉显现出来的是漂亮的青花图案。   “青花瓷!”阳公老僧惊道,忙放倒瓷坛,揩拭干净坛底,几个“大明宣德年制”字迹清楚地显示出来。   “啊……这可是明代宣德青花瓷,你们看,这胎釉极精细,青色浓艳而明快,灵芝纹和变形莲瓣柔浑豪放,这绝对是景德镇官窑产的,应该是宫里的东西,青花瓷价值不菲,里面所盛之物更应该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了,哈哈,这才是真正的野拂宝藏啊。”阳公老僧哈哈大笑道。   阳公老僧笑声猛然间一停,转身喝道:“什么人?”   刚才一阵忙乱,大家都疏忽了,根本料想不到还会有人轻手轻脚的摸着黑溜过来,待到发现时,脚步声已经临近了。   十只高亮度的长筒手电突然间同时亮起,强烈的光柱射在了阳公老僧等人的身上。   “野拂宝藏岂是你这老秃驴所能独吞的?”耀眼的光晕后面有人冷笑着说道。   阳公老僧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说道:“也好,今天就让我大开杀戒了。”   话未落音,阳公老僧口一张,一块粘痰疾射而出,“啊呀……”一声惨叫,光晕后面有人应声而倒。   震四的反应急快,出弓上丸发射一气呵成,那边又有一人中了毒泥丸倒下。巽五一摆多尔衮当年的那把青幽幽的弯刀,兑二挥舞着白森森的两根兽骨双双扑了上去。   “砰砰砰”连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枪声,刹那间,石洞中充斥着呛人的火药味儿。   巽五前胸中了两弹,但仍然靠近了对方,青白色的刀光连闪了两下,听得“噗噗”两声,斩落了两颗人头。这时,又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面门,巽五仰面倒毙在了地上。   兑二头部中弹,临死之际奋力将兽骨掷出,那边闷哼一声,已有一人被掷中脑袋,登时颅骨破裂,眼瞅着活不成了。   乾老大见势不妙,纵身跳入石坑之中,找到阴影处,手脚并用,力图扒开蝙蝠屎钻进去躲藏。   阳公老僧也身中数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肺部已被子弹穿透,真气外泄,粘痰再也吐不出来了。   手电筒光逐渐移近,阳公老僧喘着气说道:“你们是谁?”   那人蹲下身子,把脸暴露在了光线下,嘿嘿笑道:“老秃驴,我们在天门客栈见过一面的,难道你不记得了么,我就是铁掌柜。”   “原来你们来天门山也是冲着野拂宝藏来的。”阳公老僧长叹道。   “不,是我,铁掌柜,而不是他们。”铁掌柜得意的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五四式手枪。   “慢,让我瞧一眼宝藏,死而无憾。”阳公老僧平静的说道。   “好,让你带着遗憾到阴间去也不人道,来,你们把这三只坛子打开,让老秃驴开开眼。”铁掌柜吩咐道。   上来了三个手下,将黄腊密封的坛子用刀全部撬开来了,洞内鸦雀无声,人们的目光紧紧地盯在了青花瓷坛上……   手下人轻轻放倒这三只瓷坛,一群群密密麻麻的如芝麻般大小的黑亮亮的跳蚤涌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章   密室内,湘西老叟身体如飞天状紧贴在墙壁上,双脚离地,他从第一量天尺开始运行至第三十六量天尺,用了大约半个时辰。   外面有密集的枪声透过密室的岩壁缝隙传了进来。   “师父,毒已经完全解了么?”妮卡急问道。   “嗯,这关东黑巫的脑尸粉的确是厉害,老叟惭愧至极,差点连累了小影,但是也让小影回到了老叟的身边,九泉之下,老叟也算是对得起梅员外夫妇了。”湘西老叟说道。   “师父,外面有枪声,我们现在可以出去收拾他们么?”妮卡恨阳公老僧出言不逊,忿忿说道。   湘西老叟说道:“根据时间推算,他们一定是已经找到了那些酒和三个青花瓷坛,好奇心促使他们打开瓷坛,一场灾难开始了。”   “灾难?”妮卡不解的问道。   “出来看看就知道了。”湘西老叟按动机关,密室门打开了。   石巷里面传来了零乱的脚步声,然后几个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从里面跑出来。   铁掌柜满头满脸和双手上爬满了黑色的跳蚤,已经看不到裸露的皮肤,他痛苦的惨叫,在地上翻滚着。另外几人也是同样情况,无不痛苦的连连哀嚎,其中一人实在无法忍受那些爬满全身的跳蚤的噬咬,将脑袋不停的朝石壁上撞,颅骨撞得开裂,脑浆都流出来了。   妮卡大吃一惊,忙道:“师父,他们怎么了?”   湘西老叟朝四周看了看,平静的说道:“妮卡,此地已经不能久留,我们得离开了。”   湘西老叟轻轻地抱起昏厥之中的梅小影,以极优美的姿势纵身飞出密室,飘至秘道室门而出,妮卡紧随其后。   师徒二人奔下了石阶,当距离溶洞暗河三四丈高时,湘西老叟纵身一跃,以一个身形俱佳的姿势入水,潜进了月湖之中……   “哗啦”一声水响,湘西老叟抱着小影从冰冷的月湖跃出,上到了岸边,随即自己盘腿而坐,扶正小影的身子,以三十六量天尺的内功为她驱毒。   妮卡警惕的在岸边守护着。   不多时,小影光秃秃脑门顶上的百会穴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我没事了。”小影所中脑尸粉的毒已解,人整个的清醒过来了。   湘西老叟笑眯眯的望着她,柔声说道:“小影,老叟同你再也不回鬼谷洞了。”   小影莞尔一笑,疲惫的点了点头,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老叟,我们去找寒生,他们还在前面树林里等着我呢。”   山脚那边的树林里,寒生等人焦急的等待着,小影婆婆去鬼谷洞向湘西老叟辞行已经走了很久了。   “有人来了。”刘今墨突然道。   浓雾之中出现了小影婆婆的身影,寒生等人都大吃一惊,婆婆的青丝长发不见了,脑瓜顶上光秃秃的,根毛皆无。   紧接着,一个银发披肩,长须及胸,胯间白毛到膝的裸体老男人在雾中走出来。   “湘西老叟!”寒生和刘今墨越发惊讶,其他人除了老祖有过一面外,都没有看到过老叟的模样,此刻大家乍见,俱感怪异之极。   最后面是妮卡,腼腆的冲着寒生轻轻一笑。   “婆婆,这是……”寒生诧异道。   小影婆婆微微一笑,双目含情的乜了一眼老叟,说道:“洞内发生了不少事儿,我决定不走了,同老叟一起在天门山生活。”   老祖急了,忙说道:“那我呢?”   湘西老叟怒道:“老祖,你这个坏女人,霸占了小影几十年还不够么!”   老祖自知理亏,又慑于老叟的威力,缩头退后,望着怀里的女婴小声道:“以后只有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了。”   “寒生见过湘西老叟,还有妮卡。”寒生上前向老叟施礼。   梅小影走到老祖的身边,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阳公老僧死了,在鬼谷洞里,以后你自己要多加珍重了。”   老祖默默地叹了口气,似乎眼圈有些发红。   寒生问湘西老叟道:“前辈,鬼谷洞中发生了什么事儿?”   湘西老叟顿了顿,说道:“你们知道野拂宝藏么?”   寒生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听刘先生说过,明朝灭亡之际,李自成掠走了国库岁银,由他的侄子李过将军藏在了天门山上,化名野拂和尚,后人就以他的名字称作‘野拂宝藏’了。”   湘西老叟遂又问道:“不错,那你们还知道我和小影的父亲都是什么人么?”   寒生摇了摇头。   “我和小影的父亲梅员外都是野拂宝藏的守护人,八十多年前,关东萨满黑巫门毒杀了梅员外夫妇,抢去了藏宝图,阳公老僧他们就是为宝藏而来。”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扭头望了望小影婆婆,她已经在轻声啜泣着。   “你们可知道,明朝是如何灭亡的么?”湘西老叟接着问道。   寒生答道:“这个历史课已经学过了,明末朝廷黑暗,贪官污吏横行,百姓饥寒交迫,于是揭竿而起,李闯王率领农民军攻入北京,崇祯皇帝上吊了。只可惜汉奸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李自成兵败,致使女真族统一了全国。”   湘西老叟微微一笑:“可是你知道么,李自成的农民军加上投诚的明朝军队,京师附近就已达数百万之众,何以竟然敌不过满洲十万铁骑呢?”   这个寒生就不知道了,历史教科书上没写。   湘西老叟长叹道:“北京城自元建都,明代更是大兴土木,城墙高大,易守难攻,御林军强悍,何以李自成竟能轻松得以拿下?闯王农历三月进京,何以四十天不到,百万久经沙场的农民军竟然全部失去了战斗力,与满洲铁骑一触即溃?左良玉携大军前来‘清君侧’,何以吐血而亡?”   寒生听着颇感新奇,于是说道:“是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湘西老叟面色沉重的说道:“这是因为京城地区正在流行一种病,一种可怕的传染病。”   “什么病?”寒生一听顿时兴奋起来。   “人们脖子肿大,皮肤发黑毛孔出血,高烧不退,咳嗽不停,寒生,你可知道是什么病么?”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这种症状我从未见过,但是书中好像描述过,是鼠疫么?”   湘西老叟赞许的点点头,说道:“不错,崇祯十六年秋,京师爆发鼠疫,军民病死无数,所以,李自成次年农历三月轻松攻入北京,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春暖花开之际,正是鼠疫又一次大爆发的时候,闯王百万军队不到一个月便土崩瓦解,丧失了战斗力,当满洲十万铁骑杀来时,当然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了。”   寒生皱了皱眉头,不解道:“既如此,为什么满洲兵没事儿呢?接下来还横扫中原了呀。”   “问得好,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因为,满洲是骑兵,骑兵不会感染鼠疫。”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奇怪道:“为什么?”   湘西老叟解释道:“鼠疫是通过老鼠身上的跳蚤吸食人血传播的,而跳蚤最讨厌的就是马,马身上的特殊气味令跳蚤避之唯恐不及,骑兵身上也充斥着马的气味,所以,满洲铁骑和吴三桂的骑兵丝毫没有受到鼠疫的影响,而李自成的百万步军则悉数为跳蚤所害,只有少量的骑兵和骑马的将领如李自成、刘宗敏、田见秀和郝摇旗等些人没有感染上,也包括野拂,而明军的左良玉乘轿而来,则染上鼠疫吐血身亡。”   寒生听罢啧啧称奇,感慨道:“想不到叱咤风云的李闯王,却是败在了这小小的跳蚤身上。”   “军师宋献策感到大势已去,便请闯王下令捉来了三瓷坛跳蚤,放些稻草,并倒入一些新鲜的人血进去,将它们养起来,准备日后伺机放出来毒杀入关的女真贵族,当时皇太极已于崇祯十六年秋病死,所以目标对准了爱新觉罗家族的福临,也就是后来的满清入关第一帝顺治。宋献策深知此计不知何年方能得以实施,跳蚤的寿命一般只有一年多,所以在坛子里加入了些曼陀罗花,使跳蚤们沉睡。他也没有料到,这一觉竟睡了300年。”湘西老叟解释道。   “它们醒过来了么?”寒生好奇的问道。   “醒过来了,这些带有鼠疫病毒的跳蚤杀死了进入鬼谷洞内的所有人,包括阳公老僧,谁也无法承受数量众多而又饥渴了三百年的吸血跳蚤,我们也不能再进洞了。”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有点担心的说道:“那些带有病毒的跳蚤会不会跑出来,将鼠疫散播开?”   “不会的,月湖水阻挡了它们唯一的出路,这三坛数百万只跳蚤将会在鬼谷洞中自生自灭。”湘西老叟解释道。   寒生听完了湘西老叟的叙述,不由得心中顿生沧桑之感,长叹道:“300年来,多少江湖豪杰为了争夺野拂宝藏,抛家舍妻,魂断异乡,到头来却只是三坛跳蚤,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红尘竟是如此的难以勘破么?”。   师太在一旁听罢自是唏嘘不已,吴道明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刘今墨轻声问小影道:“师姑,你们以后如何打算?”   小影说道:“我俩就在吊脚楼里生活下去了,希望你和寒生有时间来看我们。”   寒生闻言点头道:“我们会的。”嘴上说着,心中自是不免有些难舍,但是世上事本就是聚散苦匆匆,除非是夫妻方可厮守终生。   “师姑,请多多保重。”刘今墨对着小影施礼道。   小影婆婆和湘西老叟走了,消失在了白色的雾气里,雾中依稀听到他俩的渐杳的说话声。   “你真的吃下了那口痰?”这是小影的问话声。   “嗯。”湘西老叟的声音。   “好恶心啊……”   寒生默默地站在那儿,良久,转过身来说道:“我们也该上路了。”   寒生一行人离开了天门山,寻路直奔雪峰山而去。   已经走了很远,寒生又回头望去,天门山已经笼罩在云雾之中,似隐似现,竟恍若隔世一般。   云中出现了两个小黑点,朝这边飞来.   “吱吱……”黑点向寒生他们俯冲下来,待到近前,寒生看清了,那是两只黑色的阴蝠,前面的阴蝠首领脖子上依旧系着那块骑马布……   “是首领夫妇!”寒生惊喜的望着那两只巨大的红眼阴蝠盘旋着落在了面前。   首领颈上骑马布的夹层里鼓鼓囊囊,而且还在蠕动着,寒生用手指轻轻的扒开来,顿时就乐了,原来是一堆肉乎乎的阴蝠宝宝……   “原来骑马布还有这个用途啊。”寒生由衷的赞道。   “慢!看?们身上有没有跳蚤。”妮卡走过来警惕的说道。   师父湘西老叟和小影要回去吊脚楼生活,妮卡不愿意回苗寨,便坚持要一路同行,负责照顾老祖和婴儿,其实妮卡的心思却是在寒生的身上。   妮卡和刘今墨仔细的检查一遍,并未发现有跳蚤,看来机警的首领夫妇躲过了这一劫。   “?们肯定是从鬼谷洞口处逃出来的,大概想跟我们回卧龙谷呢。”刘今墨说道,尽管首领曾经拔过他的毛发,但只要是寒生的朋友,他都不会记恨的。   “也好,鬼谷洞已经不再适合?们居住了,就跟我们一路走吧。”寒生高兴的说道。   妮卡腾出一只大背篓,将阴蝠宝宝放进去,然后将篓子挂到马背上,母阴蝠随即跳进了篓子里急急忙忙的给阴蝠宝宝们喂起奶来。   阴蝠首领用两只翼手重新系好骑马布,然后飞到马屁股上趴伏着,那里既温暖又安全。   寒生一行人继续马不停蹄的东行,穿过雪峰山,渡过洞庭湖,数天后,遥远的地平线上已经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大鄣山的身影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夕阳西下的时候,寒生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南山村。   村东头的三间草房不见了,那儿坐落着一座崭新的徽式庄园,白墙灰瓦,飞檐翘角,树影婆娑,朱红色的大门,一对青石狮蹲坐两旁,气派非凡。   寒生揉了揉眼睛,莫非走错了?这是南山村呀,村东那山坡、野地和小树,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可是那三间草房呢?   朱红大门的门缝中露出来一只黑狗的脑袋,警惕的盯着这一群不速之客,然后跑回了院子角落的狗舍内,叫醒了正在打着呼噜的笨笨。笨笨打着哈欠,懒洋洋的抻了抻四肢,突然一个机灵,鼻子嗅嗅,“嗖”的一声蹿了出去,直奔大门。   寒生正在诧异之际,那熟悉的黄色的身影已经扑了上来,硕大的舌头热乎乎的舔在了寒生的脸颊上。   “笨笨!”寒生惊喜地叫着,他看到了大黄狗的脸上激动的泪水。   马背上的首领懒散的抬起头望了一眼,笨笨突然想起来自己曾被拔毛的痛苦经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吼一声撇开了寒生,毛发直立着便朝着阴蝠首领扑了过去。   “笨笨!”寒生急忙喝止,拽着笨笨的鬃毛将其拖回,口中说道,“笨笨,那是一次误会,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笨笨扭头朝大门口“汪汪”了两声,黑狗犹豫着迈小步慢慢地走了过来,眼睛偷偷的瞥了寒生一眼,怯生生的站在了寒生的面前。   寒生惊奇的望着笨笨,诧异道:“咦,一个多月不见,笨笨有女朋友了?哈,原来还有了身孕呢?”   笨笨低着头,显得有些腼腆和尴尬。   “咣当”一声,大门从里面拉开,身着兰印花布夹袄的兰儿正惊喜地望着他……   “兰儿!你……这是?”寒生心中怦怦跳着,急切的奔了过来。   “你终于回来了。”兰儿幽幽的说道,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了下来。   “兰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寒生急切的说道。   “寒生,是你么?”院子里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朱医生匆匆走了出来。   “老爹!”寒生叫道,眼眶里已噙满泪水。   朱医生看上去明显的苍老了许多,鬓角已经斑白了。   “快进来说话吧,他们是同你一起来的?啊,还有刘今墨和吴先生。”朱医生惊奇的望见了门外这一大队人马。   众人陆陆续续走进了庄园,院子好大,连马匹也都拉了进来。   大家来到客厅里落座,兰儿沏上了土茶,吴楚山人夫妇也闻讯赶来,朱医生这才向寒生讲述了自他走后,家中所发生的这许多事情。   朱彪一直闷闷不乐的坐在客厅的角落,身旁是低着头紧紧地抱着孩子的沈菜花。   “朱队长,你这是怎么了?”朱医生注意到了朱彪的反常表现,问道。   朱彪的表情有些尴尬,嘴里嗫嚅着。   寒生明白朱彪的心理,回到了南山村,又落入到了孟家父子的势力范围内,而沈菜花又是孟红兵死去的老婆,更要紧的是,孟五两个人均死于卧龙谷中,朱彪回来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必然死路一条。   “朱彪,今晚上就先住在这里,让我们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只有替那个孟家少爷治病,来换取他们放你和菜花一马。”寒生安慰道。   “不!不要让孟家父子好过,他们是凶手,是杀人犯!要让他们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之中!”朱彪声嘶力竭的喊道。   “那你和菜花怎么办呢?”寒生问道,随后自言自语的叹息着,“还有,就是沈天虎那儿……”   “不!才华是我的儿子,我千辛万苦找到他回来,谁都不给!”朱彪激动得泪光闪动。   “可小才华确实是沈天虎婆娘生下来的。”朱医生也感到此时非常的棘手。   “不!他是菜花的亲骨肉啊……”朱彪竟然恸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突然,他激动万分的站了起来,一把抓过小才华,将其小屁股给大家看,在孩子的一侧屁股蛋子上,有一个红色的梅花形胎记。之后,他又拽过来表情漠然的沈菜花,拉下了沈菜花的裤子,沈菜花竟然没有作丝毫的反抗。   在沈菜花的屁股上,生着一模一样的梅花形胎记,鲜红欲滴……   众人惊讶之中面面相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吴道明开腔说话了:“沈天虎夫妇的那个女婴早已经被李代桃僵了,小才华目前体内从神经系统到皮肤上的遗传已经完全彻底是沈菜花的了。鬼胎的说法在民间流传久远,从风水学的角度上来看,十煞之地白虎衔尸的阴气促成了沈菜花的怨气不散,大凡勒颈而死的人都会残留一口气,而沈菜花的那一口怨气下沉保护住了胎儿。世间事,巧就巧在这个可怜的女人葬下去不久,就遇上了怀孕期相差无几的沈家婆娘,多番巧合导致了顺利过胎,小才华借体重生了。在沈家婆娘的腹中,小才华的神经系统谋杀了原来的那个女婴,恢复了自己的生物磁场,因此,这婴儿只会与沈菜花俩人心心相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才华应该是属于沈菜花。”   吴楚山人看了一眼沈菜花,想起朱彪家的那次深夜里的血腥杀戮,有些诧异的说道:“荫尸历来是十八种尸变中最凶悍的一种,可是如今看她却似乎异常的温顺,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吴道明不愧为是岭南第一风水师,他立刻解释道:“沈菜花自从见到了孩子,那种母爱的力量逐渐的削弱和融化了荫尸的戾气,因此变得越来越温顺,可是她能够存活的时间也就越来越短了,最后会自脚下烂起,当她的怨气完全消失的时候,她又重新的变成了一具腐烂的尸体,此刻,她已经无怨无悔了。”   “真是太凄惨了。”师太听着已经滴下了眼泪。   吴道明点点头说道:“寒生,明天早上,我和师妹就南下广东,偷渡返回香港,寻找明月的下落,另外希望能够打听到我师父的那位姓白的红颜知己,如果她还在世的话。”   寒生道:“如果找到马上通知我,我会即刻赶去见那白姓婆婆,请教祝由科方面的几个问题。”   “我们全家可以跟你一起走么,吴先生?”朱彪怯生生的问吴道明。   吴道明愣了一下,未可置否。   “你不是在香港的半山上有座大房子么?还有好几千万元港币,养他们三个人没有问题吧?”师太拽了吴道明一下,说道。   吴道明望了望沈才华,心中犯了寻思,这鬼婴日后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万一来个大闹香港,吸血吃掉个把人,自己可是要吃官司的。   “好吧,既然有缘,你们就和我俩一起走吧。”善良的师太说道,她以为吴道明不吭气是担心会影响他和自己的两人世界,便抢先代他应承下来,说心里话,她是真的非常喜欢婴儿沈才华。   吴道明见师妹已经同意了,于是笑一笑,也不好再反对了。   寒生高兴的说道:“这样子最好啦,朱彪既躲开了孟家的追杀,又有可能遇上白婆婆,万一能治沈菜花,岂不是一件美事?”   众人均认为此主意甚妥。   “我也想去香港。”残儿突然说道。   吴道明愣了一下。   寒生闻言心中不由得叹息起来,这残儿对明月依然还是痴心不改。   “残儿,”寒生顿了顿,说道,“明月始终对黄建国一往情深,恐怕……”   “我只想帮助吴先生解救明月出来,见到她一面,残儿此生再无牵挂。”残儿坚定的说着,眼圈红红的。   师太深受感动,动情地拉住吴道明的手说道:“道兄,就成全了他吧。”   吴道明朗声一笑,道:“好,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残儿就同我们一道走。说心里话,我可不愿意师妹的徒儿嫁入狼子野心的黄家,那黄建国哪里是什么好东西?看他对黄老爷子下手的狠毒劲儿,善良的明月若是落到他们手里,肯定是生不如死,残儿,我帮你。”   是夜,风儿呼啸,那是来自北方的冷空气,月光更加清凉萧瑟。吴道明看师太已经熟睡,自己悄悄地起身下地,抱着衣服出门来到了回廊上。   他迅速的穿戴整齐,伸手入裆摸了摸,还好,已经陆续长出了些新的阴毛,尽管短些,还是可以作为阴锥来使用的。   吴道明轻轻一跃,纵身上了屋脊,然后向东北方向夜行而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月白风清,吴道明一路疾行了一个时辰左右,前面已经望见了灯光寥寥的婺源县城。   那所深宅大院,高高的围墙,石阶上的两扇大门紧闭着,此刻夜深人静,附近的巷子里的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   吴道明纵身跃上墙头,翻身进入了院子里,蹑手蹑脚的潜入了中庭,沿着回廊绕到了后面的那排正房前,发现客厅里还亮着灯光,里面传出来说话的声音。   他轻手轻脚的贴近前,眼睛向花窗内望进去。   黄乾穗坐在太师椅上,旁边是他的小舅子孟祝祺,两人正在饮酒。   “姐夫,我们何不今晚就行动呢?朱彪也住在寒生家里了,另外,男男女女的还来了不少的人,还有几匹马,负责监视那所房子的人回来说,肯定是朱彪,但是没见到这群人里面有孟五他们两个,我让他回去继续盯紧了。”孟祝祺说道。   黄乾穗饮下了一小杯酒,缓缓说道:“深夜去寒生家里抓人,肯定会引起寒生的反感,目前他还有利用的价值,首长前两天还专门打来电话询问他的情况。抓朱彪一定要秘捕,不能惊动他人,清楚么?”   “知道了,姐夫。”孟祝祺回答道。   “明天上午,我亲自同你去见寒生,要搞清楚同他一起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当前的阶级斗争形势很严峻啊。”黄乾穗吩咐道。   “是,姐夫,建国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吗?”孟祝祺问道,并恭敬的斟满了酒杯。   黄乾穗端起酒一饮而尽,脸上红光满面,道:“还在中央党校速成班学习呢,他那个班上的学员个个都是有后台的,将来国家的命运就掌握在这些人的手上了,当然,是在建国的领导下。”   “嘿,但愿这日子早一天到来。”孟祝祺兴奋的一仰脖,一杯酒就直接倒进了喉咙里。   这帮狗官,还梦想着黄建国称帝呢,老爷子头下脚上葬入了太极阴晕,阴阳倒错,最多出个国母而已,可惜那黄建国又是个男人,看来连这也没的指望了。吴道明想着,同时伸手进裆,忍痛拔下两根刚刚生长出来的嫩毛,他在犹豫不决,是否应该出手击杀这两人。   “哦,对了,建国说,要把缴获吴道明的那些太极卵尽快的送入京城,疏通上层之用,你这就去到保险柜里把它们统统拿来。”黄乾穗吩咐道。   “好的,我这就去给姐夫拿来。”孟祝祺说着站起身来。   吴道明此刻心中主意已定,于是隐身到了暗处。   孟祝祺走出了房门,似乎感觉到风凉,脖子一缩打了个冷战,随即快步向东偏房走去,那里是黄乾穗的书房。   书房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开国大典的画像,毛泽东主席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正在庄严的向全世界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   孟祝祺轻轻的移开画像,墙壁上有一个小木门,木门里藏着一个保险柜。他轻轻的转动着密码刻度盘,左右三次,打开了保险柜,从里面拎出来一条鼓鼓囊囊的帆布口袋,然后重新关好保险柜的铁门,画像恢复了原位。   这里面盛的就是那二十七枚五色太极土卵。   孟祝祺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吴老道啊吴老道,还有那个不安分的老尼姑,时间算下来应该早就毒发身亡了,哼,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吴道明出现在房门口,运足了真气,摊开了手掌,奋力将两根阴锥吹出……那两根阴锥晃晃悠悠的刺入了孟祝祺后颈上的左右风池穴,此乃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他的延髓会受到阴锥的强烈刺激而立刻昏厥,吴道明心中发出了快意的冷笑。   不料,孟祝祺并没有应声而倒,反而是伸出一只手朝颈后用力拍去,“啪”的一声响,口中喃喃说道:“奇怪,往年这个时候不该有蚊子呀?”   吴道明大惊,阴锥乃是自己的成名暗器,竟然奈何不了孟祝祺,这可怪了?事不宜迟,他立刻抽身上前,右手五指手拢成鹰爪状,重重的点在了孟祝祺位于第五胸椎棘突旁寸许的心俞穴上,该穴也是人身要穴,属足太阳膀胱经,击中后立时导致休克。   孟祝祺这次终于倒了下去,甚至口中还吐出了白沫。   吴道明想想,现在若是杀了算是便宜了他们,要让黄乾穗孟祝祺亲眼看到,他们处心竭虑的阴谋到头来是如何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那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打击。   吴道明拎起那条帆布袋,往肩上一搭,出门纵身跃过围墙,深提一口真气,月光下,疾奔出城而去。   黄乾穗久等孟祝祺不来,心中犯疑,于是亲自过来书房,他一眼瞥见孟祝祺昏倒在地上,不觉大吃一惊,忙喊来前排房子里的司机警卫,将其抬到了床上,立刻打电话召来了熟悉的那个医院的院长。   院长检查了孟祝祺的身体状况,颇感到有些奇怪,摇着头道:“血压正常,也没有中风的迹象,现救醒再说吧。”他从急救包中取出大号银针,刺入了孟祝祺的人中和十二井穴放血,过了一会儿,他悠悠醒转过来。   “你怎么了?”黄乾穗问道。   “我……开始有蚊子咬我脖子,然后后背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孟祝祺支支吾吾的说道。   院长掀起了孟祝祺的衣服,检查他的后背,在其第五胸椎棘突右侧约一寸半的地方,发现了一块紫癜。   “他是被人暗算,击中心俞穴而休克昏迷的。”院长神色郑重地说道。   黄乾穗闻言沉吟不语,默默地走出门,来到了书房,警惕的四下里望了望,然后移开墙上的画,打开了保险柜,太极土卵不见了……   黄乾穗满怀心思的走了进来,院长的手掌心里托着两根尾部打着卷的毛。   “并没有蚊子叮过的痕迹,这是从他后颈上拔下来的,绝不是头发。”院长说道。   “那是什么?”黄乾穗惊奇的问道。   “这像是阴毛,但是奇怪的是孟主任的脖子上怎么会长阴毛呢?”院长不解的说道。   院长名叫荆太极,原籍四川峨眉县,不过口音不重,此人和黄乾穗堪称莫逆之交,上次毒杀吴道明和师太的红信石就是荆院长拿来的。   离开了黄乾穗的深宅,荆太极手里握着那两根阴毛,心中疑惑不解。孟祝祺的脖子上是绝对长不出来的,而是有人以极高明的祝由外术手法刺入了他的左右风池穴,那比头发还要柔软的阴毛如要扎进皮肉里,需要灌注极强的内力,毛似钢针一般方可,婺源不曾听说有这等高人啊。   阴毛,又称耻毛,是生长在人类外生殖器上和大腿内侧上的硬毛发。细观此毛,捻在手指中为椭圆形,较普通人的粗壮了许多,说明此人雄性激素分泌极为旺盛,但其色斑白,毛囊也不甚饱满,看起来又是属于中老年男人的,一般已婚中老年男性,普遍肾虚,雄激素几尽枯竭,所以,这是一个老年童子的毛发。   和尚道士?此地虽然寺观不少,但文革后期,和尚道士们基本上都已经还俗了,而且也没有听说谁会有这么高深的祝由外术。   据自己所知,近一段时间内,外地来到婺源的老童子只有一个人,不但身怀高深武功,而且与黄乾穗和孟祝祺二人有过隙,那就是岭南吴道明。   黄乾穗已经将红信石分批量下进了他和师太的饮食之中,难道说他们还没有毒发身亡?   荆太极忧心忡忡地返回了自己在医院内的单身宿舍,自己已经是奔五十的人了,依旧还是孤身一人。   祝由之术,最早的中原巫术,曾经是轩辕黄帝所赐的一个神职官名称,当时巫医合流,“祝”者咒也,“由”者病的原由,以中草药和借符咒禁禳来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能施行祝由之术的都是一些文化层次较高的人,受人景仰,多由师傅带徒弟的方式,口传心授,主要有下阴、入魔、念咒和舞作等,这些招式在现代已被认为是迷信。   所谓的“下阴”只是一种高度入静的表现,而“入魔”则是入静中的观想。许多气功修炼者都会将其看作是一种意念的方式,使人产生一些特异的功能,将人体的潜能最大限度的开发。   后来中医脱离了祝由科,导致祝由之术逐渐没落,最后渗入道家学说,演变为茅山及龙虎山的道术之中。   只有祝由十三科以外的一个秘密旁支在民间悄悄留传了下来,当今非但会此术的人极为罕见,江湖上甚至极少有人听见过。   阴阳锥之术,就是祝由外术中极高深的一种秘术,而且必须是多年的童子方能练成。   荆太极自己本身就是近五十年的童子之身,但师傅却从来没有教过他阴阳锥之术,也许因为师傅是女人,不太方便的缘故吧。   次日清早,荆太极独自驾驶着一辆破旧的救护车离开了医院,先西行朝景德镇,然后转往鄱阳湖方向驶去。   一个时辰后,救护车在一个山脉谷口处停了下来。   荆太极跳下车,举目四望,但见满山遍野都呈现出一片片红色和金黄,晚秋初冬的江南山景真的是别有一番滋味,他想起了杜牧的那首《山行》来,“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做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只有师父这样的世外高人,居于此等风光倚丽的山中,方显隐士之高雅呢,荆太极一面想着,一面朝谷中走去。   师父人称王婆婆,待人和气,甚少与外人交往,以至于没人晓得她老人家竟是数十年前的峨嵋派名宿,更无人知道她还是中原祝由外术的传人。自己少时家境贫穷,曾在峨眉山上寺庙中做过小工,与师父有过数面之缘,自从四川中医学院毕业以后,便分配到了婺源县人民医院,有一次在此山谷中采药与师父偶遇,遂结下师徒之缘。   从此,自己方知世上还存在有祝由外术这样一门异术。   谷中的草房前面的那潭碧水依旧清澈见底,山洞里流下来的溪水如同白炼般,砸在潭中升腾起团团白雾。   老远望见小姑娘萍儿在草屋前面玩耍,身旁站着一个中年农妇。   “荆叔叔来了!”萍儿发现了信步而来的荆太极,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哈,萍儿又长高啦。”荆太极笑着说道,想想自去年春节看过师父后,就一直再也没有来过了。   “婆婆出门去了。”萍儿噘着小嘴儿说道。   “哦,师父什么时候回来?”荆太极悄声问道。   小姑娘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位大嫂是谁?”荆太极问道。   “是婆婆找来看我的,就住谷外的那个村子里。”萍儿回答说道。   荆太极走到草屋前,向那农妇打招呼。   农妇告诉他,王婆婆已经走半个多月了,可能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这期间就由她来照顾萍儿。   真是不凑巧,自己专门带来了自孟祝祺脖子上拔下来的那两根阴毛,准备交与师父验证是否就是阴锥,如果是,那说明祝由外术江湖上还有人懂得,如果两根阴锥是吴道明的,那么岭南吴道明是否与师父存在有什么关系呢?   师父从来没有提到过。   143章   月落西斜时分,吴道明返回了南山村东头的庄园,看看四下里无人,便要提起上墙。   “道兄。”树后转出一人说道。   吴道明一惊,急视之,乃是师太。   “这么晚了,师妹怎会在这儿?”吴道明疑惑道。   师太走了过来,莞尔一笑,轻声说道:“道兄一起身,我就醒了,猜到道兄肯定到婺源复仇去了,本想随后跟去,不料一出来就发现了有人在监视这栋房子。”   “哦,见到人了么?”吴道明问道,心中好生惭愧,自己出来时竟没有发现。   “是孟祝祺派来监视我们的,我把他抓住了,逼问下招供说傍晚时发现了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庄园,那个朱彪他是认得的,而且已经跑回镇里向孟祝祺汇报了,孟让他继续监视。”师太说道。   吴道明潜入婺源黄乾穗家中,已经偷听到了黄乾穗和孟祝祺的谈话,所以并不感到意外。   “现在那人呢?”吴道明问道。   “已经被我点了穴,扔到树丛中去了。”师太回答说。   吴道明沉吟着说道:“看来我们得及早离开这里了,天亮以后,黄乾穗他们就要来了。”   吴道明讲述了自己偷听到的谈话,然后对师太说道:“师妹,现在我们就去同寒生辞行,叫上朱彪残儿一起走,天亮后就来不及了。”   师太点点头,两人纵身跃过高高的围墙,轻轻的落在了院子里,狗舍里,睡眼惺忪的笨笨探出狗头,望了他俩一眼,随即翻身又迷迷糊糊的搂着黑狗睡去了。   吴道明敲开正房的房门,朱医生父子重逢,交谈了大半夜,此刻刚刚入睡。   吴道明和师太进屋后把当晚发生的情况详细述说了一遍,朱医生感到事态较严重。   “寒生,去叫醒朱彪和残儿。”朱医生吩咐道。   不一会儿,朱彪和残儿匆匆走进屋来,身后跟着怀抱孩子的沈菜花。   朱医生简要的讲了发生的情况,然后说道:“你们只好马上启程了。”   “寒生,这是我从太极阴晕里取出来的太极卵,一共是27枚,现在交给你,用在需要它的人的身上吧。”吴道明将那帆布口袋递给了寒生。   寒生打开了布袋,露出了五色土卵,他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用在需要它的地方。”   沈菜花站在一旁看见后,忙悄悄捂住自己的腰间,她那儿还藏着一枚黄色的土卵。   刘今墨牵来了三马匹,朱彪和沈菜花母子骑一匹,吴道明与师太共乘一匹,残儿单独骑一匹,趁着黑夜,离开了南山村,一路向南疾奔而去。   寒生的家中,外人只剩下了老祖母女和妮卡,再就是刘今墨了。   兰儿悄悄拉住寒生,说道:“我离开原来的草房时,带走了那几枚土卵,现在与这袋子里的一起藏起来吧。”   寒生点点头,找了把锄头在院内的一株栀子树下挖了个坑,然后将所有的太极土卵都埋了进去,填好土平整好地面,使之看不出来。   村里的公鸡在打鸣,东方现出鱼肚白,黎明就要到来了。   上午十点,一辆吉普车晃晃悠悠的沿着新修的砂石小路开到了庄园前。   车门开了,黄乾穗走了下来,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孟祝祺,手里还拎着两大网兜水果,腋下夹着一本厚厚的红封皮书,丢失了太极土卵,昨晚被姐夫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大门口站着一个满脸紫癍的老男人,怀里抱着一个桔皮模样皱皱巴巴的婴儿,仔细一看,黄乾穗心下却吃了一惊,那丑陋的男人正敞胸露乳的给孩子喂奶……   “噢,黄主任、孟主任来啦。”站在院子里的朱医生率先打起了招呼。   黄乾穗眼睛瞄了一下,院子里还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面容十分俏丽,明显具有异族特征,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野菊花的自然香味儿,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哈,朱医生,怎么样?房子还满意么?这位小同志是谁呀?”黄乾穗嘿嘿笑道。   朱医生说道:“她叫妮卡,是寒生的朋友,来自苗疆。”   “嗯,不错,这位苗族小同志长的很漂亮哦,是共青团员吗?”黄乾穗眼睛上下不住的打量着妮卡。   妮卡是苗疆的落花洞女,苗疆与中原汉地风俗本就不一般,苗女绝不像汉人女孩那样见人害羞和胆怯,黄乾穗盯着她看,妮卡并不在意,反而睁着那双清澈纯真的大眼睛,落落大方的注视着面前这个中年男人。   “黄主任,二位请屋里坐。”朱医生招呼他俩进屋说话。   可惜啊,只是一个民间女子,对建国的事业无甚帮助,否则娶这么一个漂亮姑娘作儿媳还是蛮不错的,黄乾穗寻思着。   孟祝祺想的可就多了,兰儿既然搞不到手,这个姑娘倒是更有味道呢,小兵肯定会满意的,关键是寒生已有了兰儿,也就不会再发生冲突了。不过还是要先一步请寒生治愈小兵的截瘫,长出新的蛋蛋要紧。   “朱医生,我今天一来看望一下你们父子,看看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组织上会尽力给予解决。二来呢,是给你们送红宝书来啦,祝祺呀,快拿出来吧。”黄乾穗态度极为诚恳。   孟祝祺连忙将腋下的厚书递了过去。   “这是最新出版的毛选四卷合订本,望你们父子加强理论学习,改造世界观,树立无产阶级人生观,全心全意地为中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服务啊。”黄乾穗说的是语重心长。   “老爹。”寒生从门外走了进来。   “啊,寒生,嗯,一个多月不见,人显得成熟了许多嘛。”黄乾穗满意的打量着他说道。   寒生只是礼节性的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寒生,房子还满意么?你和兰儿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可是一定要来喝喜酒的哟。”黄乾穗笑眯眯的说道。   寒生正色道:“说到房子,原来的三间草房虽然简陋,但是温馨,若是老房子还在,我宁愿还在那儿住,老爹,我以后有钱,一定会把建房子的钱还给他们。”   朱医生赞许的点点头,然后说道:“黄主任,无功不受禄,这建房子总共花费了多少钱?我们父子一定要还上的。”   黄乾穗嘿嘿一笑,不予作答,反而站起身来,说道:“我来参观一下各个房间,若是哪有不合适的地方,就和孟主任提好了。”   朱医生明白黄乾穗的用意,反正朱彪和吴道明他们已经走了,看看也无所谓。   黄乾穗和孟祝祺视察了所有的房间,没有见到朱彪的身影,倒是一眼瞥见了刘今墨。   “哦,刘今墨先生在这里啊,真是少见的很呢。”黄乾穗意味深长的说道。   刘今墨冷笑了一声,淡淡道:“我在这儿是请寒生治病的。”   朱医生见状解释说道:“刘先生、妮卡和门口那个带孩子的老祖都是寒生的病人。”   “寒生,首长前两天打电话来,他一直惦记着你呢。”黄乾穗和蔼的说道。   寒生未可置否。   “寒生啊,你上次说过,若是你爹回来了,你答应过给小兵治病的,还说蛋蛋可以重新长出来。”孟祝祺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   寒生板起了脸,缓缓说道:“可是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竟然设置圈套诱骗兰儿,这又做如何解释?”   “误会,误会,我向你赔礼道歉,你想,小兵是个没蛋蛋的太监,能有什么非分之想呢?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求你了。”孟祝祺躬着腰,差点爬到地上去了。   黄乾穗鄙夷的瞥了小舅子一眼,转过来对寒生说道:“孟主任已经认错了,另外,我正式通知你们,组织上已经决定,吴楚山人一家可以正式落户南山村了,下午就派人送上表格来填写,而且可以分到一块宅基地,是这样吧,孟主任?”   孟祝祺一愣,随即忙不迭的说道:“是是是,已经决定了,镇革委会马上出一个红头文件,特事特办嘛。”   寒生心里明白,这些都是以给孟红兵治病为条件的,可是为了兰儿一家能够留下来,自己难道能够拒绝么?   寒生郑重的说道:“治疗的方案我需要想一想,你们先替兰儿一家办理手续吧。”说罢转身离去。   “好好,下午就办。”孟祝祺在寒生身后千恩万谢道。   黄乾穗一看也问不出结果来,于是先行告辞,朱医生送其至大门口,吉普车驶离了朱家。   “你派来监视的人呢?”黄乾穗不满意的问道。   “奇怪,我也没见着,他应该就在这附近的。”孟祝祺也是一头雾水。   “先回到镇上去。”黄乾穗吩咐道。   吉普车加足马力,绝尘而去。   到了南山镇革命委员会的大院,黄乾穗走进了主任办公室,那边早有人端上来热茶。   孟祝祺在传达室问了一下,派出去的人没有回来。   黄乾穗“哼”了一声,说道:“南山村要继续监视,那个吴楚山人一家的事儿,你就抓紧办吧,不然,寒生也不会来给小兵医治的,这个小滑头。”   孟祝祺应声出门安排起草红头文件去了。   黄乾穗沉思片刻,从桌子上抓起了电话,拨通了人民医院院长办公室的电话,对方告知院长不在。   黄乾穗返回了县城,刚到家不久,荆太极登门拜访。   “黄主任,我怀疑吴道明和那老尼姑并没有死。”荆太极拿出那两根阴毛,向黄乾穗解释了他的疑惑和推测。   黄乾穗听罢沉吟良久,说道:“你分析的也不无道理,红信石的毒可以解的么?”   荆太极说道:“急性的送院及时洗胃输液还有治,但是我们给下的是慢性剂量,平时除了稍有疲惫外是难以觉察出来的,当体内积累到临界点突然发作时,即使是洗胃也无济于事了。”   “那时,除非有一个人在他俩身边,兴许能够医治。”黄乾穗若有所思的说道。   “谁?”荆太极惊讶的问道。   “寒生。”黄乾穗答道。   荆太极疑惑道:“寒生?莫非是那个社会上传说曾治好渐冻人症的所谓‘神医’么?不足信。”   “这是我亲眼所见的,因为涉及到国家机密,所以封锁了消息。”黄乾穗说道。   “难道真有此事?他是如何用药的呢?”荆太极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黄乾穗回忆道:“他用一条青色的小蚕虫,先是拔了些患者的阴毛烧成了灰,喂给小蚕虫吃,然后再让患者吃下那蚕虫,同时捂住了患者的口鼻,最后患者放了一声响屁,病就好了。”   荆太极听得目瞪口呆,这简直是荒谬至极嘛,若不是出自黄主任之口,他早就嗤之以鼻了。   荆太极摇了摇脑袋,说:“有机会的话,我倒要见识一下寒生这个人。”   “下午就有机会。”黄乾穗说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寒生,你来一下,老爹有话同你讲。”朱医生见吉普车走远,招呼寒生回到了房间内,轻轻关好门。   “老爹,什么事?”寒生问道。   “寒生啊,你这一路上受了不少苦,治了苗寨头人的脱骨疽,给残儿开刀动手术,治好了梅小影婆婆的青风内障,加上以前的渐冻人症,老爹只想知道,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朱医生严肃的望着寒生说道。   寒生想了想,面色郑重的说道:“老爹,我是从咱家曾祖坟墓下面的古墓里找到了一本书……”于是,他向父亲讲述了那天晚上摸黑回到灵古洞前面的老坟里找丢失的指骨的事儿,后来看到了金井,于是沿着金井挖下去,发现了一座古墓,里面有一具长满白毛的尸首,旁边有个木匣,匣里有本书和一把尺子,原来是一本医书。   “什么医书?”朱医生惊讶之极。   “《青囊经》。”寒生说道。   “《青囊经》!你,你是说当年华佗的……”朱医生惊愕的嗓音都颤抖起来了。   寒生点点头。   朱医生感到脑袋一阵眩晕,寒生忙扶父亲坐下。   “那书在哪儿?”片刻,朱医生镇定下来后问道。   寒生叹了口气,惋惜的说道:“我藏在笨笨的窝里,一起被火烧掉了。”   “……天意如此啊……一千七百年了,世人谁能料到,当年华佗的青囊医书竟然还能流传下来,为我儿子所得呢。孩子,老爹已经老啦,你还年轻,尽你所知的去为天下百姓做事吧,记住,医者,医德为首,医术次之,懂吗?”朱医生叹道。   “我知道了,老爹。”寒生说道。   有人轻轻的叩门,门开了,刘今墨走了进来。   “寒生,你真的要去给那个孟祝祺的狗屎儿子治病么?”刘今墨问道。   寒生沉吟道:“为了兰儿全家,我只能这么做了,况且,为医者,是不能够择人而医的,就像当年华佗,既为一代名将关云长刮骨疗毒,也不拒绝为奸雄曹操医治头风,至于善恶到头,自会得到报应的。”   朱医生欣慰的点点头,寒生这孩子终于长大了。   “他的截瘫是我干的。”刘今墨说道,并讲述了孟红兵百般调戏兰儿,并企图猥亵她时,自己出重手加以惩戒的事情。   寒生闻言心中怒火顿起,但最后还是慢慢的克制住了,待心情平静下来后,缓缓说道:“世上恶人随处可见,是赶尽杀绝不了的。”   刘今墨默默地看着寒生,见他注意已定,叹了口气,说道:“我以独门三阴重手点击了他的大椎穴,真气封闭了他的督脉,若是要解,须第二次重击,泄去滞留在‘三阳督脉之会’内的真气,一个昼夜后方可泄尽。”   寒生略一思索,心下明了,说道:“大椎,督脉本穴,别号百劳,督脉为阳脉之海,其脉入髓,上达清阳之窍,下及元气之根,统摄周身之阳气,故大椎内可通行督脉,外可流走于三阳。刘先生阻断此穴道,使之阳气上不能达清窍,下则难以布达四肢。好,刘先生就随我一起去吧。”   “真是太便宜了那臭狗屎。”刘今墨嘟囔道。   “那我们就给他弄些狗屎好啦,嗯,就叫做‘狗中黄’。”寒生不怀好意的“扑哧”笑了起来。   下午两点钟左右,庄园外面响起了汽车喇叭声。   刘今墨拉开了大门,吉普车上下来了孟祝祺、随从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刘今墨的目光盯在了那中年人身上,那人国字脸,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器宇轩昂,但是自眉间却隐约透出一丝邪气,此人正是荆太极。   荆太极乍见刘今墨,心中更是一惊,此人清癯道骨,鹰鼻隼眼,阴沉之极,太阳穴高高鼓起,乃是一内家高手。   “哈哈,刘今墨,我来给寒生送红头文件了来啦,以后兰儿一家就是我南山镇的户籍了。”孟祝祺打着哈哈,心情愉悦的说道。   “请进。”刘今墨冷冷的说道,声音如金属般刺耳。   客厅落座后,朱医生请吴楚山人过来。   “看,南山镇革命委员会正式下发的红头文件,吴楚山人,以后你们一家就正式落户南山村了。”孟祝祺满脸堆笑道。   山人看了一遍那份文件,内容无非是经镇革委会研究决定同意落户云云,文件下面附有表格,山人抽出钢笔,迅速将一家人的情况填上交给了孟祝祺。   “寒生呢?”孟祝祺问。   朱医生出门喊寒生进来。   荆太极的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走进门来的青年人,中等身材,相貌普通,惟有两只眼睛清澈深邃,神情落落大方,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   “寒生啊,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医治小兵啦?”孟祝祺陪着笑脸问道。   寒生掐指头算了一下,说道:“明天吧。”   “小兵的蛋蛋能治吧?”孟祝祺又追问了一句道。   寒生看了一眼孟祝祺,说道:“明天上午,你找一个外科大夫配合我,准备好手术器械。”   “好好,一定照办,一定照办。”孟祝祺大喜,忙不迭的应道。   寒生扭头向门外走去。   “小兄弟,你准备采用何种治疗方案呢?”身后传来一句浑厚的问话声。   寒生转过身来,望着那位坐在旁边一直不动声色的中年人。   “我刚才忘了介绍下,这位是县人民医院的荆院长。”孟祝祺紧忙说道。   寒生点点头,说道:“方案还没有完全想好,对不起,我还要去进行准备工作。”说吧,转身出门,他对这些人没好感,治疗亦是迫不得已。   荆太极略显尴尬,嘿嘿一笑,说道:“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孟祝祺赶忙起身追出门去,喊道:“我明天一早派车来接你。”   “好吧。”寒生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今墨站在院子里说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抓鼻涕虫。”寒生说道。   鼻涕虫,又名野蛞蝓,其状如蜗牛,但无壳,专门夜间出来活动,蚕食绿色植物,白天则潜伏于近水青苔石缝之中。由于长年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它的身体里含的水分特别多,大约占全身的90%以上。 《青囊经》上记载,此虫汁水可化人肉体残渍,接断骨经络血管,实为天地造化之物。   寒生同刘今墨来到了南山脚下,找到一条阴湿的小峡谷。两人开始扒开灌木,沿小溪边一路寻去。   黄昏时,两人共捉到了十余条鼻涕虫,个头约有三寸多长,浑身黏糊糊的,寒生把它们都放入了一个瓶子里。   回到家中,寒生到厨房抓了一小撮盐,撒在了那些鼻涕虫的身上。   刘今墨好奇地看着寒生兴致勃勃的做着这些事情,他是一个极有深沉的人,不该问的他绝对不会开口。   “鼻涕虫药用取其汁水,往它身上洒点盐,它身体里的水分就会透过皮肤慢慢渗透出来,最后只剩下一张皮了。”寒生对他解释道。   县人民医院住院部,孟祝祺喜气洋洋的走进了病房。   “小兵,寒生终于同意医治你了。”孟祝祺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感。   孟红兵自颈部以下仍不能动,护士们还是尽职尽力的,所以他的身上基本上还没有长褥疮。此刻,听得父亲带来如此喜讯,高兴的大叫道:“蛋蛋,他能让我有新的蛋蛋?”   孟祝祺满脸笑容的说道:“当然,你很快就会有了。”   “太好啦,这家医院里就有两个小护士不错,脸蛋红的像苹果,小嘴儿像樱桃,胸脯上两个水蜜桃,咬一口直流蜜汁。可是做老婆不好,还是要兰儿。”孟红兵吐沫星子喷了孟祝祺一脸。   孟祝祺见儿子情绪高涨,心下也是高兴之极,忙告诉他说道:“小兵,寒生家里来了一个异族的女孩儿,那个脸蛋儿啊,漂亮的简直无法形容,身上还有一股天然的花香,令人销魂,你一定会喜欢的,至于那个兰儿就算了吧。”   “你说的是真的么?”孟红兵板起了面孔道。   “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等你的病好了,我马上带你去看,保准你满意。”孟祝祺说道。   孟红兵躺在病床上,憧憬着有了蛋蛋以后的目标和计划,脸上浮起了淫荡的笑容。 第一百四十五章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来接寒生的吉普车就已经停在了庄园的门口。   寒生手里拿着那只玻璃瓶子,里面的鼻涕虫经过了一夜的时间,果然都只剩下了一张皮,化成的汁水大约有半瓶子之多,十分的粘稠。寒生拿着一双筷子,夹出那十余张野蛞蝓皮扔掉,扣上了瓶盖,与刘今墨登上了吉普车。   今天是婺源县城的大集,老远便见集市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前面停一下。”寒生吩咐司机道。   司机诧异的望着寒生。   寒生笑笑,说道:“师傅你在路边等一下,我要去买点东西。”说罢便与刘今墨跳下了车,朝集市里走去。   刘今墨依旧默默地跟在寒生的身后,没有打听他要做什么。   前面是一排木头肉案,这里是卖猪肉和牛羊肉的摊子,摊主麻利的挥动着砍刀,大声地吆喝着。   七十年代,物质还不是很丰富,猪肉瘦多肥少,人们也大都是几两半斤的称上一点回家开点荤。那时候的公猪也都基本上不阉割,长不大也就屠宰掉了,因此集市上公猪肉较多。   寒生走到一个肉摊前,问摊主道:“我要买两个猪哥佛。”   摊主瞧了他一眼,说道:“我这猪哥佛正是一岁的火候,绝对大补,刚刚宰杀的,还温乎的呢,”说着从案下抓出两只猪睾丸来,“两只五毛钱拿去,便宜着呢。”   寒生掏出五毛钱递过去,买下了这两只新鲜的猪睾丸。   猪睾丸俗称“猪宝”、“猪哥佛”,以形圆色红无残肉者为佳。中医认为,猪睾丸性味甘、咸、温,入肺、肾经,有温肾壮阳,补肺益气之功,适用于肾虚衰之阳萎、咳嗽、喘气和腰膝酸软等症。   寒生打开瓶盖,将两只猪哥佛浸泡在了鼻涕虫液里,然后扣好盖子,满面春风的对着刘今墨说道:“我要把这两个蛋蛋装进孟红兵的老二下面去。”边说着还是没忍住,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刘今墨一听也乐了,心道,这寒生也真是太能搞了,亏他想得出来。   “你再去想法弄一包狗屎来,臭臭那小子。”寒生吩咐道。   “没问题。”刘今墨爽快地答应了,笑着去找狗屎了。   不一会儿,刘今墨用报纸包了一大滩臭烘烘的狗屎回来了,这东西集市上从来不缺。   “还热乎的呢。”刘今墨笑嘻嘻的说道。   两人回到了车上,朝县医院驶去。   “什么味道?”司机噤了噤鼻子。   寒生与刘今墨则笑而不答。   医院病房里,窗台和桌子上摆满了鲜花,孟祝祺和身穿白大褂的荆院长已经等在了那里,孟红兵更是精神焕发,一宿未睡。   寒生和刘今墨推门走了进来。   荆院长的鼻翼翕动了两下,没有作声。   “什么味道,有点打鼻子。”孟祝祺深吸了两口,疑惑道。   “狗中黄。”寒生随意说道。   “就是狗屎。”刘今墨微笑着补充道。   荆太极“哼”了一声说道:“寒生同志,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麻醉师已经等在那里了。”   “不用了,就在这里手术即可,他下面没有知觉,也无需麻醉,直接开刀。”寒生说道。   荆太极一愣,道:“这里达不到无菌环境。”   “没有问题,不会感染的。”寒生放下了手中的瓶子。   荆太极转过脸对孟祝祺说道:“我们还是先研究一下手术的方案。”   孟祝祺眼睛望向了寒生。   寒生道:“要么马上开始,要么我就回去了。”   孟祝祺知道寒生身怀奇术,做事往往匪夷所思,决不能以常理度之,于是赶忙说道:“依你,一切都依你。”   寒生瞥了一眼荆院长,说道:“无关的人可以出去了。”   荆太极微微一笑,道:“我就是配合你手术的外科医生,请吩咐吧。”   哼,不就是一个农村里的赤脚医生么?既未读过医科,又没有经过系统的专业培训,也许祖传有几个偏方,便拿来唬人,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能够让颈椎受损的高位截瘫病人站起来,如何能够让太监长出新的蛋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寒生上前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露出了赤身裸体的孟红兵和他胯下那一团浓密的黑毛。   “那好,首先请院长刮貌。”寒生吩咐道。   荆太极二话未说,手持剃刀,刀光闪烁,那黑色的阴毛如天女散花般纷纷飘落,不一会儿,已经刮得干干净净,像是一只白条鸡光子。   此刻,人们看清了,孟红兵的卵蛋处是干瘪瘪的,只剩下了一张皱巴巴褐色的皮。   “消毒。”寒生说道。   荆太极戴上口罩,套上手术橡胶手套,先以碘酒再用酒精棉球对整个阴部反复的涂抹消毒。   “割开阴囊,注意避开血管。”寒生手指着需要划开的位置和长度,向荆太极示意。   荆太极是多年的老医生了,操刀手法极为娴熟,但见他单手三指捏刀,不晃不颤,无声无息的在阴囊的正面划开了寸许长的一道裂口,只有表皮上的毛细血管微微渗出了一点血。   孟祝祺心疼得不忍再看,紧忙调转过了头去。   说时迟,那时快,寒生早已伸手入瓶,抓出那两只黏糊糊沾满了鼻涕虫液的猪睾丸,扯住阴囊皮,将其硬生生的从刀口处塞了进去,然后拿过瓶子,又朝阴囊内里倒入了少许粘液。   “立刻缝上刀口,手术结束了。”寒生微微笑道。   荆太极是一名医生,他明白,寒生的做法是要移植一对睾丸进去,但是既不连接毛细血管和输精管,也没有见其有任何的防止免疫系统排斥的措施,当然睾丸的移植手术在国内外仍属空白。简直是异想天开,所以他几番想要阻止寒生,但是回过头来一想,祝由术不也是有一些玄之又玄的法术么,既然孟家父子都没意见,自己倒不如索性瞧个究竟,只是,寒生从哪儿搞来的睾丸呢?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竟是从大集上花五毛钱买来的猪的睾丸。   孟红兵下身无知觉,所以一直竖起了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直到寒生说手术完成,才松了一口气。   “小兵啊,你现在刚刚移植了两个蛋蛋。”孟祝祺告诉儿子手术的进展状况。   “真的?个头大不大?爸爸,我以后再也不用吃激素了。”孟红兵兴奋的直嚷嚷。   “大,个头极大,比老爹的还大呢。”孟祝祺安慰儿子道。   荆太极缝好了刀口,再一次的进行了消毒,然后包扎了起来。   “寒生同志,你怎么处理异体排斥反应,是否需要服用降排斥反应的糖皮质激素如强的松类的药物?”荆太极问道。   “不需要,决不会产生排斥的,更不会感染,这瓶子里的药水就是我的独门秘药,不但可以化去残留的腐肉,而且可以接经通脉,那层中性黏液会使免疫系统发现不了异物,放心好了。下面开始治疗高位截瘫,刘先生,准备狗中黄。”寒生说道。   荆太极哑口无言,心道,那就走着瞧吧。   刘今墨顺手拿过来孟红兵吃饭的搪瓷碗,将狗屎倒了进去,满屋子顿时臊臭扑鼻。   寒生对孟祝祺说道:“黄狗属土,其屎中黄性酸,味涩,可接地气,现在你用手将狗屎涂抹到病人的全身,一个月之内不能洗去,明白吗?”   孟祝祺半信半疑的望着寒生:“这……”   “不治就算了。”寒生满不在乎的说道。   孟祝祺见状一咬牙,手伸进碗中抓起一把狗屎,“啪”的一声甩在孟红兵的胸脯上,然后开始涂抹起来……   正面涂完了,又叫荆院长帮忙翻身抹身后面,最后,那碗臭狗屎抹的光光的,一点没剩,连荆太极都蹭了一手。   “好了,你们可以先去洗下手了。”寒生说道。   他俩噤着鼻子赶紧到走廊对面盥洗室里洗手去了。   寒生使了个眼色,刘今墨转身一记重手,点在了孟红兵的大椎穴上,那小子一声未吭,登时昏厥了过去。   孟祝祺和荆太极返回了病房。   寒生对他们说道:“好了,狗中黄药力已经发作,他会昏睡十二个时辰,醒来后就可以活动了。记住,狗中黄须保持整整一个月,如果提前洗去的话,会影响疗效,后果自负,再也不要找我了。”   “一定,一定。”孟祝祺忙不迭的说道。   “走吧。”寒生与刘今墨扬长而去。   孟祝祺与荆太极面面相觑。   荆太极眼睛瞥见了那个装有黏糊糊药液的玻璃瓶子,嗯,寒生的独门秘治的药水,我得拿去化验,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吴道明、师太、残儿和猪彪一家人星夜快马南下,天明时分,已经跑出数十里路。山间雾气霭霭,他们下马在山道旁交叉路口处的一个小食摊,吃了些早点。   吴道明对大家说道:“此地前行人口逐渐稠密,大白天骑马惹人注意,我们应当换乘汽车了。”   大家都认为他说的有理,于是朱彪出面,找了当地的老表,以极便宜的价格卖掉了马匹,然后到前面的集镇,乘上了南行的长途汽车。   不一日,他们一行终于来到了南海边上的大鹏湾。   除了吴道明以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大海。眺望着蔚蓝色的大海,海面上翱翔着的海鸥,大家俱是兴奋不已。   吴道明领着大家躲藏到了大梅沙一户渔民的家里,让大家休息,养足精神,夜里赶潮水偷渡香港。渔民村里的年轻人基本上都跑到香港打工去了,村里只剩下些老人家和小孩,依靠香港那边的汇款过着紧绷绷的日子。   老人家收下了钱,也就不再说什么,出去将一名蛇头带了来,谈好价就等着晚上涨潮了。   亥时初,他们偷偷的登上一条小渔船,驶向了对面的香港。一个多小时后,船停靠在了新界一个隐蔽小山坳的海边上,吴道明带他们穿山越岭,天亮前赶至九龙尖沙咀码头,乘上早班的天星小轮,顺利的渡过了维多利亚海湾,来到了香港岛中环,打的上了半山。   香港的半山是富人区,一栋栋依山面海的别墅掩映在山间树丛中,风景怡人,但是价格昂贵,有头有脸的富豪们大都集中到了这里,吴道明也拥有一套,是当年师父去世时留给他的。   山顶道911号别墅,吴道明揿响了门铃,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佣跑了出来,打开了花园高大的铁门。   “吴先生回来啦。”女佣恭敬的说道。   吴道明介绍道:“这是王妈,在这里做了很多年了。大家请进。”   别墅只有两层,约有七八间房子,二楼露台十分的宽敞,从这里望下去,可以俯瞰整个的维多利亚海湾和对面的九龙。   师太站在露台上,凝眸眺望着远方,眉头微锁,海风微拂撩起她那剩余的白色发丝,仿佛像一尊雕塑,吴道明不由得看的痴了。   “师妹,在想什么?”吴道明在耳边柔声问。   师太轻轻感慨道:“人生如梦,世事无常啊……”   晚餐丰盛之极,全部都是海鲜,白灼基围虾、清蒸石斑鱼、葱姜炒花蟹、清炒响螺片、西芹腰果带子和菜干鸭肾蜜枣汤等等,全部都是王妈的手艺。   席间,朱彪大快朵颐,不住的称赞菜肴的美味。   王妈偷偷的问吴道明,那个怀抱孩子的女人好象怪怪的,怎么不吃饭?吴道明不好深加解释,只能告诉王妈不要管了。   沈才华瞪着黑黑的眼睛,望着大家在吃东西,心中渐渐的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小舌头不住的舔着嘴唇,他已经多天没有进食了。   晚饭后,大家来到客厅,那里有一部电视机,大家在中原还都没有见过这东西,一个方方的匣子,里面可以放五彩电影,简直方便之极。   吴道明给大家播放的是丽的电视台的节目,里面讲的是粤语,大家都听不懂,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转换到无线电视台,正好是重播本年度香港小姐的选美比赛。   “怎么穿这么少?”朱彪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泳装的佳丽们。   一九七五年的香港小姐出炉了,传奇港姐张玛莉戴着王冠微笑望着大家。   “你们知道么?她就是前年去世的功夫影星李小龙的嫂子,曾经是一个街头流浪儿。”吴道明翻译给大家听。   残儿端详着这位港姐,幽幽说道:“比明月差远了。”   吴道明听罢苦笑了下,安慰他道:“我明天就开始去打听明月的下落。”   多日来的赶路劳顿,大家都颇感疲惫,于是陆陆续续的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露台上,沈菜花抱着孩子若有所思的望着夜幕中的星星点点,小才华在母亲怀中昏昏欲睡。   “嗷……”的一声怪叫,发自相隔不远的一栋别墅内,沈才华猛然惊醒了,竖起耳朵倾听着。   第二天清晨,起床洗漱后还未吃早餐,山顶道上响起了一连串的警笛声,一直开到了别墅的外面。   吴道明吃了一惊,忙叮嘱大家不要露面,由他来应付警察。吴道明走出院子,站在了铁门内,透过栅栏看到三四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停在了隔壁山顶道900号的门前,不知道那家出了什么事。   他开门走了出去,来到了警车旁。   就在这时,一付担架从里面抬了出来,担架上盖着白布单,一只毛茸茸的胳膊垂在了担架的外面,那绝不是人类的手臂……   吴道明松了一口气,回来告诉大家没事了,警方不是在搜捕偷渡客。   早餐时,沈菜花母子没有出房间,王妈进屋去问候时,发现婴儿沈才华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熟睡着,肚子胀的老大。   吃完了早饭,吴道明告诫大家先不要随意出门,自己与师太两人前往九龙城寨打听“香江一支花”老阴婆的踪迹。   九龙旺角以北有一条界限街,它将九龙半岛横向一分为二,街南部分称九龙,街北为新界。界限街东街口通往启德机场,启德机场北面就是著名的中港英三不管的九龙城寨了。整个城寨占地只有不到三公顷,可人口却有近五万人,城寨人口密度计算下来相当于每平方公里190万人,是全世界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了。   这里是一块被英国割占而仍是中国行使领土主权的地方,身份非常特别。原来在《中英展拓香港界址专条》中议定,中国官员仍可驻扎九龙城内,并保留附近码头以便往来,城寨因此成了‘界中之界’。但实际上,清朝、国民党时期和解放后,中国都未在此治理,结果城寨成了三不管地方,许多在香港犯了法的人就逃到这里来逃避,寨内藏污纳垢,色情场所、赌场、鸦片烟馆、海洛英馆、犬肉食堂等四处林立。街道狭窄如走廊,居民用水来自八条公家的水管或水井,环境十分恶劣,像吴道明这样有一定身份之人,从来是不会去那里的。   吴道明和师太走进了城寨,本身就狭窄的小道上蹲满了算命看相的术士,每见到有人走过,都会喊上几句,无非是“先生,好福气啊,只是最近会遇到无妄之灾呢”,或是“先生,送您一相,不准不要钱”之类的废话。   吴道明对师太笑道:“九龙城,三教九流应有尽有,就拿这些算命的来说,都是唬人的,哪儿会有真才实学的。”   “不见得吧。”路边上一个浑身邋遢的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说道。   吴道明一听那声音浑厚且中气十足,不由得止住了脚步,定睛望去,原来是一测字先生。   “鱼目混珠,泥沙俱下,世人谁又识得卞氏之玉,隋侯之珠呢?”那人自语道。   吴道明见此人谈吐不凡,遂微微一笑,道:“好,那就烦请先生测一字。”   那人推过笔砚和纸张,吴道明执笔沾墨,不加思索写了一个“尼”字,不料墨汁太饱,落下一滴在字的左边,黑黑的一个圆点。   “不好意思。”吴道明说道。   那人仔细看了看,说道:“天意使然,不必客气。不用说了,先生问的是婚姻,若猜得不错,你想娶一位比丘尼。”   吴道明愣了一下,说道:“怎讲?”   那人指着“尼”字道:“尸下匕字出头为七,七同‘妻’音,尼字旁滴落墨点浑圆如日,‘日’尼,自然是想娶尼为妻了,不过恐怕是凶险之极。”   吴道明冷冷道:“凶险何来?”   “尸下藏匕,凶险自知。”那人头也不抬的说道。   吴道明与相士之间的谈话均是讲的粤语,师太在一旁一个字却也听不懂,只是见吴道明的脸色突然间凝重了起来。   “多字能测么?”吴道明问道。   “请写吧。”相士说道。   吴道明拿过笔来,一挥而就,五个字:香江一支花。   那山羊胡相士一看脸色骤变,忙收拾相摊,说道:“今天不看了,我有事要走了。”说罢,匆匆离去,拐入一条狭窄的巷子里面去了。   “咦,这人怎么走了,钱也没收。”师太诧异道。   吴道明沉吟道:“此人一定知道‘香江一支花’的下落,否则不会如此的恐惧,我们跟上他。”   吴道明与师太加快脚步,也朝那条巷子里追踪而去。   破烂的巷子到处堆着杂物,晾晒着衣物,地面上一滩滩的脏水,转过了几条小巷,前面已经来到了九龙城寨的中心,几个东摇西晃的醉鬼挡住了去路,吴道明用力推开他们,两个家伙站立不稳,摔倒在水洼里,顿时大喊大叫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吴道明没有理睬他们,眼睛继续盯着那匆匆远去的相士背影,就在此刻,前面巷子口出现了几名皇家警察,在盘问着过往的行人。   吴道明拉着师太拐进旁边的岔道上,师太没有香港身份证,不懂粤语,是经不起盘问的。   “我们回去吧,这里面警察盘查的紧,明天我一个人来找那个相士。”吴道明说罢拉着师太匆匆往回走,溜出了九龙城寨。   既然出来了,吴道明索性带着师太去海洋公园看看,师太饶有兴致的跟着转了大半天,中午来到一家酒楼,点了几样小菜。   两人一面吃饭,吴道明无意之间留意到了大堂内的电视机播报的无线台粤语午间新闻,“香港岛惊现吸血鬼!昨天深夜,山顶道900号住户一只名叫‘杰弗’的五岁雄性大猩猩惨遭割喉……”   吴道明吃了一惊,急忙放下了碗筷接着往下看,原来那户人家早上起来发现杰弗横尸在花园的草坪上,颈动脉被咬穿,体内大量的鲜血被吸食走,警方正在全力追查凶手,据警方发言人称,凶手极有可能不是人类……   吴道明心下自然明白,那是沈才华干的。   “快吃,吃完赶紧赶回去。”吴道明急忙对师太说道。   两人匆匆吃完饭,结账后打的返回半山别墅。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门山鬼谷洞里,阳公老僧从刹那间的惊愕之中恢复过来,也正是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野拂当年所冒死珍藏的这三坛子带有鼠疫病菌的跳蚤,就是为了消灭入关的满清八旗而预留下的复仇种子,如此说来,这三个坛子可以毁掉一代大清朝,堪称宝藏当然不为过。   在地上的手电筒光中,三只瓷坛里面涌出来的跳蚤绝对不少于数百万只,它们在坛中封闭了三百年,此刻见到了温血的人类,遂一哄而上,拼命噬咬起来,连刚刚中弹而死的人也不放过,兑二、震四、巽五和那些已死血液尚未完全凝固的尸体上爬满了吸血的跳蚤,一波又一波,就连被多尔衮青色弯刀削掉的那两只头颅上面,也同样叮着一层黑麻麻的跳蚤。铁掌柜和几名幸存的手下,也都无一幸免,成群的跳蚤先蹦到他们的腿上,然后跃上全身,钻入衣服里撕咬,铁掌柜等人摔倒在地,淹没在跳蚤的洪流中。几个人忍着巨大的痛痒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   奇怪的是,跳蚤们绕过了阳公老僧,一只也没有过来,阳公冷笑了两声。   “师父,你没事吧?”乾老大从石坑里的夜明沙中爬起,来到阳公老僧身旁。   阳公点了点头。   关东黄龙府,也就是现今的吉林省农安县,曾于1940年6月发生过鼠疫大流行,是当时日本关东军“731”部队施放鼠疫菌所造成的。11月间,细菌试验已经达到其目的后,日军重新组成“满铁新京临时防疫委员会”,即农安派遣队(亦称鼠疫歼灭队),共千余人,其中包括伪警察官、伪团兵,日本警备队,日本关东军卫生将校,哈尔滨赤字衣,哈尔滨医大师生等,对农安县城的疫源一举扫荡,将县城所有地方经过近一个月的彻底清毒,反复进行了检疫后,“满铁伪新京临时防疫委员会”于同年底宣布农安县鼠疫解除。县城几万居民如同在人间地狱里熬过了165天,幸存者的身上均具有了免疫力,这其中就包括了阳公老僧和乾老大。   跳蚤们具有一种天生的洞察力,所以直接放过了他俩,直接攻击那些没有免疫力的人。   阳公老僧的肺部被一枚子弹洞穿,产生了气胸,还好未伤及要害,其余的不过是些皮肉伤,他已经自行封闭了手太阴肺经的穴道,暂时无大碍。   “师父,我们得出去,采药为您疗伤。”乾老大说道。   “好吧,就从原路返回吧。”阳公老僧说道。   乾老大扶师父站起身来,然后将其背在身上,就在这时,他俩听到了一阵“隆隆”如万马奔腾般的声音朝这边而来,脚下都震动了起来,两人顿时脸色大变,他们知道,这是白色巨鼠们苏醒了……   关东黑巫的脑尸毒气并没有令岩鼠和阴蝠们昏迷太久,当湘西老叟他们刚刚离开鬼谷洞的时候,岩鼠们便接二连三的苏醒了过来,?们一哄而上,噬咬起地上已昏厥赤裸裸的离三来,转瞬之间,风卷残云,吃得连骨头渣子都没能剩下。   红眼阴蝠们则飞上了岩洞顶,倒挂在那里休息。阴蝠首领一振双翼,朝甬道深处飞去,那里有他的老婆和新出生的孩子们。   铁掌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的望着那些白色的巨鼠们疯狂的扑上来,顿时眼睛一黑,昏死了过去。那几名手下正被跳蚤叮咬的满地打滚,忽觉周身剧痛,眼前满是晃动着的白色身影。   时间不长,石地上留下来一滩滩的血渍,所有人的躯体都已经被吞食得一点不剩。   白色的岩鼠大军随即朝甬道里冲去,瞪着血红的眼睛,嘴里滴着口涎,发出阵阵迫不及待的咆哮声。   跑在头里的数十只白色巨鼠已经跃到了地上死尸的身体上,开始了疯狂的撕咬,其余的则朝着阳公老僧这边扑来。   “咚咚咚”,乾老大敲起了萨满手抓鼓,然后背起了阳公老僧,从容的向鼠群走过去。   白毛巨鼠们停止了撕咬和低吼,默默地闪开了一条通道,乾老大一面打着鼓,一面走过通道,鼓声渐渐远去,岩鼠们又一拥而上,重新开始吞噬起地上的尸首来。   乾老大背着阳公老僧出了岩洞石门,沿着石阶一面打着鼓点,一面走下去。   最后终于来到了水下暗道的入口,轻轻放下阳公老僧。   “师父,您的身体能否潜的出去?”乾老大小心翼翼的问道。   “什么话?这点小事儿难得住为师么?”阳公老僧鄙夷的说道,然后闭住气,一头扎入了水中。   乾老大也紧接着跳进了冰冷的月湖水里。   初冬的阳光暖洋洋的撒在了月湖水面上,雾气在慢慢的消散着,阳公和乾老大赤条条的从水中上了岸,两人从头到脚,已经是光秃秃的,一根毛也都没有了。   白雾弥漫的半空里传来“吱吱”的叫声,那是阴蝠首领夫妇带着?们刚刚出世的孩子,朝着寒生一行人的方向飞去了。   阳公右胸处的一个弹孔中依旧有一丝血水流淌下来,十年的准备,竟然是个如此的下场,他禁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乾老大取来了下水前脱下的衣服,帮助师父穿衣。   “僧衣就算了,做了十年的和尚,早就烦了,就换上兑二的衣裳吧。”阳公穿上了兑二那身藏青色的中山装,倒也十分合体,摸了摸衣服口袋,里面竟然还有一沓人民币和几张花花绿绿的港币。   “师父,我们须尽快脱离天门山,以免被那湘西老叟发觉。”乾老大说道。   “等等,”阳公的鼻子嗅了片刻,说道,“我闻到了老祖和我女儿的气味儿,一直朝东去了,我们也同样往东去。”   在乾老大的搀扶下,两人缓缓向东面的雪峰山方向走去。   路上,乾老大采了些止血消炎生肌的草药,咀嚼后敷在了师父的伤口上。一连几天,他们走走停停,那阳公本就是武功奇高之人,内力充盈,这点伤挨到绕过雪峰山,过桃源到了洞庭湖边的时候,就已经基本上痊愈了。   “师父,我们接下来呢?”乾老大说道。   “老祖带着孩子往东行,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与寒生他们一道回江西去,我记得寒生他们是来自婺源,我们就去那儿吧。”阳公说道。   “师父是想……”乾老大问道。   “当然是去找回我的孩子啦,为师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才有这么一个女儿,是断然不能丢掉的,至于那个老祖么,简直就是一个丑八怪,反正阴精已经采光了,干脆吃了她的脑子,她也算是在为师的身体里,一起共同的照顾孩子嘛。”阳公嘿嘿笑道。   乾老大不觉心中一股寒气升起,他陪着笑脸分析道:“寒生那伙人里面,我看除了青田刘今墨和那个白发老尼之外,其余人的武功都是泛泛之辈,不过,即使他们全部都算上,也不是师父您的对手。”   阳公点点头,说道:“普天之下,除了湘西老叟和那个叫做朱彪的人之外,为师恐怕是再无对手了。”   两人打定了主意后,在湖边的一个集镇上,乘上了长途汽车,不一日,就已经来到了赣北的婺源县城了。   江南小城婺源,放眼望去,夕阳西下,白墙灰瓦,飞檐翘角,小桥流水,满街的徽式民居给人一种恬静悠闲的感觉。   阳公隐身天门山寺十年,真的是感觉到了一种世事人非的沧桑,为求野拂宝藏,损失了七个徒弟,如今八旗子弟只剩下一个乾老大了,逝者如斯,令人唏嘘不已。   两人住进了一家名叫“人民旅社”的小旅馆,然后来到了县城的正街上,找到了县邮政局,阳公要乾老大等在了外面,自己走进去打一个长途电话。   电话接通了,从京城那边传来了记忆中的那个熟悉的声音,阳公告诉了对方,野拂宝藏其实是一个骗局,乃是野拂当年封存的三坛子带有鼠疫的跳蚤。   “如此说来,明朝末年和李自成的农民军毁于鼠疫的说法是真的了,所谓7000万两白银的野拂宝藏纯粹是后人杜撰的。”京城那边的声音显得十分的失望。   “是的,我若不是体内对鼠疫有免疫力,也不可能活着回来了。”阳公说道。   “好了,野拂宝藏的任务取消了,接下来,你要替我做一件事情。”那人说道。   “什么事情?”阳公问道。   “你现在什么地方?”   “江西婺源。”阳公回答。   “你替我去干掉一个人。”   “什么人?”阳公接着问道。   “青田刘今墨。”电话听筒里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我到哪里去找他?”阳公心中微微一笑。   “你去找婺源县革命委员会主任,他的名字叫黄乾穗,但不要对他透露半点口风,我会安排他尽快与你联络,你住在哪里?”   “婺源县人民旅社。”阳公答道。   听筒里传来嗡嗡的忙音,对方已经撂下了电话。   阳公走出了邮电局,乾老大迎了上来。   “我们需要去杀一个人,青田刘今墨。”阳公说道。   “我想,他应该同寒生在一起。”乾老大说道。   “嗯,尽管刘今墨的武功同江湖经验都十分老道,但杀他并不难,不过最好是要避开那个朱彪。”阳公沉吟道。   乾老大点点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阳公说道:“别急,我在等一个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月色清凉,南山村已沉入梦乡,旷野中雾气霭霭,风儿也停了,一切都显得异常的静谧。   刘今墨站在了庄园的庭院中,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乡愁。   遥远的浙东南,记忆中的青田老家仿佛已经淡漠了,只记得草房门口的那株大树,树下父亲和哥哥被缚在那儿遭受凌辱的场面。唉,转瞬间已经数十年过去了,自己也是懵懵懂懂的在江湖之中飘泊,身不由己,直到遇上了寒生,这才猛然间清醒,叹为折服,此生终于可以活得有点目标和尊严了,他愿意尽自己平生所学,保护寒生,浪迹中原,在民间治病送药,解民于倒悬。   江湖险恶,往往并非是“月黑风高杀人夜”,而恰恰相反,越是月明风清,良辰佳宵,越是血染罗帐,祸起萧墙。   今晚,他心中就有一丝慌慌的感觉。   刘今墨轻轻一纵身,跃出了围墙,站立在了旷野之中。   山林间升腾起片状的白雾,耳边偶尔听到几声虫鸣,四下里清凉寂寥,月色如水。   才华也不知怎样了,一想起他那柔弱的小嘴儿咬在自己乳头上的感觉,顿时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沁骨入髓……   一丝清风自脑后飘来,暗香浮动,刘今墨扭头一看,一个白色的身影,神态极优美如飞天状自院墙内悄然飘出,落在了身旁。   “刘先生,夜深了,还不休息?”妮卡轻轻问道。   刘今墨淡淡一笑,说道:“是啊,你也睡不着么?”   妮卡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望着皎洁的月亮,怅然道:“世人只知苗疆的落花洞女纯洁如月,明眸似星,貌美如花,吐气如兰,可是又怎知其相思之苦……”   刘今墨点点头,一路之上,他早已看出这位苗家少女的心思,可是世事往往不如意十之八九,大凡天意如此啊。   “妮卡,寒生已有婚约,兰儿也是个纯真的好女孩儿,你尽管有意,然而却是不会有结果的。”刘今墨善意的劝慰道。   “落花洞女只会嫁给山神、树神和井神,可是我却一心一意的想在医神的身边,纵使不能嫁与他,每日里看着他也就知足了。”妮卡幽幽道。   “唉,天下好男人不是没有,何必自寻烦恼呢?”刘今墨说道。   “可是,我喜欢他的心地淳朴,用心专一,慈悲和善良。”妮卡叹息道。   “这只是一方面,”刘今墨想了想,又说道,“有一个青年,尽管心目中的姑娘早已有所属,并不爱他,可是为了保全姑娘的荣誉,他宁肯付出生命的代价,死而无憾。你说,这样的人,是否值得去爱呢?”   “是的,值得去爱。”妮卡答道。   “残儿,他就是残儿。”刘今墨说道。   刘今墨向妮卡讲述了天门客栈里的那个血腥的夜里,残儿为了保护明月而身负重伤,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替明月盖上了棉被……   两滴晶莹的泪珠挂在了妮卡长长的睫毛上。   “哈哈哈,太感动人了,世间竟还有如此痴情之男子,真是难得啊。”树后转出一人,正是乾老大。   刘今墨大吃一惊,方才只顾对妮卡讲话,没能察觉树后有人,实在是太大意了。   当他看清楚说话之人竟然是关东老客乾老大时,心中不仅一凛,暗道,他们不是全部葬身鬼谷洞了么,怎么又突然出现在了江西?   “你怎么……”刘今墨问道。   乾老大嘿嘿一笑,道:“你以为我们都死在鬼谷洞了吧?不错,有惊无险而已。”   刘今墨知道其来者不善,身体遂加以戒备,口中说道:“你们来到江西,所为何事?”突然,他脑中警觉起来,心道: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既然乾老大都能逃出鬼谷洞,那么他师父阳公老僧更是不在话下了……老祖和孩子……阳公老僧已经进了庄园!   “妮卡,我们回去!”刘今墨话未落音,早已飞身纵上了围墙。   此刻,阳公正在老祖的房间里。   今日傍晚时分,阳公师徒在街上吃过了晚饭,就早早的回到了那家旅社中休息,一个自称姓孟的矮胖中年男子来到了房间,交给阳公一封信,二话不说就离去了。   信中只有几个字:青田刘今墨现在南山镇南山村东一座徽式庄园内。并附有自县城前往那里的路线草图。   阳公知道,这就是婺源县那个姓黄的人送来的。   两人连夜行动,一路上按图索骥,月上中天的时候,就已经赶到了南山村。   那座徽式的庄园外面,月光下站着刘今墨和湘西老叟的那个美丽的侍女。阳公吃了一惊,莫非湘西老叟也来到了这里?“小心驶得万年船”,鬼谷洞里的那场血腥厮杀令他心有余悸。   阳公吩咐乾老大拖住刘今墨,自己则偷偷潜入庄园内,准备人不知鬼不觉地带走自己的孩子,若是被湘西老叟发觉的话,恐怕麻烦可就大了,况且还有一个高手朱彪呢。   至于刘今墨,自己出来时顺手除去应该是费不了多少时间的。   阳公绕至庄园后面,悄无声息的翻墙入内,凭着自己多年练就的敏感嗅觉,径直的来到了西面的一间厢房门前,以手试了试,里面已经插上了门闩。   阳公掌心贴在了门板上,一点点加大发出的内力,门里铁质的门插渐渐的变形,最后“嘭”一声轻微的响动,门插脱开了,阳公轻轻推门闪身进屋。   那一声响动尽管极其轻微,但是梦中的老祖还是惊醒了,她睁开了眼睛,刚刚张口,准备喝问时,一个黑影已至床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是我。”耳边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老祖一惊,猛然坐了起来,说道:“你们不是在鬼谷洞里都死了吗?”   阳公嘿嘿冷笑了两声,说道:“我阳公是什么人,岂会轻易就范?”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老祖问道。   阳公“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闲话少说,赶快穿衣服带上孩子,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老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俩都不能走,寒生正在想办法医治我们的孩子呢。”   “我们的孩子怎么了?”阳公诧异的问道。   “还说呢,你这个采阴补阳的老淫僧,你不但害了我,而且还害了我们的孩子,你看她,刚出生就像个八十岁的小老头子,若不是寒生来医治,肯定活不了多久,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老祖忿忿的说道,眼泪在眼眶里直转。   阳公心中顿时犹豫了起来,自己采光了老祖的阴精,她的死活自己从来没考虑过,但是孩子生成个怪胎,若是就这么带走了,世间真的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够医治了。   “阳公老僧,你究竟想怎样?”院子里突然传来刘今墨的喝问声。   阳公见身藏已经暴露,匆忙说道:“你要让寒生尽快治好我们的孩子,我会再来的。”说罢,身形一晃,已然出了房门。   月色清凉如水,刘今墨站在院子中央,双手举至胸前,蓄势待发。   听到声音,吴楚山人及寒生和朱医生都从房间里出来了,阳公目光扫过,没有发现湘西老叟和朱彪,心下立时犯疑,未知虚实,还是不能贸然出手的好。   “哈哈哈,我不过是来看看我的女儿,你们何必如此紧张,如临大敌呢?”阳公双手一摊,笑将了起来,同时眼光游移不定。   阳公一句话,说的还真不无道理,父亲看女儿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刘今墨闻言竟然一时语塞。   寒生走上前来,说道:“阳公师傅,你女儿先天缺阴,这与你的恶行有着极大的关系,我现在尽力挽救你的孩子,你尽可放心,这是一个医生的职责。”   阳公面色恭敬的说道:“寒生,可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   寒生沉吟道:“我这两天考虑了一个方法,应当会有效。”   “什么方法?”阳公急切的问道,他本身是一个武学奇才,触类旁通,对医理也并不陌生。   寒生说道:“沈才华,天生阴气过盛,若是能与你女儿阴阳平衡一下的话,我想这两个孩子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那孩子在那儿?”阳公点了点头,问道。   “香港。”寒生回答。   墙头上出现了白衣少女的身影,月光下飘飘然若仙子。   阳公见众人神态娴定,并无惊恐之意,更加坚定了湘西老叟或是那个高深莫测的朱彪就隐藏在附近的想法,看来今天暂不适宜对刘今墨下手,自己虽然枪伤已好,但是毕竟初愈,拿手的“痰功”多少打了折扣,面对如此多的高手,头脑一定要万分的冷静,他想。   乾老大此刻也跃进墙内,走至阳公的身边。   “师父。”乾老大轻声说道。   阳公正欲询问,那边厢房的门打开了,老祖抱着孩子走上前来。   月光下,秃头女婴满脸皱纹,瞪着一双布满血丝发红的眼睛望着阳公。   “孩子,让为父的抱抱。”阳公伸出双手摩挲着女婴额头上的皱纹,心中不免酸楚的说道。   “啪”,女婴小嘴儿一张,一小口粘痰飞出,击中毫无防备的阳公嘴角上。   阳公心中一热,伸出大舌头一舔,竟然卷进嘴里吃了下去……   好孩子,从小便看得出是一位武学奇才,阳公的眼睛湿润了,此一刻,什么野拂宝藏也好,杀刘今墨的任务也罢,统统抛到脑后去了,他那卑劣血腥龌龊的一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   “阳公师傅,老阴婆在香港什么地方?”寒生正色的问阳公道。   阳公转过身望着寒生片刻,最后说道:“九龙城寨客家寮。”   “阳公师傅,阉人覃能使肉尸恢复至中阴身么?”寒生又问。   “听‘客家圣母’白婆婆说可以。”阳公答道。   “白婆婆是谁?”寒生追问道。   阳公踌躇了一下,说道:“我也只见过她一次,那还是民国五十七年的腊月,我与老阴婆结婚那日的夜里,入洞房时,见到一个老太婆盘腿坐在了火炕上,这时我才知道她就是老阴婆的师父,‘客家圣母’白婆婆,天还没亮,她就走了。”   “白婆婆还活着么?”寒生若有所思的问道。   “十年前还在香港九龙城寨客家寮,现在就不清楚了,若是活着,总有100多岁了,她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阳公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阳公师傅,我要带老祖母女去一趟香港,救治你女儿和沈才华,同时想找一找老阴婆和她师父白婆婆,你能帮助我么?”   阳公一听踌躇起来,这个刘今墨看来暂时还不能杀,若是能够死于自然事故最好,这样京城那边既交代了,寒生这里又不会引起怀疑,自己的女儿也不耽误治疗。   “就你自己去么?香港那边能人异士和黑帮很多,都是解放时跑过去的,对大陆这边怀恨在心,所以得有人保护你才行。”阳公试探着问道。   寒生不假思索的说道:“这点放心,有刘先生陪我去。”   阳公心中窃喜,在香港搞一个交通事故之类的东西太容易了。   他微笑道:“我答应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孟红兵于十二个时辰后悠悠醒转。   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感觉到浑身通体发热,尤其是胯部胀胀的如火炙一般,一种从来都未曾有的充盈愉悦感弥漫在臀部,他下意识的用手去抓了抓,触到了一个硬硬的像棒槌一样的东西……   孟红兵突然间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阴茎,而且正在勃起!随即又发觉原来自己的手竟然能动了……   “啊……”他发出了一声发自肺腑深处的呐喊。   正站在走廊里和荆太极说话的孟祝祺,猛然间听到了房间内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浑身一抖,忙推门进屋,他和荆院长已经守候好一阵了,等待着十二个时辰的到来。   两人冲到了病床前,“小兵,你怎么了?”孟祝祺焦急的问道。   孟红兵兴奋得面色通红,只见他一把掀开了被子,露出赤裸的身子,跨间巨大的阳具威武的耸立着……   “你……能动了!还有蛋蛋也好用了……”孟祝祺霎那间泪水模糊了双眼,竟然喜极而泣。   “奇迹!邪门!太邪门了!”荆太极不停的低着头在地上转着圈子,口中惊叹道。   孟红兵“腾”的坐了起来,欢喜地盯着自己的胯间,然后“嗖”的一声跳下了病床。   “孩子,你要干什么?”孟祝祺急忙拦住了他,并急忙问道。   “我要去找兰儿……嗯,还有你说的那个冒香气的异族女孩。”孟红兵轻轻的摩挲着阳具说道。   “不行,孩子,你现在还需要静养,寒生说一个月之内也还不能够洗澡。”孟祝祺好言相劝。   “一个月!那怎么行?身上臭死了。”孟红兵嚷道。   “乖乖听话,快躺下。”孟祝祺哄道。   “不行,给我衣服,我要回家。”孟红兵推开父亲,到处找衣服。   “他目前可以回家调养了,但最好还是住在县城里,以便可以随时观察。”荆太极说道。   “好好,我帮你穿衣服,然后住到你姑父家里面。”孟祝祺自橱中拿出洗净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裤,协助儿子穿戴好。   “你们可以先走了,出院的手续我来办,晚上我再来黄主任家复诊。”荆太极说道。   孟祝祺父子走出医院,路人无不掩鼻回头望望,狗屎的味道酸臭依然,几只绿头苍蝇在头顶不停的嗡嗡盘旋着。   孟红兵一面走着,一面不住的回头张望,但他自己并未意识到,他的目光大都停留在身材肥胖的女人臀部上。   医院距那座深宅大院并不远,转过几条胡同就已经到了。   客厅里,黄乾穗左右打量着身体痊愈的孟红兵,满意的不住点着头,口中说道:“嗯,不错,想不到那个寒生医术如此之高,太令人惊讶了。哦,小兵啊,你都想吃些什么,姑父晚上为你接风。”   “我想吃母猪屁股……”孟红兵脱口而出。   “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母猪的后丘,没想到小兵不但是病好了,而且人也变得幽默了。”黄乾穗被逗乐了,哈哈笑道。   “姑父,爸爸不让我泡澡,你闻闻这身上有多臭。”孟红兵噤着鼻子说道。   孟祝祺急忙说:“这是寒生特意叮嘱的,一个月内绝不能冲凉洗澡的,否则后果自负。”   “嗯,既然寒生这么交待的,你就忍上一个月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想当年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一年也泡不上一次热水澡,要多多向老一辈的革命家学习,懂吗?”黄乾穗教训道。   “姑父,建国表哥那儿已经升到多大的官儿啦?”孟红兵突然想起来,于是问道。   黄乾穗神秘的笑了笑,说道:“正在中央党校学习呢,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姑父快说呀。”孟红兵催促道。   “嗯,一位中央领导的千金看上了我们建国,现在他们正在热恋呢。”黄乾穗喜盈盈的说道。   “恭喜啊,姐夫,这样对建国的仕途就更加有利啦。”孟祝祺表现出非常快活的样子,心里面却是酸酸的,小兵好吃懒做,连个工作都不愿意干,再看看人家建国,将来入主京城,黄袍加身,那是何等的威风啊。   黄乾穗兴致盎然,接着说道:“那位领导,我就不说是谁了,他亲自接见建国了,问建国喜欢他女儿的哪一点,你们猜建国怎样回答?”   “怎么回答?”孟祝祺父子异口同声的问道。   黄乾穗清了清喉咙,像是建国亲自在讲话一样:“首长,您是老一辈的革命家,我万分的敬佩您老人家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崇高风范,我同样敬佩您的女儿,她自幼能够得以在您的教悔下茁壮成长,这是多么令人向往啊。以后,我也能够像她一样了,每时每刻聆听着您的教导,在您的关心和帮助下成长起来,做一个合格的红色革命接班人,确保你们革命老前辈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江山永远不改变颜色。”   “讲的多好啊。”孟祝祺嘴里不住的啧啧称赞,心中却暗道,简直肉麻之极。   “爸爸,我也要参加工作。”孟红兵一脸刚毅的说道。   “真的?太好了,你终于受到教育了,快告诉爸爸,你想做什么工作,爸爸一定为你安排。”孟祝祺喜出望外的说道。   “爸爸,我想去养猪场工作。”孟红兵说道。   孟祝祺面孔一板,愠怒道:“没出息,你怎么要想到那儿去工作呢?不行。”   “我就是要去。”孟红兵气囊囊的坐在了椅子上。   “哎,祝祺呀,革命工作不分贵贱嘛,我看你的觉悟还不如小兵呢,”黄乾穗不满意的训斥着,然后和颜悦色的对孟红兵说道,“小兵啊,姑父支持你,养猪也是革命工作,你和建国只不过是革命工作分工不同,绝无贵贱之分,你先去做县养猪场的场长,等工作熟悉了,立刻写一份入党申请书上来,锻炼一下后,我再调你来县委工作。”   孟祝祺恍然大悟,说道:“这样啊,那好,爸爸没意见了。”   黄乾穗哈哈一笑,转身出去了。   晚饭时,餐桌上那两大碗的红烧母猪肉几乎都被孟红兵吃掉了。   孟祝祺看着有些心痛,孩子瘫痪了以后,在医院里只能够吃些流质食物,可苦了他了。   次日,孟红兵正式来到了婺源县国营养猪场上任了。   两名属下陪着他视察猪场,首先来到了公种猪的猪舍,里面有三头雄壮的黑色公种猪,个头极大,体重有五百斤左右。为首的那只尤为彪悍,见到孟红兵一行走来,突然鬃毛竖立,两眼圆瞪,呲出了獠牙,吐着白沫,狂吼着向孟红兵扑来,撞得猪栏咚咚直响。   孟红兵吓得脸色发白,倒退了好几步。   “咦,奇怪,平时?们挺温顺的呀,今天是怎么了?”属下诧异的说道。   “整个场里就只有三头公种猪吗?”孟红兵询问道。   “是的,孟场长,一头公猪可以管两百多头母猪的配种需要,咱们场里有五百头母猪,够用了。”属下解释道。   “嗯,那?们三个不是很辛苦?”孟红兵问道。   两名属下一下没有弄明白孟场长的意思,不解的问道:“孟场长的意思的是?”   孟红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摆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   接着他们来到了老母猪的猪舍,母猪们有的正在睡觉,嘴里打着呼噜,有的躺在了地上,正在给猪宝宝们喂奶,还有的在吃着食,见到有人过来,立刻涌了上来。   母猪们摇晃着脑袋拱向了孟红兵,扭动着肥大的屁股,摇着小尾巴,嘴里发出“唧唧”的哼声,目光中流露出温存的眼神。   “孟场长,您真的一点官架子都没有,和我们一样,身上也都是臭烘烘的味儿,您看连母猪都跟您好有缘,这些平时胆小的母猪今天可一点都不认生呢。”属下颇为惊奇的说道。   孟红兵伸出手来抚摸着母猪后颈上的鬃毛,说道:“其实她们的确是蛮可爱的,她们怀胎生下了一窝窝的小猪,长大后上了人民的餐桌,无怨无悔,这种精神难能可贵啊,所以,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她们也是我们的阶级姐妹,因此,我们要关怀她们、爱护她们。”   “阶级姐妹?对对,孟场长您讲的太精辟了,?们这是一种共产主义大无畏的无私奉献精神啊,我们怎么从来都没有想过呢?今后我们一定要加强政治学习,提高思想觉悟。”属下诚恳地说道。   望着那些体态丰腴,风情万种的母猪们,孟红兵感到胯下逐渐的膨胀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   吴道明与师太匆匆赶回到了半山别墅后,便径直来到了朱彪的的房间。   小才华已经睡醒了,精神似乎异常饱满,正坐在床上玩,沈菜花坐在一旁微笑望着他,脸上的戾气几乎已经见不到了。   “朱彪,我们出来说话。”吴道明招呼道。   小才华抬起了头,看见吴道明和师太进来,黑色的瞳孔调着焦距,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你说什么?才华杀死了一头猴子?”朱彪疑惑的说道。   “不是猴子,而是一头体重达300多斤重的非洲大猩猩。”吴道明加重了语气更正道。   师太在一旁插话道:“其实我倒想,小才华在夜里抓一只夜盲症的鸡有可能,但那可是一头凶狠的非洲大猩猩啊,恐怕几个成年人也不是?的对手。”   吴道明点点头,说道:“嗯,一个多月的婴儿孤身屠杀了一头大猩猩,的确是荒唐,这事暂时不要再提了。朱彪,我和师妹今天前往九龙城寨探访,已经有了一点眉目,但是最近皇家警察搜捕盘查大陆偷渡客很严,明天,我自己单独再去,你们看好小才华,尤其是在夜间。”   朱彪一把抓住吴道明的手,凄然道:“菜花的脚趾已经在发痒了,求求你尽快找到白婆婆,救救菜花。”   吴道明沉吟道:“那好吧,我下午再去一趟九龙城寨。”   中午过后,吴道明再次下山,渡过维多利亚海湾,来到了九龙。   尖沙嘴的大街上,巨幅的大白鲨电影海报比比皆是,这部由史蒂芬•斯皮尔伯格执导,理查德•德莱弗斯主演的灾难大片在香港创造了1975年度的票房冠军。   “快看?,港岛半山惊现不明生物,冷血屠杀大猩猩杰弗,买《快报》啦…”报童摇晃着手中的报纸,大声吆喝着,路人纷纷驻足,上前买报。   吴道明也要了一份,边走边打开报纸,头版头条上刊登着一幅照片,一只大猩猩仰面朝天的倒在草地上,颈部鲜血淋漓,瞪着一双茫然失神的眼睛。   新闻大致内容说道,港岛半山的山顶道900号主人早起发现,已经养了几年的大猩猩杰弗倒毙于园内的草坪上,随即报警。警方证实,杰弗死于颈动脉断裂,大量失血造成休克而死亡,但是杰弗颈部的伤口并非利器所造成的,而是留有齿痕,说明是被某种生物咬断了血管,至于究竟是何种生物,警方正在做进一步的尸检鉴定,据说,港大及理工大的生物学教授已经受邀协助警方进行调查。警方称,近期内皇家警察将会加强巡逻,但是告诫市民,夜间尽可能避免单人外出。   另有报道,旺角已有人发起组织民间狩猎队,准备与不明生物开战,誓死保卫香港。   还有报道,香港一位著名预言家声称,自昨天晚上零时起,已有一伙外星人混入了香港。   吴道明苦笑了一下,顺手将报纸丢进了垃圾桶。   九龙城寨,依旧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吴道明仔细望过去,没有发现上午的那个测字相士的踪影。   吴道明走到旁边的一个风水摊前停住了脚步。   “先生,您是要看相呢还是相宅?”摊后危襟正坐的那个中年男人盯着吴道明说道。   “麻烦打听一下,上午在您旁边的那个测字先生呢?”吴道明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看见。”   “您知道他的名字么?我怎么可以找到他?”吴道明接着问道。   那人笑了笑,说道:“先生,九龙城寨的人,三教九流人际复杂,我们只管做自己的生意,哪儿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家的事儿呢?”   吴道明知道城寨黑帮横行,杀人越货,谁也不愿意多惹闲事儿。无奈之下,他索性迈步走进了上午曾追进去的那条巷子里。   前面来到了九龙城寨的清代衙门,这座建于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的官衙是一座三进大院的清式建筑,尽管油漆彩画大都已剥落,但仍看得出当年的气派,现在则是一所官方的孤寡老人收容所。衙门大门旁边的青砖墙上粘贴着一些寻人启事,其中有一张吸引了吴道明的目光。   这是一张附有照片的《认尸启事》,落款署名是“香港皇家警察队”,照片上极丑陋的那张脸,正是一清师傅……   吴道明大吃了一惊,急忙定睛细看启事的内容,上面说前日在九龙城寨的三口井附近的水沟中发现一具赤裸男尸,死者年龄约五十岁,身材瘦弱,高度五英尺六英寸,有知情者请与香港皇家警察联系。下面写着联络人何天豪探长和电话。   坏了,吴道明心中暗道,一清师傅是被老阴婆掳来香港的,现在人死了,那明月在其体内岂不是跟着一起完蛋了?   吴道明忧心忡忡的记下了电话号码,找到一部公用电话打了过去。   “我找何天豪探长。”吴道明说道。   “请稍等,不要挂机。”听筒里传来接线生敏捷的话音。   “我是何天豪探长。”一个男人嗓音沙哑的说道。   “我认识九龙城寨三口井发现的那具男尸。”吴道明平静的说道。   “……您贵姓?您现在哪里?是否方便来港岛薄扶林道102号玛丽医院天平间认尸,我在那里等你。”何天豪探长急促的说道。   玛丽医院是香港医管局下辖的公立医院,位于港岛太平山,离自己家很近,吴道明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吴道明辗转来到玛丽医院太平间的时候,身穿西装便服的何天豪探长已经等候在那儿了。   探长是一小个子中年男人,相貌平平,那双小眼睛红肿肿的,似乎没睡醒的样子,见到了吴道明,懒散的伸出手来。   双方寒暄了几句,便跟随着一名保安员走进了天平间,来到了整面墙壁橱一般的不锈钢停尸屉前。   “那具无名男尸就在这里了。”保安员拉开了不锈钢大抽屉。   吴道明定睛望去……   不锈钢抽屉里寒气袭人,一清师傅头外脚内的直挺挺躺在了里面,丑陋不堪的脸显得难得的安详,干瘪的鸡胸粗糙得如鸡皮,一根根的肋骨凸起,像是两块搓衣板,灰白色的阳具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头歪倒在一边。   吴道明伸手按了按他的前胸,硬梆梆的像石头一般,中间有一条长长的刀口,上面已经进行了缝合。   明月在哪儿呢?难道也冻死在里面了么?   他转过脸去,手指着那条刀口问何探长道:“这是开膛验尸的痕迹吧,里面有什么发现吗?”   何探长的眼光突然间变得敏锐起来,嘶哑的反问道:“应该发现什么吗?”   吴道明自知说走嘴了,随即笑了笑,说道:“我的意思是,他是怎么死的?”   何探长盯着他说道:“你认得此人么?”   吴道明点点头,道:“他叫一清,是大陆江西省景德镇那边的人,我两周前还见到过此人的。”   何探长面色严肃的说道:“请您先出示一下您的ID。”   吴道明从衣袋中掏出自己的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证递了过去,那是黑印三颗星ID。   “吴道明先生,您住在哪里?”何探长看过身份证交还给了吴道明,然后问道。   “离这儿不远,山顶道911号。”吴道明回答。   半山别墅都是有钱人的豪宅,能够住在那儿的可都是有来头的,何探长的语气明显的缓和了许多。   “如此说来,这个叫做一清的人是偷渡来港喽,他在香港有什么亲戚朋友吗?落脚在哪里?大陆的亲属地址有吗?”何探长掏出了记事本,准备笔录。   “据我所知他是孤身一人,大陆和香港并无亲戚和熟识的朋友。”吴道明说道。   何探长疑惑的望着吴道明,缓缓说道:“你不就是他熟识的人么?”   “不,我只是在大陆见过这个人,凭他的长相,任何人见了都会过目不忘的。”吴道明分辩道。   何探长表示同意的点点头,说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偷渡来港?照道理讲,以他这样的年龄,在港又无亲戚和朋友,似乎没有理由的嘛。”   “他是被人抓来香港的。”吴道明心中盘算着,自己应该借助警方的力量寻找老阴婆了,于是抛出诱饵。   “你说什么?有人抓他来香港?什么人?”何探长急切的问道。   “香江一支花。”吴道明说道。   短时间的沉默,何探长似乎怔住在了那里,许久,他才缓缓说道:“‘香江一支花’?已经几十年没有这个魔头的任何消息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是我在江西婺源听说的。”   “吴先生,您是目前香港唯一认识死者的知情人了,需要您跟我回一下警队,做一个详细的笔录。”何探长说道。   吴道明点点头,走出了天平间,坐上了何探长的警车,来到了中区警署。   做完笔录走出警署,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了,他招手拦下了一辆的士,返回了半山别墅。   何探长审阅着手中的案卷,一面点燃了支香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属下的一名探员走进来说道:“长官,这个吴先生住在山顶道911号,不就是在那个大猩猩杰弗家的对门么?” 第一百五十一章   清晨,兰儿已经早早的把饭煮好了,寒生与刘今墨吃完饭后,各自背上一只竹篓,离开了南山村,向大鄣山走去。   阴蝠首领夫妇和阴蝠宝宝一家人挤在了寒生的篓子里面,?们要返回卧龙谷的石洞中居住,与人类在村舍里一起居住,生活多有不便,尤其是笨笨对拔毛一事始终耿耿于怀。刘今墨的竹篓中则装着水桶和那条堪?之鱼。   按照《尸衣经》上的记载,天下辟邪圣物为人毫,天下至邪之物乃是绿毛,并附有解释说,人毫出自天蚕之内,绿毛长自堪?之鱼,天蚕与堪?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有缘,破天蚕而摘毫,搓人垢而勾鱼。经上最后有句偈语讲道,“人毫绿毛,正邪合一,水火既济,尸衣天下。”   寒生一直认为偈语中所说的“尸衣”,就是那本《尸衣经》,自从在天门山寺见到了“堪?之鱼”以后,自己才终于明白了,将天蚕内的人毫与堪?之鱼的绿毛合二为一,也就是正邪合一,便可阴阳水火既济。自己干脆把刘伯温身上的白毛拔下来,再剪下堪?之鱼的绿毛,两样合在一起,编织成一件坎肩背心之类的,不就是“尸衣”么?自己穿上它行走江湖,这才叫“尸衣天下”呢。   所以,就着送回阴蝠首领一家回卧龙谷之机,顺便再入洞一次,不但要采集人毫,而且自己还带上了药锄,准备再抠几块大一点的那种绿莹莹的石头来送给兰儿,上次的那块太小了,拿不出手。   阳公昨夜里已经提前南下广东了,预备先行到达香港,在那儿等候寒生和老祖母女及刘今墨一行。   阳公没有告诉寒生,“客家圣母”白婆婆其实就是他和老阴婆的师父。   他也没有说,十年前的一天深夜,香港九龙城寨内的一间寮棚内,师父白婆婆亲自对阳公阴婆师兄妹下达了找到并取出野拂宝藏的指令。   至于京城里的那个神秘人物,谁都不知道的,就连白婆婆也是毫不知情。   仲冬,大鄣山上黄叶飘零,卧龙谷中显得萧瑟寂寥,草房早已是人去屋空,陡生苍凉之感。   “寒生,你去送阴蝠进洞吧,我想去蒋老二的坟前祭奠一下,他毕竟是因我而死。”刘今墨放下背篓,取出水桶,剩下事先准备好了的一些香烛纸钱。   寒生默默地点点头,提起了水桶,背着阴蝠夫妇一家,走进了屋后的溶洞里。   寒生揿亮手电,穿行在石洞之间,想起以前阴蝠家族兴旺时,洞内布满了红红的眼睛,而此刻石壁则空空如也,显得凄凉如斯,世事无常,生命又是何其短暂和脆弱……   大天蚕还在,寒生放下了背篓和水桶,拿手电照进了天蚕内,600年前的刘伯温尸体依旧默默地躺在那里。寒生踮起脚,力图去扯刘伯温身上那毛茸茸的白毛,可却够不着,看来非要跳进去不可了。   阴蝠首领夫妇“吱吱”叫了两声,然后振翅飞进了天蚕壳里,“嗖嗖嗖”,夫妇俩飞快的拔起白毛来……   寒生苦笑了,把篓子里的阴蝠宝宝们轻轻的捧出来,放到溶洞的角落里,然后从篓底取出条布袋子,站在天蚕壳旁边装毛,那阴蝠首领不懂得分辨,反正是毛就拔,结果连刘伯温尸体上的头发眉毛和胡须也一起拔了下来,统统衔进了布袋中。   时间不长,尸体上的人毫已经全部拔光,阴蝠夫妇满头大汗的对寒生“吱吱”叫,寒生赞赏的摩挲着首领的脑袋,说道:“谢谢你们,现在去照顾宝宝吧。”   母阴蝠飞身至石壁角落,开始给宝宝们喂奶。   首领则脖系骑马布,随同寒生来到了那个绿莹莹的石洞。   寒生手执小药锄,开始抠刨嵌在岩壁中的绿色萤石,绿石与岩壁结合的十分紧密,抠了好半天,也只有三四块而已,但是块头则大了许多,都如拳头般大小。   寒生捧着绿色萤石回到了天蚕洞,他把萤石放进了布袋里,然后取出来一把剪刀,捞起水中的堪?之鱼,小心翼翼的开始剪鱼身上的那些绿毛。   绿毛鱼瞪着忿怒的双眼,无可奈何的看着它那千年的绿色长毛被一撮撮的剪掉,屈辱的泪水直在眼圈里打转。   寒生说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须臾,绿毛已经全部剪下,堪?之鱼变得光秃秃的,难看之极。   寒生歉意的笑了笑,说道:“对不起,你的这些绿毛可能会造福百姓呢,现在我把你放生了,去吧。”他捧着那鱼,轻轻的放入了石洞内的那条暗河里,堪?之鱼头也没回,气呼呼的顺着水流游走了。   寒生将绿毛也塞入了布口袋,收拾停当,准备返回。   “再见了,首领,以后有时间,我会再来看你们的。”他恋恋不舍的与阴蝠一家告别,然后毅然的走出了石洞。   下午时分,寒生与刘今墨回到了南山村。   兰儿立刻动手为寒生织背心,她和母亲先将白色的人毫捻成线,一边捻一边往里面絮着绿毛和那些斑白的毛发,寒生说,刘伯温身上的东西是能辟邪的。   夜幕降临时,所有的人毫和绿毛都已经捻成了细而光滑的毛线,兰儿连夜开始织一件薄薄的毛背心,整整一个晚上没合眼,待到天亮时分,背心织成了,兰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寒生望着兰儿红红的眼睛,心疼无语。   兰儿不在意的一笑,站起身来,默默的替寒生贴身穿上了,那背心不但非常贴体,而且如蚕丝般光滑透气,寒生穿在身上觉得神清气爽,舒适之极。   “乳白中透着翠绿,真的很好看呢。”兰儿打量着说道。   “谢谢兰儿。”寒生此刻脸一红,变得拙嘴笨腮起来。   “一路到香港多加小心,听说那儿还没解放,坏人很多。”兰儿叮嘱道。   寒生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道:“老爹跟我说了,等我从香港回来,就为咱俩办喜事。”   兰儿腼腆的低下了头,低声说道:“谢谢你。”然后扭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寒生愣愣的站在那里,一股暖流在心头荡漾着。   刘今墨走进来,对寒生说道:“我考虑了一下偷渡的路线,我在广州有熟人,不如我们由珠江乘船出海,由香港南面上岸,因为大鹏湾一带偷渡客较多,边防查的相对紧一些。”   寒生说道:“刘先生,你就安排吧,我什么也不懂。”   “那我就同老祖准备去了,对了,妮卡也要去。”刘今墨说道。   “好吧,我们早点走,早点回来。”寒生答道。   吃完中午饭,寒生他们就要启程出发了。   兰儿为寒生收拾好了一个旅行袋,里面有些换洗的衣服,那把阴阳尺和几块绿色的萤石,因为吴楚山人认为那是一种硅酸盐绿柱石,应该值几个钱的,在香港卖掉也可以补贴生活费用和路费。   兰儿拿来了锄头,在院内的那株栀子树下将太极土卵刨了出来,“父亲说带上一些走,或许疏通某些关节上用得着。”兰儿说道。   寒生依言取了五枚土卵,白青黑红黄各一枚,其余的仍旧重新埋了下去。   朱医生和山人一家一直送到了村口,很远很远,寒生回头望去,依旧看得见兰儿那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站立着……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吴道明返回到半山别墅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坐在了餐厅里,等着他回来。今晚王妈做了些可口的佳肴,并开了两瓶轩尼诗Extra白兰地。   吴道明推门走了进来,对大家点头致意。   师太站起身来,轻轻说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吴道明屁股沉重的坐在了餐椅上,让王妈先斟满了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开口说道:“一清死了。”   刹那间,大家都愣住了。   许久,听到残儿揣揣不安的问道:“那明月呢?”   吴道明讲述了九龙城寨衙门墙上粘贴着一清的“认尸启事”,并在玛丽医院太平房见到了他的尸体。   “我不知道明月在那儿,有两种可能,一是明月随着一清的死而同时死去了,以她目前的能力状况改换宿主的可能性极小;二是明月已经可以脱离宿主一清了,她恢复到了中阴身状态。也许这种的可能性比较大。”吴道明分析说道。   “道兄,你找到那个相士了么?”师太问道。   “还没有,目前警方也应该开始在寻找‘香江一支花’老阴婆了,他们找起来可就比我们快多了,警方高层我有熟人,可以随时了解到进展状况。”吴道明说道。   朱彪在一旁闷闷不乐的独自饮酒,吴道明笑了笑,对他说道:“朱彪,我不会坐等警方消息的,明天我去寻找我师傅当年的那位知己白女士的下落。”   “干!”朱彪又干了一大杯。   吴道明心道,Extra不是如此牛饮喝法的,这可是法国五十年以上的佳酿啊。   “咕嘟”一声,那边残儿也一口干了。   他们都是第一次喝洋酒,别看只有40度,可是后返劲儿很厉害,待到晚饭吃完,朱彪和残儿都已经是醉醺醺的了。他俩连脸都没顾上洗,就各自回房间睡去了。   吴道明与师太来到了露台上饮茶,遥望灯火辉煌的九龙半岛,心中不免感慨万端。   “师妹啊,人生难得一知己,想那残儿和朱彪,人鬼殊途,却恋之切切,实在令人酸楚不已,尽管你我初恋于白发,但却早已胜过了无数人。”吴道明唏嘘道。   师太大为感动,轻轻的依偎在了吴道明的怀里,说道:“道兄,小妹虽已遁入空门半世,还是被你轻易引出,唉,原来空门竟是如此的脆弱,可叹啊。”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大凡人间事,应效法自然而顺应天意,佛门戒律太多,有违人道,故世人大多望而却步,浅尝即止。如世人均男为僧,女为尼,历史也就停顿了。”   “道兄所言极是,任何宗教均不应该有违自然。”师太感悟到。   “嗷……”小树林的后面传来了低沉咆哮声,如狼嚎般。   “那是什么声音?”师太惊诧的说道。   吴道明鄙夷的说道:“那是港府警务处长威尔逊家的爱尔兰雄性猎狼巨犬,是世界上个头最大的狗了,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求偶不得而声嘶力竭的吼叫。”   说罢,吴道明轻轻笑了,双手一揽,抱起了师太,大踏步地朝卧室走去。   卧室里传来了师太娇羞的声音:“不要哇……”   楼下的房间内,那低沉的吼叫声惊醒了沈才华,他徐徐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瞳孔在对着焦距,小小的舌头从嘴里探出,舔了舔嘴唇……   深夜时分,月色溶溶,威尔逊官邸院墙黑暗的角落里,蹲着那只爱尔兰猎狼犬“巨人”,?可是犬类中真正的巨人,肩高及胸,体重已达360磅。其祖先可追溯到许多个世纪以前,是源自古老的爱尔兰皇室国犬。高大,粗毛,常被用来捕狩狼、麋鹿、野猪等动物。英国作家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故事集中,有一篇《巴斯克维尔的猎犬》,书中提到的“魔鬼般的大猎狗”就是爱尔兰猎狼犬了。18世纪中叶(1766年),爱尔兰最后一只狼被杀死后,爱尔兰猎狼犬再无实用价值,数目锐减,正应了中国一句老话“兔死狗烹”,几近灭绝的边缘。   “巨人”毛发杂乱,肌肉异常发达,头颈部高高昂起,尾巴上翘,前额凸眼睛凹,双目炯炯有神。此刻,?突然听到了“簌簌”的声音发自法国冬青树篱下,遂瞪大了眼睛盯着。   一个光着屁股的婴儿从树篱下面钻出来,犹豫着向?爬过来,那婴儿的双眸乌黑发亮,舌头不停的舔着嘴唇。   巨人口中的涎水流了下来,?本能的误认为这是一只还没长毛的小狼崽子,于是悄无声息的张开血盆大口,猛地扑了过来。   沈才华咧开了嘴巴,呲出了他那两排白森森的小牙,瞳孔急剧的收缩着,目测着距离,然后突然间跃起,闪电般的弹到了巨人的胸前,双手揪住?颈下的长毛,恶狠狠的向其脖子下面温热的动脉咬去……   爱尔兰猎狼犬的基因遗传下来的是极为凶残的本性,而且动作异常的敏捷,只见?将脑袋猛然间连续甩动,小才华竟然被摔脱了手,摔到了地上,顿时眼冒金星,他口中轻轻的呼唤着:“妈妈……”   巨人毫不迟疑的探出前爪,按住猎物,一口咬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一闪而至,双手揪住巨人的脑后颈皮,拗住了?那强有力的颈项,并向后扳去。   沈才华趁机翻身扑上,咬在了巨人的颈侧动脉上,利齿切进了皮肉,割断了动脉血管,鲜血如箭似的喷射了出来,巨人庞大的身躯不住的扭动着,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沈菜花威风凛凛的骑在巨人的后背上,始终用力的扳着巨人的脑袋,面带微笑的注视着小才华“吱吱”的喝着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小才华的肚子逐渐的胀大了,最后喝饱了一松手,掉在了地上,试着爬起来,但没有成功。   沈菜花松开巨人,轻轻跃下,一把抄起沈才华,几个起落,就已不见了踪影。   一代爱尔兰猎狼犬“巨人”轰然倒下,睁着不敢相信的眼神,蹬了几下后腿便不动了。   月光清澈明亮,四下里静悄悄的,人们依旧沉浸在梦乡里。   清晨,吴道明和师太梳洗过后,早早的离开了半山别墅,准备前往跑马地香港坟场,他的师父岭南风水大师古仙就葬在了那里。   两人一路兴致勃勃地走下半山,行至途中,见十余辆警车鸣笛鱼贯的驶上了半山。   “又出什么事了。”吴道明皱皱眉头道。   师太淡淡一笑,说道:“大城市里还是吵得很,毕竟不抵乡下宁静闲适。”   两人乘上一辆出租车,来到了跑马地对面的黄泥涌道,著名的跑马地坟场就坐落在这里。黄泥涌道呈U字型,东面连接礼顿道,西面则连接皇后大道东与摩理臣山道,黄泥涌道是香港湾仔区的一条主要道路,是连接跑马地与港岛北部其他地区的重要通道,   吴道明一面走着,一面给师太作着讲解。   由于埋葬于此坟场多是基督教信徒及西洋人士居多,是以又称为红毛坟场。邻近有印度教、拜火教、天主教及回教坟场。这座坟场的土地在1841年已有人安葬,首位使用者是英国军舰响尾蛇号舰长WilliamBrodie,至1845年该坟场才正式开放,为香港开埠早期的坟场之一,里面环境幽静,香港的好多电影都是在这里面取的景。   “师父没有其他亲人,是当年我把他葬在这里的,每年清明和师父的忌日,我都要来上香的。”吴道明心情颇沉重的说道。   古仙的墓位于半山腰上,白色的花岗岩碑石上镌刻着师父的名字,落款是徒儿吴道明。   吴道明的目光落在了石碑下的墓盖上,那儿放着一束已经快要干枯了的鲜花,显然是数日前曾有人来祭祀过。   “奇怪,我师父没有亲人了呀?”吴道明口中疑惑的说道。   “也许你师父还有什么其他的朋友。”师太猜测道。   “我是说,这束花很奇怪。”吴道明解释道。   师太不解道:“花有什么奇怪的?”   “大凡扫墓祭祀都用素色的鲜花,比如黄白菊花、康乃馨,白莲花或是百合,可这束鲜花却是红玫瑰,只有恋人才……莫非是白女士?”吴道明心中一凛。   师太眼睛尖,看见了花中夹着一个硬纸卡片,便伸手拾了起来。   卡片上有一行清秀的小字:永远。落款的名字是白素贞。   吴道明一下子怔住了,嘴里喃喃道:“她还活着……白女士还活着。”   两人找来了坟场墓地管理员。   那个上了年纪的管理员想了半天,才说道:“十天前的傍晚六点钟,我正要关闭坟场大门,是来过一个老太婆,我当时还在纳闷,她怎么捧了一束红玫瑰来坟场呢?所以有印象的。”   “那老太婆留下什么地址或电话了么?”吴道明急切的问道。   “没有。”管理员摇了摇头。   “她有说什么话了么?”吴道明追问道。   “一句话也没说。”那管理员回忆道。   师太安慰吴道明说:“别着急,我们起码已经知道了白女士还尚在人间。”   吴道明点点头,将那张卡片揣在了衣袋里。   “先生,我给您写一个电话号码,若是再见到那个老太婆,请您记下她的联系方式,然后给我打这个电话。”吴道明说道,将自己家中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百元港币的角上,递给了管理员。   那管理员迅速的揣进了口袋里。   白女士,这茫茫人海,你究竟在哪儿呢?吴道明怅然若失般。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回到半山别墅,远远的望见一辆警车停在了911号门前。   吴道明和师太一进大铁门,就看到了院子里草坪边上,一个矮个子便装男人站在了那儿吸烟,吴道明认出来他是何天豪探长。   “何探长,您怎么来啦?”吴道明上前打着招呼。   何探长眼睛瞥了师太一眼,说道:“昨夜,山顶道889号一条爱尔兰猎狼犬被咬死了,前夜,900号一只大猩猩也是同样,吴先生的家就在他们的附近,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或是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吴道明示意师太先进屋里,然后转过头对探长说道:“没有,没有注意到,究竟是什么凶恶的动物,能够轻而易举的咬死大猩猩和那只巨大的猎狗?那两只动物我都见过得,难道真的像报纸上说的是外星人登陆香港了么?”   何探长说道:“市民中有诸多猜测,到目前为止,警方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是外星人或是某种可怕的动物,只是有一点,令人迷惑不解。”   “是什么?”吴道明问道。   “大猩猩杰弗和猎狼犬巨人的颈部伤口处,都留下了人类的齿痕,而且很小,相当于婴儿般,吴先生是这儿的老住户了,想听听您的看法。”何探长说道。   吴道明心想,嗯,看来警方已经调查过自己的情况了。   “这个么……我向来是一个动物保护者,这次发生的大猩猩和猎狗的惨案,我深表痛心。我认为,所谓外星人的传闻不足信,如果真有外星人,它们来到香港的目的只是为了杀害大型宠物,这是难以理喻的。大猩猩杰弗并非是温顺的灵长类,巨人是一种凶猛的犬科动物,若是更加凶猛的就只有食肉类的猫科动物了,如师子老虎等,但是也不容易一下子就能轻易得手的,必然要经过一番厮杀,主人家不会听不到动静的。”吴道明分析说道。   “那能会是什么呢?”何探长又抽出一只香烟点上。   “会不会是某种吸血蝙蝠之类的?”吴道明摸了摸自己曾经被红眼阴蝠拔光的脑袋,推测道。   “蝙蝠会有人类般的牙齿么?”何探长怀疑的问道。   “蝙蝠是世界上唯一会飞的哺乳类动物,长有很细小的牙齿,但和人类的完全不同。”吴道明说道。   何探长摇摇头,道:“那就不对了,警方的痕检专家认定了那是人类的齿痕。”   吴道明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了。   “会不会是僵尸?我们知道,吴先生是香港最著名的风水师,您认为这世上真的有僵尸么?就像电影里的那样。”何探长问道。   吴道明沉吟道:“有,但不是像电影里那些关节不会打弯,直立跳着行走的那个样子。”   “真的么?吴先生可有亲眼见过?”何探长怀疑的口吻说道。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在大陆那边见到过。”   “哦,说来听听。”何探长饶有兴致。   吴道明沉吟片刻,说道:“大陆幅员辽阔,山川形势多变,风水地理复杂,历史沉淀厚积,古来能人异士不胜数,而且大都土葬,某种机缘巧合之下,尸体产生尸变的事情在民间时有发生。不过,大陆官方推行无神论,所以很多东西不会见诸报道,只是民间私底下议论和小范围流传。”   “吴先生可否说的具体些?”何探长说道。   “譬如说湘西赶尸,俗话说,‘狐死正首丘’,中国人特别眷恋自己的乡土,叶落须归根,客死异地的游子,本人的意愿一定要入葬祖茔,孝子贤孙必得搬丧回籍,亲友相知也都有资助此事的义务,如一时还不能移柩,便只好权厝。   湘西的沅江上游一带,地方贫瘠,古来穷人多赴川东或黔东地区,作小贩、采药或狩猎为生,那些地方多崇山峻岭,山中瘴气很重,生活环境极其恶劣,除当地的苗人以外,外人是很少去的。死在那些地方的汉人,没一个是有钱人,而汉人在传统上,运尸还乡埋葬的观念深,但是,在那上千里或数百里的崎岖山路上,即使有钱,也难以用车辆或担架扛抬,于是就诞生了‘赶尸’这一奇怪的也是最经济的办法运尸回乡。你想,清凉的月光下,崇山峻岭间,默默的走着一行尸体,穿省过州返回家乡,这种只能在香港电影里看到的情景,其实在湘西凤凰一带已经流传好几百年了。”吴道明讲述道。   “嗯,香港这个弹丸之地是绝不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的,地方小,一赶就下海了,它们是僵尸么?”何探长若有所悟的说道。   吴道明摇摇头,说道:“不是,其实它们还只是中阴身,还需要特定的机缘,才会产生尸变,算下来有十八种之多。”   何探长点头问道:“尸变厉害么?”   吴道明实事求是地回答说:“有些有点厉害。”   何探长又问:“它们干掉杰弗和巨人有没有问题?”   “轻而易举。”吴道明肯定道。   铁门外走来一位身着制服的警员,来到了何探长的面前说道:“探长,警犬有线索发现。”   何探长闻言与吴道明打了个招呼,匆匆跟着那警员走出911号别墅。   吴道明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然后关上了铁门,回到了客厅里。   客厅内,师太已经让其他人回避进了房间,此刻朱彪和残儿又都从屋里跑出来了。   “白女士还活着。”吴道明告诉朱彪道。   朱彪一听焦急的问道:“她在哪儿?找到了吗?”   吴道明说道:“应该还在香港,我会接着寻找。”他向朱彪述说了自己和师太去到跑马地香港坟场的情况。   “小才华还好么?”吴道明说着跟同朱彪走进了房间。   沈才华正坐在地板上玩耍,小肚子胀的鼓鼓的,像个皮球,见到吴道明进来,黑黑的瞳孔收缩着,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眼神。   吴道明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怀疑是才华干的么?”师太忧心忡忡地问道。   “如果是,沈菜花肯定也帮了忙。”吴道明自言自语道。   山顶道889号院内,警员指着那排法国冬青树篱下面,那儿有几颗折断的金盏菊,看得出有什么东西曾从那儿爬过,嫩绿色的草坪上有一道轻微的压痕。   “这里发现了物证。”一名警方痕迹专家晃动着手中的塑料证物袋,里面有一块白色的布条。   警员手指着欧式铸铁栅栏的尖头,说道:“就是在那儿发现的,威尔逊处长家的菲佣证实,决不是989号别墅里的东西,我们怀疑就是凶手衣服刮在铁棘上留下来的。”   “很好,尽快送回去化验,得出结果后马上通知我。”何探长说道。   “是,探长,另外警务处长威尔逊先生今天对周警司大发脾气,催我们早点破案。”警员小声说。   “哼,哪儿有那么容易的?对了,你给我派上两个人,给我昼夜监视911号,我感觉那个风水大师有点不简单,他从大陆刚一回港,他家周边就接连发生了两起案子,而且此人还认识九龙城寨的那具无名男尸,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关联。”何探长吩咐道。   “是,探长。”警员应允道。   说什么尸变?想唬香港皇家警察么?何探长心中嗤之以鼻。 第一百五十四章   黑夜,天空中阴云密布,海面上风浪渐渐加大,一条机动渔船悄悄地溜出珠江口一直向南驶去。   船舱内,老祖紧紧地抱着皱皮女婴躺在舱板上,耳边听着浪涛拍打在船帮上的声音,感觉脑袋里面昏沉沉的,第一次坐海船遇上风浪,难免有些晕船。   寒生和刘今墨坐在船舱口向外望去,海面上漆黑一片,惟见远处缓慢移动着的点点亮光,那是一些出海作业渔船上的灯火。近海捕鱼,都是趁着涨潮夜捕,黎明前便会驶回岸边码头,有鱼贩子天不亮就守候在码头栈桥边等候着。   这艘船是刘今墨广州的熟人私下联系的,这年头帮助偷渡就是通敌罪,是要判刑的,所以船老大也是格外的谨慎,要他们始终躲藏在船舱内。   渔船从公海上绕过了大半个香港,凌晨时分,终于来到了登陆地点,那是西贡半岛东面的清水湾海滨浴场的一角。   顺利登岸后,不远处有一辆面包车熄了灯在等着他们,这是广州方面安排香港蛇头准备好的,偷渡也要组织严密才行,近期香港警方防范特别的紧。   面包车沿着西贡公路便道向九龙山方向驶去,最后来到了九龙的一条小巷内,众人匆忙进了一个小旅店,这是偷渡客的一处中转站。   偷渡的费用是由广州熟人支付的,总之是欠了个人情,将来要还上的,刘今墨想着摸了摸口袋,铁掌柜留下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我这里有吴道明家里的电话。”寒生拿出吴道明离开南山村时留下的电话号码。   黎明时分,半山别墅房间内响起了电话铃声。   吴道明迷迷糊糊的抓起了话筒:“喂。”   “吴道明么?我是刘今墨。”话筒里传来那金属般刺耳的声音。   吴道明一下子清醒了:“你们来到香港了?”   话筒里又传来了寒生的声音:“我是寒生,刚刚到香港,你那儿情况怎样?”   吴道明简单的说了一下这两天寻找的结果。   “一清死了?”寒生心中一紧。   吴道明问清楚了他们落脚的地点,说道:“天亮我就来接你们,具体的见面再详细告诉你。”   清晨,吴道明叮嘱大家不要外出,自己前往九龙去接寒生等人。出了大铁门,左右看了看,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路边上停着一辆日本大发私家车,里面坐着两个年轻人,见到吴道明走出铁门,立即将脸扭了过去。   吴道明心中立刻意识到,这是警方的监视车辆。   香港岛半山别墅区,是名人富豪们聚居的地方,一辆只值五、六万港币的廉价车停在这里也太格格不入了,吴道明不喜欢开车,否则起码也是“平治”或者“BMW”之类的高档豪华轿车。   他招了招手,拦下一辆的士车,朝山下驶去,他望了下后视镜,那辆大发车已经尾随在了后面。   “先生,您去哪里?”的士司机问道。   “七号差馆。”吴道明说道。   “七号差馆”是西区警署的别称。   西区警署位于香港岛西营盘德辅道西280号,它的北边为德辅道西,东边为西边街,而南边则为皇后大道西了。   吴道明走进了西区警署,站在玻璃大门内回身望去,那辆大发车犹犹豫豫的停在了路边上。   吴道明心中暗自笑了笑,揿了七楼的电梯按钮。   警司办公室里,周警司见到吴道明进来,热情的伸出双手:“吴先生你回来啦,太极阴晕找到了么?”   吴道明点了点头,说道:“找到了,不过其中发生了些变故。”   “慢慢说。”周警司麻利的倒上了一杯热红茶,端到茶几上。   吴道明啜了一口热茶,放下杯子说道:“太极阴晕就在江西婺源南山村的山脚下,可惜已经被人先占用了。”   周警司愣住了,难以置信的嗫嚅道:“这……”   吴道明叹了口气,缓缓道:“唉,等我找到时,当地的县官已经先将他家老爷子葬下去了,风水已尽毁去。”   片刻,周警司神情沮丧的说道:“风水上还有没有挽救的方法,比如说偷梁换柱,悄悄起出那个老爷子丢掉,再把我们客户的葬进去,不重新立碑,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不行了,太极阴晕已经与那老爷子五行融为一体,磁场已转移,发力已失。”吴道明摇头道。   周警司在地上来回的踱着步,面色阴沉,过了一会儿,突然站住了脚步,转过身对吴道明说道:“太极阴晕十年才发,十年啊,这期间,我俩不说谁也不知道,交易继续进行,你认为怎么样?”   “这样做有违天理。”吴道明面现犹豫之色。   “天理?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理?有钱就是天理,这可是一亿美金呐,我们两个一人五千万,拿到钱我马上就退休,到北美加拿大去养老,管它十年以后谁是皇帝呢。”周警司脸色胀红了,忿忿道。   “让我考虑一下。”吴道明心想,暂时还不能断然拒绝,任何事情都需要设计设计。   “周警司,客户在香港么?”吴道明漫不经心地问道。   周警司感觉到吴道明似乎也有意如此,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微笑道:“就在山顶道住,和你是对门邻居,杰弗的主人。”   吴道明闻言心中微微吃惊,幕后的客户竟然就是大猩猩的主人,而且就住在自己的对门……他沉吟着说道:“周警司,这事儿我可要好好盘算一下,风水方面要做到天衣无缝才行,客户那边也肯定会有堪与高人参与意见的,没有人会只听我们一面之词就肯乖乖拿出一个亿的美金来的。”   “那是,那是,再怎么样,你吴先生也是香港第一风水大师嘛,我就知道你总有办法的,好,我静候佳音,然后就立刻通知客户。”周警司愉快地说道。   吴道明目光望着周警司,说道:“嗯,那现在你可以撤去监视我家的警察了吧?”   周警司愣了一下,疑惑道:“我没有派人监视你呀?”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是么?那我们一起出去瞧瞧。”   周警司与吴道明一道下了楼,出门来到路边那辆大发汽车面前。   车内的警员硬着头皮走下车来。   “是你们!谁让你们去监视我的朋友?浪费纳税人的钱。”周警司厉声喝问道。   “长官,我们是奉了何天豪探长的命令监视这位吴先生的。”警员只得如实报告。   周警司命令道:“马上撤回去,你们告诉何天豪,吴先生是我多年的朋友,我完全可以为他担保,哼,不好好的侦破谋杀宠物的那件大案子,净给我添麻烦。”   “是,长官。”那两名警官灰溜溜的开着大发车走了。   周警司歉意地对吴道明说道:“误会,我确实一点都不知情。”   吴道明微笑道:“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一定照办。”周警司陪着笑脸说道。   “我要寻找一个人的下落。”吴道明说。   “谁?”周警司问。   “香江一支花。”吴道明缓缓说道。   周警司想了想,说道:“几十年前,此人就已经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不知道是否早已经死了。”   “不,她还活着,就隐藏在九龙城寨里的某个地方。”吴道明肯定的告诉他。   “那好吧,我通过线人来打听。”周警司应允道。   吴道明招了招手,一辆的士车靠到了路边上,他钻进了车里,朝周警司挥了挥手。   “去九龙。”吴道明扭头吩咐道。   九龙的那家小旅馆房间里,吴道明与寒生等人见了面。   “一清的尸体已经被警方解剖过了,我想明月应该是被老阴婆救了,那个没用的宿主于是就被抛弃了。”吴道明详细的述说情况后分析道。   寒生点点头,认为有道理,于是也将吴道明他们走后,在南山村遇见阳公老僧和乾老大的事儿说了一遍。   “九龙城寨客家寮?”吴道明听罢沉吟道。   “我们应该尽快见到阳公老僧,这样就能找到老阴婆和明月。”刘今墨在一旁说道。   “这样,我们先回去半山别墅,这家旅馆人杂不安全,九龙城寨最近警方盘查的紧,人多目标大易于暴露,待回到家里商量妥计划以后再行动。”吴道明提出自己的意见。   众人称是,于是收拾好离开了旅馆,乘上了两辆出租车前往香港岛。   出租车驶上了山顶道,吴道明远远的望见911号别墅的对面,马路上停着一辆加长平治房车,有数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拥趸着一个身材高大有些臃肿的黑发老者走出了900号别墅   这人难道就是大猩猩杰弗的主人?太极阴晕的客户?吴道明寻思着。   吴道明等人下了出租车,黑色西装的保镖们警惕的望着他们,那个老者礼貌的冲着吴道明点头示意,然后坐进了平治车的后面,保镖们也都上了车,朝山下开去。   吴道明以前从没有见到过自己的这位有派头的邻居,但瞧在眼里却是十分的眼熟,猛然间,他想起来了,在报纸和电视上见过的,太平绅士卢太官JP。   太平绅士一种源于英国,由港英政府委任民间人士担任维持社区安宁、防止非法刑罚及处理一些较简单的法律程序的职衔。主要职责为巡视如监狱等羁押院所,接受被扣留者的投诉,避免惩教当局对扣留人士施行法院判决以外的刑罚,同时可监理每次六合彩开彩搅珠时联同香港赛马会受助机构代表负责监理开彩结果。获委任太平绅士的人可在其名字后加上“JP”字样,作为个人正式衔头之一部份,在香港是一种高贵身份的象征。   走进别墅里,寒生见到了师太、残儿和朱彪一家人,大家都很开心,吴道明吩咐王妈预备一席丰盛的午宴,为寒生等人接风洗尘。   寒生眼睛寻找着着沈才华,“几天不见,长得这么快啊。”他瞥见了光着屁股站在地上的小才华,高兴的说道。   小才华没有理他,舌头不住的舔着嘴唇,黑黑的瞳孔一个劲儿死死盯在了老祖的怀中,那个皱皮女婴…… 第一百五十五章   婺源县国营养猪场。   为了迎接孟场长上任,农场食堂特意宰杀了一头生病的小公猪,全体职工会餐。孟场长在餐前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号召全体职工热爱本职工作,全心全意地为猪服务,而且着重谈到了如何关心和爱护猪,尤其是母猪。   孟场长说道:“这些猪为城市里的工人阶级无私的奉献了自身的肉体和内脏,尤其是老母猪,将自己的子女一批批的送进了屠宰场,无怨无悔,因此,我们要改善猪舍的卫生环境,尽可能的让?们在有生之年活的舒适些、愉快些。甚至可以在猪舍里放一些本地音乐,例如黄梅戏‘天仙配’等等。”   职工们头一次听到场领导如此人性化的发言,顿时兴奋的议论起来,尤其是黄梅戏,本地人的最爱,董永和七仙女的爱情故事,那可是每一个人青春时期都曾有过的梦想。   “场长,我们放‘天仙配’,会不会被人说是封建余毒呢?”有职工担心的问道。   孟场长坚定的说道:“大家可以想办法喽,晚上放‘天仙配’,让母猪们满怀着爱意进入梦乡,白天我们可以放革命样板戏‘红色娘子军’嘛,党代表洪常青不就是领导着一队女战士的么?我们这里是三头公猪领导着几百头母猪,同样都是革命工作,没有贵贱之分。”   职工们尽管感觉到这样的比喻似乎哪里有些不大对劲儿,但还是为新场长的工作魄力纷纷鼓起掌来。   酒桌上,孟场长频频举杯,场面气氛热烈。   场里下午工作安排是给猪配种,大家趁着酒兴来到了猪舍前。   “孟场长,我先给您介绍一下配种的工作流程,咱们场的三头公种猪,担负着为五百来头母猪的配种任务。”场支部耿书记说道,他是一位老职工,在场里已经兢兢业业的工作几十年了。   “那公种猪岂不每天都忙死了?”孟红兵遗憾的说道。   “不是这样的,我们不能让?接触到母猪,否则不但浪费精液,而且公猪发飙还会咬伤母猪的。”耿书记说道。   “哦,那怎么办呢?”孟红兵兴致勃勃地问道。   耿书记笑了笑道:“接下来,您就会看到了。”   配种员拿来一条板凳式的大木头架子,这就取精器,上面铺了一张带毛的生母猪皮,母猪皮上又抹了些新鲜的母猪屎尿,散发出一股富含荷尔蒙的臊臭气息。   一个职工用绳子牵来一头处于发情期的肥胖母猪,隔着架子将母猪屁股朝内,那头身材魁梧的种公猪一见便立即兴奋起来,呼的一下子扑了过来,口中吐着白沫,气喘如牛,长长的猪鞭红彤彤的伸出来,但是由于有木架子相隔,?只能够流着口水俯爬在了架子上,后退不住的乱蹬。配种员手持一节消过毒的竹筒,敏捷的套在了公猪的阳具上,只听到“吱吱”的声响,公猪的精液全部都射进了竹筒里。   孟红兵脸上发烧,口干舌燥的看着,感觉到胯间发烫,胀乎乎的。   配种员捧着竹筒来到了孟红兵的面前,说道:“场长,您看,大概有300毫升左右,可以够给20多头母猪授精之用了。”   孟红兵眼睛朝竹筒内瞧了瞧,乳白色的精液散发出一股清新的味道,真多啊,他想……   有职工手持注射器过来,伸进竹筒抽出十多毫升精液,然后逐一注射进母猪的阴道里,不一会儿,20多头母猪就都已经注射完毕了。   耿书记笑着对孟红兵说:“其实很简单,一次人工授精十来毫升,基本上可以确保母猪怀孕,母猪的孕期平均为114天,就是三个月三星期又三天,小猪就生下来了,工人阶级的餐桌上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供应上猪肉了。”   孟红兵没有作声,一种凄凉的感觉莫名其妙的自心底下油然而生,他扭头离开了猪舍,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孟场长怎么了?”配种员诧异的问耿书记道。   耿书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孟红兵的脑海中不时地浮现出那头公种猪口吐白沫的亢奋神态,和那些授精母猪们脸上怅然若失的无奈表情,?们太可怜了,自己一定要想法子改变这一切。   “哈哈哈,小兵,想不到你对工作这么有责任心,难得啊,干革命工作就是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祝祺,工作态度方面,小兵可是比你强呦。”黄乾穗一面饮酒一面笑着说道。   “姑父,我想搬到养猪场里去住。”孟红兵说道。   “什么,那怎么行?养猪场里吃住条件都是很差的。”孟祝祺表示坚决反对。   孟红兵求助的眼神投向了黄乾穗。   黄乾穗看在了眼里,说道:“我倒是不反对,年轻人多吃一点苦并不是什么坏事,美国当年的国务卿杜勒斯就把和平演变的希望放在了中国第三代人身上,小兵能有这样的觉悟,我很欣慰,我们国家就需要像你这样子的接班人。小兵,你尽快的写一份入党申请书交到你们养猪场党支部,要写的深刻些,比如为什么放弃优越的条件,到艰苦的第一线,如何努力学习毛泽东思想,彻底改造世界观等等。”   孟红兵见姑父已经答应了,高兴的说道:“好,我搬下去以后马上就写。”   次日,新厂长为了工作搬到养猪场里睡觉的消息不胫而走,职工们深受感动,纷纷向党支部表示要以孟场长为学习榜样,努力做好本职工作。   入夜,孟祝祺漫步于猪舍之间,那三头公种猪依旧对他横眉冷对,满怀敌意,他远远的绕了过去。   母猪们见到孟红兵,纷纷站立起来,摇晃着短短的小尾巴,眨动着大眼睛,满脸堆笑的簇拥着他,当然是隔着木围栏。   孟红兵爱怜的摸摸这个脑袋,拍拍那个额头,说道:“瞧你们,个个年轻貌美,体态丰满,可惜被禁锢在这里,岂不知,自古红颜短薄命,早晚难逃上餐桌的命运啊。”   孟红兵叹息着瞥见立在墙角的木架取精器,上面还铺着那张涂了猪屎的猪皮。他默默的走了过去,轻柔地抚摸着那张皮,叹道:“人类为什么如此的残忍?连母猪最起码的生理要求也要剥夺?”   他闭起了眼睛,轻轻的俯身在木架上,幻想着自己仿佛就是那头嘴里冒着白沫的大公猪,浑身热血沸腾了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亢奋充斥了全身……   “场长,是你吗?”猪舍外面传来了问话的声音。   孟红兵从恍惚中缓过神儿来,回头望去。   “孟场长,您在干什么?”值班饲养员惊讶的问道。   “哦,我在体验生活。”他回答道。   “大门口有人找您。”值班饲养员告诉他。   孟红兵恋恋不舍的从取精器的木架上下来,走出猪舍,来到了养猪场大门处,看见来人是县医院的荆太极院长,骑着一辆自行车。   “小兵,我到黄主任家为你复诊,原来你搬到养猪场来住了。”荆太极说道。   “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孟红兵自信的说道。   “那也要确诊一下,不然黄主任那儿没法儿交代。”荆太极笑着解释道。   孟红兵住在一间单身宿舍里,房间内十分的简单,一张竹床,一桌一椅而已。   荆太极先用听诊器听了听孟红兵的胸膛,确定心肺音都没有问题,再检查他的颈部并让其活动四肢关节,一切也都正常。   “我要检查一下你的新蛋蛋发育情况,这几天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么?”荆太极说道。   “哪里?那种感觉真是舒服极了,一种崭新的体验。”孟红兵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一面脱着裤子,一面喋喋不休的叨咕。   荆太极仔细的端详着,嗯,的确是比正常人的睾丸大了一倍还多,手指捏上去坚实度也要硬一些,他用指尖拽起阴囊皱皮,以手电光线透过,发现红色的毛细血管和输精管都已经长好,没有发生任何的排斥现象。奇怪,这寒生果然有些道行,民间真有高人啊。   但是可以肯定,这决不是人类的睾丸!   寒生,一个普通的乡村赤脚医生,他到哪儿能搞到人的睾丸?自己亲眼所见那对蛋蛋可是红扑扑新鲜的很呢,绝非死人的,再结合孟红兵的突然间性情大变,喜欢上了养猪场,荆太极怀疑孟红兵体内移植的是猪的睾丸。那对成活的猪睾丸分泌出大量猪的雄性激素,导致了其性格上的变异。   寒生丢在病房里的那瓶不明液体,已经过医院化验室反复的检验,里面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微量元素和某些胶原物质,还有十余种酶类,资料文献中都查不到与其相同的分子式结构,也许是还未被科学所发现证实的东西,总之,这个寒生身上处处透着一种及其神秘的东西。   “怎么样,没问题吧?”孟红兵说道。   “嗯,没有发生排斥反应,”荆太极点点头,然后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现在还惦记着兰儿么?”   “兰儿,惦记她干什么?浑身上下一点都没有吸引人的地方,你再看看这些母猪,一个个憨掬可爱,赤身裸体,浑圆的屁股,尤其是乳房,每位都有十来个呢。兰儿算什么?只有区区两个,哼,简直小儿科。”孟红兵不屑一顾的说道。   荆太极心中暗自惊愕,这家伙已经完全变态了,没想到这猪蛋蛋这么厉害,那种荷尔蒙竟然可以改变人的思维。   沉吟了片刻,荆太极决定这一切暂时都先保密,不当他们家人说出去,自己要找到寒生,配方搞到手,当然,能够设法掏出寒生脑袋里的所有东西最好,必要时,也要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荆太极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了养猪场。 第一百五十六章   英国著名作家柯南道尔的名著《福尔摩斯探案》中有一篇名为“魔鬼草”,讲的是一个想谋取他叔父遗产的侄子,把一种名为“魔鬼草”的致幻植物丢在他叔父卧室中的壁炉内,使他在迷迷糊糊之中看到有一群群的“魔鬼”向他扑来,最终把他吓死。   这实际上用的就是致幻植物,以前人们都认为这是作者所虚构的,但后来证实,在非洲确实生长着一种能令人致幻的“魔鬼草”,而柯南•道尔曾到过非洲游览,可见探案内容是有一定依据的。“致幻植物”指那些食后能使人或动物产生幻觉的植物,有些植物因其体内含有某种有毒成分,如裸头草碱、四氢大麻醇等,当人或动物吃下这类植物后,可导致神经或血液中毒。中毒后的表现多种多样:有的精神错乱,有的情绪变化无常,有的头脑中出现种种幻觉,常常把真的当成假的,从而做出很荒谬的行为来。中国西南边陲人烟罕至的地区,也有类似的植物生长。   深夜,荆太极一丝不苟的在自己房间内配置着“祝由散”,这是一种古老的源自祝由科的幻术,原料是云南的原始密林中生长的一种叫做“蛤蟆菌”的毒蘑菇和一种野生乔木的果实“小韶子”,外表很像荔枝,俗称“魔鬼果”。据说山民家里的猫误舔了“蛤蟆菌”表面的粘液后,眼睛里的老鼠忽然间会变得身躯十分硕大,因而失去捕食老鼠的勇气,这种现象在西方医学上被称之为“视物显大性幻觉症”。而“小韶子”则把梦幻当成真实,感觉天地都随着自己的意志移动,飘飘然,口若悬河,但恢复知觉后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个“祝由散”的秘方是荆太极的师父,鄱阳湖峡谷里的王婆婆传授给他的,并给了他“蛤蟆菌”和“小韶子”每样一小包,对付寒生一家人应该是足够用了,他想。   最后,他将已按比例配制好的“祝由散”倒进一张糯米纸中,然后折成了一个扁扁的小纸包。   最好是投入寒生家的水缸里,糯米纸遇水则化,药粉无色无味,效力可以持续数个时辰,如果这缸水一直在使用,寒生一家人就可以持续被药力所困了,自己想得到什么就唾手可得了。   荆太极伸了下懒腰,心满意足的钻进了被窝里,哈欠连连,明日将是个漫长的一天。   次日清晨,荆太极安排好医院的事情后,自己开着那辆破救护车朝南山村驶去。   救护车停到了南山村东庄园的大门前,荆太极跳下了车,拎着一包糕点走进了大门内。苯苯站在院子中间,警惕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不是县医院的荆院长么?”朱医生从房间里出来,诧异道。   “哈,朱医生,我是特意来找寒生的,告诉他一个好消息。”荆太极满脸堆笑的说道。   “哦,寒生出诊去了,不在家中。”朱医生曾从兰儿那儿听说过这个荆院长也是孟家的帮凶,所以没有好感的说道。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等他。”荆太极说道。   朱医生表情冷淡的告诉他,寒生可能还需数日才得到家。   荆太极心道,这么不巧,转念一想,先从他们身上下手也好,总之不能白跑一趟。   “哈哈,没关系,我们可以进去谈么?”他说道。   朱医生请荆太极进了客厅,沏上了茶水,然后静静的等待着他开口。   “寒生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已经治愈了了孟主任儿子的高位截瘫并给他移植了睾丸,这简直是医学界的奇迹,今天,我特意来告知喜讯,那对睾丸在临床上已经获得完全的成功了。顺便嘛,捎来几盒糕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荆太极赞叹着说道。   “哦,知道了,东西还是请拿回,我们朱家给人治病从来不受礼。”朱医生淡淡的说道。   荆太极轻轻一笑,叉过话头说道:“你们朱家不但医德高尚,而且祖传医术出神入化,不知祖上是何方高人?一直世居婺源么?”   朱医生摇了摇头,说道:“朱家世代布衣郎中,只是在乡下瞧些小病而已,实不值一提。”   “哦,那寒生的医术从何处学来?二十来岁的年纪,本应是在读医科学生的年龄,但是他不仅治愈了世界五大绝症之一的‘渐冻人症’,而且还懂得器官移植,攻克了异体排斥反应这一医学界的旷世难题,莫非他有什么奇遇么?”荆太极巧舌如簧,步步紧逼。   朱医生本是实在之人,平生耻于说谎,此刻闻言脸色一红,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寒生是我的徒弟,教了他几手,无奈其学艺不精,让院长见笑了。”门外走进一人接上话茬说道,却是吴楚山人。   荆太极站起身来,口中说道:“失敬,您是……”   吴楚山人淡淡一笑:“我是兰儿的父亲,吴楚山人。”   “哦,唉呀,您就是吴楚山人啊,不好意思,兰儿的事荆某没能处理得好,正想着什么时候前来登门谢罪呢。”荆太极脸上流露出诚恳地表情。   “哼”,吴楚山人忿然说道,“荆院长,你和孟祝祺父子合谋欺骗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子,似乎不太讲究江湖道义了吧?”   “对不起,当时确实是孟红兵看上了你们家的兰儿,但他不过是一个废人,只是贪图嘴上占点小便宜而已,我对兰儿姑娘的工作能力还是看好的,如果她现在仍愿意来医院上班,我还是接收的,而且可以办理正式招工手续。当初嘛,主要是因为你们的户籍所在地不在婺源,所以正规招工的手续很难办,现在不同了,你们全家已经正式落户本地,不存在什么问题了。”荆太极恳切地解释道。   吴楚山人脸色一板道:“现在孟家少爷有了新的蛋蛋,已经不是一个废人了,你们直到现在还想着再一次欺负兰儿么?”   “不,他现在依旧是个废人。”荆太极冷冷一笑道。   “此话怎讲?”朱医生严肃的望着荆太极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说移植完全成功了么?”   荆太极嘿嘿道:“移植是成功了,可是寒生却是搞了两个猪睾丸放进去了。”   朱医生愣住了,这件事寒生回家后从来没讲过,“猪睾丸?这怎么可能?”他怀疑的说道。   “孟红兵现在已经搬到养猪场去住了,他的思维业已经发生了变异,可以这么说,孟红兵已经不再对女人有任何兴趣了。”荆太极说道。   “难道对母猪产生了兴趣?”吴楚山人说道。   “何止兴趣,那简直就是一种狂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就是一头成年公猪。”荆太极的语气中带有一种肆虐的快感。   “这……”朱医生心里面有些惶恐,如果真的如荆院长所说,寒生给人换上了猪的蛋蛋,这样的做法是有违医者之道的,尽管是恶作剧也好,无心之过也罢。   “哈哈哈,”吴楚山人开怀大笑起来,“这真是善恶终有报啊,孟家少爷作恶多端,此生就已轮回畜牲道了。”   荆太极微笑着望着吴楚山人,心下寻思着,寒生是你教的或是有其他奇遇,今晚还怕你们不说出来?   “二位不必客气,我自去方便一下。”荆太极兀自站起身,走出门去。   朱医生面带忧虑的说道:“山人,寒生如此做法可是不符医者之道啊。”   “朱医生,天意如此,何必自责呢,待寒生回来后我们问清楚再说。”山人安慰道。   荆太极出了房门朝厢房走去,一眼瞥见了灶间屋顶上的烟囱,瞧着四下里无人,便溜了进去。灶间大门一侧靠墙放置着一个大水缸,里面盛满了清水。   荆太极嘴角露出了笑容,环顾左右,口中轻声嘀咕了一句:“走错路了。”随即转身离去,就在这转身的一瞬间,他已经将那包“祝由散”丢进了水缸内。   糯米纸迅速的溶解了,药粉散入清水中,片刻,踪迹皆无。   回到客厅内,荆太极遂向朱医生和吴楚山人告辞,说道:“荆某先行告辞,我回去医院查阅一下明年初的招工计划,今天晚些时候再来告知你们。”   荆太极坐上驾驶室,发动了汽车,驶离了南山村。   今夜,夜深人静,村里的老表都已入睡后,我那时再来,静下心来,好好的盘问他们。   想着,荆太极嘴里哼起了家乡四川青衣小调,唱着唱着竟然跑到了黄梅戏“天仙配”的调子上去了。   最先出问题的笨笨的黑狗女友,兰儿给?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黑妹”,怀孕的黑妹经常会口渴,?饮用了兰儿从水缸里舀出来的清水。   黑妹的眼睛中出现了幻觉,站在面前的笨笨突然身材变得高大无比,就像是一头大水牛一般,原来那英俊的面孔变得肥大和臃肿,黑妹原来熟悉的笨笨那双弯曲而忧郁的眼睛,如今竟然如铜铃般的瞪着?,咧开的口中流着一条巨大的口涎,正伸出来两片硕大的嘴唇来吻?……黑妹发慌了,惊恐的退缩着到了墙角,眼睛死死的盯着一步步逼近的笨笨,口中发出低鸣声。   兰儿听到了黑妹的叫声有异,赶紧跑出来看。   “笨笨,你干什么?好好玩儿,别吓唬黑妹。”兰儿训斥了笨笨两句,并将?赶到了一边去。   看看天色已经黄昏,应该要做饭了,于是她来到了灶间,开始淘米煮饭,这回用的是水缸里的水,而中午吃的泡饭则用的是桶里剩余的那半桶水。   晚饭照常是米饭和青菜,荷香身子依旧还很虚弱,吃完饭后就早早的回房休息去了,朱医生和山人则坐在客厅里面喝茶聊天。   “爹爹,你好象胖了,人也长高了。”兰儿揉了揉眼睛说道。   吴楚山人笑了,说道:“傻孩子,爹爹这般年龄,怎么还可能长呢?”   “兰儿倒真的是长大了呢,比前些日子又高又胖。”朱医生插嘴道。   祝由散的药性先从没有武功的人身上慢慢地发作起来。   “嘭嘭嘭”大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兰儿转身朝院子里走去,轻轻抽开门闩,拉开了大门。   “啊!”兰儿发出了一声惊呼,门前站着一个身子异常高大的人,头大如斗,眼似铜铃,手如蒲扇,自己甚至不及那人的腰般高。   兰儿惊叫着后退,那高大的人嘿嘿笑着跨进门内,耳边响起那巨人脚步落地的“咚咚”声。   “爹爹!”兰儿惊恐万分的叫喊起来。   吴楚山人闻声而起,一个箭步已跃至庭前。   “哈哈,吴楚山人,我来送招工表来了,兰儿怎么了,难道不认得荆某了么?”荆太极哈哈笑道,心想,看来他们已经着道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哦,原来是荆院长,你回去吧,招工我们不去。”吴楚山人断然回绝道。   荆太极嘿嘿一笑,说道:“不急嘛,我们医院也需要像朱医生这样的老中医,他在房间里面吗?”   说罢,竟然径自迈步入客厅,吴楚山人没有理睬他,走到兰儿身边。   兰儿依旧是惊恐万分,步子向后退去,口中嗫嚅道:“爹爹,你……怎么变得那么高大?”   “高大?”吴楚山人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兰儿,你是不是病啦?”   “啊!”兰儿瞥见笨笨巨大的身躯从狗窝里钻出,像一头黄色的大水牛似的,“爹爹,笨笨怎么变得同水牛一般大!”   “你等等,我去喊朱医生。”吴楚山人也突然感觉到自己眼皮有些发紧,眼前兰儿的身影似乎也在扭曲变形。   “莫非是中毒?”山人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脚步已经迈进了客厅。   朱医生站在墙角,正神情紧张的与荆太极对峙着。   吴楚山人疑惑不解的问道:“朱医生你们……”   朱医生神情恍惚的目光落在了吴楚山人的身上,怯生生的问道:“你们都是谁?怎地身材如此高大?”   至此,吴楚山人确认全家人已经全部中毒了。   “你们家里出了什么事?”荆太极面色古怪之极。   吴楚山人虽然身负武功,但是也抵挡不住千古奇药“祝由散”的药性,在他的眼里,荆太极的身材在一寸寸的长高,最后似乎脑袋都已顶到了天棚之上,正在哈着腰同自己讲话,凑在眼前的那张诡异的脸足有木脚盆一般大……   “你是谁?”吴楚山人问道。   “我是寒生啊,您怎么连我都不认识啦?”荆太极说道,同时神情轻松的坐在了椅子上。   “寒生?你什么时候从香港回来的?咦,孩子,你怎么看起来苍老了这许多呢?”朱医生闻言冲了过来,仔细打量着荆太极,心痛的说道。   荆太极心中暗道,噢,寒生原来竟去了香港,看来朱家的秘密还真不少呢。   “老爹,我是去了香港,但是我忘了,我到香港去干什么了,您还记得吗?”荆太极引诱着说道。   朱医生有些不满意的说道:“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能够给忘记了呢?给患者看病要专心致志,你这样粗心大意的可不好。”   荆太极想还是直切主题的好,免得兜圈子,于是他面色异常诚恳的说道:“老爹,我把治病的方子都给忘记了,这让我怎么给人家治嘛?您和师父两人再给我说说好不好?”他的眼光望向了吴楚山人。   山人心中恍惚的在琢磨着,师父?谁是他的师父,是我么?不对呀……   “寒生,我不是你的师父,而是你的岳父。”吴楚山人板起了脸更正道。   “寒生,《青囊经》只有你一个人看见过,我们都不知道啊。”朱医生在一旁突然说道。 《青囊经》……早已失传的三国华佗的旷世青囊医书?荆太极感到自己的胸膛喘不过气来……   原来是失传了1700年的《青囊经》重出江湖!   荆太极心中禁不住的战栗起来,怪不得寒生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之多匪夷所思的治病法子呢,老天有眼啊,让我荆太极知道了这个秘密。   “可是《青囊经》我忘记放在哪儿了?你们知道的话快点告诉我吧,我还等着赶去治病呢。”荆太极迫不急待的说道。   朱医生皱着眉头,疑惑的说道:“咦,你不是藏在狗窝里,连同草房一起烧掉了么?”   似一盆冷水自头上浇到了脚下般,荆太极的心一下凉了半截,烧了?举世无价之宝,中医旷世奇书,烧了?   “谁烧了?”荆太极自言自语道。   “房子是孟祝祺烧的。”吴楚山人说道,一面精神恍惚的思索着,自身的内功在抵抗着药性,感觉到头痛难忍……《青囊经》?寒生的医术是来自《青囊经》?寒生竟然是神医华佗的传人……   荆太极心里大声咒骂起来,孟祝祺,这个愚蠢的王八蛋,你真是头蠢猪,和你儿子一样。   看来只有从寒生身上下手了,他冷静下来如是想。   “我不是寒生,你们再仔细看看我是哪个嘛?”荆太极换了种声调,话语中夹杂着四川口音。   朱医生定睛细瞧,果真不是寒生,“你是谁呀?”他问。   “我是来瞧病的病人,千里迢迢从四川来哩,硬是辛苦的很呦。”荆太极按住胸口,显示出那儿在疼痛的样子。   “真的是病人啊,可是寒生出门了,一下子回不来。”朱医生歉意地说道。   “他啥子时候转来?我等起在,要的嘛?”荆太极暗自发笑,这祝由散的确是神奇,妙不可言啊。   朱医生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估计起码要一个月呢。”   坏了,一个月,时间太长了,荆太极沮丧的想,现在自己是巴不得早一天得知《青囊经》上的秘密。   “他到香港啥子地方?啷个才能找到他嘛?”荆太极问道。   朱医生迷迷瞪瞪得望着他,没有下文。   “快说嘛,晚了我的病就不得行了。”荆太极脸上现露出痛苦的表情。   “好像是香港九龙城寨客家寮。”朱医生想起来了。   “得嘛。”荆太极松了一口气,揩了下额头上的汗珠。   看来自己必须亲自到香港走一趟了,《青囊经》乃是中华民族的瑰宝,岂能让寒生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独占?自己带上“祝由散”,见机行事,“哼”,我荆太极定将《青囊经》搞到手,之后再杀了那小子灭口,世间可就为我独尊了。想到此,荆太极不由得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来到院子里,他拾起了一小块石子,手指一弹,破空之声过后,“噗”的一声响,厨房间里的水缸破裂了,掺有“祝由散”的一缸清水一下子四散着涌出来,流到了地上。   此间,不能留有一丝痕迹,他想。   荆太极连夜赶回到了宿舍里,将剩余的“蛤蟆菌”和“魔鬼果”配置好了“祝由散”,并小心翼翼的依旧用糯米纸裹好,放进了一个信封里,同时将取自孟祝祺脖子上的那两根阴毛也撂了进去,然后熄灯上床睡觉。   在五十年代的时候,香港和广州的繁荣程度相差不大,五十年代之前,香港比广州还要落后,那时到香港去很容易,内地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去的。三年的经济大萧条后,就有很多人申请去了,但六十年代初期申请去香港的手续极其简便,只需要单位领导批准,到派出所办手续也就可以去的了。自文化大革命以后,港英当局收紧了边境线,广东这边也封锁了起来,正规渠道受阻,于是开始有大量的广东人偷渡前往香港。   荆太极也做好了偷渡的准备工作,地图、指南针、手电筒、食物,还有一些应急的药品,最关键的还是钱,自己虽然身为院长,但仍属行政19级,工资只有八十多元,全部积蓄拿出来,也不到一千块钱,他决定这点家底全部都带上。   荆太极同院里其他领导打了招呼,说是要回趟四川老家,然后拎着旅行袋离开了婺源。他乘坐长途车来到了南昌,然后登上了去广州的火车。   三日后,他来到了宝安县南海边上的一个小渔村。   一户简陋的渔民家,荆太极以一千元钱的价码偷渡香港,先付一百元定金,到了香港下船时再付剩余的九百元,老渔民答应了,当时一个人的偷渡价格,有几百元就已经是不低了。   夜里,荆太极来到了海边,登上了一条小舢板,老渔民摇着橹,晃晃悠悠的向大海中划去。   一轮明月倒悬,海面上风平浪静,咸涩味的海风徐徐吹来,令人十分的惬意。   荆太极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青囊经》,据他所知,当年被囚禁在狱中的华佗将自己毕生的心血凝著写成一本《青囊经》,交给狱中的牢头,不料那牢头怕遭连累而不敢接,所以华佗愤然将其烧毁,第二天,一代名医就被曹操处死了,《青囊经》就此失传,成为千古憾事。   1700多年后的今天,寒生竟然得到了这本《青囊经》,这说明,许昌大牢里的那天夜里,牢头应是收下了这本书,而后珍藏起来了,因为此后的1700多年里,世间再未有《青囊经》出现过。   寒生啊寒生,你小子真是他妈的有福气,不过,我荆太极何尝不是吉星高照呢?自己是医科毕业的,理论上不知好过寒生多少倍,若是再得《青囊经》之助,天下舍我其谁呢?   想到这里,荆太极禁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小舢板终于停靠在了香港大屿山的一处僻静的海湾里。   荆太极掏出剩余的钱递了过去,老渔民在月光下数着钱。   “还差100多块钱呢。”老渔民又数了一遍,说道。   荆太极嘿嘿一笑,道:“我在路上用了。”   老渔民说道:“我们可是讲好的。”   荆太极冷笑道:“不错,是讲好的,可是还有没讲好的呢。”   “什么?”老渔民诧异的问道。   “就是要你的命!”荆太极说罢,早已一掌落下。   那一掌拍在老渔民的天灵盖上,在荆太极古怪的内力打击下,老人的颅骨骤然间变形,眼球脱离了眼眶飞了出去,落进了海中。   荆太极冷笑着拽过那把钞票,顺势一脚,将老渔民的尸身踢进了海里,自己拎起旅行袋飞身上岸。   寒生等着我,荆某来了,他心中说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寒生默默地注视着鬼婴小才华,别看他只有两三个月大,可是体型却出奇的壮实,不晓得的人都会以为这孩子起码一岁多了,但是他还不会直立行走。   鬼婴是至阴体质,皱皮女婴是纯阳,如何阴阳水乳交融,水火既济呢?当然,如何他俩已是成年人的话就好办了,可他们还只是个婴儿,湘西老叟的方法用不上。 《青囊经》上固然有很多治病的方法,但世间事千奇百怪,书本是死的,无法一一囊括世上的所有病例。   灵活运用它的原理,起到举一反三,这才是治病之道。   寒生心中反复回忆着经中的记载,思考着如何让两个婴儿阴阳调和起来。   吴道明走上前来,悄悄将寒生拉到了客厅角落的沙发上坐下。   “寒生,有件事得私下告诉你。”吴道明小声地说道。   “什么事?”寒生问。   “这几天,紧挨着这所房子有两户人家的宠物被杀死了,一头是非洲大猩猩,一条是爱尔兰猎狼犬,这两个可都是极凶猛的动物。”吴道明说道。   “唔。”寒生望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是沈才华干的。”吴道明接着说道。   “哦,竟有这事儿?”寒生吃了一惊。   “沈才华半夜跑出去,吸食了那两只动物的血,都是咬断颈动脉,与咬死沈天虎家里的那些鸡一样,这两件事在香港引起了轰动,目前警方已经着手在调查了。”吴道明解释道。   寒生目光瞥向了沈才华,发现鬼婴正在贪婪的瞅着老祖怀里的孩子,小舌头在不住地舔着嘴唇。   “你是说老祖的孩子……”寒生一下子领悟过来,身上惊出了冷汗。   吴道明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地说道:“不错,沈才华现在的那副模样就是想要霍霍欲试了,今夜就很危险。”   寒生没答话,依旧目不转睛的望着沈才华。   嗯,沈才华一定是感觉到了那皱皮女婴纯阳的体质,迫切的需要吸食阳性血气,以中和自己体内的纯阴气场,寒生心想。   “那鬼婴看来要开始吸食人类的血液了,你说这事儿该如何是好呢?”吴道明愁眉苦脸的说道。   “好啊,”寒生突然开口,见吴道明诧异的神情,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放心吧,我想到办法了。”   寒生决定使用《青囊经》上的医术结合《尸衣经》上的辟邪术来冒险一试,他对吴道明说道:“吴先生,‘乾坤之道不外男女,男女之道不外阴阳,阴阳之道不外顺逆,顺则生,逆则死也。阴阳之源,即颠倒之术也。世人皆知顺生,不知顺之有死,皆知逆死,不知逆之有生也’。”这是《青囊经》里的话,不过不能向吴道明和盘托出。   “‘颠倒之术’?我年轻的时候,曾听我师父说过自古以来,世间最神秘的,达到中医术之巅峰的就是‘颠倒之术’,不过早已失传,难道你竟然懂得?”吴道明惊讶的合不拢嘴巴。   寒生点点头,轻声道:“我懂。”遂站起身来,眼睛瞟去,老祖怀中抱着皱皮女婴,询问的目光正紧张的注视着他。   寒生走上前摸了摸沈才华的大腿,不错,大腿前面的股四头肌和后面的股二头肌都结实有力,再按按腰部,腰间肌的韧性也很好,尤其是才华的微微翘起的屁股,两块臀大肌弹性极佳。   “七天,需要七天时间。”寒生说道。   “什么?寒生,你的意思说,你能够医治我的女儿了?”老祖急切的问道。   “今天子夜交更之时,我会来你房间的。”寒生告诉她道。   寒生又走回到吴道明的身边,问他道:“香港可以搞到‘小蜂儿’吗?”   “新界那边有专业养蜂的,但不知你说的是哪一种蜂?”吴道明问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不是蜜蜂之类的,而是蚕蛹,‘小蜂儿’是它的别称。蚕上蔟结茧后经过4天左右,会变成蛹,蚕刚化蛹时,体色是淡黄色的,蛹体嫩软,渐渐地就会变成黄色、黄褐色或褐色,蛹皮也硬起来了,半月后它就将变成蛾了,在我们家乡,有许多农户养蚕的。”   “哦,有的,要多少?我去新界可以搞得到,这东西有什么用吗?”吴道明问道。   寒生说道:“我以它为药引,作为阴阳调和之中介物质,记住要褐色的老蚕,有两斤足矣,顺便带两包缝衣针来。”   “好,我中饭过后就去办。”吴道明应承道。   中午的饭菜极为丰盛,那些虾蟹、贝类的海鲜都是寒生从未见过的,口味清淡而鲜美,怪不得人说‘食在广东’,真的是一点不假,多少天以来,终于饱餐了一顿。   下午,吴道明出去采办,其余人坐在客厅里商议第二天去九龙城寨的事情。   黄昏时分,吴道明回来了,所需之物均已办妥。   就等子夜交更了,寒生想。   亥时,寒生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了客厅,一看所有人都在客厅里坐着,大家知道寒生今晚将给两个婴儿治病,所以都在等着,只有沈菜花母子和老祖母女在房间里休息。   寒生放下手中的梅花针,那是吴道明下午买来的两包缝衣针再加上一只筷子做成的。寒生请吴道明斟来一杯烈性酒,开始炮制药引子。   寒生抓起一个蚕蛹,轻轻丢进了酒杯中,高度的烈性酒瞬间侵入蚕蛹内,那蚕蛹经受不住酒精的刺激而挣扎扭动了一下,即刻死亡,临死之前,它竭尽全力的向外一吐,喷出一股淡绿色的液体……   寒生见大家聚精会神的看着,于是便简单的解释道:“蚕蛹的体形像一个纺棰,分头、胸、腹三个体段。你们看,这头部很小,上面长有复眼和触角,胸部隐约看得到有胸足和翅,它鼓鼓的腹部共有9个体节,像斑马的条纹似的,雌雄主要靠腹部的线纹和褐色小斑点来判别,我们需要的是雌雄各占一半。”   “真的啊,我以前经常吃炒蚕蛹,还从来没有注意到它还长着头和眼睛呢。”朱彪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口中啧啧称奇道。   寒生用筷子夹出那只蚕蛹的尸体,丢在纸篓里,然后又重新放进去了一只,紧接着,又是一股淡绿色的汁液喷出。   “这是蚕蛹的生命之精,尽管是只小小的生命,但是天地合一,万物类相,其中的原理是相同的,譬如这淡绿色的蚕蛹精酒,人类饮之不但可以祛血脂和脂肪肝,而且还能调理血压,延年益寿。”寒生说道。   不一会儿,两斤蚕蛹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余下的几只都是单一性别的了,此刻,酒杯里面的烈酒已变成了翠绿色。   寒生抬眼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快到11点了。   “亥子交更就要到了,也是阴盛极而阳初生的时候,大家别出声,把灯关闭掉,我们在这儿等着。”寒生吩咐道。   客厅里一片漆黑,众人坐在那儿默不作声,至于等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墙上的钟声敲响了,正是亥子交更之时,众人的心一下子都随着钟声提起来了……   “吱嘎”,走廊里传来了轻轻开门的声音。   众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听见了“咚……咚”的轻微落地的声音,但是又不像是人类的脚步声……   黑暗中,人们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一跃一跃的前行着,而且还不时地停下来,听着四周的动静,最后轻轻的跃起,抓住了门把手拉下,悄悄地推开了老祖的房门,敏捷的闪身而入……   寒生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一手推门一手猛地揿开房间内壁上的电灯开关,屋内顿时灯光齐开,亮如白昼。   光着身子的沈才华正扑在皱皮女婴的身上,张口咬向了她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今墨早已闪身上前,一把将沈才华拽了下来,鬼婴眨着眼睛望着刘今墨,委屈的喊了声:“妈妈。”   此刻老祖也醒了过来,紧紧地抱起了女婴,紧张的目光望着寒生。   “好啦,可以开始医治了。”寒生说道。   寒生吩咐老祖将女婴仰卧在床上,然后取来梅花针,一面解释说道:“梅花针是针灸术的一种,五根针的称‘梅花针’,七根的称‘七星针’,而‘罗汉针’则需要十八根针,我今天所用的就是自制的绑在竹筷子上的‘罗汉针’了,医家通称为‘梅花针’。”   寒生手持筷子柄,手腕轻抖,以‘重刺’法叩击女婴的任脉诸穴,口中说道:“刺血疗法自古有之,当年三国华佗就是用此法治疗曹操的‘头风病’的,曹操头痛欲裂,华佗在其头顶百会穴和太阳穴针刺放淤血后即愈。唐代侍医张文仲也是用此法治好了唐太宗的头目眩晕症。”   寒生从女婴的脐下的中极穴开始,叩击皮下出血,一路沿关元、石门、气海、阴交、神阙向上行,再经水分、下脘建里、中脘、上脘到巨阙,然后继续鸠尾、中庭,到达前胸正中央的膻中大穴,任脉二十四穴,已经放血了十四穴,在皱皮女婴的肚子上形成了一条淡红色的血线。   皱皮女婴倒也坚强,忍着痛一声不吭,眼睛里面充满了怨毒之色。   “这小家伙还不错,蛮配合的。”寒生说道。   “呸”的一声,皱皮女婴鄙夷的啐出一口粘痰,吐在了朱彪的脚上……   接下来是沈才华,这孩子可是不老实,小腿乱蹬,呲出来两排小牙发出恐吓,但还是寡不敌众,后背朝天的给按在了床上。   人后背上的督脉乃是奇经八脉之一,总督一身之阳经,六条阳经都与其交会于大椎,督脉起调节阳经气血的作用,故称之为“阳脉之海”,对应着“阴脉之海”任脉。   寒生抓紧时机,落下梅花针,自沈才华的腰阳关叩起,沈才华疼得大呼小叫起来。寒生未予理睬,继续沿着其命门、悬枢、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直至大椎穴。督脉二十八穴,刺血十二穴,小才华的后背上也留下了一条淡淡的血色。   吴道明递过来那杯翠绿色的蚕蛹精酒,寒生用棉球沾着涂在了沈才华的背上,酒精刺激着破损的皮肤,气得他哇哇怪叫。皱皮女婴则坚强的多,蚕蛹精酒抹在她的胸腹皱皮之上,她紧闭着小嘴儿不声不响。   寒生涂抹完了之后,抓起皱皮女婴,将其任脉贴着下面沈才华的督脉,撂在了他的后背上,然后接过吴道明手中的绷带,开始一圈圈的把两个婴儿缠绕了起来,最后打上了几道结,治疗终于结束了,寒生送了一口气。   大家都觉得好笑,沈才华背着皱皮女婴,像只乌龟驮着另一只小乌龟样,沈才华怒气冲冲的望着众人,而皱皮女婴则恼怒的接连啐出几口痰,竟然都吐在沈才华的后脑勺上了。   老祖心疼得望着女婴,忧心忡忡地说道:“要绑七天才行啊?”   寒生正色道:“我现在用的是阴阳‘颠倒之术’,纯阴的沈才华以其阴盛的‘阳脉之海’之督脉十二要穴,通过女婴十四个任脉要穴吸取其‘阴脉之海’里充盈的纯阳之气,而女婴正相反,将沈才华‘阳脉之海’里的纯阴之气过渡到自己的‘阴脉之海’中,任督相交而阴阳自长,七日后,各得所需。”   “精彩!实在是妙不可言,原来中医之术竟有如此这般神奇,看来做任何事都要暗合阴阳变化之道方能成功。”吴道明拍手赞道。   寒生微微一笑:“世间事,莫不如此。”   突然间,电灯骤灭,漆黑一片,众人一愣,但觉一股阴风径直扑向寒生而去……   “不好,沈菜花!”黑暗中传出刘今墨惊恐的呼叫声。 第一百五十九章   沈才华愤怒的哭叫声惊动了沈菜花,她从屋里冲出来到众人聚集的老祖房间外,发现了寒生正在捆绑着自己的孩子,顿时勃然大怒,伸手关闭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随即在黑暗中向寒生扑去。   众人措手不及,那沈菜花已至寒生身边,对着他的脖颈处张口咬下……   就在她的利齿刚刚触及寒生皮肉的一刹那,黑暗中,寒生浑身上下突然闪动起白色的静电火花,发出一阵“噼噼啪啪”放电的声音,沈菜花感觉嘴巴上一麻,随即全身如触电般战栗,然后慢慢堆缩下去,一生没吭的栽倒在了地上。   荫尸沈菜花遇上了寒生身上的“尸衣”,人豪与绿毛所织成的小背心,那是世间至圣的辟邪之物,她又如何承受的住呢?   寒生贴身而穿的“尸衣”,乃是刘伯温600年尸身在天蚕内所生就的白毛人豪,再加那上古堪?之鱼身上的绿毛混合织成,绿毛可吸阴性物质,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而人豪则以其天然罡气杀之。   此刻,众人从惊愕之中醒悟过来,不知是谁重新开启了墙壁电门开关,房间内骤然间亮了起来,满屋子都充斥着一股臭氧离子的气味儿。   急视之,寒生安然无恙,沈菜花则躺在了脚下……   “妈妈。”沈才华轻轻叫了声,背着皱皮女婴一跃而下,扑到了沈菜花的身上,半空里,皱皮女婴扭头朝寒生“啐”了一口,那痰吐偏了,落在了吴道明的衬衣领口上。   朱彪拨开众人,忙跪倒菜花的身边,“菜花,菜花”的呼唤着。   寒生开始也愣住了,最后想起了自己贴身穿着的那件薄薄的背心,看来这东西果然是辟邪之物,但奇怪的是,鬼婴以及妮卡他们接触怎么都没事呢?   吴道明看了看沈菜花,站起身来对寒生轻轻说道:“她死了。”   寒生吃了一惊,忙伏下身探看,说道:“将她扶回房间。”   朱彪抱起沈菜花,刘今墨心疼得抱起小才华两个,来到了朱彪的房间,寒生回房取出阴阳尺也随即跟了进来。   阴阳尺插入沈菜花的口中,朱彪紧张的盯着上面的刻度。   尸变与正常人有所不同,常人有昏迷丧失意识之症状,而荫尸等则不存在,昏即是死,盖因肌体不同之故。   阴阳尺救过明月与师太,但愿救得了沈菜花。寒生想。   青色的阴阳尺上,自沈菜花的口中缓缓上升一道白气,飘忽不定,朱彪头脑中一片紊乱,两只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那道若隐若现的白色尸气。   寒生叹道:“唉,这沈菜花的命运真是够可怜的了,临死一口怨气护住了胎儿,这才过胎得以孩子出世,自从见到了自己的骨肉,怨气渐消,本来想医好她,不料又阴差阳错的遭此一劫,都怪我安排不周,是我害了她。”   吴道明见寒生不住的自责,便安慰道:“世间生死谁都难以预料,你已经尽力了,沈菜花本是已死之人,又与小才华共同生活了这许多天,纵使撒手而去,也是无憾了。”   “白气走到哪儿才能有救啊?”朱彪垂泪道。   寒生说道:“丁、旺、义、官、兴、财可以有救,害、苦、死、失则无望了。”   小才华背着皱皮女婴趴在妈妈的身上,轻轻的呼唤着。   师太和妮卡在一旁抹着眼泪。   白色的尸气停在了“苦”字上,然后渐渐的消散了……   沈菜花死了。   “菜花啊,”朱彪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都是我害了你,我为啥不敢到孟家去理论呢?我知道,你一直在等着我,我胆小怕事,我不是个好男人,我对不起你呀……”   “妈妈……”其间,听得见沈才华弱小的呼唤声。   “咝……”,沈菜花的尸体上冒起了白色的雾气,原本丰满的肉体逐渐塌陷了下去,不多时,白色的长衫里只留下了一副白色的骨架……   朱彪像发疯了似的一把甩掉了阴阳尺,抱起菜花的骷髅头,在上面漫无目标不停地亲吻着,小才华怔怔的望着妈妈的尸骨,呆愣在那里。   刘今墨俯下身,抱起了小才华,行走多年江湖的他,眼眶也湿润了。   师太和妮卡已经轻轻啜泣起来。   沈菜花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嫁过夫家方知丈夫是一个阉人,她不甘心守一世的活寡,没有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而是勇敢的寻找自己的爱情,可惜她找错了人,她把全部的爱都毫无保留给了朱彪,可是在关键时刻,她爱的这个男人却不敢为她出头,做了缩头乌龟。孟家父子百般折磨凌辱于她,她在痛苦中盼望着爱人前来拯救她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等啊等,那个男人却始终没有来……等来的是夫家的一根绳索,勒死了她。   寒生此刻明白了,人世间有太多的不平事,并不是医者所能够医治的,纵使悬壶未必可以济世,青囊在手,尸衣在身,又待如何?   寒生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寒生望着刘今墨和吴道明,沮丧的说道:“尸衣一出世,想不到第一个伤害的却是最苦命的沈菜花,既然它不分敌我好坏,还是不要穿它了吧。”   吴道明说道:“不,尸衣是有灵性的,能够感受到危险,对企图伤害你的煞气才会反击,而对你没有危害的磁场则不会主动出手,你想想,它对沈才华身上的鬼气并没有做出反应,妮卡也是。你必须要穿着他,香港这个地方,灵异蹊跷之事很多,不可不防。”   刘今墨也说道:“沈菜花之死,与你无关,正像吴先生所说的,尸衣本身的罡气反制了她的攻击,因此才造成了这次误杀,你既立志悬壶济世,本身又不会什么武功,有件尸衣护身是必不可少的。”   寒生望着床上沈菜花的尸骨,心中酸楚之极,他拍了拍朱彪的肩头,轻声说道:“对不起。”   朱彪没有说话,依旧紧紧地搂着沈菜花的骷髅头发呆,泪水一滴滴的落在了头骨深陷的两只眼窝中,就像两个人在流泪,他想起了第一次与菜花赤裸相拥在罗帐之内的情景,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只有沈才华怨毒的眼睛瞟着寒生,背上的皱皮女婴也用同样的眼神盯着他。   寒生叹息着弯腰拾起了阴阳尺,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其他人见此情形,知道已无法相劝,便陆续走出了房间,心情沉重的坐在了客厅里,轻声地讲述着沈菜花的悲惨身世,不时地唏嘘不已。   刘今墨轻轻的将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放在朱彪身旁的双人大床的角落边,希望朱彪能为孩子而振作起来。   凌晨时分,人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起了瞌睡,朱彪依旧抱着菜花的尸骨一动未动。   寒生默默地坐在自己的房间的床上,心中恼恨不已,他怪自己粗心大意,无心之失却害了沈菜花。   这时,门开了,又轻轻的关上了,一股淡淡的花香飘了过来。   妮卡走到寒生的旁边,默默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是我害了她。”寒生喃喃道。   妮卡不忍见寒生如此般的难过,伸出了玉手想要抚摸安慰寒生,但是又不敢,最后还是悄悄地缩回来了。   “这不能怪你,是尸衣为了保护你而做出的反应,若不是这样,沈菜花可能已经伤到你了。”妮卡安慰道,其音幽幽,似有无限哀怨惆怅。   寒生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心中想起了父亲、兰儿和山人,想起了南山村安静的生活,想起了系着骑马布的首领,想起了笨笨……唉,人生如斯,世事如斯啊。   妮卡望着寒生的眉头紧蹙的侧脸,心如怀揣小兔般跳个不停,这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她心中的神,她愿意用一生来侍奉他,尽管他已经有了兰儿,可是哪有什么关系呢?为了和寒生在一起,她心甘情愿连他们两个一起来侍奉。   苗疆的山神、树神和井神啊,请赐给我力量吧,妮卡心中祈祷着。   门突然打开了,刘今墨急匆匆说道:“沈才华不见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下半夜寅时,山顶道911号别墅斜对面一株粗大的芒果树暗影中,悄无声息的泊着一辆黑色的平治房车,车窗紧闭,里面拉着窗纱。   车内坐着两名身着深色唐装的男人,两人轻轻的打着哈欠,其中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者说道:“凌晨了,那个风水师早就和那个老尼姑在温柔乡里打着呼噜呢,我们可以撤了。”   旁边的是一个年轻人,附和着说道:“是啊,这里还有两瓶牛奶,我们喝完走人。”说罢,启开了一瓶递给了老者,自己喝着另一瓶。   “我要去方便方便。”山羊胡子老者说着推开了车门,走到墙角,“哗哗”的尿了起来。   “妈的,你这一尿,我也憋不住了。”年轻人也跟着跳下车,跑过去一起放起水来。   就在他们背对着的身后,马路斜对面的911号别墅长着爬藤的石墙上,探出两个小小的脑袋,那是沈才华背着皱皮女婴的身影。   沈才华鼻子嗅嗅,目光移向了那辆平治车,月光下,他驮着女婴“嗖”的一声跃起,几个弹跳便来到了车前,迅速的从打开着的车门钻了进去,隐藏到了后排座位的阴暗处。   沈才华伸出小手,抓起山羊胡子放在变速手柄旁的那瓶牛奶,递给了皱皮女婴。那女婴用两只皱皮小手抱着瓶子“咕嘟咕嘟”喝起奶来。   墙角处,两人小便完走回来坐进了车里。   “走吧。”山羊胡子老者说道。   年轻人发动了汽车,沿着山顶道驶下山去。   “咦,我的牛奶呢?”老者问。   “前面有警察。”青年人一面开着车,一面警示道。   自从山顶道接连发生两起血腥谋杀宠物大案之后,警方已经加强了中环至半山一带的巡逻,尤其是在深夜。   拐角处停着一辆警车,两名巡警站在那儿倚靠在车上吸烟,晚上值班既困乏又无聊。   见到有车从山上下来,巡警掐灭了烟头,举起一发红光的圆牌晃动了两下。   青年人将平治车滑行到了两名巡警的身旁停住,摇下了车窗,问道:“什么事,阿sir?”   “皇家警察,请出示一下驾驶证件。”一名巡警上前说道。   青年人递过证件,巡警一面检查着,顺便朝车内瞥了一眼。   “谢谢,注意安全。”巡警还回证件,摆了摆手,示意可以走了。   青年人笑笑,摇上了车窗,松开了制动,缓缓离去。   “怎么半夜三更的设起路卡来了?”青年人嘴里嘀咕着。   “还不就是那非洲大猩猩和猎狼犬那两件事给搞的么。”山羊胡子老者说道。   “真的像传说的那样是外星人干的?”青年人怀疑的说道。   老者笑笑,说道:“怎么会?胡说八道。”   “那你说是什么东西干的?”青年人说道。   “咕噜”一声响,皱皮女婴又喝进去了一大口牛奶。   “咦,什么声音?”山羊胡子老者转过身来。   借着车窗外面闪过的街灯亮光,他发现了两个婴儿。   “快停车!车里有一个双头怪婴!”老者惊呼起来。   “嘎……”平治车猛然间紧急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皱皮女婴把持不住,牛奶瓶子脱手飞出,砸在了老者的鼻梁上,粘糊糊的牛奶喷洒了一脸,眼睛都睁不开了。   青年人拉紧手刹车,忙回过脸来瞧个究竟。   “啐”的一声,皱皮女婴的一口粘痰吐在了他的眉间,他于急切间只瞥见一秃头皱皮的小脑袋一晃,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一手猛推车门,滚下车来。   此刻,山羊胡子老者也连滚带爬地下了车,站到了空荡荡的中环大街上。   青年人爬起身,掏出来一把手枪,战战兢兢的瞄着车内,一只手抹去眉毛间的粘痰,颤抖着声音说道:“天呐,那是什么?”   老者也绕到了持枪的青年人身后,一面揩脸,一面支支吾吾的说道:“不知道,好像是泰国那边的吸血怪婴,双头的。”   车内没有动静,两人壮着胆子向车子靠近,从开启着的车门望进去,看到了一个白胖男婴光着身子爬在了座椅上,瑟瑟发抖的正望着他们……   最后他俩终于搞明白了,这是被绷带捆绑住的两个婴儿,一个相貌正常,是个男婴,另一个发育的有点畸形,皮肤上面都是皱褶,两个赤裸裸的婴儿似乎并不具有什么危险性。   青年人以手枪枪口触了触那婴儿,婴儿向后缩缩,似乎很害怕。   “我说,老纪呀,你整天摆摊测字算命的,就猜不出这两个小东西的来路么?”青年人说着揣起了手枪。   “嗯,看起来不是泰国血婴,可是为什么有人用绷带缠起他们呢?我估计他们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连体婴儿,但是奇怪,他们是什么时候上来汽车的呢?”被称作老纪的山羊胡子老者疑惑的说道。   此人正是在九龙城寨入口摆地摊的测字相士。   那天,当吴道明写下了“香江一支花”几个字时,老纪着实吓了一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赶紧收拾摊子离开。离开是假象,他知道这两个不速之客肯定会尾随他的,所以他不紧不慢的走着,想引他俩来到客家寮,一网生擒。不料中途遇上了皇家警察在盘问路人,吴道明和师太转身离去了,于是他立刻招来一个马仔,命其跟踪他俩,最后找到了他们的落脚点??香港岛半山山顶道911号别墅,那可是香港顶级富豪居住的地方。   老纪不敢怠慢,立即向老阴婆报告,得到了指令,开始监视那栋房子。   今晚收工,竟然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两个怪婴在车上,使他感到迷惑不解,不管怎样,先将这两个婴儿带回去,进贡给老阴婆。老阴婆喜食婴儿脑,在香港是属于很难搞到的奢侈品,此次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正好借花献佛,表表自己的衷心。   想到此,老纪嘿嘿笑将起来,说道:“把他俩带回城寨。”   九龙城寨是由数百栋大大小小的破楼房和平房组成如迷宫一般的贫民窟,里面巷道纵横,污水四溢,蚊蝇孳生,生人误入其中,一半天走不出来。   城寨中心有一座高墙大院,平时总是紧闭着铁门,极少见到有人出入。院子里有正房和偏房十余间,还有几株高大的香樟树,枝叶茂密,几乎遮蔽了整个院落,即使站在附近的多层楼房顶上,也看不到内里的情况。   这座院落就是九龙城寨客家寮。   黎明前,驶来一辆平治房车停在了院门口,老纪跳下车上前按响了门铃。   铁门上开了一个小孔,一双戒备的眼睛从中露了出来,看见了老纪,遂“咣当”一声,打开铁门,平治车缓缓开了进去。   中间正房的木屏风后面有一道暗门,里面有楼梯直接通往地下室。地下不但有大厅,数间卧室耳房,而且卫生设备、厨房等一应俱全,装修豪华,通风良好,冬暖夏凉。   大厅布置的灯火辉煌,靠墙正中摆放着一张紫檀木太师椅,头上挂着一幅水粉画,上面一朵鲜艳欲滴的大红牡丹花,虽然略显庸俗,但是在这地底下反而显得颇有些生气。   一个老太婆盘腿大坐在宽敞的太师椅上,头上包着红色牡丹花头巾,一双小脚足蹬绣花鞋,手持一根大烟袋,正是人称“香江一支花”的老阴婆。   “让他们进来。”老阴婆说道。   “是,花姐。”一个素装老妈子应声道,揿动墙壁上的暗道门开关。   门开了,老纪手里拎着连体的两个婴儿走了进来,身后的门随即又关闭了。   “花姐,我回来了,路上抓了两个婴儿孝敬您老人家。”老纪说罢,将沈才华和皱皮女婴仍在了地上。   “哦,我看看,还细皮嫩肉的呢,那一只怎么长了一身的老皮?”老阴婆端详着说道,然后摆摆手。   老妈子上前抄起婴儿,送至老阴婆的面前。   “咦,宝贝啊,一个纯阴,一个纯阳,难得,难得啊。”老阴婆惊讶道。   老妈子问老阴婆道:“花姐,早餐你想吃那一只?我这就给您拾掇去。”   老阴婆仔细的看看他俩,说道:“当然吃白胖的那只公的,可是他们怎么绑在了一起呢?”   老纪谄媚的说道:“花姐,我猜他俩是连体婴,父母不要给扔出来了。”   老阴婆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若是连体双生,不可能一阴一阳,而且这只长的如此丰满,那只却像个小老头子,令人作呕。”   “啐”,皱皮女婴恼怒的张口向老阴婆射出一口粘痰,但由于力量有限,那痰划了一个弧线,落在了老阴婆的绣花小鞋上。   老妈子吓慌了,忙说:“对不起,花姐,这小东西不识抬举,我先去把她剁了用砂锅炖上。”   “哈哈哈,”老阴婆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说道,“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像阳公呢?”   老纪看老阴婆心情愉快,趁机说道:“花姐,我……”   老阴婆摆摆手:“阿纪,你事情办得不错,那个风水师吴道明有什么动向?”   “昨天早上,他家里来的那几个人一直没出来过,花姐放心,天一亮,另一组人就接上去了,我会随时向您报告的。”老纪陪着笑脸道。   “好了,你可以走了,我会给记上你一笔的。”老阴婆说道。   “谢花姐。”老纪退到墙壁边,揿动开关走出了暗道。   “来,给我解开他们,我倒要看看他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阴婆吩咐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师妹,什么小东西像我阳公啊?”一间耳房的房门推开了,阳公走了出来。   老阴婆手指着地上爬着的沈才华和皱皮女婴,说道:“喏,就是那个一身老皮的怪婴,她竟然也会和你同样的吐痰,恶心死了。”   阳公一眼望去大吃一惊,那皱皮女婴正是自己思念之中的女儿!顿时心中大喜过望,抢步上前,一把抱起他俩。   “哈哈,这是我阳公的女儿啊。”阳公大笑道,一面仔细的端详着皱皮女婴,光秃秃的脑瓜顶,脸上皱纹满面,而且数日不见,还长起了短短的络腮胡须,小胳膊小腿上俱是一层层的皱皮,活像一只小沙皮狗。   阳公笑眯眯的望着女儿,女婴的喉咙突然一动,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吐痰的先奏,与自己如出一辙,这么小就已经完全掌握了要领,真是天赋奇秉啊。   阳公张嘴畅怀大笑,“啐”一口痰准确的飞进了阳公的喉咙里……   老阴婆咋听先是惊愕万分,转而恼怒之极,正待发作,看见皱皮女婴将痰吐进阳公的嘴巴里,不由得哈哈大笑,眼泪水都出来了。笑声甫止,她只是感到滑稽,倒也不十分吃醋了,毕竟自己已经和阳公师兄分手多年了,而且自己这么大年纪也从没个孩子,见到这么个小活宝,反而蛮开心的。   “阳公,我以前还真的小觑你了,那个女人是谁呀?”老阴婆揶揄道,多少年了,她从来都不称呼他为师兄。   阳公嘿嘿道:“她叫老祖,我们也是无心之失的。”   “她人呢?怎么,是怕羞不敢露面还是你舍不得她途中颠簸辛苦?”老阴婆说道。   “师妹,我说过是无心之失,若是你不嫌弃的话……”阳公说道。   “不嫌弃什么?”老阴婆反问道。   “你就是吃了她的脑子我都没意见,我还同你一起吃。”阳公诚恳的说道。   老阴婆愣愣的望着阳公,心道,这家伙太冷血,要不要现在下手除掉他?   “寒生他们在哪儿呢?”阳公端详着捆绑住俩婴儿的一圈圈绷带自言自语说道。   “寒生是谁?”老阴婆诧异道。   “他是一个乡下郎中,医术神奇,你我都是学武之人,难道看不出这俩孩子一阴一阳,前胸贴后背,正在疗伤么?果然厉害,阳公佩服的人很少,他是第四个。”阳公若有所思的说道。   “第一个是谁?”老阴婆颇感好奇的说道。   阳公微笑道:“当然是咱们的师父圣母白婆婆啦。”   “第二个呢?”老阴婆接着问道。   “当然是师妹你了。”阳公嘻嘻笑道。   老阴婆嗔了他一眼,继续问道:“那第三个呢?”   阳公自知失言,望着老阴婆认真的眼神,无奈只得吞吞吐吐的说道:“是,是京城里面的一位朋友。”   “什么朋友?”老阴婆紧追不舍。   “这个,我只能说是政府里面的,你就不要多问了。”阳公竖起食指朝上,说道。   “我才懒得问呢。”老阴婆一扭屁股,转身回自己的卧房去了。   阳公欢喜的望着皱皮女婴,不料那女婴却连连打起了哈欠。   “哦,宝宝要睡觉喽,”阳公说着招呼老妈子过来,吩咐道,“让他俩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是。”老妈子接过俩婴儿,抱到一间耳房里去了。   阳公来到了卧室里,老阴婆赤条条的躺在了床上,手臂支着后脑勺,酥体侧卧,两只小脚微微分叉,摆成一美人鱼的姿势,只是肌肤粗糙色黑,臀薄无肉,胯骨尖翘。   阳公胃里一阵恶心,但是寄人篱下,也只能牺牲些色相了,他默默的脱光了,露出引以为豪的身体,结实的胸肌还有一些弹性,腹部还算平坦,只是原来浓密的阴毛已经被蝙蝠们扯的一根不剩了。   阳公雄赳赳的迈上了床……   耳房内,老妈子给两个小家伙铺床,沈才华坐在床上,眼睛死死的盯着老妈子颈部凸起搏动的动脉,黑色的瞳孔不断的收缩,测量着距离,慢慢的张开了小口,露出来那两排锋利的牙齿。   老妈子全神贯注的铺床,她根本想不到会遭到婴儿的袭击。   沈才华突然一跃而起,双手死死的用力揪住老妈子的头发,利齿瞬间切断了她的颈动脉,她扭脸望见了沈才华两只黑黑的大眼睛近在咫尺,那眼眶中除了瞳孔见不到一顶点的眼白儿。背上的那个皱皮女婴也丝毫没有了瞌睡的模样,两只小眼睛蔑视的望着她。   她似乎不相信眼前的景象,身子慢慢的软倒了下去……   沈才华并没有拼命的喝血,见老妈子已毙命便立即松开手跃了下来。   他轻轻的爬到门口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于是便悄悄爬了出去,爬过了大厅,纵身跃起,揿动墙壁上的开关。   暗道门开了,沈才华爬了出去。   一番云雨之后,阳公搂着老阴婆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阳公和老阴婆幽幽醒转来,均感到肚子已饿,遂起床洗漱后出门来到了大厅里。   耳房门虚掩着,阳公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他赶紧推开房门,眼前的情形令他大吃一惊。   老妈子倒在了血泊中,两只迷茫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阳公上前探了探,早已毙命多时了。   老阴婆四下里找了找,已经不见了两个婴儿的影子。   “莫非有外人闯入了客家寮?”老阴婆阴沉着脸说道,一面揿动暗道开关,闪身出去了。   老阴婆上了楼梯,走过正房,来到了看守大铁门的阿叶住的小屋里。阿叶其实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是著名形意拳的传人,武功高强,名字则是老阴婆给起的,自己是“香江一支花”,花红也需绿叶衬,故名阿叶,死在屋里的那个老妈子名字叫阿枝,也都是相同的意思。   “阿叶,有外人来过么?”老阴婆冷冷的问道。   “花姐,没有外人。”阿叶小心翼翼的回答。   “奇怪,阿枝被人割断了脖子死了,抓来的两个婴儿也跑了,又没有外人来过,那又是谁干的?”老阴婆疑惑道。   “阿枝死了?”阿叶惊讶道。   “嗯,你给我里里外外搜查一遍,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有情况立即告诉我。”老阴婆命令道。   “是,花姐。”阿叶应道。   会不会是阳公杀了阿枝,放跑了婴儿?他好像没有下过床啊?况且那两个婴儿若是无人接应,自己又如何逃得出这深宅大院呢?   老阴婆狐疑的返回了地下大厅,见到餐桌中央的圆洞里卡着阿枝的脑袋,身子则在桌下,脑袋上的毛发已经被剪光了。   “师妹,发现孩子了么?”阳公焦急的问道。   “你这是……”老阴婆指着餐桌上阿枝的尸身说道。   阳公嘿嘿笑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吃饱了再去找孩子。”   老阴婆望着阳公,心中越发疑惑重重。   阳公手持一把锋利的小刀,熟练的割开阿枝的脑皮,刀尖插进颅骨缝隙,手腕一翻,撬开了天灵盖,露出来里面白花花的脑子。   “唔,很新鲜,我要来点蒜酱,熏着才好吃。”阳公说罢,跑去厨房剥了头大蒜,将蒜瓣放入捣蒜臼内不停的捣了起来,待蒜头完全捣烂后,加进去些味精和生抽,然后倒在了两只小瓷碟里,端到了桌子上。   阳公拿不锈钢汤勺舀了块脑子,熏上些蒜酱,送入口中咀嚼着,啧啧有声道:“新鲜的人脑味道真的是好哇。”   “唉,”老阴婆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是12月25号,香港的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想不到这圣诞大餐吃的是阿枝的脑子。”   老阴婆说着也挖了一大块脑垂体撂在了面前的碟子里…… 第一百六十二章   荆太极连夜赶到了九龙城寨。   即使是深夜,城寨里也是热闹非凡,广东人有吃夜宵的习惯,城寨里到处都是各种小吃的摊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儿,荆太极坐到了一个卖四川抄手的摊子前,要了一碗红油抄手,味道怪怪的,不如自己峨嵋老家的正宗。   “老板,您知道九龙城寨客家寮么?”荆太极边吃边问道。   老板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荆太极无奈,掏出那一大摞人民币来结账。   “表叔,请付港纸。”老板乜着眼睛瞧着荆太极手上的那一沓钱阴阳怪气的说道。   坏了,自己兜里哪儿来的港币呢?   “老板,我只有人民币,没有港币,这样,多给您点。”荆太极商量道。   老板还是直晃脑袋,这些大陆客,港人打心眼里瞧不起,穿着打扮不是蓝就是黄,满嘴的政治,俗不可耐,所以港人贬称他们统一为“表叔”。   “老板,对不起。”荆太极说着在桌子上扔下了二十元人民币,同时站起身准备离开。   那老板咳嗽了一声,蹲在墙角的一个地痞模样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大大咧咧的走到面摊前,斜着眼睛瞄着荆太极。   “表叔,想吃霸王餐哦?”那家伙说道。   荆太极不想惹事,转身就走,走了不多远,耳边听到有跟上来的脚步声。   走到了一处较暗的巷子里时,后面的脚步声加快了,随即便听到背后的风声,荆太极身子猛然间侧移并转身,一把尖刀明晃晃的扑了个空。   荆太极微微冷笑,轻探手臂,手指在那人的胳膊之上一弹,“当啷”一声,匕首落在了地上,那地痞的整个手臂失去了知觉。   荆太极回手母食二指掐住了那人的脖子两侧的颈动脉,轻轻一推,将左右两根动脉血管挤靠在了颈骨上,轻按之下,封闭了其50%的血流,那人顿时感到脑部缺氧,眼冒金星。   “表叔,饶命,我不敢了。”地痞哀求道。   荆太极冷冷一笑,道:“告诉我,客家寮在哪儿?”   “我知道,在城寨中心,五六棵大樟树的那个院子就是,很好找的。”那地痞忙不迭的说。   荆太极手上轻微用力,两根颈动脉全部封闭,截断了脑部的供血,那人软绵绵的到了下去。   荆太极松开了手,头也不回的朝城寨中心走去。   荆太极自幼生长在峨眉山脚下,从小便在各个寺庙里玩耍,耳濡目染对武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加之人又聪明伶俐,和尚尼姑们对他也都十分喜欢,便教他一些入门功夫。   峨眉山在宋代以前是佛道并存,此后道教日衰,自清乾隆年间,峨嵋便成为清一色的佛教天下了。那年,在山上对月峰黑水寺,唐代高僧慧通之妹慧续尼院峨眉祖堂“八音池”旁,荆太极遇见了自己日后的师父王婆婆。   八音池,荆太极经常来玩,池中集群蛙,路人拍掌,则一大蛙鸣,群蛙次第相和如八音之律,十分和谐,音将终时,则一蛙复大鸣,群蛙顿止。   这里也是祝由术练功极佳的场所。   “想学么?”婆婆问。   “想学。”荆太极回答。   于是婆婆教了他一些入门的东西,三天后婆婆就离开了,所以当时并未正式拜师。荆太极后来念书离开了家乡,就再也没见到过婆婆了。直到医科大学毕业,分配到了江西婺源县医院,在一次进山采药的过程中,鄱阳湖边的山谷里,他偶然相遇了婆婆,婆婆的模样没变,可是他已经长大成人了。从此,荆太极拜王婆婆为师,开始学习祝由术。   源于古代巫术的祝由术,本就是包含了许多中原医术,荆太极出自医大本科,学习起来自是举一反三,突飞猛进。身体上也发生了一些明显的变化,尤为明显的是对异性的不感兴趣,所以至今仍未婚,尽管医院里有很多女护士都在追求他,但他全然敬而远之,仍旧保持着童子之身。还有,就是特别喜爱指弹术,这是祝由科中的一种暗器,他可以做到以指弹石子击落飞鸟,如同弹弓一样。   方才,他就是以祝由指封闭那个地痞之颈动脉,力度恰到好处,使其昏迷,十分钟后便又可醒来,但会忘记所发生的事情。   前面已经来到城寨的中心,见到了那五六株巨大的香樟树,那就是客家寮了,他想。   高墙大院的东边毗邻着有一座五层楼房,荆太极走了过去,那是一家自助式旅馆。   一位肥胖的中年妇女坐在柜台后面,乜起眼睛看着他,瓮声瓮气的问道:“表叔,要住宿么?”   荆太极点了点头,说道:“老板,这里一宿多少钱?”   “五十蚊。”那胖女人道。   “多少?”荆太极没能听明白。   “港币五十块啦,表叔。”女人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荆太极又问:“收不收人民币?”   “当然收了,经常有那边的人来嘛,不过一比二,一块人民币兑两块港币,当然啦,银行里可以兑到一比二点五。”胖女人说道。   荆太极掏出那沓人民币,堆到柜台上,说道:“预付一周的三百五十元,其余的全都换成港币。”   “没问题。”女人熟练的数着钞票。   最后,荆太极付完了一周的房钱,还兑换到了一千五六百块港币,他揣了起来,说道:“我要面西的房间。”   最高一层的五楼有一间面西的房间,荆太极感到很满意,便要了下来。   胖女人关门走了以后,荆太极站到了窗前,这里可以俯瞰到客家寮院内的情况。   天亮后,荆太极走出大楼,先在客家寮大门外及院墙四周转了转,然后随意的沿着一条巷子走进去,熟悉一下地形。   空气中传来煮肉的香气,这是旁边一家加工熟食的作坊。再往前走就比较热闹了,小食摊比比皆是,热气腾腾。荆太极吃了一碗广州沙河炒粉,味道还不错,账算下来也只有五块港币,他递过去一个崭新的硬币,这是1975年首次面世的五元硬币,昨天胖女人问他要不要硬币,他见硬币比较厚重,便要了十余枚,这东西做暗器使都够分量,他当时想。   转了一大圈后,来到了一个小商品市场,里面各式各样的小东西,应有尽有,他走到了一个小摊前,抓起一个旧的望远镜来。   “先生,这可是美军越战军用物资,红外望远镜,夜间能看出好几百米呢,价钱公道,要吧,给你打个折。”摊主巧舌如簧的推销着。   荆太极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80块港币的价格买了下来。   回到旅馆房间内,他又观察了大半天,尽管那些大樟树遮挡了部分视线,但还是可以看个大概,院子里看来居住的人不多,除了那个守大门的汉子,没有见到其他人出入,寒生究竟在不在里面呢?他寻思着。   下午睡了一觉,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他跑出去买了点熟食,回来坐在窗边,边吃边继续观察。   一直坚持到凌晨时分,客家寮里才终于有了情况。   一辆平治高档小汽车驶过来客家寮门前,守门大汉打开了大铁门,放车开了进来。   荆太极抓起红外望远镜,仔细的盯着那辆车。   这是一款被动式红外线望远镜,捕抓人体的红外热能,敏感度很高,妈的,美国鬼子的东西就是先进,咱们医院里都没有类似的红外设备。   镜头中出现了一个浅绿色的人影,手中拎着小孩,好像是两个婴儿,因为有两个小小的热成影像,他们走进了房间内。   荆太极放下了望远镜,天太黑了,肉眼看不清人的模样,红外线也分辨不了是谁,但看走路的姿势年龄应该在五十岁左右,此人不可能是寒生。   时间不太久,方才那人空着手出来了,然后坐进了车里,平治车缓缓开走了,那两个婴儿看来是送进了屋里面。   荆太极继续观察着,要不了多久,天就快亮了。   就在这时,情况出现了,红外望远镜的镜头里出现了那两个婴儿,运动的速度很快,几个跳跃,竟然跃上了高高的墙头……   荆太极的红外望远镜紧紧地锁住了墙头上的婴儿,但见那婴儿跃下高墙,落在了墙外的巷子路面上,有些奇怪的是两个婴儿似乎是同时行动,配合的十分默契。   镜头里,两个婴儿久久都没有移动。   荆太极的镜头偏移过去,发现了另一个热成像目标,与婴儿对峙着,相距约有两三米远,那是一只狗,个头还比较大。   荆太极心道,这两婴儿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镜头中,恶狗猛然间窜起,扑向婴儿,不料那两个婴儿也跃了起来,移动的速度比那大狗还要快,两组红外热像重叠在了一起……   荆太极耳边传来一声凄厉而短暂的狗吠声,之后一切归于平静了。镜头中的两个婴儿又移动了起来,向巷子里跃行,没有走多远,向左面忽的一闪,便不见了。   荆太极放下望远镜,肉眼望去,那儿正是加工熟食的作坊。   荆太极走下了楼梯,来到了巷子口处,地上汪了一滩鲜血,一条大德国黑背狼狗已经毙命。   太蹊跷了,两个婴儿赤手空拳的杀死了一条大型犬类,而且只用了一个回合,这究竟是什么怪婴啊,荆太极朝那家熟食作坊望过去,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他手中摸出两枚硬币,做好了准备,然后悄悄地向那家作坊走去。   作坊的门半开着,望进去里面有几个工人正在忙碌着,端出热气腾腾的笼屉,还有的手持大锅铲在铁锅里煮着血旺。   “先生,操作间不能随便进来的,早上七点到摊子上去买。”一个工人拦住了荆太极。   “哦,我来早了。”荆太极眼睛迅速的扫视了一遍,没有发现婴儿的踪迹。   厨房的一侧有一小间二楼夹层,上面堆满了成麻袋的干货,上面灯光照不到,黑黢黢的。   荆太极退了出来,疑惑的走回了旅馆房间内。   客家寮,这院子里面还隐藏着什么诡异的事呢?荆太极打了个哈欠,一翻身,爬到了床上睡去了。   上午九点钟左右,他醒了,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准备出去吃早点,他站在窗户口向下望去,客家寮又有人来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直到了清晨时分,仍然没有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的任何下落,大家心急如焚,早餐都没有胃口吃。   “我先去找一下九龙城寨客家寮吧。”吴道明起身说道。   寒生想了想,沉吟道:“阳公老僧应该已经到那儿了,现在我们把他女儿弄丢了,恐怕会有些麻烦,我必须当面向阳公解释清楚。”   “我陪你去。”刘今墨说道。   寒生望了望刘今墨,对他说:“不,你留在家里,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其他人都没有多少江湖经验。”   “我也要去。”残儿坚定的说道。   最后定下来,吴道明、寒生、残儿和妮卡前往客家寮,其余人等在家里。   吴道明在别墅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四个人随即乘车下山。   吴道明注意观察着,后视镜中又出现了一辆尾随的车辆,这次不是日本大发车,而是一辆白色的福特,一直到了中环,那辆车仍旧死死的咬住在后面。   吴道明叫出租车司机停靠到马路边上的一个电话亭前,自己单独下车给周警司挂了个电话。   “周警司,怎么说话不算数?你的手下还开车盯在我的屁股后面。”吴道明不满意的说道。   “根本不可能啊,我早已经叫何探长撤了呀?你说说是个什么样子的车?”周警司委屈的说道。   “白色福特,我的车是辆红色出租车。”吴道明将自己乘坐的这辆的士车牌号码告诉了周警司,白色福特停在数十米开外,看不清车号。   “我立刻处理,对了,上次说的那件事儿考虑好了么?”周警司关切地问道。   “你安排见面吧。”吴道明挂断了电话。   吴道明上了出租车,向九龙城方向而去,白色福特车又尾随在了后面。   此刻,正在九龙旺角一带查案的何天豪探长接到了总台的呼叫,他抓起车上的无线话筒,里面传来了周警司的声音。   “不是我们警方的人。”何天豪肯定的说道。   “截下来,搞清楚是哪路人马。”周警司命令道。   “是,长官。”何天豪转换频道,召集巡逻警车拦截那辆白色的福特车。   红磡海底隧道北段红磡出口收费站处,白色的福特车被拦截了下来。   车内坐着两个年轻人,不满意的摇下车窗,说道:“干什么,阿sir?”   何天豪探长打量着两个烂仔,不耐烦地对巡警吩咐说道:“带回七号差馆。”   两个家伙被押上了警车,隧道口的一辆清障车拖起白色福特车一起返回了位于港岛西营盘的西区警署。   吴道明从后视镜中看见了白色福特车被警察拦停了,心中嘿嘿冷笑了两声。   吴道明一行走进了九龙城寨,他注意看了下,那个测字相士依旧没有出摊。他拦住几位路人打听客家寮,最后终于有人指点了路径,没费多大事儿,他们就找到了生长着那几株粗大香樟树的院落。   吴道明上前按响了门铃。   “找谁?”铁门里传来了一个男人浑厚死板的声音。   “请问,这是客家寮么?”吴道明客气地问道。   “找谁?”里面的人还是那句话。   “是阳公老僧约我们来的。”寒生听着着急,索性直接道破得好。   “什么阳公阴公的,没听说,你们是谁?”那人一双深邃的眼睛在铁门上的小窗口里盯着他们。   “我叫寒生,从江西来的。”寒生说道。   “等着,我问问别人有没有知道的。”小铁窗“砰”的地一声关上了。   过了片刻,大铁门从里面“咣当”一声打开了,阳公似笑非笑的站在了面前……   “寒生,请进来吧,咦,刘今墨没有来么?”阳公最后看到了妮卡,心中不禁一愣,那湘西老叟不知道是否也来了?   阳公带着他们直接走入了正房,沿着楼梯下去到了地下室。   地下大厅里灯火辉煌,正中央的太师椅里盘腿大坐着老阴婆,手中一根大烟袋,阴鸷的目光冷冰冰的投射过来。   身后暗道门关上了,吴道明心中有点忐忑不安起来,如此隐秘的地下暗道,轻而易举的就让四个人随便进来了,恐怕就不容易出得去了。   “你们用过早餐了么,那边还剩了些美味的人脑,要不要尝尝?”阳公手指着墙边餐桌上的阿枝打开的头颅,客气地说道。   寒生等人的目光朝墙边望去,看到了阿枝,身子跪在了桌下,脖子卡在了桌面上,面目表情呆滞,空洞的眼神瞅着这边,脑瓜顶已经掀开,里面白花花的大脑已经吃去了一半。   众人一阵恶心欲呕,不敢再看,这阳公和老阴婆简直就是个冷血变态狂。   寒生一点都不想再呆下去了,他面向阳公老僧,坦然说道:“阳公老僧,你的女儿我采用了阴阳颠倒之术治疗,将其任脉与沈才华的督脉绑在了一起,需要七天便可痊愈,但是昨天晚上,男婴沈才华的母亲突然去世,对孩子产生了强力的刺激,那孩子背着你的女儿一起不见了,我们正在寻找,估计还在半山上,走不远的。另外,我们发现了一清的尸体,请你们告诉我明月的下落。”寒生瞟了老阴婆一眼。   阳公嘿嘿接连干笑了数声,说道:“我女儿还在半山上?开什么玩笑?他们凌晨的时候还在我这儿呢,睡了一觉就跑了,难道不是你们里应外合布的局么?”   吴道明不解的问道:“你说什么?你女儿凌晨时在你这儿?这怎么可能?半山到这里,隔着一条维多利亚海湾呢,过了大半个香港了。”   “别装蒜了,那婴儿一点点大,没有知情人的帮助和接应,如何能够从这地下逃出去?阿枝是会武功的,没有高手进来,她的脖子上的血管怎会轻易被掐断?难道是几个月大的婴儿干的么?”阳公反问道。   吴道明急切的说道:“当然是婴儿自己干的,你们有没有看这几天的新闻?港岛半山大猩猩杰弗和警务处长家的猎狼犬巨人相继被杀,伤口都在脖子上,咬断了颈动脉,案发地点距我家咫尺之遥,都是沈才华来了之后发生的。我想明白了,肯定是你们在半山别墅附近掳走婴儿,带到了客家寮,不料凌晨婴儿咬死了那个叫做阿枝的女人,逃出了这个地方。阳公,事不宜迟,我们此刻必须要同心协力尽快找到他们,否则,他们是会出危险的。”他想,必须设法尽快离开这地下室,本以为女婴在手可以安全些,看来还是太大意了。   “别在那儿自作聪明了,也不动动脑子,进来了还想出去么?这样蠢的脑子,估计也不会好吃到哪里去。”坐在太师椅中的老阴婆突然发话道,声音古里古怪。   吴道明脸色苍白:“你们想怎样?”   阳公眼睛瞥了一眼妮卡,看其视若无物的表情,心里疑惑不定,湘西老叟若是也来了,事情恐怕不容易搞定。   寒生毫不畏惧,目光直视老阴婆,平静的说道:“你就是‘香江一支花’老阴婆吧,我问你,你把明月怎么样了?”   老阴婆烟袋锅一指侧面的一个房门,阴声桀笑道:“我那个美貌徒儿么?喏,就在那边的耳房里躺着呢,你们去道个别吧。”   寒生顺着老阴婆所指的方向望过去,那儿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此刻,残儿早已冲向并拉开那扇木门,一头钻进去……   寒生等人也随即跟了进去。   绿荧荧的光线照射在屋子中央的一个木台上,上面躺着一个人,身穿蓝色劳动布工作服,脚套一双黄色解放胶鞋,寒生等人认出来了,那人正是明月,身上穿的是一清师傅最后离开时的装束。   简朴的衣服遮掩不住明月优美的曲线,高耸的乳峰,平坦的腹部和那修长的双腿,她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披在了眼睑上,肌肤如凝脂,纯洁似莲花。   残儿痴痴的望着她,泪水汨汨流下。   “她死了么?”残儿呜咽着声音问道。   寒生上前伸出手指,切按在明月的手腕三关上,浮中沉三取其脉而不得,“没有脉象。”他说道,随后面现欣慰之色。   吴道明似有不解道:“寒生,因何面露喜色?”   寒生解释道:“明月既能脱离一清肉体,不再依赖宿主,说明老阴婆已经给她使用了‘阉人覃’,令她返回了中阴身,据说‘阴阳覃’中的阳覃可以催醒中阴身,所以送了一口气。”   “看来你懂的还不少嘛,连祝由术也知道。”客厅里传来老阴婆阴阳怪气的声音。   寒生从怀中掏出阴阳尺,轻轻拨开明月的嘴唇,将尺子放下去,然后吩咐道:“你们注意看着刻度。”说罢走出房间,来到了大厅里。   “老阴婆,你既然已经恢复了明月的中阴身,为何不索性治愈她?”寒生站在老阴婆面前平静的说道。   老阴婆眼睛直视着寒生,口中阴笑道:“单靠阴阳覃是不行的。”   “那还需要什么?”寒生问道。   “需要什么?施行唤醒中阴身的祝由术,还需要一个肯为她献身的真童子,我已经寻找了数日而不得。”老阴婆说道。   “童子,年轻的男孩子不是有很多么?”寒生有些不理解。   老阴婆发出了一阵淫笑,道:“哪里还能再找到真童子了?告诉你吧,在香港要想找到一个已发育成熟的处男,简直如同大海捞针,难如登天呢。奶奶瞧你的摸样,眉紧而不散,手臂肉骨未分家,倒还真的是个童子哩。”   寒生脸上微微一红,说道:“难道也要用阴阳媾和的方法么?”   老阴婆越发笑了:“阴阳媾和,哪有这等的美事?阳覃的药力需童子纯阳精血为引方可使用,然后这位献身的童子就会精绝身亡,发生尸变,成为僵尸或是血尸什么的了。”   “如何取纯阳精血?”寒生接着问道,这大概已经是极高深的祝由科巫术了。   “当然是用锋利的快刀了。”老阴婆回答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世上医术流派甚多,一定有不伤人而催醒中阴身的另类疗法,天门山鬼谷洞的湘西老叟就曾以阴阳媾和之术治愈过肉尸。”   “哼,”老阴婆嗤之以鼻,然后说道,“你说的方法,那肉尸非得处子之身不可,可是明月已经不是了。”   寒生心道,哦,原来那黄家公子早已经玷污了明月,可怜的明月最后还是为黄家所害。   “那你愿不愿意牺牲自己来救明月一命呢?”老阴婆阴鸷的目光直视寒生。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寒生闻言愣了一下,说道:“我不能这么做,我已经订婚了,江西老家还有一个女孩还在等着我,我不能为救一个人而伤害另一个人。”   “我愿意。”身后传来残儿痛苦的声音。   老阴婆惊奇的望着他,世间真的有人会傻到这种程度,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换取一个注定要做别人老婆的女人命的么?   “你过来,让我看看。”老阴婆招手唤残儿上前。   残儿义无反顾地踏步走到了太师椅的前面。   老阴婆伸手摸摸残儿的眉毛,之后又让他挽起了袖子,探出干枯的手指,抓了抓他小臂上的肌肉,嘴里说道:“嗯,不错,眉齐顺而不散,臂肉包骨丝毫不离鹘,确实是真童子,这样的人在香港早已绝种了。嗯,你和明月是什么关系?”   残儿凛色道:“我与明月并无任何关系。”   老阴婆疑惑道:“既无关系,因何为她而舍命呢?”   残儿怔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哦,我知道了,你是看上了明月,”老阴婆嘿嘿笑将起来,又道,“眼光倒是不错,可是你救了她,她还是会嫁给别人,每夜钻进那个男人的被窝里,一起做那生儿育女之事,你还愿意么?”   “只要明月自己感到快乐,我就愿意。”残儿坚定的说道。   “好,奶奶今天就成全你这痴男子了。”老阴婆满意的说道。   寒生忙制止道:“残儿,你还有老母亲在日夜思念,盼着你平安回家呢。”   残儿转身对寒生呜咽道:“残儿救完明月后就会尸变,无论是变成了哪一种,我都会日夜兼程的赶回湘西,与母亲相依为命,从此永不再分离……”两行泪水扑簌扑簌的流了下来。   这又是何苦呢?明月心中只有黄建国那个坏蛋,你以牺牲为代价所换来的未必就是明月日后的幸福,寒生心中思索着,叹息不已。   此刻,妮卡倚在门旁,心灵被震撼了,世间竟有如此痴情的男子,这是以前她从来想都不敢想的……   “跟我来吧。”老阴婆一把抓住残儿,走进一间耳房内。   寒生刚要跟过去,阳公闪身挡住了去路。   “慢!祝由取精术非本派之人不得观看,况且是残儿自愿,你们不是很希望明月那丫头活过来的么?”阳公嘿嘿笑道。   寒生扭头望了一眼吴道明,吴道明头脑中飞快的转动着,最后还是对着寒生摇了摇头,自己的阴阳锥还没长够长度,目前实力悬殊太大,绝非阳公的对手。   耳房内,老阴婆对残儿说道:“脱下全身的衣服,躺在床上。”   残儿略一迟疑,然后毅然除去了身上所有的衣物,红着脸赤条条的站在了老阴婆的面前。   老阴婆望着残儿结实的身材,丰满的胸大肌,结瓣的腹肌,腰间并无一丝赘肉,硕大的阳具,健壮的大腿。   唉,可比阳公强的太多了……   残儿光着身子仰面躺在了床上,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赤裸着身体,实在是羞愧难当,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那天晚上,月光下明月惊为仙子般的容貌,还有那血腥的天门客栈,自己临昏厥过去的最后一眼,他瞥见了明月洁白如玉的身子……明月,今天离别后,我将永远不会与你再相见了。   残儿毕竟还是童子,脑海中想着明月,胯下竟悄悄地发生了变化,阳具在一点点地勃起……   残儿沉浸在幸福的回忆里,没有觉察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但这一切却落入了老阴婆的视线中。   唉,老阴婆长叹一声,取出一卷医用白胶布,扯下了一条,“啪”的一声,用胶布将残儿直挺挺的阳具粘在了他的大腿上,不能让那东西妨碍自己的工作。   随即,老阴婆抽出烟袋锅,拔掉铜锅,只剩下那只铜杆,在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气球,套在了铜杆头端的白玉嘴儿上,然后定睛细看残儿。   残儿依旧沉浸在对明月的回忆和坚决为其牺牲的悲壮联想之中,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老阴婆看着摇了摇头,唉,叹了一口气,然后举起烟袋杆对准残儿小腹的丹田气海处用力扎了下去……   “啊!”残儿大叫一声,疼得浑身乱颤,“啪”的一声响,阳具崩开了粘着大腿的胶布,身子一挺,“嗖嗖嗖”几股白色的粘稠液体骤然喷薄而出,射了老阴婆一脸。   老阴婆丝毫不敢怠慢,双手紧紧抓住烟袋杆,那气球在一丝丝的膨胀,不一会就已经有足球般大小了,老阴婆揪住气球拧了几个圈,松了一口气,拔下了铜烟杆。   这里面装的就是残儿气化的全部先天童子精血。   残儿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呼,震惊了厅内的寒生等人,正欲上前,门开了,老阴婆脸上挂着白色的粘液,笑嘻嘻的走了出来,手中拿着那个鼓囊囊的气球……   寒生冲进屋里闻状大吃一惊……   残儿赤身裸体的躺在那儿,已经完全失去了直觉,粘着白色胶布的阳具蔫蔫的歪倒在一旁,腹部脐下一寸半的地方露出一个洞,皮肉向外翻着,粘满了血渍。   那是气海,寒生心中惊道。   气海,道家称之为丹田,任脉水气在此吸热后气化胀散而化为充盈的先天混沌之气,本穴如同气之海洋,故名气海。任脉气血中膏脂之物、肺金之性的凉性水气在此亦随水气的胀散而输往人体各部,循任脉上传阴交穴。   残儿丹田内的童子先天精血已经被取走了,可怜的他将要发生尸变,究竟会是哪一种,寒生也不知道,阵阵寒意袭上了他的心头。   就在此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妮卡默默地走到了残儿的身旁,伸手轻轻的取下了粘在阳具上的那条白胶布,然后俯下身去,嘴唇按在了残儿的唇上,将自己体内的充满大自然花香之气源源不断地吹入了他的口中……   残儿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大家看见那眼眶中噙满了泪水。   残儿变成了一具醒尸,与妮卡是同类。   此刻,满屋子里充满了鲜花的香气,沁人肺腑,恍若来到了乡间田野,宁静而清新,令人忘却了世间的一切烦恼。   寒生和吴道明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妮卡轻轻的为残儿穿上了衣服,眼光流露出无限的哀怨与爱怜。   她转身望着寒生,美丽的大眼睛如波似秋水,许久,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寒生,自你第一天来到苗寨,我就下定决心跟你一生一世,不管你心中是否已另有所爱,可是今天,我看到了另一个更值得我照顾的好男人。寒生,我……要走了,残儿以后就是我的同类了,毕竟人鬼殊途,我和他将永远不会分离,也不会像人那样生老病死。记得看我们去,等残儿的娘亲故去后,我俩就会搬到鬼谷洞里居住,共同研习鬼谷神功,再也不问世间事。从今以后,苗家落花洞女就再也不存在了……”两滴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转了很久,终于落了下来。   残儿刚刚尸变,神志尚未恢复,妮卡搀扶着他默默地从寒生身边走过,残儿茫然的目光中隐约流露着一种永久难以磨灭的伤痕。   阳公闪开身子,揿动了墙壁上的开关,暗道门打开了,他不想拦住湘西老叟的人,走了更好,两具醒尸而已。   寒生默默地望着妮卡和残儿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里,鼻子里那股天然的香气还未散去,一股难言的惆怅又涌上了心头。   那边耳房里,老阴婆正紧张的忙活着,她先剥光了明月的衣服,然后取出一小坛珍藏了多年的阳覃水,将气球嘴儿塞入那液体之中,小心翼翼的将气球里面的童子先天精血缓缓注入,待全部注入以后,盖好了坛盖轻轻的摇晃起来。   寒生推门迈步跨进耳房。   “出去,大姑娘光着腚躺在这儿,你们臭男人进来作啥?”老阴婆古怪的淫笑道。   寒生一眼瞥见明月光着身子,脸一红,忙低头回身退回了大厅内,并轻轻带上了房门。尽管自己是医生,又极想知道催醒中阴身的祝由之术,但是看人家女孩儿的身子还是不应当做的。   大厅内,阳公又坐到了餐桌旁,捧起了阿枝的脑袋,用小勺舀吃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耳房内,老阴婆摇匀了坛内的阳覃血精水,打开了坛盖,第一步先在明月赤裸的肉体上的仁督冲三脉同出之会阴穴处倒了些透明的液体,然后用手按照仁、督、冲、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的顺序飞快的涂抹了起来,之后,再倒再涂抹,片刻之间,已经将明月奇经八脉涂抹了一遍。   任督两脉为人身之子午,乃丹家阳火阴符升降之道,坎水离火交媾之乡,上通泥丸,下达涌泉。阳覃血精被老阴婆的内里逼入渗进奇经八脉之中,遂真气而集散,周流一身,气合自然,消阴长阳,待到水中火发,雪里开花,黄芽可得,祝由可成。   老阴婆不经意的伸手抽出明月口中的阴阳尺,“咦,”她轻声惊呼着,那尺子托在手里沉甸甸的,颜色呈青黑色,此乃绝非一般的木尺,老阴婆将阴阳尺暂且放在了一边,先着手将坛内剩余的液体全部倒进了明月的口中。   老阴婆满意的望着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然后自言自语道:“嗯,想不到奶奶我晚年还能找到一个这么美貌的衣钵传人。”   她拿起了那把阴阳尺,翻过来掉过去的琢磨起来,这是一把阴沉木古尺,从上面的字迹看,应该是秦小篆不错,这是秦始皇统一中原后通行的文字,尺尾端刻有一小篆字,不注意看不出来,老阴婆看了半天,才发现那是一个“璞”字。   老阴婆记起来,她师父白婆婆曾讲过三国后的西晋,有位著名学者、道学风水数术大师,名字叫做郭璞,实际上是中原最有名的祝由大师。他的祝由幻术极高明,连正史《晋书.郭璞传》中都有记载。当年郭璞南渡途经庐江时,看中了庐江太守胡孟康家的婢女,因难以启齿索要,就暗地使用祝由术,夜里在胡宅周围撒上赤小豆。第二天早晨,胡孟康突然发现数千个红衣人包围了住宅,走近再看,这些红衣人就消失了。如是往复,胡孟康觉得很蹊跷,就对郭璞说了此事,郭璞听后,对胡孟康说道:“这是让你家的那个婢女闹的,把她送到东南二十里外卖了吧。卖时别砍价,这样你家中的妖孽就除掉啦。”胡太守依从,将婢女送至东南二十里外,郭璞则指使家人到那里,以低廉的价格把婢女买了下来。   西晋末年战乱将起,郭璞躲避江南,时任参军,后为驻守荆州的将军王敦所杀,年仅49岁,后晋明帝在南京玄武湖畔建了郭璞的衣冠冢,名“郭公墩”。   而其之所以被杀,据说是因为争夺一把尺子……   老阴婆转身从壁橱中取出一套阿枝的蓝印花布衣褂和一双黑色布鞋,放在了明月的身旁,然后手拿着那把青黑色的阴阳尺走出了房门。   寒生闻状忙问道:“明月怎么样了?”   老阴婆嘿嘿一笑,道:“祝由秘术再神奇,也需要个把时辰,寒生,我问你,你这把阴阳尺从何而来?”   寒生一愣,遂答道:“祖辈所传。”   “你家祖辈与郭璞是什么关系?”老阴婆接着问道。   “郭璞?我不知道。”寒生老实的回答。   吴道明在一旁插话道:“郭璞,山西闻喜人,晋初建平太守郭瑗之子,曾著《葬书》、《青囊经》,相传师从河东郭公,授青囊九卷,洞悉阴阳、天文、五行、卜筮之事,是历史上第一个给风水定义的人。他在《葬书》中云,‘葬者,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后人都视郭璞为风水史上之鼻祖。”   老阴婆惊奇的望着吴道明,心道,此人甚是精通风水啊,她微笑道:“你就是号称‘岭南第一风水师’的吴道明?”   “不错,在下正是吴道明。”吴道明颌首答道。   “嗯,果然潇洒倜傥,不愧为是古仙的传人。”老阴婆赞许的说道。   吴道明诧异道:“你知道我师父?”   老阴婆阴笑着说道:“他是我师父的情人,我怎会不知道。”   “你……你师父是白素贞!”吴道明惊道。   老阴婆点点头:“她老人家本名不叫白素贞,因为恋上了你师父,两人戏称你师父古仙为许仙,我师父才改名叫白素贞,取自‘白蛇传’的故事,最终结局果真也同戏文里一样,未能相伴白头。”   吴道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师父至死不忘的情人白女士竟然就是老阴婆的师父白婆婆……   “他俩既然如此相爱,为什么不能终成眷属呢?”吴道明不解的问道。   老阴婆看了他一眼,说道:“古仙没有对你说过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师父向来忌讳提到白女士,所以自己所之甚少,也不敢多问。   “白素贞现在哪儿?”吴道明说道,明月已经由老阴婆医治了,沈菜花已死,他明白,找到白女士也无甚必要了,但还是忍不住地要问一声。   老阴婆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脸对寒生说道:“你不知道郭璞的事情,说明这把尺子为你祖先偶然所得,现在应该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我不明白。”寒生疑惑不解。   “这尺乃是郭璞之物,祝由之宝,已经失传1400年了。”老阴婆说道。   “郭公葬尺!”吴道明闻言大惊失色。   “什么郭公葬尺?”寒生不解的问道,对历史方面的东西,他实在是所知有限,盖因当时中学读的历史课本里只有几次农民大起义,民间旧书也都被焚毁了,人们知识普遍贫乏。   吴道明解释道:“郭璞有一把阴阳尺,据说十分的诡异,与《葬经》合用,不但可量度阴阳,而且还能解鬼气,破祝由,后人称之为‘郭公葬尺’。西晋末年,荆州将军王敦欲谋反,请郭璞卜筮吉凶,郭璞告诉他‘无成’,王敦又问若起事的话,自己能够活多久?郭答,‘明公起事,必祸不久。若住武昌,寿不可测。’告诉他不可以起兵造反,方可命久。王敦大怒,问道,‘卿寿几何?’,郭璞算了下自己的命,说道,‘命尽今日日中。’果然盛怒之下的王敦当天就把他杀了。”   寒生听得津津有味儿,忙问道:“后来呢?”   吴道明接着道:“郭璞死后,王敦起事后两个月不到战败愤惋而死,都被郭璞说中了。”   “易术真的是神奇啊。”寒生感慨不已。   吴道明笑笑,道:“后人怀疑的也不少,如明朝的大画家沈周在其《咏风水》一诗中写道,‘气散风冲哪可居,先生埋骨理何如?日中尚未逃兵解,世人今犹信葬书。’郭璞死后埋骨何处,至今仍是个谜,自此,那把世人觊觎的‘郭公葬尺’也一同下落不明了。”   寒生到此时,方才醒悟过来,灵古洞前千年古墓的主人,那具长满白毛的尸体原来不是泛泛之辈,竟然可能就是郭璞本人!西晋在三国之后,郭璞得到了那本华佗的《青囊经》,并未流传于世,而是与‘郭公葬尺’同穴陪葬在了一起。   “好了,寒生你已经知道了这把阴阳尺的来历,我就收下了,作为报答,今天奶奶就放你们一条生路,不吃你的脑子了,你们可以走了。”老阴婆大方的说道。   寒生清澈的目光看着老阴婆,平静的说道:“不,阴阳尺是我祖辈传下来的,我不能给你,还有,明月是否留下,我们都要尊重她本人的意愿。”   老阴婆一听,顿时发出一连串阴栗的怪笑:“凭什么?就凭你们两个?一个武功低微,一个根本就不识武功,奶奶是心情好,才放你们一马,不要不识抬举。”   吴道明一看要坏事,连忙拽了一下寒生,并对老阴婆说道:“前辈,看在你师父和我师父的份上,我们也不与你计较了,阴阳尺暂且寄存在你这儿,但是明月的事情,香港是个法制社会,她已经超过十八岁,完全可以决定自己的去留,所以,我们应该尊重她本人的意愿才是。”他想自己来个不卑不亢的折中,待出去脱离了危险以后再设法讨回阴阳尺。   “你们去吧,明月不会跟你们走的。”老阴婆不耐烦地说道。   “我要跟他们走。”耳房门开了,一身蓝印花布衣衫的明月走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荆太极站在五楼房间的窗口前,认出来进入客家寮的一行人中的寒生,终于等到了,他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寒生他们同先前那两个婴儿有什么关系么?荆太极努力的回忆着,他记起了前不久与孟祝祺前往南山村寒生家送红头文件,经过院子里的时候,看见一个满脸暗瘡的丑男怀中抱着一个皱皮婴儿,会不会就是其中的一个呢?若是,自己抢先一步捉到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接近寒生,也才创造了接近寒生下祝由散的机会。   他想好便立刻行动起来,下楼来到了客家寮门外,昨晚那狼狗的尸体早已不见了,大概是被什么人拖回去吃了,地下隐约留有一摊血渍。   荆太极快步走进了那家熟食作坊,早上的活干完了,工人们都已离去,只剩下一个工头模样的人在做清洁。   “你怎么又来了?操作间不能随便进来的,出去!”那工头认出来荆太极早上已经来过一次了。   荆太极伸出手指抬至唇边“嘘”了一声,然后落下手指一弹,一枚五元硬币“嗖”的一下疾射而出。那工头还没反应过来,胸口膻中穴已中镖,随即身子一软,昏倒在地。   荆太极拾起硬币在手心里,然后蹑手蹑脚的爬上了二楼的夹层,夹层内黑咕隆咚的,弥散着一股菌类的气味儿,他自裤袋里轻轻摸出手电筒。   猛然间,他刷的揿亮手电,明亮的光柱射到了一摞香菇大纸箱上,纸箱盖敞开着,干香菇堆里睡着两个婴儿,他们腰背间缠绕着白色的绷带,绷带上血迹斑斑。   其中一个小点的婴儿皱皮皱脸,秃而无毛,他认出来了,那正是寒生家丑男怀中抱着的皱皮婴儿。   好机会,事不宜迟,荆太极上前探出手臂就是一抓……   突然间,沈才华睁开了眼睛,瞳孔闪动,瞬间闪电般的跃起,“扑哧”就是一口。荆太极根本未料到婴儿骤然间醒转,而且会迅雷不及掩耳的反击,顿时大吃一惊,好在反应敏捷,将手电筒递到了前面。   耳边听得“咔嚓”一声响,但觉手中一震,手电光一下子灭掉了,黑暗中白影一闪,墙上的一扇木板窗已被撞开,明亮的阳光由外照射了进来,窗台上站着那两个婴儿的身影……   荆太极想都没想,手指一弹,那枚五元硬币裹挟着破空之声朝婴儿的腰间飞去……   婴儿的身影不见了,打中了么?荆太极不知道,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手电筒,前端头部已经被咬扁了,灯泡也破碎了,铁皮上洞穿着几个牙印,太可怕了,难怪那条大狼狗会一招毙命呢。   荆太极甩掉手中的破手电筒,扒到窗台上向外看去,远远的望见那两个婴儿已经越过了几个房顶,撅着小屁股正在朝正南的方向逃窜。   荆太极回身跳下二楼夹层,快步走出熟食作坊,追踪而去。   跑过了两三条横巷,他终于发现了正在平房顶上跳跃如飞的婴儿,前面已经到了九龙城寨的最热闹的小广场了,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快看!那是什么?”人群中有人发现了趴在一个高高的灯箱广告牌上喘着气的婴儿。   人们“呼”的一下子聚拢了起来,仰望着广告灯箱的上面,惊奇的看到了两个婴儿,一个驮着一个,中间缠绕着绷带,游客们指指点点,其中还有一些外国人。   “why?”一个西方游客不解的问道。   荆太极挤过人群,万分的恼火,这下子麻烦了,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婴儿呢?   “瞧,那两个婴儿身上还有血迹呢!”有人尖声喊叫了起来。   “赶快报警!”有人镇定的说道。   沈才华眼睛朝下面望着,瞳孔不停的在收缩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已经吓慌了。   有一个热心的年轻人,顺着一根灯柱向上爬去,试图接近婴儿。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人们屏住了呼吸眼盯着那人徐徐攀上的身影。   终于,那人攀到了灯柱的顶部,轻轻的将手伸向了沈才华,准备抓住绷带,救他俩下来。   人们紧张的望着,眼睛都不敢眨,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沈才华身子往后缩着。   此刻,出现了令人们大吃一惊的一幕,皱皮女婴突然发难,“啪”的啐出一口粘痰击在了年轻人的面门上……   那人措不及防,一愣之下双手把持不住,竟然从柱顶掉了下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远处传来了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有人高呼:“好了,消防队来了。”   人们平静了下来,自动的让开了一条通道。   十余名雄赳赳的香港消防队员,身背绳索,扛着梯子,带着气囊跑步来到了现场,迅速的拉起了一道警戒线,沿着灯箱广告铺起了气囊,充足了空气,以防婴儿不慎跌落。   几名医护人员将受伤的年轻人抬上了担架,送往救护车上。   一名消防队的头头举起了话筒:“小朋友,不要怕,我们是香港皇家消防队,请你们待在那儿不要动,我们马上救你们下来,我再说一遍……”   消防队员们的动作十分的敏捷,梯子一架好,马上就有一位消防员爬了上去,迅速的接近了婴儿。   沈才华黑黑的眼睛盯住了爬上来的消防员,回手一掌,击碎了灯箱的玻璃,小手抓起了一条尖尖的玻璃片,对着消防员,口中发出“嗤嗤”的恐吓声。   碎玻璃划破了他那细嫩的皮肤,鲜血顺着手指缝隙流了下来。   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忿怒的叫喊声:“不要逼他!”   一伙扛着摄像器材的人冲了进来,原来是香港丽的电视台的一组摄制人员,正在附近街上拍摄并实况转播当日新闻,发现这边出事,立刻赶了过来,匆匆架设好摄像机并连线转播车,镜头对准了灯箱广告牌上两名婴儿。   那位中年男主持人手持话筒立即开始了突发事件的实况转播:“今天上午,九龙城寨发生了一起罕见的事故,两名婴儿不知何故出现在高高的灯箱广告牌上,香港丽达电视台现在为您实况转播,我是主持人……”   荆太极躲在人群里看到这一切,心中暗道,不好,这样要出事。   环顾左右,人们都在聚精会神的仰望着上面,他悄悄地取出一枚硬币,手指一弹,疾射而出,破空声已经被掩盖在人群的嘈杂声中,那枚硬币击中了消防队员的大腿外侧足阳明胃经的伏兔穴,消防员大腿一麻,身子晃了两晃,便从梯子上一头摔了下来,落在了气垫上。   人群中发出一阵嘘声,以为消防员是失足掉下来的。   消防队的头头也感到很没面子,于是又抄起了话筒:“小朋友,请你放下手中的武器,无论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也要珍惜爱护自己的生命,请问小朋友,你的妈妈在哪里?”   “妈妈。”沈才华趴在灯箱上,孤独无助的眼神茫然的望着前方,口中喃喃道。   与此同时,香港岛半山别墅内,刘今墨和师太及老祖坐在客厅里正在看着电视,那年代,香港只有丽达和无线台,他们正在看的是丽达台的新闻节目。电视画面一转,出现了九龙城寨那个高高的灯箱广告牌,镜头逐渐拉近,屏幕上出现了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的画面……   “啊,我的女儿!”老祖大叫了一声。   刘今墨也看到了沈才华,猛地站立了起来,他多少能够听懂一点广东白话。   “九龙城寨发现了他们,我们赶紧去!”刘今墨拉着老祖匆匆忙忙跑出门去,留下师太看家。   山顶道上拦了一辆出租车,便直奔九龙城寨而去。   稍早些时候,香港西区警署问讯室内,周警司亲自审问的那两个烂仔也招架隐瞒不住,如实地招供了。   他们供认,是九龙城寨测字相士老纪派他们跟踪山顶道911号的主人的,老纪平时落脚在城寨内的客家寮,至于客家寮内的情况,他们只知道住有一个小脚老太婆,听老纪说叫“香江一支花。”   周警司闻言喜出望外,“香江一支花”隐匿江湖几十年了,想不到,今天会栽在我周某人的手里。   事不宜迟,周警司立刻命令何天豪探长带上十几名警员,带好了武器,马上出发前往九龙城寨客家寮,拘捕“香江一支花”及其同伙。   七八辆警车风驰电掣般的驶出了西区警署,一路鸣着警笛,直奔九龙城寨而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明月出现在众人面前,身着蓝印花布褂、土布裤,脚蹬一双黑布鞋,明眸诰齿,清纯可人,俏丽之极,大家不由得看的呆了。   “我要同他们一起走。”她说。   老阴婆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起来,身上散发出一股寒气,她一声不响地盘腿坐回到了太师椅上,点燃了烟袋锅,阳公也放下了阿枝的脑袋,戒备的目光移向了这边。   吴道明骤感气氛不对,说了声:“大家有话慢慢说,总有商量余地的,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大厅角落的洗手间里,吴道明一面假装小便,一面迅速的扒拉着寻找生长稍长一点的阴毛,最后发现了四根,一狠心将它们都拽了下来,疼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   他将阴毛握在了手掌心里,心想,看来一场恶斗是躲不过了。   回到了大厅,听到明月正含泪对老阴婆说话:“……我感谢婆婆救了我,但我的心早已有所属,无论他在什么地方,我都会去找他,一生一世陪伴在他的身边,婆婆,求您成全明月。”   老阴婆冷笑道:“那个黄公子就是夺了你贞操的那个人吧?你中毒不也是吃了黄家的月饼么?你怎么知道他们黄家不会始乱终弃呢?自古以来,天下男人大都见异思迁,个个都是负心汉,不如跟了奶奶,学好了上乘武功,便不怕那些臭男人了。”老阴婆的目光瞥向了阳公,阳公自是佯作不见。   “黄公子不是那种人,他答应过要娶我的。”明月以坚定的语气说道。   “明月,你对黄建国了解的多么?此人极富心机,黄家居心叵测,甚至还毒杀你的师父无名师太和吴先生,你要三思啊。”寒生诚心实意的说道。   “不错,黄乾穗在饮食中下鹤顶红暗算我和你师父,若不是寒生兄弟搭救,我们早就埋尸荒野了。”吴道明点头证实道。   老阴婆颇感意外的看着寒生和吴道明。   “怎么样?黄家如此阴险毒辣,你还是执意要去送死么?”老阴婆说道。   “这一切是黄乾穗所为,建国肯定是毫不知情的,我要去向他问个明白,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学生,若是知道的话,决不会同意他父亲这样做的。”明月坚持说道。   “老阴婆,只有事实能够转变明月的想法,所以我还是决意将她带走,天道循坏,一切顺其自然吧。”寒生对老阴婆说道,语气坚定。   老阴婆心中恼极,突然一转念,面色一变,说道:“明月,奶奶退一步,以寒生所说为准,他说你走,奶奶我不拦,他说你留下,你不得异议,如何?”   明月清澈的眼睛微笑着望着寒生,点点头,说道:“好。”   老阴婆手按太师椅扶手下面的电门开关,霎时整个房间的电灯全部熄灭,漆黑一片,紧接着老阴婆的嘴嘬起一嘘,一缕关东萨满蛤蟆迷烟如一条黑线,在黑暗中笔直的对寒生而去……   满屋的灯光突然间熄灭,立时一片漆黑静寂,吴道明知道不好了,老阴婆要下手,一时间来不及多想,手一张,一口真气吹出,四根阴锥分成两组,每组两根,在黑暗的掩护下分别向老阴婆和阳公疾射而去……   阳公闻得细细的破空之声将近,“啪”的啐出一大块粘痰,在空中与那两根阴锥相遇,痰中的内力抵消了阴锥的力道,其粘性裹住了那两根失去力度的阴毛,翻滚着摔落在了地上。   老阴婆更是不慌不忙,轻轻一吹,烟袋铜锅里骤然飞出两块小火团,挡住了射向她的那两根阴锥,火苗瞬间引燃了阴毛,发出了一股毛发的焦糊味儿,灰烬散落在了空中。   那股黑烟已至寒生身前,迅速的散开,包裹住了毫不知情的他,烟气一部分被吸入了体内,其余的穿透衣服朝皮肤毛孔钻去。   黑暗中一阵微弱的白光闪烁,静电“噼啵”作响,尸衣护住了寒生的身体,转瞬将蛤蟆迷烟消弭的干干净净。而进入寒生肺部的迷烟对他丝毫没起作用,盖因寒生体内的白陀须乃是辟毒圣物,小小的关东黑巫术又怎能奈何的了。   老阴婆于阴笑声中按亮了大厅内的灯光,寒生站立在原地表情依旧,吴道明偷袭不成,甚感羞愧,他心道,自己任督二脉已通,怎么还这么不济?看来童贞已失,武功大不如从前了。   “寒生,现在听你说一句话,明月是走还是留?”老阴婆想他既已中了自己的独门迷烟,定会按照自己的思维去学舌了,于是心中不停地发出“留”的意念。   不料寒生朗声道:“当然是跟我们走了。”   “你再说一遍。”老阴婆怀疑自己听错了。   “走。”寒生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老阴婆一听大跌眼镜,怎么回事?自己的迷烟竟然没起作用!   明月上前给老阴婆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明月再次谢过婆婆救命之恩,明月就此辞别。”   “慢!寒生说你走,你可以走,但奶奶我并没有说寒生可以走,他的脑子与众不同,奶奶早就想尝一尝了。”老阴婆耍起赖来。   阳公在一旁附和道:“是呀,寒生还是童子呢,其脑鲜甜,绝无老爷们的臊臭气,我的口水都流下来了。”   寒生怒道:“老阴婆,你竟然出尔反尔,简直是禽兽不如!”   老阴婆把脸一板,喝道:“废话少说,阳公还不动手?”   阳公闻言即刻张口“啪”的啐出一口粘痰,破空直奔寒生人中穴飞来,由于寒生不会武功,而且活吃人脑的滋味要好很多,所以这一口只用了一半的功力。   “危险!”吴道明大吼一声挺身上前,挡在了寒生的前面,伸手朝粘痰抓去。   没想到自己身形甫动,阳公便已察觉,“啪”的一声,第二口粘痰紧接着啐出,用足了十成功力。   吴道明真气贯臂一把抓住了已飞至寒生面门的那口痰,顿感手中粘糊糊的一麻,忽听破空声又至,急忙躲闪,但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将脸一侧,第二口痰打在了他的右边脸上。吴道明顿觉眼冒金星,半边脸都已麻木,一股恶臭直往鼻孔里钻,挥之不去。   老阴婆哈哈大笑,从太师椅上飘然跃起,手中多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就在此时,“嘭”的一声响,暗道门被撞开了。   “不许动!香港皇家警察!我们怀疑这所房子里涉嫌窝藏走私人口,请配合检查。”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员持枪冲了进来,走在后面的正是周警司。   房子里的人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一名警员发现了阿枝的尸体,大声喊叫了起来:“长官,快来看!”   周警司走到了餐桌旁,见到了阿枝的尸首和打开的脑颅,里面的不锈钢羹匙和吃剩下的大脑,不由得一阵反胃。   他转过身来大声说道:“现在我宣布以谋杀罪逮捕你们!来,把他们全部都铐上。”   阳公一看见事不妙,擒贼擒王,身形骤然间跃起,凭空抓向了周警司,若有人质在手,就有逃命的机会。   周警司哪里见过动作如此快之人,一时间呆愣住了。   吴道明见状硬挺着纵身一蹿,横在了周警司的前面,被阳公一抓,后心受到重创,他痛苦的抬起脸来……   “老吴!”周警司面对着吴道明的脸,大吃了一惊。   “砰!”一名警员刻不容发的开了一枪,击中了阳公的手臂,撕裂了肌肉,打断了桡骨。   阳公的胳膊无力的垂了下来,气势立刻蔫了,被警员用枪逼住,顺势戴上了手铐。   在枪口的逼迫下,老阴婆也不敢造次,她默默地点起了烟袋锅,将烟雾喷向了空中。   “这老太婆就是你要找的‘香江一支花’吧?”周警司问吴道明。   吴道明忍着剧痛,艰难的说道:“老阴婆的烟有毒……”   周警司大惊,立刻命令道:“赶快灭掉老太婆的烟袋锅!”   一名警员上前拽下了老阴婆手中的烟袋,突然间身子一晃摔倒在了地上。   其余的警员见状紧忙用手捂住了口鼻,枪口依旧指向着老阴婆。   “快将老太婆铐起来!”周警司急道。   警员们手捂着鼻子,面面相觑,均不敢贴近这个古怪的老太婆。   寒生走上前,接过手铐,对老阴婆说道:“老阴婆,你作恶多端,今天就是你的报应。”伸手抓住老阴婆手臂,将手铐铐在了她的手腕上。   一名警员犹豫的望着明月,考虑要不要将这个貌若天仙的姑娘也铐起来。   吴道明告诉周警司,寒生和明月都是他的人。   周警司命令道:“只须逮捕这两个老东西,其他的三人是我的线人,大家先撤到外面空气流通处。”   警察们押着老阴婆和阳公,抬着那个昏迷的警员出了暗道,院子里面的清新空气令大家精神为之一振。   院子内的大树下铐着阿叶,他是最先被抓的。   周警司吩咐留下几名警察等下面毒气散去后进行搜查,其余的人押着三名嫌疑犯返回七号差馆。   “老吴,你怎么会在这里?”周警司将吴道明拉到了一遍,压低声音问道。   “说来话长,回头再说吧。”吴道明喘着气道。   “你这脸肿成这副模样,又受了伤,真不凑巧,今天晚上见面的事都已经约好了……”周警司皱起了眉头。   “我去。”吴道明强忍着说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妈妈……”沈才华绝望的喃喃细语道。   九龙城寨口处的人们越聚越多,丽的电视台仍在实况转播着,激动的主持人颤抖的声音:“现在灯箱上的婴儿仍在与救援的消防队员们对峙着,我们不知道他们来自何处,不知道他们的家人和亲属在哪里,但是可以明显的看得到,两名婴儿的体力似乎已经有所不支。婴儿的嘴唇在动,好像在说着什么话,让我们把话筒递上去,听听他说什么……啊,听到了,他在说‘妈妈’!天哪,他在呼唤他的妈妈!他的妈妈,究竟在哪里?”   出租车风驰电掣般的驶到了九龙城寨。   刘今墨和老祖跳下车冲进了人群里,挤到了警戒线旁。   “退后,退后。”消防队人员叫嚷着阻止前拥的人们。   老祖抬头望见了灯箱上皱皮女婴,泪水如开闸般涌出,她不顾一切的想要冲进去,被刘今墨一把拽住。   “我去。”刘今墨含泪道。   沈才华突然鼻子嗅嗅,脑袋转向了刘今墨所在的方向,瞳孔急剧的收缩调焦,口中疑惑的轻声叫着:“妈妈。”   刘今墨再也忍不住了,一步跨进了拉起的黄色警戒线内。   “出去!”消防队头头急忙上前拦阻。   刘今墨恍若不闻,一手在那头头的肩膀上一按,身子腾空跃起约有四五米高,一只手搭在了灯柱的顶端,整个身子悬挂在半空中……   “才华。”他热泪盈眶的轻轻呼唤着,向婴儿缓缓的伸出了手……   人群开始愣了一下,随即嘈杂的喧闹声停止了,每个人都凭息静气,紧张的盯住了那个飞身救婴儿的身影。   丽的电视台的主持人兴奋的大声播报着:“这里是丽的电视台在九龙城寨的现场直播,看啊,一个瘦高的男人上去了!天哪,四五米高,他竟然是直接跃上去的,根本就没用梯子!难道说,这就是武侠小说中的轻功?市民们,我们今天终于有幸见识到了现实版的轻功,他是那么的飘逸,那么的不可思议……”   沈才华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玻璃片,黑黑的眼睛望着刘今墨,“妈妈……”轻轻叫了一声,裂开了嘴巴委曲的哇哇大哭起来。   刘今墨一只手轻柔的将两个婴儿揽进了怀里……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欢呼经久不息……   荆太极悄悄地溜出了人群,朝客家寮走去,婴儿到了刘今墨这个高手之手,他自忖是难以夺回来的,算了,还是去监视寒生吧,等待着合适的机会。   客家寮的大铁门竟然是虚掩着,奇怪,这可是反常的现象,通过这两天来的观察,那两扇大门从来都是紧闭着的,即使有人进出,也是随即紧锁。   他悄悄贴近大门,自门缝中望进去,看见了一名身着香港皇家警察制服的人,手里拎着一只手枪在院子里溜达。   坏了,出事了,荆太极的头脑飞快的转动起来,寒生他们偷渡来的事情暴露了?还是客家寮本身出了问题,这栋房子神神秘秘的,一定有猫腻,不行,无论如何寒生不能出事,他若有事,《青囊经》就得不到了。   荆太极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回头望望四下里没人,便用手轻轻将铁门推开,同时手指一弹,硬币疾射而出,直奔那名皇家警察的太阳穴而去……   “噗”,那名皇家警察应声倒下。   荆太极闪身进了院子,随手关上了铁门,蹑手蹑脚走入了正房内,手中重新握住两枚硬币,以备不测。   房间内空无一人,他眼睛一扫,来到了屏风后,发现了暗道,于是悄无声息的沿着暗道楼梯而下,最下面一阶的墙壁上有一个按钮,他轻轻的按了一下,然后闪身贴在了墙上。   一个小门开启了,里面透出灯光,听得有人说道:“咦,门怎么开了,我去看看。”随即传来脚步声,一名警员从门内探出头来向外张望着。   荆太极单掌劈下,斩在了那人的后颈上,随着轻微的骨裂声,警员一声没吭的倒下,横卧在门槛上。   荆太极迈步进了地下室。   “什么人!”餐桌旁进行照相取证的警员抬起头来,吃惊的望着他。   荆太极手指一弹,一枚硬币飞出,那名警员甚是机灵,忙举起手中的蔡斯相机一挡,“啪”的一声响,相机的镜头被击得粉碎,举起相机的同时,警员的颤抖的手指触动了快门,闪光灯“刷”的一亮。紧接着,荆太极的第二枚硬币已经飞出,正打在那人的眉中,警员大叫一声仰面倒下,滚落在餐桌底下。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一颗子弹紧贴着荆太极的左脸颊擦了过去,火辣辣的一疼,荆太极惊出了了一身冷汗。   “不准动!”两名警员双手各握着柯尔特左轮手枪站在几米远的墙边瞄着他。   荆太极慢慢转身,他知道完了,手中已经没有硬币暗器,相距一丈开外,无法近身格斗,望着两只乌黑的枪口,他无奈的慢慢举起了双手。   “转身靠墙,双手交叉脑后,岔开双腿!”警员命令道。   一名警员上前,冰凉的阿尔特左轮枪口紧抵住他的后颈上,另一名警员上前铐住了他的双手。   大意失荆州啊,荆太极叹了口气,都怪自己太大意,哪知道这下面还有这么多的警察呢?   一名警员倒转枪口,枪把照着荆太极腰间猛地一击,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弯下了腰,一阵痉挛。   “这家伙从哪儿冒出来的?伤了咱们弟兄。”那警员说道。   “是‘大圈仔’来的吧。”另一名警员说道。   “赶紧呼叫总部,派人增援,有伤员。”警员道。   “6748呼叫总部,九龙城寨客家寮,紧急支援,派救护车,对,有伤员,再重复一遍……”一名警员通过肩上的无线通话器与总部取得了联系。   “增援马上就到。”他说,松了一口气。   “不,他们来不及了。”警员的身后面传来了冷冰冰的声音。   两名警员突闻身后有人说话,大吃一惊,急忙回身,面前站着一个满脸皱纹的瘦老太婆,正在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你是谁?”警员忙不迭的问道,一面转过枪口。   老太婆冷冷笑道:“你们没必要知道。”说罢,手掌一晃,两名警员不明就里的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瞬间失去了知觉。   老太婆解下警员腰间的钥匙,打开了荆太极铐在脑后的手铐,荆太极诧异的缓缓转过身来。   “师父!怎么是你?”荆太极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   老太婆正是鄱阳湖畔山谷中的王婆婆,荆太极的师父,中原祝由科的传人。   “太极,你怎么也像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儿一般冲动?我在人群里发现了你,就一直跟在了你的后面。”王婆婆嗔道。   “您的两个徒儿?难道我不是您老人家唯一的徒弟么?”荆太极瞪大了眼睛,不解的问道。   “嗯,就是客家寮里的阴婆阳公师兄妹俩,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王婆婆说道。   两人走出了暗道和客家寮,沿着一条小巷子,转了几个弯儿,来到了一间破旧的平房前。王婆婆掏出钥匙开了门,让荆太极进了屋。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斗室,一个小小的厕所,连厨房都没有,房间里只摆了一张床。   “租的房子,简陋点,反正已经习惯了,你就坐床上吧,太极,你怎么到香港来了?”王婆婆问道。   荆太极把有关寒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青囊经》?嗯,寒生这孩子颇有些奇遇呢,难怪我第一次看见他就觉得与众不同呢。”王婆婆回忆着说道。   “师父,您老人家认得他?”荆太极吃惊的问道。   “自然认得,这孩子根性不错,倒是个可造之材啊。”王婆婆若有所悟道。   “师父,我配置了一包祝由散,准备找机会下手,从他嘴里掏出《青囊经》的秘密。”荆太极充满信心的说道。   王婆婆瞥了他一眼,半晌未言语。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香港了呢?我去谷中找过你。”荆太极问道。   王婆婆幽幽说道:“我的一个朋友已经故去三十年了,师父每隔十年都会来香港看看他,过两天就是他的忌日了,祭扫完墓我们就回江西去吧。”   “师父,那寒生的事怎么办?”荆太极急着问道。   王婆婆看着他,缓缓道:“人有奇遇都是天注定的,你怎么可以妄动脑筋设计盗取呢?即使一时侥幸得逞,也未必就是件好事,师父已经活了逾百年,看到的因果报应实在是太多了,记住,一切顺其自然。”   “是,师父。那阴婆阳公,我的同门师姐师兄,他们可能已经被香港警察抓走了,我们要救他们出来么?”荆太极问道。   王婆婆叹了口气,道:“他们也是罪有应得,多少年了,竟然还在食人脑,伤天害理,随他们去自生自灭吧。”   荆太极心中寻思道,师父你还能活多少年?《青囊经》你是无所谓了,可我荆太极却在乎的很呢,不管怎么说,《青囊经》我是要定了,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挡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入夜,婺源县国营养猪场。   夜已经深了,单身宿舍内,孟红兵仍在灯下,边喝着牛奶,一面孜孜不倦的苦读有关种猪配种方面的书籍,时而抓耳挠腮,兴奋莫名,时而掩卷长叹,唏嘘不已。他为老母猪们鸣不平,牠们一年生育三次,每次十几头小猪,一年后被宰杀送上了人类的餐桌,平均每头老母猪每年损失有三十多名子女,而且毫无怨言,依旧吃得香睡得着,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思想觉悟,他想。   老母猪的一生,是不平凡的一生,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他合上了书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孟红兵拉开了抽屉,取出在街上买的一只气球,放在口里面吹了吹,没有漏气,然后拿着气球,出门来到了猪舍前。   月光下,他望着猪舍里横七竖八打着呼噜的老母猪,憨态可掬的睡姿,一种强烈的爱意充斥着全身,胯下渐渐肿胀充盈起来。   孟红兵轻轻的趴在了取精器的木架上,鼻子里嗅到了公种猪的那种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他毅然决然的将气球套在自己勃起的阳具上,狂叫一声,随即一阵狂泻……   完事后,他举起气球掂了掂,估计里面的精液只有一两多点,遂提上了裤子,然后步履蹒跚的回到了宿舍。   他将气球里面的乳白色液体倒进了茶缸里,太少了,想了想,便又倒了些牛奶掺进去,这样一来,大概就有200多毫升了。   孟红兵满意的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困意袭来,遂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里,愉悦的进入了梦乡。   梦中,他来到了猪舍,公猪们对他的态度也转变了,不再是凶巴巴的,而是脸上充满了一种敬佩、羡慕的神色。老母猪们围着他欢呼跳跃,他谦虚的对牠们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清晨醒来时,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了。孟红兵匆匆穿好衣服,手里端起了茶缸闻了闻,有点馊味了,大概是屋里点了煤炉,温度高牛奶有些变质的原因。   “李师傅。”他喊住了恰巧经过门口的那位配种员。   “孟场长有什么事?”李师傅恭敬的问道。   孟红兵把茶缸递了过去,说道,这些精液是我昨晚在猪舍里弄来的,你立刻去为母猪们进行授精。”   “哎呀,孟场长夜里也加班工作,真是辛苦了。咦,这精液好像颜色有些不同呢?”李师傅诧异的说道。   “放心好了,我亲自搞的不会有错,快去工作吧。”孟红兵说着摆摆手。   “是,孟场长,我现在就去。”李师傅认为场长的指示,自己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好。   望着李师傅远去的背影,孟红兵松了一口气,心想,我这是考虑到大多数母猪的利益,服务面尽可能的广一点。   此刻,肚子里饥肠辘辘,早餐吃点什么呢?他突然感到猪舍食槽里的饲料应该不太难吃……   南山镇革委会办公室。   “你说什么!小兵精神失常了?”孟祝祺放下了电话,匆匆坐上那辆吉普车,赶去县养猪场。   猪舍前,围着一大群工人,议论纷纷,见到孟祝祺来了,都闭上了嘴,自动让开一条通路。   孟祝祺疑惑的看了看大家,然后走进了猪舍内。   孟红兵坐在猪舍里面的水泥地面上,四周围着一圈聚精会神的母猪,有趴着的,也有坐着的,后排的几头都直挺挺的站立着。   “母猪同胞们,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你们子女身上的肉都被外面的那些人吃掉了,皮被那些人做成了皮鞋穿在了脚上,而你们,一旦过了生育年龄后,也会被杀了吃掉,落得同样下场,难道你们就不寒心么?你们愿意就这样生活一辈子么?”孟红兵一面语重心长的启发着,一面伸手进了猪槽,抓了一小团饲料塞入口中,并接着说道,“再看看给你们吃的这些食物,掺进去了多少糠啊……我们要吃米饭!”   那些母猪们附和着不住地点头。   “孩子,你这是怎么啦?”孟祝祺惊愕万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疯癫到这般地步?   他跨过了栏杆,进入猪舍,来到了儿子的面前。   “爸爸,你来了,我正在给妇女们上课。”孟红兵认出来父亲,欢快的说道。   孟祝祺一听,热泪夺眶而出,上前拉住儿子的胳膊将他拖起来,说道:“走,我们去医院。”   “再见,广大的妇女同胞们,你们再好好琢磨体会一下我说的话。”孟红兵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猪舍,坐上了吉普车,顿时,车内充满了一股酸臊气。   他们来到了县人民医院。   “荆院长回四川老家探亲去了。”院办的秘书告诉孟祝祺道。   孟祝祺父子随即又上了吉普车,直奔南山村而来。   吉普车停在村东庄园门前,孟祝祺父子下了车,走进了大门。   正在院子里晾晒中草药的朱医生诧异的望见他们,心道,这孟家父子来这儿干什么?   “朱医生,寒生在家么?”孟祝祺急匆匆问道。   “寒生去外地出诊还没有回来,出了什么事?”朱医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问道。   孟祝祺面色沉重的说道:“我们进屋去说。”   朱医生与孟祝祺客厅里坐下。   “小兵突然精神失常了。”孟祝祺愁眉苦脸的说道。   “是么?什么症状?”朱医生问道。   “他喜欢上了猪……”孟祝祺叙述着自己看到的情况。   院子里,孟红兵一眼瞥见了狗窝旁边围起了一个小猪圈,里面关着一头小花猪仔,他面露喜色地走了过去,蹲在了圈门处仔细打量着那头胖胖的猪宝宝。   “唔,还是个女的。”他自言自语的叨咕着。   兰儿从厨房里出来,昨天清晨起身做饭时,发现水缸破碎了,今天一早爹爹就去县里赶集卖大水缸了。   她听到猪圈边有人说话,边走了过去,望着那人的背影说道:“猪宝宝很可爱,是么?”鼻子里钻进一股酸臭味,她不知道,面前此人一个月不洗澡,身上涂抹的狗屎都已经发酵了。   那人回过脸来一笑,竟然是孟红兵……   “兰儿,你好瘦啊,”孟红兵蹲在地上,目光打量着兰儿的胸部和臀部说道,   兰儿胀红了脸,一扭头躲开了,身后传来孟红兵由衷的赞叹声音:“多美的小母猪啊。”   客厅内,孟祝祺对朱医生反复的说着:“寒生一回来,请他赶紧来给小兵治疗。”   朱医生点点头,孟祝祺匆匆告辞,带上孟红兵乘车离去了。   朱医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中午时分,吴楚山人赶集回来了,买来了一只新的水缸。   吴楚山人走进了客厅内,见到朱医生问道:“听说孟祝祺父子来过了,可有什么事么?”   朱医生叹道:“这个寒生看来是真的给孟红兵移植了猪睾丸,现在那小子已经精神分裂变态了,整天对着养猪场里的母猪发情,唉,有违医者之道啊。”   吴楚山人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事情恐怕还不止这么简单,你还记得前天那个县医院的荆院长来过咱们家么?”   朱医生想想说道:“是来过的,可是后来的事情都已经记不起来了。”   山人点点头:“这事情蹊跷的很,前天吃完晚饭以后的所有事情,在记忆之中都是个空白,不单单你我,连荷香和兰儿也都没有一丝的印象。”   “集体失忆?”朱医生疑惑道。   “我怀疑是有人在晚饭中下了毒。”山人说道。   “谁?”朱医生惊讶之极。   “荆太极,”山人沉思着,接着又道,“那天下午,他热情的来送所谓兰儿的招工表,晚上我们四个人全部都失忆了,第二天清晨,兰儿早起做饭发现水缸破了,里面的水全部流掉了。我想,一定是荆太极以送招工表的名义来到家里,趁机在水缸里下了毒,我们四口人吃了水缸水做的晚饭,所以丧失了记忆,那天晚上,他一定有来过的,走的时候打破了水缸,销毁了证据。现在问题是,那天晚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朱医生想了想,说道:“既不是谋财害命,那么下毒用意何在呢?”   “朱医生,你想到有什么药物可以致人暂时性的失忆么?”山人问道。   “一下子想不起来。”朱医生摇摇头道。   “难道是想从我们口中探听到什么秘密么?”吴楚山人喃喃道。   “秘密?我们能有什么秘密呢……哎呀,我知道了,荆太极是个医生,他想探听……”朱医生突然脸色一变,恍然大悟道。   “是什么?”吴楚山人问道。   “青囊经。”朱医生答道。   “华佗的《青囊经》?”吴楚山人着实吃了一惊。   朱医生点点头,说道:“寒生在他曾祖的坟墓下发现了一座千年古墓,里面有一本华佗亲手所书的《青囊经》,他的那些离奇古怪的偏方都是那本书里的。”   “哦,怪不得呢,他医治荷香的‘渐冻人症’和兰儿的‘泣血症’的方子匪夷所思,原来是三国神医华佗传下来的呀。据史书记载,青囊医书已经焚毁于许昌大牢内,看来不实,可能是那牢头当时收下了医书,1700后竟然到了寒生的手里,天意啊。”吴楚山人唏嘘感叹不已。   “可惜,《青囊经》已经连同草房一起被烧掉了。”朱医生惋惜的说。   “烧掉了?”山人愕然道。   朱医生叹了口气,说道:“寒生藏在狗窝里,没能幸免,烧光了。”   “可惜,太可惜了,1700年后还是未能逃掉那一把火,天数使然。”吴楚山人感慨道。   “荆太极怎么会知道《青囊经》呢?寒生连你都没告诉啊。”朱医生疑惑道。   山人沉吟道:“荆太极原本不知道有《青囊经》,只是觉得寒生医术匪夷所思,以极古怪的方子治好了孟红兵,因此引起了他的怀疑,可能会认为家中有什么祖传医书之类的吧,所以前来打探,不料寒生却不在家,因此才对我们下了手。”   “嗯,他不会知道青囊医书的。”朱医生点点头。   “可是现在知道了。”山人说道。   “山人,你的意思是……”朱医生望着吴楚山人。   “寒生怕是有危险了。”山人道。   吴楚山人望着迷惑不解的朱医生,解释道:“荆太极下毒迷幻了我们,可能套出了有关《青囊经》的秘密,也可能知道了经书已被烧毁,而青囊医书的方子都记在寒生的脑袋里,他会如法炮制,再对寒生下毒,套他说出《青囊经》医书的内容。”   “然后呢……”朱医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以此人心机之深,肯定会对寒生下毒手灭口,达到独吞青囊医术的目的。”吴楚山人亦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会不会是我们的推断往太坏的方面去想了?”朱医生怀疑道。   “这样吧了,我去证实一下就知道了。”吴楚山人说道。   吴楚山人即刻出发,赶往婺源县城。   来到了县医院,一打听,得知荆太极院长已经于昨日返四川探亲去了。   吴楚山人长叹一声:“寒生垂危矣。” 第一百七十章   香港丽的电视台于当天的晚间新闻播发了两条消息,一是当天上午发生在九龙城寨的市民救婴的壮举,尤其是那位五十多岁不知名的男人,施展了民间传说中的轻功,救下了两名遇难的婴儿,然后竟然抱着孩子蹿房越脊的走了,此人大概是不愿意在公众面前暴露自己,市民中若有知情者请拨打丽的电视台的新闻热线电话……   第二条是香港皇家警察西区警署破获了一起杀人食脑案,逮捕了犯罪嫌疑人数名,其中一位是香港几十年前黑道上赫赫有名的“香江一支花”老阴婆,目前警方正在侦讯当中,西区法院已经证实媒体消息说,本案的嫌疑人将不会被保释。   客厅里,刘今墨和老祖等人正在观看丽的电视台的晚间新闻,露出会意的笑容。他在九龙城寨众目睽睽之下,抱起了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并没有像人们期待的那样跳下来接受媒体的采访,而是在热烈的掌声中悄然遁去,回到了半山别墅。   寒生与吴道明见到了两名婴儿,听了老祖的描述也都捏了一把汗。互通了情况之后,寒生开始为吴道明治伤。   阳公在吴道明背上的一抓,留下了五道黑色的指印,所幸只是伤及了皮肉,第四胸椎棘突下的足太阳膀胱经致命死穴——厥阴俞穴并未遭重创,只是气血受到阻滞,否则冲击心、肺,破气机,就十分危险了。   师太双掌紧贴足太阳膀胱经受阻的厥阴俞穴上面的肺俞穴和下面的心俞二穴,真气上进下吸,疏通着他的经脉。   寒生检查了吴道明肿胀的右边脸颊,阳公的至阳毒痰甚是厉害,中痰的颜面表皮呈烧灼状,可见那痰内阳火之盛。   “怎么样?”刘今墨问道。   寒生沉吟片刻,思索道:“本应以土泄火气,方为对症,但是一会儿吴先生还要出去有事,所以只能直接以阴克阳,不过就是过于猛烈了些。”   “不怕,寒生,你尽管施治,我今晚一定要出去。”吴道明说道。   “那好,刘先生,你设法让沈才华撒出一些童子尿,他的尿液乃是至阴之物。”寒生对刘今墨说道。   “好,我这就去把尿。”刘今墨应道,走进朱彪的房内。   朱彪正在默默地收拾着沈菜花的遗骨,用床单包好,放入一只旅行袋内,检查着手中的狗牌橹子枪,枪中还剩下了三粒子弹。   “你这是要干什么?”刘今墨诧异的问道。   朱彪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要回去与孟家父子同归于尽,一人一粒子弹,不多不少。”   刘今墨从床上抄起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放下一只小碗在地上,然后抱着婴儿,让才华的小鸡鸡对准了瓷碗,口中发出“嘘嘘”的声音。   “哗……”的声响,皱皮女婴撒尿了,流了沈才华一屁股蛋。   刘今墨哭笑不得,赶紧擦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接着“嘘”,半晌,沈才华终于来尿了,小鸡鸡一挺,“哗啦啦”的瞬间便尿了满满一碗。   寒生坐在沙发上,目光盯着摆在茶几上面的阴阳尺发愣。   差点被老阴婆抢走的这把青黑色的尺子,竟然就是“郭公葬尺”,失传千年的中原祝由科圣物,真是不可思议。   “传说中,郭公葬尺可量度阴阳,解鬼气,破祝由,只是不知如何用法。”吴道明说道。   寒生想了想,问道:“吴先生,我寻思着阳公的毒痰恐怕也是祝由巫术演变而来,这把阴阳尺既然可破祝由,或许对清除痰毒有所帮助。”   吴道明点点头:“是啊,但是如何破解却不得而知。”   刘今墨端着满满的一碗童子尿液走过来,撂在了茶几上,由于太满,不但溢到了手上,而且还溅落到了阴阳尺的上面几滴。   一丝轻烟自郭公葬尺上袅袅升起……   寒生惊奇的盯着,口中喃喃道:“至阴至阳之物均为毒,盖因破坏人体之阴阳平衡,解毒也就是重新调和阴阳的过程。沈才华因鬼胎之故其体液至阴,所以阴阳尺对其有所反映,产生了化学变化,真的需要好好的琢磨琢磨。”   吴道明心道,这寒生果然是天赋奇秉,聪明过人,善于化繁为简,找出事物的本质。   寒生笑了笑,对吴道明说:“至阴童子尿克制至阳粘痰,可以调和阴阳,但还需要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吴道明心想,寒生说不准又要搞出什么花样来呢。   “你现在就尽可能的将你自己喉咙和支气管里面的痰都咳出来,吐到这碗尿液里去。”寒生一本正经的说道。   “太恶心了吧?”师太在一旁捂着嘴偷偷笑道。   吴道明照办了,连连吐出几块浅青灰色的粘痰,漂浮在黄色透明的尿液中。   寒生拿着一双筷子开始搅拌,看了看,说道:“再来两口。”   吴道明又猛烈的咳出两块来,上面已见数条血丝。   寒生笑眯眯的说道:“够了,把它涂抹到脸上,多余的喝下去。”   “哇”的一声,老祖在一边已经吐了。   吴道明恢复的很快,半个时辰不到,右脸颊的肿胀就已经基本消退了。   “为什么要用我自己的痰作药引子呢?”吴道明问道。   “其实人体内的所有东西都是有用的,无论是人中黄、尿白溺等排泄物还是眼屎耳屎以及痰、口涎等分泌物,里面都包含了生物个体的免疫信息,我以至阴童尿中和了阳公的阳痰,最终还是需要你自身的免疫系统发挥作用。你的痰里有着你自己独特的免疫因子,让你自身免疫机能迅速的识别和投入工作。总的说来,人体免疫系统就是一个调节阴阳平衡的系统,阴阳五行平和了,身体自然没有毛病。”寒生解释道,其实这已经是他自《尸衣经》中感悟出来的东西了。   吴道明简单梳洗打扮了一下,换上了一套深色西装,系上一条猩红色领带。   寒生掏出那块自大鄣山溶洞内第一次撬下来的绿色小萤石,递给吴道明说道:“吴先生,想麻烦你找人看看,这石头可不可以卖点钱?”   吴道明说道:“寒生,我已经给你准备了100万港币,若不够,我那儿还有。”   寒生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还是请你帮我找懂行的问一问吧。”   吴道明接过那块小石头,放进了衣袋里,然后告辞出了别墅,乘上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半岛酒店。   香港半岛酒店位于九龙尖沙咀梳士巴利道22号,面对着维多利亚海湾,是香港以至全球最豪华、最著名的酒店之一。   吴道明来到了酒店大厅,一眼便望见了等待着的周警司,今晚他换上了便服,看上去西装革履。   “他们已经到了,我们上去吧。”周警司匆匆说道。   半岛酒店二楼中餐厅的一间豪华的包间内,吴道明见到了太极阴晕的买家,他的邻居,大猩猩杰弗的主人,太平绅士卢太官JP。   这是一位敦厚的黑发老者,年龄约有六七十岁,国字脸,两道黑黑的剑眉,眉中突兀出几根白色长毫,刚毅的双层下巴,发福的身材略显臃肿,宽松的奶白色西装敞着怀,给人以既威仪又随和的感觉。   老者的身后站着四名保镖,身材矫健,不苟言笑,目不斜视,身旁的座位上还坐着一位干瘦如虾的红脸老头。   周警司上前替老者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香港著名的‘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先生,”转过身来接着说道,“这位是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先生。”   “幸会。”卢太官伸出手来。   吴道明也伸手一握,感到对方的力度不小。   卢太官呵呵一笑,手指着身旁的红脸老头说道:“卢某的朋友,台湾国宝级地理堪与大师何五行,你们是同行,认识一下。”   吴道明与红脸老头何五行也礼节性的握了下手,感到那人的手掌皮滑肉嫩,柔若无骨。   “大家见了面,都是自己人,坐下饮茶。”周警司满面春风的说道。   突然之间,吴道明脑海中念头一闪,这个卢太官仿佛很久以前曾在哪里见过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卢太官手指头一撇,四名保镖不声不响的走出房间,站在了门外。   “我们边吃边谈,如何?”卢太官不待别人答话,便招手命服务员上菜。   每人面前的盘子里都有一只硕大的鲍鱼,吴道明心中暗暗吃惊,这是“单头”日本鲍鱼,所谓“单头鲍”,意指一斤只有一只,极为罕见,每只市价绝不低于2万5千元港币,卢太官出手太阔绰了。   “我们是邻居。”卢太官持刀切下一片鲍鱼,放入口中咀嚼着说道。   “是的,就住在您的对门,敢问卢先生是从事哪一行业?”吴道明大大的切下一块鲍鱼肉,插在了叉子上。   “珠宝业。”卢太官笑道。   哦,原来如此,听他口音像是湖南人,那么究竟在哪儿见过的呢?吴道明绞尽脑汁的回忆着。   “吴先生,昆仑山三条干龙下中原,江西恰是中龙一脉,结穴赣北婺源境内而成太极阴阳二晕,吴先生可否亲眼所见太极晕?”那位台湾国宝级地理堪与大师何五行沙哑着声音问道。   吴道明转过脸目光如炬,何五行如此问话实有欠礼貌,卢太官饶有兴致的聆听着,周警司则有些紧张。   “只见阴晕,阳晕未曾得见。”吴道明回答道。   “吴先生可否说出来听听,五行也好一饱耳福,毕竟那太极阴晕千年难的一见啊。”何五行音如破锣。   吴道明知道这是他们在试探虚实,于是也不隐讳,侃侃道来:“太极阴晕结穴奇特,与以往古书记载有所不同,安徽黄山集千万年天地之精气而孕育结成太极阴阳二穴。其阳穴已于600多年前为朱元璋的母亲所用,阴穴则一直埋没在荒山野岭之中,明清两代,多少风水术士踏破铁鞋而无觅,否则也等不到我们来发现了。   太极阴晕一丈方圆,寸草不生,内有五色土晕,极好辨认,土内生五色土卵,吴某曾经把玩过那土卵,如拳头般大小,内里各孕育有一只活的蚕儿,甚是神奇。”   “太极阴晕竟有如此奇妙,真是大开眼界。”卢太官赞叹道。   何五行嘿嘿一笑:“如此神奇之土卵,吴先生不会把玩过后又埋进土里去了吧?”   吴道明心中暗道,这个何五行实在是令人讨厌。   “不错,吴某是带回来一只金黄色的土卵。”吴道明说道。   沈菜花私藏的那只太极土卵正在吴道明的手里,那是沈菜花被寒生身上的尸衣误杀的那天,沈菜花的尸身逐渐消融之时,吴道明俯身探看,发现她的白色长衫下有异物,于是趁众人惊愕不备之际,偷偷藏起。   吴道明深知太极晕买家卢太官不见兔子是不会撒鹰的,一亿美金绝对不是个小数目,所以他是有备而来。   “这就是太极阴晕所生之太极土卵。”吴道明自怀中取出一个土蛋蛋,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   众人的目光全部都盯在了那枚不起眼的土蛋蛋上面。   土蛋蛋呈明亮的土黄色,似土非土,似石非石,比鹅蛋略大,其形椭圆如卵。   “这就是五行太极卵中的土卵么……”何五行瞪大了金鱼眼,呆呆的瞅着那枚太极土卵,沙哑的声音打着颤。   周警司松了一口气,干了面前的一杯酒,叉起一大片多汁的鲍鱼塞进了嘴里。   卢太官疑惑的口吻说道:“这里面真的会有一只活蚕?”   吴道明点头道:“千真万确。”   “可以打开看看么?”卢太官说道。   吴道明的目光移向了周警司,他明白,要想交易成功,这枚土卵是非要打开不可了,对面周警司忙不迭的点头示意。   “好吧,就请卢先生敲破卵壳,验证里面的土蚕。”吴道明表示无所谓。   卢太官抓起土卵,侧下身来,在花岗岩的地面上轻轻一磕,土卵裂开,然后在桌面上轻轻的掰开了卵壳,里面露出来一只寸许长,胖嘟嘟仍在冬眠着的金黄色蚕虫……   蚕虫接触到空气,慢慢苏醒,摇晃着小脑袋爬了起来。   “不错,只有太极晕方能孕育出这样神奇的生物,恭喜卢先生,太极阴晕肯定是存在的。”何五行摇晃着脑袋说道。   卢太官微笑着望了望吴道明,说道:“吴先生果然道行高深,找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太极阴晕,真是数百年来的风水第一人啊,不知道这小小的蚕儿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呢?”   吴道明回答道:“大凡阴宅,要想找到一块阴阳五行平和之所是很不容易的,往往五行缺失,若是缺土,这黄色土蚕丢进去,则补土,可使五行平衡。”   “能治病么?人生还是先考虑这一世的好,后人如何凭命由天去吧。”卢太官呵呵笑将起来。   吴道明皱了皱眉头,说道:“既如此,卢先生因何还要出巨资买下太极阴晕呢?”   卢太官止住了笑声,看着吴道明缓缓说道:“买太极阴晕的另有其人,卢某不过是代为操办而已。”   原来这还不是真正的买家,吴道明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卢太官看出吴道明心里不快,于是说道:“不过卢某拍板就算数,成交之前,还需要了解几个细节,请不要见怪哦。”   吴道明答道:“请明言。”   卢太官目光瞥向何五行,何五行清了清喉咙,声音仍旧是沙哑如斯:“吴先生,太极阴晕周边可有其他墓葬?”   “原来是有些当地老表的祖坟,不过距太极阴晕都在二十余丈开外,没有影响,现在都已经迁走了。”吴道明说道。   “嗯,那么当地还有什么人知道这块风水宝地么?”何五行接着问道。   “没有。”吴道明回答的十分干脆。   何五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也要问几个问题。”吴道明说道。   “请。”何五行客气的说道。   “你们是葬尸体还是骨殖呢,或是活体葬?”吴道明问道。   “活体葬?你说什么,人没死就葬岂不是活埋了么?”卢太官惊讶的说道。   “活体葬发得最快,尸体次之,骨殖最慢,骨灰则不发,若是尸体,运进大陆比较麻烦些。”吴道明解释道。   何五行看了一眼卢太官,然后说道:“是骨殖。”   “需要五百天才得发,十多年之后,也就是1990年前后才……”吴道明说道。   “这些不必要谈了,直接说说具体的程序,”卢太官打断了吴道明的话,接着说道,“吴先生,我们这一方具体工作由何五行先生负责,你俩可就骨殖如何运进大陆,以及秘密下葬的安全问题等等细节进行磋商,我同周警司谈一亿美金的支付方式。”   当晚宴结束的时候,吴道明与何五行已经就下葬的具体环节商量妥了,周警司也和卢太官说好了钱的问题。   “预祝我们合作顺利!”卢太官举起了酒杯。   大家一饮而尽。   卢太官小心翼翼的将那枚两半的太极土卵壳合起来,金黄色的土蚕依旧关在了里面,然后将土卵交给了何五行。   “吴先生,我已经与周警司谈妥,先预付1000万美金到周警司的海外账户上,这枚神奇的太极土卵带给我的委托人,既然买下了整个太极阴晕,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属于我的委托人,有意见么?”卢太官讲话十分干脆利落,像是行伍出身。   “没意见,”吴道明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绿色的萤石,递给卢太官,并说道,“卢先生,您是搞珠宝的,请看看这是什么石头,价值几许。”   卢太官将萤石托在掌心里,一面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折叠式放大镜,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说道:“这好像是绿柱石的一种,你可否暂且放在我这里,我让我公司的宝石专家为你鉴定一下。”   “好,没问题。”吴道明说道。   吴道明和周警司告辞离开,在半岛酒店停车场坐进了周警司的房车。   “嘿,老吴,这下我们发达了,明天1000万美金到账,你给我个账号,钱到立刻划500万美金给你。”周警司心情亢奋不已。   吴道明没有搭腔,感到心绪不宁,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自己有半山别墅,还有两千多万港币的存款,足够和师妹后半生之用了,再弄个五千万美金是否有必要?岂不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到此,不由得忧心忡忡。   半岛酒店房间内,卢太官面色平静的对何五行说道:“完事后干掉他们。”   “放心吧。”何五行沙哑的回答。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吴道明回到半山别墅,寒生等人还未睡,坐在了客厅里说话。   “道兄,身体上感觉怎么样?我看你好像有些闷闷不乐似的。”师太迎上前,关切的问道。   “哦,我没事。”吴道明敷衍道。   寒生走过来道:“朱彪要回去,我们劝说他再等一周,两个孩子完全好了一起走,可是他执意不肯,饭也不吃。”   吴道明跟着寒生来到了朱彪的房间,屋里漆黑一片,吴道明伸手将灯打开,看见朱彪痴坐在床上,怀里抱着旅行袋,里面装着沈菜花的遗骨。   “朱彪,你要走?”吴道明关切地问道。   朱彪未搭腔,目光依旧是直勾勾的望着墙壁。   吴道明见状摇了摇头,轻轻的退出了房间。   “沈菜花一死,他像是三魂去了两魄,这样吧,明天我雇一个蛇头,送他回江西。”吴道明无奈道。   寒生也没有办法,只能由他去了。   吴道明回到了房间,心想太极阴晕一事如何向师妹开口,以她的正直刚烈秉性,决不会同意自己做这件蒙骗人的事的,所以必须要做点善意的欺骗。   “师妹,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尊重你的意见。”吴道明诚恳地说道。   师太笑了,嗔道:“道兄,什么事这么严肃啊?”   “你知道我今晚到哪儿去了么?”吴道明郑重地说道。   “你不是去会客了么?”师太道。   吴道明点点头,叹气道:“我去见了七号差馆的周警司,为了你的永久居留权,很难办啊。”   师太笑了,说道:“办不到就算了,我就藏起在家里不就行了,道兄别太为难了。”   吴道明故作感激状,轻轻的揽师太入怀,真诚的说道:“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周游列国,没有身份就办不了护照,哪儿也去不成。”   “道兄作如何打算呢?”师太听出吴道明有事要谈。   吴道明说道:“师妹,你我都知道,黄乾穗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为了儿子当皇帝,敢去活埋他老子。”   “必遭天谴。”师太忿忿说道。   “好在我与吴楚山人合谋将其老爷子阴阳反转,黄建国这小子当不成皇帝了,家中只能出个第一夫人,但他家又没女孩,所以终是一场空。”吴道明轻轻一笑。   “活该。”师太心中万分佩服道兄的才智。   “现在又有一个坏人想要太极阴晕,通过周警司找到了我,要我帮那人的祖先骨殖葬入太极晕,但是他们却不知道那龙穴风水已经被黄老爷子用掉了,所以葬也白葬。如果这事我帮忙了,周警司就会设法给你弄一个身份。”吴道明说道。   “但太极晕风水已经没有了,还让人下葬使用等于是欺骗人家,尽管他是坏人。”师太犹豫道。   吴道明扳过师太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不是同样欺骗了黄乾穗么?对坏人诚实就是同流合污、为虎作伥,你说是不是?”   师太点了点头,说道:“道兄,你说的是,小妹听你的便是。”   吴道明满意的笑了,按倒师太,翻身压了上去。   次日清晨,众人正在吃早饭,电话铃声响了。   吴道明拿起了听筒,里面传来了太平绅士卢太官爽朗的笑声:“吴先生,你昨天带来的那块石头已经鉴定出来了,是一块80克拉重的祖母绿宝石晶体,价值400万港币,要我帮你把它卖掉吗?”   “你等等……”吴道明感觉舌头有些发干,他放下了话筒,转过身来对寒生说道:“寒生,那块绿色的萤石是祖母绿宝石,价值400万港币,按现在的汇率,大概有100多万人民币,卖掉么?”   寒生吃了一惊,说道:“真有那么值钱?我这儿还有三块大的,一起帮我卖了吧。”   吴道明抓起话筒,说道:“还有三块大的,能够一起出手吗?”   “当然可以,佣金百分之十,我现在家中,你拿过来吧。”卢太官说道。   十分钟后,吴道明带着寒生走进了山顶道900号豪华别墅内,涉及到金钱方面的事情,吴道明认为直接由寒生参与比较好。   卢太官和蔼的望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真是难以想象,这位年轻人随随便便的就从衣袋里掏出来三块大如鹅蛋的祖母绿宝石来。   “如果寒生小老弟不介意的话,可否告诉我这些祖母绿宝石从何而来?”卢太官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迁坟时,从我曾祖父的棺材里找到的。”   卢太官一听便知寒生是在敷衍,不愿说出宝石的真正来历,于是也不便勉强,笑了笑,说道:“全部都卖掉吗?不加工一个祖母绿宝石戒指,送给女朋友?”   寒生想到了兰儿,自己是应该送她一件结婚信物,于是点头说道:“好吧,请麻烦打一只结婚戒指。”   “好,你们随我一起去公司吧。”卢太官爽快地答应道。   寒生和吴道明乘坐卢太官的豪华加长平治房车来到了九龙,在弥敦道北端的旺角商业街上,有一家卢太官开设的著名珠宝行。   当几块祖母绿晶体摆在玻璃板上时,店里的掌柜和宝石工艺师几乎差点昏了过去。   “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祖母绿六方柱晶体,而且裂纹很少,颜色呈翠绿色,质量不亚于哥伦比亚祖母绿,太罕见了。”那位宝石老工艺师颤抖着嗓音说道。   掌柜解释说道:“祖母绿的英文名称为Emerald,起源于古波斯语,原意为绿色之石,又叫“吕宋绿”、“绿宝石”,古希腊人称之为“发光的宝石”。西方人视其为爱和生命的象征,代表着充满盎然生机的春天。传说中它也是爱神维纳斯所喜爱的宝石,所以,祖母绿又有成功和保障爱情的内涵,它能够给予佩带者诚实、美好的回忆。”   卢太官笑着说道:“好啦,别总是满口的商业宣传口气了,算算价值多少钱,我们收下来,另外再加工一枚大的祖母绿婚戒。”   寒生和吴道明到店里随便转转看看,掌柜等人在里面房间鉴定及估价。   望着琳琅满目的珠宝玉器,寒生淡淡一笑,心道,可怜家乡那些江西老表连饭都吃不饱。   “总共3000克拉,价值一亿五千万港币,刨去10%佣金,100克拉祖母绿戒指原料和加工费,总共付给你一亿两千万港币,可以么?”卢太官走出来问寒生道。   寒生点点头,由于数目太大,头脑中已经没有可比的概念了。   “婚戒什么时候能够做出来?”寒生问道。   “最快也要七天,用18K金包镶。”卢太官说道。   “请在上面刻上‘兰儿’。”寒生叮嘱道。   卢太官说道:“放心,一定保你满意,我们将通过香港的中国银行给你出具一张自带汇票,你可以在大陆中国银行兑换成人民币使用,大约折合4000万人民币左右。”   寒生想了想,说道:“我现在手里没钱,能不能先给换点人民币呢?”   “当然可以,10万还是20万?”卢太官笑着说。   “20万。”寒生随口说道。   “好,今晚连同汇票一起送到吴先生府中。”卢太官说道。   出门后,寒生问吴道明:“这是真的吗?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做梦。”   吴道明笑道:“当然是真的,你现在可以说是相当的有钱。”   “可未必是好事。”寒生若有所思道。   吴道明闻之沉默不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吴道明在旺角的街边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约好了一个专门从事走私和偷渡的蛇头,要他准备好立刻赶往香港岛半山山顶道911号,带一个人去大陆的江西,价钱经过讨价还价,最终以3万五千元港币成交。   吴道明同寒生随即赶回半山别墅,老远便望见一个中年人正靠在一辆破旧的轿车旁吸着烟。   吴道明笑笑,说道:“老万,来的蛮快的嘛。”   “有生意做,当然要辛苦点啦。”姓万的蛇头笑嘻嘻的说道。   “你先等在外面,我去安排一下。”吴道明说着与寒生走进了别墅。   刚一进屋,师太就急匆匆迎上来说道:“香港坟场刚刚打来了电话,白女士扫墓来了。”   吴道明一听转身对寒生道:“是我师父当年的那位情人白女士,也是中原祝由科的传人,我们一起去会一会吧,可能对你医术方面有所帮助。另外,朱彪可否现在动身?”   房门开了,朱彪面无表情地拎着装有沈菜花遗骨的旅行袋走了出来,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房间内沈才华和皱皮女婴还在熟睡着。   吴道明回到房间取出五万港币,点出一万五递给了朱彪,说道:“路上留着用吧,我让老万给你换成人民币。”朱彪默默地收下了。   寒生众人向朱彪道别,朱彪没吭气,一扭头径直走出了别墅。   寒生明白,朱彪对于误伤沈菜花一事,心中仍旧是难以释怀。   吴道明来到老万跟前,将三万五千元港币交给了他,并嘱咐了几句,老万发动了汽车,拉着朱彪远去了。   吴道明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与寒生和师太直接奔黄泥涌跑马地香港坟场而去。   半山别墅距香港坟场不是很远,没有多久,就已经瞧见坟场的大门了。   看门人看见了吴道明,低声说道:“人进去快一个小时了,现还在里面。”吴道明又递给他一张红色的百元港币,然后匆匆朝坟场深处走去。   古仙的墓前,一位老婆婆默默地站立着,手中握一块手帕在轻轻的揩拭着墓碑,墓前面摆放着两大束鲜花,一束是洁白色的雏菊花,另一束则是鲜艳的红玫瑰。   一个男人正蹲在地上烧纸,墓旁的香烛也已经点燃。   吴道明默默地走上前去,说道:“请问老人家可是白素贞?”   老婆婆慢慢的转过身来,满脸的皱纹,眼睛有些红肿……   “王婆婆!”寒生惊讶的叫了起来。   王婆婆笑眯眯的望了寒生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老妪本姓王,早年与古郎戏称白素贞,”她目光转向吴道明,和蔼的说道,“你就是古郎收的那个小徒弟吧?”   吴道明心中一热,含泪道:“师娘,我就是你们的徒儿吴道明。”   王婆婆看看他,说道:“嗯,果然是一表人才,古郎物色徒弟挑剔的紧,宁缺毋滥,不像老妪,这也是我们分歧之一。来,太极,见过你师兄。”   蹲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慢慢站起身,扭过脸来。   “荆院长!”寒生见之更是大吃一惊。   荆太极,国字脸,浓眉大眼,气宇轩昂,对寒生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然后尊卑有序的对着吴道明恭敬道:“太极见过师兄。”   王婆婆对吴道明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徒弟荆太极。”   寒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怔怔的望着他们。   荆太极满面笑容的说道:“寒生,没想到我们在香港见面了。”   寒生感觉到这个荆院长的笑容里面隐藏着什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师娘,您认识我的朋友寒生?”吴道明诧异的说道。   “嗯,在鄱阳湖边见过一面。”王婆婆道。   吴道明先恭恭敬敬的拜祭了师父,然后诚恳地对王婆婆说道:“师娘,徒儿有很多话想同您老说,不如请师娘移步舍下,道明一尽地主之谊,大家好好叙谈叙谈。”   荆太极一听正中下怀,忙道:“师父,太极也想多向师兄请教呢。”   王婆婆望了他一眼,一语双关的说道:“也好,但是千万别给人家添麻烦。”   “放心吧,师父。”荆太极满口应承道。   吴道明招呼师太上前,说道:“师妹,快来见过师娘。”   无名师太上前打了个稽首,口中道:“无名见过师娘。”   王婆婆打量着师太,不解道:“这是……”   吴道明紧忙解释说:“师娘,师妹是我的未婚妻。”   “哦,”王婆婆微微一笑,心中不无酸楚的说道,“道明啊,你可比你师父强多了。”   众人一路出了坟场,乘车来到了半山别墅。   站在山顶道911号别墅的门前,王婆婆抚摸着铁门旁的石头柱,不由得心生伤感,怅然若失般的幽幽说道:“此门中曾经留下过多少往事啊,房屋依旧,可是早已是人去楼空……”   寒生望着婆婆如此伤感,触景生情,一种人生苦短的苍凉感竟也袭上心头。   王婆婆一路走进别墅,心中别有一番滋味,睹物思人,不免黯然。   老祖抱着两个婴儿上前,吴道明给与一一介绍。   王婆婆目光扫过沈才华和皱皮女婴,赞许的点点头,说道:“寒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深谙中原医理,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名医。”   荆太极看着别墅内的豪华装修,心中暗自感叹道,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吴道明向师娘讲述了这些年的情况,王婆婆自是一阵长吁短叹。   “师娘,您老人家这些年一直都在内地么?”吴道明关心的问道。   王婆婆微微一笑,道:“我住在鄱阳湖边的一条山谷中,清风明月相伴,倒也惬意,早年你师父也曾到过我那里,不过他还是放不下都市的繁华。”   “师娘,我这位寒生兄弟嗜医成痴,还望师娘点拨一二。”吴道明替寒生求情道。   王婆婆坦然道:“寒生家居婺源南山村,祖传杏林世家,已是正宗,循序渐进,自得硕果,过一生平静的日子岂不甚好?祝由之术比较正统中医,虽出同门,但仍算是旁门左道,且须按照道家法门修炼,自古善祝由之人大都偏好邪灵之术,稍不甚便堕入歧途,害人害己,贻误终生。”   寒生对祝由科不甚了了,于是问道:“王婆婆,祝由科较之中医,究竟有何不同?”   王婆婆看了他一眼,解释道:“祝由实为‘移精变气’之术,医道同于仙道,祝由三宝:精、气、神。用以配合人之三知,即本神,识神,元神。本神者,以精为用,是指人身与生俱来的自然机能。识神者,以气为用,受思想精神支配的后天认知。元神者,以神为用,小儿初生,元神未闭,识神所用甚少,故经常呈现有特异功能。祝由科就是通过修炼,进而复通元神,达到治疗某些疾病的目的。而中医,则是以自然界所赐的中草药物来调和人体的阴阳五行,阴阳五行平衡了,其病自去。”   寒生想了想,说道:“小时候,村里大树上经常贴着一张黄纸,上书有‘天苍苍,地皇皇……’等字样,就是祝由之术么?”   王婆婆赞许的说道:“嗯,正是。小儿夜啼不止,民间老人家经常写下这样的词句,贴在道路旁,其实,这就是一种祝由符咒。‘天苍苍,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啼郎,来往君子念一遍,小儿睡到大天光。’名称叫做‘夜啼咒’。”   “可是当真有效呢。”寒生说道。   王婆婆点点头,说道:“小儿夜啼,即是元神受到了惊吓,所以祝由以‘收惊神咒’起到安抚元神的作用。你可记着,日后验证,‘天苍苍,地苍苍,小儿夜啼惊不详,吾师今日来收捉,小儿即夕立安康。天惊地惊,年惊月惊,日惊时惊,水惊火惊,前檐公吊惊,后檐公吊惊,六六三十六惊,吾师奉法来收捉,要受铁枷铁锁形,诸神速速远离去,小儿稳睡永安宁。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寒生嘴里跟着叨咕着,随后点点头,说道:“记下了,祝由符咒,不用给药,到是穷人百姓之福呢。”   王婆婆笑眯眯的说道:“寒生,你若是喜欢,我就再教你两符。”   寒生高兴道:“请婆婆快说。”   王婆婆道:“我先给你说个祛除噩梦的符咒,叫做‘祝由厌梦咒’,你且听好了,‘赫赫阳阳,日出东方,断释恶梦,拔除不祥,急急如律令’,此咒须于清晨日出之时,心至诚书符,面向东方,以清水掸之,执符而咒,一连念七遍,噩梦可除。”   寒生记下,眼望婆婆。   王婆婆微微一笑,接着又道:“再说一个‘催生神咒’,产妇临产不下的时候用的,‘监生之神,卫生之灵,脱骨成胎,化骨成形。骨速开,骨速开,勿伤母命,勿损子胎,敬请九老仙子君,日月光明普照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要记住,此咒须虔诚默诵三遍,昼对太阳,夜对灯光,衣冠整齐。另用黄纸一条,持朱砂新笔,于纸中间写一‘吽’字,顶上写‘马’字,挨次顺写,圆圈合缝,切勿潦草。写好后交给产妇亲人,用温水一盏,持符于烛上焚化,入水中,令产妇服下即产,兼能保胎,并下死胎,且写符时,便知生男生女,以写‘马’字合缝,数双生女,数单生男,以无心写之最为灵验。”   寒生一一记下,甚感有趣。   荆太极眼瞧着师父与寒生相聊甚欢,心下不快,对吴道明说想参观一下别墅,吴道明欣然带着他楼上楼下各处转转。   厨房间很大,也未见有水缸,荆太极心想,师父在场,暂时还不能下药,万一被师父发觉可是有麻烦的。   楼上露台上,海风习习,真是舒服之极,将来我荆太极也要来这么一栋。   “师兄,这栋别墅人民币要多少钱?”荆太极问道。   吴道明淡淡一笑道:“大约要几千万吧。”   荆太极心中一凉,几千万!想想自己一个月工资才八十几块钱,十辈子也住不上啊。   晚饭时,王妈端上来满桌子的海鲜,每盘都是极鲜美可口,荆太极扎扎实实的塞满了一肚子。   饭后,大家坐在沙发上饮茶,一面看着电视,新闻中说道,香港岛半山别墅大猩猩杰弗和猎狼犬巨人的案件至今仍没有新的进展,港府受到了来自社会各界的指责,港督麦理浩表示将敦促皇家警察部门尽早破案……   门铃响了,吴道明开了门,卢太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红脸庞干瘦如虾的何五行,手里拎着一只小皮箱,几名保镖留在了院子里。   “好热闹啊,有客人?”卢太官笑呵呵的说道。   “不碍事,没外人。”吴道明说道。   卢太官示意何五行打开了皮箱,里面是摞的整整齐齐的人民币,纸币上面摆着一个信封。   “这是20万元人民币,信封里是一张香港中国银行开具的一亿两千万港元银行本票,寒生小老弟,请查收,带回到内地的中国银行,就可以兑换成4000来万人民币使用了。”卢太官说道。   寒生合起皮箱,说道:“谢谢。”   荆太极眼睛瞪得圆圆的,心脏一阵剧烈的跳动,天哪,寒生哪儿来的这么多的钱?一定是他又以《青囊经》上的医术治好了哪个香港大富豪的病。   荆太极痛下决心,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从寒生嘴里搞到《青囊经》的秘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正当卢太官准备离去的时候,楼下的一个房间门开了,明月走了出来。   自昨日脱离了九龙城寨客家寮,跟随寒生回到了半山别墅后,她就一直睡下未醒过,寒生说她这是还阳后的恢复期,让大家不要打扰。   明月身穿阿枝的那身乡村老式的兰印花布褂子,土布裤,黑布鞋,尤显清理脱俗,卢太官眼睛为之一亮。   “吴先生,这位小姐好漂亮,令人耳目一新,要是参加香港小姐选美比赛,肯定艳压群芳,一举夺冠。”卢太官嘴里赞叹不已。   “卢先生是每年一度的香港小姐选美评委。”何五行插话道。   吴道明笑了笑,说道:“明月过两天就要回内地去了。”   “噢,可惜,满香港净是一些庸脂俗粉,我们家乡那里可是出美女的地方,已经几十年没有回去过啦。”卢太官不无感伤的说道。   吴道明心里一动,于是问道:“卢先生家乡是……”   卢太官谈到了家乡,顿时兴致盎然起来:“卢某老家是湖南益阳桃花江,三十年代有首歌《桃花江是个美人窝》不知吴先生听过没有?桃花江的女孩生得皮肤白皙细腻,色若桃花,清秀娉婷,清新而脱俗。当年攻打太平天国起家的长江水师提督、一品大员吴家榜就是我老家益阳羞山人,他在离开家乡时对乡亲们说,‘我不讨8个老婆绝不回来’。当吴提督一身战伤,衣锦还乡之日,他在羞山下搭了个台子,自己坐中间,自江淮带回的8个大美人分坐两边,让乡亲们大饱眼福。据说,与他一同闯天下的桃花江弟兄们亦带回上百名太平天国的宫女,从此,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美女基因也在桃花江两岸流传了下来。”   “明月,饿了吧?你都一天多没吃饭了,想吃点什么?”师太心疼的拉着她的手说道。   “啊,卢某正好也没有用晚餐,不如就由我做东,请你们大家一起去宵夜吃燕窝粥如何?”卢太官趁机进言道。   吴道明、寒生等人纷纷婉言谢绝,表示刚刚吃过。   卢太官面露尴尬之色。   此刻,王婆婆突然说道:“也好,老妪也正想出去走走,不如就叫明月随我一起去吧。”   吴道明一愣,说道:“师娘既然想要出去散散步,徒儿愿陪您一道。”   “不必了,我与明月一见如故,难得单独亲近一回。”王婆婆边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明月身边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着。   “太好了,何先生你去备车。”卢太官吩咐道。   寒生微笑着没有再作声,王婆婆如此说必有深意,他想。   几分钟后,王婆婆与明月二人随同着卢太官出了别墅,坐上平治车去了。   客厅内,荆太极环顾左右,心中暗道,机会来了。   荆太极思忖着别墅内的人,除寒生不会以外,其他人如吴道明、白发师太和那个丑女人老祖都是深怀武功的,尤其是那个身材瘦高嗓音刺耳的青田刘今墨,武功深不可测,单凭他十指戴有精钢指甲,就看出其暗器了得。   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况且自己的目标是《青囊经》,万万不可鲁莽行事,到时候会脱不了身的,荆太极思索着下手的机会。   “荆院长,你怎么会到香港来?”寒生颇为不解的问道。   荆太极笑笑,说道:“我去了鄱阳湖找师父,想让她辨认一件重要证物,但不巧,师父不在谷中,萍儿说她老人家来了香港,因为这事县里面压得较紧,无奈只得前来香港寻找师父。”   “什么证物这么着急?”寒生诧异道。   “哦,是两根阴毛。”荆太极随随便便,不经意的说道。   吴道明闻言心中一惊,忙问道:“阴毛?”   荆太极说道:“两根阴毛,取自南山镇孟祝祺主任的颈部,据公安部门分析,这是一起入室盗窃杀人案。”   吴道明一听,心道,真是怪了,两根阴毛竟然也会被发现,看来再去婺源可要加倍小心了。   “喏,就是这两根阴毛。”荆太极小心翼翼的展开一个小纸包,里面并排摆着两根尾部打着卷的阴毛。   师太的目光瞄向了吴道明,吴道明看到了,脸色微微一红,这些都没能逃过荆太极的眼睛。   寒生心下已明了,故作不知的问道:“这不过是普通的两根毛发,能有什么说道呢?”   荆太极嘿嘿一笑,说道:“这可不同于一般的毛发,它是被人以极高深的内力硬生生的射入孟主任颈后的左右风池穴,闭手少阳、阳维之会,导致其昏厥。大家细观此毛,捻在手指中为椭圆形,较普通人的粗壮了许多,说明此人雄性激素分泌极为旺盛,但其色斑白,毛囊也不甚饱满,看起来又是属于中老年男人的,然而一般已婚中老年男性,普遍肾虚,雄激素几尽枯竭,所以,这是一个老年童子的阴毛。”   师太又瞟了吴道明一眼,面带羞涩,吴道明瞥见心中为之一荡。   荆太极接着又道:“以阴毛为暗器,称之为‘阴锥’,加上胡须之‘阳锥’,其源于祝由巫术,名为‘祝由阴阳锥’,所以,我想找到师父问清楚,当今世上还有什么人会使用此种暗器,凶手是谁也就水落石出了。”   寒生与吴道明面面相觑,作不得声。   吴道明的“阴阳锥”术是师父古仙传授的,并未告诉他此术的来历,今天听荆太极一说,才明白原来这是祝由巫术的一种,如此说来,肯定是白素贞教给师父的,唉,如此亲密如斯,最后却没有结果,相较之下,自己和师妹则幸福的多了。   吴道明的一声叹息,吓了寒生一跳。   “荆院长,有件事情想问问你。”寒生将话岔开。   “请说。”荆太极道。   “孟红兵的情况怎么样了?”寒生问道。   “寒生啊,你是不是给他移植了两个猪蛋蛋?”荆太极面色郑重地说道。   寒生一愣,未可置否。   “他出事了,我们可以单独聊聊这事么?”荆太极说道。   “当然可以,到我房间里去谈吧,刘先生请你先收起皮箱。”寒生站起身来,想让荆太极尽快离开吴道明。   荆太极正中下怀,故意将那两根阴毛留在了茶几上,两只手端着他和寒生的茶水杯,跟随着寒生进了房间。   “孟红兵出了什么事?”寒生问道。   “他已经神经分裂,幻想自己是一头公猪。”荆太极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需要抓紧时间。   他一口喝干自己杯中的茶水,不好意思的说道:“麻烦你再给倒上一杯,今晚吃的太丰盛了。”   寒生点点头,拿着他的茶杯走出门去。   荆太极以极快的手法自怀中掏出信封,拽出糯米纸包裹着的祝由散,撕破糯米纸,往寒生的茶杯里倒了小半包药粉,然后迅速收起信封。   药粉很快溶解到了褐色的红茶水中,这时门口传来了寒生的脚步声。   “谢谢。”荆太极起身相迎,接过茶杯,顺手带上房门。   荆太极坐下来,慢慢讲述孟红兵自移植了睾丸以后的诸多变化。   “他现在实际上空有人的躯壳,内里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头公猪,公种猪。”荆太极缓缓说道。   寒生沉默不语,感到口干舌燥,做为医者,这么做是绝对不应该的,当时只是出自于一种本能的报复心理,那家伙不但谋杀了沈菜花,而且还百般调戏兰儿,任何一个有血气的男儿都不会无动于衷的。想着,想着,他端起了茶杯,慢慢的将那杯茶喝干了……   荆太极心中一阵狂喜,心想,寒生终于上道了。他摸了摸口袋里数日前就已经准备好的钢笔和小本子,寒生不识武功,药性马上就会发作,然后套出《青囊经》所有的秘方,以后再找机会干掉他,当今世上,我荆太极就是天下唯一的神医了。   荆太极就像一个狡猾的猎手,望着自己的猎物正一步步的走进自己设置的圈套之中,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吴道明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望着茶几上的那两根阴毛,心中反复寻思着,过几天,自己将同何五行等人带着下葬的骨殖前往婺源,但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来自大陆公安的威胁已经变为现实,孟祝祺和黄乾穗是完全知道阴阳锥是自己的独门暗器,所以此次北上凶险极大,不可不加倍的小心谨慎,万一有事发生,自己需要先安顿好师妹。   师太脸上挂着两片红晕,嗔笑着用手指捻起那两根毛,说道:“道兄,这种东西怎可随便乱丢呢?”   吴道明“唉”的一声,笑不出来,反而长叹一口气,默默地接过阴毛仍旧放在茶几上,轻轻说道:“我们进屋去说吧。”   两人回到了房间内,吴道明眉头紧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道兄,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你如此不开心?”师太问道。   吴道明说道:“过几天,我要和那位卢先生的手下前去南山村一趟,运骨殖下葬太极晕,你就在别墅里等着我回来,由王妈照顾你。我明天将银行账号和房契给你,并一同去下律师事务所,在律师的见证下,我要写一份遗嘱,万一有什么意外,这所房子和财产归你来继承,这些都是以防万一的。”   师太闻言脸色骤变,正色道:“道兄,你是不是感到有什么危险?”   吴道明摇摇头,笑道:“哪里,我只是以防万一,实际上并没有可能的,只是这样做了心里面感觉踏实些,仅此而已。”   “道兄,干吗想那么多,你放心,绝对不会有危险的,”师太微微一笑,道,“因为小妹会随你一同去。”   “不,你要留下。”吴道明争辩道。   “道兄,你若有危险,小妹在香港岂能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独活么?既如此,有小妹在你身边,反而会替你减少一分危险,月湖边上我们九死一生都闯过来了,我决不会离开你。”师太万般柔情之中现出刚毅之色。   吴道明怅然道:“我吴道明有幸结识了师妹,今生无憾矣。”   房间外面,刘今墨冷笑着抓起那两根阴毛,划着了根火柴,凑在上面点着了,发出一股焦味儿。   “如此婆婆妈妈,哪里还像个江湖中人?”他说着张嘴一吹,阴毛灰飘散在空中消失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位于香港中环干诺道中的香港文华酒店向来被誉为“中环地标”,倚窗的座位上可以眺望维多利亚港美丽的夜景,从大堂的装修、油画至扒房的炭火烧烤炉等,可以看出这是一家英国传统式的酒店。   卢太官与王婆婆和明月坐在了二十四楼临窗的那张古色古香的桌旁,此刻他们不会知道,28年之后,也就是这扇窗中,香港著名歌手影星张国荣会从这里一跃而下丧生。   那个台湾来的国宝级地理堪与大师何五行坐在他们身后另外一张桌子上,自己点了几样小菜,自斟自饮起来。四名保镖则站在大堂入口处警戒着。   夜宵是泰国姜汁金丝白燕窝粥,里面可见鲍参翅肚,香气扑鼻。   “这种燕窝在古代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享用到,金丝白燕窝就像一位高贵、典雅的贵族少女,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与明月小妹妹有得一比。”卢太官振振有词的说道,一双眼睛始终瞟在明月的身子上。   王婆婆以小羹匙舀了一勺抿入口中,果然鲜美至极,回味绵长,她点了点头,说道:“古书中记载,‘闽之远海近番处,有燕名金丝者。首尾似燕而甚小,毛如金丝。临卵育子时群飞进汐砂泥有石处,啄蚕螺食。有询海商,闻之土番云,蚕螺背上肉有两肋如枫蚕丝,坚洁而白,食之可补虚损,已劳痢。故此燕食之,肉化而肋不化,并津液呕出,结为小窝附石上。久之,与小雏鼓翼而飞,海人依时拾之,故曰燕窝’。可大养肺阴,化痰止咳,补而能清,为调理虚损痨瘵之圣药呢。”   卢太官啧啧称赞道:“大姐深谙药理,知识渊博,佩服佩服。”   明月低着头,一双清澈的眼睛默默地盯着碗中的燕窝看,口中幽幽道:“窝已食,燕儿何处可居?”   卢太官闻言一愣,缓缓说道:“小妹妹如此多愁善感,令人心生爱怜,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卢某一定鼎立相助。”   王婆婆瞧在眼里,微微一笑,道:“卢先生果真是怜香惜玉之人,听你说老家是湖南益阳桃花江畔的羞山?”   卢太官目光移向王婆婆,说道:“正是,大姐知道羞山么?”   王婆婆嫣然一笑,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王婆婆说道:“羞山脚下,桃花江畔,鬼见鬼愁,秃头老妇。”   卢太官闻言脸色骤然一变,面红耳赤,默不作声。   王婆婆冷笑道:“卢先生在外漂泊几十年,功成名就,难不成就忘记了故人之所托么?”   就在此刻,何五行如泥鳅般无声无息的滑了过来,一双筷子闪电般的刺向王婆婆脑瓜顶上的百会死穴……   “噗噗”两声脆响,何五行眼瞅着自己手中的筷子插入了老太婆的天灵盖中,脑浆四溅……   “哼,如此肤浅的功夫,伤得了老妪么?”王婆婆的声音竟然从桌子的对面传来。   何五行定睛细看,自己手中的那双筷子扎在了王婆婆的那碗燕窝粥中,汁水飞溅了一桌子。   “祝由幻术……”何五行口里喃喃叨咕着,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眼望着王婆婆定了定神,说道,“果然是祝由幻术,想不到大陆竟然还有人懂此奇术。”   卢太官看着何五行皱皱眉头,转脸对王婆婆颌首道:“大姐原谅,何先生只是想试探您一下,绝无任何加害之意,何五行,还不快点向大姐赔不是?”   “大姐,请恕在下鲁莽。”何五行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女士,您有麻烦么?”眼观六路机灵的大堂男领班走了过来,轻轻的问王婆婆道。   王婆婆淡淡一笑,说道:“不,没有,谢谢。”   领班毕恭毕敬的接着说道:“女士,需要为您更换新的桌布么?”   王婆婆摆摆手道:“不必了。”   “如有需要,请尽管吩咐。”男领班礼貌的说着离去了。   “坐下。”王婆婆和颜悦色地对何五行说道,话语中不怒自威。   何五行乖乖的坐在了椅子上,面现尴尬之色。   王婆婆缓缓说道:“你叫何五行?既然识得祝由幻术,想必是有些来历,你师父是谁?说来听听。”   何五行怔了怔,随即腰一挺,理直气壮地说道:“台湾大名鼎鼎的国宝级祝由祖师,西北苗栗南庄,人称‘客家嬷嬷’的便是五行的师父。”   说时迟,那时快,王婆婆闪电般的出手,抓住了何五行手腕上的内关,五指如钩,何五行顿感半身麻痹,动弹不得,惊出一身冷汗。   “嗯,仁脉火、督脉寒,阴阳倒转,走火入魔,果然是祝由一脉。”王婆婆自言自语道。   “大姐,您这是……”卢太官惊讶道。   王婆婆没答腔,对何五行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大姐是谁?”何五行战战兢兢的问道。   “哼,回去问你师父,‘客家圣母’是哪一个?祝由的后辈传人中竟然没有一个是争气的,滚吧。”王婆婆撒开了手,愠怒道。   何五行尴尬万分的站立起来,眼睛望着卢太官。   卢太官转脸对王婆婆说道:“大姐,我同五行说两句话好么?”   “请便。”王婆婆随意道。   卢太官拉着何五行走到大堂外。   “卢先生,我……”何五行嗫嚅道。   “不用说了,你先回去山顶道911号,替我盯着吴道明他们的一举一动。”卢太官吩咐道。   “是,卢先生。”何五行应道,低着头匆匆离去。   王婆婆笑眯眯看着明月,和蔼的说道:“明月,拜我为师吧,你会成为真正的中原祝由科传人。”   明月清澈的大眼睛望着王婆婆,半晌,摇了摇头,幽幽说道:“我一定要见他。”   “见谁?”王婆婆不解的问道。   “我生命中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一个男人。”明月叹道。   “可以告诉婆婆么?或许可以帮到你。”王婆婆说道。   “他说过,来年毕业后就会回来娶我的。”明月声如蚊蝇般。   王婆婆望着明月楚楚可怜的模样,甚是于心不忍,她缓缓说道:“好孩子,有什么冤屈告诉婆婆,婆婆替你做主。”   “他是一个好人,他爷爷也是一个好人,他们是不会下毒害死我的,我要向他问清楚。”明月低下头喃喃细语着。   王婆婆早已看出明月是刚刚由中阴身恢复过来的,这孩子一定有难言的苦衷。   “那个男人在哪儿?”王婆婆问。   “京城。”明月抬起了眼睛。   唉,世人终究是勘不破“情”关,当年自己与古仙亦是为情所困,到后来竟为阴阳两隔,曾经同枕之人早已化作累累白骨,而自己却年年独守空房,睹月夜而思人,闻清风而断肠,想到此,不由得心生同病相连之感。   卢太官走回到了餐桌旁,轻轻的坐在了椅子上。   “你死了有多少年了?”王婆婆突然问他道。   卢太官一愣,脸色一红,许久,才支支吾吾的开口说道:“1942年6月,缅甸野人山,算下来已经有33年了。”   明月在一旁闻言睁大了眼睛,吃惊的望着卢太官。   “你是中国远征军?”王婆婆说道。   “杜律明长官部下中将副司令吴太官。”卢太官说着身上打了个寒颤。   王婆婆点头道:“嗯,我听说那次战死了不少人。”   卢太官道:“中国远征军将士3万余人命丧野人山。”   “你又是如何见到秃头老妇的?”王婆婆问道。   卢太官眼圈红了,顿了顿,慢慢地叙述了一段悲怆的往事……   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入侵缅甸,企图切断滇缅公路通道,阻止援华战略物资的输送。为了保卫滇缅公路,1942年3月,国民政府抽调了10万精兵组成远征军奔赴缅甸,和英美盟军携手抗日。但后来因为盟军配合不力,战斗失利,远征军不得不向国内撤退。日军切断了远征军的归国通道,杜聿明长官选择了一条无比凶险的回归之路——穿越一片叫做野人山的原始森林进入国境。   缅甸北部是热带原始雨林,经常有野人出没,而被称为野人山,绵延千里,纵深200多公里,山上乔木遮天,终年不见天日,猛兽成群,蚂蝗遍地,大部队难以补给,5月底,中国远征军抛弃了所有的辎重,退却到了密支那以北……1942年6月,数万名疲惫不堪的远征军战土走进了这片原始森林,开始了他们的“死亡之旅”。   数万将士在茫茫的大森林中迷失了方向,不久,他們吃光了带来的粮食,陷入了饥饿中,负伤的200师师长戴安澜将军就死在了这里。原始森林里潮湿窒闷,蚊蚋以及千奇百怪的小虫成团飞来,尤如云瘴,虐疾、回归热、破伤风等肆虐流行。有的士兵发高烧,一经昏厥,倒地即为蚂蝗吸血,蚂蚁啃啮,加上大雨冲蚀,数小时间即变作白骨,到处可以见到中国远征军因病困饥饿而死的将士白骨,常常是一堆白骨围着枪架而坐。   正当最后走投无路之际,一架美军巡逻饥发现了原始雨林中的这些绝望的中国军队,于是派了很多架次的C-47运输机投下大量的药品、食品、服装等,甚至还有刮胡刀和木梳,最关键的是空投了几名勇敢的联络官,最终,就是这几名联络官带着这些活下来的中国远征军走出了野人山,渡过了怒江,回到了云南,剩下的只有三千多人。   有首祭歌,唱道: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如今却是欣欣的树木把一切遗忘。   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那白热的纷争还没有停止,你们却在森林的周期内,不再听闻。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这就是中国远征军的悲怆经历,可是今天还有谁记得他们呢?将士里面大都是湖南人,我的家乡羞山就有不少。”   讲到这里,卢太官已经呜咽抽泣起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明月重复着那两句话,晶莹的泪珠扑簌扑簌的滴了下来。   卢太官默默地卷起袖子,露出两只胳膊,但见小臂之上布满了疤痕,有的地方凹陷下去,皮色发黑。   “你这是……”王婆婆惊讶的说道。   “当一个人饿得实在难以忍受,精神恍惚之际,只有啃食自己的肉……”卢太官痛苦的扭曲着脸上的肌肉,身体微微颤抖着。   王婆婆默默无语了。   “我死于6月间的一个漆黑的夜晚,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了潮湿的丛林里,蚂蟥和蚂蚁噬咬着我,破烂不堪的军服遮蔽不住我裸露的身体,我将成为一具默默无闻的白骨,临死之前,我的脑海里已经没有了战争,没有了杀戮,只记得家乡清澈的桃花江水和美丽的江畔槌衣姑娘……”卢太官喃喃道。   “后来呢?”明月睁大了眼睛问道。   卢太官继续叙述道:“在那莽莽的原始密林中,走来了一个与战争毫无相干的人,从遥远的湖南羞山来到野人山只是来采药,她就是桃花江边的秃头老妇。她发现了我还未冷却的尸体,认出了我,说了句‘吴家的子孙不应该就这么死去’,然后为我灌下了一种草药,从此,中国远征军中将吴太官变成了一具血尸。”   “血尸?”明月惊奇的打量着卢太官。   “你是羞山吴家的?”王婆婆问道。   “先祖正是长江水师提督、一品大员吴家榜。”卢太官回答道。   “嗯,怪不得秃头老妇要救你呢,算下来,你们还是亲戚吧。”王婆婆说道。   “她是我的婶娘。”卢太官说道。   王婆婆道:“原来如此,秃头老妇是我的师妹,我们同们三个师姐妹,她是老二,最小的老三嫁给了国民党的一个军官,49年去了台湾,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客家嬷嬷’了。”   “对不起,我应当称呼您婶娘才对,方才多有失礼。”卢太官恭敬的说道。   王婆婆缓缓说道:“老妪对世间的繁文缛节早已忘记了,解放那年,秃头老妇预感到将不久于人世,便托人给我捎来了一封信,信中讲到,数年前曾在密支那的原始密林里以祝由术尸变过一个吴姓本家人,自己死后,将嘱托那人带其尸骨来鄱阳湖谷,葬在师父的坟墓旁,那人就是你了。”   卢太官脸色一红,显得尴尬之极,支吾道:“我尸变为血尸后,在老家隐居了到49年,婶娘去世前找到我,要我在她死后三年,开棺敛骨,送往赣北鄱阳湖谷,可是我为了躲避那场全国镇压反革命运动,便连夜逃走,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湖南老家了。”   卢太官心情逐渐平稳下来,告诉王婆婆,自家乡出逃后,便来到了香港,更名卢太官,从事着缅甸出产的翡翠玉石贸易,几十年下来,已经事业有成,但是一直也没有敢再返回家乡。   王婆婆点点头,说道:“血尸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是无法娶妻生育子女,每月还有一次九窍大出血,之后便要补充新鲜血液,你是如何搞到新鲜人血的?不会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儿吧?”   “卢某不敢,卢某一直呆在香港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可以在医院里买到成品托的新鲜血液,回到内地恐怕就办不到了。”卢太官赶紧解释道。   “人有七窍,婆婆怎么说是九窍呢?”明月在一旁疑惑道。   卢太官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两眼、两耳、两鼻孔和一张嘴为七窍,”然后又指指身下说,“肛门和尿道是为两窍,合起来共九窍,而女人则多一窍,为十窍。”   明月闻言脸一红,不再作声。   王婆婆白了卢太官一眼,说道:“你先去过一边,我与明月单独说话。”   “是,婶娘。”卢太官恭敬的退下。   王婆婆望着明月,诚恳地说道:“明月,人生苦短,有些事情是拖不得的,婆婆愿意与你一同去见那个让你生死不宁的男人,了结这段情缘好不好?”   明月沉思半晌,最后仿佛终下决心,抬头道:“我已经是无名师太的徒弟,若是改投婆婆为师,须得师父同意。”   “这好办,她是吴道明的媳妇,我来跟她去说。”王婆婆心情愉悦的说道。   “我想要回去婺源,春节前的腊月里他会回来的。”明月低着头,轻声说。   “好,我明天就带你走。”王婆婆笑眯眯的说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半山别墅的房间内,荆太极面色古怪的望着寒生,应该差不多了,他想。   “你看我有什么变化么?”荆太极小心翼翼的问道。   寒生疑惑的看着荆太极,道:“你的变化?没有啊,只是表情有些古怪。”   嗯,药力还没有完全发作,再等等,荆太极岔开话头说道:“寒生,你我都是医生,你对孟红兵移植猪睾丸的手术没有产生异体排斥反应,有什么看法?”   寒生顿了顿,随口敷衍道:“孟红兵是主任的公子,生活条件好,每天有猪肉吃,免疫系统自然对猪不排斥了。”   “你现在看我有什么变化呢?”荆太极又试探道。   寒生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荆太极接着说道:“我感觉到你使用那瓶子里面的液体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它成为了两个不同物种器官间的一种中介,抑制了排斥反应,你说是么?”   “是的。”寒生感觉索然,于是承认道。   “那是一种什么液体呢?”荆太极一边询问,一边留意着寒生精神上的变化。   寒生没有回答,说心里话,他不喜欢这个人。   “现在我有变化了么?”荆太极接着又发出先前的问话。   寒生见其莫名其妙的老是重复着问同一句话,心里发恼,于是没好气地说道:“是的,有变化。”   荆太极闻言一阵窃喜,忙抑制住兴奋的表情,说道:“那神秘的液体究竟是什么?”   “鼻涕虫。”寒生打了个哈欠,告诉他算了,别再来纠缠了。   “你说的是蛞蝓么?类似蜗牛的一种软体动物?”荆太极内心紧张得发颤,寒生终于口吐真言了,祝由散药力开始发作了。   “当然是了,它的体液是中性物质,自然界类似的动植物还有很多。”寒生又打了个哈欠。   荆太极感到时候到了,应该单刀直入,于是再一次的问道:“你现在看我高大么?”   寒生随口答道:“你简直是太高大了。”心中却是嗤之以鼻,哼,小人一个。   荆太极一阵狂喜,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你,你在千年古墓里发现了《青囊经》?”他得抓紧时间,发抖的手伸进了衣袋,摸索出小本子,旋开钢笔帽,准备开始记录。   寒生闻言立即警觉起来,心中顿时疑窦丛生,荆太极怎么会知道《青囊经》的?自己唯一只告诉过父亲一人,难道是父亲说出去的?这绝不可能!   “你听谁说的?”寒生反问道。   荆太极哈哈一笑,道:“当然是你的父亲朱医生告诉我的了。”   坏了,父亲出事了,寒生一个机灵,睡意全无,头脑中立刻意识到了。可是老爹是一个极为谨慎的人啊,是不可能说的,除非……是在丧失自己意识的情况下。再联想到荆太极刚才那一连串重复的问话,莫非……   寒生似乎有些明白了。   房间内,老祖将孩子撂到床上,盖好了被子,然后虚掩着门,来到了客厅里,惟见刘今墨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在等荆太极从寒生那儿出来,总之,这个姓荆的院长显得鬼鬼祟祟的,还是多留意些好。   “老刘啊,我们还是饮酒吧,这吴道明酒柜里倒是珍藏了不少外国酒呢。”老祖说着伸手从柜中拽出两瓶Macallan麦卡伦威士忌。   这是两瓶25年的陈酿苏格兰纯麦芽威士忌,具有白兰地般的水果芬芳,酒精含量高达57度,是英国蒸馏酒中度数最高的一种。   “嗯,瓶子挺漂亮,怎么喝起来像是果酒?”老祖一口气干进去多半瓶。   “洋酒后返劲儿很大,别喝太猛了。”刘今墨劝慰道,自己则抿了一小口。   老祖满不再乎的笑笑,“咕嘟”又是一大口。   房间内,沈才华从被子下面拱出来,口中轻轻的叫了声:“妈妈。”然后悄悄地跃下了床,皱皮女婴在他的背上迷迷糊糊的打着盹儿。   鬼婴跃到了门前,朝外看了看,然后溜出门去,沿着走廊朝着朱彪住过的房间爬过去。   老祖一面喝着,眼睛又瞄向了酒柜顶上一层,那里摆着一些扁平的水晶瓶酒,琥珀般的颜色,十分诱人。他一口喝干了手中的威士忌,起身上前拉出一只大肚子水晶瓶,扭开了盖子,“咕嘟”又是一大口,这是一瓶路易十三法国白兰地,价值数万元。   “唉,什么外国酒,就是不及白酒好喝。”老祖一面喝着,一面嘟嘟囔囔的叨咕着。   沈才华推开虚掩着的房门,爬了进去,“妈妈。”他那黑黑的瞳孔不住的收缩着,无助的搜寻着,甚至跃上了宽大的窗台,向外张望着。   最后,他推开了窗户,背着皱皮女婴一跃,跳进了花园里。   客厅里的老祖仍在絮絮叨叨的喝着白兰地,一面对刘今墨发着牢骚:“唉,我哪点比不上那个浑身长满白毛的老妖怪,小影竟去和他一起生活了,想不通。”他唠叨着,没有发现婴儿们已经不见了。   “因为湘西老叟是个男人,这个世界上就是这么安排的,你有什么办法呢?”刘今墨小口喝着酒,耐心的劝慰着。   老祖的手中的路易十三也已经喝光了,连连打着哈欠,眼皮更是抬不起来,洋酒的后返劲儿上来了。   刘今墨望着老祖的模样,苦笑着,慢慢的啜着。   “荆院长,你在我的茶水里做了手脚。”寒生目光直视着荆太极,平静的说道。   荆太极大吃了一惊,寒生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浑沌之色,他看出来了,祝由散根本就没有起作用。   “你……”荆太极的头脑飞快的旋转着,他猜不透自己下的药那里出了问题。   “你对我父亲也是下了同样的药,你伤害了他,是么?”寒生接着问道。   荆太极干笑了两声:“我没有伤害你的家人,他们会在一两个时辰之后就完全恢复正常了。”   “他们?你竟然连兰儿一家人也下了毒?”寒生惊道。   荆太极耸耸肩,说道:“没办法,他们都住在一起。”   “你这个卑鄙的小人!”寒生怒不可竭的吼道。   “嘘……小声点。”荆太极迅速的出手,身在一闪,手臂一弯,回手一指点在了寒生的颈后第一颈椎棘突下的哑门穴上。   哑门穴为人体督脉上最重要的俞穴之一,督脉与阳维脉之会穴。哑,发不出声,门,出入的门户。意指督脉阳气的散热收引太过则使人不能发声,故名哑门穴。该穴被点中后,冲击延髓中枢,轻者失哑,重者可瞬间倒地不省人事。   寒生根本不会武功,自是无法躲避像荆太极这样一位高手的突然袭击,登时头晕目眩,失语说不出话来。   荆太极抱歉的笑笑,说道:“寒生,实在对不起,你先稍微委屈一下,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说罢,荆太极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沉甸甸的五元硬币,放在手心里,拉开了房门。   客厅里,刘今墨双手搀扶着醉醺醺的老祖,一步步的往老祖的房间里走,正好遇到荆太极跨出房门。   刘今墨眼角的余光迅速的瞥了一眼房间内,看见寒生正坐在桌子旁边,遂放下心来。   “刘先生,这是寒生给你的,”荆太极伸手至刘今墨的胸前,并回头朝屋内喊道,“寒生,硬币交给刘先生了。”   刘今墨点点头,正准备腾出一只手来接过硬币,他不知寒生给他一枚硬币的缘由,心中多少产生了疑惑,寒生为什么不亲手交给他,而是让荆太极代劳?寒生坐在那里,似乎哪儿有些不妥……不好!他猛然间意识到的时候,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荆太极手指一弹,硬币本身距刘今墨不到二尺远,转瞬之间,就已击中了刘今墨前胸的膻中要穴,刘今墨身子一软,便扑地倒下。   荆太极随即手指变掌,斩向老祖的膻中穴。   不料此刻老祖受到刘今墨身子一软的拖累,胸部一歪,荆太极那一掌竟然划过了膻中穴,斜着插入了老祖的衣襟内……   荆太极感觉手掌触之甚软,而且温热与光滑,心中霍的为之一荡,顿时手臂一软,五指竟然不由自主地抓紧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荆太极吃了一惊,脸色微微一红,定睛细看老祖,老祖仍旧是醉醺醺浑然不觉。荆太极有些不情愿的将手抽回来,手掌上竟然沾满了白色的乳汁。他凑在鼻子前嗅嗅,舌尖舔了舔,有种白兰地的味道。   荆太极伸手抱起老祖到其房间,将其撂在了床上,又回到走廊抄起刘今墨放到床上与老祖并排躺在了一起,拉过来一条被子盖在他俩的身上,想了想,抓住刘今墨的手轻轻插进老祖的衣襟里,按在了乳房上,然后会意的一笑,轻轻带好了房门。   “寒生,我们走吧。”荆太极拽起寒生的手臂,五指如钳。   寒生无奈,哑门受制,喊不出声来,只得被其胁迫者走出别墅,来到院子里,荆太极细听着没动静,轻轻抽开铁门闩,来到了山顶道上。   院子前面长着一株高大的广玉兰树,树杈上坐着一个人,躲在月光婆娑的阴影里,默默的望着他们两个走出别墅。这时,他惊奇的发现,清凉的月光下,一个婴儿驮着一个婴儿正悄悄地爬出院子……   一辆出租车从太平山上驶下来,荆太极招招手,将车拦停,打开车门,推寒生进后座上,然后自己也钻入车内,与寒生并排坐在一起,“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就在关上车门的这一瞬间,沈才华背着皱皮女婴一跃而起,轻轻的落在了车棚顶上,匍匐趴在了那里,两只小手紧紧的抠住了车顶的行李架横杆。   车子开走了,蹲坐在树杈上的那个人悄无声息的从树上跃下来,月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这人正是台湾风水大师何五行。   何五行走出铁门,径直走进了马路对面900号卢太官的府邸,给中环的香港文华酒店挂了个电话。   “我是卢太官。”听筒里传来了卢太官的声音。   何五行将方才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作了汇报,卢太官听着沉吟半晌未言语。   “你继续监视着,离远点,别被发现,我们马上会回来。”最后卢太官吩咐说道。   挂断了电话,卢太官走回到了餐桌前,对王婆婆说道;“婶娘,吴道明先生家里出了点事请。”   王婆婆问道:“什么事?”   “您的徒弟与寒生两人坐上了一辆出租车,还有那两个婴儿。”卢太官说道。   王婆婆心下明了,暗道,荆太极趁自己不在对寒生下手了,为了《青囊经》,竟然不顾为师的好言劝慰,祝由传人怎么没一个成器的呢。   她转过脸来看着明月,将来可以继承我衣钵的传人就是她了。   卢太官的平治房车风驰电掣般的回到了半山别墅。   二楼主卧室里,吴道明正和师太看着电视,丽的电视台正在邀请动物学专家、港府警务处资深警官以及时事评论员座谈,就有关半山别墅杰弗和巨人遇害一案进行深入的分析报道。   这时,楼下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吴道明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见王婆婆和卢太官等人下车走进了院子里。   “他们回来了。”吴道明同师太下楼来到客厅里。   王婆婆阴沉着脸,对吴道明吩咐说道:“查看一下,屋子里都少了哪些人。”   吴道明吃了一惊,赶紧挨个房间查看,最后来到了老祖的房间,发现了刘今墨侧身与老祖盖着被子睡在了一起,顿时好生奇怪。   师太走进来,与吴道明面面相觑。   吴道明大声的咳嗽了两下,老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感觉到有一只手正贴肉按在自己的乳房上,顿时大惊失色,酒醒大半,忙掀开被子细看,竟然是刘今墨在吃自己的豆腐。   此刻,王婆婆、明月和卢太官都已经站到了床前。   老祖羞得涨红了脸,紫色的痘痘越发显得鲜艳,她轻轻拉开了刘今墨的那只咸猪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王婆婆“哼”了一声,说道:“道明,解开刘今墨的膻中穴道。”   吴道明定睛细看,果然其已经被点了膻中穴道,膻中乃是任脉要穴,足太阴、少阴,手太阳、少阳气会膻中心包募穴,被击中后,内气漫散,心慌意乱,神志不清。于是他在刘今墨任脉的玉堂和中庭两穴推宫过血,片刻,刘今墨幽幽醒转。   “中了荆太极的暗算。”刘今墨醒来后尴尬万分的说道。   众人疑惑的目光集中到了王婆婆的身上。   王婆婆叹了口气,说道:“这个逆徒。”   “寒生和两个孩子都不见了。”吴道明紧张的说道。   “他们都已经被荆太极挟持上一辆出租车走了。”卢太官说道。   “你是如何得知的?”刘今墨从床上跳下来,阴沉的目光直视卢太官。   卢太官解释道:“我们还在文华酒店吃饭,接到属下何五行的电话,他回山顶道别墅时无意之中遇见的,所以我们尽快赶了回来。”   “荆太极抓走寒生还有孩子,目的何在?”师太疑惑的问道。   王婆婆摇了摇头,她知道太极是奔《青囊经》而来,但是却难以说出口,自己的徒弟阴谋窃取医经,师父事先知道苗头而丝毫不提出警告,这事越描越黑,现在问题是,这小子能往哪儿去落脚呢?   “我们来客厅商议一下,顺便请何五行把他看到的情形再说一遍。”吴道明建议道。   “好,我去叫他过来。”卢太官说着出去召唤何五行。   老祖见众人走出了房间,慢慢系上前衣襟的扣子,心里乱乱的,隐约有些异样的感觉。   出租车上,司机问道:“先生,去什么地方?”   荆太极说道:“不瞒您说,我是偷渡来港的,这边工作也是难找,现在我们想要回去了,但是又不能走关口,您看哪儿有出海的渔船,方便我们再偷渡回去?”   司机笑了,说道:“想偷渡回去的话,最方便和名气最大的地方就是就是赤柱半岛的春坎角了,不过远了点,500港币拉你去。”他起码多加了一倍的价钱。   “没问题,走吧。”荆太极满口答应。   出租车下了太平山经由香港仔和寿臣山,过浅水湾来到了赤柱半岛的春坎角,停在了海边的公路上,公路下面就是海湾,停泊着不少大小不一的渔船。   “就是这里了,凡是从水路返回大陆的都是从这里下海,香港没有人不晓得这个地方。”司机说道。   “好。”荆太极点了500港币付了车费,拽着寒生下了车。   车顶上的沈才华被风吹的都快麻木了,见车停下,便急急忙忙一跃而下,然后爬进了公路下面的草丛里。   汽车远去了,四下里静悄悄的,月色如水,丝丝带有咸涩味儿的海风吹来,感觉有些潮乎乎的。   荆太极上前解开了寒生的哑穴,抱歉的说道:“寒生,委屈你了,太极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寒生望了望寂寥的夜空,揉了揉喉咙,平静的说道:“荆太极,你处心积虑、不择手段的就是为了《青囊经》么?”   荆太极嘿嘿阴笑道:“当年华佗在狱中传下《青囊经》,不就是希望他的医术能够流传下去,造福百姓的么?太极本身是大学中医科班出身,理论基础扎实,你把经书内容传授给我,太极定能将其发扬光大,这才符合华佗的本意呀。”   寒生淡淡的说道:“当年华佗医术虽然已臻化境,但是他的医德则更加高尚,世间的医者,医术与医德相较,医德更为重要,一个人纵使医术再高,若无慈悲之心,济世之怀,对穷苦百姓未必是福。”   荆太极说道:“这点你放心,我荆太极学会了青囊医术,定会走遍民间,扶危救困,全心全意的为人服务。”   寒生冷笑道:“以你手段如此之卑鄙,心地如此之龌龊,无德无义之人,我岂能将先师华佗的青囊医术传授于你?你别妄想了。”   荆太极闻言脸色一变,面部肌肉扭曲着,狞笑道:“寒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了。”   “请便。”寒生面不改色的说道。   “嘿嘿,听说你快要结婚了,那好,想不想知道我要怎么收拾你?先透露给你也无妨,孟红兵不是没有蛋蛋么,你也可以尝尝新婚之夜没蛋蛋的滋味儿,我的手抓住你的两个睾丸这么一捏,一会儿它们就化掉了,于是你就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太监了。哈哈,好玩吧?”荆太极伸出手来比划着,嘴里不住的淫笑着,甚至口涎都滴下来了。   “卑鄙!”寒生怒道,扭头四顾,希望有逃生的可能。   “放心吧,这里夜深人静,没有人来救你的,我先撒泡尿,尿完就动手。”荆太极扯开裤子,拽出那活儿“哗哗”的撒起尿来,一股冒着热气骚臭的黄色水柱射向了草丛里。   草丛里的沈才华勃然大怒…… 第一百七十九章   荆太极万万没有想到草丛里竟然会潜伏着危机,他一面肆意的排泄着,一面扭过脸对寒生讥笑着说道:“哈,手里托着一对蛋蛋真是舒服啊,可惜你一会儿就跟它们说再见啦。”   荆太极话未落音,忽听草丛中一声稚嫩的暴喝,紧接着茅草“唰”的向两边分开,鬼婴浑身湿淋淋的如同鬼魅似的突然间窜起,月光下,两排白森森的小牙怒不可竭的咬向了正在喷射着水柱的那条肉棒……   荆太极突觉异常,本能的往回一收腹,但纵使反应速度再快,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觉得阴茎一麻,然后刺骨的疼痛传遍了整个胯部,他“蹬蹬蹬”一连后退了几步,低头看去,清凉的月光下,自己阴茎上的龟头已经不见了……   “啊!”荆太极大叫一声,冷汗自额头上迸出,定睛一看,面前竟是那两个婴儿,其中下面的那个男婴满口鲜血,齿间叼着咬下去的那块海绵体状龟头。   “呸”的一声,背上的女婴望着他,鄙夷的啐出一口小痰。   荆太极顾不得疼痛,出指连点耻骨一线的中极、曲骨、横骨三大穴,止住流血,麻痹阴茎,缓解痛楚。   “沈才华!”寒生眼看得分明,惊讶至极,这两个小家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海边上?而且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突袭荆太极……   “哈哈哈哈……”荆太极突然发出一阵战栗的狂笑,“可悲啊,荆太极,你今天竟然栽在了一个小儿的手上!”   说罢,身形一晃,轻舒长臂,一把抓向了沈才华。   沈才华调转屁股就急急忙忙往草丛里钻,但是又怎能躲得过荆太极这样的高手呢,刚刚爬进去没几步,就已经被按住了。   荆太极单臂拎起俩婴儿,不住的狞笑着。   “住手!你不要伤害他们,他们还只是婴儿!”寒生见状大叫道,并准备和身扑上,宁可自己一条命不要,也不能让他伤害到孩子。   “好,寒生,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若不马上告诉我《青囊经》,我就当即一掌毙了他俩。”荆太极面向寒生,缓缓举起了右手臂,对准了婴儿的脑袋……   寒生怔住了。   “大胆!什么人竟敢要伤我女儿!”树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啪”,一口粘痰裹挟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疾射而至……   月光下,一小坨晶莹闪光的暗器呼啸着扑面而来,随之鼻子中嗅到一股腥风,荆太极大惊,不及多想,忙使出独门祝由弹指,认得分明,用力照准暗器弹去。不料那暗器竟然是软绵绵的,不但未能震开,反倒是黏糊糊粘了一手指。   树后走出来两个人,正是阳公和老阴婆。   荆太极一看暂时放下心来,此二人乃是自己的师兄师姐,断不会与自己为难。   “寒生,别来无恙乎。”阳公嘿嘿笑道。   “阳公老阴婆,你们不是被警察抓走了么?”寒生惊讶的说道。   “哼,区区一个警察署,岂能关的住我阳公?”阳公嗤之以鼻。   “寒生,我的郭公葬尺呢?”老阴婆阴阳怪气的尖声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没有理睬她。   “狗东西,还我的女儿来。”阳公闪身上前,劈手夺去婴儿,抱在怀里,笑眯眯的目光瞧着皱皮女婴。   他突然发觉皱皮女婴的喉咙动了动,忙探出手指按在女婴的嘴唇上,和蔼的说道:“不要再吐了,我是你老爸啊。”   “太极见过阳师兄阴师姐。”荆太极毕恭毕敬的说道。   阳公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诧异道:“你满嘴胡言乱语什么?谁是你师兄师姐?”   荆太极口齿伶俐的解释道:“在下荆太极,是中原祝由科传人鄱阳湖谷王婆婆的关门弟子,师父她老人家在香港自称白素贞,就在你们被警察带走后不久,师父和我就赶到了客家寮,可惜晚了一步,没来得及救到你们,太极深表遗憾。”   老阴婆尖声道:“我们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呢?”   荆太极恭敬的回答:“太极也是到了客家寮才蒙师父告知,原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关东‘痰王’阳公就是我的师兄,威震岭南的‘香江一枝花’阴婆就是太极的师姐,今日一见,果然师兄是威仪宝相,师姐风韵犹存,你俩都已是俨然一派大宗师风范了。”   荆太极这番话侃的阳公十分的受用,不由得敌意顿消。   “他说的不错。”老阴婆在一旁也不住的点头称是。   “简直是肉麻之极。”寒生听得想吐。   “哈哈,既然是师弟么,那就是一家人了,让我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阳公亲切的说道。   月光下,荆太极的阴茎头端被整齐的切去了,露出白色的筋、神经和毛细血管。   阳公看了口中发出啧啧声,说道:“靠封闭穴道不能持久的,看在同门的份上,师兄就帮你一把吧。”   说罢,阳公运动真气,将支气管深处的一块粘痰顶起,滑过管壁纤毛,自喉咙升至口腔,“啪”的啐出,准确的粘在了荆太极阴茎的断口处。这是一块青黑色的老痰,极为粘稠,如明胶状,散发出一股臭咸鱼般的怪味儿。   “师弟呀,这可是好东西啊,它叫‘陈年痰精’,师兄上下呼吸道,总共也只得几块而已,记住,几个时辰内不得撒尿,之后就完全没事了。”阳公说道。   荆太极一阵恶心,但还是忍住了,客气的说道:“多谢师兄。”   荆太极提好了裤子,怨毒的目光紧紧盯住了沈才华,并咬牙切齿的对阳公说道:“师兄,这个小东西毁了我的生殖器官,我荆太极今天若是不宰了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您的女儿我不动,但我要先掐死这个小坏蛋。”   “不能伤害他!阳公,沈才华若是死了,你的女儿也就没救了。”寒生大声说道。   阳公闻言点点头,道:“寒生说的不错,现在他俩正在治病期间,一损俱损,你不能动他,明白么?”   “可是我……”荆太极知道自己绝不是阳公的对手,心中恨得痒痒的。   阳公看出荆太极的心思,于是说道:“等我女儿痊愈后,这小子由你随意处置,如何?”   荆太极无可奈何,转身指着寒生说道:“师兄,这个人我要把他带走,我们之间有些私人恩怨要清算。”   阳公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荆太极忍着下身的不适,走到寒生身边说道:“寒生,我们走吧。”   “你想怎样?”寒生平静的说道。   荆太极嘿嘿冷笑道:“跟我上船回大陆去。”   “他不能走,奶奶我还没发话呢。”老阴婆突然尖里尖气的开腔道。   “为什么?”荆太极扭过头,不满的问道。   老阴婆阴鸷的目光扫了过来,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的郭公葬尺还在他的手里,岂能白白让他溜了?”   “这……”荆太极心中骂道,奶奶的,今回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老阴婆走到寒生身旁,伸手在其怀中拍拍,没有发现藏有阴阳尺,望着他说道:“郭公葬尺呢?”   “在半山别墅,你们的师父王婆婆也在那儿,要不要我们一起回去见她?”寒生回答道,王婆婆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若是能够返回别墅,自己就可以脱困了。   阳公和老阴婆面面相觑,踌躇不语。   “师弟,你作如何打算?”阳公荆太极道。   荆太极心想,我若是回去见到师父,说不定一怒之下就把我给废了,断不可以回去的,心中这般想,口里却是说道:“唉,你看我现在形同废人一般,就这样回去,岂不是给师父丢脸么?罢了,太极先回大陆了,日后伤好再去面见师父,师兄师姐,太极就此告辞。”   荆太极一瘸一拐的蹒跚着向停泊在海湾里的渔船走去。   “阳公,我们怎么办呢?”老阴婆也拿不定主意。   “越狱的消息马上就会传开,大批的警察会来封锁海岸搜捕我们,看来香港是呆不下去了,我们也只有回大陆了。”杨公沉吟道。   “那他怎么办呢?”老阴婆望着寒生说道。   “带上一起走。”阳公答道。 第一百八十章   朱彪一连辗转颠簸了数日,黄昏时分,终于回到了南山村。香港的老万送他到了江西境内后,已于昨日匆匆折返了。   村北自家池塘里面的水如死寂一般,波纹不兴,上面漂浮着枯黄的落叶,大门上那幅画像仍在,一身戎装的领袖依旧不辞劳苦的挥着手。   朱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推开虚掩着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乱乱的,杂物散落了一地,水缸中的水已经落满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满目凄凉之色。朱彪默默的放下旅行袋,拉开了拉链,望着里面菜花的尸骨,柔声说:“到家了,菜花。”   望着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腹中感到十分饥饿。   他从心底里不愿意到寒生家里去,不管怎么说,菜花是因寒生而死,可是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总还需要人善后才行。他从腰间抽出那把狗牌撸子枪,退出弹夹,拉开枪栓,仔细检查了一遍。还剩下三发子弹,一粒是孟红兵的,一粒是孟祝祺的,还有一粒留给自己。   朱彪对着沈菜花的尸骨发誓道:“菜花,我们的孩子,寒生会给治好的,我这就去恳求朱医生照顾他成长。我先替你报了仇,然后就回来与你葬在一起,你耐心的等着我,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朱彪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然后重新压上子弹,将枪掖进了腰间,合上拉链,拎着那只装着尸骨的旅行袋,出了家门,朝村东走去。   朱医生和山人一家正准备吃晚饭,见到朱彪都吃了一惊,忙招呼他进来,询问寒生的情况。   朱彪站在院子里,没有要进屋子的意思,他对朱医生说道:“寒生他们都很好,再有几天就会回来了,朱医生,我求您一件事情,请您帮忙。”   “什么事?说吧。”朱医生诧异的问道。   噗通一声,朱彪给朱医生跪下了。   “朱彪,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朱医生大惊,忙伸手搀扶,他却执意不肯起来。   朱彪跪在地上说道:“菜花她死了,这只袋子里面装的是她的尸骨,先寄放在您这里,我要去到孟家讲道理,万一我也死了,务必请您把我与菜花葬在一起,我朱彪生不能和她一起,死了无论如何也要埋在一块。还有,小才华就麻烦您多照顾了,要是沈天虎来要,您可以给他,但他们绝不能亏待了他。我这里有几千块钱,都是留下来给孩子的。朱医生,朱彪求您了。”说罢掏出一摞人民币,递到了朱医生的手中。   朱医生说道:“你快起来,我都答应你。”   朱彪站起身来,一脸的悲壮之色,说了句:“我走了。”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去了。   月夜下,朱彪沿着山间小路,义无反顾的向南山镇走去。   南山镇革命委员会大院四周静悄悄的,见不到一个人影,孟主任家的大门也紧闭着。朱彪沿着围墙绕了两圈,抬头望望两三米高的围墙,墙头上还栽着些碎玻璃茬儿,他摇了摇头,以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翻上去的。   他蹲在大门对面的人家门洞阴影里,慢慢的等待着,腹中饥渴难忍,他有些后悔当时没在朱医生那儿用晚餐。   漫长的等待中,朱彪瞌睡上来了,眼皮一紧,便迷迷糊糊的就要睡过去了。   这时,听得“嘎吱”一声响,他睁开了眼睛,发现孟主任家的铁门打开了。   门内走出一个打着哈欠的年轻人,朱彪认得,那人是一名脱产的基干民兵,孟家的亲戚,平时在孟家做警卫和勤务工作。   “关门吧,我明天早上要晚点来了,反正主任和小兵都在县里,一半晌也回不来了。”他边说边朝门内挥着手。   门内露出值夜班的一个民兵的头,告诫他道:“小心点啊,上次你在南山村被人给点了穴道,我们费了半天劲儿才从树丛里找到了你,孟主任说了,近段时期内,阶级斗争非常的复杂。”   那人应声远去了,铁门又重新关上了。   这么说,孟家父子都住在县城里,这样子最好了,可以一起干掉,省得费劲一个个的找。   朱彪站起身来,揉了揉麻木的双腿,然后走出阴暗的门洞,挺直了胸膛,朝县城方向而去。   走了约有两个时辰,又累又饿的朱彪已经远远望见了婺源县城。   县城长途汽车站前,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人了,一个老头正在收拾馄饨摊子,朱彪闻到了香气,加紧快走两步来到了跟前。   “老表,还有吃的么?”朱彪急忙问道。   “打烊了。”老头说道。   朱彪吞咽着吐沫,央求说道:“老表,我实在是饿坏了。”   老头打量了他一下,想了想,说道:“好吧,我给你煮,你先坐下等着。”   老头熟练的忙活着,嘴里也没闲着:“老表,听口音是本地人吧,听没听说咱们县城出了件新鲜事儿?”   朱彪茫然的摇了摇头。   “婺源县国营养猪场的孟厂长,竟然是个哑奸犯。”老头淫笑的说道。   “什么哑奸犯?”朱彪不解的问道。   “小伙子,哑奸犯都不知道?就是那个被强奸的不会说话。”老头解释说。   “哦,原来是哑巴呀,强奸残疾人应该罪加一等。”朱彪忿忿说道。   老头越发笑了,说道:“哑奸犯强奸的不是人,凡是奸淫不会说话的畜生动物才叫哑奸犯呢。”   “你说是强奸动物?”朱彪有些荒唐。   “对了,孟红兵是县养猪场厂长,利用职权,强奸了母猪,被人民群众发现给举报了,你说这事儿新鲜不?”   “那个厂长叫什么名字?”朱彪愣了一下,追问道。   “孟红兵,听说是南山镇孟主任的儿子。”老头端上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半夜时分,朱彪住进了婺源县一家小旅馆。   这是一间上好的双人房间,开了灯,其中一张床上已经睡了人。   朱彪坐在了自己的床铺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另一张床上的客人惊醒了,翻过身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朱少侠!”那人惊讶的说道。   朱彪急视之,那人约有六十岁的样子,白皙富态,正在和蔼可亲的对着他微笑着。   “乾老大!”朱彪认出了他。   钱老大笑嘻嘻的坐了起来。   “你们关东客不是死在鬼谷洞里了么?”朱彪疑惑的问道。   钱老大神色一时间变得忧郁起来,长叹道:“是啊,除了我和阳公师父外,其他的兄弟全部都丧生在鬼谷洞里了。”   “那你……”朱彪问道。   “我和师父出来以后,他老人家就去了香港,命我在婺源等他,已经好多天了,你呢,怎么住进了这小旅店里啦?”乾老大说道。   朱彪支支吾吾说道:“我在县城这儿有点事儿要办。”   乾老大嘿嘿一笑,他才不相信朱彪说的话呢,一个本地人,还舍得花钱住旅店?   朱彪岔开了话题,问乾老大道:“你听说最近县城里出了个哑奸犯么?”   “当然知道,整个县城都传遍了,关键他是本地县太爷的表侄,又是南山镇孟主任的公子,竟然去操母猪,当官的家里出了这档子丑闻,老百姓自然是津津乐道了,成了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笑料,听说这几天,集市上的猪肉都没有人买了。”乾老大笑道。   “为什么?”朱彪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怕吃到那个姓孟的后代啦。”乾老大越发笑起来了。   “那姓孟的家伙现在在哪儿?”朱彪问。   “据说被群众扭送去了公安局,沿途还被老百姓打了够呛。”乾老大说道。   活该!真解气啊,朱彪兴奋的想着,捏紧了拳头。   次日,朱彪在县城里转了转,果然人们还在议论纷纷,大都是在骂姓孟的家伙是个畜生,以后让大家还怎么吃猪肉云云。打探了一整天,终于得知,孟红兵被送去县人民医院检查,说是有精神病,因此不追究其法律责任了,现住在县革委会主任黄乾穗的家中。   黄昏时,朱彪在黄家那所深宅大院附近溜达好久,没有发现孟家父子的踪影,他决定今晚夜闯黄府,准备大开杀戒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朱彪在街上以口袋里仅有的几十块钱,买了些熟食和两瓶高档烧酒回到了旅馆。   房间内,乾老大惊讶的望了望他。   “来,今天我请客。”朱彪爽气的把东西往桌上一撂,说道。   乾老大盯着朱彪,感觉这小子有点奇怪,自牯岭镇往湘西天门客栈去的一路,自己早看出朱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猥琐小人,今天身上竟然平添一股洒脱之气,看来有事情要发生,他想。   每人握着一瓶烧酒,就着卤菜,两人就这么喝了起来。   “朱少侠,有什么事需要老夫帮忙的,尽管开口。”乾老大仰脖一口,啧啧嘴试探的问道。   “不必了,江湖恩怨,还是由朱某来自行解决,喝完酒,朱彪就此别过。”朱彪大义凛然的说道,颇有壮士一去不返的豪迈之色。   乾老大心道,这小子果然有事,看来还得再套套口风。   “朱少侠,你既然这么看得起老夫,老夫也就有话直说了,你今晚要去做什么事,对吧?但凡干大事,光凭勇气是不够的,一定要计划周密,这样方可成功一半,若是事先没有充分的计划好,成功的希望等于零。”乾老大循循善诱道。   “那成功的另一半是什么?”朱彪不解的问道。   “运气,做任何事都有一半要靠运气。”乾老大明确的指出。   朱彪闻言沉默不语,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说道:“如果拼得一死呢,成功的机会有多少?”   乾老大吃了口卤牛鞭,说道:“不考虑全身而退的话,成功的可能性提高到百分之八十。”   “足够了,乾大哥,谢谢你了,来我们干了它。”朱彪涨红了脸,将瓶中所剩之酒统统灌下了肚。   这家伙实在鲁莽,干不成什么大事,乾老大心中轻蔑的叹息着。   朱彪又吃了两口菜,站起身来,也学着江湖人士般的拱了拱手,说道:“乾大哥,朱彪告辞。”说罢撤下一只烧鸡腿,竟然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乾老大轻轻的摇了摇头,迅速包了剩余的猪头肉,抓在手里,悄悄地尾随而去。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朱彪在一座徽派深宅大院前停了下来,四下里望了望,昏暗的路灯光下,行人稀少。   那座院子的大门紧闭着,朱彪想了想,垂下头蹲坐在了台阶侧面的墙角下,看上去像是一个流浪汉。   乾老大远远的躲在一棵树的后面观察着,一面往嘴里塞着猪头肉。   不久,驶来了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大门前,司机鸣了两声喇叭,通知院子里面的人。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领导干部摸样的人,五十左右岁,一身藏蓝色中山装,气宇轩昂的迈步上了台阶。那人扭头瞥见了蹲坐在墙角边上的流浪汉。   “把这个人给我撵走。”他吩咐道司机道。   大门从里面开了,那人走了进去,门仍旧是开着的,大概是在等候那个司机。   “走开,走开,不许呆在这儿。”司机用脚驱赶着流浪汉。   朱彪低着头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突然间出手,一拳击在了司机的小腹上,那人疼得弯下了腰,朱彪双手抱拳“呼”的一下砸了下去,眼瞅着那司机昏厥了过去。   朱彪将昏迷不醒的司机拽到了车上,然后将车门关好,环顾左右,悄悄地跃上台阶,闪进了门内。   乾老大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这小子动作还蛮像样子的嘛,他将最后两块猪头肉塞进了嘴巴里,搓了搓手,然后迅速的跟了上去,途中弯腰捡了块石头子放在了手里。   朱彪闪身进来时,迎面撞上了那个中年看门人。   “你是谁?”看门人警惕的问道。   朱彪更不答话,抢步上前,又是一招黑虎掏心打了过去。朱彪本身会点武功套路,但只能算是个二三流的角色,对付一般人马马虎虎,但遇上会家子就不行了。   那看门人见拳已到胸前,急忙一个侧身闪避,然后右手搭在了朱彪伸直的右手臂上借力一带,脚下一个扫堂腿,朱彪身子收不住,向前扑到摔了个狗呛屎。   看门人一脚踏在了朱彪的后背上,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乾老大在门后面看见了直摇头叹气,才一个回合不到,就被人打翻了,也太不济了吧?还是我来助朱彪一臂之力,念头到处,力贯于臂,手中的石头子儿疾射而出……   看门人直觉后背一麻,眼前一黑,身子便立时软了下来。朱彪此刻猛然用力顶起,竟将看门人掀翻,顿时心中大喜,翻身补上一拳,正打中在那人的心口上。   哼,想跟我打?朱彪拍拍身上的尘土,大踏步的向后院走去。   后院餐厅里,晚餐刚刚开始,黄乾穗脱下外套,坐在了主位上,望了一眼孟祝琪和孟红兵,眉头紧蹙。   孟红兵坐在那儿眼皮都没抬,目光死死的盯着餐桌上的青瓷大海碗,碗中盛着清蒸猪臀肉和一大盘黄闷扒母猪哼哼,也就是母猪乳头,这是他吵闹威逼着,孟祝琪才特意买回来的,这些天,他一直在这儿照顾着儿子,班都没有上。   “他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黄乾穗心中不快的说道。   孟祝琪摇摇头,直是唉声叹气。   “祝祺呀,那个寒生还没有回来么?或许他有办法医治小兵。”黄乾穗问道。   “还没有回来。”孟祝琪沮丧的回答。   “荆院长办公室和宿舍那儿也都已经留了条子,他探亲一回到婺源,就要他即刻赶过来。”黄乾穗拿起了饭碗。   “小兵,吃饭吧。”孟祝祺无奈的说道。   话未落音,孟红兵早已一把抓起连皮的母猪哼哼,顾不得烫嘴,直接往嘴里塞,汁水溅了一桌子。   黄乾穗厌恶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哈哈,报应啊,真的是报应啊……”身后忽然传来了嘲讽的声音,朱彪出现在了餐厅门口,手中握着一把撸子枪。   “朱彪!”黄乾穗和孟祝琪抬头一看,顿时惊呆了,只有孟红兵仍在埋头吞食。   “你还没有死?”孟祝琪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怎么会死呢?菜花的仇还没报。”朱彪忿忿的说道。   “朱彪同志,我们政府与你之间肯定是产生了一些误会,但这都是人民内部之间的矛盾嘛,请你把枪放下,否则矛盾就会转化了。”黄乾穗严厉的说道。   朱彪晃动着枪口,瞄瞄这个,指指那个,简直是开心之极。   “呸!你们孟家父子两个禽兽害死了菜花,还有你,黄乾穗,竟让人杀我灭口,老天有眼,今天该是偿命的时候了。”朱彪咬牙切齿的说道。   “慢,孟五他俩呢?”黄乾穗急忙问道。   “死了,被那些神龟吃了。现在该轮到你们了,你们统统给我把裤子脱下来。”朱彪枪口点着他们说道。   “你要干什么?”黄乾穗的声音打着颤。   朱彪精神亢奋的扭曲了脸,狞笑着说道:“我要先把你们都阉了。”   冷汗开始从黄乾穗的额头上一粒粒的滴落,双腿也打起了颤,口中结结巴巴的说道:“朱彪,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我都会答应你。”   朱彪没有搭理他,转向孟祝琪冷笑道:“孟主任,麻烦你来解开你姐夫的裤子,如果不想我马上毙了你儿子的话。”说罢枪口瞄向了孟红兵的脑袋。   “我解,我解。”孟祝琪哆嗦着手伸向了黄乾穗的腰带。   黄乾穗身子往后躲,却被自己的小舅子一把拽住了,硬是被解下了腰带,褪下了裤子和裤衩,露出多肉的下体。   “还有他!”朱彪枪口指了指孟红兵道。   孟红兵抬眼望望朱彪,嘻嘻一笑,道:“我自己脱,”随即麻利之极的褪去了下身裤子,竟然连裤衩都没穿,“我还要脱。”说罢又三下五除二的将上身的所有衣物除去,赤裸裸的站在了朱彪的面前,那硕大的阳具竟然是勃起的。   朱彪厌恶的瞥了一眼之后,对孟祝琪道:“该你了。”   孟祝琪此刻什么也不敢多想,迅速的脱光下身。   “靠墙站成一排。”朱彪命令道。   三个人老老实实的靠着墙壁站直了,只有孟红兵扭头左右看看他俩人打蔫的阳具,嘻嘻直笑。   窗户外面的乾老大看了直摇头,简直是胡闹,看来这里是用不着我了,待我索性去顺手牵羊找点钱出来,自己荷包里早已空空如也了,想到此,便朝正房卧室那边摸去。   朱彪拽过一把椅子,大模大样的坐在了上面,晃动着手枪,看着自己的仇人浑身打着哆嗦,惊恐万状的样子,心里是无比的畅快。   菜花,若是你能够亲眼看见他们的衰样,那该多解恨啊。   “说,你们是怎么勒死菜花的?”朱彪厉声质问道。   孟祝祺急忙摇头道:“是沈菜花她自己感到没面子而偷偷上吊的。”   “胡说!”朱彪怒道,眼睛里呈现出一种血红的颜色。   “是我爸爸抓紧她的手,我拿麻绳把那个小淫妇勒死的……”孟红兵这时候突然开口说话了,并且伸出了舌头,翻出眼白,身子抖动着,模仿沈菜花临死前痛苦的样子。   朱彪此刻再也忍受不住了,扑上前去,一把抓住孟红兵勃起的阳具,手枪抵住其下身“砰”的就是一枪……   孟红兵惨叫一声,两个睾丸已经被子弹瞬间击的粉碎,鲜血四溅,躺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我要你们断子绝孙!”朱彪血贯瞳仁,面目扭曲,疯狂的将枪口按在孟祝琪的阳具上开了一枪。   孟祝琪也倒下了,下体处血肉模糊。   黄乾穗脸色煞白,嘴唇发抖,两股战战,“哗”的一声,小便失禁了……   朱彪杀红了眼,已经忘记了自己总共只有三发子弹,又一枪,子弹将黄乾穗的阴茎从中间撕开,打成了两断,身体上面余下的半截子依旧在向外喷射着小股的尿液……   “住手!”餐厅门口有人暴喝一声。   朱彪看也不看,回手就是一枪。   “喀吧”一声空响,已经没有子弹了。   朱彪回身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来人,前胸口一麻,身子一软便向前扑倒,随即后颈又挨了重重的一掌,朱彪最后依稀听到了自己颈骨断裂的声音,眼睛一黑,重重的倒下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枚硬币骨碌碌滚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黄乾穗抬起头来望着来人,有气无力的说道:“荆院长,你终于回来啦。”然后身子慢慢萎缩下去,歪倒在尿液和血污中。   那晚,荆太极从香港赤柱半岛的春坎角登上了一条正要出港的小渔船,价钱讲好为2000元港币,船上是一对公婆,看见荆太极下身裤子上满是血污,非常同情,拿出准备自己食用的夜宵和一暖瓶热水以及船上常备的消炎药给了他。   南海边上的捕鱼小船一般是在近海湾里作业,而且都是晚上趁着涨潮和平潮出海,因为海里的鱼类都是夜间觅食的,所以清早,无论捕到多少渔获都会返回码头,白天休息。   小船趁着潮水送荆太极到大陆很快,上岸的时后,天色还未到黎明。   令两公婆意料不到的是,这位浓眉大眼的偷渡客不但没有付钱,还剥下来渔公的裤子给自己换上了,那两公婆摇了摇头,只得由他去了,这些“大圈仔”是惹不起的。   荆太极一路换乘火车和汽车,昼夜兼程于次日黄昏后赶回到了婺源。他首先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发现了塞在门缝下面的纸条,知道黄乾穗肯定是有急事找他。   荆太极首先对自己阴茎上的伤口进行了清洗和包扎,他发现阳公的陈年老痰果然是治伤良药,伤口已经愈合,丝毫没有炎症,就是有股子恶心的臭咸鱼味道,连酒精和碘酒都清除不掉那邪味儿。   之后,换上了一套干净衣服,匆匆赶往黄乾穗家的那所深宅大院。大门外停着黄主任的那辆吉普车,他向里望了望,发现了歪倒在后座椅上的司机,已经昏迷过去了。   出事了,荆太极想着,三步并两步窜上台阶,刚一进门,又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看门人。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然后冲到了后院,这时,餐厅里传出了三声枪响。荆太极来不及多想,跃至餐厅门口,一眼瞧见了凶手,他一面高声喝止,一面弹出硬币,击中了那人的前胸膻中穴,随即一掌重手斩在其颈骨上,凶手一声未吭倒下了。   屋里的情形令荆太极大吃一惊,黄主任、孟家父子赤裸的下体都已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枪声响起,正在卧室里翻箱倒柜,刚刚找到点钱和全国粮票的乾老大着实吃惊不小,不好,这朱彪把事情搞大发了,于是他赶紧退出卧室,朝餐厅这边赶来,一眼瞥见有人刚刚击倒了朱彪,从手法上看,此人是个高手无疑,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乾老大在地上抓起一只小花盆,运足气力抛向了卧室那边,“哗啦”传出一声闷响。   荆太极闻声而动,健步如飞的朝那边去了。   乾老大闪身进了餐厅,抄起朱彪,跳起一步登上花坛,再随即越墙而去。   荆太极冲到卧室里一看,里面已经翻了个乱七八糟,并未发现有人,不好,中计了!想到此,紧忙返回餐厅一看,那个凶手已经不见了……   乾老大背着朱彪来到了一片竹林之中,将朱彪轻轻放在了草地上,然后仔细探视伤情,发现他脖子折断,已经不行了,惟心口处尚留一丝余温。乾老大掌心按住朱彪后心的灵台穴,将真气缓缓输入。灵台穴为督脉第十穴,乃续命之穴,祝由科中歌曰:且记后心灵台穴,下有三宫紧相连,丹田之下海底月,血府周经依涌泉,此穴本是圣人留,隐匿武林少人传。周循百脉气精神,祝由通道理深诠。   随着真气的灌入,朱彪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乾老大知道,这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朱彪的嘴角渗出鲜血,他的脸上显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只听他艰难的说道:“我把他们都给阉了。”   乾老大苦笑道:“朱少侠,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   朱彪的眼神慢慢的暗淡了下去,他最后说道:“乾大哥,求你把我送回南山村朱医生的家里,那儿有菜花的尸骨,我要和她葬在一起,永世不分离了,是我对不起她的……”   朱彪咽气了,脸上依然现出满足的微笑。   乾老大叹了口气,虽然这朱彪是一个猥琐的小人,但临死前的所作所为还有点男子汉的骨气,颇有些像关东家里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乾老大就遂了你的愿吧。   乾老大伸出手掌,合上了朱彪的眼皮,将其背在了身后,踏着月光,一路奔南山村而去。   子时时分,乾老大来到了南山村,东头的朱医生家已经大门紧闭,四下里静寂无声,人们都已经睡了。   乾老大深含一口真气,纵身跃上了围墙,然后跳到了院子里。   “汪汪……”笨笨和黑妹夫妻俩一同从狗窝里冲出,围着乾老大狂吠起来。   厢房的门开了,吴楚山人走了出来,低声喝问:“什么人?”   月光下,乾老大轻轻的放下了朱彪的尸身,朗声说道:“关东乾老大受朱彪的委托,将其尸身送回。”   吴楚山人吃了一惊,忙上前一看,地上的尸体果然是朱彪。   这时,朱医生也披衣由房内出来,见状更为惊讶,忙上前搭脉,朱彪已死多时了。   “这是怎么回事?”朱医生颤抖着声音问道。   乾老大说道:“朱彪这小子潜入了县城一个大院里,将那里的三个人都给阉了,自己也赔上了性命。”随即大致叙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县城深宅大院是黄乾穗的家,其他两人肯定是孟家父子,原来他是为沈菜花报仇去了。”朱医生恍然大悟道。   吴楚山人点头叹道:“他昨天将沈菜花的尸骨留在这里,就已有必死之念,没想到朱彪这么有骨气,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否则就劝他留下了。”   乾老大说道:“朱彪临死之前,要我送他至此,他是想要与沈菜花合葬在一起。”   朱医生黯然道:“朱彪伤了国家干部县太爷,这事情政府不会就此罢休的,我们要尽快把他俩埋了,而且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说道:“我连夜找个地方将他俩合葬在一起。”   乾老大拱了拱手,说道:“乾某受托之事已毕,就此告辞。”   “今晚夜已深,何不就此住下,明日再走?”吴楚山人说道。   乾老大笑笑:“后会有期。”转身一个助跑,跃过了围墙而去。   “江湖人向来行事光明磊落,倒也豪气。”吴楚山人叹息道。   朱医生问山人说道:“可我们把他俩葬在什么去处呢?”   “太极阴晕。”吴楚山人答道。   荆太极查看了黄乾穗和孟家父子的伤势,他们全部都伤在了下体,真见鬼,怎么和自己一样?   他走到了客厅里,往医院急救中心打了电话,叫他们迅速派出所有的救护车前来,并且严厉的告诫注意保密,不得声张,重申这是组织原则。   县医院总共也只有两辆救护车,时间不长,站在黄府门前的荆太极就已瞧见那两辆救护车悄然开过来了,果然,他们连警报器也没有拉。   “快!”荆太极指挥着救护人员跑到后面餐厅里,将黄乾穗三人分别抬上了担架,裸露的下体盖上了白床单,匆匆抬上救护车。那已经休克的看门人和吉普车司机也一并塞进了救护车里,由于空间狭窄,那看门人只能斜靠在车厢里。   荆太极把大门暗锁撞上,目前先抢救领导要紧,至于是否报警,要看黄主任醒来后的意思了,知情面太广的话,会影响领导形象,万一黄主任醒来怪罪自己也不好。   县医院手术室,荆太极院长亲自来主刀。   第一个是黄乾穗,他的阴茎被子弹打断,整个龟头部分一点也没有了,荆太极看了好一阵心酸,颇有同病相怜之感。   荆太极来不急给他进行麻醉了,反正黄主任也处于昏迷状态中,不会知道疼痛的。锋利的手术刀剜去了被烧灼的包皮和海绵体,尿道口插入了一根导尿管,然后将端面缝合起来,家伙太短了点,他想。   黄乾穗被推出了手术室,去病房进行静脉点滴消炎。   第二个是孟祝琪,他的情况要严重得多,整个阴茎和睾丸几乎都给崩掉了,没办法,只有将毁坏的阴茎包括阴囊彻底的切除掉,创口进行了缝合。唉,看起来,光溜溜的,像是女性的器官了。荆太极也顺手插进去一根导尿管,摆摆手,让护士将其推了出去。   最后一个是孟红兵,荆太极一看反而乐了,子弹把寒生移植的那两枚猪睾丸给打碎了。   “等等我。”荆太极手持着手术刀走出了手术室,下楼来到了后院,那里有一排平房,是医院的太平间。   “开门。”他吩咐道。   看守太平间的老头见是院长来了,忙不迭的开了锁。   “现在有几具尸体?是男是女?”荆太极问道。   “总共有四具尸体,两男两女。”老头回答道。   “那两个男尸让我瞧瞧。”荆太极说道。   这时县医院还没有装备有冷冻冰柜,所有的尸体都躺在钢管床上,盖着白布单子。第一具男尸是一个婴儿,荆太极摇了摇头。第二具则是一个老头子,看样子有五六十岁了,看样子刚死去一两天。   “你到外面去。”荆太极吩咐道。   等老头出去了以后,荆太极迅速的解开死者的裤子,用锋利的手术刀将其阴囊划开,取出来两个睾丸揣在了口袋里,然后迅速系好男尸的腰带。   走到门外时,他严厉的说道:“记住,不要乱说话。”   “请院长放心。”老头拍着胸脯保证道。   荆太极先上楼来到院长室,取来上次寒生剩下的那小半瓶鼻涕虫粘液,然后回到了手术室。   护士们还焦急的在手术台边等待着。   荆太极笑笑,从衣袋里掏出那两个睾丸,用酒精消好毒,塞入了孟红兵的阴囊内,然后灌入鼻涕虫粘液,最后进行了缝合。   一切都完成了以后,孟红兵被推去了病房,荆太极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走出了医院,手里拿着手电筒,开始沿着街道去寻觅狗屎。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月光下,闻得老阴婆奸笑一声,道:“不,寒生不能走。”   阳公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老阴婆说道:“寒生必须回去半山别墅,两个婴儿我们带走,寒生取到郭公葬尺后,以尺交换这个男婴,给你一周的时间,若是拿不来尺子,这个男婴我就把他交给荆太极处置,寒生,你应该猜得到那姓荆的会怎么对付他吧?”   寒生忿忿道:“老阴婆,你若是伤害了沈才华,你就永远得不到郭公葬尺。”   “这个自然,这个男婴的死活对于我来说并没什么好处,只要能换到葬尺就行,但是七天之后,你要是不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阳公,我们走。”老阴婆阴笑道。   阳公抄起两个婴儿与老阴婆奔海边的渔船而去。   寒生无奈,此刻记起了湘西老叟的话来,唉,自己若是会鬼谷神功的话,也就不至于落到如此束手无策的境地了,人世间只会给人治病还是不行,一旦遇见邪恶势力,必须也要一并铲除才是,悬壶济世配上神功除恶才是乱世医者之道呢。   寒生疲惫的回到半山别墅,发现里面的人都还没有睡觉,聚集在客厅里。   “寒生回来了!”大家惊喜交加的将他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的询问情况。   吴道明倒了一杯白兰地,端给了寒生,要他喝下去,坐下来慢慢说。   寒生讲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大家默默的听着。   “这几个逆徒!”王婆婆忿然道。   老祖惊讶的拽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刘今墨,小声问道:“阳公阴婆也是王婆婆的徒弟?”   刘今墨摇摇脑袋,回头答道:“我也正纳闷呢。”   老祖前胸衣襟扣子不知何时解开了,刘今墨的眼睛一垂,恰巧瞥见其半露的酥胸,顿时脸一红。   老祖嘴唇湿润着,眼神火辣辣的,勇敢的向上望着刘今墨……   师太在侧面瞧在了眼里,心里偷偷一乐。   寒生喝下了杯中的白兰地,说道:“婆婆,您这三个徒弟做了很多坏事啊。”   王婆婆叹道:“中原祝由一派择徒向来只重悟性,不问人品,盖因本身巫术的关系吧,但我对他们所传祝由术均有有所保留。这次我想收明月为徒,则是完全看重她的人品,决定青囊相授,还要请无名师太成全。”   师太闻言,眼睛望向了明月,说道:“明月自幼入我无名庵,为师一直叫她潜心念佛,武功传之有限,若她自己愿意,为师也高兴她能够拜师娘婆婆学习祝由术,我相信,以明月的人品和聪颖,日后一定会有所成的。”   明月说道:“师父,我愿意跟婆婆学习祝由,但您永远还是我的恩师。”   师太上前搂紧了明月,眼圈发红,泪水几乎夺框而出。   “寒生,你有郭公葬尺?”王婆婆突然问道。   寒生点点头,说道:“就是一把阴阳尺。”   “拿来给我看看。”王婆婆说道。   寒生回房从旅行袋里取出那把阴阳尺,交给王婆婆观看。   望着这把青黑色古老的尺子,王婆婆眼眶湿润了。   “是的,这就是‘郭公葬尺’,自郭璞死后,它就在江湖上消失了,已经1400多年了,历代多少人想要找到郭璞的坟墓而不可得,没想到我行将就木之人,竟能在有生之年一睹这祝由圣物。”王婆婆轻轻的摩挲着郭公葬尺,发出长长的叹息。   “师娘,郭璞的坟墓不是在镇江金山的江中么?”吴道明问道。   “那只不过是个衣冠冢而已,明朝时,有一位扶桑来的使臣中心叟,曾特意到金山凭吊郭璞墓,想找到葬尺而不得,这个中心叟作诗云,‘遗音寂寞锁龙门,此日青囊竟不闻。水底有天行日月,墓前无地拜儿孙。’”王婆婆说道。   “怎么连日本人也知道郭公葬尺?”吴道明惊异道。   “那中心叟就是日本江户幕府时代的祝由科首领,是再早些时候传去东瀛扶桑的。”王婆婆解释道。   寒生见王婆婆对郭公葬尺爱不释手,便索性大方的说道:“婆婆,既然郭公葬尺是你们祝由科圣物,我留着也没有多大的用处,还是还给您吧。只是烦请婆婆要将沈才华从您徒弟阳公和阴婆手中要回来。”   王婆婆吃了一惊,望着寒生清澈的眼睛,缓缓说道:“唉,我的那些徒儿要是有你半点善良之心也就好了,好,婆婆暂且收下尺子,婴儿的事情就放心吧,婆婆我自会去清理门户,天亮我就和明月动身返回大陆。”   老祖此刻插话道:“我也要一起跟回去,找回我的女儿。”老祖一面说着,一面眼睛偷偷的瞟着刘今墨。   刘今墨安慰她说道:“女婴在阳公手里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你想让我留下来么?”老祖腼腆的低下了头,口中嘤嘤说道。   王婆婆对寒生道:“孩子我会送去你家,是在婺源县南山镇南山村吧?”   寒生点点头:“南山村东头,打听朱医生家都知道的。”   “好,明月,去和你师父聊一聊吧,天亮我们就要启程。”王婆婆说道。   明月跟随无名师太进房叙话,吴道明和寒生陪王婆婆坐在客厅里喝茶。卢太官也先行告辞回去了。   “你过来一下。”老祖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向刘今墨招招手。   刘今墨走进了老祖房间,老祖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什么事?”刘今墨问道。   “那阵儿在床上时,你为什么用手摸我的胸脯呢?”老祖扭扭捏捏的憨声问道。   刘今墨闻言着实吃了一惊,脸一红,忙道:“啊,我被点中了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下意识的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你不知道,怎么看你摸我的那只右手呢?”老祖意味深长的盈盈笑道。   刘今墨大窘,抬起的手无措的不知往哪儿放好。   “其实我并不在意……”老祖低头幽幽道。   “笃笃”传来了敲门声。   刘今墨如释重负,连忙拉开了房门,寒生手里托着一枚黑色的太极土卵走了进来。   “老祖,我来复查一下你的脉象。”寒生说道。   寒生三关切下,发觉老祖的三部脉举按虽然皆如往常一般无力,兼有脉来艰涩不畅,如轻刀刮竹,精血虚涩,但在其无力症之下,隐隐蠕动于指下的却有一新生的脉动,尽管还很柔弱,但却极其顽强和倔犟。   人的正常脉像称为“平脉”和“常脉”,每分钟跳动约70~80次左右,节律规则,脉型不粗不细,不浮不沉,不刚不弱,随季节、年龄、性别、体质等会有一定的差异。如春、夏、秋季的脉大多偏浮,而且搏动有力,冬季的脉则多沉伏于里。年龄越小脉搏越快,青壮年脉多强而有力,老年人的脉较弱。身材高大的人脉多长,矮小的人脉较短,瘦人脉多浮,胖人脉多沉;饱食后及情绪激动时脉多快而力,饥饿时脉多弱而软。   老祖乃耆老之龄,脉动应更弱才是,但是由于其阴精已失,脉象异常,因而不能以常规而论。但是,此刻寒生已经隐约的感觉到了自老祖体内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寒生自言自语道:“奇怪啊,老祖的体内出现了某种异常,昨天切脉还未曾出现。”   “是好是坏?”刘今墨急切的问道。   寒生沉吟道:“我摸到有一刚刚孕育的,极其渴望生命的迹象,正在逐步的萌发出来,本来阳公已经采去了全部的阴精,老祖面临着一步步枯萎死亡,我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着,等她的肌体和器官自行产生出求生的欲望,这样我才好因势利导的下药。”   老祖一面听着,一面不时的红着脸乜着刘今墨。   “阳盛极而阴生,老祖,从今天的脉象看,你体内阴窍已开启,玉液开始滋生,部分器官复苏的很快。”寒生说道。   “哪些器官?是管气血的肝脾么?”刘今墨推测道。   “不,是乳腺和生殖方面的器官。”寒生纠正道。   刘今墨顿时语塞,目光瞟去,发现老祖正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   “嗯,这是天道五行自然发生的变化,这是好的开端,我一直就在等待着这一时刻,现在,老祖终于可以服用水卵了。”寒生面露喜色说道,并未注意到他两人脸上的表情变化。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寒生等人向吴道明和师太告辞,登上了那辆道奇警车,老祖坚持同刘今墨紧挨着坐在了一起,胸前衣襟的扣子有意识的没有扣上。   师太恋恋不舍的站在车门口和明月话别,明月眼眶红红的,望师父多保重。   卢太官也来送行,送给了王婆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里面装了数万美金。   “师娘,这是留给您路上用的,”卢太官恭敬的说着,然后转身对寒生道,“寒生,你订购的婚介已经加班定制出来了。”说罢递过来一只红色金丝绒的小盒子。   寒生直接揣进了贴身内衣口袋。   “你不看一看是否满意么?”卢太官惊奇的说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我要和兰儿一起打开它。”   道奇警车开走了,他们将由警方通过秘密渠道送过边境关口。师太挥舞着手,直到不见了车的影子,才默默的放下了胳膊。香港固然很繁华,物质很丰富,但是她还是怀念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婺源,那里的山水和那里熟悉的人,这种浓浓的乡情始终在头脑中萦绕着,挥之不去。   师太叹了口气,郁郁寡欢的走回到了屋子里。   卢太官咳嗽了一声,转身对吴道明说道:“吴先生,定金已经到帐,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吴道明沉吟着说道:“嗯,后天可以出发,今明两天做些准备,你们那方有几个人一起去?”   卢太官答道:“何五行带上两名助手。”   吴道明点点头,道:“我夫人也与我同行。”   卢太官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难得,难得,真羡慕你们双宿双飞,白首携老啊。有关具体的行程安排,何五行会来和你接洽。”说罢告辞,走回到了马路对面的900号别墅内。   何五行站在院子里等候着,卢太官摆摆手,两人来到了客厅里。   “先生,髯翁道长及助手乘国泰夜班飞机于今晚22点到达启德机场。”何五行报告道。   “好,接完机直接送去半岛酒店,我明天早上与道长在酒店房间会面。”卢太官吩咐道。   “是,先生。”何五行应道。   “吴道明准备后天出发,带同他那个师太女人一同去,你们最后除掉他俩的时候,下手有什么问题么?他俩武功可都不弱。”卢太官提醒道。   “先生放心,髯翁道长的功力深不可测,在台湾无人可及,他的助手来自CIA,格斗和枪法一流。”何五行说道。   卢太官点点头,道:“这就好,此事必须万无一失,不可泄露,绝不能让台湾方面探知到一点消息。”   “是,先生,另外那个‘客家圣母’王婆婆的祝由术极高,您得多加防范点。”何五行诚恳的提醒道。   卢太官没有回答他的话,沉思着踱到落地窗前,长久的思索着。   晚上十点钟,香港启德机场出港厅。   出港的人流中,走着一位五短身材的老者,穿着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领口扣得紧紧的,颌下一把黑色如墨的长须,眯眯眼,硕大而肥硕的鼻子,数根鼻毛自鼻孔中参差不齐的探了出来,手中拄着一支国槐木杖。他的身后跟着一位中年男子,体态匀称,矫健轻盈,拎着一个黄色的小帆布箱,双目炯炯有神。   “髯翁道长,您来了。”何五行上前对老者热情的说道。   髯翁道长点点头,并未开腔。   “请随我来。”何五行带着他俩坐上了卢太官的平治房车,向半岛酒店驶去。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与他们同下一架飞机的一对青年男女情侣,始终在人流中暗暗跟随在他们的身后,然后坐上了一辆黄色的出租车。   “跟上那辆平治车。”男青年说道。   的士车随即驶入车流尾随而去。   九龙尖沙咀梳士巴利道22号半岛酒店的门前,髯翁道长一行来到了前台,领到了2688豪华海景套房的钥匙,乘电梯来到了26楼的房间。   不一会儿,相邻的2686号客房住进来那一对青年男女。   “髯翁道长,一路辛苦,卢先生请你们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他过来一起共进早餐。”何五行说道,然后告辞出来。   隔壁的房间内,女青年从背囊中取出一副“隔墙有耳”窃听器,将麦克风贴在了墙壁上,开始监听2688房间内的动静。   “科长,他们睡下了。”女青年放下听筒说道。   “嗯,我们也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起来监听。”那青年脱去外套说道。   女青年警惕的望了望科长,没有动地方。   科长笑了笑,说道:“你睡到里间去吧,我在外面。”然后他迅速的洗了个澡,关灯自顾睡去了。   次日清晨,卢太官西装革履的带着何五行来到了半岛酒店,通过内线电话约好了髯翁道长,然后来到了位于28楼的Felix太平洋沿岸美食餐厅。过了一会儿,髯翁道长及其助手到了,双方相互寒暄了过后,坐了下来。   斜对面的餐桌旁,2686房的那对青年情侣坐在那里卿卿我我,甚是亲热。那科长手里玩弄着一只粗大的黑色钢笔,笔帽始终对着卢太官他们的方向,这是一只西德PK公司产的十五米距离定向麦克风,灵敏度极高,接收耳塞藏在了科长的右耳朵孔里。   “清楚么?”女青年低声问道。   “非常的清晰。”科长点头说道。   大家围坐在餐桌旁在饮茶,髯翁道长身旁的中年助手摆弄着一个小收音机,似乎在调台,面色凝重。   髯翁道长喝了口茶,问卢太官道:“卢先生,贫道什么时候出发?”   卢太官回答道:“明天,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先生还需要做一些准备,具体的日程安排,何五行已经计划好了。”   “岭南第一风水师?呵,口气不小啊,贫道真想早一点与他会会呢。卢先生,您现在可以告诉贫道,究竟目的地是大陆什么地方了吧?”髯翁道长说道。   “当然可以,你们要去……”卢太官说着突然停住了口,眼睛盯在了桌面上。   髯翁道长的助手拿一根筷子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到:有人在窃听。   髯翁道长看在眼里,岔开了话题说道:“东晋葛洪在《抱朴子.内篇》中讲道,‘若欲纵情恣欲,不能节宣,责伐年命。善其术者,则能却走马以补脑,还阴丹以朱肠,采玉液于金池,引三五于华梁,令人老有美色,终其所禀之天年。’卢先生,对此可有所感悟?”   卢太官笑了笑,说道:“道长可否明示?”   髯翁道长嘿嘿说道:“道家之术运用到极致,男人即使日夜纵情于肉欲,虽走精却可以补脑,采阴亦能够补阳,年龄不是问题,尽管年岁已高,照样可驾驭美色,关键是方法问题。”   此时,髯翁的助手开大了收音机的音量,摆在了桌子上,里面播放的是香港商业电台的广告,既有粤语又有音乐,煞是热闹。   “你们可以谈了,只要声音别高过广播就行了。”助手说道。   “这样就窃听不去了么?”卢太官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助手解释道:“广播中的音频信号覆盖了我们之间的谈话声音,以目前的技术还无法把它检波分离出来,即使是在CIA的实验室里也做不到。”   “你怎么知道有人在窃听我们?”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助手微笑道:“我这个收音机实际上具有非线性探测功能,可以发现数十米以内的窃听装置,在这个楼内肯定有人在监视着我们。”   卢太官点点头,似乎感到了一丝不安。   “好,我接着说下去,我们的目标在安徽庐江县大别山区,寻找一座墓葬,墓主人的名字叫做孙熙泽,光绪甲午科举人,历任登州知府,登莱青胶道台,为段祺瑞皖系极重要的人物,找到后将其骨殖带至江西婺源的一处地方葬下去,任务就算完成了,你们的酬劳我会按时汇到你们的账户上,此事需要极端的保密,一旦泄漏出去,我们个个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卢太官面色凝重的说道。   “安徽庐江,那座坟墓的具体位置知道么?”髯翁道长问道。   “金牛镇。”卢太官回答道。   旁边桌子上的那对青年男女站起身来,缠绵相拥着走出了餐厅,髯翁助手警惕的目光尾随着他俩,直到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他若有所思的重新拨动探测仪的开关,已经探测不到那只窃听器的非线性反馈信号了,他明白了。   “我出去一下。”助手说道,说罢兀自起身离去。   “科长,我们怎么走了?”半岛酒店大厅里,女青年急着问道。   “我们可能已经被发现了。”科长面色凝重的说道。   “不会吧,我俩已经很谨慎了,能有什么地方令他们怀疑呢了呢?”那女青年接着问道。   “无线定向麦克风可能被探测到了,他们用收音机干扰了我们的窃听。”科长皱着眉头道。   大厅内人来人往,俱是衣冠鲜楚之人,其中不泛商界和演艺界名流,经过时引起身后人们的窃窃议论。   “我挂个电话。”科长沉思片刻后说道。   大厅的角落里有公用投币电话,科长走了过去,抓起话筒,塞入了一港元硬币,拨了本地的一个电话号码,那女青年则在一旁警惕的守望着。   大厅一侧的镜子面前,站着髯翁的助手,通过镜面的发射,可以观察到他俩的一举一动。   电话通了,里面传来一个讲粤语的男子沙哑声音:“你好,谁呀?”   科长说道:“是表弟么?我是山竹表哥。”   “是舅妈家的小表哥么?”那沙哑的声音问道。   “不,是舅父家的大表哥。”科长回答。   “你在哪儿?”沙哑的声音继续问道。   “半岛饭店2686号客房。”科长道。   “半小时后到你房间见面。”对方放下了电话。   科长和属下女青年挽着手乘上电梯上楼去了。   髯翁助手闪身出来,走到方才那部电话机前,抓起话筒,手插进口袋里假装在摸硬币,目光扫过显示屏,已然记下了方才拨打过的那个电话号码。最终,他似乎没有找到硬币,于是露出无奈的样子走开了。   回到28楼餐厅,早餐已经上来了,点的有鲍鱼片粥及一笼笼的各色特点,是典型的广东早茶。   “危险解除了。”助手坐下来说道。   卢太官赞许的目光,说道:“道长,你的助手很精明能干呐。”   髯翁道长点点头,说道:“阿雄原来服务于CIA中央情报局,是我把他挖出来的。”   阿雄微微颌首示意,看来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叮咚”,门铃响了。   科长上前开了门,门外走廊里站着一个梳着分头矮胖身躯,一脸痘痘的中年男子,“是山竹表哥么?”他轻声问道,声音沙哑。   “是,请进来吧。”科长侧身请他进了客房内。   那人见到女青年,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大金牙。   “鄙人是军情局香港站站长,代号‘大金牙’。”那人自我介绍道。   科长伸出手来:“我是山竹营区二处四科少校科长黄汉辉,这位是李中尉。”他指了指女青年介绍说道。   台湾军情局全称“国防部军事情报局”,前身为“军统”,后改为“保密局”,总部设在台北阳明山下的芝山,军方内部称之为山竹营区。   “请问有什么需要协助配合的么?”大金牙恭敬的问道,总部来的人是得罪不起的。   黄科长说道:“我们从台北乘国泰航班昨晚到港,目标是一个称作‘髯翁道长’的人,此人带有一名助手,今天早上在酒店会见了香港的一位卢先生,还有一个叫做何五行的人,准备明日潜往大陆。总部想要知道,他们要去大陆什么地方?干什么去?我俩有可能已经暴露了,现在需要你们香港站协助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监视,掌控他们在港的所有活动情况,必要时派两个人同我们一起跟踪前往大陆。”   “他俩住在哪个房间?”大金牙问道。   黄科长指着隔壁道:“2688号。”   “好,我立刻安排,这座酒店里有我们的人。”大金牙说道。   “你知道香港有一个‘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么?”黄科长突然问道。   “知道,此人在风水界极为有名,挺有钱的,据说住在香港半山富人区。”大金牙随即说道。   “我们就在房间里随时听候消息。”黄科长点点头说道。   大金牙走了,黄科长在地上一面踱着步,一面思索着。一会儿,他停下了脚步,对李中尉吩咐道:“再检查一下我们的证件,大陆那边的警惕性很高。”   李中尉取出伪造的香港居民身份证和进出大陆的通行证件等统统查验了一遍,“科长,没有问题,人民币也足够用的。”   “好。”黄科长点头道,大陆还从来没有去过呢,从地图上看真的是幅员辽阔,但愿这次能够平平安安,别出什么事儿,他想。   黄科长同李中尉两人一整天都呆在了房间里,李中尉始终用“隔墙有耳”监听着2688号客房,连中午饭都是打电话到餐厅要上来吃的。   “隔墙有耳”其实是一个灵敏度极高的有线拾音器探头,像听诊器一样贴在墙上,将隔壁房间里人们的说话声音,通过墙体的微弱震动调制,然后经放大还原成音频后,再以耳机来收听。   中午刚过,李中尉的耳机中便听到了隔壁房间的开门声响,有人走进了房间,动作似乎十分的轻微,窸窸窣窣了一会儿,之后听得那人又出去了,并轻轻的关好了门。   奇怪,听声音也不像是服务员,更不是髯翁道长他们。   黄科长沉吟道:“会是大金牙的人么?继续监听。”   “是,科长。”李中尉凝神贯注的监听着。   一直等到了下午五时左右,隔壁又传来了开门声,这次是髯翁道长两人回来了。   “阿雄,购置的东西收拾好,明早准时启程。”髯翁道长吩咐道。   李中尉打了个手势,表示目标回来了。   隔壁,阿雄“嘘”了一声,然后掏出收音机,拨到探测一档,开始在房间内搜素可疑的信号,果然,一个很强的无线发射信号被检测到了。阿雄调整着方向,最后在客厅的茶几下面抠出来了一只指甲大小的窃听器,塑胶的外壳,两厘米长的天线。   阿雄笑了笑,走入卫生间,将窃听器丢进了抽水马桶里,一揿开关,冲掉了。   再测,一切都正常了。   “好了,处理掉了,这只无线窃听器是今天趁我们不在的时候装上的,现在可以放心说话了。”   李中尉扭头小声对黄科长说道:“他们发现了一只窃听器,已经销毁了,好在我们这‘隔墙有耳’是有线的,不然即使隔着一堵墙也会被探测出来。”   “嗯,注意监听。”黄科长摆摆手。   听得髯翁道长说道:“哪条道上的人,跟我们这么紧?”   阿雄说道:“应该是从台北一直跟踪过来香港的,我想不是安全局就是军情局的人。”   “我们并没有与政府部门有什么过节啊。”髯翁道长说道。   “自今年四月五日蒋公去世以后,政府情治部门加强了监控,我想问题不是出在我们这一边,也许……”阿雄说道。   “也许什么?有想法就说嘛,这方面你在行。”髯翁道长催促道。   “一定是与我们这次去大陆寻找的东西有关。”阿雄说道。   “你是说那座坟墓?一具几十年前的尸骨?呵呵,政府情治部门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来管这盗墓的事呢。”髯翁道长笑将起来。   阿雄一本正经的说道:“所以,这座坟墓一定不简单。”   李中尉取下了耳机,说道:“科长,他们出去了,方才他们谈到了要去大陆寻找一座几十年前坟墓。”随即将听到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坟墓?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吧?”黄科长自言自语道。   门铃响了,黄科长开了门,大金牙走了进来。   “你们安装的窃听器被发现了。”黄科长冷冷的说道。   大金牙脸色微微一红,说道:“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人今天跟踪了一整天,香港的一位名流、太平绅士卢太官和一个叫何五行的台湾风水师陪同着目标在尖沙咀弥敦道和红磡一带的商业区逛街,买了一些奇怪的物品,如高能量手电筒,瑞士军刀以及口罩、消毒液等等。另外偷听到他们准备明天早上九点钟从罗湖口岸出关,现在他们正在酒店吉地士法国餐厅,是卢太官先生在设宴招待他们。”   “太平绅士卢太官?此人的背景清楚么?”黄科长问道。   “具体的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香港有名的珠宝商,身家有数亿美元之巨,也是一位慈善家,但是为人十分低调,深入简出,极少在媒体曝光。”大金牙介绍说道。   “此人的背景情况需要进一步的调查,还有那个号称‘岭南第一风水师’的吴道明也要深入了解,调查情况直接报到总部,明白么?”黄科长说道。   “好吧,我们马上开始布置。”大金牙对各业务处直接指派香港站的工作,一直颇有些微词,自己的军衔还是一名上校呢,面对总部来的年轻人指手画脚的,虽然表面上尊敬,心里面却是不屑。   黄科长皱了皱眉头,道:“一定要想尽办法,搞清楚他们要去大陆的什么地方。”   “安徽,他们要去安徽。”大金牙突然说道。   “安徽?你是怎么知道的?”黄科长警觉起来了。   大金牙解释道:“我们的人发现目标在书店中寻找并购买安徽省地图,并拿笔在地图上标了圈圈。”   “有没有看到圈住的具体地点?”黄科长急切的问道。   “卢太官有些保镖站在那儿,贴不上去,”大金牙说道,眼里瞧见黄科长失望的样子,心中获得了些许平衡,最后还是告诉了他,毕竟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嘛,他说,“目标离开后,我们的人也买了一张同样的地图,并让店员在地图上圈了相同的地点,地图我带来了。”说罢,大金牙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的地图。   黄科长迫不及待的摊开了地图。   这是一张大陆安徽省的行政区划地图,有一道墨迹沿桐城、舒城、巢湖到无为县勾勒出一个不大的圆圈,而圆圈的中心点便是——庐江县。   黄科长心中疑惑不解,庐江——坟墓——几十年前的尸骨?但他已经隐隐约约的感到了一丝不安。   因为他知道,那具尸骨是谁的。   但是他不知道,髯翁道长千里迢迢找寻那具尸骨来做什么。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吴楚山人背着朱彪的尸体,朱医生拎着装有沈菜花骨骸的旅行袋,扛上了一把铁锄,两人出了家门,月夜下朝南山脚下灵谷洞方向走去。   微弱的手电光在毛竹林中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嘎嘎”两声,那是栖息在毛竹稍上面的乌鸦被惊醒了,怒目圆瞪着这两个夜行的不速之客。   走出竹林,前面就是灵谷洞口了,那片浓密的灌木丛中,就是太极阴晕之所在。   清冷的月光,无尽的凄凉,微风拂过竹稍,婆娑作响。   朱医生叹道:“古人留下来的千年吉穴,却是被那婺源黄家占了去,世事果真是难料啊。”   吴楚山人也苦笑了下,说道:“好在是那黄老爷子颠倒了来埋葬的,破了龙气,或许也算是天下苍生之福吧,今天再把朱彪、沈菜花葬下,收尽余气,可叹刘伯温算计了600年,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的结局。”   两人钻进了灌木丛里,来到了太极阴晕的旁边,放下了朱彪的尸身。月光下,可以清晰的望见那五色的晕圈,面积一丈多方圆。   “奇怪,黄老爷子下葬的时候,明明已经混合了五色晕土,现在竟又一圈圈泾渭分明,仿佛此穴未曾用过似的。”吴楚山人惊讶道。   “会不会黄家老爷子没有与太极阴晕合气呢?”朱医生疑惑的问道。   吴楚山人摇摇头,说道:“不可能,太极阴晕不认人的,无论是什么人,甚至猪牛羊,只要是哺乳动物,它都会发的。”   朱医生道:“管它呢,先把朱彪葬下吧。”   吴楚山人点点头,说道:“黄老爷子是被活葬在阴晕正中间的,再怎么说,他人已死,咱们也别去惊扰他了,就靠边一点葬下吧。”   “靠哪一边呢?”朱医生问道。   “西边吧,人世间不都是说上西天么?但愿他们两个有情人早登西方极乐。我来挖。”吴楚山人说着,举起了铁锄。   清冷的月光下,吴楚山人奋力的刨着土,他本是有武功之人,因而显得毫不费力,不一会儿,就已经挖出一长条形的土坑来,近两米长,两尺来宽,深约一米多。   “朱彪,今天山人将你葬于这千古奇穴之内,但愿你和沈菜花沾点龙气,保佑你们的孩子早日成材。”吴楚山人口中叨咕着,轻轻的抱起朱彪的尸身,放入了土坑之中,然后将旅行袋拉开,拣出沈菜花的尸骨,放在了朱彪的胸前,最后把那只骷髅头紧挨着安放在朱彪的头侧。   “这样,你俩就可以相拥在一起了。”山人最后看了一眼,开始往坑内填土。   “也没必要堆坟头立碑了,那样容易被黄孟两家觉察,朱彪就不会安宁了。”吴楚山人叹道。   朱医生上前将土逐一踩实,最后将空旅行袋子抛得远远的,看看未留有什么痕迹,应该回去了。   “人生本就是如此短暂的。”吴楚山人喃喃道。   与此同时,婺源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特护病房里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儿。黄乾穗和孟祝琪已经陆续的苏醒过来了,只有孟红兵仍处在昏迷之中。   “黄主任,您醒啦,我已经为您做了手术。”荆太极俯在床前说道。   黄乾穗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有气无力的说道:“此事不宜扩散,现在知情面有多大?”   荆太极回答道:“只限参与抢救的夜班医护人员,已经告诫他们严加保密,作为一条组织纪律,公安部门那边也还没有通报,需要请示过您以后再作处理。”   “好,做的不错。首先,公安局那边就不要通知了,至于县革委会,明天替我告知一下,就说我身体微恙,休息两天再过去上班。”黄乾穗吩咐道。   “好,黄主任放心,天亮以后我就去办,另外真的不需要通知公安缉捕凶手么?”荆太极问道。   “凶手就是朱彪,等我好了,我会处理他的。”黄乾穗语气坚定。   荆太极心中道,朱彪受到自己的重击,肯定是活不久了,但他起码还有一名同伙,否则,他决计是逃不脱的,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的伤势究竟如何,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我。”黄乾穗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您的阴茎被子弹打掉了三分之一,龟头没有了,恐怕会影响您以后的性生活。”荆太极如实的报告说。   “呵呵,那有什么要紧,建国妈妈已经去世多年,我不也还是一个人过来了么?干革命事业,有没有龟头不要紧,关键是能够顺畅的大小便就可以了。”黄乾穗坦然的说道。   荆太极眼眶有些湿润了。   “祝祺的伤势如何?”黄乾穗指了指旁边床上的小舅子说道。   荆太极实情相告:“孟主任的情况要糟糕的多,他的男性外生殖器被打烂掉了,为了保住性命,只好全部切除了,以后他只能够像女人一样蹲着小便了。”   “什么!我的鸡巴卵子都没了?让我像女人一样,那怎么行!”孟祝琪躺在病床上愤怒的叫了起来。   “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革命了?你蹲着小便有什么大不了的,照样可以干革命工作嘛。”黄乾穗怒斥道。   “呜呜……”孟祝琪蒙着被子,委屈的哭了起来。   “小兵他怎么样啦?”黄乾穗又接着问道。   “小兵没有问题,他可能会因祸得福呢。”荆太极说道。   “此话怎讲?”黄乾穗疑惑的问道。   孟祝琪止住了哭声,从被子下探出头来注意的听着。   荆太极解释道:“你们知道小兵为什么会精神不正常么?为什么会对老母猪感兴趣么?”   黄乾穗摇着头问道:“为什么?”   荆太极冷笑道:“因为朱寒生给他移植了猪的睾丸。”   “啊……”黄乾穗及旁边床上的孟祝琪俱是大吃一惊。   “我要报复朱寒生!”孟祝琪咬牙切齿的躲在被子下说道。   黄乾穗沉吟道:“寒生此人医技神奇,但终不能为我们所用,所以只能忍痛将其除去,但不能盲干,一定要抓住把柄,一棒子打得死才行。”   “还有吴楚山人,竟敢威胁于我,要先做掉他,否则那家伙疯起来不得了。”孟祝祺插话道。   黄乾穗点点头,然后说道:“小兵的情况接着说下去,为什么是因祸得福?”   荆太极微微一笑,说道:“子弹击碎了他的两只猪睾丸,我又替他移植了一对人的蛋蛋,以后他就恢复正常了。”   “你?”黄乾穗不信任的望着他。   荆太极嘿嘿一笑,说道:“我用了朱寒生同样的药物。”   “狗屎涂了么?”孟祝祺不放心的问道。   “你放心好啦,涂了厚厚的一层呢,他在隔壁,还未苏醒过来,房间里臭烘烘的。”荆太极回答道。   “干得不错,我早看出你是个人才,咱们革命队伍中就应该多一些像你这样的人。”黄乾穗赞许道。   荆太极笑笑,心想,我才不稀罕呢。   “黄主任,若是想报复并除去朱寒生的话,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荆太极献计道。   “什么机会?”黄乾穗疑惑的问道。   “黄主任,您知道我这次去哪儿了么?”荆太极微微笑道。   黄乾穗目光直视着他。   “我去了香港。”荆太极一副神秘的样子。   黄乾穗仍旧望着他没有说话。   “我以回四川老家探亲为名,悄悄跟踪朱寒生偷渡到了香港。”荆太极说道。   “偷渡?那是叛国投敌罪啊。”孟祝祺惊讶的说道。   荆太极笑笑,继续说:“寒生不知道出卖了什么,得到了一大笔钱,足足有一亿两千万港币!”   “换成人民币有多少?”孟祝祺的眼睛里放出光来。   “4000万元人民币。”荆太极回答。   “……”黄乾穗和孟祝祺倒吸一口凉气,4000万元人民币,等于整个婺源县若干年的财政收入啊。   “这么说,朱寒生已经在勾结海外敌对势力了,看到了吧,帝国主义忘我之心不死啊,他什么时候潜伏回来,我们要将人和钱一网打尽。”黄乾穗斩钉截铁的说道。   荆太极说道:“可能就在这几天里。”   “朱寒生还有其他同党一起回来婺源么?”黄乾穗问道。   “有一个姓王的老太婆,武功极为高强。”荆太极阴笑着说道。   哼,师父,只能怪你对我的威胁太大了,反正你的年龄已经够长寿了,早死两年也没什么。   “武功高强算什么,还能强的过无产阶级专政么?”黄乾穗捏紧了拳头,嘿嘿冷笑道。   之后的两天里,黄乾穗已经安排了人手监视南山村寒生家,他和孟祝祺的伤势在荆太极院长精心的照料下,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只不过孟祝祺每次小便都需要蹲着,不是十分习惯。   惟有孟红兵却始终是时而昏迷,时而苏醒,令荆太极感到迷惑不解,到底哪儿出了问题呢?   院长室内,一名医生送来了孟红兵的全面的化验报告,荆太极在逐一翻看。   令荆太极惊讶的是报告中AFP(胎甲球)和HCG(人类促进腺激素)两样化验指标全部为阳性,其中AFP高于正常值40ng/ml一倍,达到80ng/ml,HCG也超过正常值1ng/ml的数倍,这可都是瘤标啊。更为严重的是,孟红兵的全身淋巴结肿大,下肢呈现出水肿。   他让人喊来一名专门负责患者死亡登记的医生,悄悄问道:“两天前,太平间里有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头尸体,你可知道?”   “知道,他是五六天前病故的,可能明日出殡了。”那医生回答道。   “他死于什么病?”荆太极问道。   “睾丸癌。”那医生回答道。   荆太极大吃一惊,坏了,坏了,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可如何是好?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几滴冷汗。   忽然,荆太极冷笑了两声,管他呢,那小子也不是块好饼,反正自己在这里也混不下去了,无论黄乾穗他们制服的了师父与否,自己的目标是寒生的《青囊经》,趁着把水搅浑之际,掳走寒生才是自己的目标。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荆院长?”那名医生胆怯的问道。   荆太极把手一挥道:“没什么,很好啊,你可以走了。”   那医生退出了院长室,轻轻的把门带上。   荆太极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嗯,有关孟红兵的事情什么也不能说,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运气了。另外,估计师父和寒生他们也快要回到婺源了,自己必须要提前计划好下一步的棋,论机智和计谋,这些人有谁能比得上我荆太极呢。   对了,还有那个可恶的小男婴,竟然咬残了自己的命根,妈的,绝对饶不了他。   门开了,黄乾穗蹒跚着走了进来,身后面跟着孟祝祺。   “寒生和那个老太婆回来了。”黄乾穗严肃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寒生一行五人由香港西区警察署的警车直接送到了新界的沙头角中英街。中英街很窄小,以马路中央分界,一侧属香港,飘着英国米字旗,一侧是中国,两边的房子都是古老样式的平房。   他们坐在香港一侧的一家店铺内等着,街上人流不多,可以看见有两个中国军人在来回巡视着,主要是防止中方有人越界。不一会儿,有位向导走进铺内带他们沿中英街东行,大约走了100多米远,就来到了沙头角边防及海关检查站。   一名海关官员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到带路人领着寒生他们过来,点了下头,摆摆手就放行了。   那带路人直接领他们坐上破旧的公交汽车,翻过梧桐山,来到了宝安县城,这里有开往广州的长途汽车,一直看到他们安全的坐上了汽车,驶离了车站,那向导才转身离去。   “香港人过来这边手续简便,边境主要是防范内地人往香港跑,抓到是要判刑的。”刘今墨小声的解释给寒生听。   到了广州以后换乘火车第二天至南昌,然后再坐长途汽车颠簸了近一天,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回到了南山村。   朱医生和山人一家顿感喜出望外,一面重新生火做饭,一面安排客人住下。笨笨更是欢喜异常,叼着寒生裤腿往狗窝那儿拽,寒生低头朝窝里看去,黑妹挺着大肚子,四仰八叉的正在睡觉。   “哈,笨笨想让我给黑妹接生啊?猫三狗四,还早着呢。”寒生对牠认真的说道。   兰儿在厨房里哼着陕北信天游小调,高高兴兴的准备着晚饭。   “兰儿。”寒生走进厨房里,手中托着一个大红金丝绒小盒子。   兰儿兴奋的轻轻打开盒盖,里面一只硕大晶莹的祖母绿宝石戒指呈现在眼前。   “哇……真漂亮……”兰儿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泪光。   “看看合适不?”寒生小心翼翼的替兰儿戴在了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   寒生拉着兰儿来到自己的房间内,说道:“明天,我陪你去县城买新衣裳,现在咱们有钱了。”   寒生打开了皮箱,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19万人民币。   兰儿吓了一跳,疑惑的眼睛望着寒生:“这么多钱,哪儿来的?”   寒生笑笑,说道:“我把那几块绿石头卖了。”   “寒生,”父亲和吴楚山人笑呵呵的走了进来,说道,“我们商量好了,选个日子替你们把婚事办了。”   朱医生望见了箱子里面的钞票,大吃了一惊,忙问道:“寒生,那儿来的这么多钱?”   寒生说道:“老爹,还有呢,这回咱们可以把这房子的钱还给镇上了。”他拿起那张香港中国银行的港币本票,递给了父亲。   “一亿两千万元!”朱医生叫道。   “合4000万元人民币。”寒生自豪的说道。   “寒生,告诉老爹,这是怎么回事?”朱医生疑惑的说道。   “我不是有几块绿色的石头么?原来是宝石,很值钱的,就在香港卖掉了。”寒生回答说。   朱医生有点不敢相信,4000万,这可是天文数字啊。   吴楚山人默默的看了看本票,神情显得十分忧郁。   “这数额太大了,未必是好事啊。”他沉吟道。   晚饭后,王婆婆和明月回到了房间。   “明月,婆婆年岁大了,时日无多,就从今天晚上开始教你祝由科,你将来是中原祝由科唯一的传人。”王婆婆说道。   “是,师父。那阳公、阴婆还有荆太极呢?他们不是祝由科的传人么?”明月问道。   “阴婆本姓花,是我早年于岭南收的第一个徒弟,后来她跑到了关东,与阳公成了亲,我便一起传授了些祝由巫术给他们,但所传仅限于皮毛。荆太极也   是同样只教了很少一点,这是因为到后来,我发现他们几个都心术不正,将所学到的东西用于害人,玷污败坏了中原祝由科的名声。所以这次,为师我要清理门户   了,不然以后他们会找你的麻烦。”王婆婆说道。   “是,师父。”明月道。   王婆婆开始先讲述祝由科的来历。 5000年前,轩辕皇帝写下了人类第一部中医中药著作——《祝由科》,后世人在这部医药著作的基础上不断增补删改,逐渐形成了后来的《黄帝内   经》和《黄帝外经》,并由祝由科里将医药分离了出来,形成了后来的中医。东汉时,巫师张鲁创设“鬼道教”,专门事鬼,也是祝由巫师的流变。该教传至北魏   时,寇谦之倡立“道教”,删去“鬼”字,表示他们是事神而不事鬼,又采用了老子哲学,于是成为一门新的宗教——道教。道教兴盛以后,与朝廷合力打击排斥祝   由科,认为其属邪门外道,其实他们暗地里还在偷偷的使用祝由符咒。   祝由科,包括禁法、咒法、祝法、符法以及心理暗示和催眠术。   禁法是以咒语产生的能量、次声波来限制疾病的发生发展,抑制病灶,使病灶逐渐缩小,直至消失。如同现代医学的抗菌素,不是直接杀死细菌,而是抑制病菌生长,久而久之病菌就会死亡。   咒法就是诅咒,是祝由术中最神秘的部分,用咒语诅咒病魔,将病魔赶出人体。咒语不是一般人会念就有效果,而是要练功到一定程度时,所发出的一种   特定声音,是一种次声波,常人的耳朵根本听不见,它能够对人体器官发生共振,产生能量。祝法则相反,竟说一些好听的,哄骗病魔离开人体。   “师父,祝由科原来可以这么有趣儿啊。”明月听得兴致盎然。   “嗯,”王婆婆慈祥的望着天真无邪的明月,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人为什么会生病?人食天地之气以生,内伤于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外伤于风寒暑   湿燥火六淫之所以生病。当年黄帝创祝由科曾曰,‘其无所遇邪气,又无怵惕之所志,卒然而病者,其何致?’说的是,除了七情、六淫之外,更主要的则是心理因   素所导致疾病。‘吾心无鬼,鬼何以侵之,吾心无邪,邪何以扰之,吾心无魔,魔何以袭之?’故病由心生,心理不健全,故七情、六淫相乘而袭之。明月,你可明   白么?”   “我懂了,医病医心,心无病,则体无病。”明月沉思道。   “嗯,习祝由需使内心平静,心无杂念,意念专一,以达到祝由场纯正,没有邪念浊气干扰,方能事半功倍,你现在心中牵挂黄公子,如何可以做到心静如水,波澜不兴呢?”王婆婆循循善诱道。   “师父,我知道了。”明月低头轻轻说道。   王婆婆笑了笑,说道:“好,我现在传授于你祝由入门功法,你记好了,功法如下:坐站均可,两掌心相对,上下隔开寸许,指尖相反,二目垂帘,内视   掌中,仔细体察双掌的感应。然后双掌轻松地缓慢地作像磨盘一样的对称转动,掌心将会产生气场,气的感觉因人而异,快则数个时辰,慢则数月之久,还有不成才   的,可能终生都不会来气的。能否达到速效,关键在心态平和、全身放松,并将意念集中于掌上仔细体会,有气感时,进一步体会有无排斥力或吸引力,每天反复练   此动作108   次。当练到一定程度时,好像自己全身任督二脉也在开合,直到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开合呼吸和交换代谢时,把大自然的清气收入体内,排出体内的废气。假以时   日,不但能够调整自身的生物场,也可调动天地灵气进入人体,使气贯注于指端,裨益之处,日后自知。”   明月在王婆婆的指导下开始了祝由功法的习练。   “师父,有气!好大的气场啊,转到上面相吸,转到下面相斥。”明月惊讶的叫了起来。   王婆婆长叹一声道,这丫头果真是天生练祝由术的材料,当年阴婆练了十天才来气,那阳公就更差了,足足挺了一个来月,荆太极算是最快的,也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想不到明月竟然只需几分钟而已。   王婆婆如释重负,中原祝由科终于有了最佳的传人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次日,清晨过后,寒生和兰儿前往婺源县城采办结婚用品和为兰儿订购几件新衣服,刘今墨放心不下,也随行前往。   朱医生从皮箱内取出八万块钱,准备交还南山镇政府,作为新房的建造费。   “够了么?”吴楚山人问道。   朱医生回答道:“整栋院子的建造开销最多四五万元,加上其他的费用,应该是足够了。”   吴楚山人点点头,但是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是感觉不踏实,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福兮祸所依啊。”他望着兰儿欢快幸福的模样,不由得叹道。   寒生与兰儿高高兴兴的上路了,刘今墨走在他俩的身后二十来步,望着年轻人无忧无虑的神态,自己则想起了沈才华,不免有些黯然。   “是在想我么?”身后传来老祖甜甜的声音。   刘今墨回头一看,老祖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跟在他的后面款款而行。   “你这是……”刘今墨诧异道。   “我也要去县城买一些女性用品。”老祖认认真真的说道。   婺源县城最热闹的十字街上,有一家中国银行,寒生等人推门走了进去。   柜台的窗口上,寒生递过去那张一亿两千万元港币的汇兑本票。   接过本票,柜台后面的出纳员先是望了寒生一眼,心想这个本地农村小伙子打扮的人怎么会持有银行汇票呢,而且还是境外开具的,再低头细看金额,顿时惊讶的嘴都闭不上了。   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等等。”然后匆匆忙忙的跑进里间的主任室。   一会儿,她伙同一位年长的男性主任警惕的走了出来。   “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有这么大金额的银行汇兑本票?”那主任严肃的问道。   寒生平静的说道:“我是南山村的,叫寒生,这是从香港中国银行带回来的票子。”   主任继续问道:“你?你是怎么得来的?是继承遗产么?”   寒生摇摇头,说道:“不是。”   “那你是如何得来的?”主任警惕的目光望了望站在寒生身后的刘今墨和老祖。   寒生想,还不能说是买宝石所得,那样子卧龙谷将永无宁日,阴蝠首领夫妇和阴蝠宝宝也会有危险的。   “我是个医生,这些钱是我在香港替人治病所得。”寒生说道。   “治病?怎么会有真么多钱,折算下来有4000多万人民币呢?”主任显然不相信。   “都是一些疑难绝症,越是有钱的人,越是容易患上绝症。”寒生笑笑说。   主任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说道:“你就是咱们婺源那个年轻的神医吧?”   寒生谦虚的微微一笑,未可置否。   “以前光是听到传说有这么一位神医,没想到今天在此相遇,真是幸运啊。我的腰总是酸软无力,吃过很多的补药,像是海马和狗鞭等等,还是不行,您有什么好法子么?”主任急急忙忙诉苦道。   老祖在旁边捂着嘴巴咯咯笑出声来:“房事太勤快了点吧?”   主任脸一红,只把祈望的眼神望向了寒生。   寒生说道:“这个好办,可用活师内服,冬霜为引。”   主任闻言大喜,忙取出纸笔,虔诚的问道:“什么是活师?什么是冬霜?”   寒生解释道:“冬季时,早起用鸡毛自窗户上扫落白霜入碗中,内置活师数只,清蒸服用,活师也称玄鱼、水仙子,说白了,也就是蝌蚪。”   “蝌蚪?蛤蟆的幼虫?”主任惊讶道。   “正是,要捕捉话的,死的药力已失不能用。”寒生补充道。   主任想了想,忽地一拍脑门,茅塞顿开道:“绝了,那蝌蚪的样子不就像是精子么?唉,以前竟是吃些牛鞭狗鞭,那是徒具外表,无精又有何用?真是太感谢神医了,一语点破梦中人啊。”那主任欢天喜地的不住道谢。   “我的汇票可以办手续了吧?”寒生问道。   “当然,不过我们这营业部还从来没有办过这么巨额的款项呢,需要马上向省里面请示,你们可以先去街上转转,一个小时后再回来,那时省行就会有指示下来了。”主任客气的说道。   “好吧,我们先去商店买东西,过一会儿再来。”寒生答应道,拉着兰儿出了银行。   门外有两个年轻人默默的盯着寒生等人,其中一人尾随着他们,另一人急匆匆的赶往县人民医院。   病房内,黄乾穗听完了那人的汇报,兀自冷笑不已,等待的机会已经到来了,可以收网了。   寒生为兰儿挑选了好几身漂亮的衣服,并商议着其它的结婚床上用品。   兰儿订购了一台上海产的小蜜蜂牌缝纫机,以后缝缝补补就方便多了,寒生则相中了一辆永久牌28自行车,两人高高兴兴的去付了款。   老祖徘徊在化妆品柜台前,一定要刘今墨帮着挑选雪花膏,另外还买了小镜子、梳子和一把小镊子,她决心要将脸上的汗毛和胡须统统拔掉,以还回其女儿身的本来面目。最后,老祖还买了一身藕荷色的碎花夹袄,刘今墨看了直摇头,的确是太俗了。   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回到了十字街口的银行。   寒生推门走到柜台前问主任道:“可以办手续了么?”   “省行来话已经没问题了,可以办,但是……”主任朝一边努努嘴。   墙角椅子上坐着几个人,穿着上白下蓝的警服,全都悄无声息的围了上来。   “你是朱寒生同志吗?”为首的中年民警面无表情的问道。   寒生点点头,说道:“是啊,我是朱寒生。”   “那张香港的汇票是你的么?”那警察接着说道。   “是我的,有什么问题么?”寒生诧异的问道。   “请你和你的朋友来局里一趟,想找你了解点情况。”民警道。   寒生瞟向柜台内的主任,那主任耸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公安局也在这条街上,走过去也就是五六分钟而已。寒生一行坐在一间屋子的长凳子上,兰儿害怕的抓紧了寒生的手臂,老祖望见了,也故作很紧张的样子拽着刘今墨的胳膊。   “谁是朱寒生?”门口走进来一位发福的四十多岁的穿便服的男人,身后跟着一名夹着审讯笔录簿的青年民警。   “我是。”寒生回答。   “年龄?”那人问道,坐在一旁的青年民警在飞快的记着笔录。   “21岁。”   “性别?”   “当然是男的了,这点都看不出来还当民警呢。”老祖在一旁不满意的叨咕着。   “闭嘴,还没到问你的时候。”青年警察厉声喝止道。   “家庭住址?”那人又问道。   “南山镇南山村。”寒生答道。   “知道我党的政策吗?”那人目光炯炯的盯着寒生。   “政策?”寒生茫然的摇摇头。   “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人吐字铿锵有力,清楚之极,室内的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了。   寒生不解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我问你,你的巨额汇票哪儿来的?”那人缓和了一下口气道。   “我在香港给人治病挣来的。”寒生说道。   “你去了香港多久?”那人又问。   “十来天。”寒生隐约感觉到麻烦来了。   “十来天就挣了差不多4000多万人民币?朱寒生,看你人长的蛮老实的,却没有一句真话,我要提醒你,顽固对抗无产阶级专政的下场将是可悲的。”那人脸色异常的严肃。   “香港有钱的人多。”寒生解释道。   那人鼻子“哼”了一下,说道:“你是怎么过去的香港?办了正规手续吗?”   寒生脸一红,说道:“没有。”   “这么说是偷渡了?香港是什么地方,那是罪恶的资本主义天堂,你知道你这是叛国投敌行为吗?”那人恶狠狠的说道。   寒生把头一抬,清澈的眼睛看着那人,平静的说道:“我是一个医生,不管哪里有人生病,我都会去出诊的。”   “哈哈,朱寒生,你到现在还在百般抵赖,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啊。”那人冷笑道。   寒生叹了口气,说道:“好了,这笔钱我不要了,这总可以了吧?我和兰儿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筹备呢,”说罢,他站起身来,拉着兰儿的手,“兰儿,没有钱也一样生活,我们走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 明月在无名庵时跟从无名师太学过纯阴柔一路的内功,原本有一些底子,因此,习练也是阴柔一路的祝由功法来,明月是一点就透,对此王婆婆非常高兴,师徒俩不知不觉的一下子就打坐到了天亮。   “师父,在香港那家大酒店里,何五行突然袭击您,那一瞬间,您却坐在了桌子对面,那是本门的一种巫术吗?”明月问道。   “嗯,祝由幻术,这是本门的一种及高深的移形换位障眼法,不过师父也只能做到一位幻影,据说当年祝由祖师爷郭璞则可以做到一次由乾位至未济共64个幻影,甚至于撒豆成兵,但是自他以后,本门就再也无人能及了,尽管历朝历代不泛能人俊士、聪明绝顶之人。”王婆婆说道。   “为什么呢?难道郭璞祖师爷还有保留么?”明月不解的说道。   王婆婆笑了笑,说道:“不,因为缺了一样器物,因此后人再怎么努力,如何聪颖,均不得其妙。”   “是阴阳尺么?”明月问道。   “明月,你果然是冰雪聪明,不错,正是郭公葬尺。当年祖师爷为西晋荆州将军王敦所杀,尸体下落不明,后人一致认为其葬于镇江金山,长江枯水季露出,汛期淹没,本门历代高手前去金山打探,都想取得郭公葬尺,但是无人敢动祖师爷的坟墓。只等别派人士下手盗取葬尺,然后再出手抢夺回来,这就是为何本门人士多有世代长居镇江的原因。”王婆婆解释道。   明月很喜欢听这些掌故,原先在无名庵为尼时,师太管教极为严厉,除了每日念佛诵经之外,很少有和颜悦色聊天的时候,所以那时候,明月感到异常的苦闷。一旦遇到年龄仿若又善谈的男孩子黄建国,便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了他,甚至当黄建国要她的身子的时候,明月也不谙世事,无私的甘心予以奉献。   “金山郭公墓只是一座衣冠冢,真正的墓葬自古以来从无人知晓,没想到竟然会被寒生发觉并找到这把葬尺,真乃是天意使然啊。”王婆婆感叹之极。   明月想了想,接着问道:“师父,祖师爷的葬尺能起到什么作用啊。”   王婆婆说道:“这把葬尺是阴沉木所制,你知道阴沉木么?”   明月摇摇头,说道:“明月不知。”   王婆婆微笑着解释道:“山之北,水之南皆曰阴,一般将生于山北或秋冬生者称之为阴木,阴木为生于地上之木,阴沉木则是因地震山洪的缘故而久埋于地下之木,也称之为‘植物木乃伊’。古人说,‘阴间不损铮铮骨,一入阳世便现灵。’指的就是它了。在古代,达官显贵、文人雅士皆把其视为传家、镇宅之宝,辟邪之物,入夜后常常发出奇特幽香,弥漫许久不散,泌入心脾。民国时的袁世凯,曾倾国之力,终觅得数块为其拼成了一副阴沉棺木,后来发现也不过是赝品而已。在中原,仅有长江三峡地区有发现阴沉木的记载,也唯独在奉节县、云阳县和巫山县一带约200公里长的区域内,大概远古时期,三峡这里曾发生过山体巨变。   清朝学者袁枚在《子不语》中说阴沉木为开天辟地之树,沉沙浪中,过天地翻覆劫数,重出世上,以故再入土中,万年不坏。其色深绿,纹如织锦。置一片于地,百步以外,蝇蚋不飞。”   “阴沉木这么神奇呀。”明月惊叹道。   “嗯,阴沉木有的通体乌黑,有的灰褐如云,有的红似花岗,有的灿若黄金,外黑内黄是金丝楠木,外黑内红是坡垒,外黑内绿是桢楠等等,当然最好的就是紫檀阴沉木,发青黑色,密度极大,质坚体重,置水则沉。一般木头烧出的是白灰,而阴沉木烧出的是黄灰,用电锯切割常能锯出火花来,以其泡酒或烧灰泡水喝能治邪症。”王婆婆耐心的解释道。   “郭公葬尺就是最好的阴沉木了。”明月说道。   “当然,郭公葬尺与众不同的是,它是由尸体煨出来的。”王婆婆说道。   “尸体?”明月吓了一跳。   王婆婆讲述道:“多年前,听我师父说起过,郭公葬尺料取自于奉节夔门阴沉木剑,亦称‘巴人魂’。春秋时期,长江三峡属于巴国,后发生内乱,巴蔓子将军请求楚国派兵支援,允诺平乱后以三座城池相赠。结果平乱后,楚国派使臣前来索要城池,巴蔓子将军十分为难,割城恐日后巴人百姓遭难,不割城又失信于人,于是巴蔓子拔出短剑自刎,‘以头授楚使’,楚使深受感动,带着头颅回楚国复命,遂放弃了这三座城池,后来巴国人世代都流传着‘刎首高风传日月’的悲壮事迹。那巴蔓子将军用于自刎的宝剑并非是当时普遍使用的青铜剑,而是一把阴沉木剑。”   “那后来呢?”明月深深的被巴蔓子将军的故事感动了。   “后来,将军的尸首连同那把阴沉木剑一同葬在了夔门,公元前316年巴国终被秦国所灭。秦国大将军白起攻占了巴国后,听闻此事后,便掘开了巴蔓子的墓穴,不料两百年过去了,巴蔓子的无头尸竟丝毫未腐烂,但当白起拿走了阴沉木剑之后,那尸体便迅速萎缩成为了一具干尸。600多年以后,此剑为西晋郭璞所得,制成了阴阳尺,后人称‘郭公葬尺’。”王婆婆叙述道。   明月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幽幽叹道:“一把尺子竟然有如此凄美的故事。”   王婆婆面色郑重的说道:“郭公葬尺内不但浸含着巴蔓子将军的忠直之魂,而且贮存了祖师爷郭璞毕生的祝由磁场,堪称我派至宝圣物。”   “那郭公葬尺有什么神奇用途呢?”明月问道。   王婆婆望着明月说道:“有了郭公葬尺,你便可以练成至高无上的祝由巫术,这是千百年以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为师如今年事已高,中原祝由科将来就靠你来发扬光大了。”   明月吃了一惊,说道:“师父,我能行么?”   “当然可以,为师将全力以赴的传授祝由术于你,不久后,你就会远远超过了阴婆阳公荆太极他们了。关键是,你有着一颗善良和纯洁的心灵,这是他们和为师都缺少的。”王婆婆说道。   “师父,明月知道您的心地就非常的善良。”明月诚恳的说道。   王婆婆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明月,你还不知道,师父当年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魔头,有许多江湖中人枉死在为师手下,这也是古仙至死也未能娶我的缘故了。”   “尸体?”明月吓了一跳。   王婆婆讲述道:“多年前,听我师父说起过,郭公葬尺料取自于奉节夔门阴沉木剑,亦称‘巴人魂’。春秋时期,长江三峡属于巴国,后发生内乱,巴蔓子将军请求楚国派兵支援,允诺平乱后以三座城池相赠。结果平乱后,楚国派使臣前来索要城池,巴蔓子将军十分为难,割城恐日后巴人百姓遭难,不割城又失信于人,于是巴蔓子拔出短剑自刎,‘以头授楚使’,楚使深受感动,带着头颅回楚国复命,遂放弃了这三座城池,后来巴国人世代都流传着‘刎首高风传日月’的悲壮事迹。那巴蔓子将军用于自刎的宝剑并非是当时普遍使用的青铜剑,而是一把阴沉木剑。”   “那后来呢?”明月深深的被巴蔓子将军的故事感动了。   “后来,将军的尸首连同那把阴沉木剑一同葬在了夔门,公元前316年巴国终被秦国所灭。秦国大将军白起攻占了巴国后,听闻此事后,便掘开了巴蔓子的墓穴,不料两百年过去了,巴蔓子的无头尸竟丝毫未腐烂,但当白起拿走了阴沉木剑之后,那尸体便迅速萎缩成为了一具干尸。600多年以后,此剑为西晋郭璞所得,制成了阴阳尺,后人称‘郭公葬尺’。”王婆婆叙述道。   明月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幽幽叹道:“一把尺子竟然有如此凄美的故事。”   王婆婆面色郑重的说道:“郭公葬尺内不但浸含着巴蔓子将军的忠直之魂,而且贮存了祖师爷郭璞毕生的祝由磁场,堪称我派至宝圣物。”   “那郭公葬尺有什么神奇用途呢?”明月问道。   王婆婆望着明月说道:“有了郭公葬尺,你便可以练成至高无上的祝由巫术,这是千百年以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为师如今年事已高,中原祝由科将来就靠你来发扬光大了。”   明月吃了一惊,说道:“师父,我能行么?”   “当然可以,为师将全力以赴的传授祝由术于你,不久后,你就会远远超过了阴婆阳公荆太极他们了。关键是,你有着一颗善良和纯洁的心灵,这是他们和为师都缺少的。”王婆婆说道。   “师父,明月知道您的心地就非常的善良。”明月诚恳的说道。   王婆婆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明月,你还不知道,师父当年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魔头,有许多江湖中人枉死在为师手下,这也是古仙至死也未能娶我的缘故了。”   “嘭嘭”传来了敲门声。   明月拉开了房门,门口站着吴楚山人。   “时间不早了,你们不吃早饭了么?寒生他们几个都已经早早的去县城赶集了。”山人询问着。   王婆婆笑道:“昨晚我们相聊甚欢,都忘记时间了。”   灶间,吴楚山人已将饭菜摆在了桌子上。   “山人叔叔,我听师太师父说,你们在灵谷洞前面曾经遇到过黄建国是么?”明月睁大了眼睛问道。   “哦,你说的是黄乾穗那个混蛋儿子吧,是见过的。”吴楚山人愣了愣,回答道。   明月红着脸,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问道:“山人叔叔可以告诉明月当时的情况么?”   吴楚山人于是将那天夜里埋葬黄老爷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最后气愤的说道:“黄建国这个小子薄情寡义,为了自己的前途事业,竟然活葬其最疼他的祖父,真的是连禽兽都不如。”   明月面色苍白,身子站立不稳,王婆婆紧忙将她扶住,对吴楚山人说道:“我先扶明月回房休息一下。”说罢,搀扶着明月径自回去了房间。   吴楚山人叹了口气,摇摇头。   中午时分,朱医生从镇上回来了,吴楚山人来到了院子里。   “怎么样?房钱付了么?”吴楚山人问道。   朱医生点点头:“孟祝祺不在镇里,我找到了镇革委会的财务室,他们给算了一下,房屋的总价用了7万多,我已经结清了,拿回来了一张收条,这下好了,咱们再也不欠债了,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嗯,我们可以着手布置新房了。”吴楚山人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这时,大门口传来了汽车喇叭声,兰儿被一伙穿着上白下蓝制服的民警押下了车。   “我们是县公安局的,奉命前来搜查台湾特务朱寒生的家,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为首的中年警察满脸横肉,语气蛮横。   朱医生吓了一跳,赶忙走上前,陪着笑脸道:“民警同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寒生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是特务呢?”   “你是谁?”那民警喝问道。   朱医生说道:“我是朱寒生的父亲,这位是我的亲家。”   “爹爹……”兰儿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哭出声来,扑到了吴楚山人的怀里。   “你们几个原地别动,”那民警一挥手,吩咐其他警察道,“你们开始挨个房间进行搜查,注意搜集文字方面的证据,做好登记。”   “是,雷股长。”呼啦一下,民警们应声开始了工作。   一脸横肉的雷科长上下打量着朱医生,嘿嘿说道:“你们如果是地道的老表,怎么能盖得起这么漂亮的房子?你看看这个村庄,其他人家还都是土坯房,你们哪儿来的钱?”   朱医生坦然道:“几个月以前,我们家也是三间土坯房,南山镇孟主任把我的房子烧了,这是补偿给我们的,您去问问孟主任好了。”   雷科长笑将起来,说道:“三间土坯房,能赔给你这么好的房子和院子?你当我白痴?”   就在这时,两个民警猛地推开了王婆婆和明月住的房门。 第一百九十章   明月躺在了床上,眼睛红肿,她无法理解自己心中一直牵挂着的男人竟然会如此狠心的对黄老爷子下手,活活的埋葬在了太极阴晕里,那黄老爷子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对明月就像亲爷爷一般的呵护。   王婆婆拉着明月的纤手,陪伴和安慰着她。   “起来,起来,统统都站到外面去,我们要搜查这个房间。”民警大声命令道。   “出去。”王婆婆没有转身,只是轻轻的说道。   “你说什么?”那警察没听清楚。   “我说,你给我出去!”王婆婆脸色沉了下来。   “什么!你这老太婆,一定是有问题。”警察火了,大踏步的走上前来。   王婆婆对明月说道:“明月,你且看好了,祝由神功共有一十八式,现在是第一式‘鬼打墙’。”说罢嘴唇不停的翕动着,口中念念有词,但是并未发出声音来,双手立掌,沿水平方向在胸前来回的运动着。   那警察走近距离木床两三米的地方,突然感觉到面前挡着一面无形的墙,竟然走不过去……   那民警大惊失色,遂用力想朝前突破,但是根本无从着力,仍然走过不去,霎时间,身上的冷汗立马流了下来。   “见鬼,这老太婆会使妖法?”他惊讶至极,嘴里并叨咕着。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妖法,你马列咋学的?”另外那名警察嘲笑着,随即走了过来。不过,话还未落音,马上就感觉到不对了,面前的空气仿佛形成了一层阻隔,软绵绵的,迈出去的腿又被弹了回来,再用力,结果弹力更大。   两人面面相觑,“唰”的一声,同时掏出了五一式手枪……   “祝由十八式第二式,‘移花接木’。”王婆婆双掌交叉于胸前,嘴里面仍旧默默的念着祝由巫咒。   两名警察手枪的枪口不约而同的指向了对方……   “你在干什么?”前面的警察问愠道。   “你又在干什么?干嘛枪口对着我?”后面的警察怒道。   “我也不知道哇。”头先的那位惊恐的叫喊了起来。   声音传到了院子里,雷股长觉察着这屋子里有点不对劲儿,于是走过来大声呵斥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紧接着,他惊愕的望见自己的两名属下正握着手枪,表情十分的诡异,乌黑的枪口一起瞄向了他……   房间内,王婆婆双臂平伸,向空中画了两个半圆圈,口中说道:“看好了,祝由第三式,行尸走肉。”随即转过身来,嘴里依旧咏诵着祝由巫咒,左右手无名指探出,指向了门口的警察们。   明月此刻惊奇的发现,那两名警察竟然以枪威逼着他们的头儿向院子大门口方向走去。   “喂,你们干什么呢?收工啦?”正在朱医生房间里折腾的另两名民警听到动静后,探出头来问道。   持枪的警察面目呆板,恍若不闻,押着雷股长退到了大门外。   出事了,房内的最后两名警察意识到有了问题,急忙跑出来看究竟,门外的一人蓦地枪口转过来,将他俩也逼住了,押着他们鱼贯的坐上了汽车,马达轰鸣着,沿着来的道路向城里面驶去了。   “师父,这简直太神奇了!”明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王婆婆。   王婆婆微笑道:“明月,祝由巫术在民间流传的都是些不上路子的东西,中原祝由术最高深的就是祝由十八式,也称‘郭公十八式’,将祝由巫咒加载在施术者的强大生物磁场上传播出去,达到在一定的时间和距离的范围内,影响和控制人的思维。像第一式的‘鬼打墙’,主要是影响对方的小脑运动神经,使其手脚均无法再前进一步,仿佛前面有堵墙一般。第二式‘移花接木’,是控制对方的方向感,他两人的枪口互相指着,但每个人的意识感觉上却不是这个方向,还以为是对准着我们。第三式‘行尸走肉’,可以暂时性阻断大脑中的逻辑思维,丧失分辨能力,按照施术者的意念做事。”   “哦,所以师父就让他们回去了。”明月道。   “也只能这样做,否则将来会给朱医生惹来麻烦的。”王婆婆说道。   “师父,师姐阴婆和阳公荆太极师兄他们也会‘郭公十八式’么?”明月问道。   王婆婆爱怜的看着明月,说道:“他们根本不知道有‘郭公十八式’的存在,为师从来没有对他们讲过。”   明月心下感动,紧紧的拉住了师父王婆婆的手。   王婆婆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明月,这高深的十八式,师父也只得会五式,历代祝由门中人均没有超过这五式的,而无论其如何的聪明绝顶,都是一样,但是你却可以做到了,师父希望你能成为1400多年以来的郭公第二。”   “是因为有了‘郭公葬尺’么?”明月问道。   “嗯,师父行将就木之前遇见了你,同时葬尺重出江湖,这都是天意啊。为师会尽快带你返回鄱阳湖山谷练功,少则一两年,多则十年八年,你当可练成全部的‘郭公十八式’了。”王婆婆说道。   “师父,即使练成了这祝由神功,可是用它来做什么呢?”明月迷茫的问道。   “这……师父倒是没想过,纵观人世间多有不平,恶人当道,苍生受苦,想那寒生能够以医治人,悬壶济世,你就可以抑恶扬善,惩治坏人。”王婆婆想了想回答道。   明月仍旧是一脸的迷茫,幽幽道:“世间有法院和公安局,还有那么些政府官员,我又能做什么呢?”   王婆婆慈爱的说道:“你还小,过些年就会明白了。”   朱医生、吴楚山人和兰儿惊异的走进了屋里。   “王婆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些警察好像起内讧了。”朱医生问道。   王婆婆笑了笑,说道:“谁让他们自讨苦吃来着。”   吴楚山人沉思着,试探的问王婆婆说:“莫不是中了祝由术?”   王婆婆微笑不答。   朱医生望望山人,又看看王婆婆,疑惑着说道:“祝由术?那可是失传已久的中医偏门,婆婆会此道门么?”   王婆婆点点头,表示默认了,然后说道:“这些警察来搜查什么?”   吴楚山人叹道:“寒生出事了,政府说他是台湾国民党特务,已经抓起来关在了拘留所,这些警察是押着兰儿来抄家的。”   “他们简直是胡说八道嘛。”朱医生愤怒的叫道。   王婆婆沉思着:“此事儿颇有蹊跷。”   吴楚山人点头说道:“寒生目前已被拘押,我们得设法营救,我猜测这事儿可能与孟家有关,另外寒生他们带着的那张巨额汇票是条导火线。”   王婆婆问道:“孟家是什么人?”   吴楚山人解释道:“孟祝祺是南山镇的革委会主任,他的儿子自幼失去了两个蛋蛋,叫孟红兵,这对父子可不是善良之辈,他们曾经谋杀了一个叫沈菜花的女人,甚至还纵火烧了朱医生家的房子。后来寒生给孟红兵移植了两个猪的睾丸,随后他的精神就变态成了公猪的思维,最近听说还强奸了数头母猪,影响极坏。朱彪回来后替沈菜花报仇,县太爷黄乾穗,也就是黄建国的父亲,还有孟家父子,他们三个男人的那点东西都被打残了,朱彪也伤重身亡。我想,他们肯定是在报复寒生,动用了政府专政机器,进行栽赃陷害。”   王婆婆听罢忍俊不已,说道:“这个顽皮的小寒生干得好,竟能想出这样的妙法惩治恶人,真是令人捧腹。”   吴楚山人沉吟着说道:“话虽如此,但是这样一来便与地方恶势力结下了仇,我看这次他们不把寒生置于死地是不会罢休的。现在面临的难题是,以我们的武功救出寒生容易,可是以后又如何在婺源境内安居呢?总不能让寒生和兰儿一生都在逃亡之中。”   王婆婆点头称是,缓缓道:“祝由术虽然可以影响一时,却难以保证一世,看来惟有彻底铲除那几个恶人了。”   吴楚山人眉头紧蹙,最后说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务必找出一万全之策,我先去城里打探一番,把情况了解清楚再作定夺。”   王婆婆道:“知己知彼,也好,你放心去吧,兰儿这边有我来照顾着,绝对没有问题的。”   “那就拜托婆婆了。”吴楚山人说道,然后叮嘱了朱医生几句,返回房间准备。   房间里,荷香担心的望着丈夫。   吴楚山人拉着荷香的手,面色郑重的说道:“荷香,你和兰儿的命都是寒生救的,这孩子于咱家有恩,现在他有难了,我一定要竭尽全力的保护好他,这也是为了兰儿。”   “我知道。”荷香默默的抓起丈夫的手,轻轻的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两行热泪缓缓涌出。   吴楚山人走了,翻过了山头回首向南山村望去,荷香和兰儿仍旧默默的相偎着站立在家门口……   吴楚山人长吸了一口气,这世道,恶人不除,永远不会有安宁的日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   庐江县位于安徽省中部,北临巢湖,南近长江,背靠大别山余脉,自古就是皖北的“鱼米之乡”。   金牛镇地处庐江县西北,乃是一座千年古镇,又名安城,始建于三国时代,原系东吴境地,属西汝南郡,为著名抗日将领孙立人将军故里。   集镇东南,平地起峰,孤岭耸翠,钟灵毓秀,林木葱郁,四季常青,相传因曾有“金牛”裂土面世,因而得名曰“金牛山”。金牛山西南坡,树木森森,明初曾在此处建有南阳寺,兴隆于清朝,香火旺盛,晨钟暮鼓,梵音袅袅,可惜古刹毁于民国年间兵燹,现仅存残垣断壁。每当夕阳西下,落霞岚影,烟云绕树,登山西眺,云蒸霞蔚,落日溶金,铺撒长野,蔚成庐江八景之“金牛晚眺”。   这一日黄昏,暮色中的县城横街朝墓巷走来一对青年男女,站立在清冷的风中参偈周瑜墓,四周行人稀少。   周瑜墓建于东汉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至今已经1500多年了。墓地有封无表,平地起坟,以小车纹汉代大砖砌成,墓门向东,历经千年,冢塌亭倒,石栏毁灭无存。原来墓正面竖立有“吴名将周公瑾之墓”的石碑,碑面两侧刻有一幅对联,文曰‘君臣骨肉江东水,儿女英雄皖北坟’,文革期间,碑碎墓毁,仅留下衰草荒丘。   “科长,孙立人将军的祖籍就是这庐江啊。”李中尉感慨道。   黄科长面色凝重的说道:“档案里记载他的老家在20多公里外的金牛镇,县城只是他生活读书的地方,长江流域倒真是人杰地灵之所呢,可惜了一代名将,竟然谋反,最后恐怕还不如周公瑾,可以千古留芳呢。”   “那卢太官与孙立人将军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我们在台北也不曾发现髯翁道长与孙将军有过任何接触,科长怎么就那么肯定他们这次来庐江,就一定是与孙将军有关呢?”李中尉问道。   黄科长笑了笑,说道:“自从20年前孙立人被软禁了之后,他的一些部下始终心存不满,今年蒋公辞世,有部分将领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上峰要我们加强对其监控,然而在这个敏感时期,髯翁道长受雇潜来大陆庐江找一座几十年前的旧坟墓,本座不得不怀疑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与孙立人有关了。”   “嗯,科长说的还是满有道理的,他们估计今晚应该要到了吧?”李中尉钦佩的目光望着黄科长说道。   “我们去邮局再给广州站打个电话,看他们已经到哪儿了。”黄科长说道,他瞄着年轻丰满充满女性魅力的下属,想挽起她的胳膊,但是不行,在大陆这样做会引起路人注意的。唉,都已经是什么年代了,这里仍好像还是没开化似的。   吴道明一行当天傍晚来到了庐江,下榻在县政府招待所。他们使用的是卢太官提供的假证件,其中有广东省中国共产党史研究办公室的介绍信,每人还有一张附有照片的研究员工作证,在1975年的时候,大陆还没有实行身份证制度。   在他们乘坐的长途汽车里,一同下车的人流中还有两个讲广东口音,并不起眼儿的中年男子,他俩是军情局香港站大金牙在广州的属下,一路上跟踪过来的。县政府招待所大门对面街上有一家名叫“卫东”的小旅社,那两个人以采购员的身份住下来,旅社房间窗户正好面对招待所大门,便于监视。   晚饭后,黄科长和李中尉在卫东旅社的房间里与那两个人见了面,这是广州方面电话里告知的,那个年代通讯十分落后,还没有程控电话,长途电话都需要邮电局的总机接线员人工接驳。   那两个人一个姓罗,一个姓林,他们报告了途中的情况并等待着接受黄科长的命令,同时根据大金牙的指示,给黄科长带来了一只比利时勃朗宁7.65mm手枪,此枪在解放前流入中国较多,大陆称之为“枪牌”手枪,由于其小巧玲珑,文革期间散落民间较多。   “只有一只弹夹,七发子弹。”姓罗的那人说道。   “同志们,你们做的不错,在敌后工作是十分辛苦和危险的,党国一定会牢记你们并嘉奖的。你俩目前的任务是继续监视他们五个人的动向,有情况立刻用电话通知我,记得使用暗语。”黄科长吩咐着,并告诉了自己与李中尉住宿的旅馆房间的电话号码,要求他俩用脑子记下来,不得笔录。   明天他们一定会去金牛镇了,黄科长想。   回到自己住的那家旅馆,房间内,黄科长仔细检查了一遍那只勃朗宁手枪,他对李中尉说道:“你也检查一下武器,接下来的工作会越来越危险了。”   李中尉取下插在蓝色上衣口袋里的钢笔,轻轻的旋开外套管,里面出现一条拉机柄,笔挂是阻铁按钮,这是1940年德国生产制造,装备于台湾情报机关特工使用的钢笔毛瑟枪,主要特点是携带方便、不易被人注意,是一种防身,特别是用于暗杀的特型手枪,口径7.9毫米,杀伤为距离十米。   “我们会有生命危险么?”李中尉不无担心的问道。   “嗯,来到了敌占区,随时都有可能为党国捐躯。”黄科长说道。   李中尉轻轻叹了一口气,脱去外衣躺在了床铺上,拉上了被子,腊月里的皖北夜晚很冷。   黄科长熄了灯,脱下衣裤躺进了被子里。   黑暗中,听得李中尉幽幽说道:“可惜我今生还没有交过男友……”   黄科长思想斗争了许久,最后终于下了决心,轻轻的走到李中尉的床前,战战兢兢的钻进了她的被窝里……   李中尉犹豫而无力的推搡了两下,便不再动了……   县政府招待所。   吴道明和师太回房休息去了,髯翁道长和其助手阿雄来到了何五行的房间内。   髯翁道长坐在沙发上,眯起眼睛看着何五行,面色郑重的问道:“何大师,卢太官和我是多年的老友了,如今我们从台湾不辞辛苦,冒着风险的来到了庐江,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该透露我们此行要找的这个孙熙泽墓主究竟是什么人了吧?光绪甲午科举人,历任登州知府,登莱青胶道台,而且还在段祺瑞政府里做过事,嗯,他的尸骨为什么要起出来葬到江西婺源去呢?”   说罢锐利的目光射在了何五行的脸上。   “卢先生指示我到了庐江以后,在特定的场合下再告诉你,现在吴道明夫妇不在场,我可以说了,这个孙熙泽是孙立人将军的父亲。”何五行慢吞吞地说道。   “哦……”髯翁道长喉咙里咕噜一声,静听下文。   何五行看了看他俩,继续说道:“孙将军的情况想必二位都清楚吧?将军爱兵如子,抗击日寇战功卓勋,曾率部‘八.一三’上海抗战,领军远征缅甸,被誉为‘东方的隆美尔’,到台湾后为我国军陆军总司令,陆军二级上将。只因为非黄埔嫡系,便受到参谋总长周至柔、海军总司令桂永清、空军总司令王叔铭的倾轧,并遭到蒋公的怀疑。民国四十四年,将军被诬陷,说部下郭廷亮、江云锦等103人预谋在蒋公阅兵时发动兵谏,逼迫将军辞职,以‘纵容部属武装叛国、窝藏匪谍密谋犯上’的罪名,把将军软禁在了台中至今已有二十年了。”   髯翁长叹一声,道:“将军没有错,他反对蒋经国在军中建立政工制度,反对特务统治,反对蒋公反攻大陆不切实际的主张,并要求政府应当‘先将台湾搞好再说’,大家心里都明白,其实孙立人将军最要紧的是妨碍了蒋经国势力的扩张而已。唉,‘东方的隆美尔’最后落得了与隆美尔同样的下场。”   “所以,我们要以我们的力量让将军东山再起。”何五行眼中闪动着泪花道。   髯翁道长不解道:“我们?怎么可能呢?”   “可以,我们可以做到。”何五行握紧了拳头说道。   髯翁道长疑惑的目光望着何五行。   “道长可曾听闻‘太极阴晕’么?”何五行问道。   “当然,那是万年龙穴,风水圣地,不可望更不可及之所,想贫道有生之年是难以见到了。”髯翁道长叹息道。   何五行笑了笑,说道:“那也未必。”   髯翁道长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直视着何五行。   “元末朱元璋屯兵鄱阳湖,准备与陈友谅决战之际,军师刘伯温找到了太极阳晕,活葬朱元璋生母,破了陈友谅祖坟‘双凤朝阳’风水,以致朱元璋大败陈友谅,终成就一代开国皇帝,建立大明。太极晕秉天地精气造化,只要生,便就是一对,所以,还有一个从未使用过的‘太极阴晕’在世。”何五行神秘的说道。   “哦,原来太极阴晕就在江西婺源啊。”髯翁道长恍然大悟道。   “不错,就在江西婺源的某个地方。”何五行说道。   “具体在什么地方?那儿的山川形势如何?是否系黄山一脉?”髯翁道长迫不及待的连连发问道。   何五行耸耸肩,说道:“这个只有吴道明才知道了。”   “这么说,这个‘岭南第一风水师’倒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髯翁道长沉吟道。   “道长,卢太官特意交代我们,此事关系到孙将军的生死安危,我们万万不可泄露出去。”何五行叮咛道。   “这个自然,孙将军是国人的英雄,贫道绝不会做出危害到将军的事情来的。顺便问一句,孙将军知道我们这次的行动么?”髯翁道长说道。   “不,将军一点也不知情,这是卢太官和几位中国远征军的同仁私下里策划的,将军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同意,他不愿意因自己个人之事而让更多的人流血。”何五行摇头道。   “孙将军果然是大仁大义,我们为了将军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髯翁道长正色道。   “卢太官指示我们,将军生父的遗骨葬入太极阴晕以后,那个吴道明夫妇必须就地除去,以防后患。”何五行斩钉截铁的说道。   “此事交给贫道出手便是。”髯翁道长不无轻蔑的努努嘴道。   “道长,孙将军的故居就在庐江金牛镇的南麓,据说有百余间房屋,后来被逐渐拆除,余址现为金牛镇的一所中学,他的祖父孙炳炎于同治初年由舒城东乡迁来金牛山南,将军即出生于此。将军生父孙熙泽,人称‘孙二胡子’,其墓葬据说在大陆文革期间已经被毁,我们需要访查到当时的知情人士,找到孙老爷子的遗骨,然后偷偷的葬入太极阴晕。此事需速战速决,时间长了必然漏出马脚,那时我们可就回不去台湾了。”何五行说道。   髯翁道长点点头,思忖道:“大陆的情况我们都不熟悉,我看还是问一问吴道明的想法,看看此人有什么高见为好。”   何五行点头称是,道:“我去找他过来。”   不一会儿,吴道明跟着何五行走进了房间。   “吴先生,你对大陆情况比较了解,我们商议一下如何尽快的找到孙熙泽先生的墓葬,据说大陆前些年文革动乱的时期,墓葬已经被毁掉了,你看该如何着手进行呢?”何五行说道。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大陆文革期间,凡是前朝的文化都属于铲除之列,譬如古迹、庙宇包括墓葬等,孙立人将军是国民党高级将领,其先人的坟墓自然保存不下来,这是可以预料到的。我的想法是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以研究党史为名,察访当年的原住民,肯定有知情者,但是需要先与庐江县政府有关部门联系,取得许可,否则贸然下去会引起群众的怀疑,有可能被举报,我们经受不起审查,会很容易发觉是来自台湾的。”   大家点点头,这样风险太大了。   “二是以风水理论推演出墓葬的所在大致区域,根据山形地貌水口气场方位,对照孙将军的一生命运,算出墓葬的具体位置,此法比较隐秘。”吴道明说道。   “哈哈,这主意很好,我们有岭南第一风水师,有台湾国宝级地理堪与大师,还有区区贫道,大家可以一较高低,看看究竟谁更技高一筹,找到孙熙泽的墓葬。”髯翁道长呵呵笑道。   “如此甚好,明日我们启程前往金牛镇。”何五行说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金牛山下走来一行人,走走停停,尽管这个季节里游客很少来此间,但是却也无人在意,这几名游客模样的人正是髯翁道长他们。   髯翁道长向西北方远眺,但见极目之处峰峦叠翠,浩浩荡荡,丘陵起伏,连绵而不绝,不由得赞叹道:“好个大别山,纵贯三省,两分江淮,气势真是不同凡响啊。”   吴道明点点头并介绍道:“大别山属秦岭一脉,处鄂豫皖三省交界,长江与淮河水系的分水岭,基本偏南北走向,这里已是大别山余脉,为低山丘陵地带,很难找到好一些的穴位。”   “吴先生,你感觉孙熙泽的坟墓可能在哪个方向呢?”髯翁道长发问道。   吴道明淡淡一笑,说道:“有关孙将军本人的情况,谁能大致介绍一下?”   何五行答道:“孙立人将军出生于1900年12月8日,三兄弟位居其二,其父孙熙泽殁于民国二十一年。将军早年就学于北京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后官费赴美国留学,就读于印第安纳州普渡大学,嗣后,入弗吉尼亚西点军校,和美国著名将领乔治.马歇尔、艾森豪威尔、史迪威为先后期的同学。民国十七年学成回国,经宋子文介绍入陆海空军总司令部侍卫总队任副总队长。七七事变后,将军率一个团参加淞沪抗战,负伤13处,有一块弹片至今仍未取出。1942年春,中国远征军组成,将军率新38师赴缅甸抗击日军,1944年任新一军军长。三年远征,战功累累,为我中国军队第一勇将。1950年为台湾陆军总司令兼保安总司令,二级陆军上将。   孙将军刚直不阿,性情坦率直爽,譬如他经常说,‘我不管什么党不党,一个军人能为国家为民族尽一份力量,就是这样的。’1941年‘皖南事变’以后,党国中央曾严令各部队彻底清查共产党人,将军对此无动于衷,这也是埋下了日后遭致陷害的伏笔。1955年6月,将军因属下郭廷亮预谋对蒋总统发动兵谏而被解职,软禁于台中,至今已二十年矣。”   “孙将军的事迹的确感人,不过他今年已经七十五岁了,即使找到其先人骨殖,葬入太极阴晕,要完全发起来也是十年之后了,届时将军八十五岁,已垂垂老矣。”吴道明面露疑惑的说。   何五行坦然道:“卢太官的意思是借助太极阴晕的力量,使将军早日平反获释,并降福其后人,别无他意。”   “原来如此,吴某明白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工作了。”吴道明说道。   髯翁道长一指西北方,口中言道:“你们看,前方松林背后有一山凹,后靠老祖少祖以及祖山皆有形,前面一条小河自左向右环抱有情,水口紧,平阳开阔,以此金牛山为照山,应是上上之选,必藏有佳穴。”   何五行观察了一下,赞许道:“道长果然目光独到,但观那后靠祖山百仞峭壁,峥嵘毕现,当是出武将之风水之处啊。”   髯翁道长满意的对何五行点点头,手指不住的捋着黑色山羊胡须,不无自豪的说道:“风水嘛,寻龙点穴者,谓能藏风纳气之穴场最为可贵,但风性飘摇,气若乘风,则气即随而游散,水性收敛,气若遇水,则能凝结聚止。因此《葬书》曰,‘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风阳水阴,贵在藏风聚气。”   何五行摇晃着脑袋补充道:“凡流水来到穴前必须绕抱左右而去方为有情,但此处流水刚至山凹前便转弯离去未有回头,乃‘反跳水’是也,《水龙语类》中记载,‘反背水,形如反弓,一名反跳水,此水漏泄堂气,无情之水也’。孙将军晚年受这反跳水之拖累,故有此劫难。”   髯翁道长自得的望着吴道明开腔道:“吴先生,贫道的推断,你认为如何呀?”   吴道明此刻正盯着金牛山思索着,眉头紧蹙,师太轻轻的拽了他一下。   吴道明醒悟过来,摇头说道:“吴某认为不然,《雪心赋》曾道,‘水缠过穴而反跳,一文不值。’那里风水乃为不吉,孙将军先人的墓葬决然不会在那儿。想那孙熙泽非同一般人物,文商皆通,择穴定会寻找后人富贵之所,而厌兵杀,所以我不认为墓葬会是在那山凹之中。”   髯翁道长受到如此抢白,登时面色十分难看,愠道:“那以吴先生高见,应该是在哪儿呢?”   吴道明说道:“一坟二宅三八字四积阴德五读书,相阴宅讲究灵活变通,人一生的命运变化,阴宅只是一个方面,阳宅对其身体的影响,生辰八字的造化,祖上行善积德和个人知书豁达均是构成命运起伏的重要因素。”   何五行笑笑,说道:“吴先生,道理就不用多讲了,你只需说出将军先人的墓葬所在。”   髯翁道长在一旁以蔑视的目光瞄着吴道明。   “孙熙泽的坟墓就在我们脚下。”吴道明说道。   何五行与髯翁道长环顾左右,面上俱是疑惑不解的神态。   “你们看,此金牛山平地突起如伏牛状,山腹内收,左右护砂环抱,穴山左侧青龙并非休眠之状,而是高昂起头,桀骜不驯,形踞不肯降服,回头斜视,呈分庭抗礼之态,是为嫉主之象。《葬经》云,‘故虎蹲为之衔尸,龙踞为之嫉主’。况拔地而起,无平缓山麓,无支脉扶持称为‘苍龙无足’,子孙有灭族之虞。孙将军乃为不世豪杰,桀骜不驯,中年于远征军中便已抗命杜聿明,后又与蒋家父子分庭抗礼,皆因此青龙昂首之故,然而苍龙无足则导致祸起萧墙。”吴道明侃侃道来。   “既如此,便请你指出穴在何处。”何五行说道。   “跟我来。”吴道明抢先而行朝金牛山上而行,山不高,大约100余米,众人皆是身怀武功之人,须臾便已登上了山顶。   吴道明手指着西北方向说道:“此地支龙潜于地下,像波浪一般,亦如奔跑的骏马,来时如奔驰状,势不可挡,停止时则像尸般,了无生气,说明墓主的后人必如驿马不停的运动着方大贵大吉,一旦停滞下来便主凶解,孙将军驰骋沙场为吉,在台湾偏安一隅为凶。”   何五行与髯翁道长面面相觑,做不得声。   “还有,面向东南的那块地,穴形如锄,前后三分,中间突兀,预示着墓主三个男丁后人,以老二为尊,其寿最长。”吴道明解释道。   “吴先生说的不错,将军的哥哥早年死于日本,弟弟文革期间受迫害而亡,请问先生可还有什么佐证么?”何五行不由得肃然起敬了。   吴道明眼瞅着师太,师太的目光中充满了钦佩与温存。   “这很简单,看见青龙砂背部嵌着的那块硕大的青黑色片石了吧?将军的后背紧靠脊椎左侧有一块弹片应该还在。”吴道明说道,其面对着师太的眼神里满是自得之色。   “将军未能取出的第十三块弹片正是在背部,从左侧斜着插入了脊椎里,因此无法手术取出。”何五行惊愕的说道。   “炸掉那块片石,将军便可手术了。”吴道明微笑着说道。   师太突然道:“有人来了。”   山背后的树林里传来了“咔咔”的砍柴声,众人凭息静听,林中斧斫声里,夹杂着一丝低沉悲壮的歌吟:   “吾?欲??,精????欺罔,   矢志救?亡,猛士力能守四方,   不怕刀和?,誓把?人降,   ?上死?,效命疆?,才算好?郎。   第一?要?,筋骨?如百??,   暑雨?怨?,寒冬不畏冰雪霜,   ?苦是?常,?咽芘?糠,   ?薪何妨,?亦能?,??勾?王。   道德要提倡,??廉?四??,   ??我??,百姓脂膏公家?,   步步自提防,?????,   ?官榜?,???章,?刻不可忘。   大任一身?,?仁於?亦不?,   七尺何昂昂,常?天??心上,   ???必?,?民民自康,   ?民保障,???梁,即?本?先。”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奇怪,这是中国远征军新一军军歌,也是新38师的师歌,囚禁家中的将军经常小声的吟唱,我遇见过好几次,今天,想不到竟然会在大陆敌占区里听到。”何五行惊异之极的说道。   “我们去看看。”髯翁道长说着率先朝那片松树林而行,大家也都紧跟了上去。   远处的河岸堤坝上坐着一对游客情侣,女的依偎在对方怀里,那男青年手里握着一个袖珍高倍望远镜,正在观察着山上的动静。   “科长,那座坟墓就在此处么?”李中尉嗲声问道,自从昨晚上的事儿之后,两人已经如胶似漆了,尽管她知道黄科长是有妻室之人。   “嗯,从他们指指点点上来看,那座坟墓应该就在这座金牛山上,他们现在朝山后走去了。”黄科长一面从望远镜中盯着他们的身影,一面说道。   “我们要跟上去么?”李中尉问道。   “不行,那样就暴露了。”黄科长说道。   “那我们……”李中尉眼光朦胧起来,丰满的胸部起伏不定。   “我们可以等……”黄科长放下望远镜,双手搂紧了李中尉,嘴唇轻轻的贴了上去。   山后的树林里,砍柴人疑惑的望着这几位外乡人。   这是一个五六十岁的本地装束的老汉,手里握着一把柴刀,面色黝黑,衣襟上油光铮亮。   “老乡,你的歌唱的很好听嘛,是支什么曲子啊?”何五行问道。   “你们是谁?”老汉警觉的问道。   “我们是游客,正在金牛山上游览,循着歌声走下来的。”何五行笑笑。   “哦,没什么,桐城小调而已。”老汉说道,弯下身开始用绳索捆柴。   髯翁道长突然说道:“老乡,新38师师歌可不是什么地方小调啊。”   老汉大惊失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面现惊恐之色。   “老乡别怕,我们不是政府方面的人。”吴道明深知百姓内心恐惧之源,忙安慰道。   “那你们是……”老汉疑惑道,紧张的神情略微舒缓了点。   “我们是孙立人将军的朋友。”何五行缓缓说道。   老汉楞住了,痴痴的看着他们,半晌没有搭腔。   “老乡,你是中国远征军的吧?”吴道明试探着问道。   许久,老汉终于点了下头。   何五行趁机问道:“你是新38师的?”   老汉慢吞吞的说:“新38师2团2营步兵连士兵孙大牛。”   “你也姓孙?那你和孙立人将军是同族么?”吴道明问道。   “军长是我远房叔叔。”老汉脸上隐约露出一丝自豪的神色。   “听说你们曾经消灭了日本九州米久留师团?可以给我们讲讲吗?”何五行以钦佩的口吻说道,他是十分精明之人,知道如何投其所好套近乎。   孙大牛的脸上浮现出来些许微笑,接过阿雄递过来的一支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喷出了一个大大的眼圈儿。   “你们也知道‘米久留师团’?那可是小日本最精锐的部队了,全部由北九州矿工组成,作战凶猛,纪律也严明。‘七.七芦沟桥事变’就是这个师团发动的,南京大屠杀也是他们干的。在一九四二年的新加坡,米久留师团三万日军俘获八万英军,震动世界,那叫不可一世。不过遇到我们孙将军他们就算是彻底玩完了,我们新38师是咱中国人的复仇之师,清一色的美式装备,我们步兵也全都是汤姆逊冲锋枪,手指一勾,子弹像撒豆子似的,日本人的三八大盖哪儿行?但是,小日本也聪明着呢,在我们重走野人山的时候,他们在加拉苏高地包围了我们先遣部队2营,仗着人多,等我们炮弹、子弹都打完,粮食没了才他妈的全线大举进攻。”孙大牛生动的讲述着,到了得意之处,吐沫星子四溅。   “那岂不很危险了?”师太急切的说道。   孙大牛摆摆手道:“不打紧,美国人给我们空投了弹药、罐头、药品和水,还有刮脸刀、睡袋、衬裤、香槟、手摇留声机和唱片,都是英文的,咱也听不懂,最可笑的是,美军飞行员还幽默的投下来一麻袋光屁股的女人照片,搞的大家都没心思打仗了……”说到这儿,他的脸上竟留露出如孩子般天真腼腆的笑容。   “听说孙将军下令处决了日军战俘?”吴道明问道。   “嗯,战斗结束后,师部的参谋军官向孙将军请示怎么处理被俘获的日本军人,将军厌恶地命令,‘这些狗杂种!你去审一下,凡是到过中国的,一律就地枪毙,今后都照这样办。’米久留师团曾在中国烧杀奸掠,单南京一地就杀害了咱30多万老百姓,每个人手上都沾有中国人的鲜血。因此,后来各部队干脆连审问也取消了,凡是抓到日本人,一律就地枪决,或者按照咱中国刑罚砍头,以牙还牙,为老百姓报了仇。从这往后,新三十八师杀戒大开,至战争结束,没有日本俘虏能活着逃过我们这支复仇之师的惩罚。”孙大牛慷慨激昂的说着,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金戈铁马的沙场上。   “阿弥陀佛……战争太残酷了。”师太在一旁喃喃道。   这时,老汉孙大牛突然间惊觉起来,疑惑的说道:“你们是孙将军的朋友?那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何五行坦诚相告道:“孙先生,不瞒你说,我们是从台湾来的。”   “啊!”孙大牛禁不住惊呼起来,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是台湾特务?不,我是说,你们是……”   何五行笑笑,道:“不要紧,我们就是来自台湾,前些日子,我在台中还见到了孙立人将军,他一直惦念着庐江老家呢。”   “还有他父亲孙熙泽的墓地。”髯翁道长补充说道。   “哦,”老汉提着的心落了地,缓缓说道,“军长的弟弟前些年死了,他家的一百多间房子早都分给了村民,还剩下十来间做中学校,孙老爷子的坟被铲平了,尸骨还在,我一直偷偷看着呢,你们回去可以要军长放心好了,有我孙大牛在,我一定保护好他家的祖坟。”   “孙老爷子的坟在哪儿?你带我们去看一看,拍张照片带回给将军。”何五行劝诱道。   孙大牛想了想,最后说道:“那好吧,你们跟我来。”   老汉背起柴,沿着山路绕到了金牛山前。   “诺,就是在这儿,原来有很大的石碑,但都被老百姓砸烂掉了。”孙大牛手指着山凹处的一块平地说道。   那里正是吴道明先前推测的坟墓所在之地。   事实证明了岭南第一风水师,其道行确实要高出髯翁道长与何五行许多,此刻的髯翁道长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青。   师太自豪的微笑着。   何五行掏出一架蔡司单镜头反光相机,对好了光圈速度和焦距,一连拍了好几张。   “孙先生,我们准备将孙老爷子的遗骨带回去台湾,43年了,将军想将父亲的遗骨安葬在他的身边,以便设祀祭奠,早晚奉香,你可以帮我们么?”何五行放下相机,试探着问道。   “这个……”孙大牛犹豫了,面对这样一帮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放心不下,于是嗫嚅道,“这个,我不能答应你们,除非是将军本人……”   髯翁道长不耐烦的说道:“我们自己……”   何五行伸手阻止了道长继续说下去,他和颜悦色的对孙大牛说道:“孙先生,你是将军的同族,又是中国远征军的士兵,我们不会让你为难的,既然已经来到了金牛镇,不妨到你的家里坐一坐,不知道方不方便呢?”   孙大牛见如此说,忙道:“方便,我是一个人过,有两间破草房。”   何五行使了个眼色,髯翁道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不再说什么,大家跟着孙大牛奔金牛山南面的小村庄走去。   河坝上,黄科长看见了这一行人走向了不远的村庄,也没有动地方,只是用望远镜继续观察着。   这是两间破草房,孤零零的座落在小村庄的北头,屋里面空空荡荡,一贫如洗,何五行眼光瞥见了立在土墙脚上的锄头和铁锨。   “你的家人呢?”师太问孙大牛。   “我是光棍一条,娶不上老婆,都因为成份是历史反革命的缘故。”孙大牛叹息道。   “你不是抗日的中国远征军人么?”师太不解的接着问道。   “那也是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啊,所以抬不起头来,这些年,就是这样过来的。”孙大牛一脸苦相的解释道。   “我烧点茶给你们喝。”孙大牛准备生火烧水。   “不必了,孙先生,你是新38师的抗日军人,我代表孙立人将军发给你点慰问金,喏,你可以拿去,”何五行手里面拿着一叠约有两三千块的人民币,说道,“不过你一定要同意我们开棺,取出孙熙泽的遗骨带回台湾去交给将军,这样你看如何?”   髯翁道长已经站在了孙大牛的身后。   孙大牛看了看那一摞子钞票,那可是一笔巨款,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军长亲自下令,谁也不能碰孙家的祖坟。”   “真的不行?”何五行晃动着手里的钞票。   “不行。”孙大牛语气坚决,没有余地。   何五行眼睛抬起,望着髯翁道长。   髯翁道长明白,手起掌落,轻轻按在了孙大牛的天灵盖上,发出“噗”的一声响。   吴道明和师太大吃一惊,想出手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孙大牛脸上流露出一种疑惑不解的神情,双耳、双眼以及鼻孔和嘴角都缓缓渗出血来……   髯翁道长轻轻抽回手掌,孙大牛的尸身扑倒在灶坑前,睁着茫然的眼睛,呆望着众人。   “你这是干什么!”师太怒瞪双目,直视髯翁道长。   髯翁道长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道:“他妨碍了我们的计划。”   吴道明不满的说道:“那也没必要杀死他啊,点了穴道也就可以了嘛。”   何五行嘿嘿道:“好了,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既然出了命案,我们需要马上动手起坟开棺,今天必须得离开庐江。”   吴道明摇摇头,伸手合上了孙大牛的双眼,站起来到师太的身旁,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胳膊,安慰着师妹。   何五行抓起孙大牛的尸体放在了屋内的床上,然后拉过满是油腻破旧露着棉絮的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髯翁道长和阿雄拿起锄头铁锨,头里前行,何五行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也快步出门。   “师妹,走吧。”吴道明叹道。   “道兄,这帮人心术不正,而且手段歹毒,我们还是离开吧。”师太忧心忡忡的说道。   吴道明沉吟道:“嗯,到了江西见机行事。” 第一百九十四章   寒生和刘今墨及老祖被警察从婺源县中国银行带出来往县公安局的路上,街道一侧的铺子前面站着一个人,远远的望见这一幕,感到有些困惑不解,于是他赶紧买好了东西,匆匆的返回到了巷子里的一家小旅社。   他进了房间后,轻轻把门带上,说道:“师父,我方才在街上看见了寒生和刘今墨,还有……”   “说嘛,怎么吞吞吐吐的。”阳公不满意的嘟囔着。   “还有老祖。”乾老大瞄了一眼正盘腿坐在床上的老阴婆,小声说道。   老阴婆听闻眼睛一翻,阴阳怪气的尖声对阳公说道:“老祖?是你那个老相好的吗?”   阳公面露尴尬之色,对钱老大说道:“他们在干嘛?”   “公安局的人把他们从银行里抓走了。”乾老大描述了当时见到的情况。   “不行,七天时限已至,我的‘郭公葬尺’还未取回,我得去把寒生救出来。”老阴婆双腿一伸,从床上下了地。   “师妹,此事颇有些蹊跷,先别忙,你俩且看好孩子,我出去打探一下虚实。”阳公心事重重的说道。   两个婴儿身上缚住的绷带已于昨晚解开了,乾老大还为他俩洗了澡,至于两个孩子的身体状况,看不出有什么改善,那皱皮女婴倒还能喝些牛奶,只是沈才华躺在角落里不吃不喝也不动,身体明显的消瘦了下去,两只黑黑的瞳孔里已经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阳公心中也是想要尽快的见到寒生,他对葬尺并无兴趣,只想问寒生,自己同老祖的孩子究竟应该怎样调治。   他走到了大街上,回头望了望,然后闪身走进了邮电局。   电话听筒里终于传来了京城里那个熟悉的声音,阳公简要而迅速的汇报了情况。   “你是说今天刘今墨被抓进了婺源县的公安局?”那人说道。   “是的,我考虑在今天夜里潜入公安局,杀死刘今墨。”阳公回答道。   那人沉思了片刻,说道:“不,婺源县的革委会主任黄乾穗遭人暗算了,你马上去找到他,并负责保护他的安全,暂时你要听从他的命令,明白了吗?至于刘今墨,既然已经进了公安局,就没有机会活着出去了,我会安排的。”   电话听筒里“喀嚓”一声挂断了,响起了忙音。   阳公打听到了确实的消息后,便径直来到了县人民医院住院部。   病房内,黄乾穗正与孟祝祺交谈着什么,见到阳公推门进来便是一愣。那孟祝祺一眼认出此人便是一个月前,自己送信去在小旅时见到的那个收信人,于是俯在姐夫耳边说了几句。   黄乾穗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忙起身握住了杨公的手,说道:“我是黄乾穗,他是我小舅子孟祝祺,你们见过面的,刚刚接到京城的电话,你就到了,太好了,就安排你住到我的家里,还有其他人么?”   阳公点点头,说道:“我们一共三个人。”   黄乾穗说道:“我们今天出院回家,祝祺,去叫荆院长来。”   孟祝祺应声出去了。   “我在此地听从您的吩咐,负责保护你的安全。”杨公说道   “具体的事情回家以后再说。”黄乾穗点头道。   门开了,荆太极走了进来,见到阳公大吃一惊道:“阳公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儿?”   阳公微微一笑,说道:“我和黄主任是旧相识,特意前来拜访。”   黄乾穗惊讶道:“你们认识?”   荆太极口中道:“他是我的师兄。”心中却想,旧相识?我才不信呢。   黄乾穗对荆太极说道:“荆院长,我们马上出院搬回家中住,小兵还继续留院治疗。”   “好吧,手续我来办。”荆太极答应道。   阳公跟随黄乾穗和孟祝祺来到了城中的那所深宅大院,阳公心中暗暗道好,住在这里既隐秘又舒适。   “黄主任,据说刘今墨与寒生他们被公安局抓了,你知道这回事么?”阳公问道。   “哦,寒生偷渡香港,公安部门怀疑他们在香港与台湾特务机关有接触,正在审查之中。”黄乾穗眨眨眼睛说道。   胡扯,鬼才相信呢,阳公心里想。   阳公回到小旅社,向老阴婆通报了情况,然后自己抱着皱皮女婴,乾老大抄起沈才华,大家一起来到了黄宅。   乾老大心道,这下好,进了虎穴了,前几天自己和朱彪曾经夜探这所豪宅,自己偷到了点钱和粮票,而朱彪却在这里丧了命,既然来了,便只好装聋作哑。   黄乾穗惊讶的看着两个婴儿,阳公介绍说皱皮女婴是他的女儿,黄乾穗和孟祝祺望望阳公,又瞅瞅满脸皱纹的女婴,更加合不拢嘴了。   “这个男婴是南山村朱彪的儿子。”乾老大试探着说道,观察着黄主任的反应。   “朱彪?”黄乾穗与孟祝祺面面相觑,疑惑道,“朱彪没有结过婚啊。”   其实孟祝祺曾经在朱医生家里见过小才华,不过记不清楚了,大凡婴儿长的都差不多,何况鬼婴生长的速度远远的超出正常的婴儿,现在看上去像是都已经有两岁大小了。   “千真万确,而且我们还见过他的老婆了呢。”乾老大笑着进一步说道。   “啊,他老婆?”黄乾穗望着自己的小舅子,孟祝祺断然的摇了摇头。   “叫沈菜花。”乾老大说道。   孟祝祺闻言脸色骤变,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说沈菜花!”   乾老大此人虽然非善良之辈,但关东人的豪爽劲儿还是有的,他觉得那朱彪尽管人不怎么样,但他在临死之际表现的还像个男子汉,因此心中颇有惺惺之感,此刻刺激孟祝祺一番却也解解气。   “不错,那沈菜花皮肤白白净净,模样俊俏,和朱彪两个卿卿我我,非常的般配。”乾老大添油加醋的描绘道。   孟祝祺紧张的望着黄乾穗,脸色胀成了紫红色。   黄乾穗目光警觉的盯着乾老大,缓缓说道:“你怎么会认识朱彪的?”   阳公此时搭腔道:“朱彪那小子我也认识,沈菜花也见过的,不过她是一具荫尸。”   “荫尸?”黄乾穗疑惑道。   阳公解释说道:“荫尸就是心怀怨气含冤而死,发生了尸变,喜咬人的脖子,很凶的呢。”   孟祝祺听到“含冤而死”这几个字,联想到那天夜里两个民兵在朱彪家外面被咬断颈部的血腥场面时,身上不由得哆嗦起来。   “好了,这些迷信的东西就不要讲了,那朱彪和沈菜花现在何处?”黄乾穗目光炯炯的问道。   乾老大摇了摇头,说道:“我和师父还是在一个月以前于湘西天门客栈里见到过的。”   阳公点头道:“嗯,他当时和寒生他们在一起,这个朱彪和黄主任有什么过节么?”   “啊,没什么,我们先用晚饭吧,时候已经不早了。”黄乾穗岔开话头说道。   众人来到了餐厅,已有人摆上了桌子,饭菜很是丰盛,还有一坛本地米酒。   “黄主任,师兄师姐,小弟特意带酒来为你们接风。”荆太极这时出现在餐厅门口,手里拎着两瓶贵州茅台酒。   阳公于老阴婆自香港偷渡回来,带着两个婴儿一连数日餐风露宿,今晚算是安心饱餐了一顿,他还不时的给皱皮女婴喂了些肉汁。   沈才华则被撂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小肚子瘪瘪的,望着那些大吃大喝的人,一股压抑了很久的怨气在逐渐的积聚起来。   荆太极瞧见了沈才华,感到胯下异常的不自在,将恶狠狠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心里面咬牙切齿的思忖着,一定要亲手宰了这小魔头。   “师姐,什么时候可以把他交给师弟来处置?”荆太极恨恨道。   “别急,等寒生交回那把尺子。”老阴婆尖声说道。   黄乾穗深沉的望着荆太极道:“荆院长是要……”   荆太极简单讲述了沈才华毁坏自己命根之事,黄乾穗听罢点点头,原来荆太极也是同病相怜之人。   “尽快处理掉,以绝后患。”他夹了块五花肉丢进了嘴里说道。   沈才华两只布满血丝、黑黑的瞳孔在静悄悄地伸缩着,一股无形的戾气笼罩了他的全身。   “妈妈。”他口中轻轻的在呼唤着…… 第一百九十五章   县公安局标志的面包车一路朝着县城方向疾驶,十多分钟以后突然间一个刹车,停在了路边上。   那两名民警惊讶的低头望着自己手中握着的手枪,诧异的说道:“咦,出了什么事情?干嘛掏枪出来呢?”   雷股长此刻惊魂稍定,立刻与另一名警察迅速的将枪缴了下来。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竟然持枪威胁我?从现在起,你们被停职了,接受组织上的审查。”雷股长怒气冲天的说道。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迷惑不解的说道:“我们怎么了?”   “继续开车,回到县局再说。”雷股长命令道。   回到了县局,雷股长气呼呼的带着那两名被缴械的警察来到了分管政保的张局长办公室。   张局长仔细的听完了雷股长的汇报,抬起头来问那两名垂头丧气民警道:“你们对这件事作如何解释?”   “我们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感觉到那房子里邪门得很,闹鬼,而且还有鬼打墙……”两个人语无伦次的说道。   “哼,亏你们还是共产党员,竟然迷信到了如此地步,从现在开始,你俩停职反省,并向局党委写出正式的书面报告,枪支暂扣,去吧。”张局长呵斥道。   “局长,要不要再重新派人去搜查?”雷股长请示道。   张局长晦涩的笑了笑,说道:“意思一下也就行了,朱寒生只不过是个普通农民,你看他那个傻头傻脑的样子,能会是蒋特?台湾情报机关又不是猪脑,发展他一个赤脚医生,能接触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况且这么大的一笔巨款,说是情报经费,谁相信,就一定是他妈的脑子进水了。”   雷股长没有说话,上头的事儿由上头去搞定,自己才不操那份儿心呢,于是静静的听候领导的下一步指示。   张局长说道:“唯一可疑的是朱寒生哪儿来的这样一笔巨款,把这一点搞清楚就什么都会明白了,别急,先回去休息,有些事情还是等等县委的指示,他们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   “是。”雷股长转身出去了。   嗯,这黄主任咬住朱寒生不知道有什么用意?管他呢,那几个人就在里面扔着去吧,我也要早点回去了,今晚县政府礼堂放映内部片子《追捕》,这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放映日本电影,据说内容是日本公安战线上的事情,老婆孩子早都等好了一起去看呢,张局长悠悠的想着。   夜幕时分,县公安局后院看守所里的民警将晚饭撂在了铁门内,便陆续下班回家,大家都拿到了《追捕》的电影票,兴高采烈的走了,只剩下传达室值班的两名警察,和后院走廊里那微弱的灯光。   老祖看了看撂在铁栅外面的晚饭,每人无非就是一碗稀饭锅巴糊糊和一条腌辣椒。   “唉,没有酒,想想天门山上的日子多好过啊。”老祖不住的叹息着。   “寒生,吃点稀饭吧。”刘今墨将碗端过来说道,关进号子里,手铐就已经解除了。   寒生若有所思的说道:“刘先生,这事情似乎有些说不通,看来是有人要栽赃陷害我,那么能是谁呢?”   “能够有能力做到这些,只有黄乾穗。”刘今墨沉思道。   “为什么?”寒生自言自语说。   “这样,我出去打听一下,这个破铁笼子奈何不了我刘今墨的,嘘,有人翻墙进来了。”刘今墨正说着,突然间警觉的竖起了手指。   院子里传来了轻微的物体落地的声音,须臾有脚步声悄悄地来到了铁栅前。   “寒生。”昏暗的灯光下,出现了吴楚山人的身影。   “山人叔叔!”寒生小声惊呼道。   “你们还好吧?今天公安局来南山村抄家了,我们这才知道出事了,我想这一定是黄乾穗和孟祝祺干的。”吴楚山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寒生不解的说道。   “嗯,我猜测还是因为孟红兵移植猪蛋蛋的事情引发的吧。”吴楚山人道。   “那个猪睾丸……”寒生脸一红,面色尴尬,但他已经顾不得自己,而是不放心的问道,“兰儿还好么?”   “兰儿还好,有王婆婆照顾着,你尽可放心。寒生啊,此事还不能和政府硬着对抗,你们今晚暂且先坚持一宿,我这就去打探一下情况,记住,以后千万做事不要得罪那些有权有势的小人了,你和兰儿的人生,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吴楚山人心情似乎格外的沉重。   寒生点点头,说道:“山人叔叔,我明白,你回去照顾兰儿吧,这里有刘先生和老祖相陪,你告诉爹爹和兰儿放心,不会有事的。另外阳公阴婆他俩今日有没有回来南山村?”   山人摇摇头,说道:“还不曾,怎么?”   寒生忧心忡忡的说道:“今日已经是第八天了,老阴婆以沈才华来要挟换郭公葬尺,王婆婆在等着他们的到来,好解救俩孩子。那鬼婴与老祖的女儿任督二脉相对互吸,交而阴阳互长,阴阳之海调和,但是任督之路乃人生死之途,七日后解开两个婴儿的绷带时,需以内力加以引导过三关才行。”   “哪三关?”老祖在身后急着说道。   “人之三关,可生可死,上玉枕、中肾脊、下尾闾,气过三关,方可骨藏髓、脉藏血、髓藏气、脑藏精,气血精髓,尽升泥丸。”寒生解释道。   “哎呀,那万一没人给孩子过这三关,会有危险么?”老祖更加着急了。   寒生摇摇头,说道:“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二经阴阳壅塞,倍增其力,沈才华可能会更加嗜血成性,女婴性情也可能相随。”   老祖急得在地上直打转转,口中说道:“这天杀的阳公老阴婆怎么还没回来呢?”   寒生安慰道:“老祖,别急,还是有其他办法可以补救解决的。”   吴楚山人叮嘱了寒生几句,然后说道:“寒生我去了,相信我,事情一定会很快解决的。”   吴楚山人悄悄退出,纵身跃上墙头,一路奔黄家深宅而去。   皱皮女婴喂食了不少的牛奶,小腹逐渐的鼓胀了起来,阳公年逾古稀,竟然有了后代,自是对其爱不释手,无奈七日已过,女婴身上的皱皮仍不见好转减少,心中不禁意兴阑珊。   老阴婆幸灾乐祸的看着他,说道:“这丫头像只小猕猴,长大是绝对嫁不出去的。”   “啪”的一声,皱皮女婴朝老阴婆催出一小口粘痰,落在了老阴婆面前的汤碗里,那痰的颜色青绿,飘浮在黄色的鸡蛋甩袖汤上格外的扎眼。   老阴婆大怒,口中骂道:“这个恶心的小怪物,竟然如此没大没小的。”   皱皮女婴讥讽的目光看着老阴婆,突然“哇”的一声,喝到腹中的牛奶全部吐了出来,溅了一桌子。   阳公顿显尴尬,一时间手忙脚乱。   黄乾穗瞧见眼里,立时一阵反胃,食欲全无,于是对孟祝祺摆手说道:“祝祺,我看两个婴儿都困了,你先送他们回房休息。”   孟祝祺应声接过皱皮女婴,抱在了怀里,然后一手从凳子上抄起沈才华夹着出了餐厅,朝后院西厢客房走去,阳公被安排在那儿住,紧靠正房,以便保护黄乾穗。   进来房间,沈才华被狠狠地抛在了床上。   “好你个朱彪的儿子,看我如何来收拾你!”孟祝祺骂骂咧咧的不住口。   这时,一道黑影翻过院墙落在了后院里,听到孟祝祺的叫骂声音,便悄悄地摸了过来。   沈才华怒目直视着孟祝祺,黑黑的瞳孔在极速收缩调着焦距,嘴里伸出了小舌头不住的舔着干涸的嘴唇。   就在孟祝祺弯腰放下皱皮女婴的时候,饥饿难忍的沈才华骤然发难,“呼”的一下子从床上窜起,闪电般的咬住了孟祝祺的脖颈,利齿切入了颈动脉,温热的鲜血“吱吱”的吸进了沈才华的口中。   孟祝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夜空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夜行的吴楚山人闻听道声不好,于是一个箭步闪身进了屋内,眼前的血腥景象令他大吃了一惊。   孟祝祺站立在地上,面孔茫然的微笑着,沈才华扒在他的身体左侧肩头,牙齿咬住了他的脖子,正在不顾一切的吸食孟祝祺的动脉鲜血,红色的液体一滴滴沿着嘴角流下。而孟祝祺右侧的脖子处,挂着皱皮女婴,小手揪着孟祝祺的右耳朵,已经咬破了颈部的表皮,正在向深处噬啃着…… 第一百九十六章   孟祝祺突如其来的惨呼声传到了餐厅内。   “不好!”阳公大喝一声,双手一按,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飞跃过了餐桌,出门直扑向后院。   西厢房内亮着灯,两个婴儿正恶狠狠的扒在孟祝祺身上吸血,迎面便是沈才华,扭动着白白的小屁股,竭尽全力的在拉扯噬咬着孟祝祺的脖子。   阳公不及多想,张口“嗡”的凌空啐出一口粘痰,带着呼啸声直奔沈才华的后心而去……   阳公奉命保护黄乾穗,甫到便陡生差错,实在是太没面子了,所以一出手便使足了十成功力。   不好!吴楚山人暗道一声,单听这暗器锐利的破空之声便已知其力道非同小可,沈才华若是被击中则必死无疑,此刻为救婴儿已不容多想,刹那间纵身跃起,挡在了沈才华的面前,同时一把向暗器抓去……   不料杨公的独门痰功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吴楚山人竟然一手抓了个空,那口粘痰已然击中了山人的心口。   “啊……”吴楚山人但觉喉头一甜,一股热血喷出,在灯光下画出一道粉红色的血雾。   山人此刻顾不得多想,忙伸手拽下沈才华,另一只手抱住皱皮女婴,双脚蹬地,身子飞起,“哗啦”声响处,已然倒撞着飞出了窗户……   “嗖嗖”两道银光射出,直奔吴楚山人,那是荆太极弹出的两枚硬币。   山人身子在半空之中无法避闪,无奈只能搂紧两个婴孩儿,而自己的后背生生的接下了那两枚金钱镖,顿时半边身体酥麻,好个吴楚山人,胸中硬是憋住了一股真气,滚落到了墙角,然后竭尽全力飞身纵过墙头,爬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落荒而去。   院墙里,黄乾穗急切的冲进了厢房内,那小舅子孟祝祺浑身已如同血葫芦般,身子摇晃了几下,然随即轰然倒下,摔在了水泥地面上。   荆太极紧忙以手探去,孟祝祺已然气绝。   “孟主任死了。”他说道。   黄乾穗惊吓之中,身子颤抖不已,口中嗫嚅着说道:“是,是谁?那个凶手……”   “是吴楚山人。”荆太极刚才一眼就已经认出了。   阳公告诉老阴婆保护黄乾穗,然后自己飞身上墙,辨明了吴楚山人逃去的方向,一路追了上去。   吴楚山人怀抱着两个婴儿,凭着胸腔里憋着的一口真气,一路疾奔。   他受的伤的确不轻,阳公的那一口痰打在了他的鸠尾死穴上,此穴位于脐上七寸,剑突下半寸,属任脉之死穴,击中后冲击着山人腹壁动、静脉以及肝胆,震动心脏,极易血滞而亡。而荆太极的两枚金钱镖则射中后背腰的厥阴俞和命门要穴,第四胸椎棘突下旁的厥阴俞属足太阳膀胱经,冲击心、肺,破气机,而第二腰椎与第三腰椎棘突之间的命门,更是督脉死穴。吴楚山人先是鸠尾受到重创,然后厥阴俞和命门复又中招,若不是一口真气提着,恐怕早已昏厥了。   吴楚山人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已经太迟了,他完全料想不到黄乾穗的家里竟然会埋伏着阳公这样绝顶的江湖高手,那个荆太极充其量与自己不相上下,但自己已经受伤在先,那两镖却是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唉,一心为救沈才华,看来此番竟会丢了自己的命,若是有时间即刻打坐运气调理,或许还不至于丧命,可是现在没有这个机会了,山人饱经风霜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苦笑。   身后面追来的脚步声越加迫近了,而此刻自己的双腿却越来越沉重迟缓了,脑中阵阵眩晕袭来,他咬牙坚持着蹒跚前行,最后一个踉跄,摔倒在了马路上,眼中影影绰绰的看见前方走来一帮人。   他挣扎着将两个婴儿护在怀里,双眼朦胧的望着那个逐渐近前来的似曾相识的人,紧跟在那人身后的是一位白发老尼……   “吴楚山人?”吴道明俯下身来轻轻的说道。   吴楚山人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艰难的说道:“老吴,把孩子交给寒生……”   师太伸出手来,将两个婴儿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脚步声停在了两丈开外的地方,阳公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哼,原来是吴道明啊,看在你师父的面上,把俩个孩子交给我,今天老衲便不与你为难。”   吴道明平静的说道:“阳公,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咄咄逼人呢?”   “笑话,我来要回我的女儿,你难道还要横加阻拦么?”阳公嘿嘿道。   吴道明愣了一下,是啊,这个皱皮女婴是阳公的孩子,我没有理由不给他……   “交给老祖……她的妈妈和寒生在一起……”吴楚山人真气已开始涣散,沿着嘴角流出血沫来。   师太朗声说道:“对,孩子要送到她的妈妈手里,绝不能给你。”   阳公勃然大怒,长长的阴笑了一声,喉咙里运动着一块巨大的粘痰,突然间张开巨口,“嗡”的一声射出口腔,如电闪般直奔吴道明面门而去……   吴道明大骇,未曾想那阳公说来就来,而且下手毫不留情,根本不念白素贞与古仙上一辈之间的渊源,急切之下忙摆头闪避,鼻孔中已然闻到一股腥臭之气,头脑中的反应立刻迟缓了半拍,眼瞅着脸颊就会挨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月光下,髯翁道长早已挺身而出,抢步到了吴道明身旁,伸“阳”手抓向那一块水汪汪的暗器。   髯翁道长深知太极阴晕还未找到,此刻吴道明岂容有失?于是早已戒备,并在关键的时候赫然出手。他有一种极怪异的武功“日月手”,左“日”手,右“月”手,一阳一阴,阳热阴寒,且任督二脉分驭左右,着实是深不可测,在台湾及东南亚等地从未逢敌手,那些年大陆闭关锁国,故中原江湖上并不知世上有此武功。   “咝……”的一声响,髯翁道长的阳手已然将高速飞行的暗器牢牢的抓在了手里,随即掌心里冒出一股水蒸气,恶臭扑鼻而至。   “阿嚏……”髯翁道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脑中竟然有些眩晕,“有毒!”他叫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助手阿雄悄无声息的从阳公身侧扑了上来,手持一只袖珍黑色塑胶手电筒,阳公瞥见其身形动作,轻蔑的白了他一眼,根本没放在心上。然而就在阳公这一瞄当中,阿雄已经揿下了开关,“噼”的一声响,手电筒突然间闪现出一道眩目灼眼的亮光,这是CIA特工专用的眩光手电筒。   阳公顿觉眼睛一花,视网膜瞬间受到强大的刺激而短暂失明,这下子阳公当真是唬了一跳,心道不好,今天可是遇上强敌了,起先那个山羊胡子老者竟然赤手空拳的一把将自己的一大块痰抓了去,这个青年更是使用了匪夷所思的暗器,自己两眼什么都看不见了,妈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保命要紧。想到此,阳公双腿用力,一连几个后跃,跳出了圈外,然后二话不说,凭着记忆中的来路逃跑了。   阻断视神经的眩光只能片刻起作用,一会儿就会恢复正常的,以阳公的武功,髯翁道长和阿雄确实没有把握能赢,况且出手的目的是保护吴道明,没有了他,孙熙泽的遗骨将无法葬入太极阴晕,至于阳公这人,本身也不搭界,所以二人均没有去追击。   “多谢两位援手。”吴道明拱手道。   师太方才怀抱着两个婴儿,根本来不及相助,此刻也对髯翁道长及其助手阿雄平添了几分好感。   “吴楚山人,你怎么样了?”吴道明低下头来再瞧躺在地上的山人,却发现其真气涣散,已经失去了知觉。   “道兄,他伤的很重,得马上找到寒生救治才行。”师太探视后说道。   “嗯,”吴道明点点头,说道,“师妹,你抱着孩子,我背起山人,一路去南山村找寒生。”   何五行走过来咳嗽了一声,说道:“吴先生,我们时间不多……”   吴道明回答道:“,我知道,那太极阴晕就在南山村,正是一路,吴楚山人又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丢下他。”   说罢,吴道明背负起吴楚山人,师太一手抱着一个婴儿,迈开大步朝南山村走去,何五行等人匆匆跟在了后面。   远处,黄科长、李中尉和那两个广州潜伏特工悄悄的一路尾随着。 第一百九十七章   清冷的月光下,远远的望见髯翁道长一行人在山间小路上疾行。   黄科长一面手持望远镜观察着,一面告诫大家小心跟踪,前面那伙人都是身怀武功之人,耳目机警,看他们如此匆忙夜行,今晚看来是要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这架袖珍望远镜是普通和红外两用的,夜间拨动开关,便成为了一架被动式夜视仪,通过读取目标身上散发出来的红外热能而还原成图像,镜头里呈绿荧荧的,勉强可以看得清目标的大体动作。   “科长,方才在县城里的打斗,对方不知道是哪条道上的人?”李中尉说道。   黄科长思索着说道:“也许是个人恩怨吧,那个岭南吴道明背起了那个受伤的人,还有那两个婴儿一路同行,眼下还不清楚其目的何在,今晚或许有可能陡生变数,大家都把武器检查一下,子弹上膛,有备无患。”   广州站的林、罗两名潜伏特工各自掏出手枪,将子弹推上了膛。   “科长,你在担心么?”李中尉柔和的目光。   “是有一点不祥的预感。”黄科长忧心忡忡的说道,他想起来,髯翁的助手使用的是CIA美国中央情报局特工专用的眩光手电,上次就是他摆弄那个收音机而发现了窃听装置,此人反侦察能力高超,很不容易对付呢。   “什么预感?”李中尉担心道。   黄科长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亥时末,吴道明等人已经来到了南山村寒生家的那所庄院门口。   “何先生,你们到那边山坡处等我,吴某安顿好山人和两个婴儿后,即刻前来与你们会和,此去太极阴晕只需半个小时的路程了。”吴道明说道。   何五行点点头同髯翁道长及阿雄朝山坡那边走去,隐匿在了黑暗中。   “咚咚咚。”吴道明用力的敲起了大门。   “汪汪。”院子里传来了笨笨警觉的叫声。   大门打开了,朱医生和兰儿都还没睡,心中惦记着吴楚山人和寒生,正在客厅里说话。   “吴道明!山人怎么了?”朱医生惊愕道。   “爹爹!”兰儿尖声惊叫了起来。   吴道明满头大汗的背着吴楚山人,师太怀抱着两个婴儿匆匆的走进了院子里。   “山人受了重伤,快叫寒生出来。”吴道明嘶哑着说道。   “寒生不在家呀,被县里公安抓去了,你把山人先背到屋里,让我看看。”朱医生叹息道。   吴楚山人静静的躺在了床上,荷香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丈夫饱经沧桑的面庞,泪水扑簌簌的流下。   “山人伤的实在是太重了,脉促而无力,气虚将脱之象,脉结而缓,代脉间歇,脏气衰微,已是木僵之人矣。”朱医生轻轻道,面现痛苦之色。   “‘木僵之人’是什么?”吴道明不解道。   “‘木僵人’就是西医说的植物人,中原医学也称之为‘活死人’。”门口有人回答道,王婆婆和明月走了进来。   “师娘。”吴道明恭恭敬敬的说道。   “嗯,让我看看,山人的头部有受伤么?”王婆婆说着俯下身来检查山人的伤势。   吴楚山人的头部并未发现受创,反而在前胸衣襟上发现了一块破洞,解开后遂见膻中穴之下,肚脐眼儿上面七寸处有一大块淤血,并且隐约散发着一股臭咸鱼的味道。   “咦,鸠尾乃任脉之死穴,直接撼肝胆、动心脏,极易破气机血滞而亡,但此刻却影响到脑部而成木僵,婆婆却不知为何?这一定是我那逆徒阳公干的。”王婆婆皱着眉头说道。   “婆婆,你怎么知道是阳公做的?”朱医生疑问道。   “阳公自己练就了一邪门‘痰功’,其痰剧毒无比,恶心之极,一闻这臭味儿就知道了,普天下再无第二个人懂得这等下三滥武功。”王婆婆说道。   “是阳公一直在追杀着山人,被我们路遇而救下来的,他的后背也受了伤。”吴道明解释说道。   朱医生将吴楚山人翻过身来,果然在后背和腰间发现了两块瘀斑。   “嗯,厥阴俞和命门穴,足太阳膀胱经,这是中了金钱镖的痕迹,力道不小,观其旋转方位像是祝由弹指,莫非是荆太极?”王婆婆自言自语道。   “你是说荆院长?”朱医生恍然大悟,随即说道,“前半个多月,荆院长来到我家打听寒生下落,后来可能给我们下了毒,我们家所有人都丧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王婆婆心中骂道,祝由散,荆太极这个逆徒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婆婆,求你救救我爹爹。”兰儿满脸泪痕的央求道。   王婆婆叹了口气道:“木僵之人,婆婆怕是无能为力,这天下恐怕是只有寒生《青囊经》上的医术能够救他了。”   屋内一隅,明月和师太一人怀抱着一个婴儿交谈甚欢,她向师父述说了自己准备跟随婆婆前往鄱阳湖山谷居住,潜心修习祝由十八式的事情。   “明月,人生如梦,转瞬即逝,你一定要静下心来,抛开儿女私情,好好的跟随婆婆学艺,师父以后会去看你的。”师太说道,   “师父,你们怎么也从香港回来了?”明月问道。   师太望了望吴道明,道:“说来话长了。”   吴道明此刻正对朱医生说着话:“朱医生,我和师妹马上就得走,吴楚山人临昏迷之前交代我,要我把沈才华和阳公的女儿带给寒生,尤其嘱咐皱皮女婴交还给老祖,两个孩子我们就放在这里了,请你们代为转交吧。”   “这么急?深更半夜就走?”朱医生诧异的问道。   吴道明心下犹豫,自己似乎有着一种预感,近几天恐怕会出事儿,仿佛危险已经越来越接近了。   “朱医生,我想让师妹留在这里休息,天明我就会赶回来的。”吴道明拉过师太的手,诚恳的对朱医生说道。   师太摇了摇头,明亮的眼睛望着吴道明,缓缓说道:“道兄,小妹绝不会离开你。”   朱医生听着他俩话中有话,于是问道:“吴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   吴道明摇摇头,道:“吴某答应过人家,所以请原谅我实在不便坦言。”   朱医生点点头,说道:“好吧,师太若愿意,在舍下住多久都没有问题。”   吴道明突然想起来问道:“朱彪现在怎样了?”   “唉,死了。”朱医生叹道,遂将朱彪回来报仇伤重不治,自己与吴楚山人将朱彪和沈菜花一同葬入了太极阴晕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太极阴晕?”吴道明愣了一下,心道,这下可热闹了,太极阴晕拥挤不堪呢,随即问道,“朱彪夫妇葬在哪一侧,有无碰到黄老爷子?”   “葬在西侧,山人说让他们下辈子去西天团聚。”朱医生苦笑道。   吴道明点点头,拱手说道:“吴某事急,这就先告辞了。”   师太一往情深的拉着吴道明的手,然后也向王婆婆、明月和朱医生家人告别,执意跟着道兄而去。   朱医生等人送至大门口,眼看着他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明月轻声说道:“师父,这么晚他们还上山去?”   王婆婆淡淡叹息着:“你师太师父两人一定是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外人也不好多问。”   朱医生关上大门,说道:“以吴先生的江湖阅历和他两人的上乘武功,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回到了房间里,兰儿紧握着父亲的手,轻声啜泣,那荷香则轻抚着吴楚山人的脸颊,呆呆的望着他,泪痕犹在。   “我天亮以后就去县里找寒生。”朱医生安慰她娘俩道。   “不,朱医生,你在家里照顾他们吧,这事都怪婆婆晚了一步,若是早一点清理门户,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唉,我天明便往县里走一趟,明月你也随师父一同去吧。”王婆婆叹道。   “我带你们去。”兰儿站起身来,擦着眼泪坚决的说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赣北冬天的夜晚凉气袭人,月亮仿佛也披上了件薄纱,月色淡淡的,有点凄凉伤感的味儿,远处黝黑寂静的深山里偶尔传来一两声猫科动物孤独的嚎叫,毛竹林里的乌鸦从窝里面探出头来,望了眼深夜穿行在林中的这几名不速之客,又索然无味的缩回了头。   吴道明和师太牵着手默默的走在头里,领着何五行等人步出了竹林,来到了灵谷洞口。   “师妹,还记得么?你我在这山洞地下深处……”吴道明柔声说着,脸上微微发热,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师太的手。   “当然记得,道兄,你让小妹初识做了女人,自此小妹将与你共度此生,携老江湖,‘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师太一往情深的目光望着道兄款款而语,她本自幼入庵数十年,长伴青灯古佛,俗世间的人情道理所知甚少,因此说起话来随心所欲,毫无禁忌隐晦之处。   髯翁道长走在他俩的身后,师太的楚楚软语飞进了耳朵里,不由得脸皮一阵发烧,遂心里面暗自骂道,这对离经叛道的狗男女,简直肉麻之极,等事情结束之后,自己一定亲手结果了他们,以正出家之人清誉。   “到了,这就是千百年来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太极阴晕。”吴道明站在灌木丛中,手指着地下说道。   月色下,那五色土环清晰可辨,分成内外白青黑红黄五个圆圆的色圈,微微反射着淡淡的光晕,神秘而诡异。   吴道明心中暗道,太极阴晕果然非同寻常,挖散掉的土晕竟然会自动弥合,磁力重组五色土环,仿佛从未有人破土动过似的,可见地气之盛。   何五行呆呆的望着,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土晕,热泪盈眶,口中不住的喃喃说道:“实乃天地大自然之灵气,阴阳五行之造化啊。”   “这就是太极阴晕?”髯翁道长亦是激动不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错,这就是600年前刘伯温发现的太极阴晕,原想以此来推翻朱元璋的暴政,但后来怜悯天下苍生,不愿再起兵戈而作罢。”吴道明感慨道。   “嗯,吴先生,你是岭南第一风水师,你认为孙立人将军父亲的骨殖如何葬下才能求得速发呢?”何五行站起身来,虚心的请教道,自从庐江一行,他对吴道明的风水之术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   吴道明沉吟道:“骨殖不同于肉体葬,更与活葬发的时间相去甚远,当年朱元璋生葬其母,所发也需时十年,孙将军的年龄业已不小,恐怕……”   何五行正色道:“吴先生,务求将军在世期间得此太极阴晕的庇佑,早日冤案得伸,重新官复原职,并非想一定要黄袍加身,这是卢太官先生和整个中国远征军10万将士的愿望。”   “嗯,既如此,倒也是不难,”吴道明的脑筋飞快的转动着,主意已经有了,他说道,“请告诉我将军目前所软禁的具体位置。”   “台中市。”何五行回答道。   “你知道方位经纬度大约是多少?”吴道明问道。   何五行想了想,说道:“东经120度左右,北纬24度上下。”   “好,婺源是东经117度多,北纬大约在29度左右,此太极阴晕可以比照县城的经纬位置,那么孙将军位于此间东南方向的巽位,为求得尽早速发,当可葬入太极阴晕圈内巽方,诺,就是这里了。”吴道明大致计算了一下方位,手指着阴晕东南方仅靠五色内圈的位置说道。   髯翁道长点点头,道:“吴先生所说丝毫不差,易经道,‘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别小看这一丈方圆的太极阴晕,其中蕴含了整个大千世界的信息量呢,葬于东南巽方,就等于指示给了一个太极阴晕集中发送能量的方向,从时间上来讲,对身在东南方向台湾的将军乃最为有利。”   何五行阴笑着对吴道明说道:“吴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我一定会重重的感谢你的。”   吴道明此刻突然感觉到何五行的身上流露出来一丝杀气。   惨淡的月光散落在灵谷洞前面,洞内漆黑的阴影处,黄科长手持着那只远距离笔形定向麦克风,对着灌木丛的方向,尽管超出了探测的理论有效距离,但是由于山里夜深人静,何五行等人的交谈声仍旧可以从耳机中清晰的听到。   “哦,原来他们是阴谋要孙立人东山再起呀……”黄科长惊讶的说出声来。   “如何东山再起?”李中尉不解的问道。   黄科长压低声音说道:“这里是一处什么太极龙穴,先人的骨殖葬下去可以借助风水之力改变后人的运势,让孙立人官复原职。哼,蒋公刚刚去世,这帮人便阴谋复辟了,真是贼心不死呢。”   “孙立人若是重新当回陆军总司令,对经国总统可是非常的不利,不过这种风水上的东西恐怕当不得真吧?”李中尉小声的推测着说道。   “那是自然,髯翁道长离开台北到香港,秘密会晤了原中国远征军的卢太官,然后冒着风险潜进大陆,此事我们回去总要面对上峰有所交代才是。”黄科长沉吟道。   “那我们怎么办?”李中尉问道。   黄科长笑了笑,说道:“等他们埋好孙熙泽的骨殖走了以后,我们再去把它起出来就是了。”   “好哇,我们将那骨头拎回台北,撂倒局长的办公桌上,我想看看老板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李中尉边说着,一面轻轻的笑将起来。   “不好!好像出事了……”黄科长突然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作声。   何五行嘿嘿笑着,从阿雄的背囊中取出一把仿军用小战锹,这是在庐江县城里顺便买的,他朝手心里吐了口吐沫,搓了搓便在吴道明指定的东南方向巽位挖掘起来。   “若是只求官复原职,浅埋即可。”吴道明说道。   何五行也是身怀武功之人,小战锹挥舞如风,片刻之间,已然挖好一道半米来深的沟槽。   “吴先生,你看如何?”何五行站起身来问道。   “可以了,请按颅骨、胸腔、最后四肢的顺序在坑内排好,面朝东南方向。”吴道明吩咐道。   “可否请吴先生出手,这方面你是行家。”何五行诚恳的说道,同时喘着粗气,疲惫的递过旅行袋。   “好吧,孙将军是中华民族的功臣,吴某愿意亲自动手。”吴道明拉了一下师太的手,使了个眼色,要她注意戒备提防着,然后自己蹲在坑里,从袋子中逐一将孙熙泽的颅骨和其它骨殖熟练的排列起来。   阿雄暗自掏出眩光手电握在手里,站在师太的身旁,而髯翁道长则立于吴道明的一侧,准备随时出手。   世间有诸多事情,往往都是恶人得势,好人吃亏,盖因善良之人不懂得算计别人,而坏人却时刻处心竭虑的伺机下手,令人防不胜防。   吴道明江湖经验本是不弱,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何五行竟会在将军先人的骨殖上动了手脚……一股无色无嗅的“祝由噬经散”沾到了他的手上,沿着拇指的少商、食指的商阳、中指的中冲、无名指的关冲和小指的少冲穴侵入,待到吴道明全部排好了骨殖,欲起之时,却竟然站不起身来!而且手三阳和手三阴六条经络则已经完全闭塞阻断了……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已然遭到了暗算。   髯翁道长此刻突然间发难,右月手闪电般悄无声息的按在了吴道明头顶督脉百会穴上,同时五指分别扣住了头窍阴、天冲、脑户与四神聪诸要穴。   师太亦是毫无城府之人,原本对髯翁道长一行并无好感,但是见道长出手拦截阳公暗器,相助吴道明,凭生些许好感,于是也放松了警惕,所以当她发现髯翁道长的手掌按在了道兄的头上时,她竟没有瞬间的意识到那是一记杀手……   吴道明原一直处处加以提防着,但总有侥幸,认为自己与周警司联手当可无虞,故有此次松懈大意,然而只消一次疏忽便足以致命了。   鲜血自吴道明的双目、耳朵眼儿、鼻孔和嘴巴里渗出来……   那髯翁道长本是台湾内家顶尖高手,再加上何五行的“祝由噬经散”毁去了吴道明的六条经脉,自己这一掌月手按下满以为吴道明定会一招毙命,但却没有料到,这吴道明虽然并非江湖成名高手,但其任督二脉曾被寒生误憋而打通过,只是从未合理加以吐纳练功过。值此生死存亡之际,他那任督二脉先天真气被挤压融合在了一起,阴阳贯通,水火既济,但见他在月手的重压之下,虽然已经七窍流血,但并未立时毙命。髯翁道长大吃一惊,随即将左日手拍下,重复按在月手背上,此番阴阳日月重手可是非同小可,他认为江湖上罕有人能够顶得住。   吴道明在如此重手扣穴压顶下,竟然仍缓缓的站起身来……   起初的瞬间惊愕呆住的师太,随即反应了过来,悲愤的怒叱一声,身形甫动扑向了道兄,同时凝聚全身功力的阴掌拍向了髯翁道长……   髯翁道长大吃一惊,侧面飘来的掌风挤压着空气令其窒息,这时他才明白,原来师太才是真正的高手,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而且自己的左右日月手都压在了吴道明的头顶上,想要撤回抵挡都已经来不及了。   何五行此刻更是紧张万分,起先根本没把师太当回事儿,认为其即使有武功也不过平平,但此时一见师太跃起出手的架势,方知道今天遇上江湖顶尖的高手了。   阿雄本是CIA的徒手格斗专家,自忖身手敏捷,反应速度极快,曾平了中情局0.11秒的记录,仅次于华裔截拳道拳师李小龙的0.1秒,但此刻却反应不及了,当他揿亮眩光手电时,师太的一记阴掌已经结结实实的击在了髯翁道长的后心。   “哇”的一声,髯翁道长张口喷出一股鲜血,与此同时,强烈的高压白色眩光直接照射在了师太双眼的视网膜上,师太闭眼不及,顿时觉得眼前俱是耀眼的金色斑点,瞬间暂时失明了。   阿雄一招得手,刹那间自高腰皮鞋处拔出了一把锋利的乌钢小匕首,以极快的速度斜着朝师太心脏刺了过去。   吴道明感觉头顶上力道一松,渗血的眼睛余光里瞥见那把匕首黑影一闪,知道不好,竭尽全力一声暴喝,震开了百会穴上的阴阳日月手,身子自坑下一跃窜起,凌空迎向师太,横挡在了她的胸前。   “噗”的一声轻微的闷响,阿雄手持的乌钢匕首刚巧刺入了吴道明的后心皮肉处,随即揿动匕首把上的弹簧机关,“哧”的一下,匕首突然间暴涨,竟然长出了一尺,穿透了吴道明的左心室……   吴道明睁着流血的眼睛,呆滞的望着师太,在空中紧紧的抱住了她,“师妹,我害了你……”他口中喃喃说出来最后的一句话。   沉寂,片刻死一般的沉寂……   “啊……”师太怀中拥抱着吴道明,她虽然眼睛已不能视物,但感觉到了她的道兄已然气绝身亡,师太头上的所有的银发根根竖起,在真气的催动下颤抖着,发出了咝咝的啸声。   何五行两股战战,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了,他见事不妙,索性身子一软顺势躺倒在了地上。阿雄也知道此刻乃千钧一发之际,容不得半点迟疑,于是手臂一挺,身子扑上,那锋利的匕首穿过吴道明的胸膛,又刺入了师太的心脏……   “嘭”的一声脆响,师太的银发丝齐根而断,向四面八方疾射而出。   阿雄的脸上插满了如钢针般的银色发丝,两只眼睛也已经被瞬间刺爆,黑色的液体飞溅出来,数根发丝穿入颅内,扎烂了他的大脑组织,阿雄怪叫一声,登时毙命。   髯翁道长也未能幸免,发丝如雨,洞穿其脑壳,月光下,就像长满了白毫的刺猬,他的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土坑的边上。   师太此刻怀抱着道兄,双腿一软,慢慢的坐到了地上,口中轻轻的叹道:“道兄,小妹从未后悔过……”然后气息渐弱,最终停止了呼吸。   月色惨淡,许久,何五行才悄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哈哈哈……”何五行头发散乱着仰天长笑。   月色苍白,夜空中飘浮着一股潮湿的血腥气,他望着地上的四具尸体,若有所思的喃喃说道:“结局不错,统统的闭上了嘴巴,将军的秘密保住了。”   何五行开始动手掩埋将军父亲的遗骨,一锹锹的五色土盖在了骨殖上,须臾,土坑就已填平了。   何五行站上去用脚踩了踩,然后刮平了地上的痕迹,满意的自言自语道:“这些尸体要处理掉,否则引起当地老表和政府的注意就麻烦了。”他抬头四处望了望,一眼瞥见了近在咫尺的灵古洞。   洞内的阴影里,黄科长方才自耳机中听到了一场时间很短暂的打斗,之后又迅速的恢复了平静。   “刚刚发生了一场火拼,好像只剩下了一个活着的人。”黄科长一面听着一面轻声说道。   “谁?”李中尉紧张的问。   “何五行,只有他还活着,现在朝这边过来了。”黄科长做了个手势,大家悄悄地向后退入了洞内更黑暗的深处。   月光下,何五行抱着髯翁道长的尸体一步步的朝灵古洞走来,并轻轻的将尸首丢在了洞口内的阴影里,然后走回去继续搬运。   最后抱进来的是师太的尸体,他将其与吴道明的尸身放在了一起,想了想,又俯下身来,拽过吴道明的双手抱紧了师太,嘴里喘着粗气说道:“唉,还是让你们生死相拥的在一起吧,你们也别怪我何五行,将军重新出山之日,我一定给你们上柱香。”   “还妄想孙立人复出么,别做梦了。”黑暗的石洞深处传来了冷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何五行大惊失色,战战兢兢的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口中哆哆嗦嗦的嗫嚅道:“是……谁?”   洞内的石头地面上响起了脚步声,几个黑影渐渐的走近了,惨淡的月光下,何五行看清了来人,他们手里都握着枪。   “你们是什么人?”何五行惊恐的说道。   “山竹营区。”黄科长微笑着说道。   “啊,你们是军情局的人!”何五行惊愕之极。   “军情局四处少校黄汉辉。”黄科长得意的说道。   “原来在香港一直监视我们的是军情局?”何五行知道这此的计划是完全失败了。   黄科长说道:“何五行,自从髯翁道长从台北一起飞,我们就盯上了,而且还有幸与你们一同游览了孙立人的老家庐江。”   “你们想怎么样?”何五行自知难逃厄运,反而平静了下来。   “带上孙熙泽的遗骨,我们局座想跟你聊聊,说不定经国总统还会亲自接见你呢。”黄科长不无得意地说道。   “唉,杀死了人,还想着走么?”一声长长的叹息在山林间清晰的回荡着。   众人吃了一惊,抬眼寻去,灵古洞外,惨淡的月光下,站着一个老婆婆……   “你是什么人?”黄科长警惕的开口问道。   老婆婆叹息道:“唉,来晚了一步,古仙的徒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将来黄泉之下得遇故人,老妪真的是无地自容了。”   “客家圣母?”何五行认出了王婆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忙大声叫道,“圣母婆婆,你是我的师姑啊,快救救你的师侄儿吧。”   黄科长吃了一惊,夜半三更,荒山野岭,突然冒出来个老太婆,而且与何五行相识,有可能还是身怀上乘武功之人,可不能疏忽大意了。   王婆婆抬头望了望夜空,月色苍白而暗红,天边上涌现出了大片的乌云,黑压压的飘移过来,要变天了。   “你想怎样?”黄科长摇晃着手枪说道。   “你们自裁了吧。”王婆婆双手交叉在胸前,面无表情的说道,话语冰冷彻骨,   “你说什么!”黄科长轻声嘿嘿笑将起来,这老太婆口气也忒大了些吧,他正笑着……突然间面目表情变得呆滞了,轻轻回转身子,诧异的望着广州站的这两名特工,自己的后腰间顶着两只枪口。   “你俩在干什么!”李中尉奇怪的大声呵斥道。   那两名特工目光散乱,瞳孔似乎已经无法凝聚在一个焦点上,茫然而无表情。   “放下枪!”黄科长高声命令道。   那两人无动于衷,依旧用枪口紧紧的顶在黄科长的腰间上。   “祝由神功!”何五行疑惑的小声惊呼起来。   黄科长抬眼望去,看到了那个老太婆嘴巴在不停的翕动着,立刻意识到毛病出在这儿了,她老太婆定然是个巫婆,他慢慢的举起了手枪瞄向了她……   王婆婆看着黄科长的举动,摇了摇头,胸前交叉着的双手猛地朝下一摆。   “砰砰”,两下沉闷的枪声骤然间响起,空气中弥散着火药燃烧的味道,黄科长瞪着不敢相信的目光低头望着自己的腰间,然后膝盖一软,栽倒在了地上,腰间有两个弹洞,鲜血汨汨的向外流淌出来。   “科长!”李中尉大叫了一声,扑到了黄科长的尸身上,失声恸哭了起来。   何五行此刻越发吃惊了,因为那两个人已经各自将手枪对准了对方的胸膛,他还没瞅明白,手枪的扳机已经扣动,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声,那两名特工也瞪着迷茫的眼神,稀里糊涂的倒下去了。   “圣母师姑,太好了,您使出的是‘祝由十八式’吧?”何五行兴奋的叫道。   “吴道明和无名老尼是你杀的?”王婆婆冷冷的目光逼视着何五行道。   “不是我!我没有杀他俩!”何五行面红耳赤的申辩道。   “那是谁干的?”王婆婆鹰隼似的目光冰冷的望着他,散发着彻骨的寒意。   “是,是他们杀的!”何五行用手指着地上黄科长的尸体说道。   “不,我们根本没过去,是他们内部火拼杀死的。”这时李中尉突然说道。   “你胡说!”何五行大怒,飞起一脚踢在了李中尉的胸前膻中穴上。   李中尉“噗”的一口喷出鲜血,急促的喘息着,她惨然的说道:“孙立人将军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他底下的人却尽是些卑鄙无耻的小人。”   李中尉轻轻自上衣口袋里拔出那只钢笔……   王婆婆冷笑着走上前来,俯身探视着吴道明与师太两人的伤口。   “哦,原来是你下了‘祝由噬经散’,怪不得呢,吴道明怎么会轻易着了道,唉,祝由门下怎么都是些阴险狡诈的小人?何五行,今天就由老妪替你师父清理一下门户了,你还有什么话说?”王婆婆转身望着何五行说道。   “圣母师姑,请听我说,五行有做的不对之处,五行自会回苗栗向我师父请罪,是杀是剐绝无怨言,请师姑看在我师父祝由同门的份上,网开一面。”何五行昂起脑袋一副傲然的模样。   王婆婆淡然一笑,说道:“老妪岂能相信你这卑鄙小人?你自行了断了吧,哼,”她转过身望着吴道明和师太的尸身,叹道,“古仙啊,白素贞老啦,连你的爱徒都没照顾好。”说罢,竟潸然泪下。   何五行“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口中说道:“五行谨遵圣母师姑之命,自我了断。”随即悄悄的拾起地上的手枪,迅速的瞄向了王婆婆的背影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啪”的又是一声,空气中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儿。   何五行翻着惊愕的眼睛,向上望着自己额头上流下至眼帘的热血,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挨了枪子儿……“祝由幻术”,他临死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李中尉看着手中冒着烟的钢笔手枪,松了一口气。   “不错,是‘祝由幻术’,你可以去了。”王婆婆出现在何五行的身后,嘴里说着轻轻一推,何五行轰然倒下了。   “嗯,小姑娘,还有两下子,你回去吧,婆婆不会为难你。”王婆婆对李中尉微微一笑道。   “你肯放我走?”李中尉挣扎着站起身来说道。   王婆婆点点头,道:“孩子,请记住,30年前的中国远征军是中原人心目中的英雄,善待孙立人将军吧。”   李中尉没有回答,她默默的望了黄科长最后一眼,轻轻的取下来他手腕上的手表,然后头也不回的蹒跚着脚步离开了,须臾,便已消失在了黑暗中。   王婆婆长叹不已,走到了太极阴晕旁边,拾起小军用铁锹在太极阴晕外侧的地上挖了两个大坑,一个坑内葬下了吴道明和师太,依旧让他俩相拥在一起。另一个坑中将余下的五具尸体埋在了一起。   起风了,空气中含着一股雨腥味,山雨欲来。 第二百章   凌晨时分,婺源县城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   黄乾穗召集荆太极、阳公和老阴婆在客厅里商议对策。   “吴楚山人潜入这里,掳走了两个婴儿,杀死了我的小舅子,这件事你们怎么看?”黄乾穗眼睛浮肿着,昨晚的事情使他受刺激不小,荆太极给他注射了一针安定,一直睡到了一刻钟之前才醒转。   “嗯,准确的说,孟主任是被两个嗜血的婴儿咬死的。”荆太极纠正道。   阳公白了他一眼,说道:“那是沈才华干的,我女儿不可能做这种事。”   “那也说不定,有其父必有其女。”老阴婆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揶揄道。   “行了,不要吵了,”黄乾穗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孟祝祺是在任的南山镇革委会主任,这事瞒不住的,天一亮,就要请公安部门的同志来到这里,我们该如何进行解释?需要事先做哪些准备工作?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首先,通过尸检,孟主任的颈部的伤口,可以验出这是人类咬过的痕迹,但是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两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干的……”荆太极先发表自己的看法。   “一个婴儿干的。”阳公纠正道。   “好,就算师兄如是说,但是左右颈的齿痕在显微镜下则是完全有区别的,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孟主任死于什么?情杀、仇杀、抢劫杀人还是自杀,如果证实死因是婴儿吸血所至,那么可能要轰动全国呢,甚至连京城公安部都会下来人,届时事情就闹大了。”荆太极分析道。   黄乾穗眼睛瞟向了阳公。   “阳公,你有什么看法?”黄乾穗问道,也许远来的和尚会念经。   “我认为还是不要报官的好,否则牵扯面太广,私下掩埋了算了。”阳公说道。   黄乾穗皱了皱眉头,目光再投向了老阴婆。   老阴婆嘿嘿桀笑了两声,尖声尖气道:“姐夫偷埋小舅子的尸体,将来早晚都是个事儿,那时候可是百口莫辩啊,何况一个主任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失踪了,官府怎可能不一直追查下去?追到吴楚山人那儿,又会凭生许多事端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黄乾穗问道。   “把尸体扔出去,仍得远远的,一问三不知,野狗啃烂了伤口才好呢。”老阴婆冷酷的说道。   黄乾穗点点头,口中称赞道:“好主意,先撇清了这件事再说,然后你们要立即去把吴楚山人灭口,还有那两个孩子。”   “一个。”阳公纠正道。   “一个也罢,现在你们就去处理尸体和清理现场,这里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明白了么?”黄乾穗吩咐道。   众人答应了,起身出去做事。   黄乾穗走到庭院之中,??细语洒落在他的脸上,人也仿佛清醒了许多。   前几天打电话去了京城,建国告诉他党校已经开始放假了,他在等着未婚妻,那位首长的女儿一道返回婺源来过年。   唉,十年,毕竟还是太漫长了啊。   天亮了,灰蒙蒙的天空,冻雨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着。   黄乾穗孤零零的坐在了客厅的太师椅上沉思着,电话铃声终于响起来了,他颤抖着手抓起了听筒。   “我是黄乾穗。”他有气无力的说道。   “黄主任你好,我是公安局的张局长,打搅您休息了,有重要情况向你汇报。”听筒里传来张局长紧张急切的声音。   “哦,什么事?”黄乾穗强打起精神,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事。   “今晨有群众在护城河里发现了一具男尸,我们出现场后认出是南山镇孟祝祺主任的尸体,情况紧急,所以立刻向您汇报。”张局长说道。   “啊,怎么会呢?你们有没有认错人?”黄乾穗故作惊讶状。   “没错,我认识孟主任的。”张局长肯定的说道。   “他是怎么死的?”黄乾穗沙哑着声音问道。   “初步判定是他杀,进一步的结论还需要等法医验尸后才能确定。”张局长说道。   “好吧,我知道了。”黄乾穗撂下了电话。   自从老爷子葬入了太极阴晕以后,怎么事事都不顺呢?莫非这就是入主京城必须所要付出的代价么?黄乾穗怅然若失般的想着。   凌晨时分,阳公伙同老阴婆和乾老大一起出去处理孟祝祺的尸体,他们将尸首背到城南,丢弃在了护城河里,然后动身直接前往南山村,准备找到吴楚山人和孩子灭口。   清晨,天空中仍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三个人各自撑着油纸伞,默默无语的行走在泥泞的山间小道上。   “喂,这个黄主任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值得这么帮他么?香港反正也是回不去了,干脆早点拿到郭公葬尺返回关东家算了。”老阴婆尖声尖气的开腔说话了。   阳公望了眼老阴婆,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要先找回我的女儿才行。”京城里的那个人可不能泄露给老阴婆子知道,他想。   “哼,那个从小就会吐痰的小东西,看见她就让人恶心。”老阴婆鄙夷的说道。   阳公脑袋里想着皱皮女婴,嘴角边露出了微笑,那孩子真他妈的趣致,这么一丁点就会吐痰,将来的成就肯定在我之上。   前面就是南山村了,远远望去,错落相间的农舍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阳公摆了下手,在一株大樟树下止住了脚步,眺望着烟雨朦胧中的村庄,缓缓说道:“昨夜,吴楚山人路上遇到了吴道明一伙人,其中有两个身手不错,尤其是那个山羊胡子的老头,竟然能一把抓去我的粘痰,此人不可小觑。还有一个年轻人,动作敏捷的很,出手的暗器像是手电筒,但是贼亮,眼睛一晃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所以我们不能明着上,需要在暗处伏击他们,乾老大……”   “师父。”乾老大应声道。   “等一下,你负责救出我的女儿,千万别有闪失,明白么?”阳公吩咐道。   乾老大点点头,道:“徒儿明白。”   凌晨时分,王婆婆悄然离开庄院厢房的时候,明月正在熟睡。   明月两天来的练功自觉进步神速,原本一年可成的入门基本功“祝由心法”,得以郭公葬尺之助,竟然在这短短的两天里基本完成了。婆婆高兴之极,大赞葬尺之神奇,并告诉明月如此下来,“祝由十八式”神功每式五天,当可于九十天后大功告成。   明月练功时的姿势是盘坐于床塌之上,将葬尺一端合于双掌心的劳宫穴,另一端则合于双脚板的涌泉穴,合力吸取当年郭璞注入尺身之内的能量,存储于奇经八脉之中。昨晚亥时末功毕,发现那把青黑色葬尺的一端约有一厘米左右的长度竟然变成了灰白色,明月大惑不解,遂询问师父,王婆婆说可能是那一部分的能量被明月吸收走的缘故,若是神功练成之日,整个葬尺应该都会变为灰白色,郭公葬尺也就功成圆满,失去作用了,当今世上从未有人见过郭公葬尺,所以她也只是一种推测。   明月睡觉时仍然爱不释手的握着那把神奇的葬尺。   没有人注意到,明月白天练功时使用葬尺的情形被坐在床角落的两个婴孩看在了眼里。   此刻夜深之时,王婆婆离开了房间,越墙而去,明月已然睡熟,庄院里一片静寂。   沈才华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匍匐到了明月的身旁,轻轻的从她手里拽出那把郭公葬尺,坐在床内拿在手里翻来掉去的看着,他似乎感觉到了那把尺子与众不同的那种莫名的魔力,最后竟然神差鬼使的伸进了嘴里用力允吸起来……   一股强大的磁场充斥着沈才华的口腔,甚至比新鲜的血液还要刺激,他浑身颤抖着,奇经八脉都亢奋的抽搐了起来,此刻想扔都做不到了,一滴、两滴鲜血自沈才华的鼻孔中落下,撒在了床单上……   皱皮女婴眯着小眼睛也瞅到了,赶紧爬了过来,抢过葬尺的另一端,照葫画瓢的也吮吸了起来。   两个婴儿赤裸的身子颤抖着,先是一阵苍白,仿佛没有了血色,一会通体发青,十分唬人,须臾又呈现出墨黑色,如同来自南部非洲的土人。过了一阵儿,两人身子变成了红彤彤的,连眼睛都是赤红的,如残阳噬血般,然后两人皮肤开始出现蜡黄色,就像是无锡的小泥人,最后慢慢的淡了下去,许久,终于恢复了正常……   与此同时,郭公葬尺青黑的颜色逐渐变淡了,一个时辰之后,通体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白色,1400年前,一代祝由奇人郭璞大师毕生功力注入的阴阳尺竟然被两个婴儿吮吸光了……   沈才华悄悄将郭公葬尺塞回到了明月的手中,与皱皮女婴悄悄地爬回到了床角落里,相视一笑,然后扯过被子蒙在了两人的头上睡去了…… 第二百零一章   黎明时分,王婆婆掩埋好了那些尸体和枪支等物品,心情沉重的回到了村东庄院,长叹一声,飞身越过了院墙,走进了自己的厢房内。   明月听到房门声响,悠悠醒转。   “师父。”明月坐起身来。   王婆婆坐到了床边,轻轻的叹道:“明月,你师太师父死了,还有吴先生。”   明月闻言大吃一惊:“师父……”   王婆婆当即将夜里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不无懊悔的说道:“唉,我有预感到吴道明他俩可能有事,可还是去晚了一步,天数使然啊。”   明月此刻已经扑进了王婆婆的怀里失声啜泣起来。   王婆婆摩挲着她的肩膀,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郭公葬尺上……   “咦,葬尺怎么完全变色了?”王婆婆惊诧道。   明月止住了抽泣,拿起郭公葬尺,果然那尺子已经从上到下通体变成了灰白色,她呆呆的看着,然后迷惑不解的摇了摇头。   王婆婆伸手接过葬尺,心中顿时惊讶不已,郭公葬尺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有丝毫的能量了。   “奇怪,也许是在墓穴里埋藏得太久了,磁场被大地吸收了。”王婆婆自言自语道。   “嘭嘭。”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王婆婆开门,朱医生走进来说道:“山人的情况不太好。”   “我去看看。”王婆婆说着随同朱医生来到了荷香的房间。   荷香同兰儿一宿未睡,两人的眼睛俱是红肿着。   吴楚山人气弱游丝,仍旧是昏迷不醒,王婆婆手按其额,触之冰凉,可见其血脉依然不通。   “我这就去把寒生救出来。”王婆婆面色郑重的说道。   王婆婆回到自己的房间,明月这时已经起来穿戴整齐了,两人辞别朱医生后,出门赶往婺源县城。   远处山坡上的大樟树下,阳公“嘘”了一声,忙和老阴婆及乾老大躲藏在了树后,偷偷窥视着山下庄院的大门口处。   “是师父!”老阴婆轻声惊呼道。   “别作声。”阳公说道,一面目不转睛的望着王婆婆和明月二人匆匆的走出了院门,沿着那条砂石路出村,然后奔县城方向而去。   “师父怎么会出现在朱家?”老阴婆望着远去的王婆婆和明月的背影小声说道。   “不知道,嗯,看起来我们要谨慎从事,这个小小的院落里不知道还潜伏着什么高手,我看这样,乾老大先去刺探一番,探探虚实。”阳公沉吟道。   “是,师父,上次我把朱彪的尸首背回来的,朱医生应该不会将我拒之门外的,进去了以后再随机应变。”乾老大满有把握的说道。   “好,我和师娘在这里等你的消息。”阳公吩咐道。   乾老大晃晃悠悠的下了山坡,朝着朱家大门走去。   朱医生惊讶的望见乾老大走进了大门。   “朱医生你好啊,怎么,不认识乾老大了么?”乾老大呵呵笑道。   “你,你和阳公一道来的?”朱医生警惕的说道,心想坏了,莫不是阳公追杀吴楚山人来到了南山村?王婆婆已经走了,这便如何是好。   “阳公?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我师父了,不是去了香港了么?”乾老大故作惊讶的反问道。   朱医生疑惑的望着他,缓缓说道:“你来有什么事儿?”   “我是路过南山村,顺便前来拜访一下朱医生和吴楚山人。”乾老大随意的说着,同时眼睛朝四下里望去。   朱医生瞧在眼里,知其不怀好意,很可能阳公就在外面,定是来追杀山人的,心中想着,额头上沁出冷汗来。   “朱医生,你出汗了。”乾老大说道,他毕竟是老江湖了,已经看出来朱医生内心的不安。   “哦,方才在厨房间忙活着了。”朱医生支吾道。   这时,兰儿从厢房里走出来,一手抱着沈才华,一手抱着皱皮女婴,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婆婆和明月走了,她来照顾两个婴儿。   “那不是阳公和老祖的女儿么?怎么在你们这里呢?”乾老大一眼瞥见,口中说着同时迎上前去拦住了兰儿。   朱医生一见心中着急,忙道:“兰儿,外面冷,快带孩子进到屋里去。”   乾老大心想,此刻抢过女婴易如反掌,但是还未探明这所院子里是否还有其他人,先不急于一时,于是侧身让开通道,眼瞅着兰儿走进了房间。   “孩子长的好快啊,我再仔细看看。”说罢脚下一个箭步,紧跟着兰儿闪身进门。   吴楚山人正昏迷不醒的躺在了床上……   “咦,这不是吴楚山人么?生病了么?”乾老大嘿嘿笑着来到了床边上。   朱医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紧跟着进了屋。   吴楚山人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乾老大乃习武之人,一看便知山人伤势极重,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哎呀,吴楚山人伤势好重啊,家里还有什么人,怎么不赶紧送医院呢?”乾老大一面试探着问道,同时一边察言观色。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搭茬。   乾老大明白了,这座院子里根本没有其他什么人了。   “朱医生,吴楚山人的伤势你应该很清楚,再不送去医院就没救了,我去喊两个人来帮忙。”乾老大说着走出了房门,站在了庄院的大门外朝着对面的山坡大樟树挥着手。   朱医生赶紧跟了出来,看见对面山坡上走下来了两个人,挨到近前,他的心算是彻底凉了,为首那人正是阳公。   “哈哈,朱医生,别来无恙乎?老衲今日特来拜访吴楚山人。”阳公阴笑着一脚跨进了大门。   朱医生仰天叹道:“阳公,山人于你无怨无仇,你已伤他不轻,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嘿嘿,他抢走了我的女儿,还不行我来看看么?”阳公翻鼓起眼睛说道。   “你的女儿可以抱回,但是请你不要再伤害吴楚山人了。”朱医生央求着说道。   乾老大附耳上去,将吴楚山人和朱家的情况说给了师父听,阳公不住的点头。   “呵呵,好极了,我先去看看吴楚山人和我的女儿再说。”阳公一面桀笑着走进了院子里。   朱医生望见头包大红牡丹花巾,一双玲珑小脚的老阴婆,心中更是忐忑不安起来,这就是寒生他们说的那个“香江一枝花”了,喜食人脑的女魔头。   乾老大轻车熟路的将阳公阴婆直接领进了厢房,兰儿与荷香面带惊恐之色的盯着他们。   阳公一眼瞥见了坐在床上角落里的两个孩子和无声无息躺于床上的吴楚山人。   皱皮女婴依旧是满面皱褶,脑瓜顶上光秃秃的呈古铜色,亮如镜面,看来这个寒生医治的根本就不得法,或者从来就没打算给好好治,阳公忿忿的想着。   虽说只有一夜未见,但是阳公还是感觉到了皱皮女婴的身上起了某种变化,哪里有所不同了呢?   这时,沈才华伸出手搂住了女婴,两个孩子均露出了警惕的眼神。   阳公此刻终于看清了不同之处,是指甲,女婴长出了指甲,那是一种紫红色的指甲,虽然还不很长,但昨天晚上还没有……男婴沈才华也长了指甲,不过那颜色是青黑色的,真他妈的奇怪,阳公心里犯着嘀咕。   再看吴楚山人,躺在那里双目紧闭,已经是命悬一线,奄奄一息了。   阳公盯着吴楚山人,心想我与你倒是无甚仇怨,但是黄乾穗想要你永远闭嘴,这可怨不得老衲了,他含气于臂,准备下手。   “阳公,这吴楚山人反正也是死人一个,婆婆我奔波了一夜,肚子早已经饿了,索性废物利用,先把他的脑子弄出来填饱肚子再说,这副脑子阅历丰富,说不定还满有滋味儿呢。”老阴婆咂咂嘴,眼睛里射出凶光,一伸手,掌中已然多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阳公微笑着说道:“老男人的脑子臊味儿太重,我还是喜欢这位兰儿小姑娘的,保管是鲜甜之极,她看样子还是处子纯阴之身呢,你给我过来瞧瞧。”说罢,邪恶的对着兰儿笑了笑,嘴角边已经完全湿润了,还流出些许白沫,随即劈空伸手向她抓去,。   朱医生见状怒不可竭,高声呵斥道:“禽兽!”同时挺身横在了兰儿的前面。   阳公杀性大开,力贯手臂,变爪为指,“噗”的一声,食指居然插进了朱医生的喉咙中间的天突穴……   天突穴又称天瞿、玉户,乃阴维任脉之会,内里皮下有颈静脉弓、甲状腺下动脉分支以及无名静脉及主动脉弓,血管密布,这一指竟然刺穿了主动脉弓等,随着手指的拔出,一股红色的血雾喷射而出。   鲜血溅射在了阳公的脸上、床上和两个婴儿赤裸的身子上。   朱医生圆瞪双目,愤怒的倒下了,为了维护家人的安危,他义无反顾的死了……   兰儿大叫一声,扑倒在朱医生的身上,顿时昏厥了过去。   荷香是一个柔弱的女人,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尽着一个善良的母亲和妻子的本分,甚至从来都未大声的说过话,此刻,她面对这两个嗜血魔头,身体内一股保护女儿和丈夫的本能骤然间迸发出来,她近乎疯狂的发出了一声极凄厉的哀鸣,猛地扑到了阳公的身上,张开嘴巴咬下……   阳公根本没提防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弱女人,竟然会有如此之大的爆发力,右手臂上竟然被荷香的牙齿硬生生的撕下一块肉来。   阳公大怒,举起左掌恶狠狠的拍在了荷香的后脑之上,一声闷响,荷香也倒下了。   这一瞬间,乾老大看的是惊心动魄,他禁不住的朝后倒退了几步,太惨烈了,江湖顶尖高手杀戮两个丝毫不会武功的老百姓,他的心在这一瞬间被震撼了。   阳公仰天长笑:“哈哈哈……”   就在这时,沈才华两只眼珠赤红,光着身子“嗖”的腾空跃起,挥舞着青黑色指甲,身后皱皮女婴“呸”的啐出一口粘痰,也赤裸着随即凌空弹起,伸出紫红色的指甲双双扑向了阳公…… 第二百零二章   阳公眼角瞥见两个婴儿光着身子向他扑来,根本不屑一顾,而此刻老阴婆嘿嘿冷笑一声,趁机拍出双掌,恶狠狠的击向了皱皮女婴,势要毙了这女婴的命,那可是阳公与老祖的野种。   阳公闻状大惊,不待多想,“啪”的啐出一口粘痰,直奔老阴婆面门而去,先逼其自救。   此刻,凌空之中的沈才华猛地一个折转身,瞪着血红的双瞳,凶狠的抓向了老阴婆,有人要伤害皱皮女婴,他是绝对不答应的。   老阴婆见粘痰破空而至,慌忙之下急撤双掌,挡了自己的面前,因为距离近在咫尺,闪避均已是来不及了。   “啪”的一声,呼啸而来的粘痰击在了老阴婆的掌心上,巨大的冲击力迫使她的双掌几乎回抽在自己的脸上,一股烂咸鱼般的恶臭顺着老阴婆的鼻孔钻了进去。   “你这个老不死的,竟然敢对我下手!”老阴婆勃然大怒道。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沈才华青黑色的指甲已经抓在了老阴婆的右脸颊上,留下了几道血痕,颜色呈青黑色。老阴婆吃了一惊,正欲转而对付沈才华,不料那皱皮女婴与沈才华心有灵犀,早已转而攻击她了,在老阴婆的左脸颊上也抓出了几个浅道道,颜色却是紫红。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落在了地上,乾老大飞起一脚,脚面轻点着沈才华的屁股,将其送出了房门外。乾老大知道这孩子是朱彪的儿子,感其死的壮烈,所以才有上次背负朱彪的尸体返回南山村之举,唉,此刻实不忍再见其子也惨死,故飞脚踢出,实为救孩子一命。   皱皮女婴见沈才华飞出门外,于是也连续在地上弹跳着跟出了门去。   老阴婆摸摸两面脸颊,气的哇哇直叫,身子一纵便要追出,却又被阳公拦住,随即两人又撕打在了一起。   沈才华翻滚着到了院子里,身子毫发无损的爬起来,这也是乾老大那一脚的力度恰到好处,皱皮女婴此刻也像蛤蟆般的跳了过来,两人婴儿手拉着手几个起跃,一路冲出了庄院的大门。   “停手!”阳公急喝老阴婆住手,但是她却如同疯了一般猛扑,连抓带咬,口中发出“咝咝”怪异的叫声。   阳公惊奇的望着老阴婆那张扭曲的脸,发现她半边脸青黑,另半边脸确呈紫红色如猪肝一般,顿时疑惑不解,这是练的什么邪门功夫?   师父师娘打起架来,乾老大落得个清闲,索性走出门去看看那俩孩子,可是院子里早已不见了婴儿们的踪迹。   阳公且战且退,出门来到了院子里,老阴婆紧跟着追杀出来,牡丹花的头巾已经脱落,披头散发,双目发直,右眼青黑左眼紫红,与半边脸的颜色一致,甚是怪异。   阳公一弯腰顺手将身后猪圈里,兰儿养的一头100多斤的母猪抓起,迎面抛向了老阴婆。   老阴婆此刻舞动的手臂已经全无章法,双手紧紧的抱住母猪,就势一口咬在了猪的鼻子上,那母猪勃然大怒,张开血盆大口,也一口啃在了老阴婆的下巴上……   郭公葬尺乃是当年西晋郭璞所遗留下来的祝由圣物,可促就练祝由神功,亦可克解祝由巫术。鬼婴天生纯阴,皱皮女婴则是纯阳,两人任督经脉虽然被寒生使用了“阴阳颠倒术”来互融,但关键时刻未及导引,反而倍增其力,然后又误打误撞将郭公葬尺内里,当年郭璞注入的祝由阴阳磁场分而吸之。此时,沈才华体内充盈着祝由阴功,皱皮女婴体内则是祝由阳功,两人阴阳合力在一起,便如同郭璞在世,端的是非同小可。   老阴婆右脸被祝由阳功抓伤,呈青黑色,左脸则被祝由阴功所破,为紫红,阴阳夹击,就像是1400年前的郭璞祖师亲自出手一般,顷刻间破了老阴婆多年练就的祝由功。   此刻,老阴婆正处于散功时的疯狂痛苦状态中。   阳公默默的看着老阴婆痛苦的抱着母猪在地上翻滚着,根本不屑上前帮手。   “师父,师母怎么办?”乾老大焦急的问道。   阳公鼻子“哼”了一声,鄙夷的说道:“让她自生自灭好了,走,看看我的女儿跑到哪儿去了。”   乾老大顺从的跟在了师父的身后,临走出庄院大门时,仍忍不住回头望了两眼,然后叹息着跨出门去。   两人在庄院附近找了找,不见两个婴儿的踪迹。   乾老大说道:“小孩子天生有辨别母亲所在方位的能力,现在老祖关在城里,孩子会不会往县城方向去了?”   “嗯,我女儿天生异禀,有这可能,那我们就一路奔婺源寻找,应该走不太远,但我们须得隐蔽前行,别在公路上行走,我们杀了朱医生和那个女人,吴楚山人也与死人无二致,万一碰上圣母师父,就麻烦了。”阳公说道。   “是,师父。”乾老大应道。   两人在山道旁的树林里一面留意着道路上的动静,一边向县城方向缓缓前行。   灵古洞前,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手牵着手,蹦蹦跳跳的穿行在碗口粗的那片毛竹林中。   “嘎嘎。”头顶上有几只硕大的黑乌鸦从窝里面探出头来,瞪着奇怪的眼神望着这两个赤条条的小人。   沈才华抬头望见了那树枝做成的窝和那几只黑兮兮的乌鸦,舌头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回头看了看皱皮女婴,她也在舔着小嘴唇,两人都饿了。   “呼”的一声,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分别弹起,各自抓住一株竹子,一跃一跃的向顶上爬去。   乌鸦们大声呱噪起来,击打着翅膀,愤怒的发出恐吓。   沈才华一马当先攀上了竹稍,乌鸦们飞升起并在他的头顶上盘旋,一面大声“嘎嘎”的吼叫着,更有两只调转尾巴,屙出两坨白屎,恶狠狠砸在了沈才华的头上。   窝里面有十余枚花皮鸟蛋,那是乌鸦们还未出世的孩子,沈才华探出一只小手,抓起了一枚鸟蛋嗅了嗅,似乎感觉到没什么味道,遂将其击打在另一枚鸟蛋上。卵壳破碎了,里面流出些液体,他以手指挖了些送到口边舔了舔,顿时大喜,抓起一枚凑到口边便吮吸了起来。   皱皮女婴也如法炮制,在另一株竹子上大啖起乌鸦卵来了,愤怒的乌鸦们恐吓威胁都不起作用,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窝里的卵一枚枚的敲破吮食掉了。   “汪汪……”灵古洞口传来了急促的犬吠声。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从毛竹上溜下来,牵着手直奔狗吠声而去。   灵古洞口一片低矮的草丛中,大黄狗笨笨和怀孕的女友黑妹正在围剿一只獾子,那土獾左突右突仍旧冲不出两条狗的合围,但笨笨和黑妹也不敢冒然进攻,双方不知已经僵持了多久。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相视一笑,又有猎物上门了。   “嗖嗖”两条白色的身影从笨笨和黑妹的头顶上掠过,跳进了圈内。   两条狗吃惊的望着这两个赤裸的婴儿,面面相觑。   那土獾面对着这两个小人,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吼叫声,沈才华与皱皮女婴根本不为所动,突然间骤然发难,左右夹击,闪电般的出手,刹那间就揪住了獾子的耳朵和颈上的皮毛,未等?反应过来,两个婴儿尖利的牙齿就已经深深的切入了那土獾的脖子……   笨笨和黑妹呆呆的望着小人们在“吱吱”的吮吸着土獾颈动脉里的热血,俩孩子的小腹在慢慢的鼓胀起来。   婴儿们吸光了土獾的血,心满意足的打起了饱嗝,伸出小手揉了揉肚子,然后手拉着手,朝灵古洞内走去。   笨笨和黑妹缓过神儿来,呼的扑到了土獾的尸体上,大肆撕扯起来,黑妹怀孕两个多月,需要补充大量的营养,尤其是肉食。   吃饱后,笨笨用力的叼着余下的獾尸,往山下庄院方向拖去。 第二百零三章   婺源县城笼罩在一片??细雨之中,粉墙黛瓦,小桥流水,翠竹青青,如同一幅浅墨山水画般,幽静而平和。   王婆婆和明月撑着油纸花伞,走在碎石子路上,旁面就是长途汽车站了。   正行走之间,明月下意识的侧脸望了望车站,突然间站住了,脸色煞白,紧张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车站出口处……王婆婆诧异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车站里走出来一对青年男女,男的高挑身材,皮肤白皙,容貌俊朗,着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气宇轩昂,面带着微笑。女青年则是五短身材,皮黑肉糙,大饼子脸上长满了紫红色的青春痘,肥厚的嘴唇,吊眼梢,容貌平平。男青年拎着棕色的牛皮旅行箱,两人共撑着一把花布雨伞,女孩的左手紧紧的搂着那青年的腰,身子依偎在他的身上。   王婆婆猜到了,于是轻轻说道:“是黄建国?”   明月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不易觉察的点了点头。   明月此刻已经迈不动脚步了,泪眼模糊,默默的望着黄建国和那个女子慢慢的走近。   王婆婆索性站在一边,也不催促明月,静观事情的发展。   黄建国左手拎包,右手搂着女青年的肩膀,江南的冬雨还是蛮寒冷的。   不经意间,他瞥了一眼明月,突然又抬起头来,目光直勾勾的直视着她,登时一脸煞白,没有了血色。   他的脚步越走越慢,最后停在了距明月一丈开外的地方。   “小国,你怎么了?”女青年发觉黄建国的异样,又抬眼望了望明月和王婆婆,讲的是一口京腔官话。   黄建国仿佛没有听到女青年的问话,只是痴呆呆的望着明月。   “我问你怎么啦?她是谁?”女青年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大声的追问道。   黄建国一愣,忙说道:“哦,东东,我不认识这个人,她们挡住了我的路。”   那个叫做东东的女青年嗔着掐了黄建国一把,撅着嘴嗲声道:“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啦?小心我告诉爸爸。”说罢,挺起硕大的胸脯,大摇大摆的走过去,蔑视的目光瞟了明月一眼。   黄建国紧忙跟上,与明月擦身而过,却再也没有回头,依稀听到他在对那女青年说着:“这些村姑真是没知识,少见识,哪儿有站在路中间挡着人家道的?”   两人的嬉笑声渐渐远去,明月再也忍不住了,热泪滚滚而下。   许久,王婆婆轻轻的拍了拍明月的肩膀,柔声说道:“明月,此人徒具外表,无情无义,绝非善类,待师父结果了他,替你出口恶气。”   明月摇摇头,望向师父垂泪道:“师父,不要伤害建国,他一定是有难言之隐。”   王婆婆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这个徒儿太痴情了,世上遍地无情郎,受伤的总是女人。   黄建国嘴里哄着东东,这首长的小千金可是得罪不起的,看着她那丑妇样却故作娇滴滴,挠首弄姿,简直就是一个东施,但是自己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对爱情矢志不移的忠厚样来。十年,无非也就是忍耐个十年而已,一旦入主京城,想要明月回来岂不是囊中取物般?   明月明显的瘦了,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怎么会突然间失踪了呢?他感觉得出来,这件事一定与父亲黄乾穗有关,但还是不要说破的好,若是父亲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也是为了自己好,但以后还是要给他点苦头吃吃,长点教训,任何人,包括父亲,都不能做任何有悖于黄建国意志的事。   “小国,你在想什么?不是刚才那个女孩吧?”东东疑问的目光直视着黄建国说道。   “哪里,我在想前面就要到家了,我们该如何给他老人家来个惊喜呢?”黄建国说道。   “我不就是个惊喜吗?第一次到乡下来见你爸爸,他肯定会喜出望外的。”东东说道。   “到了。”黄建国说道,心中却在想,“乡下”?你老子原来参加革命前住的那偏僻山沟子里才叫做乡下呢。   “是东东同志吧,欢迎欢迎,一路上辛苦啦。”黄乾穗笑容满面的迎出客厅来。   乍一见,黄乾穗的心里“咯噔”一下,首长的女儿如此其貌不扬,真是苦了儿子建国了,但是话又说回来,她要是模样漂亮,咱家也就高攀不上了。唉,无所谓,反正十年之后,建国黄袍加身,那时再普天之下挑选一位才貌双全的处女做国母就行了,至于这个儿媳嘛,也就自己自生自灭了。   “黄叔叔,爸爸让我代向你问个好,他还给您带来了一件礼物。”东东热情的说道,一面从皮箱里取出一个红布包,打开后是一套最新版本的精装毛选四卷,鲜红色的封皮,烫金的大字。   “太好了,谢谢首长的关心,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黄乾穗故作激动状。   “爸爸,首长也送了一本给我,还专门题写了‘努力学习毛主席著作,争做红色革命接班人’的赠言。”黄建国说道。   “好好,你一定不要辜负首长的重托啊,争做接班人。”这回黄乾穗是真的有点激动了。   “爸爸,舅舅他们呢?”黄建国问道。   黄乾穗脸色为之一变,难过的说道:“建国啊,你舅舅昨晚上英勇的牺牲了。”   “什么!舅舅死了?”黄建国大吃了一惊。   “今天早上,他的尸体被发现在护城河里,祝祺是一个革命意志坚定的好干部,阶级敌人杀害了他,公安机关正在破案,县委和县革委已经决定追认他为革命烈士了。”黄乾穗沉重的说道。   “小兵呢?”黄建国悲伤的问道。   “他病的很重,还在县医院住院。”黄乾穗告诉他。   “我一会儿去看看他。”黄建国说,自幼他与小兵感情一直很好,得知其重病,心中确实真的好难过。   黄建国来到了县人民医院,东东本想一起跟了来,但是黄乾穗说南方天气与京城不同,冬天阴冷潮湿,坚持要她与自己守着炭火盆边烤火边聊天,东东只得作罢。   医院门口围了一帮子人,大喊大叫的要求医院赔偿,院方工作人员百般解释无效,最后竟然动起手来。   黄建国听明白了,原来是一个老人去世,火化之前发现老人的睾丸不见了,家属认为是医院偷偷给割去了,遂聚众闹将了起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年轻人会些武功,几下拳脚就把几名年轻的男医护人员打得爬在了地上,有女护士吓得花容失色,大声的喊叫起来。   “住手!我是院长。”门内传来一声暴喝,院长荆太极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往台阶上一站,威风凛凛,恍若天神一般。   “这里是人民的医院,大家都是贫下中农阶级弟兄,有话好好说,你们若是在这里闹事就是妨碍给全县的人民群众治病,明白么?”荆太极义正严辞的说道。   人群沉默了,这时有人发问道:“那老人的蛋蛋呢?”   荆太极苦口婆心的解释说道:“老人的得是睾丸癌,那睾丸已经萎缩化掉了。”   “不对,我们看见他的阴囊上面有刀口,一定是医院偷走了,这个院长在包庇他们,打他狗日的!”人群中已有人冲了上来。   此刻,但见荆太极身子一转,双手出指如风,“啪啪啪”一连串的闷响,冲在前面的那几个会武的年轻人均被点中了穴道,不会动了,人群顿时平静了下来。   “高手啊,这是江湖难遇到的绝顶高手啊。”有老人由衷的叹道。   黄建国看到这里,心中一动,这荆院长既懂医术又武功绝顶,与老爸又相熟,自己若是成就大业,此乃不可多得的人才啊,现在就应该物色辅佐自己的臣子了。   “好功夫,点到即止,既保障了医院的安全,又平息了动乱,荆院长处理的恰到好处哇。”黄建国拍着手掌走到了前面。   “哦,原来是建国啊,何时从京城回来的?”荆太极殷勤的打着招呼。   黄建国微微一笑,转过身对着人群说道:“乡亲们,我是咱们县黄乾穗主任的儿子,请大家相信政府,此事政府调查清楚以后会对群众有所交代的。现在我请荆院长解开他们几个的穴道,大家就先回去听消息,如何?”   人群中无人反对,大家都已经见识了那个院长出神入化的点穴功夫,谁还敢再不自量力呢?   荆太极以极潇洒的姿势迅速的为他们解了穴,那几人羞愧难当,钻出人群走掉了,众人一见遂纷纷散去。 第二百零四章   “放了寒生。”黄建国说道。   黄乾穗眼睛紧盯着儿子,缓缓道:“你说什么?”   “放了寒生,要他救活小兵。”黄建国郑重的重复说道。   “唔,你知道么?小兵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寒生给害的。”黄乾穗说道,然后向儿子讲述了寒生如何偷偷将猪的睾丸移植到了孟红兵的身上,导致其性情大变,竟然爱上了母猪,最后发展到了奸污母猪,成了丢人现眼的哑奸犯,整个婺源县的群众都在笑话我们家。最后那寒生还偷渡香港,也不知道怎么弄到一笔巨额资金,现已被政府罚没收缴了,公安机关正在审查,按律定罪,从严从重处罚。   黄建国听罢沉思片刻,冷静的说道:“此人桀骜不逊,既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坚决除掉,但目前尚有可利用之处,待其治好小兵再下手除去不迟。”   黄乾穗满意的望着儿子,建国果然处事头脑清晰,机谋过人,有着伟人般的心狠手辣和决断力。   “好,我打个电话,你去找公安局分管政保的张局长,他会为你安排的。”黄乾穗微笑着说道。   黄建国告诉正在房间小憩的东东,他要出去办点事。   “不是去会以前老相好的吧?”东东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说过多少遍了,并向毛主席发过誓,你是我的初恋,我是去为堂弟的事情跑一趟,请你相信我。”黄建国解释道。   “好,你可要早去早回啊。”东东撅着嘴说道。   黄建国应着走出来房间,出大门朝十字街方向而去,县公安局就座落在这条街上。   张局长热情的接待了黄建国,带他来到了后院的看守所,一民警将朱寒生单独放了出来。   “我们也要出去!”老祖在号子里喊道。   “朱寒生是要去看一个病人,你们暂时还必须留下。”张局长对老祖解释道。   刘今墨没有做声,竖起了耳朵倾听着院内寒生与那个年轻人的谈话。   “寒生,你给小兵移植了猪蛋蛋,现在他马上就要死了,我知道小兵做事鲁莽,得罪了你们家,但你是一名医生,怎么能够在治病的过程当中参杂个人恩怨在里面呢?如此的对病人不负责任,这可是有损医德的呀。”黄建国语气平和的说道。   寒生脸上微微一红,未置可否。   “麻烦你跟我去一下县人民医院,看看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他的生命,好么?”黄建国问道。   “我跟你去。”寒生点头道,然后走回到铁栅前。   “刘先生,我跟黄建国去一下县医院,看完那个孟红兵就回来。”寒生说道。   刘今墨沉吟道:“好,你要小心点,若是太阳落山还没回来,我和老祖就要闯出去了。”   寒生点点头,要他放心,然后跟着黄建国离开了看守所。   十字街上的一家小店门口,站着王婆婆和明月,她们正在观察着县公安局的地形位置,寒生等人就关在这座大院里面,望着进进出出的警察,王婆婆认为还是晚上下手比较方便些。   “我们先去找我那几个逆徒,天黑以后再来劫狱。”王婆婆回头对明月说道。   “师父。”明月突然紧紧的抓住了王婆婆的手臂。   公安局大门口走出来三个人,一名着制服的中年警察,其余两人是寒生和黄建国,三人步行向南而去。   “走,我们跟在后面。”王婆婆说道,两人悄悄地尾随在了他们身后。   三个人直接走进了婺源县人民医院内。   病房内,荆太极正在等着他们,迎面看见了寒生,脸微微一红,颇显尴尬。   寒生没有理睬他,径直来到病床前,看了看昏迷之中的孟红兵,然后掀开了被子,伸手捏了捏他的阴囊,诧异的说道:“咦,这不是原来的那对猪蛋蛋啊。”   荆太极在一旁解释道:“不错,那对猪睾丸已经被朱彪打烂了,这是我重新移植的人的睾丸。”他的眼神儿瞥了一眼身着警服的张局长,心道反正自己也得准备弃官掳走寒生了,也不必忌讳说什么了。   张局长仿佛听而不闻的望着窗外。   寒生继续观察着,口中问道:“这睾丸并没有成活,你是怎么移植的?”   荆太极咽了口吐沫,说道:“用的是你剩下来的那半瓶鼻涕虫液。”   此刻,黄建国脑子打了个机灵儿,他疑惑的对荆太极说道:“荆院长,你移植所用的供体,不会就是早先闹事的那帮人所说的死人睾丸吧?”   荆太极面红耳赤,嗫嚅着说道:“活睾丸到哪儿去找?”   “可那人死于睾丸癌不是么?”黄建国严厉的责问道。   荆太极无言可答,尴尬之极。   就在这时,有一护士走进来替他解了围,“荆院长,外面有人找,客人在院长室里等候着。”那护士说道。   荆太极如释重负,忙低头走了出去,心中甚是窝火,蹬蹬蹬,直接上楼推开了院长室的门,却马上呆立在了那儿……   师父王婆婆正端坐在沙发上,目光严厉的盯着他。   “师父……”荆太极轻轻叫了声,心中一阵慌乱。   王婆婆冷峻的脸色如冰霜一般,冷笑道:“你还认我这个师父么?竟敢在寒生茶中下祝由散,骗取《青囊经》,还公然劫持寒生,犯我门规,枉我收了你这个逆徒,真是看走了眼。”   “师父,请恕徒儿一时糊涂,今后太极再也不敢了。”荆太极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   王婆婆冷笑道:“你还想着有下次么?今天我就先废了你,免得你日后为祸。”说罢缓缓抬起手臂来。   “师父,太极知错,甘愿受罚,但是请求师父准我将一台手术做完,半小时后自会前来领命。”荆太极诚恳的央求道,竟然落下两滴眼泪来。   王婆婆犹豫了片刻,放下了手臂,对身后的明月说道:“明月,你跟他去把寒生叫来这里来。”   “是,师父。”明月应声道,随即跟随着荆太极下楼来到了住院部。   走廊里,听到脚步声,正在踱着步的黄建国缓缓转过身来。   “明月是你……”黄建国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暖流,忙上前两步便欲拉明月的手。   明月脑中一阵迷乱,后退两步,喃喃说道:“你不是不认得我了么?”   黄建国热泪滴落,激动的说道:“你是我朝思暮想的人,我又怎会不认得呢?今天在路上,那只不过是给东东作作样子的,自从你失踪了以后,我茶饭不思,到处打听寻找你的下落,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吧。”   明月长久以来的思念与感情的煎熬,像决堤的潮水般涌上来,泪水喷薄而出,身子晃了晃,向一边倒了下去。   黄建国抢上前扶住。   荆太极推开了旁边一间空着的病房,让黄建国搀扶着明月进去,说道:“建国,你们先在这儿聊会儿。”然后退出并悄悄地带上了房门。   他迅速的返回到了孟红兵的病房,寒生见其回来,便说道:“那就准备开始动手术吧。”   “不必了。”荆太极阴笑道,出手一指,点在了寒生的膻中穴上,寒生自觉胸前一麻,即刻丧失了知觉。   “荆院长,你这是……”站在窗口处的张局长转过身来,惊讶的问道。   荆太极更不答话,伸手拽出钢笔,祝由指一弹,那笔疾射如电,正中其耳后高骨,张局长张开了嘴吧,未等叫喊出声来,便眼一黑扑倒在了床上,差点咬在了孟红兵的下体处。   荆太极扶住了寒生,搂住他的腰,用力提起离地,仿佛搀扶着一般,开了门朝走廊另一侧而去,然后出后门来到了车库。他将寒生撂在那辆破旧的救护车里躺倒,然后跳上驾驶座位,打着引擎,将车驶出了医院,朝东南方向落荒而去。 第二百零五章   黄建国坐在病床上,怀里面紧紧的搂着明月,怜爱的目光温情脉脉的望着她,人世间的所有事儿在此刻都已不复存在了,两人就这么相拥着,许久许久。   “八月十五,我吃了你家里送来的月饼中毒了,建国,你一定不知道吧?”明月幽幽道。   “你中毒了?我当然不知道!谁干的?”黄建国吃了一惊,但脑袋一转,马上意识到了,想要除掉明月的只可能是一个人??自己的父亲黄乾穗。   “我被人丢在了景德镇的荒野里,差点被火化了……”明月说着又涌出了委屈的泪水。   “妈的!我决计饶不了他,总有一天……”黄建国咬牙切齿道。   “你在说谁?”明月疑惑问道。   黄建国霎时间冷静了下来,柔声说道:“我是在说那个凶手,不论是谁,我都饶不了他的。”   明月慢慢坐起身来,幽怨的望着黄建国,小声说道:“那个叫东东的女人是谁?”   黄建国一愣,遂说道:“她是京城里一个大官的千金,我在京城落脚发展,目前还离不开她父亲的帮助,但请你相信,我爱的人永远是你。”   “那你会同她结婚吗?”明月不安的低头道。   “明月,我向你发誓,不出十年,我一定娶你过门。”黄建国信誓旦旦的说道。   明月身子一哆嗦,喃喃道:“十年,为什么要十年?不是说好了,你毕业了就会回来娶我的么?”   “明月,有些事我不方便对你说,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好么?”黄建国诚恳的握着明月的手。   明月轻轻的抽出双手,清澈的目光看着他,缓缓说道:“我听说你和你父亲将黄爷爷活埋在了太极阴晕里了,这是真的么?”   黄建国心一沉,心想,这事她怎么会知道的?一定是吴道明和她师父老贼尼说出来的。   “明月,这怎么可能呢?你是知道的,爷爷那么疼我,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忍心伤害他老人家的,哪怕是一根头发。”黄建国柔声细语的说道。   明月茫然的望着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说的话。   “对了,明月,同你在一起的那个老太婆是谁?”黄建国趁机岔开话题。   “哎呀,我忘记师父要我做的事情了。”明月突然间醒悟,匆忙挣脱站起身来。   他俩来到孟红兵的病房,荆太极同寒生都不见了,惟见昏睡着的孟红兵赤裸身子露着两只肿胀的蛋蛋躺在了床上,张局长斜着扑在他的身上,手脚在不停的抽搐着。   “什么?寒生和荆太极两人都不见了?带我去看看!”王婆婆说道,犀利的目光盯在了明月身后站着的黄建国身上。   “婆婆,你好。”黄建国有礼貌的问候着。   “哼,”王婆婆站起身来,厉声道,“明月,这个衰人正好让婆婆废了他吧。”   明月抓住师父的手,央求道:“师父,不要,建国也是有难言之隐。”   王婆婆叹道:“徒具其表,一副皮囊,明月,我们走。”说罢拉着明月的手臂,硬拽着她走了出去。   “明月,记得等我……”身后传来黄建国诚恳的喊声。   来到了病房,王婆婆走上前一指点在张局长鼻准下的人中穴上,张局长手脚立即停止了抽搐,悠悠的醒转。   “这是怎么回事儿?寒生呢?”王婆婆望着张局长说道。   张局长拍拍脑袋,一面揉着耳后,一面说道:“荆院长用手指戳昏了寒生,又飞过来个什么暗器打昏了我,别的我就不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他也是稀里糊涂的。   “这个逆徒,我一定杀了他!”王婆婆圆瞪双眼,愠怒至极。   走出了医院,明月仍在不住的回头,但黄建国始终都未再露面。   “师父,我们去哪儿?”明月胆怯的问道。   “待我先去废了阳公阴婆这两个逆徒。”王婆婆气呼呼地说道。   师徒二人打听着前往黄乾穗主任家,不多时来到了那所徽式深宅大院前。大门前端坐着一对威武的雄狮,斜倚在朱漆大门旁有两个持枪的民兵在警戒,这是黄乾穗刚刚调来的基干民兵。   王婆婆带着明月绕着大院走了一圈,虽然院墙较高,自己进去绝不费力,明月却是一下子上不去的,尽管祝由心法已经学成,但是还未及学习轻功技法。   “明月,你在这里等我,待师父进去瞧瞧。”王婆婆说道。   “师父,请您老人家对建国和他父亲手下留情。”明月楚楚可怜的说道。   王婆婆叹了口气,腰向下一矬,早已飞身入了院内,落地细看,原来这是正房后院。她蹑手蹑脚的贴近一扇后窗户,悄悄的向内望去,原来这是一间客厅,背对着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中年人,看不见前面脸,身形倒是微胖发福的样子。   另一侧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正是阳公。   王婆婆凭息静听,两个人正在谈论着南山村。   “吴楚山人已经成了植物人,那他也就不足为患了,可是你杀了朱医生和吴楚山人的老婆,这可是有点麻烦呢,怎么样,你的胳膊不要紧吧?”中年人说道。   阳公笑了笑,说道:“黄主任,我的胳膊不碍事,南山村的事儿放心好了,那老阴婆子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散功了,现在肯定也已经死在寒生家里了,即使公安部门去查,也会认为是老阴婆与朱医生他们同归于尽而已,至于老阴婆的身份,只要除掉了寒生他们,没有人会认得的,更猜不到她的来历,这就变成了一桩无头案。”   “嗯,我儿子建国带寒生去了人民医院给小兵治病,晚上便会回到看守所的,你有把握除掉寒生、刘今墨和老祖他们三个人么?而且你还和那个叫做老祖的女人有了孩子。”黄乾穗说道。   “哈哈,那个丑八怪老祖,不男不女的,我早就想甩掉她了,黄主任自当宽心,今晚我就下手。”阳公嘿嘿说道。   王婆婆闻言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连连暗自叫道不好,自己离开才大半天,朱医生和山人的老婆竟然遭了阳公阴婆的毒手,而这两个又是自己的徒弟,这令我简直无地自容啊。老阴婆已经死了最好,省得自己动手,阳公作恶多端,滥杀无辜,必须尽快铲除,但若是此刻出手,必定要将黄乾穗一起杀掉,可这样恐怕会伤明月的心。   王婆婆正在那里犹豫不决的时候,客厅里又匆匆走进来一个人,定睛望去,却是那个负心汉黄建国。   黄建国望见了客厅里坐着的阳公,欲言又止。   “阳公,这位便是我的儿子建国,”黄乾穗引荐道,“建国,来见过爸爸关东来的好友阳公,有什么话就说吧,不是外人。”   黄建国对阳公微微一点头,然后面无表情的对父亲说道:“爸爸,荆院长挟持了寒生跑了,另外还打晕了张局长。”   “你说荆太极?这怎么可能,他们之间并无恩怨呀?张局长现在哪儿?”黄乾穗疑惑道。   “正在县医院做身体检查。”黄建国说道。   黄乾穗站起身来,在地上踱着步,眉头紧锁沉思起来。   “荆太极能挟持着寒生去哪儿呢?他在本地并无亲属和关系太近的人,我曾听说他在鄱阳湖谷那一带有一个师父,会不会去了那儿呢?”黄乾穗说道。   “不会,”阳公断然道,接着解释说,“荆太极是我的师弟,他与我一样,想躲开师父都唯恐不及呢,绝不会去自投罗网的。”   就在此时,茶几上的电话铃声突然想起,黄乾穗抓起电话,一下子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是我,好,好,一定按您的意思办。”黄乾穗唯唯诺诺道,然后放下了电话,走到阳公身边,压低声说道,“首长要你火速返京。”   阳公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好,我这就准备动身。” 第二百零六章   王婆婆心中暗道,这样也好,等阳公出了黄家宅子,自己再动手。于是悄悄按原路翻墙而回,会同了明月,绕到了前面,在街角一较隐蔽处监视着大门。   阳公和乾老大走出了黄家大门,向汽车站方向走去。   “乾老大,我有事进京,你留在此地继续寻找我的女儿,找到后带她直接回关东老家去,我事情一了,也赶回去,明白么?”阳公叮嘱道。   “是,师父,你放心吧。”乾老大应允道。   前面来到了县长途汽车站,一路上行人络绎不绝,王婆婆一直未能找到下手的机会,只是和明月远远的盯在了后面。   婺源正好有一班开往省城南昌的长途客车快要出发,旅客们正在陆续的上车,阳公迅速买了张车票,但似乎因为尿急,便与乾老大走进了灌木丛后面小解。   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王婆婆要明月留在原地等着,自己潜身进了灌木丛。   “哗……”阳公的水量特别大,王婆婆耐心的等他方便完。   “乾老大,万一碰上我师父,你得躲得远远的,那老太婆蛮横无理之极,她那岁数也没几天蹦?了。”阳公一面系着裤子,一面说道。   “但清理门户的时间还是有的。”王婆婆如鬼魅一般自树后转出。   阳公大惊失色,慌道:“师父,你……”   王婆婆“哼”了一声,呵斥道:“阳公,你竟然滥杀无辜,今天为师就要清理门户,受死吧。”说罢抢步上前,一把抓向阳公的秃脑瓜顶。   阳公感觉到一股吸力笼罩在了自己身体的四周,知道今天已是九死一生了,只有拼个鱼死网破了,“啪”的一声,口中啐出一口硕大的青绿色粘痰,裹挟着一股腥臭呼啸着射向王婆婆。   王婆婆大怒,收回手臂交叉于胸前,口中念动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巫咒。   阳公已经啐出毒痰,突然间胸腔内陷,真气猛地回抽,竟然将已经快要飞至王婆婆面前的那口大粘痰硬生生的拉了回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嘴里,顿时口腔震得酸麻不已。   他知道生路已绝,便一把抓过乾老大,推向了师父,自己借机向后倒纵。   乾老大措不及防,被阳公推在了王婆婆面前,此人关东血性甚浓,愚忠不二,遂索性一把死死的抱住了王婆婆双腿,泪涕具下,口中大叫道:“师祖婆婆,饶了师父吧。”   “让开!”王婆婆厉声喝道。   乾老大本身武功已是不弱,此刻拼尽了全力抱住不放,为师父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而王婆婆身为乾老大的师祖婆婆,无论如何也不便对徒孙辈下手,就在这一犹豫间,阳公已经消失了踪影。   最后,乾老大慢慢的松开了双手,泪痕满面,六十多岁的人了,竟然痛哭流涕如孩童。   王婆婆摇了摇头,迈开了双腿前去追阳公。   “师祖婆婆,乾老大为救师父忤逆了您老人家,罪该万死,当以自裁谢罪。”说罢一掌拍向自己的面门。   “噗”的一声闷响,乾老大早已跪倒自毁,天灵盖掀去了一边,露出里面仍在蠕动着的白花花的脑子……   王婆婆站住了,不由得长长叹息了一声,自己的徒儿如此的不争气,可是这个叫做乾老大的徒孙却是一条响当当的血性汉子。   王婆婆沮丧的走出了灌木丛,那辆开往省城的班车早已不见了踪影,天色已黑,绵绵细雨中,只剩下了明月孤零零的身影站在那儿。   县公安局看守所。   刘今墨抬头望了望,见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叹道:“天色已晚,我们该走了。”只见他双手扭住铁栅栏,双臂一较力,那手指头粗细的钢条便随即拉弯了,他和老祖钻出了栅栏,飞身越墙而去。   两人来到了县医院,从侧门上了楼梯,在二楼的住院部里,挨个病房摸过去,最后找到了孟红兵的房间。   孟红兵躺在床上依旧是昏迷不醒,可是寒生并不在场。   刘今墨沉吟道:“寒生的许多磨难都是由这小子给带来的,冤有头债有主,留着始终是个祸害。”说罢一掌击下,孟红兵登时颅骨碎裂,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   “寒生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老祖肯定的说道。   “走,我们再去打听打听。”刘今墨说道,与老祖走出了病房。   医院的大门口,张局长做完了全面体检,抬头望了望细雨??的天空,正在犹豫着是否冒雨回家去。   突然间,自己的胳膊被一只如钢钳般有力的大手掐住了,“啊”的发出疼痛的轻呼,倒抽了一口冷气,扭头一看,却是刘今墨站在身后冷冷的看着他。   “咦,你们怎么出来了?”张局长疑惑不解的问道。   “寒生呢?”刘今墨刺耳的声音。   “我在问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张局长镇定下来,打起了官腔。   刘今墨冷笑着手上加了力道。   “哎呀!”张局长疼得额头上冒起了冷汗,忙道,“是荆院长打昏了我,劫持寒生跑掉了。”   “跑到哪儿去了?”刘今墨追问道。   “我昏倒在病房里,不知道他们跑去了哪里。”张局长眼泪都流了下来。   “看来是真的。”老祖又分析道。   刘今墨想了想,抓着他重又上了二楼,找到了一间空着的病房,将张局长拽了进去。   “你们要干什么?”张局长眼睛里流露出恐惧的目光。   “你应该睡上一觉了。”刘今墨说着,出手点倒了他,将其放在了病床上躺着,拉过一床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走吧,今晚他不会来打搅我们了。”刘今墨尖声道。   “现在我们去哪儿?”老祖问。   “那个黄乾穗家里。”刘今墨冷冷的一笑。   两人走出了医院,黑沉沉的天空,仍旧飘着毛毛细雨。   “你看,那是谁?”老祖手指着前面说道。   刘今墨早已看在了眼里,那是王婆婆和明月的身影。   “你们怎么也来了?”老祖跑上前问王婆婆道。   “哦,是老祖和刘先生,寒生家里出事了。”王婆婆把在黄乾穗家中听到的情况述说了一遍。   “寒生下落不明,一时间还没有线索,我们赶紧先回南山村看看。”刘今墨焦急道。   四个人急匆匆一路夜行,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南山村。   村东庄院内一片漆黑,夜雨潇潇,空气之中隐约散发着一股血腥气,厢房内传来自喉咙里发出的嘶哑的哀鸣声。刘今墨一个箭步蹿进了屋内,“唰”的划了根火柴点燃了油灯。   屋内地上,躺着朱医生同荷香,兰儿一动不动的趴在朱医生的身上……地面上凝结着大片的血渍。笨笨和黑妹红肿着眼睛趴在了朱医生的身旁,低头默默的望着已无声息的主人,口中发出微弱的悲鸣声。   刘今墨伸手探去,朱医生、荷香早已气绝多时,而兰儿却只是昏厥,于是忙叫老祖将其抱到了床上。   刘今墨已从王婆婆处得知吴楚山人身负重伤,已经变成了“木僵人”,现在看去,的确是没有任何知觉。   “可惜没能逮住阳公,这个逆徒!”王婆婆忿然道。   “师父,老阴婆!”院子里传来明月的叫声。   老阴婆脸上半边青黑半边紫,肌肉扭曲着,双手紧紧的搂着一头死去的母猪互咬着,脚上的那双绣花小布鞋也甩脱在了一旁,看上去也已经死去多时了。   王婆婆替兰儿推宫过血,不消片刻,兰儿悠悠醒转来,看见母亲和朱医生的尸体,立即放声恸哭起来。老祖轻轻的摩挲着兰儿的肩头,众人心情都是异常沉重,没有一个人说话。   许久,兰儿止住了哭声,望着大家问道:“寒生呢?”   刘今墨缓缓说道:“他被荆太极抓走了,我们正在找。”   “为什么会这样……”兰儿抽泣着问,可是没有人回答。   “孩子呢?我的女儿呢?”老祖定过神儿来,忙问道。   王婆婆说道:“是啊,那两个小家伙怎么不见了?”   大家赶紧四下里寻找,可是根本找不见孩子的踪影。   “会不会被阳公带走了?”刘今墨怀疑道。   王婆婆摇摇头,说道:“阳公手里没有孩子。”   “那就奇怪了。”刘今墨沉思着,难道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又像是在香港时一样,趁着混乱溜跑了?他的内心深处隐隐约约的涌现出了一丝感觉,他知道那是母亲对孩子的一份牵挂,而且似乎距离并不是十分的遥远,在哪儿呢?   刘今墨转动着身体,发觉面向东南方向时感觉强烈,热血攒动,有着一种想哭的冲动,他抬头望向了东南夜空,那里正是灵古洞的方向。   “我似乎感觉到了孩子在哪儿。”刘今墨喃喃说道。   “在哪儿?”老祖万分焦急的问道。   刘今墨转过身来对王婆婆说道:“婆婆,麻烦你照顾兰儿和吴楚山人,我去找孩子,天亮我会回来,然后我们在去寻找寒生的下落。”   “我也去!”老祖坚决的说道。   刘今墨点点头,找出一只手电筒,与老祖一道匆匆走出庄院,朝着灵古洞方向而去。 第二百零七章   沈才华牵着皱皮女婴的手,两人一蹦蹦的跃进了灵古洞内。漆黑的石洞内伸手不见五指,两个婴孩的瞳孔急剧的扩大,最后布满了整个眼眶,吸收并放大着任何极微弱的光线,渐渐的,他们的瞳孔变成了赤红色,洞内的景物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石壁上几只壁虎受到惊吓四处奔爬,还有些蚊蝇在空中飞舞,但都不敢往他俩赤裸的身上降落。   两个婴儿吸食了一代祝由宗师注入的毕生功力,具有了超乎常人的能力,但是由于他们太小了,还不懂得如何运用,只是凭着本能做出些反应。   沈才华曾经来过一次洞内,所以记住了这里面十分的暖和,对于赤裸的他俩,温度十分的舒适,所以才拉着皱皮女婴跑了进来。   两人信步一直朝着里面走去,在这里,他们感到了十分的安全。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累了就坐下休息一会儿,然后接着前行。石壁上,一对硕大如铜铃般的红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他俩,然后“嗖”的裹挟着风声扑了下来,在俩孩子的头顶上盘旋了数圈,紧接着?的身后面又飞来了十几只小型的怪物,翻上俯下的冲刺着,婴儿好奇的望着这些会飞翔的怪物们,“咯咯”的笑了起来。   红眼阴蝠首领带着?的孩子们诧异的望着这两个小人,奇怪他俩怎么无毛可拔……   小阴蝠们好奇的落在了他俩的脚下,还有两只胆大些,直接站在了婴儿的肩膀上,皱皮女婴伸出小手试探着摸了摸阴蝠毛茸茸的肢体,兴奋不已。   小阴蝠们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阴蝠生活的那个大石室内,石台子上,阴蝠妈妈正在给一群新出生的小阴蝠宝宝喂奶,两个小家伙望见那些肉乎乎可爱的阴蝠宝宝,目光都移不开了,简直是爱不释手。   脖子上系着骑马布的阴蝠首领不知从哪儿衔来了几串野果,送给小人们吃,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在野果上嗅了嗅,感到无甚兴趣。   沈才华又去摸了摸那肉乎乎的阴蝠宝宝,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但似乎土獾的血液还未消化完,肚皮仍还是有些发胀,因此咽了口吐沫,缩回了手,他现在还没有进食的欲望。   不多时,两婴儿感觉累了,于是爬到了石台子上呼呼的睡去了。   荆太极驾驶着救护车风驰电掣般的一路狂奔,他不知道要往哪儿开,师父的鄱阳湖山谷是在西北方向,他就下意识的反着朝东南方开去。   江南冬雨又湿又冷,但是他的额头上却冒出了热汗,出了县城的路十分的颠簸,约莫已经驶离了县城几十里路,突然,发动机引擎“噗噗”两声熄火了。他赶紧连续打了几下马达,仍旧发动不起来,再仔细一瞧,原来是油箱空了。   妈的!真是太不顺了。荆太极跳下车来,四下里望去,前不巴村,后不着店,距前方大山脚下的那个小村庄起码也有五里地。他想了想,拉开了后车门,在寒生肋下一点,解开了他的穴道。   “下车吧,寒生。”荆太极说道。   寒生揉着自己发麻的腰和下肢,慢吞吞的爬下了车。   “荆太极,没有用的,我是绝不会告诉你《青囊经》上任何东西的。”寒生平静的说道。   “你先别口气硬,等我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再同你慢慢讨论。”荆太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寒生没有再理他,放眼四处望去,这是什么地方?好像似曾相识。   “走吧,我们到前面山脚下的那个村庄去。”荆太极推了一把寒生,逼迫他前行。   寒生与荆太极冒着毛毛细雨一路向山脚下的村庄走去,道路崎岖泥泞,‘望山跑死马’,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走到了那村庄的口上。   村庄里的小路上空荡荡的,见不到个人影。   “喂,哪儿来的老表,有什么事吗?”屋檐下站着一个白须老头,正以疑惑的目光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寒生一见,心中乐了,此人自己却是认得的,正是集市上卖狗皮膏药的白一膏。   荆太极上前走了两步,客气的对老头说道:“老乡,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空房子出租?”   白一膏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眼睛看看荆太极,又瞟了眼寒生,似乎一愣,随即又抬起眼睛望着寒生,眼神儿一亮。   寒生知道白一膏认出了自己,忙在荆太极身后直摆手。   白一膏多年在集市上卖狗皮膏药,江湖经验丰富,一见寒生摆手,立即明白了其中必有蹊跷,立刻收回了目光,问荆太极道:“你们租房做什么呢?”   “我们是地质队的,调查这一带山体构造方面有关资料的。”荆太极胡诌道。   寒生突然之间开口说道:“有山洞也行。”随即挤了下眼睛,点了下头。   白一膏立刻明白了寒生的意思,假装望了望天空,然后对荆太极说道:“大鄣山有很多山洞,落脚避雨倒是不错,也无需花钱,行吗?”   荆太极心道,山洞当然再好不过了,在那里慢慢拷问寒生,不怕你不说,而且又无外人干扰,最后又方便毁尸灭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寒生呀寒生,这是你自己自寻死路,可怨不得我荆太极了。   “当然可以,麻烦您带我们去吧。”荆太极爽快的说道。   “你们等一下,我回家去换双鞋子。”白一膏说道。   不一会儿,白一膏换上了一双雨靴,手上捧着一个布包。   “这是什么?”荆太极不解的问道。   白一膏解开包袱皮,露出了里面的大白茧丝,手摸着茧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寒生说道:“这是以前有位朋友不慎忘记在我这里的,能够防潮,我想你们可能用得着,所以我就顺手带来了。”   寒生笑了笑,接过包裹,心道,我都忘了这码事儿了。   “啊,老乡想的真是周到,太感谢了。”荆太极赞许着说道。   白一膏在前面领路,约莫半个多时辰,他们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山崖前,拨开了齐人高的蒿草,崖下露出来一个石洞。   “这就是‘仙人洞’,据老人家说,大约600多年前,有位仙人在洞中修真,后来大概修成正果后飞升了,所以,此石洞就被村里的老表们叫做‘仙人洞’了。”白一膏解释道。   寒生微笑不语,这是他第二次来到‘仙人洞’了。   好兆头,我荆太极今天也将在这洞里修成正果飞升,他美滋滋的想着,然后对这个白须老头说道:“老乡,请回吧,这点是小意思。”遂从口袋里掏出了二十块钱递给了他。   白一膏推辞不受。   寒生在一旁说道:“白给的钱还不要么?”   白一膏一听这话,嘿嘿一笑,爽快的接了过去。   “这就对了,老乡,请回吧。”荆太极对老头说道。   寒生拽了一把荆太极,说道:“荆院长,要不要请这位老表替咱们看着点坏在路上的那辆救护车,别让人给偷去了。”说罢一弯腰,钻进了山洞内。   “同志,还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白一膏认真的说道,手中晃着那两张十元大钞。   荆太极连忙摆手,说道:“没什么需要的了,别听我这位同事胡说,他最喜欢开玩笑了。”   “那好,真的不需要了?”白一膏低头看着手中的钞票,惋惜地说道。   “真的不需要,请回吧。”荆太极淡淡的说道。   “那好,我走了,有事来村里找我。”白一膏说着恋恋不舍的走了。   这些老表,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哼,寒生还想玩我一把,看我如何来收拾你,荆太极心中忿忿道。   荆太极随即弯腰也钻进了‘仙人洞’内,洞里面深处漆黑一片,寒生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二百零八章   荆太极没想到这个山洞竟然如此之深邃,无奈自己只有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一面注意聆听捕捉寒生发出的动静,待心静下来时,终于听到了寒生跌跌撞撞的声音,就在自己前面不远处。   “寒生,别跑了,何苦呢?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荆太极喊道,山洞里发出一连串的回音。   “荆太极,善恶终有报,你的报应就要快到了。”黑暗中传来寒生的回答,似乎就在前面。   荆太极提起了真气,想要加快脚步,但是不行,黑暗里的石壁凹凸不齐,一不留神儿就会撞得头破血流。两人其实相隔也就是十余丈而已,荆太极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洞内甬道越来越窄,荆太极仅凭寒生“呼哧”的喘息声辨明追踪的方向。那寒生不会武功,上气不接下气,听着大口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接近了,而荆太极身负上乘内功,调息轻松,不累也不喘。   “荆太极,王婆婆为人正直慈祥,为什么收的这三个徒弟却如此心术不正?”前面传来寒生的说话声,间杂着大口大口的喘息,好像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荆太极知道寒生已经跑不动了,于是一面回答敷衍着,一面悄悄地向前移动着,尽量不发出声响。   “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善恶之分,什么心术正不正之说,那全是人们杜撰的,”他一面前进着,一面相应将声音放轻点,仿佛距离并未改变,“所谓心善之人,往往都是那些胸无大志,安于现状不求上进的人,人类社会若是要前进,岂能靠心善的人去推动?所谓心恶之人,却是那些发挥人类能量极限,刻苦奋斗、奋勇拼搏并脱颖而出的小部分人,自然会受到那些安于现状的蠢人说成是心术不正了。对任何人的评价,总有不同的说法,历史上这类情况比比皆是。你还在听么?”他止住话语,竖起耳朵静听。   “我在听着呢。”黑暗中传来寒生的回答。   荆太极感觉与寒生的距离又拉近了数丈,于是他进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就拿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来说,革命群众颂扬他是人民的大救星,是大善人,而阶级敌人却对他恨之入骨,骂他老人家是白虎星下凡,浑身没毛,杀人如麻。寒生,你说我师父王婆婆是正直慈祥之人,可是你知道么?她年轻时也曾经是江洋大盗,滥杀过不少无辜。”   “你在胡说,婆婆绝不是那样的人,你能说出具体她滥杀了那些无辜的人。”寒生反驳道。   “湘西凤凰古城的梅员外夫妇就是被我师父所杀……”荆太极说着。   “梅员外夫妇!”寒生大吃了一惊,那不是梅小影的父母吗?湘西凤凰古城,大户人家梅员外,不错,正是小影婆婆和刘今墨师父梅一影的家,天门山野拂宝藏的看守人之一……   “你在胡说……”寒生嘶哑的说道。   “我没有胡说,”荆太极反驳道,“那梅员外夫妇独门武功了得,深不可测,我师父自忖未必能赢,所以在他家的佛堂里动了手脚,结果梅员外夫妇中了祝由迷香,被师父轻易的用沾水棉纸封住了口鼻,窒息而死,这是我年轻时,师父亲口告诉我的。”   寒生听罢心中一片茫然,荆太极说的没错,关东黑巫一直觊觎着野拂宝藏,阳公老阴婆的师父正是人称“客家圣母”的王婆婆。梅员外夫妇惨死后,家中那个紫檀木匣便不翼而飞了,原来是王婆婆交给了徒弟阳公。那阳公隐匿天门山寺十年,按图索骥寻找野拂宝藏,最后在鬼谷洞与最后一个看守人湘西老叟恶战,几乎全军覆没。   王婆婆……难道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人可以将自己隐藏的如此之深么?寒生迷茫了,这个世界上究竟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想着想着,寒生不寒而栗。   “你怎么不说话了?”荆太极问道。   黑暗中听不到寒生的回答,但荆太极感觉到了寒生紊乱的喘息声,近在咫尺。   寒生突然之间有了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他不想跑了,人世间又有多少人在面具的后面生活?自己不过是无意中得到了一本《青囊经》,数月之中,原来他与父亲两人平静的生活就完全被打破了,看到了人世间竟然是那样的龌龊,那样的血腥,他累了,他多想再回到以前的那种平凡生活之中去啊……   兰儿,他此刻突然想到了兰儿,他回忆起当日在集市上初次见到她的情形,那张丑陋的脸和兰儿卖身救母的义举,嗯,兰儿是真实的,她绝没有带着面具生活,寒生微笑了,世上终归还有真情在,他的体内感觉到了有一股热血在奔流。   这时,一只强硬的手掐住了他的胳膊,指甲深深的陷入了皮肉中……   “哈,寒生,终于抓到你了!”荆太极嘿嘿的大笑道。   寒生淡淡的说道:“抓到抓不到又怎样?《青囊经》我反正是不会告诉你的。”   “真的么?”荆太极阴笑了起来,然后又接着说道,“寒生啊,虽然我的祝由散没有了,但我还有更加直接的办法让你说出来,让我先将这个办法的操作程序说给你听,咱俩都是医生,没有必要拐弯抹角的。”   “你说吧,我听着呢。”寒生平静的说道。   “人体解剖学太深奥,我就不一一介绍了,首先,我会划开你的脑皮,轻轻的揭开天灵盖,让你的大脑暴露出来,然后用一根金属探针,连接你的大脑记忆与语言部分,这样你就源源不断地说出《青囊经》的秘密了,甚至包括你的手淫史和与兰儿在床上的隐私,当然,这需要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试,反正我们时间有的是,总归会找到你大脑中贮存《青囊经》的那部分记忆沟回的。怎么样?简单之极吧?”荆太极哈哈笑将起来,冷酷的令人毛骨悚然。   “卑鄙!简直禽兽不如!”寒生大叫起来。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禽兽不如,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说还是不说?”荆太极手上加了些力道,寒生手臂一阵麻木。   “我寒生不过是一个乡下土郎中,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惜了当年华佗舍命遗留下来的《青囊经》,竟然落入到你这种恶人之手,可悲啊。”寒生喃喃道。   荆太极闻言暗喜,有门,遂进一步循循善诱道:“寒生,你告诉了我,然后我俩可以共同使用《青囊经》上面的医术治病救人,悬壶济世于天下,岂不快哉?只要能医好病人,病人又何必在乎医生的善恶呢?话说回来,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医生的人品难道就真的是那么好么?”   “?们怎么还不来呢?”寒生嘴里叨咕着。   “谁?谁还没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别指望有人来了。”荆太极说道,他怀疑寒生脑子可别出了什么问题。   黑暗中,由远而近出现了一群红色的眼睛,为首的那对鲜红如血的眼睛硕大如铜铃,寒生知道,那是阴蝠首领…… 第二百零九章   “吱吱……吱……吱吱。”阴蝠首领发出了有针对性的个别攻击的命令,那些年轻的阴蝠铺天盖地般一股脑儿的冲向了荆太极。   荆太极措不及防,惊愕之中,脑瓜顶上的头发、眉毛相继被一缕缕的拔掉,他疼得大喊大叫,跳将了起来,双手挥舞着。   “嗖嗖嗖”风声四起,他根本无法在黑暗中抵挡那些阴蝠们的轮番攻击,须臾,胡须也统统被拔光了,甚至连鼻孔中的几根稍长一点的鼻毛也被阴蝠仔细的拽去了,酸的他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阴蝠首领一马当先,锐利的爪子勾住荆太极的裤裆奋力的撕扯开来,小阴蝠们迅速的钻了进去,兴奋的拔起阴毛来,荆太极下阴处火辣辣的,甚至有了勃起的感觉。   但是他毕竟是武功高强之人,双手十个手指一阵祝由弹指,弹中着皮破筋断,竟也伤了不少的小阴蝠。   随着毛发被拔光,阴蝠们也对他失去了兴趣,纷纷退下。   荆太极眼睛余光盯准了那对铜铃般的血红眼睛,身子纵身一跃,竟然一把抓在了阴蝠首领脖子下面,入手绵软,仿佛棉布制品,那是首领的圣物??骑马布。   阴蝠首领拼命回挣,荆太极举起另一只手掌,猛力的砍向了首领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白影滚地而来,“呼”的跃起,咬向了荆太极的颈部。   荆太极突然感到自己脖颈两侧一凉,然后一种强烈的痛楚感传递上大脑,“沈才华!”他立刻意识到了,可是已经晚了,左右颈动脉早已被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的利齿切断了……   随着动脉鲜血的迅速流失,他的腿渐渐发软,站立不住而跪倒在了地上,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充斥了全身,大脑的思维慢慢的减缓,约束大小便的括约肌松弛了,粪便涌出,最末尾的记忆片段是他那勃起的阴茎,精液喷薄而出,留下了死前最后的一丝快感。   “仙人洞”外,白一膏在回村的路上始终思索着那位小神医寒生话里的意思,荆院长?救护车?他决定要弄个明白,于是撑着雨伞,沿着泥泞的乡村公路跋涉了五里路,看见了那辆白色的面包车,车上印着“婺源县人民医院”的字样。   白一膏向本地镇上汇报了这件事,当然,那二十块钱他没有提起。   镇上向婺源县革委会挂了电话,办公室人员经与县医院核实,遂向黄乾穗主任做了汇报。黄乾穗没有通知县公安局,而是派了黄建国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装基干民兵连夜前往大鄣山,务必将寒生和荆太极当场击毙。   数小时后,手持武器,打着手电筒和火把的民兵们终于在“仙人洞”内深处找到了荆太极惨不忍睹的尸体,寒生则踪迹全无。他们将荆太极的尸首抬出了“仙人洞”,洞口挤满了闻讯而来的村民。老表们议论纷纷,说这“仙人洞”自古就是进去不得的,看吧,又出了一桩人命。   赶回到了家中,黄建国将情况告诉了父亲。   黄乾穗闻言半晌没有说话,在客厅里不住的踱着步,许久开口说道:“朱医生死了,吴楚山人夫妇死了,祝祺和小兵也死了,刚才医院里来了电话,小兵七窍流血,是被人以重手击碎了脑壳。阳公下午回京,可是他的那个徒弟乾老大却被发现陈尸于汽车站旁的树林里,脑袋都开瓢了,这肯定也是江湖上的人干的。还有,就是那个刘今墨和老祖竟然越狱了,加上寒生失踪,现在荆太极又惨死在荒郊山洞,莫非这就是太极阴晕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么?”   黄建国没有做声,只是平静的望着父亲。   “傍晚京城里来了电话,多事之秋,政局多变,首长让你和东东立刻回京,并且要我也一路同行。”黄乾穗说道。   “东东爸爸具体说什么了么?”黄建国开口问道。   “没有,”黄乾穗摇摇头,然后接着说道,“收拾收拾明早起程吧,说不定那个越狱的刘今墨会来捣乱的。”   黄建国点点头,真正的舞台在京城,那里才是我施展抱负的地方。   “小国,你回来啦。”东东眉飞色舞的冲了进来。   黄建国露出灿然的笑容。   “爸爸要我们回去呢,这里阴雨连绵,又湿又冷,心儿都是凉的。”东东撅着厚厚的嘴唇,手指着胸口说道。   “我们明天早上就走。”黄建国淡淡的说道。   县人民医院,荆院长突然遇害的事情迅速的在夜班医护人员中传开了,大家都感到恐怖和不可思议。住院部一名夜班护士查房时,无意之中发现了昏睡在一间空置的病房床上的张局长,遂送进了急诊室抢救,抽血化验各项指标均属正常,做了心电图透视和B超,只是发现了脂肪肝和前列腺肥大,其余也都没有发现异常,但就是仍旧苏醒不过来。最后采用了心脏电击除颤,张局长才悠悠醒转。   “张局长,你怎么会昏倒在病房的床上?而且还蒙着棉被?”值班的副院长问道。   张局长茫然的想了半天,才回忆起自己被刘今墨点了穴道。“我现在想不起来了,你们马上给我联系黄乾穗黄主任,我要马上向他汇报。”他匆匆说道。   黄主任的吉普车来到了医院门口,张局长虚弱的爬上了后座,一会儿来到了那座深宅大院前。   “我先是被荆院长打昏,傍晚出医院时又被刘今墨再次打昏,我现在头还是昏的。”张局长语无伦次的说道。   黄乾穗笑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张局长,你做的很好,先回家去休息,这件事组织上自会处理的。”   回家的路上,张局长还在犯着嘀咕,我哪儿做的好呢?   夜深了,建国和东东已经回房休息去了。   黄乾穗丝毫没有睡意,他仍旧一个人在客厅里呆坐着,一面苦思冥想,院子里不时的传来持枪民兵巡逻的脚步声。鸡叫三遍,东方现出黎明的曙光,他推门出来,深深的呼吸着清凉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不就是十年么?弹指一挥间而已。 第二百一十章   寒生坐在石洞的角落里,耳边默默倾听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浴血厮杀,当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他闻到了荆太极临死前屎尿俱下散发出来的臭味儿。   “吱吱”两声亲切的呼唤,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拱进了他的怀里,他伸手探去,首先抓在手里的是那条骑马布,寒生苦笑了。   “妈妈。”一个轻微的声音钻入他的耳鼓。   两个赤裸着身子,胖嘟嘟的婴儿爬到了他的身上,“沈才华!”寒生惊喜交加,不用说,黑暗中摸着的那个皮肤粗糙有褶子的肯定就是皱皮女婴了,看来是这两个小家伙救了自己的命。   寒生曾经与父亲一道为沈才华接过生,又替他和皱皮女婴治病,他俩当然认得寒生,孩子们顿时觉得拥有了安全感。   “吱吱”,红眼阴蝠首领发出了邀请,带着寒生和两婴儿回到了阴蝠们居住的石厅内,原来?是想让寒生见识一下?那些刚出世不久的阴蝠宝宝。   “送你们一件礼物吧。”寒生解开了包袱皮,拿出那件大白茧,平铺在石台上,让阴蝠妈妈和宝宝们睡在上面,既温暖还隔潮。   就在此刻,沈才华又轻轻喊了声:“妈妈。”   黑暗的石洞远处出现了手电筒光,有人正在向这边走来。   “吱吱”,首领昂首发出了警报,全体小阴蝠立刻升空盘旋着,随时准备出击。   “我已经感觉到了小才华就在附近。”洞内清晰的传来了远处的说话声音,熟悉的声音。   “刘今墨!”寒生大叫起来。   “啊,是寒生!”刘今墨惊住了,随即几个纵跃,转瞬间便来到了寒生的面前。   “真的是你,寒生。”看得见刘今墨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妈妈。”沈才华又叫了一声,刘今墨上前紧紧的抱住了他。   “妈妈。”皱皮女婴也生涩的叫了一声。   老祖喜出望外:“我的女儿,会喊‘妈妈’了,你可想死我了。”遂热泪滚滚,抄起女婴,在她的皱皮上亲吻个不停。   “寒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刘今墨平静下来问道。   寒生讲述了被劫持以及阴蝠和鬼婴杀死荆太极的经过。   “寒生,我必须告诉你……”刘今墨心情悲痛的说不下去了。   “什么?”寒生问道。   “你父亲死了……。”刘今墨终于脱口而出。   “什么!”寒生脑袋“嗡”的一声。   “朱医生同荷香一道被阳公杀死了,吴楚山人现在已经变成了植物人,兰儿悲痛欲绝。”刘今墨叙述了事情的原委。   顿时,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四下里一片静寂。   寒生没有哭,只是将眼泪噙在了眼眶里,他霍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灵古洞口方向大步走去。   夜空中依旧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南山村东庄院的大门敞开着,寒生冲进了院子里。厢房里亮着灯,床上躺着父亲的尸体,另一张床上躺着荷香和吴楚山人,兰儿跪在地上,上身趴伏在母亲的遗体上。   寒生恍惚的走到父亲的身边,默默的端详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耳边回响起了老爹以前经常在清晨喊他起床时的声音:“寒生,该起来了,这样下去会没出息的。”   他双膝一屈,跪倒在床前,把脸埋进了父亲的胸前。   这一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一切都改变了……   “老爹,我好想回到从前,你给人瞧病,我为你捣药配伍,虽然那时很穷,但我们父子过的很快活……”泪水模糊了寒生的双眼,他再也忍不住了,失声恸哭起来。   笨笨睁着红肿的眼睛,轻轻的来到他的身边,蹭着他的腿趴在了他的身旁。   人们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望着他。   村里的公鸡啼叫了,东方显出了鱼肚白,雨也终于停了。   寒生默默的站起身来,走到兰儿的身旁,轻轻的搀扶起她来,并将她搂在了怀里。许久,他轻轻地放开兰儿,抓住吴楚山人的手腕,切下了三关。此刻,寒生的脸显得异常的苍白与憔悴。   “山人叔叔需要一个隐秘安静的地方疗伤。”寒生平静的开口说道。   “到我的鄱阳湖山谷里去吧,那里安全隐秘,无人知晓。”王婆婆说道。   寒生异样的目光望着王婆婆,最后点了点头。   王婆婆望见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儿,心中不禁为之一寒,虽有所诧异,但一想,这寒生恐怕是过度伤心的缘故。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南山村,张局长醒来后就会派警察来这儿的。”刘今墨说道,大家皆点头称是,于是开始分头准备。   刘今墨先来到了一户熟悉的村民家里,付钱买下了一辆牛车,赶着回到了庄院大门前。寒生抱着父亲的遗体安放在了牛车上,老祖也抱来了荷香的尸体,准备安葬在鄱阳湖山谷里。最后刘今墨将吴楚山人也搬上了牛车,并在他们的身上都蒙上了棉被。除此而外,刘今墨还将兰儿埋在院子树下的那袋子太极土卵也扒了出来,放在了车上,将来寒生肯定会用上的。   寒生搂着兰儿的肩膀坐在牛车上,老祖也抱着俩婴儿上来坐在了旁边。   “婆婆,您先赶着牛车先行一步,我还要做一些江湖上的善后处理,包括老阴婆的尸体,完事后,我自会前往鄱阳湖山谷找你们。”刘今墨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那我们先走了。”王婆婆扬起了鞭子,明月坐在右边,牛车慢吞吞的离开了南山村,一路向西北方向而去,笨笨和怀孕的黑妹也跟在了牛车的后面,一步三回头,留恋的望着故土。   寒生眺望着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山村,这里有着自己太多的童年记忆,那时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充满了欢声笑语,而这一切,都在一个冬日的早晨消失了。   牛车行出去了很远很远,遥见南山村升起了一片浓烟,刘今墨按照江湖规矩处理了那所庄院。   “寒生,我怕。”兰儿依偎在寒生的怀里,身上打着哆嗦。   寒生没有说话,只是搂紧了兰儿单薄的身子,几滴冰凉的泪珠挂在了他的眼角上,而他的脸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起雾了,南山村渐渐的隐匿在了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天地间混沌一片。 第二百一十一章   1976年,龙年,中国注定的一个动荡年份。   年初,1月8日,周恩来总理病逝,4月5日京城爆发了纪念周恩来的“4.5”流血事件,紧接着7月6日,人大委员长朱德去世,同年7月28日凌晨3时42分,京畿唐山大地震,震级7.8级,死亡24万,残16万,伤一百万余人,最后9月9日,一代领袖毛泽东逝世,享年83岁。   这一年时局动荡,风云突变。   鄱阳湖山谷。金色的阳光自云隙中散射下来,山谷中升腾起淡淡的雾气,瀑布绝壁前飞水如练,碧绿色的深潭泛起涟漪,岸边掩映着青翠的毛竹,茅屋灶间炊烟袅袅,飘出一股令人沁人肺腑的燃茅草味儿,萍儿正在屋前剥着竹笋,笨笨和黑妹在一旁相互梳理着鬃毛。   寒生默默的矗立在水潭边已经很久了,自从来到了鄱阳湖山谷后,他每天都站在水潭边上发呆。   父亲和荷香都已经分别葬在了谷中,那一片野枣树林中,紧挨着王婆婆师父的墓,没有墓碑,这里毕竟不是祖先生活的地方,当一切过去了的时候,父亲的遗骨还是要回到南山村的。   兰儿丧母之痛在渐渐的平息,现在每天都在祈祷着父亲能够尽快苏醒过来,但是寒生还没有想到确切的治疗方法,她不敢去催他,因为寒生的精神还没有从父亲的突然去世中完全恢复过来。   王婆婆每日里都在加紧传授明月祝由神功,但那把郭公葬尺不知何故褪色变成了灰白,由于得不到葬尺相助,明月的练功的进展不是很快。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的阴阳体质不但没有融合,反而越发盛了,出乎寒生预料的是,两个孩子的生长不但较普通婴儿快了许多,而且发育良好,老祖心疼皱皮女婴,不愿意再进行“阴阳颠倒”的治疗了。   刘今墨三天前已经回来,他那天留下来检查了庄院,取上了朱医生余下来的10万元钱,并纵火焚烧了房子和老阴婆的尸体,之后便径自赶往了县城,准备下手除掉黄乾穗父子,不料发现他们竟于一大早已经离开婺源去了京城,自己扑了个空。   此刻,刘今墨悄悄地走到了寒生的身后,默默的站在了那儿,许久,开口说道:“逝者已矣,生者当节哀,寒生,如此落魄,何当以悬壶济世呢?”   寒生闻言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刘今墨,缓缓说道:“刘先生,我百思不解一个问题,你说,人的面目为什么会隐藏在面具的后面,面目和面具究竟哪一个是真实的?”   “面目和面具?”刘今墨不解寒生在说什么。   寒生接着道:“慈眉善目的面具下难道却是大奸大恶之人?而你刘先生其貌不扬,倒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刘今墨慢吞吞道:“其实人都有善与恶的两面,完全的善人和彻底的恶人在世间都是难以生存的。譬如我吧,原本是一个江湖恶人,但现在感觉到行善做好事原来是很开心的。”   寒生若有所思的说道:“善恶往往系于一念之间,真面目不真,假面具不假,世事总是在不停的变化,何必苛求于一时呢?”   “对啦,人生无非短短数十年而已,想要悬壶济世可就要快点了,吴楚山人始终‘木僵’无知觉,兰儿悲痛之极,可有什么医治之法?”刘今墨说道。   寒生说道:“缺少一味药引子。”   “什么药引子,我帮你去找。”刘今墨霍霍欲试道。   “阳公,此药引在阳公的身上。”寒生答道。   “阳公去了京城。”茅屋内,王婆婆将那天听到的情况又详细叙述了一遍。   “可知道他在京城有什么落脚点么?”刘今墨问道。   “这倒不清楚,不过以前似乎听到过,他与北京白云观观主金道长相熟。”王婆婆回忆道。   “金道长?”寒生问道。   “嗯,我在京城时听说过此人,道长双目失明,是一位大德之人,文革前信众极多,关东人金姓一般是由爱新觉罗氏改的,因此金道长很可能与阳公一样,同是满族人。”刘今墨说道。   “一定要找到阳公么?”王婆婆问道。   “山人叔叔膻中要穴中了毒痰,加上一路疾奔,导致痰毒入任脉上冲至脑,导致‘木僵’,寒生无能,目前还想不出法子清除大脑内的痰毒,我想从阳公上呼吸道处刮下些粘液进行培养抗体作为药引子,便可以解了‘木僵’,治愈山人叔叔。”寒生解释道。   “爹爹真的能醒过来?”兰儿激动道,但随即又忧心忡忡,不安的说,“可是阳公那么坏,你去会有危险的。”   刘今墨郑重的向兰儿保证道:“我会一路保护好寒生的。”   王婆婆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虑。   次日,刘今墨收拾妥当,与寒生动身前往京城。   兰儿默默的为寒生收拾行装,太极五色土卵也每样带上了一枚,同时取出刘今墨那天从庄院里带出来的那十万元钱,拿出五万元递给了寒生和刘今墨,出门在外处处都要用钱,然后百般叮嘱寒生路上一定要加倍的小心。   “爹爹说过,京城里藏龙卧虎,世上极坏的人大都住在那里,早去早回,兰儿在等你。”兰儿幽幽说道。   寒生胸有成竹的说道:“刘先生熟悉京城,他的江湖经验又多,不会出事的。”   刘今墨也要兰儿放心,保证只要自己一息尚存,绝不会让寒生受到伤害。   临行之际,刘今墨恋恋不舍的望着沈才华。   “妈妈。”鬼婴的眼中竟然湿润了。   老祖亦是情意款款,满脸的痘痘越发紫红了,拉过刘今墨到了屋内,将皱皮女婴扔到了床上,她有话对他说。   “替我铲除阳公。”老祖恨恨道。   “他不是孩子的父亲么?”刘今墨望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   “他毁了我的青春……”老祖噙着眼泪忿忿道。   刘今墨有点瞠目,始终默然不语。   “我还可以重新生活的。”老祖似乎有些羞怯的低下了头,弱弱的说道。   刘今墨感到胃里一阵不舒服。   此刻,老祖的身子轻轻的向刘今墨胸前靠了过去,勇敢的抬起了头,眼光火辣辣的,充满了激情。   “呸!”的一声,床上的皱皮女婴啐出一口小痰,差点吐在了刘今墨的皮鞋上。   老祖吃惊的望着女婴显露出来的恶毒目光,走到了床边抱起她,而刘今墨趁机离开了房间。   草屋前,笨笨感觉到了主人要出远门,蹭着寒生的裤腿,口中“呜呜”的悲鸣着。   “笨笨,好好呆在家里,照顾好黑妹,已经快要当父亲了,责任不轻呢?”寒生蹲下身来,摩挲着笨笨已经长齐了的新毛。   “寒生,你来,婆婆有话对你说。”王婆婆示意寒生跟随他沿着水潭,一路行走到了那片枣树林里。   林中孤零零的排着三座坟,那是王婆婆师父、荷香和父亲的墓穴。   “寒生,加入我祝由门吧。”王婆婆低声道。   “不!”寒生突然间清脆的回答声音令王婆婆大吃了一惊。   “为什么?我是想帮你,此去京城,刘今墨绝非阳公的对手,而且这只还是江湖上的恩怨而已,婆婆恐你此行会搅入官府的政治漩涡之中,那可是凶险之极啊。”王婆婆诚恳的说道。   这是真情的流露,寒生想。   “婆婆,寒生此生只想做一名悬壶济世的医生,用《青囊经》上的医术救人,不想加入什么门派,请婆婆谅解。”寒生说道。   许久,王婆婆叹道:“人各有志,也好,将来若是有祝由科方面的疑问,尽管来问婆婆好了。”说罢,王婆婆悄然退去。   寒生默默的站在父亲的坟墓前,口中喃喃道:“老爹,孩儿要远行一段时间了,不过请你放心,出了这么多的事儿之后,孩儿已经明白了做人的道理,寒生长大了。”   山风萧萧,枯叶飘零,寒生和刘今墨走了,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山谷灌木林中,兰儿和老祖默默的站在草屋前……   屋内,王婆婆神色凝重的对明月说着:“看来我俩也要前往京城一趟了,寒生他们此去定是凶多吉少。”   明月眼中悄悄闪过一丝喜悦的目光。 第二百一十二章   白云观,位于京城西便门外,始建于唐,名天长观,是道教全真道派十方大丛林制宫观之一,金世宗时,是当时北方道教的最大丛林。   元初,丘处机(号长春子)自西域大雪山觐见成吉思汗,东归燕京,赐居于太极宫。元太祖二十二年五月,成吉思汗敕改太极宫为“长春观”。七月,邱处机仙逝于长春观。次年,高徒尹志平在长春观东侧下院建处顺堂藏邱祖仙蜕。明初,易名为“白云观”。   1957年成立的中国道教协会会址就设在白云观内,为文革中京城内很少没被破坏的寺庙之一。   观内后院为一个清幽雅静的花园,名云集园,又称小蓬莱。它是由3个庭院连接而成,游廊迂回,假山环绕,花木葱郁,绿树成荫。花园的中心为戒台和云集山房。戒台为道教全真派传授“三坛大戒”(初真戒、中极戒和天仙戒)的坛场,云集山房为全真道律师向受戒弟子讲经说法之所。   观主金道长双目失明,常年隐居于花园内,深居简出,一般人很难见到。据说当年曾有一队红卫兵意图冲进白云观,那日天空中乌云密布,瓢泼大雨,大殿前的石阶上端坐着双目紧闭的金道长,奇怪的是其两米方圆之内,竟无一个雨滴落下,衣衫干爽爽的,而四周围的那些红卫兵们却一个个像是落汤鸡般。   红卫兵小将们知道遇上了高人,悄悄的退去了,从此街巷坊间都晓得白云观的那个老瞎子道士是个世外高人,再也没有人敢前去生事了。   此刻正值黄昏,冬日里的一抹夕阳淡淡的洒在了花园内,金道长盘腿在一块大青石上打坐,四下里寂寥一片。   一阵“嗡嗡”声由西而来,那是一只冬日的蜜蜂,也许是借着黄昏时的最后一点温暖阳光出来觅食。   金道长的耳朵动了动。   这时,一阵清风徐徐吹来,屋檐下的一块蛛网随风而起,晃晃悠悠如同天网一般的在空中漂荡着,而那只小蜜蜂却浑然不知危险即将降临。   那块蛛网悄无声息的从小蜜蜂的上面罩下,蛛丝粘住了蜜蜂的翅膀,惊恐万状的小蜜蜂拼命的扭动着身躯,无奈却越裹越紧……   金道长叹了口气,道:“蜘蛛脱网赛天军,粘住游蜂翅翎毛,幸有大风吹破网,脱离灾难又逍遥。”说罢,张口向空中一吹,一道真气破空而至,那张蛛网竟然应声断裂成无数小段,蜜蜂骤然挣脱了束缚,扇动着翅膀飞去了。   难道是外应么?金道长感到有些奇怪,心念一动,遂以梅花易数之年月日时起卦,掐指一算,兑上乾下,是为“?卦”,九二爻动。   “九二,惕号,莫夜有戎,勿恤。嗯,今日深夜有小人来犯,会是什么人呢?”金道长自语道。   一场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袭击了京城,入夜,天空中飘下了雪花。   花园云集山房的一间陋室里,墙角边上矗立着一只小煤炉,火正旺,铁炉圈烧得已经发红了,屋内暖洋洋如春。   金道长盘腿打坐在一张蒲团上,炉子边放着一个大茶缸,里面烫着一壶酒,一张小地桌上撂着两只空瓷酒杯,浓烈的酒香气散发在空气中。   “既然已经来了,门亦未关,何不进来饮杯热酒?”金道长突然开口说道。   沉寂了片刻,听到门前一声叹息:“道长果然好听力,青田刘今墨来访。”门开了,寒风裹着雪花吹了进来,一高瘦之人出现在面前。   “青田刘今墨,嗯,听闻是隐于京城的邪派高手呢,请坐。”金道长手指着另一张蒲团道。   “见笑,”刘今墨说罢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接着鼻子嗅了嗅,道,“好酒,老北京赵氏‘同泉涌’烧刀子,怕是珍藏有百年了吧?”   金道长微微一笑,说道:“刘先生好眼力,贫道这酒乃是民国初年由紫禁城里流散出来的,先师珍藏至今,算下来已近百年矣,找遍京城,恐怕也是难觅的。”   北京烧刀子,又称二锅头,是中国清香型白酒的典型代表之一,入口绵软爽口,酒香清冽,回味悠长,以其无色透明,气味芳香醇厚而闻名。鉴别酒的好坏,香味非常重要,我国的白酒分为清香、浓香、酱香、果香、醇香等不同的味道,这是由于在发酵过程中含量极微的香味微生物所起的作用。香味微生物与酒中的主要成份乙醇搭配得协调,酒的味道就醇正,否则酒的味道就差。在酿制技艺上,‘同泉涌’烧刀子使用老五甑法发酵、混蒸混烧、看花接酒等的工艺都是历代酿酒技师的神秘绝技,而割头、去尾、取中段的接酒方式更是京城的酿酒技师首创。清康熙十九年(1680年),京城赵氏酿酒传承九代,生生不息,至今在京城内仍保留着三条明清时期留下的以“烧酒”命名的胡同。   金道长虽然双目失明,但却极准确伸手自茶缸中取出酒壶,凌空倾倒于两只小瓷杯内,竟未有丝毫溅出,拿捏度之精确,令人叹服。   “请。”金道长率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今墨早已垂涎欲滴,紧接着忙不迭的一口喝干,喉头处顿时火辣辣的,暖流直冲顶门,煞是舒服。   金道长微微一笑:“刘先生只是道出了此酒的名称与年份,可还品出些什么味道?”   刘今墨回味片刻,说道:“似乎有一种淡淡的清香直上两侧左右头维,令人顿生脱俗之感。”   金道长点点头,说道:“刘先生果然性情中人,不错,此酒酿造于初夏,海淀一带白莲花盛开,以此日出时节带露之白莲花浸酒,自是生出脱俗如仙子般的清香,然而仲夏至秋后,荷叶凋零,则无法再有此等清纯之气了。”   “道长博学,刘某今日又长了见识。”刘今墨心诚悦服道。   “好了,刘先生,酒也品尝过了,该说说你深夜到访的来意了吧?”金道长平静的说道。   “道长,据我所知,民国后,关东爱新觉罗氏大都改姓金,道长是满人么?”刘今墨望着金道长的脸孔说道。   金道长缓缓的的睁开了眼睛,深陷在眼窝中是两只灰白色的眼球,仿佛披着素色的白衣,一动不动的直视着刘今墨。   “贫道贾尸冥,出家道号金一。”金道长淡淡说道。   刘今墨顿了顿,接着说道:“请问道长,可认得关东黑巫阳公?”   金道长望着刘今墨的那对白眼球微微动了动,然后缓缓说道:“十年前,阳公自关东南下,途径白云观,缘过一面而已。”   “阳公现在何处?”刘今墨追问道。   道长微微一笑,道:“外面地冻天寒,刘先生的同伴何不一同进屋来缓和暖和,寻常人的身体御寒怎比我们练武之人?”   刘今墨面色略显尴尬,说道:“道长明察,刘某惭愧。”说罢站起身来,推门来到檐下,瞥见大雪中哆哆嗦嗦隐身在戒台下的寒生,忙喊道:“寒生,道长请你也进来。”   自己原本恐见金道长时,万一言语有所不和,打斗起来伤及寒生,故让他等候在外面,如今既已被道长发觉,只有先进屋再说了。   寒生入内,一股暖流迎面而来,冻麻的双脚在地面上跺了几下,搓了搓冰冷的手,感到一下子舒服多了,没想到京城的冬天竟会这么冷。   “道长,打搅了。”寒生有礼貌的打着招呼。   金道长点点头,说道:“听声音,还是个孩子嘛,叫什么名字,要不要喝口热酒?”   “晚辈寒生,不会喝酒,谢谢道长。”寒生恭敬的说道。   “金道长,我俩此次突兀造访,冒昧打扰道长,烦请您告知在下阳公的下落,我们就不多耽搁道长的清修了。”刘今墨语气虽然诚恳有加,但流露出内里的强人之意。   金道长笑了笑道:“贫道身为白云观的主持,虽然文革以后,释道儒日渐式微,但也无需沦落与跳大神的为伍。”   “跳大神?”寒生吓了一跳。   “嗯那,”金道长解释道,“萨满黑巫在关东农村里流传甚广,乡下俗称‘跳大神’,崇尚‘胡黄、清风’,同贫道正宗玄门形同陌路,故极少与之来往。”   “什么是‘胡黄、清风’?”寒生不解的问道。   “就是狐狸、黄鼠狼和翠花。”刘今墨在一旁说道。   “翠花是什么?”寒生更加迷惑了。   “就是女鬼。”金道长微笑道。   此刻,刘今墨的耳朵稍稍翕动了一下,他听到有夜行人来到了。   “哈哈,贾尸冥老道,又在偷偷饮好酒了吧?柳一叟前来唠叨两杯。”紧接着,门外已经传来了彬彬有礼的叩门声。   刘今墨心下暗自吃惊,来者音未落人已至,身法之快,又是内家高手。   “原来是教授来了,快请进。”道长微笑着答道。   门开了,一清癯白皙的老者走了进来,“咦,老道有客人啊,怎么也不开灯?”说罢伸手揿动墙壁上的电门开关,屋顶的一只灯泡亮了。   老道是瞎子,开不开灯原本是一个样子的,寒生想。   “教授,我来引见一下这两位不速之客,这孩子叫寒生,那一位可是有名头呢,青田刘今墨。”道长介绍道。   “哦,大隐隐于市,听闻紫禁城大内第一高手梅一影的徒弟唤作青田刘今墨,幸会。”老者拱拱手道。   “他是我的酒友,北京大学的历史教授柳一叟先生。”道长指着老者说道。   刘今墨与寒生此刻惊讶的发现,这个柳一叟教授竟然是独臂人,一只衣袖里面空荡荡的。   柳一叟鼻子嗅嗅,开口说道:“‘自古才人千载恨,至今甘醴二锅头’啊。”   “到底还是做学问的,喝酒也有这么好听的诗。”寒生小声的钦佩道。   教授腼腆的看了看寒生,低声说道:“这是清朝诗人吴延祁在咏《刘伶孤冢》的诗中说的。”   金道长伸手抓起酒壶,凌空斟满了一小瓷杯,酒香四溢。   柳一叟教授用那只独臂矜持的轻轻端起了酒杯……   此刻房门突然大开,一阵寒气袭来,寒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果然你俩在这里!快随奴家去雍和宫,晚了就来不及了……咦,怎么还有生人在此?”阴风起处,屋内赫然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齐腮的流行短发,苍白的面孔,鹰鼻素口,柳眉杏眼,颌下一粒乌黑凸起的美人痣。   刘今墨心下大惊,此妇无声无息如鬼魅般的现身,自己丝毫未有觉察出来,看来其功力极深,平生仅见,今晚夜访白云观,竟接连遇到三名绝世高手,京师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柳一叟放下酒杯,忙道:“丹巴怎么了?”   那妇人道:“丹巴病情恶化,今夜必死,现浑身经脉已散,面目狰狞,神智半醒,要我们三个人到齐,他有极重要的事情托付。”   “既如此,我等速去。”柳一叟说道。   金道长转脸对刘今墨说道:“刘先生,对不起了,你要找的人我不知道在哪儿,此间有事,施主自便。”   刘今墨嘿嘿一笑,音如金属般的尖声叹了口气道:“我的这位小兄弟寒生乃是旷世名医,身怀起死回生之术,又有济世好生之德。当然,若无需要,刘某这就告辞了,寒生,我们走。”   门外寒风刺骨,飞雪漫天,刘今墨拉着寒生,朝院墙那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去……   金道长想了想,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高声喊道:“两位请留步。” 第二百一十三章   雍和宫位于京城东北角,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康熙帝在此建造府邸,赐予四子雍亲王,称雍亲王府。雍正三年(1725年),改王府为行宫,称雍和宫。雍正十三年(1735年).雍正“驾崩”,曾于此停放灵枢,因此,雍和宫主要殿堂原绿色琉璃瓦改为黄色琉璃瓦。又因乾隆帝诞生于此,雍和宫共出了两位皇帝,成了“龙潜福地”,所以殿宇为黄瓦红墙,与紫禁城皇宫一样规格。乾隆九年(1744年),雍和宫改为喇嘛庙,成为了全国“规格”最高的一座藏传佛教寺院。   永佑殿是当年雍亲王的书房和寝殿,如今殿内的陈设依旧,可早已物是人非了。那张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上,孤零零的躺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红衣喇嘛。   老喇嘛紧闭双目,面如金纸,脸部肌肉已经抽搐得扭曲变形了,显得十分狰狞可怖,似乎处于昏迷当中。   “丹巴,我是筱艳芳,老道和教授都已经来了,你听到奴家说话了么?”那妇人俯身急切的说道。   寒生这时才知道这个怪女人叫做筱艳芳,是够妖艳的,他想。   老喇嘛没有反应。   “让我来看看。”寒生走上前来,伸手将老喇嘛的手臂抓起与心脏保持在同一水平位,手腕舒展,掌心向上,轻轻切上其干枯手腕上的三关。   老喇嘛腕上寸关尺三部无声无息,浮中沉三取而不得,良久,寒生依稀感到指下寸脉轻轻偷跳了一下,然后又沉寂了,又过了片刻,尺脉上又突跳一下,寒生沉住气,凝神捕捉那飘忽不定的脉动。奇怪啊,这应是促脉,促而无力者多为气虚将脱之象,但是却丝毫没有规律,三关乱窜,只是每经过关脉处的跳动十分有力,仿佛于己捉迷藏般,甚有灵气。   “怎么样?小兄弟?”教授柳一叟急切的问道。   寒生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问话,依旧眉头紧锁、凝神贯注着。   筱艳芳柳眉渐渐竖起,杏眼圆瞪,似有无名怒火渐渐升起,两块红斑在脸颊上若隐若现。   刘今墨心中焦急,含气在胸,十爪充盈真气,钢甲随时准备射出,有备无患。但是他也明白,这几个人都是旷世高手,单是那妖艳女人筱艳芳,自己就恐怕是难以对付了   “喇嘛中了降头。”寒生终于吐了口气抬脸道。   “降头?”大家惊讶道。   “嗯,你们看看丹巴喇嘛的手臂,皮肤是不是较以前粗糙?”寒生问道。   筱艳芳迫不及待的抓过丹巴的手臂细瞧,点头道:“奴家感觉丹巴的表皮毛孔的确是粗了好多,差不多一倍有余。”   “再看其胸前,应该更为明显一些。”寒生解开喇嘛的衣襟。   灯光下,丹巴的前胸,围绕着两只乳头,在乳晕处竟然长出许多参差不齐的枯黄色的毛来,约有半寸长短,而且还在微微颤抖并相互纠缠着……   教授和筱艳芳都大吃一惊,连刘今墨亦是看得瞠目结舌。   “这是当今世上最厉害的一种降头,叫做‘阴阳降头草’,”寒生回忆着《尸衣经》有关邪术中提到的降头术,解释道,“南洋生有阴阳草,粗为阳,细为阴,通常会并生在一起,即使已被制成乾草,置於桌上,阴阳两草还会发生不可思议的蠕动,直到两草靠结在一起为止。降头草落降後,会在人体内悄悄滋长,直到某个临界点之後,便会以惊人的速度衍生。这个时候,中降者会莫名其妙发起高烧,面目扭曲,接著就会抓狂而死。死时阴阳草会透体而出,死者的?体有如稻草人般。这类降头的可怕之处,是目前降头界最为难解的‘绝降’,中降者只有等死一途。”   “这么说,丹巴已无药可救了?”金道长瞪着灰白色的眼球失望的说道。   “救还是有的救,不过……”寒生吞吞吐吐的说着,眼光瞟向了刘今墨,世上事,人心险恶,自己江湖经验尚浅,救治这个老喇嘛,自己是一定会去做的,但是也想征询一下刘今墨的看法。   刘今墨哈哈一笑,尖声尖气的说道:“我寒生兄弟医术精湛,悬壶济世,解民以悬,不过我们时间有限,还要抓紧找到阳公……”   筱艳芳怒目直瞪,刘今墨只当浑然不见。   “治好丹巴,我告诉你阳公下落。”金道长闭目低声说道。   “寒生,辛苦了。”刘今墨示意寒生可以开始了,江湖人一言九鼎,是断然不会失言的。   寒生心中好笑,江湖上人情原也是可以做买卖的。   阴阳草绝降,虽属当今世上第一死降,自己也是首次遇见,但他还是相信《尸衣经》的辟邪之术,“堪?人毫”乃是世间第一辟邪圣物,刘伯温极力推崇的应当不会有错的。   “你们所有人都出去,我须独自为丹巴喇嘛医治。”寒生说道。   “为什么?难道我们有影响么?”筱艳芳不满意的说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我要脱光丹巴的衣裤,男女授受不亲,再者,单独医治是我的一贯做法。”   “哼。”筱艳芳赌气扭过脸去。   “我们都在殿外等。”金道长灰白色的眼球一转,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然后率先向殿外走去,柳一叟教授紧随其后,筱艳芳不情愿的也迈开了脚步,刘今墨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永佑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寒生和躺在床榻之上的丹巴老喇嘛。   寒生上前除去老喇嘛的衣衫,扒掉内裤,原来喇嘛是不穿短裤的,仔细看去,一丝不挂的丹巴喇嘛腰间以及大腿也已经生长出细细的枯毛来了。   阴阳草就是这般模样么?怎么看也像是汗毛,根本不像草呢。   寒生想着,也开始脱去自己的衣裳,最里面贴身穿的就是那件兰儿亲手织就的“尸衣”,以天门山灵泉内“堪?之鱼”身上的绿毛和天蚕内刘伯温体表的白毫混合而成,尸衣辟邪的威力只显示过一次,结果便导致了荫尸沈菜花的死亡,甚至化去了肉体,惟剩有一具白骨骷髅。   按照《尸衣经》上的记载,天下辟邪圣物为人毫,天下至邪之物乃是绿毛,人毫出自天蚕之内,绿毛长自堪?之鱼,天蚕与堪?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经上最后那句偈语讲道,“人毫绿毛,正邪合一,水火既济,尸衣天下。”   但是怎么用来破降头术呢?经上并未提到过。   降头术源自于云贵及湘西一带的苗疆巫术,后与毒蛊分开,在东南亚以及南洋得到了发展,尤其是泰国十大降头术,足以令人闻风丧胆。丹巴喇嘛所中的是其中最厉害的“阴阳草”绝降,应当算是世上至邪之物了,如果遇上中原至邪圣物“绿毛”又会如何呢?   寒生小心翼翼的脱下“尸衣”,向老喇嘛的身上罩去……   “噼噼……”一连串的静电声响,老喇嘛的皮肤上闪射出短暂的白色毫光,眼瞅着汗毛孔里那些杂乱的“阴阳草”不停摇晃着,惊慌失措的往体内缩进去,发出来轻微的“吱吱”叫声,唯恐逃之不及。   有几根又粗又长的“阳草”为保护细弱的“阴草”全身而退,动作慢了些,竟然被静电烧灼,发出一股焦臭味儿。   须臾,寒生已将老喇嘛浑身上下的“阴阳草”全部逼入他的体内,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呢?寒生重又穿上了尸衣和外套,怔怔的望着老喇嘛,心中忐忑不安的思索着。看起来,这些阴阳草是有生命的,甚至还挺有灵气,一旦发现“尸衣”不在时,它们会不会又重新钻出来呢?   “是你救了老僧么?”老喇嘛突然睁开了眼睛,望了望自己赤裸的全身,开口说道。   寒生腼腆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师中了‘阴阳草’降头,如今我已将它们逼回到你的体内,但却不知如何彻底清除掉。”   丹巴老喇嘛点点头,说道:“原来是东南亚第一狠毒的绝降,老僧明白了,可是,小兄弟竟然能够降伏这些‘草灵’,也真是太令人惊奇了。”   寒生微笑不语,江湖险恶,尽管丹巴老喇嘛看上去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但是尸衣的秘密还是不能够说出去的。   丹巴老喇嘛知道寒生不愿说,于是也不再勉强,和蔼的说道:“孩子,老僧以往经常行走于南疆,对东南亚一带的降头略知一二。你已经帮助老僧逼退了‘草灵’,接下来就好办了,泰国驻华领事馆内有位熟人,名字叫坤威差,此人实际乃是一个极高深的降头师,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他来做吧,等下老僧就请筱艳芳去将他找来。”   “那些‘草灵’会不会又冒出来?我可以等到那个降头师来后再走吗?”寒生不放心的说道。   “小兄弟,你的心地很善良,你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丹巴老喇嘛问道。   “我叫寒生,是个农村里的赤脚医生,本来是找金道长打听人的,碰巧遇上大师得病之事,完全是巧合。”寒生回答道。   “孩子,这是缘分,世上无巧不是缘,世事无因不果,难得啊。”丹巴脸上露出了微笑,缓缓说道。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丹巴老喇嘛慈祥的望着寒生,他感觉到这个农村里来的孩子不但心地善良,而且医术高超,乃是一个可造之材,亦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自己中了“阴阳草”绝降,即使坤威差来了,是否能够完全解降,还是一个未知数,而此刻,他有着一件比解降更重要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寒生的忠厚和淳朴,使他骤然下了决心。   “大师,我替您穿上衣服。”寒生说着动手替丹巴老喇嘛套上衣裤,既是自己脱下来的,当然要由自己再给人穿上,这是做医生的常识。   丹巴老喇嘛默默的看着他,直到其为自己轻手轻脚系上了腰带。   “寒生,京城里人心险恶,最好还是早点返回家乡去吧,粗衣淡饭也胜过这里的锦衣玉食,人的一生平安就是福份啊。”丹巴喇嘛说道。   寒生淡淡一笑,心中想到,婺源不也是人心险恶的么?   “有件事情,”丹巴支支吾吾的说道,“本想托付于你,但是风险却是很大……”   寒生愣了一下,望向了丹巴,他看到了老喇嘛眼光里充斥着一种急切与犹豫,内里似乎还流露出来一丝淡淡的绝望。   “我初入社会,没什么见识,请问大师,您的事情很重要么?”寒生小心翼翼的问道。   “非常重要。”丹巴老喇嘛面色格外郑重。   “那,那大师为什么不托付给外面您的那些朋友呢?金道长、教授还有那个女人?”寒生不解道。   “他们早已经被人盯上了。”丹巴压低声音说道。   “被人盯上了?我不明白……”寒生吓了一跳,有点紧张的说道。   “你不需要明白,这样反而对你好,”丹巴急促的说道,“我有样东西交给你保管,但绝不能告诉任何人,也许有一天,会有人来找你拿,也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来,你愿意么?”   寒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丹巴老喇嘛松了口气,说道:“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家住在哪里么?”   “江西婺源南山村。”寒生回答道。   “婺源?”丹巴老喇嘛长嘘一口气,低声喃喃道,“莫非天意如此……”   寒生迷惑不解的望着他。   丹巴老喇嘛伸出右手,他的指甲又长又尖,但见他左手拽过身上的喇嘛红衣,“哧”的一声,右手的指甲已经划开了僧衣的夹层,从内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羊皮,约有巴掌大小,看样子羊皮年代已久,泛出黄褐色,上面隐约现出字迹。   “这是什么?”寒生惊讶的问道。   “这张羊皮上的是几组数字,内里的含义就不要去管它了,记住,如果在你的一生中,始终都没有人来找你拿,就让它随你入土为安吧。”丹巴老喇嘛干枯并微微颤抖的手指紧紧的攥着那张羊皮。   “谁来找我拿这张羊皮呢?总得有个什么接头暗语之类的吧?”寒生说道。   “这个自然,如果有一天,有人对你说,‘格达19358341’,你就什么也不要问,将羊皮交给他就是了,记住了么?”丹巴老喇嘛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   “记住了。”寒生心中重复了两遍,说道。   “好,下面老僧必须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就是这张羊皮的来历,记住,你是这世上除了老僧以外,唯一知道这个秘密而活着的第五个人。”丹巴老喇嘛严肃的说道。   寒生闻言顿时精神紧张,甚至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1935年5月,中央红军长征来到长江第一湾的金沙江石鼓,幽深的山林里有一座噶玛噶举派的寺庙,庙里的主持就是老僧的上师格达活佛。这一天,庙前来了三个便装的汉人,为首的那人身材魁梧,气宇轩昂,一看便知绝非平常之人。那人说是南下的生意人,目前境遇穷困潦倒,惨淡经营,请求活佛预测一下前景。当时,老僧还是一个小喇嘛,站在上师的身后,当时的对话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老僧才疏学浅,是不配为星宿卜祸福,为神兵测吉凶的。’格达活佛说。   那高大的汉人哈哈笑道,‘听闻白教活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恳请活佛怜恤天下苍生,指点一二。’   格达活佛只得取出一张黄纸,在上面写下了‘八三’和‘四一’四个字,递给了他。那人捧在手中看了看,不明白其中的意思,请求上师点拨。   格达活佛合掌答道,‘天机不可泄,施主到时自知。’   后来上师临终前,交给了老僧这张羊皮,写下了几组数字,最上面的一组就是‘八三四一’。”丹巴老喇嘛回忆道。   “这是什么意思呢?那个高大的汉人到底是什么人?真的是好奇怪。”寒生沉吟道。   “千万不要试图去破解。”丹巴警告道。   “大师说,我是知道这个秘密的第五个人,那么除了大师之外,其他的就是当年的那三个人么?”寒生问道。   “正是,而且要提防着他们。”丹巴老喇嘛点点头。   “他们是谁?”寒生睁大了眼睛问道。   “一个是陈昌奉,一个叫汪东兴。”丹巴悄声说道。   “还有一个。”寒生说道。   “毛泽东。”丹巴老喇嘛的声音小如蚊蚁。   寒生如五雷轰顶般……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一片死寂……   许久,丹巴老喇嘛长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罢了,孩子,你走吧,老僧不会怪你……”   寒生伸出手来,平静的说道:“我会替大师保管好的。”   丹巴吃了一惊,凝视着寒生,那双清澈的眼睛已经明确的告诉了他,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你会武功么?”丹巴老喇嘛问道。   “不会。”寒生回答。   丹巴点点头,说道:“也好,习武之人难以隐身于民间,普通百姓反而不会引起注意,来,孩子,将东西收好。”   寒生接过那块羊皮,小心的将其贴身塞入“尸衣”里面的一个小口袋,那是兰儿多了个心眼儿,特意织就,以便日后寒生存放贵重之物用的。   “孩子,多亏遇见了你,老僧了却了这桩心愿,天下少了许多无谓的纷争,早点离开京城吧,今年必是多事之秋。”丹巴老喇嘛说道。   “大师……”寒生心中着实放不下丹巴老喇嘛的病情。   “孩子,去把他们叫进来吧。”丹巴说道。   寒生默默的站起身来,走到了殿外,众人立刻围拢过来。   “丹巴喇嘛怎么样了?”筱艳芳抢先问道。   “大师醒过来了,让你们都进去。”寒生平静的说道。   金道长、教授和筱艳芳急忙走入殿内。   寒生站在殿前的石阶上,抬眼望着漆黑的夜空,天上还在飘着零星的雪花。   “寒生,丹巴老喇嘛没事了么?”刘今墨悄声问道。   寒生答道:“‘阴阳草’已经逼回到大师的身体里去了,但却不知怎样才能彻底清除掉,大师说要请一个泰国降头师来接着治疗,我们可以回去了。”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好吧,你且等等我,我去找金道长,他应该履行承诺告诉我们阳公的下落了。”说罢,迈进了大殿内。   寒生一面向永佑殿西墙侧的厕所走去,一面思索着方才发生的事情,几组数字而已,为什么就会有很大的危险呢?看来京城不仅仅是藏龙卧虎之地,而且还是个诡异是非之所。   寒生认准男厕所的招牌走进去,厕所很整洁,壁灯也十分的明亮。小便池前,寒生解开裤子纽扣开始撒尿,天气寒冷,人的小便也较平时多些。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走进了男厕所。寒生扭头看了下,顿时大吃一惊,进来之人竟然是筱艳芳!   接下来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筱艳芳解开了裤带,竟然掏出了男人的家伙,站直了身子,对着小便池“嗤嗤”的撒气尿来……   筱艳芳扭过头来,对着目瞪口呆的寒生笑了笑,潇洒的抖掉最后几滴尿,系上了裤子。   “你是男人?”寒生结结巴巴的说道。   筱艳芳莞尔一笑,道:“奴家是誉满京城的京剧当家小花旦,你没有听说过么?”   寒生摇摇头,据说京剧花旦都是由男人装扮的,没想到在台下也是一副娇艳的女人相。   “寒生,你在里面么?”厕所外传来刘今墨焦急的问话声。   寒生走出了厕所,身后跟着腰肢扭动着的筱艳芳。   刘今墨望着他俩,感到十分的吃惊。   “他是个男人。”寒生看出了刘今墨的疑惑,解释道。   筱艳芳柳眉一挑,杏眼微醺,对着刘今墨嫣然一笑道:“奴家本是男儿身,不好意思啦。”说罢身如柳枝一摆,“嗖”的一声,已然飘进了殿内。   刘今墨叹了一声,如此身手,简直是匪夷所思。   “问到阳公下落了么?”寒生望着刘今墨说道。   “嗯,”刘今墨点头道,“阳公果真于十数日前来到了白云观,并连夜赶往了关东黄龙府。”   “那我们……”寒生沉吟着。   “先回去旅馆,明天搭早班火车出关,入夜就可以抵达长春了,然后再乘汽车前去黄龙府,也就是现在的农安县。”刘今墨说道。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雍和宫内已是一片洁白,这时,只见筱艳芳的身影一晃出了永佑殿,飘飘然如惊鸿一瞥般的翻过了宫墙。   他一定是请那个泰国的降头师去了,寒生想。   刘今墨低头看了看筱艳芳白雪上的痕迹,几乎未留下任何脚印,好一个踏雪无痕的轻功。   西便门外,正对着白云观山门有一所小旅馆,刘今墨一托寒生的腰,轻轻的飞过院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山人叔叔说的不错,京城里真是藏龙卧虎之地,都是些怪人。”寒生躺在被窝里,若有所思的说道。   “此地汇聚着三教九流,各路能人异士,鱼目混杂,自古以来京城便是如此,事情办完,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江西吧。”刘今墨对寒生说道。   “刘先生,你知道陈昌奉和汪东兴是谁么?”寒生突然问道。   “他俩都是将军,毛主席身边的人,你问这个做什么?”刘今墨诧异的答道。   “没什么,今天在旅馆柜台报纸上看见的,随便问问,我困了,睡觉吧。”寒生嘴里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的说道。   刘今墨伸手关闭了电灯。   寒生缩在被窝里,久久不能入睡,伸手摸了摸胸前尸衣内的那张羊皮,整件事就像是做梦一般,那些数字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最后,他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进入了梦乡。 第二百一十五章   寒生沉醉在梦乡里,春意融融,草长莺飞,儿时的他兴致勃勃的背着小药篓跟随着父亲在大鄣山里采药。黑松树干上有小松鼠溜下来,瞪着漆黑的小眼睛,诧异的望着他,须臾,便又跳开了与同伴嬉戏起来。偶尔也会有一两只灰色的野兔自草丛中鲁莽的探出来脑袋,晃动着两只长长的大耳朵。每当这时,寒生都会放下手中的药锄,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一直到?们的背影又重新消失在林间。   “这是丹参,那是柴胡,山崖边的那片金黄色的就是甘草。”父亲不厌其烦的唠叨着,眼光中充满了慈爱。   偶尔不经意间路过林间的一两座孤坟,寒生总是尽量躲开点,孤坟住着野鬼,小孩子大都是心晃晃的。   “老爹,人死了会变成鬼么?”寒生经常在问。   父亲笑了笑,爱抚的摩挲着儿子的脑袋,笑而不语。   寒风裹夹着雪花不停的敲打在窗棂上,刘今墨的耳朵动了动,他听见了一个轻微的响动,那是有人翻过院墙跳落地面,双脚踩在积雪上的声音。   黑暗中,刘今墨轻轻下地,套上衣裤,望了望寒生,见其仍在熟睡之中,便轻轻的开了门,走了出去。   雪地上站着一个侏儒,蓝色的棉猴里露出一个硕大的头颅,目光炯炯,眼睛超乎常人一倍大,在这寒冬腊月的深夜里,显得十分的诡异。   刘今墨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做声,他知道,如此寒冷的晚上,不速之客定然来者不善。   侏儒发话了,声音低沉但吐字却十分清晰响亮。   “你们今晚去了雍和宫?你们是谁?从哪儿来的?丹巴老喇嘛都对你们说了什么?”那侏儒像炒豆子般发出了一连串的问话。   刘今墨仍未答话,心中在揣摩着,此人看来不是金道长那一路的,那么他是从什么时候盯上了自己和寒生的,是从白云观?还是雍和宫?然后一路跟踪到了这家小旅馆……对了,口音,这个侏儒的口音是地道的关东味儿。   刘今墨尖声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你是阳公的什么人?”   “你……”侏儒一下子语噎,但是一只小手却伸了出来,慢慢的解开了身上棉猴的纽扣。   刘今墨默默的看着他,凝气于臂,看来一场打斗是免不了了。   侏儒解开了棉猴,胳膊一抡将其抛在了雪地上,露出里面的碎花桃红色布兜兜和两条赤裸的白嫩臂膀。   刘今墨惊奇的发现小侏儒的酥脯隆起,隐约凸现两个圆点,难道他竟然是个女的?   此时,小侏儒伸手自腰间拔出一把小桃木剑,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烟卷,擦火柴点燃抽起来了,一股刺鼻的辣味儿弥散在空气中。   刘今墨诧异的看着,低声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侏儒摇晃着大脑袋,一手持剑,一手捏烟,“噗”的吐出一股烟雾,那烟雾在空气中聚成一串桃花状,寒风竟然吹之不散,然后故作拿捏着嗓子,口中说道:“本仙翠花,今日特来收你。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灯前笑向妻孥别,遇着桃花便不归。”   刘今墨鼻子“哼”了一声,尖声道:“原来是关东跳大神的啊,简直是荒唐之极。”   侏儒翠花“嗖”的原地弹起,竟也有三尺多高,口中唱到:“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上锁栓,行路君子住客栈,当兵的归营盘,十家上了九家锁,还有一户门没关,左手扬起桃木剑,右手憋住蛤蟆烟,翠花今日把你魂儿牵。”   刘今墨冷眼旁观,倒要瞧瞧看这个非男非女的翠花能够搞出些什么名堂来。   “翠花千里渡河来伏魔,辽宁省有辽河,东辽河西辽河,还有一个太子河,吉林省也有河,伊通河饮马河,黄龙府的大屯根儿下还有个?牛河呀……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今夜埋下你的魂儿……”翠花一边唱着一边不住的喷着烟雾花。   刘今墨本来江湖经验极其老道,绝不会就这样轻易着了道儿的,可是自从同寒生相处在一起以后,原来早已冷漠的人性渐渐的复苏,处处戒备人生的那种警觉不知不觉的迟钝了,因此当他感觉到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烟雾中有毒!刘今墨终于明白过来了,侏儒翠花用通俗易懂的唱词引开了他的注意力,同时以毒烟偷袭了他,等他发现时,已经悄然吸进了不少的毒烟。   刘今墨暴喝一声,右手一扬,五根钢指甲“嗖”的射出,直奔翠花的前胸天突、膻中、鸠尾、巨阙和中脘五处要穴……   钢指甲乃是江湖上极为罕见的利器,小侏儒翠花焉能抵挡得住,但是刘今墨由于吸入毒烟在先,出手后准确度和力度都大打了折扣。   翠花乍见对方中了毒烟之后还竟能有数支暗器射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忙挥动桃木剑削去,同时腰向后急弯,使出一招铁板桥来躲避……   桃木剑“咔嚓”一声折断了,但也挡住了奔向天突、膻中穴的两枚钢甲,可恨的是还有两枚竟然斜刺里径直扎入了左右乳房内,一时间痛彻心扉,她不由得大骂一声:“流氓!”但是更为严重的是小腹中脘穴一凉,一枚钢甲闭住了任脉,胃幽门如电击般的沿七、八肋间神经放射着极度的酸麻感,立时双腿一软坐在了雪地上。   刘今墨头部感到一阵眩晕,站立不稳,斜着靠倚在了墙上。   窗户内,已经被惊醒的寒生目睹了这一切,外衣裤都未来得及穿,就赶紧跑了出来,一把扶住了刘今墨。   “寒生,我中了侏儒的毒烟,去搜搜她身上有没有解药。”刘今墨费力的吩咐说道。   寒生先把刘今墨搀扶进了房间内,外面实在是太冷了,然后再次出门,来到了侏儒翠花的身旁。   “喂,你有解药吗?”寒生问道,同时奇怪的打量着这个梳着男人头,穿着女性花内衣的残疾人。   翠花还在惊愕愠怒之中,不明白自己竟然也会受了重伤,尤其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双乳,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她哪儿知道,方才发射暗器之人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若不是吸入了毒烟,恐怕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流氓!下流!”翠花口中重复着骂道。   寒生正要伸手去搜解药,被翠花的骂声打住了,一时间感觉十分尴尬。   “这……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寒生红着脸问道。   侏儒白了他一眼,不满道:“你是哪旮沓冒出来的野小子?叫翠花的当然是女人啦。”   寒生赶忙说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向你拿解药。”   “不给!那个混蛋下流胚,竟然伤我的……”翠花好歹没有继续说下去。   凉风袭来,寒生不由得直打哆嗦,眼中瞧见翠花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布兜兜,两只臂膀裸露在寒风里,怜悯之心顿起。   “翠花,我先抱你回房间里可好?我是个医生,还可以为你疗伤。”寒生打量着侏儒弱小的身材说道。   翠花浑身打着颤,裸露的双臂皮肤上已经布满了鸡皮疙瘩,她想了想,点点头,同时叮嘱道:“注意不要碰我的胸部。”   寒生伸出手来,托住翠花的双腿并搂住其腰部抱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屋内,将其放在了床铺上。   “流氓!”翠花望见刘今墨,忍不住的又骂了一句。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客房内温暖如春,翠花晃动着冻麻木了的臂膀,对寒生嫣然一笑,算是表示感谢。   “翠花大姐,请给我毒烟的解药好么?”寒生和气的说道。   “可以,但是我受的伤怎么办?”翠花眨动着硕大的眼睛望着寒生。   “我是个医生,就让我帮你医治吧。”寒生诚恳的说道。   “可是他的暗器伤了我的……胸部还有下面,人家还没嫁过人呢。”翠花羞怯的指着自己的双乳和腹部说道。   寒生望着这个天真古怪的侏儒,心中觉得好笑。   “我是医生,你不必忌讳……”寒生再次说道。   “好吧,不过这个流氓可不能看。”翠花红着脸嗫嚅道。   “我才不稀罕看呢,寒生,不过要先拿来解药,江湖上不能轻意相信人。”刘今墨一面运气疗伤,一面忿忿然道。   “不行!这么下流的人虎视眈眈的在旁边,我不放心。”翠花坚决反对道。   寒生微笑着对刘今墨说道:“刘先生,这位翠花大姐秉性淳朴、天真烂漫,应该不会赖账的,让我现替她瞧瞧吧。”同时对其使了个眼色。   刘今墨瞧在眼里,心想这寒生又在想什么鬼点子了,于是应允道:“我就信你一回吧。”   寒生回过头来:“翠花大姐,现在我要解开你的内衣兜兜。”   翠花脸色绯红,说道:“让他把眼睛闭上!”   刘今墨索性转过了身去。   翠花轻舒葱指,缓缓的解开胸前桃红色亵衣,突地跳出两只丰满而肥硕的乳房,如同受惊的大白兔般微微颤抖着……   刘今墨的纯钢指甲已经深深的自下而上的刺入乳房,留下两个月牙形的伤口,并渗有血污。   寒生皱了皱眉头,对翠花说道:“钢甲穿入肌肉太深了,眼下又无手术器具,纵使割开,恐怕日后乳房也遭毁容了。”   “那可如何是好?”翠花闻言惊道。   寒生道:“只有一个办法,既可保护双乳原貌,又可取出暗器。”   翠花忙问:“什么办法?”   “以内力从原伤口处将钢甲吸出来,再上点药,三日后连伤疤都不会留下。”寒生解释道。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做呀。”翠花急着说道。   寒生抱歉的笑了笑,说道:“我不行,我丝毫不会武功,没有一丁点内力,眼下也只有刘先生才能做到了,但是需要先替他解去烟毒,然后真气运行周天,再使任督二脉真气逆转,以手少厥阴心包经的劳宫穴产生的巨大吸力,将钢甲从伤口中吸出来。”   刘今墨吃了一惊,敢情寒生是变着法子要解药啊。   “可是……那流氓就更加得逞了……”翠花大窘,支支吾吾的嗫嚅着。   寒生微微一笑道:“我可以绑住他的眼睛,他的双手也会距离你前胸一寸,绝对碰不着你的肌肤的,如何?”   翠花想了想,不由得低头脸一红,一只手探入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这就是毒烟的解药。   关东的老太婆大姑娘小媳妇几乎人人都会吸烟,所以俗话所说的关东三大怪,其中之一就是“十七八的大姑娘,嘴里叼个大烟袋”。   关东地方纬度高气温低,烟叶生长期长,所以味重劲儿足,品质极佳,尤其是以长白山脚下的蛟河烟为最。   小侏儒翠花的毒烟就是以红色蛟河蛤蟆头烟为基,配上长白山溪水中的毒蟾汁以及黄鼠狼骚腺混合而成的,吸入后可导致人的幻觉,引发癔症,与老阴婆的毒烟属于同一类型。好在刘今墨内力深厚,再加上发觉的早,吸入不多,否则不堪设想。   寒生按照翠花所说的扭开解药瓶盖,将瓶口递到刘今墨的鼻子下。刘今墨如言用力的嗅了几下,一股辛辣气味儿钻进了鼻腔,直冲天灵盖,禁不住的接连几个喷嚏,整个人顿时便清醒了,惭愧啊,他心中如是想。   “好了,不碍事了。”刘今墨运了下气,觉得经络已经通畅,然后说道。   接下来,寒生取过一条毛巾系在了刘今墨的脑后,遮住了他的双眼,然后抓住他的胳膊,引致其双手掌心距翠花前胸寸许,说道:“刘先生,可以运行真气了。”   刘今墨略一放松,自丹田处导出一股阴柔纯正的真气,运行周天,然后意念迫使真气于任督二脉间倒转,沿双手臂六条经脉集于左右劳宫穴,逐渐催动真气,双掌吸力陡然加大。   侏儒翠花紧张的闭上了双眼,自己已能体会到双乳被吸扯的感觉,乳房内隐隐作痛的那两只钢指甲仿佛在蠕动着,刺激着内里的神经,竟有一种麻酥酥的异样滋味儿。   寒生手拿着一只客房的茶杯,推门走了出去,他要接点尿液做药引子,唉,自己的童子尿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到多久?   童子尿,俗称“溲”,中原医术中对其称谓则较文雅得多,叫做“轮回酒”或是“还元汤”,老百姓不识其用,则笼统的斥之为“小便”。   寒风夹杂着鹅毛大雪漫天而来,旅馆院子里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他冒着刺骨的北风,赶紧朝杯子里撒了点尿,由于这几天接连赶路,有点上火,尿液混浊不清。他在雪地里抓了一把雪,放进了杯中。腊月雪,味甘、冷,本身也是极好的解毒消炎之物,两相一混合,杯中的液体即刻清澈起来。人家翠花还是黄花姑娘,总不能朝人家身体上涂黄色的“小便”吧。   寒生拉开门走进了屋内,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侏儒翠花袒胸露乳,硕大的脑袋面红耳赤,双眼微醺,口唇翕动着喘着粗气……   刘今墨的眼睛依旧蒙着毛巾,但他的双掌却紧紧的揪住了翠花白嫩的乳房,神智恍惚着,喉咙里发出阵阵极轻但是刺耳的愉悦声……   寒生清楚的看到,侏儒翠花的后背上趴着另一个身着红衣绿裤,梳着髻满脸皱纹的侏儒老太婆……   寒生呆呆的怔住在了那儿,几乎端不住茶杯,也说不出话来。   侏儒老太婆对着寒生笑了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残缺的黄牙,然后以地道的关东口音说道:“你叫什么?”   “我叫寒生。”寒生忙不迭的慌忙回答。   “哦,寒生,是你成全了翠花两口子,嗯,做的不错。”侏儒老太婆满意的说道。   “你是谁?”寒生定下心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太婆嘿嘿道:“我是老翠花,小翠花的娘。”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要趴在翠花的背上?”寒生疑惑的说道。   老翠花鼻子一“哼”,不屑的说道:“我从来就是和小翠花一体的,平时只是不出来罢了,今晚小翠花初次与男人肌肤相亲,当娘的出来瞧瞧怎么啦?”   寒生更加惊讶不已,好在数月来,自己所经历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已是不少,因此很快便镇静了下来。   他想了想,说道:“关东跳大神崇拜祭奉的‘翠花女鬼’大概就是你了?”   老太婆脸上现出笑容,点点头,说道:“不错,那就是我。”   寒生瞅了刘今墨一眼,问老太婆道:“翠花大娘,刘先生平时不近女色,今天为何抓着翠花不松手呢?是你使了什么法术么?”   老翠花摇了摇头,正色道:“这是他们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爱到浓时的自然生理反应,老翠花等待这一天都已经好几十年了。”   “几十年?小翠花多大啦?”寒生疑惑道。   “让我算算,小翠花今年正好虚龄五十岁。”老翠花扒拉着手指说道。   “啊……”寒生又吃了一惊。   “嗯,找一个良辰吉日,先让他俩完婚,就在黄龙府的辽塔内好了。”老翠花自言自语的盘算着。   寒生仔细的瞧了瞧刘今墨,发现他仿佛中了魔丢了魂一般,于是走到了他的身后,伸手解开了系在眼睛上的毛巾。   刘今墨的目光呆滞,死死的盯在了翠花的胸前,双手仍旧紧紧的抓着她的双乳,枯槁的手指甚至都掐进了白肉之中,地面上扔着两枚沾有血污的钢甲。   “刘先生,醒醒啊。”寒生摇晃着刘今墨的肩头。   “呃,呃……”刘今墨的喉头里依旧是那种极度愉悦的声音。   老翠花趴在小翠花的背上,摇头晃脑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们。 第二百一十七章   ——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寒生狐疑的望向了老翠花。   老翠花呲出几颗大黄牙,嘿嘿的笑道:“见到我那青春貌美的小翠花,这老头子当然是爱不释手啦。”   寒生摇摇头不信,刘今墨不是好色之徒,而且单凭小翠花的长相……一定是被老翠花以什么邪术给迷惑了。   寒生除去毛衣,紧接着又脱下贴身的那件辟邪尸衣,露出来健壮肌肉的上身。   “你要干什么?”老翠花打量着寒生健美的身材,口中啧啧称赞不已。   寒生没有理睬她,随手将尸衣向刘今墨的头上拂去……   “噼噼啵啵”一阵耀眼的静电闪过,刘今墨猛地打了个冷战,随即清醒了过来。   首先,刘今墨发觉自己的双手正揸住小翠花肥硕的双乳,顿时大惊,急忙缩回手掌。   小翠花也是一个机灵,睁大了眼睛,发现自己的两只乳房被抓捏,顿时勃然大怒道:“流氓!”   “他不是流氓,他是你的未婚夫。”老翠花突然在小翠花的后背上开口说话了。   “咦,娘,你怎么出来了?”小翠花惊讶的说道。   “我是出来看一看我的女婿,人尽管瘦了些,脑袋长的也不够大,但却身怀上乘武功,马马虎虎吧,小翠花,就别再挑了。”老翠花语重心长的说道。   “娘,他是个流氓啊。”小翠花抢白道。   老翠花扑哧一乐,怜爱的说道:“他不是流氓,我都已经看到了,他的钢甲暗器是奔着你身上的穴道发射的,打中你的两个咪咪也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小翠花目光直射刘今墨,忿忿说道:“你是不是有意射我的咪咪?”   刘今墨赶紧摇摇头说道:“不是。”   小翠花怒气渐消,回脸对母亲说道:“可是他长的不太好看。”   老翠花仰起脸,对刘今墨厉声道:“哼,这回算是给你占了大香油了,我女儿小翠花从小到大从未被男人碰过,今天她身上最最重要的部位被你抓了,也算是天意吧,你以后千万对我女儿要好,否则,嘿嘿。”   刘今墨突地尖声冷笑起来:“江湖上青田刘今墨从来都还不受别人要挟。”   老翠花脸一沉,缓缓说道:“怎么?你看不上小翠花么?”   “何止看不上?我刘今墨今生就没有想到过成家!”刘今墨朗声道。   “那是你以前还没有遇见我……”小翠花突然温柔的说道。   寒生这时惊奇的看到,小翠花的大眼睛里竟然是一片春意浓浓,硕大的两颊挂上了两朵红晕,厚厚的嘴唇越发鲜艳了起来。   “寒生,你这小子竟然解开了我的迷咒,看来道行不浅呢?”老翠花疑惑的望着寒生说道。   寒生没有理睬她,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独自穿上了尸衣和毛衣外套,并顺手自桌上旅馆必备的火柴盒里取出了一根火柴棍,伸进自己的耳朵里,用力抠出一大块黄色油乎乎的耳屎来,准备撂入茶杯中调和。   “你这是做什么?”老翠花盯着那块硕大的耳屎,诧异的问道。   寒生道:“在中原医术中,耳屎叫做‘耵聍’,是耳朵眼儿里的分泌物,这种呈棕黄色,富含油性粘稠的物质俗称‘油性耵聆’,是消炎生肌的良药。涂在小翠花乳下的伤口处,三天之后连疤痕都不会有了。”   “我不要用你的耳屎!”小翠花叫道。   寒生不解的望向了小翠花。   “我要用刘大哥的。”小翠花面红耳赤,低头轻声说道。   寒生略显尴尬,说道:“也好,刘先生,让我来看看你的耳朵里有没有合适的耵聍。”   刘今墨心中好气又好笑,将耳朵附上。   寒生换上了一根粗点的火柴棍,伸进了刘今墨的耳朵眼儿里,沿外耳道切入,摸索着前行,先是轻轻的刮,最后旋转着拽出了一颗硬梆梆深褐色的块状物来。   “好舒服啊。”刘今墨啧啧道。   寒生笑道:“这是一块风干的硬耳屎,中医称作‘石耵聍’,西医则叫‘耵聍栓塞’,效果更好呢。”   他将硬耳屎丢进茶杯中,慢慢摇晃着,等待其逐渐融化分解。   “刘大哥,翠花肚子上还中了一枚指甲呢。”小翠花嗲声道。   刘今墨低头看去,小翠花白白的肚皮的中脘穴上露着半枚钢甲,于是伸手一拽,拔了出来。   “哎呦。”小翠花轻轻的哼了一声,嗔着双眼,含情脉脉的望着刘今墨。   茶杯中的耳屎已经融化了,寒生望了望小翠花,然后对刘今墨笑道:“刘先生,解铃还须系铃人,就麻烦你替小翠花上药吧。”   刘今墨无奈,人家毕竟是自己打伤的,替其上药也是在情理之中,于是他端起了茶杯,可是手边并没有棉签之类的东西。   “用手指。”小翠花点拨道。   刘今墨本就是浪荡江湖的豪气之人,男女之事并不太刻意放在心上,更不会扭扭捏捏和装模作样,于是二话不说,以手指沾满药液,轻轻的涂抹在了小翠花双乳和肚皮上的伤口上。   小翠花蛮享受的闭上了双眼。   老翠花赞许的点了点头。   寒生突然间问老翠花道:“翠花大娘,中原的十八种尸变,你是属于哪一种?”   老翠花一愣,看了看寒生,淡淡的说道:“哪一种都不是。”   “哦,那你究竟是人呢还是鬼魂?”寒生又问。   老翠花缓缓道:“这么说吧,关东与中原有所不同,我们那儿老百姓只相信女跳神人,也就是‘老仙儿’,她们能够请来狐仙和黄大仙附身,为人驱魔祛病,而其中道行最高者,就可以请我??翠花来附身了,所以,我也是仙也是鬼。平时呢,我就隐身在小翠花的身体里,需要的时候再出去。”   寒生迷惑道:“你不是小翠花的娘么?你又是怎么变成了仙鬼了呢?”   老翠花答道:“我是他娘,但并没有生她呀。”   这时,就连刘今墨也都听糊涂了。   老翠花咳嗽了一下,解释道:“小翠花是黄龙府一穷苦人家的孩子,打小生下来就残疾,是个侏儒,受尽了外人的白眼和欺凌。是我看着不服气,附上了她的身,教训了那些恶人,从此翠花的名头越来越响,成了黄龙府道行最深的‘老仙儿’,从此,我俩就母女相称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寒生这才明白了两个翠花之间的关系。   “那你们又是怎么和阳公认识的?”刘今墨在一旁突然说道。   老翠花一愣,注视着刘今墨片刻,缓缓说道:“你是我的女婿,同你说也不打紧。阳公是黄龙府萨满黑巫的教主,手下有八个徒弟,个个身手了得。我一直感觉那个乾老大人品不错,想收其做女婿,只是一直说服不了小翠花。十年前,阳公找到小翠花,请她帮忙进京监视‘四人帮’,就是白云观的金道长、北京大学的柳教授、京城名旦筱艳芳和雍和宫的老喇嘛丹巴,我说服了小翠花应允了阳公,来到了京城。不料十年之中,阳公却一次也未露面,唉,既然答应了人家,就要守诺,于是在京城一守就是十年。直到前些天,阳公才终于现了身,答应了小翠花继续监视到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为止,喏,就是明天了。”   “阳公现在在哪儿?”刘今墨问道。   “黄龙府,他说在关东过年。”小翠花说道。   “阳公为什么要监视那四个人呢?”寒生问道。   小翠花回答说道:“说是丹巴老喇嘛手里有一件要紧的东西,若是发现,就要设法抢下来交给阳公。”   “什么东西?”刘今墨警觉的问道。   小翠花摇摇头,道:“阳公没说。”   寒生心下明白,那件东西正在自己的怀里。 第二百一十八章   —— 北去的列车上,车窗外无垠的田野已是白雪皑皑。   小翠花默默的望着萧瑟飘零的关外,静静的听着寒生讲述阳公的嗜血恶行以及乾老大的惨死。   刘今墨坐在了小翠花的身边,心中蓦然想起了小才华,不由得浮起一丝淡淡的离愁。   此去黄龙府,他知道自己未必是阳公的对手,若是连累到寒生,将何以向兰儿交待?而寒生面对着杀父仇人,此行必有一场恶战,实凶险之极,毫无胜算。回想自己数十年来投身豪门,为虎作伥,滥杀无辜,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般。自从遇上了寒生,终为其善良宽容所动,遂矢志此生跟随其后,保护他周全,免遭江湖暗算,没想到一路下来,所遇俱是些旷世高手,自保已是不易,何况寒生丝毫不会武功,最后惟有一死明志了,刘今墨嘴角现出一丝苦笑。老翠花要自己娶小翠花,我刘今墨岂是甘受胁迫之人?但若是应允下来,则老翠花将会站在自己一边,对付阳公便基本无虞了,寒生如愿为父亲报了仇,山人终会得救。   唯一可怜的是自己,将与个小侏儒共度余生。   昨夜,刘今墨反复考虑再三,接受了老翠花的提议,并坦然相告了自己将与阳公的一场生死决斗。   老翠花当即表态,为了小翠花一生的幸福,义不容辞的站在女婿这边,合力铲除阳公。   列车于黄昏时分徐徐驶进了长春车站。   长春是一个大都市,伪满洲国的首府,称之为“新京”,城内好多房子都是日俄时期的建筑,颇有些异国风味儿。关东气候寒冷,百姓大都食用五谷杂粮,因此长的人高马大,讲话豪爽,尤其是汉子善饮,妇女多有吸食旱烟的习惯。   寒生、刘今墨和小翠花三人走出检票口,广场外就有去农安县的长途汽车,他们于是直接上了车,连夜赶往黄龙府。   黄龙府位于农安县县城内,为辽金两代军事重镇和政治经济中心,公元1126年,金兵俘掳宋朝徽、钦二帝后北上,曾将他们一度囚禁于此。南宋时抗金名将岳飞曾言:“直抵黄龙府,与诸军痛饮耳”,所言黄龙府即指此地。   农安古城内有一座辽代古塔,始建于辽圣宗太平三年(公元1023年),古塔为八角13层,高近40米,塔尖直指蓝天,塔檐角风铃琮琮作响,铃声悠扬悦耳,传遍周边十里。自古以来,这里聚居着东胡、鲜卑、秽貊、肃慎、契丹、女真和蒙古等民族。   距县城东不远处有一个被称为万金塔的乡镇,这个称呼源于其境内的一座半截塔,所谓万金塔即由半截塔谐音转变而来的。相传,在辽圣宗年间,一个云游和尚来到了辽国,对辽主耶律隆绪说:“昨夜观天象,辽国将有土龙出世,其位置在黄龙府东北处。”耶律隆绪听罢大惊失色,遂问对策,那和尚说道:“可在那里修建一座宝塔,镇住龙脉,天下方能太平。”   于是辽主下旨,在和尚所指的黄龙府东北处修塔一座。可是修到一半时,和尚却又进言道,土龙已游移到黄龙府,镇龙脉之塔需建在黄龙府城内。辽主深信不疑,遂下令废弃已经建了一半的塔,重新在黄龙府内修建另一座塔,即现在的农安辽塔,而废弃之处,即现在的万金塔乡,此时称之为“万金塔公社”。   悠悠岁月,历经沧桑,农安辽塔几经战祸和风雨剥蚀,到解放前,已剥落成两头细中间粗的棒槌形了。1953年,政府农安辽塔进行了修缮,其间有一个工头,私下发现在第10层中部,有一块呈空洞声的方砖,他揭开了方砖,里面原来是一洞室,相当于半间房子大小。房间内有一砖台,上面端坐着一个干尸化的肉身和尚。那工头吓出一身冷汗,没有敢做声,悄悄的将方砖恢复了原样。次日清晨,工人们发现了那工头陈尸于塔下,经县公安局的法医检验,发现死者的大脑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脑壳。由于此事太过蹊跷,公安局封锁了消息,案卷也封存了起来,文革期间被付之一炬,目前仍还记得此事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现在的辽塔围墙外面已经是繁华的闹市中心区了,尽管天色已晚,小酒肆的红灯笼还亮着,隔着结满了霜花的玻璃窗,可以望见里面三三两两的关东老客仍在围着火炉,饮着大碗的烧酒,手里油渍渍的啃着羊蹄,任由天南海北的胡侃着。   寒生一行终于风尘仆仆的来到了这儿,刘今墨伸手掀开了棉布帘子,推开了店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酒肆,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农安县国营利群饭店”,屋檐下挂着两个红布条幌子。   江西的饭店没有这种装饰,寒生止住了脚步,抬头多看了几眼。   “红幌子是汉民,吃大肉,蓝幌子则是回民饭馆,一个幌子卖面食,两个幌子有炒菜。”小翠花在一旁解释给寒生听。   饭馆内烧着一个大铁皮煤炉,炉火正旺,整个屋内温暖如春。刘今墨目光扫视了一圈,两张简陋的木桌旁,各自坐着几位关东汉子在大碗的饮着高粱酒并抽着叶子烟,凳子上撂着几顶长毛狗皮帽子,灯光下烟雾腾腾,呛人的辣味弥散在空气中。   另外一张桌上,则单独坐着一位骨瘦如柴的中年黑衣人,桌上摆着两盘小炒,烫了一壶烧酒,坐在那里自斟自饮。   “同志,总共几位?吃饭还是喝酒?”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一挑门帘,从厨房间出来问道,声音嘶哑,一股炕烟子味儿。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烫上两壶高粱酒,再来上几个炒菜。”   寒生同小翠花也进了屋里,三人拣了个里面靠墙的桌子坐了下来,小翠花裹着蓝色的大棉猴,坐在灯光的阴影里,不注意还以为是个孩子。   “大兄弟,一看你们就不是俺们这旮沓人,俺们这儿的白肉血肠酸菜汤不错,要不要来上一盆?”老板娘热情的介绍道。   刘今墨淡淡说道:“有什么拿手菜尽管上几个好了,先把酒烫上。”   “好嘞。”老板娘腰一扭,进了厨房。   “十年了,人们都不认识我了。”小翠花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一只大号的锡壶摆在了桌子上,一股温热醇洌的高粱烧酒香气飘出,刘今墨禁不住的嗅了几下。   “好酒!地道的纯红高粱酒,酿造时,若是再加上点童子尿,味道就更加香醇了。”刘今墨呷了一口称赞道。   “刘先生,难道酿酒也可以加入童子尿么?”寒生笑着问道。   刘今墨笑笑说道:“据闻关东土烧有过这种做法,酒味特别的醇正。”   “这位先生所说极是,酿酒加入童子尿的做法乃是渊源于古代之北蛮夷,鲜卑土法之酿酒术,曾经一度流行于东三省。”旁边桌子上独坐的那个黑衣中年人突然插嘴道。   刘今墨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瞬间打量了一下这人。   此人关内装束,五官紧凑了些,也算是眉清目秀,看其年纪约有四十上下,口音奇特之极。   寒生乍闻此人话语,心中止不住想笑。   刘今墨见多识广,一下便听出其是个河北老呔儿。   “他的口音……”寒生悄悄问刘今墨。   “是个老呔儿。”小翠花小声说道。   “不错,在下冯生,正是唐山老呔儿。”那人自嘲的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   旧时,唐山、昌黎、滦县和乐亭一带在关外的生意人,统称“老呔儿”,他们天生精明和会算计,很受老板的喜爱,形成了一个群体。著名的“老呔儿”精神就是:吃苦耐劳,坚忍不拔和勤奋进取。   刘今墨赶紧拱拱手道:“浙江青田刘今墨。”   冯生对寒生笑了笑,说道:“这位兄弟神气轻灵,眉拂天仓,仰月弯弓,有相无心相从心灭,有心无相相从心生,必是一栋梁之才啊。”   寒生淡淡一笑,并未答话,原来此人是一个江湖术士。   “只可惜……”冯生欲言又止。   刘今墨闻言立刻警觉了起来。   这时,一膀大腰圆的关东汉子满脸的酒气走了过来,怒气冲冲的对冯生说道:“你刚才嘴里说什么?我们喝的酒里有童子尿?”   冯生衣襟危坐,不动声色的对刘今墨道:“你们看,东北人天性豪爽,激情而张扬,内质刚毅,外表强悍,然而,身体强壮而大脑却略欠发达。”   “你说什么!”那汉子捏紧了拳头。   冯生恍如不见,接着说道:“但是,东北人多伟男,少美女,男人大都身材魁梧,面堂高挺,声音洪亮。”   汉子闻言自觉不错,慢慢松开了拳头。   “可是太粗野蛮横,随意而张狂,欠涵养,女人嘛,多为娇柔造做,华而不实,且抽烟喝酒样样精。”冯生一通评论完后,瞅都没瞅那汉子一眼,径自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刘今墨点点头,心道,这老呔儿八成是想惹事来的。   关东汉子感觉到了冯生讥讽之意,勃然大怒,站立在桌子对面,嘴里说道:“我让你喝……”同时举起拳头砸向了酒壶。   冯生伸在桌下的脚尖勾住那汉子的脚踝往回一拽,口中彬彬有礼道:“请坐下说话。”   关东汉子站立不闻,一屁股坐在了冯生对面的凳子上。   “咦,怎么坐下了?不会是喝多了?”他诧异的自言自语道。   冯生轻轻的替自己斟上了一杯酒,一口喝干,然后筷子夹起一块白肉丢进了嘴里慢慢咀嚼着,而眼睛却始终盯在了那人的脸上。   “你叫什么?”冯生冷冷的问道。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打听打听,万金塔的仓子便是我。”关东汉子瞪圆了一双牛眼嘿嘿道。   “刚才,我听你们在议论万金塔闹鬼的事儿,何不说来听听。”冯生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说道。   关东汉子迟疑的看着冯生,没有作声。   冯生轻轻一笑,说道:“仓子老弟,方才多有得罪,我说的童子尿掺酒的故事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喏,现在我喝的高粱酒同你的一样,莫不是我也喝了童子尿?”   仓子想了想,脸上展现出了笑容,点点头,说道:“那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好吧,就说给你这个老呔儿听听。前不久,俺们万金塔出了一档子闹鬼的邪乎事儿,有一户人家住在半截子土塔下面的那个村庄,夜里狗叫,家里大人已经睡下了,便叫俩小男孩儿出门瞧瞧,结果去了很久都没回来。于是大人着急了,拿着手电出来找,村里村外都寻遍了,也不见俩孩子的踪迹。于是整个村子的乡亲们都起来了,最后在那半截子土塔上找到了,兄弟俩个,哥哥和狗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弟弟傻了。”   “怎么死的?”冯生问道。   “脑壳空了……”仓子说道,尽管屋里温度很热,但他还是打了个冷战。   刘今墨听在耳中,心中一紧。   “没报案么?”冯生平静的问道。   “报了,万金塔的公安特派员连夜就赶来了,县公安局是一大清早到的,不过直到现在也没给出一丁点说法。”仓子叙述着。   “嗯,后来呢?”冯生接着问道。   “后来,后来就只有请何仙姑出场了。”仓子说道。   “何仙姑是什么人?”冯生不解的问道。   仓子解释道:“何仙姑可是俺们农安最厉害的老仙儿,连江北扶余那边也来找她呢,何仙姑能请来胡黄二仙驱魔,从那家傻了的弟弟口中就会得知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俺们今天就是来请何仙姑的。”   “哦,那么何仙姑在哪儿呢?”冯生微微笑道。   “老仙儿才不会和俺们这些凡人一起走呢,她已经骑着大叫驴先去了,今儿夜里就开道场,俺们一会儿喝完酒就一道赶回去。”仓子不无崇敬的说道。   “哈哈,这倒蛮有意思的,老呔儿也想去看看,远么?”冯生道。   “不远暇,愿意瞧热闹的话,酒喝完了一并走。”仓子豪爽的应允道,关东人热情好客的劲儿又上来了。   寒生这桌子的菜已经上来了,一大盆白肉血肠酸菜汤,两海碗的猪肉炖粉条,还有一盘炒肉大拉皮,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何仙姑?哼。”小翠花不屑一顾的小声嘀咕着。   寒生与刘今墨双目相对,彼此心中都已明了,这哪里是闹鬼,分明是阳公又在食用小孩子的脑子了。   “我们也去。”寒生望着刘今墨,默默的说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里北风怒号,雪花纷飞。   万金塔乡,一个白雪覆盖的小村子里,三间土坯房内炉火熊熊,烟雾缭绕,人声吵杂,何仙姑的堂口就设在了这户人家里。   东屋内天棚上垂下来些红布条,正中的主坛宽红布上书着一个大大的“胡”字,下面有两个小字“天霸”。左右是幅对联,左联“在深山修真练道”,右联“出古洞四海扬名”。然后依次是“黄”字,下面也有“天霸”字样,其它窄些的布条上分别是“蟒天霸”、“长天霸”、“狗天霸”、“鹅天霸”、“兔天霸”以及“鸭天霸”和“鸡天霸”等等小动物的名字。   房间里聚集着不少的村民,无论老爷们或是大姑娘小媳妇,几乎每人手中都抽着叶子卷烟,惟有几个老头老太,各自手中攥着一根大烟袋。整个屋里不但空气浑浊,简直刺鼻呛人,但是还有些人由于屋内容纳不下,都站在了灶间或是西屋里。   唐山老呔儿冯生以及寒生等人在仓子的带领下,好歹挤进了东屋内。   “主坛请的是狐仙,但避讳写狐字,所以要用胡字代替。”小翠花躲在灯光的阴影里悄悄的解释给寒生和刘今墨听。   靠着东墙撂着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太婆,手里也抓着一杆大烟袋,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何仙姑了。此人皮肤黝黑,吊眼梢子,耳轮阔大,一口黄色的大包牙,据说黄龙府一带的水质含氟量高,村民普遍生有黄牙。   “当……”的一声响,何仙姑挥动烟袋锅敲了一下挂在椅子上的一面小铜锣。   “众乡亲听我言,仙姑今夜要来请神仙,想当年,杜康造酒造得全,刘伶一醉整三年,手拉手儿上了西天,在西天见了如来佛的面,封他二人做了酒仙啊,哎咳哎咳哟啊……”   那何仙姑竟然唱了起来。   寒生没想到一个老太婆的嗓音竟是如此的洪亮,而且曲调圆滑优美,充满了乡土气息。   这时,有人端上了一瓶烧酒和一只烧鸡,恭恭敬敬的启开了瓶盖放在了何仙姑身旁的炕桌上。   何仙姑大概还没吃饭,寒生想。   何仙姑唱道:“狐仙家啊要听言,听我把酒名报一番,东路酒西路酒,状元红老白干,烧黄二酒才开坛,桔子露果子露,又治咳嗽又治吐,要喝啤酒成箱搬,要喝哪坛喝哪坛,一醉醉你七八年……”唱罢,抓起酒瓶一仰脖儿,“咕嘟嘟”一下喝去了大半瓶。   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有人啧啧称赞,那可是五十多度的纯高粱烧啊。   “黄仙家啊要听言,想吃旱菜不费难,听我把菜名报一番,黄花木耳青芹菜,驼鹅熊掌鹿肉肝,野鸡脖子猴儿腿,核桃蜜橘杏儿干,牛羊肉也不膻,袍子肉分外鲜,吃上一口好像那驾云上了西天啊,哎咳哎咳哟啊……”唱到这里,何仙姑一把抓起那只烧鸡,“咔嚓”一口,咬去了鸡屁股……   何仙姑一口咽下了烧鸡屁股,“当……”的一声又鸣起了铜锣,口中大喝道:“黄龙府,宝塔高,许多散仙里面猫,胡大愣,黄锦标,座座山头不是一般高。七里接,八里迎,九里接到这里停,万金塔前歇歇脚,胡黄二仙下了山峰啊,哎咳哎咳哟啊……”   何仙姑招了招手,有人将那个吓傻了的孩子抱到了屋子中央,并让他站立在那儿。那小男孩子约莫五六岁,虎头虎脑,只是目光呆滞,嘴角流淌着口涎,浑身在微微颤抖着。   何仙姑累了,装上了一锅烟,“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将烟袋铜锅照鞋底子上一磕,去掉了烟灰,然后突然一指那孩子,口中又唱了起来:“这孩子着了魔,南请大夫治不好,北吃草药不见轻,万般出在无其奈,恳请胡黄二老查查病因啊,哎咳哎咳哟啊……”   人们凭住了呼吸,目光都集中到了孩子的身上。   何仙姑也紧张的盯着那孩子。   孩子依旧是傻傻的望着何仙姑,口涎缓缓流淌着,张了张嘴,还是未说出话来。   何仙姑将烟袋一送,说道:“胡黄二仙要抽烟,快给满上!”   这边早有人掏出烟袋,撮出烟叶,替何仙姑装上了一锅烟,另有人擦燃火柴凑上,“吧嗒”一口,何仙姑将浓烈的烟雾喷在了那孩子的面孔上。   “胡黄二仙听我言,要想抽烟并不难,东山烟西山烟,大把烟小把烟,蛤蟆头蛟河烟,柳丝烟片子烟,十字兰花净籽烟,王母娘娘打的茬,九天仙女掐的尖,凡人抽了解烦困,老仙抽了能献丹,红的红,蓝的蓝,吐上一口冒灰烟,好像驾云上了西天啊,哎咳哎咳哟啊……”何仙姑的嗓子已经有点嘶哑了,忙又喝了一大口烧酒,顺便张嘴咬下了烧鸡的鸡头。   小孩子被烟雾呛得咳嗽了两声,眼泪水都流出来了。   冯生面现着古怪的微笑,饶有兴致的看着何仙姑的表演,众人也都紧张的期待着……   何仙姑面色涨红着,大喝一声:“何方妖孽,还不现身!”说罢手持烟袋锅,照着孩子的脑袋瓜就是一下。   “啪”的一声,铜烟袋锅扣在孩子的脑瓜顶上,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站他身后的一对中年夫妇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那是孩子的父母。   寒生心中一紧,想上前去制止,实际上孩子无非是惊吓过度,导致头部经络紊乱,血流阻滞,几根银针便可以扎过来。   这时候,那孩子突然止住了哭声,慢慢的解开了棉裤,露出了小鸡鸡,“哗”的一声,朝着何仙姑撒起尿来。   何仙姑赶紧躲避,但裤腿上还是溅上了尿液,顿时显得狼狈不堪。   屋子里的老乡们哄堂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均感觉不妥,随即又鸦雀无声了。   小翠花紧裹着的棉猴里,老翠花的脑袋探了出来,对着刘今墨以沙哑的声音小声说道:“唉,丢死人了,毕竟都是同行,我且助她一臂之力吧。”   说罢,黑影一闪,屋子里的人蓦然发现何仙姑的后背上趴着一个侏儒老太婆……   “翠花!”有老人家惊喜的叫出声来。   何仙姑一口咽下了烧鸡屁股,“当……”的一声又鸣起了铜锣,口中大喝道:“黄龙府,宝塔高,许多散仙里面猫,胡大愣,黄锦标,座座山头不是一般高。七里接,八里迎,九里接到这里停,万金塔前歇歇脚,胡黄二仙下了山峰啊,哎咳哎咳哟啊……”   何仙姑招了招手,有人将那个吓傻了的孩子抱到了屋子中央,并让他站立在那儿。那小男孩子约莫五六岁,虎头虎脑,只是目光呆滞,嘴角流淌着口涎,浑身在微微颤抖着。   何仙姑累了,装上了一锅烟,“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将烟袋铜锅照鞋底子上一磕,去掉了烟灰,然后突然一指那孩子,口中又唱了起来:“这孩子着了魔,南请大夫治不好,北吃草药不见轻,万般出在无其奈,恳请胡黄二老查查病因啊,哎咳哎咳哟啊……”   人们凭住了呼吸,目光都集中到了孩子的身上。   何仙姑也紧张的盯着那孩子。   孩子依旧是傻傻的望着何仙姑,口涎缓缓流淌着,张了张嘴,还是未说出话来。   何仙姑将烟袋一送,说道:“胡黄二仙要抽烟,快给满上!”   这边早有人掏出烟袋,撮出烟叶,替何仙姑装上了一锅烟,另有人擦燃火柴凑上,“吧嗒”一口,何仙姑将浓烈的烟雾喷在了那孩子的面孔上。   “胡黄二仙听我言,要想抽烟并不难,东山烟西山烟,大把烟小把烟,蛤蟆头蛟河烟,柳丝烟片子烟,十字兰花净籽烟,王母娘娘打的茬,九天仙女掐的尖,凡人抽了解烦困,老仙抽了能献丹,红的红,蓝的蓝,吐上一口冒灰烟,好像驾云上了西天啊,哎咳哎咳哟啊……”何仙姑的嗓子已经有点嘶哑了,忙又喝了一大口烧酒,顺便张嘴咬下了烧鸡的鸡头。   小孩子被烟雾呛得咳嗽了两声,眼泪水都流出来了。   冯生面现着古怪的微笑,饶有兴致的看着何仙姑的表演,众人也都紧张的期待着……   何仙姑面色涨红着,大喝一声:“何方妖孽,还不现身!”说罢手持烟袋锅,照着孩子的脑袋瓜就是一下。   “啪”的一声,铜烟袋锅扣在孩子的脑瓜顶上,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站他身后的一对中年夫妇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那是孩子的父母。   寒生心中一紧,想上前去制止,实际上孩子无非是惊吓过度,导致头部经络紊乱,血流阻滞,几根银针便可以扎过来。   这时候,那孩子突然止住了哭声,慢慢的解开了棉裤,露出了小鸡鸡,“哗”的一声,朝着何仙姑撒起尿来。   何仙姑赶紧躲避,但裤腿上还是溅上了尿液,顿时显得狼狈不堪。   屋子里的老乡们哄堂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均感觉不妥,随即又鸦雀无声了。   小翠花紧裹着的棉猴里,老翠花的脑袋探了出来,对着刘今墨以沙哑的声音小声说道:“唉,丢死人了,毕竟都是同行,我且助她一臂之力吧。”   说罢,黑影一闪,屋子里的人蓦然发现何仙姑的后背上趴着一个侏儒老太婆……   “翠花!”有老人家惊喜的叫出声来。 第二百二十章   黄龙府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胡黄二仙再灵,也只是动物仙,而翠花则是鬼仙,法力胜过所有各种动物,能够请到翠花,乃是关东跳大神的最高境界,尤其是能够亲眼目睹到翠花的仙体,更是千载难逢、可望而不可及的。   “翠花!翠花!”几个老头老太婆率先激情亢奋的叫起来,脸上充满了诡异的幸福感。   屋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开始小声的附和着,然后也歇斯底里的喊叫起“翠花”来,表情异常的庄严和圣洁。   老翠花伏在何仙姑的背上微笑着挥挥手,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   “当……”铜锣声重又响起。   何仙姑身躯一振,高声断喝,音域果真为之一变,格外的响亮:“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布下天罗和地网,何方孽畜小妖精,翠花今夜堂口坐,奉劝少扯那里根儿愣……”说罢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落到了地上,然后围着小男孩转起圈子来。   人们鸦雀无声,个个紧张得口感舌燥,脖子上冒着汗。   每当转到孩子的正面时,侏儒老翠花都要朝男孩脸上喷一口气。   圈子越转越快,看的人都有些眩晕了。   此刻,屋中央小男孩的身子突然间颤抖了起来,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还不从实招来?”何仙姑霹雳一声暴喝。   小男孩突然“噗……”的一声屁响,本来就狭窄的房间里顿时间弥漫着一股骚臭味儿。   站在前排的几个姑娘媳妇身子一晃,赶忙捂紧了口鼻。   “黄皮子!是黄皮子迷人!”有人低声叫了起来。   寒生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这应该是消化不良嘛。   冯生的目光悄然注视了寒生一下,然后也伸出手指,塞住了鼻孔。   “啪”的一声响,何仙姑的烟袋锅又一次的扣在了男孩的脑瓜顶上。   “光头老爷爷!光头老爷爷吃了哥哥的脑子!”小男孩突然间惊叫起来。   “何方光头老怪?快招!”何仙姑厉声道。   “半截塔,有洞……”小男孩哆哆嗦嗦的说着。   刘今墨目光望向了寒生,寒生点点头,他明白,那里说不定是阳公的巢穴。   “不要吵来不要闹,不要喊来不要叫,翠花老仙在坐堂,老牛拉车要稳当,万金塔半截塔,洞里有怪要擒拿,得儿牙乎嘿呦,得儿牙乎嘿……”何仙姑唱罢手持烟袋,向外一指,众人明白翠花要亲自捉拿妖孽,立马闪开了一条通道,然后跟在了老仙儿的身后,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半截塔。   西北风“呜呜”的叫着,冰冻的地面上刮起了冒烟儿雪,众人手中有着十余只手电筒,一束束的白光夹杂着混乱的脚步,熙熙攘攘拥向了半截塔。   人群中,冯生紧紧的跟在了何仙姑的身后,在若明若暗的手电光散射下,留意观察着那个扒在何仙姑后背上的侏儒老太婆。   寒生和刘今墨不紧不慢的走在人群里,身材矮小的小翠花严严实实的裹着那件蓝色大棉猴,像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孩子。   寒生望望漆黑的天空,对刘今墨说道:“刘先生,我想黄龙府是关东黑巫的根据地,阳公绝不会一直在土洞子里生活吧?”   刘今墨点点头,道:“而且在老巢边上杀人,岂不是授人以柄,自找没趣儿?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阳公老巢应该不在此地。”   众人来到了半截塔前,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脚步,目光投向了何仙姑。   何仙姑手中牵着那个小男孩儿,首先带领着众人围着土堆绕行一周。   这是一座七八米高、周遭十余丈的特大土墩,黄泥质地密实,说明是曾经夯实过的。土墩背向村子的东立面上,镶嵌着一块青色的巨石,约有一人多高,接地面处有一个四寸宽窄的不规则土洞,洞下沿光溜溜的,好像是什么动物进出的通道。巨石上面并无字迹,这些是过去辽代的遗址,万金塔(音半截塔)由此而得名。   “光头老怪洞在何处?”何仙姑晃动着手中的烟袋杆,恍若就是一把斩妖剑。   小男孩战战兢兢的指着巨石下面的小洞。   何仙姑吊眼梢子扬起,白眼珠一瞪,高声唱道:“小小光头怪,见了翠花还不滚出来?五百年前吃顿饭,五百年后抽袋烟,翠花刚从京城赶回来,唐山遍地是老呔儿,沈阳城叫奉天,一路走来一路颠,铁岭开原昌图县,四平过来公主岭,长春北面就是农安,米沙子高家店,剌剌屯转了个圈,一把火几股烟儿,光头老怪,今天看你往哪里钻?”   何仙姑一招手,那个叫仓子的关东汉子几个人抱来了几捆秫秸,就地拢起火来,在老仙儿的指导下,仓子摘下狗皮帽子,“呼搭呼搭”的往小土洞子里煽起烟来……   浓烟钻进了土洞内,不一会儿,就听见了洞子里面传来了“吱吱”的叫声。仓子仍旧不停的煽着烟,那叫声越来越急促,最后终于步履蹒跚的由洞内走出来几只黄皮子,一出洞口,何仙姑手中的铜烟袋锅准确的扣在了黄皮子的脑袋瓜上,一一将他们击倒。   乡亲们爆发出胜利的欢呼声。   何仙姑在众人的簇拥下,仓子拎着那几只黄皮子风光的走在了头里,今晚想必是个狂欢之夜,村里已经飘出炖肉的浓浓香气。   冯生跟在了何仙姑的身后,不经意间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个侏儒老太婆翠花已经不见了。   老翠花回到了小翠花的棉猴里,探出头得意的对刘今墨说道:“女婿,怎么样?丈母娘有点道行吧?”   寒风嗖嗖,雪花飘飘,转眼间,半截塔前只剩下寒生等人了。   刘今墨淡淡道:“黄皮子迷人是真,但绝不可能吃掉小孩的脑子,而且那孩子提到的光头老爷爷,定然是阳公无疑。”   寒生点头称是,接着说道:“从中原医学上来说,黄鼠狼学名黄鼬,是食肉目鼬科鼬属中的一种哺乳类啮齿目鼠科动物,善捕鼠,偶尔也叼食农家的鸡。其肉甘味臭,有小毒,内服治心腹痛,外用杀疥疮,并杀一切体内寄生虫。民间所谓黄皮子迷人的传说,实际上是?的气味儿,叫做丁硫醇的物质。一只臭鼬鼠每天大约可产1毫升丁硫醇,存储于肛门腺,一旦需要,鼬鼠用前脚倒立,眼睛瞄准,肛门冲着对方将臭气喷射出去,可以喷到4米远左右的地方,可见力量之大。农村里有些身体阴虚的妇女或是孩子,接触到这些气体后,会引发癔症。我们江西婺源这东西很多,但是?们从来不会主动进攻人的,更不要说吃人的脑子了。”   “这么说,肯定是阳公干的了。”老翠花自言自语道。   “不错,阳公肯定来过这里,”刘今墨说着,眼睛瞟向了半截塔下那块青色的巨石,接着道,“自古造塔,塔基下必建有地宫。”   说罢,刘今墨走到巨石前,耳朵贴在了上面,然后敲了敲,说道:“这里面确有些许空洞之音,让我来试试。”   好一个青田刘今墨,丹田提起一股真气,运行周天,双臂发力,手掌按在青石上,先是催动五分力,纹丝不动,八分,微微松动,最终用足了十成力,“吱嘎”一声响,那青石竟然慢慢转动了……   巨石侧转开来,露出一人宽窄的缝隙,原来巨石上下均有暗轴机关,若无千八百斤的力量而不得开,只有像阳公和刘今墨这样一流的武功高手才有可能进入。   洞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鼻子中嗅到些燃烧秫秸的烟味儿,那是方才熏黄皮子时进入地宫的。   寒生取出手电筒,交给刘今墨。   电筒光线照射下,面前是一段石阶,通向一个巨大的石室。刘今墨走在前面,随时戒备着,寒生在中间,小心翼翼的前行,小翠花断后,鱼贯进入石洞地宫。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这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地宫石室,约有几间屋子大小,完全以青条石砌成,尽管外面已经是隆冬腊月,可石室内却是温暖潮湿,石墙脚处甚至生有青苔。   石室中央有石桌石凳,尽头靠墙镶着一座佛龛,但里面空荡荡的并无佛像,辽代是中国古代北方契丹族建立的政权,举国信奉佛教,大概这座古塔修建到一半便移至农安县城西门去了,所以佛龛遂空置了下来。   整个石室内空荡荡,墙角的石地上堆着一些破陶土罐,阳公不在这里。   “这是什么?”寒生问道。   刘今墨将手电光照过去,石桌上撂着一盏煤油灯,旁边还有一盒长白山牌火柴。刘今墨擦燃火柴,点亮了煤油灯,橘黄色的光照亮了石室。   “阳公来过,这里看来是他的巢穴之一。”刘今墨说道。   寒生转过头来问小翠花道:“翠花姐姐,你回来农安,如何才能与阳公接头呢?”   小翠花回答道:“上次阳公临离开京城时约定,让我回来后,就在县城西门辽塔第十层东侧飞檐的风铃上系一布条,然后于第二天夜里子时塔下见面,不见不散。”   “看来,我们只有回县城了。”寒生道。   “哈,果然是别有洞天啊。”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音,一口的老呔儿味儿。   众人回过头去,只见冯生手握着一只手电筒走了进来。   冯生来到面前止住脚步,望着寒生同刘今墨说道:“我说那几个黄皮子决不可能是凶手么,看来这儿的秘密还有不少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刘今墨冷冰冰的说道,声音尖利刺耳。   冯生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去,片刻,缓缓说道:“我是公安部刑侦局私下调查此案的特工。”   “哼,”刘今墨嗤之以鼻的说道,“别在这儿胡扯了,公安部会为一个小孩子的事儿劳其大驾么?”   冯生不以为然的微微一笑,然后郑重的说道:“1953年,国家文物局修缮农安县辽塔,清晨,一个工头陈尸塔下,死因十分的蹊跷,引起了有关方面的注意。”   “死因蹊跷?”寒生引起了兴趣。   “是的,那人的大脑组织不见了。”冯生说道。   “与万金塔死亡的这个男孩子一样?”寒生惊异的问道。   “不错,当时有关方面封锁了消息,然而案子却始终未破,后来作为一件悬案搁置了,万金塔小男孩这一宗普通谋杀死亡案件,因为死因同样的蹊跷,重新勾起了有关方面的注意,于是将两宗并案侦查。”冯生解释道。   “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刘今墨警觉的问道。   “因为从你们一进入小饭店后不久,我就预感到你们与这件事情有牵连,不是么?”冯生目光炯炯的盯着寒生等人。   寒生与刘今墨面面相觑,没有吱声。   “你们知道凶手是谁?对吗?”冯生从对方的表情上,看出来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寒生点点头。   “是谁?”冯生追问道。   “阳公。”寒生回答。   “阳公是什么人?”冯生问道。   “他是关东黑巫的首领,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寒生回答道。   冯生皱了皱眉头,说道:“请你说的详细一些。”   这时,刘今墨迈步站到了寒生的前面,以多少带有点官场的口吻,淡淡的说道:“冯同志,我想你也是公安战线上的老同志了,江湖上的规矩想必多少也知道点吧?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冯生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刘今墨接着说道:“我们也是寻找阳公的下落来的,”他指了指寒生,继续说道,“阳公杀死了他的父亲和岳母,我们依照江湖上的规矩追踪擒拿阳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冯同志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目前,我们还没有关于阳公下落的准确消息,可能帮不上你多大的忙。”   冯生微微一笑,道:“青田刘今墨,果然江湖,好吧,我老呔儿今天不为难你们,但是职责所在,我又必须问清楚几个问题,当然,你们肯定也是不希望到县公安局里面去做笔录的吧?”   刘今墨闻言心中有些愠怒,但是面目表情却是如旧,嘴里只是冷冷的说道:“请问吧。”   冯生道:“你们是刚到此地吧?预计住在何处?”   刘今墨答道:“县城。”   “这位小兄弟的名字和户口所在地?”冯生转向望着寒生说道。   “我叫朱寒生,家住江西婺源南山村。”寒生如实的回答道,刘今墨在一旁皱了皱眉头。   “阳公为什么要杀你的父亲和岳母?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又如何断定阳公就是凶手?请你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阳公所有情况都尽可能完整的告诉我。”冯生一口气提出了一大堆的问题。   “这……”寒生真的不知从何说起,他把眼睛望向了刘今墨。   刘今墨嘿嘿几声冷笑,尖声道:“冯同志,我们告诉了你凶手是谁,这已经是帮了你,其他的要靠你自己去调查,我们没有必要回答你乱七八糟的问题。”   冯生也同样冷笑了两声,不无威胁的说道:“公安机关在办案,你们的责任只有配合,明白么?”   刘今墨蓄气于臂,默默的抬起了手指,按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风,对方早已经倒下了。   冯生亦是毫不示弱的盯着刘今墨,右手缓缓的从腰间摸出一只手枪来。   刘今墨和冯生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滞着,大战一触即发……   须臾,冯生严肃的面孔慢慢的舒展开来,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舌头轻轻的探出,优雅的舔了舔嘴唇,然后张开了口,竟然嗲声嗲气的唱了起来:“哎……鼓靠着鼓锣靠着锣,新上门的女婿靠公婆,月亮紧靠桫椤树,牛郎织女靠天河,八郎探母南北和,这般言语不用说,先把饼儿上一摞,填饱肚皮好唱歌,有丝饼有糖饼,筋饼油饼包馅饼,还有光头饼月牙饼,满洲饽饽十样饼,八月十五有月饼,二三月里吃春饼,姓刘的女婿听我言,你会烙我会颠,一块吃着上西天,王母娘娘咬一口,一口咬掉多半边,二郎杨戬没赶上,带上神狗撵八圈,你说这事怨不怨,哎咳哎咳哟啊……”   寒生知道,那是老翠花上身了。   老翠花头大如斗,扒在瘦弱的冯生背上,正裂开了嘴巴,豁牙露齿的冲着刘今墨傻笑呢。   刘今墨也是忍俊不止。   小翠花拉住刘今墨的手,抬脸说道:“今墨,我们可以走啦。”   “那他呢?”寒生指着公安部的特工冯生说道。   小翠花含蓄的一笑,道:“俺娘知道怎么做。”   刘今墨对寒生点点头,说道:“走吧,回县城。”   “哎……芝麻开花节节高,谷子开花压弯了腰,茄子开花头朝下,苞米开花一嘴毛,小翠花你不压茬,青田女婿不着家,啥时候才能抱个胖娃娃啊,哎咳哎咳哟啊……”   在冯生优美的歌声旋律中,众人一起走出了半截塔地宫。   刘今墨转身将大青巨石推转复原,然后携小翠花同寒生向县城方向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老翠花见他们已经走远,轻声道:“俺们也走吧。”遂缩身进入了冯生的体内。   冯生长嘘一口气,揣好了手枪,大踏步的向村里光亮处走去。   三间土房里的堂口已经撤下,摆起了几张八仙桌,每桌之上都是一大搪瓷脸盆的土豆宽粉炖猪肉,香气浓郁,然而并无其它绿色蔬菜,盖因腊月地冻天寒之故。有人拎着铁壶,将烧热的高粱酒斟满了一只只的二大碗,乡亲们个个兴高采烈大碗酒大块肉的干着,大姑娘小媳妇则在一旁叽叽咕咕唠嗑,不时“吧嗒吧嗒”的抽着报纸卷的旱烟,屋里暖烘烘的,空气中混杂着肉味儿、烟味儿、酒精味儿和臭汗味儿。   “来啦,老呔儿,快快坐下喝酒。”仓子发现了冯生自外面进来,高声叫道。   冯生大咧咧的坐下,端起面前的一碗酒,“咕嘟嘟”的一口喝干。   “好呀!”几个汉子叫起好来,旁边有人迅速的重新斟满了酒。   冯生又是一口喝干,醉眼朦胧的说着:“你们知道我是谁么?告诉你们吧,我是……”身子突地一颤,然后高声叫道,“我是唐山老呔儿!”   人们哄堂大笑,快意融融,你一碗我一碗的拼起酒来,不多时,冯生已经酩酊大醉,扑倒在桌子上。   有人过来将其扶到火炕上,拉过条油腻的被子盖在身上,任由他睡去。   老翠花嘿嘿冷笑着一闪又扑到了何仙姑的身上。   小男孩的父亲同村里几个年老的长辈正陪着老仙儿喝酒,虔诚的感激她为民除害,救了孩子。   何仙姑站起身来,说道:“黄皮子妖孽既除,本仙姑这就打道回府。”   老仙儿发话,岂有不从之理?乡亲们纷纷站起身来,恭送仙姑。门口,何仙姑的大叫驴屁股上,已经驮上了一条猪大腿和一副猪下水,这是按照习俗回报给老仙儿的礼。   仓子轻轻的搀扶着何仙姑跨上了驴背,风雪中,何仙姑一溜烟儿的直奔县城而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子夜,农安县城西门,空中漫天雪花飘舞,古辽塔飞檐上面,悦耳的风铃声传的很远很远,仿佛在述说着那已被人们遗忘了的久远的故事。   街道上白雪皑皑,不见人迹。   小翠花从怀中拽出一根翠绿色的布条,说道:“今墨,你等着,我去把它系到第十层的风铃上。”   刘今墨淡淡一笑,说道:“还是我去吧。”说罢,他拿起布条,飞身跳进了辽塔的围墙内。   巨大的辽塔在黑暗中仿佛像是一只怪兽默默的蹲伏在那儿,阴沉而压抑,刘今墨鞋底踩着积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借着白雪的反射,可以看到院墙内那些稀疏干枯的丁香树枝,显得十分的荒凉和寂寥。   辽塔自从文革以后就一直关闭着,斑驳的塔门上油漆剥落,北风吹拂着两块门扇不停的晃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微响动。两扇门之间有铁链子相系,上面挂着一只大铁锁。   刘今墨从巴掌宽的门缝中望进去,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瞧不见。他抓起铁锁,蓄气于臂,准备以内力扭断锁头,不料那铁锁却是虚挂起的,轻轻一拽,锁头便开了。   刘今墨轻轻推开了塔门,手中拿出手电筒,向内照去,看清了里面有一木制的楼梯,盘旋着通往上面一层,由于经年无人打理,灰尘遍地,蛛网随处可见。   此刻,手电光下,刘今墨发现了可疑之处,落满灰尘的楼梯台阶上,有着一溜儿杂乱的脚印,而且印记清新,表明近期内有人曾经上下过,由此联想到虚挂着的铁锁,他点了点头,阳公很有可能已经来过了。   江湖上历险须得处处谨慎,随时提防不测,刘今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深含一口真气,浑身戒备起来,一面压低手电筒的照射范围,只需看清脚下即可,然后脚尖轻轻点地,蹑手蹑脚的一步步走上楼梯。   脚印也一直向上延伸着,两层、三层、四层……直至第十层,脚印在第十层止住了,刘今墨注意观察着,发现脚印在东面一堵内墙前停住了,他的目光向上游移到了一块青色面砖上……   青色面砖质地细腻,方形,约50公分宽窄,是澄江砖,以江中沉淀之细泥烧就,俗称“金砖”。瞧上去年代久远,边角光滑,四周尽管严丝合缝,但是看得出来并无白灰勾缝,这是一块活动面砖。   刘今墨小心翼翼的将手指钢甲插入缝隙中撬了撬,果真活动了,他轻轻的把面砖拽了出来,里面黑洞洞的,一股阴风吹出,隐约带有一丝腥味儿。   刘今墨将手电筒向内照去,发现原来是一间暗室,一座青砖台,台上端坐着一具干尸,面呈褐色,秃顶,身披土布袈裟,原来是一个和尚……   塔,梵文是坟冢的意思,缘起于古代印度,称作?堵坡,是佛教高僧的埋骨建筑。东汉明帝时,佛教传入中国,?堵坡与中土的重楼结合后,经历了唐宋元明清各朝的发展,逐步形成了楼阁塔、密檐塔、亭阁塔、覆钵塔、金刚宝座塔、宝箧印塔、五轮塔、多宝塔、无缝塔等多种形态结构各异的塔系,以六角、八角和圆形为主,有夯土塔、木塔和砖石塔等。   而且,凡塔必有地宫,藏有高僧舍利子、经书法器等。   可是在塔中密室里供奉着肉身和尚,却是极为罕见的,这是一座辽代密檐塔,已有八百多年历史,这个和尚是谁?为什么坐化于此,看来已经无法考证了。   楼梯上的足迹是阳公的吗?他来这里做什么呢?   刘今墨仔细照了照,密室里面空无一人,阳公不在这里,还是先放回面砖吧……咦,不对,这密室看起来应该是不透风的,可是那股拂面的阴风来自何处呢?   刘今墨乃是老江湖,他明白,密室中可能还藏有另一条暗道。他闭上手电筒,侧耳用心的听了会儿,并无其它可疑的声音。于是,刘今墨口中叼着手电筒,从密室洞口轻轻的爬了进去……   北风渐强,空中纷纷扬扬飘落下鹅毛大雪,西门辽塔下的街道上,已是白茫茫一片。   寒生和小翠花的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   “今墨怎么还未现身?”小翠花扬起冻得通红的脸蛋,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黑黝黝的塔身,眼睫毛上已经挂满了白霜。   寒生心中也是万分着急,刘今墨尽管江湖经验老道,但是阳公在侧,万一遇上就麻烦了。   雪仍旧不停的下着,刘今墨始终没有一点动静,小翠花越来越担心,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对寒生说道:“寒生,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不待寒生答话,匆匆穿过白雪皑皑的街道,一纵身扒上了三米多高的塔院墙头,然后迈过腿去,“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寒生望望高企的墙头,叹了口气,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的,看来人无武功处处受憋,湘西老叟说的不错,人在江湖,技多不压人啊。   寒生眼睛紧紧的盯在第十层塔身上,过了许久,双脚已经冻麻木了,只得来回踱着脚,不时的哈气和搓着两只手。   没有丝毫动静,刘今墨和小翠花进入了塔中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他俩没有发出任何讯息,他们失踪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得得”的毛驴踏雪的蹄声……   北风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东北小调:“……王母娘娘下了旨呀,唐山老呔儿遭了殃啊,一觉睡到大天光,得儿牙呼嘿……”那是何仙姑的嘶哑声。   风雪中,何仙姑坐在那头大叫驴的背上,后面托着猪大腿和猪下水,正悠哉悠哉的骑过来。   “咦,这不是寒生小兄弟么?我那丫头和女婿呢?”自何仙姑的肩头探出了老翠花硕大的脑袋。   “啊!老翠花!你可来了。”寒生顿时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叫喊了起来。   寒生赶紧将刘今墨和小翠花潜入辽塔的经过述说了一遍,“我担心他们可能出事了。”   老翠花闻言大惊,忙道:“我必须进去瞧瞧。”   “我能一起去吗?”寒生说道。   “当然,我附上你的身就可以啦。”老翠花说道。   寒生正中下怀,赶紧道:“那就快点上来吧。”   黑影一闪,寒生觉得身子轻轻一颤,老翠花已然扒到了寒生的后背上,原来侏儒老翠花竟似没有体重一般。   “鬼魂只有二两重。”老翠花感觉到了寒生的疑惑,解释道。   老翠花下了何仙姑的身,但见那老仙儿身子轻轻的一颤,诧异的望了望寒生,又扭头看了看身后,驴屁股上驮着的猪大腿和那副冻得梆梆硬的猪下水,口中自言自语道:“还好,下水还在。”然后头一扬,继续优哉游哉的骑着大叫驴离去了。   寒生迈开大步,匆匆的穿过马路,来到了辽塔的青砖围墙下,为难的望了望高企的墙头,说道:“这么高,上不去啊。”   老翠花俯在他的耳边说道:“凭住气,身体放松,心中意念着飞升,翻越墙头。”   寒生遵言,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身体四肢完全松懈下来,脑中想着自己像空中飞舞着的雪花一样,飘呀飘的,飘过了墙……   须臾,他感到自己的双脚渐渐的离开了地面,身子歪歪扭扭、摇摇晃晃的飘了起来。   寒生大喜,继续意念着再升点,再升点,最后终于高过了墙头,望见了院内的枯树丛和黑黝黝的塔门。   寒生欣喜之余,刚刚飘过墙头便急着迈过去,气一泄,结果一屁股摔了下去,坐在了柔软的积雪上。   “我在帮你飞升的时候,千万不能够喘气,下次可要记住啦。”老翠花叮嘱道。   寒生爬起身来,点点头,顾不上拍去沾在裤子上的雪花,便径直的朝塔门而去。   两扇塔门半掩着,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寒生止住了脚步,手电筒给刘今墨带走了,没有亮光可是寸步难行。   “听我的,向前走,左边是楼梯。”老翠花在寒生的耳边轻轻说道。   寒生按照老翠花的指示,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着前行,脚尖一挡,前面是楼梯了。一层层的攀上,最后来到了第十层,可寒生眼前依然还是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到。   “东面内墙上有一个洞口。”老翠花悄声道。   寒生来到了洞口前,脸上感觉到了一股阴风拂面而来,丝丝腥气钻入了鼻孔,他强忍住才没将喷嚏打出来。   “我们进洞吧。”老翠花低声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清晨,鄱阳湖山谷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   自寒生走后,兰儿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吴楚山人仍旧是昏迷不醒,病情无一丝好转。老祖照顾着两个婴儿,心中对刘今墨的思念与日俱增,蓬头垢面,不愿梳洗打扮。   只有大黄狗笨笨每日里精神紧张,兴奋莫名,因为黑妹即将临盆,未来的生活将要发生变化,这种忐忑不安是每一个初次做父亲的都会有的复杂心情。   水潭边,白瀑似炼,雾气沼沼,清翠的竹林间若隐若现着白色的雾团,虚无缥缈,恍若仙境一般。   “嘎嘎嘎……”阵阵沙哑的鸦噪声从竹林里传了出来,令人厌恶。   矗立在潭边的王婆婆身躯微微一振,自言自语道:“晨鸦狂噪,不是好兆头呢。”   盘腿坐在大青石上练功的明月缓缓的吐纳完,轻盈的站起身来。   “师父,你感觉到了什么吗?”她小心翼翼的问师父。   “明月,我们去京城。”王婆婆若有所思道。   “什么时候走?”明月问道,竭力掩饰住心头的一丝喜悦。   “即刻。”王婆婆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早饭后,王婆婆和明月收拾好行装准备启程。   “婆婆,你和明月姐姐什么时候回来?”萍儿噘着小嘴儿说道。   王婆婆慈祥的摩挲着萍儿的小辫子,爱怜的说道:“很快,寒生哥哥也会一块回来的。”   “萍儿会乖乖的等着。”萍儿恋恋不舍,依偎在王婆婆的怀里。   王婆婆的目光瞟向了站在门口的老祖。   老祖敞胸露乳的在给皱皮女婴喂奶,涨红了脸,嘴里嗫嚅着说道:“见到今墨告诉他,祖英是一个难得的,知书达理、恪守妇道的女人,盼望着早日与他重逢。”   王婆婆点头称是,口中说道:“你放心,一定将你的话原原本本的传达到。”   最后,兰儿默默的走到王婆婆的面前,欲说无语,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王婆婆望着她那消瘦无神的面庞,轻轻安慰道:“兰儿,今天是腊月二十二,明天二十三小年就会抵达京城,放心,孩子,寒生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兰儿泪眼红肿,点了点头,仍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婆婆和明月走到了谷口,转回头望去,老祖仍站在大门口高高的挥动着手臂。   王婆婆和明月步行了十余里后乘上了汽车,日落时分到了南昌,然后搭夜里的火车赶往京城。   明月数月来已经蓄起了头发,尽管还不是很长,但是已然看不出曾经是尼姑了,她的俊俏容貌时不时的引起途人的瞩目。   第二天黄昏时分,那辆列车才徐徐的驶进了京城。   尽管文革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但是其遗留的痕迹仍在,整个城市的建筑是灰蒙蒙的,惟有随处可见的红幅标语,为萧瑟肃杀的冬天增添了些许色彩。大街上的行人衣着单调,不是蓝灰就是一身黄,自行车洪流滚滚,骑在上面的人们,大都面如菜色。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民间过小年,胡同里天真的孩子们倒是脸上绽开了笑容,不但过年家里能有鱼肉吃,而且手里还有了点零花钱,他们在反复比较,是买零食呢还是买几挂小鞭炮来放。   夜幕降临了,西便门外,王婆婆和明月站在了白云观山门的前面。   一个身穿灰布袍的老年道士出来正在准备关门。   “请问道长,我们想见贵观主持金道长。”王婆婆上前说道。   那道士诧异的望了她们一眼,迟疑的说道:“金道长不在家。”   “请问金道长现在何处?我们有紧要之事找他。”王婆婆补充道。   “施主,对不起,贫道不知。”那道士说完,“咣当”一声关闭了山门。   “师父,这道士怎么如此无理?”明月不满的抱怨道。   王婆婆笑了笑,说道:“天底下的事情,因果相连,也许是这个老道士心绪不佳吧,所以不愿搭理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明月看着天色已晚,有些着急道。   “我们自己进去瞧瞧。”王婆婆说道。   白云观是道教全真三大祖庭之一。道教为中国固有的宗教,奉老子为教主,认为道无所不包、无所不在,以“道德经”为主要经典,其创始人为东汉时期的张道陵。白云观始建于唐开元二十七年(公元739年),清康熙和光绪年间多次重修。   观内分为东、中、西三路,后面有花园。主要殿堂在中路,依次为牌楼、山门、灵官殿、玉皇殿、老律堂(七真殿)、邱祖殿、四御殿、戒台与云集山房等,大大小小共有50多座殿堂。邱祖殿为主要殿堂,内有邱处机的泥塑像,塑像下埋葬着长春子的遗骨。东路有南极殿、真武殿、火神殿、罗公塔等,为观内道士的生活区域。西路有祠堂、元君殿、文昌殿等。后花园内有亭台、游廊,是极负盛名的道观园林。   “明月,这白云观是明代以来道教全真教派的第一丛林,京城乃至中原最大的道观,历朝历代里面不泛高手辈出,民国以来慢慢衰落,如今恐怕更是后继无人了。”王婆婆叹息道。   “金道长是高手么?”明月想,既然身为主持,武功必然是高的。   王婆婆摇摇头,道:“为师也不清楚,只听闻道长双目失明,但身体残疾,武功必定大受限制,也许是道学造诣高超吧。”   前面来到了白云观东院墙下,师徒俩会意一笑,纵身越过了墙头。   墙内是真武殿的一侧,雪地上错落着十余棵古松柏,墨绿的松针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师徒俩落在松软的积雪上,悄无声息。   真武殿供奉的是真武大帝,北方之神,亦称“水神”,名玄武。明朝初期,朱元璋的儿子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变”,夺取了王位。传说在燕王的整个行动中,真武大帝都曾显灵相助,因此朱棣登基后,即下诏特封真武为“北极镇天真武玄天上帝”。   天色已黑,真武大殿内仍旧点着香烛,一个身着深灰色中山装的四十左右岁的健壮男人盘坐在蒲团上闭目冥想,四周静悄悄的,王婆婆和明月探头摸进殿来。   “无量天尊,”那男人突然开口说道,“施主,白云观夜晚不接女客,必是有紧要事而来。”   王婆婆一愣,随即微微一笑,道:“好听力,想必是全真教门下高人,请教法号如何称呼?”   那中年男子依旧双目紧闭,缓缓说道:“在下并非观中修行之人,请问来访所为何事?”   “我们远道而来求见金道长,可否告知?”王婆婆说道。   中年男子“唰”的睁开了眼睛,目光异常的犀利,与普通人的眼神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威严与肃杀之气,明月的心中禁不住的一颤。   王婆婆这时才仔细的看清了这人的相貌,心下也暗自吃惊,见其天庭骨高高隆起,眉骨伏犀,尤其太阳骨呈一条线,面色发青,大大异于常人,自己则是首次见到这般模样之人。   俗话说“少年公卿半青面”,看来此人来历身份定不寻常呢。   “金道长早已闭门谢客多年,施主请回吧。”那人淡淡说道。   “师父,我们走吧。”明月拽了下王婆婆的衣角,轻轻说道,她感觉到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有种令她不寒而栗的东西。   王婆婆嘿嘿一笑,说道:“既然先生并非道观中人,怎可越俎代庖,如此打发施主呢?”   那男人闻言点点头,缓缓说道:“请问施主与金道长是否旧识?”   王婆婆摇摇头道:“不识。”   “敢问找金道长有什么事儿,观中可否代劳?”那人又问道。   “不可。”王婆婆答道。   那人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目光缓缓自明月身上扫过,然后说道:“请随我来。”说罢率先走出真武殿。   王婆婆与明月跟在了后面,眼睛余光瞥处,殿角暗处有两个黄色的身影闪过,身形矫健。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中年男人带领着王婆婆和明月出了真武殿,绕过南极殿,穿过垂花门,前面已然是白云观侧门了。   王婆婆回头望了望,夜色中,那两个黄色的身影若即若离的一闪,转瞬又不见了。   暮色中,垂花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上海牌轿车,一青年司机敏捷的跳下车来,拉开了车门。   中年男人淡淡一笑,说道:“金道长现在雍和宫,请二位上车。”他的目光又一次的掠过明月的脸上,已经柔和了许多。   王婆婆乃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久居鄱阳湖谷,但依旧落落坦然,一弯腰坐进了汽车里。那明月却是头一次坐小汽车,心中惶惶然不知所措。   中年男子望着明月,眼中含有一丝笑意,手掌轻轻的扶住了车门上框,示意明月坐进去。   明月脸色微微一红,钻进车内,坐在了师父的身旁。   那男人坐进了前排座,轻轻做了个手势,司机启动了马达,小轿车慢慢驶上了大街。   明月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万家灯火和那些一股股的自行车流,心下寻思着,京城如此之大,这个时候,建国又在哪里呢?想到这儿,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反光镜中,中年男子不动声色的看在了眼里。   最后,小轿车在一堵巨大的影壁墙前停了下来。   “到了。”中年男子说了声,看起来此人话语不多。   王婆婆眼光向后瞄了一眼,留意到了尾随在后面的一辆黑色轿车,车内有两个穿军装的男子,她明白了,真武殿内的那两个黄色的身影,是这个中年男子的保镖。   下车后,穿过了两侧的牌楼,走进了雍和宫的正门,踏上了辇道,过钟鼓楼、天王殿,迎面就是雍和宫大殿。他们绕过文碑亭,径直来到了永佑殿。   踏上石阶,跨入门槛,殿内烛火通明,飘来一阵天竺檀香的气味。   偏房内,一张硕大的雕花木床,床上躺着一个红衣喇嘛,床边的椅子上坐着几个人。靠门边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齐腮的流行短发,苍白的面孔,鹰鼻素口,柳眉杏眼,颌下一粒乌黑凸起的美人痣。另一个老者,清癯白皙,一只袖子空荡荡的,是个独臂人。还有一个身材瘦小,面皮黝黑,颧骨凸起,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身上带有一种异国情调。   坐在床头边的是一个瘦瘦的道人,灰白色的眼仁,神情呆滞而麻木,王婆婆知道,此人应该就是金道长了。   那几个人见到中年男人走进屋内,顿时显得有些紧张,但是谁也都没有说话。   “金道长,有人找你。”中年男人淡淡的说道。   金道长茫然的抬起头来,另外三人目光诧异的投向了站在门口的王婆婆和明月。   王婆婆缓缓走向金道长,那中年男人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金道长,打扰了。”王婆婆说道。   “恕贫道有眼无珠,女施主是谁?”金道长有气无力的问道。   王婆婆微微一笑,说道:“老妪白素贞,今日前来特为打听一件事儿。”   金道长灰白色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想不起来白素贞这个名字,末了,缓缓说道:“请问施主打听什么事儿?”   王婆婆开门见山道:“这几天,有没有一老一少两个外乡人来找过你?”   金道长斑白细长的眉毛尖儿不易察觉的微微抖动了一下,一般人看不到,可是却逃不脱王婆婆的眼睛,她心下明了,刘今墨和寒生已经造访过了。   “贫道是白云观住持,每日里来找我的施主多不胜数,唉,贫道双目失明,记不住啦。”金道长叹息道。   “道长,请你再好好想想,我们自鄱阳湖远道而来,一路辗转实属不易。”王婆婆又追问了一句。   金道长摇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对不起,贫道年老昏聩,适逢老友丹巴喇嘛过世,心烦意乱,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施主请回吧。”   咦,他为什么不愿透露呢?王婆婆心中寻思道,莫非此处说话不方便么?她眼中的余光瞥了下那个中年男子。   王婆婆想了想,然后慢慢的走到了雕花木床前,目光望向了躺在床上过世了的老喇嘛。   但见老喇嘛双眼紧闭、面目安详,只是脸上呈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古怪颜色,以鼻准为界,一边面庞细嫩粉红,而另一边却是乌黑锃亮。   “奇怪,京城里竟然还看得到这‘阴阳草降’。”王婆婆诧异的说道。   王婆婆的话令屋内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   “你知道‘阴阳草’降头?”椅子上那五十多岁的妖艳女人一跃而起。   明月惊讶的望着她,京城里上了岁数的女人打扮竟还是如此妖艳。   王婆婆冷冷道:“暹罗第一绝降,难怪死人了。”   独臂人发话道:“丹巴喇嘛看守雍和宫数十年,向来与世无争,什么人竟然下此毒手,非要治他于死地呢?”   王婆婆冷笑一声,缓缓道:“阴阳草降头虽说是死降,但是却有七七四十九日的期限,下降之人并非是要让他速死,而是……”   “而是什么?”金道长突然间颤抖着声音问道。   “而是想要他在临死之前,有充足的时间来安排自己的后事。”王婆婆沉吟道。   王婆婆的一席话如同一声闷雷般,霎时间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众人听得到各自的心跳。   “为什么?”那妖艳女人面色惶惶的说道。   没有人回答。   此刻,中年男人微笑着走上前来,打破了僵滞的气氛:“这位大婶远道而来,所说的似乎有些耸人听闻,想必您不是一般普通百姓,定有非凡之来历,可否见告一二呢?”   众人目光集中在了王婆婆身上。   王婆婆淡然一笑,道:“老妪不过是鄱阳湖边一普通农妇,带着孙女来京城寻找失散了的亲人,方才见这位过世的老喇嘛面相怪异,回想起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南疆见过同样死法的人,所以有此疑问,出言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王婆婆说的一番话犹在情理之中,但是此间房内的人都非等闲之辈,心下俱自明白这位老婆婆大有来历。   “丹巴喇嘛还有救么?”独臂人明知已无希望,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问王婆婆道。   王婆婆摇摇头,回答道:“喇嘛已死数个时辰,血液凝固,脏器已腐,况且体内已经长满了阴阳草,赶紧火化了吧。”   金道长睁着灰白的瞳仁望着王婆婆,缓缓道:“这位施主,千里寻亲着实不易,若是能够耽搁半晌,细说你家亲人语音特征,容贫道慢慢回忆,或许能有斩获也说不定。”   王婆婆心中暗想,这牛鼻子老道是不见真佛不烧香啊。   “好吧,我就与孙女耽搁上些时候吧。”王婆婆应允道。   那边,中年男人心中暗自冷笑,脸上现出粲然的微笑,对众人说道:“你们慢慢聊吧,务必帮助她俩找到亲人的下落,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的目光在明月的脸上和身上停留了一下,未等任何人回答,便扬长而去。   “施主请坐。”金道长听闻脚步声已远去,遂对王婆婆说道。   独臂人让开了座位,王婆婆当仁不让的坐在了椅子上。   “施主,丹巴老喇嘛与我等亲如兄弟,今突遭人暗算,含恨而去,贫道悲痛欲绝,头脑紊乱,记忆消褪,所以前几日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若是施主能够释贫道之惑,则贫道头脑轻松解脱,必可重拾记忆,不知可好?”金道长诚恳的解释道。   王婆婆端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说道:“还未请教这几位是……”   金道长赶紧介绍道:“独臂的这位名字叫柳一叟,北京大学的历史系教授,那位是筱艳芳,京城名旦,余下的那位来自泰国领事馆,名字叫坤威差,是丹巴喇嘛请来治病的,他本人曾经是个高深的降头师。”   王婆婆留意的看了看这个瘦小的泰国人,坤威差微笑着点点头。 第二百二十五章   王婆婆等待着金道长的问话,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说出点实在的东西,牛鼻子老道是绝不肯口吐真言的。   “白施主,您能够一眼道出丹巴喇嘛的致命因果,贫道就已知道施主乃是世外高人……”   王婆婆不语,静待下文。   金道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此说来,丹巴喇嘛于四十九天之前即遭人暗算,据贫道所知,数月之内,他并未外出离开过京城,难道京城内隐藏有极高深的降头师么?”   站在一旁的坤威差插话道:“据我所知,京城内并无懂降头的巫师。”原来他会说中国话,虽然有些不标准。   筱艳芳冲了他一句:“京城里藏龙卧虎,隐匿着个把高人岂不寻常?”   坤威差摇摇头,说道:“‘阴阳草’绝降是泰国至高巫术,寻常降头师的功力是不够的,在我国懂此术的高级降头师也是寥寥可数,即便是他们要来中国,则必定要与领事馆联系,那样我肯定就会知道的。”   王婆婆饶有兴致的倾听着。   “白施主,贫道愿闻高见。”金道长对王婆婆说道。   “嗯,这么说吧,”王婆婆思索道,“首先,我们根据阴阳草降头的特性,推断出丹巴喇嘛是在京城遭到的毒手,至于京城内是否隐藏有降头巫术的高手,则是肯定的。关键是,有谁知道,四十七天前的那一日,丹巴喇嘛的行踪,他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你们知道么?”   金道长等人均沮丧的摇了摇头,无人清楚。   “既然如此,”王婆婆接着说道,“我们就要从另一条路来找了,丹巴喇嘛究竟有什么后事要安排?四十七天的时限内,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生命将要终结?”   柳一叟教授想了想,说道:“昨夜,筱艳芳突然来白云观告诉我与道长,说丹巴病情严重,有要事托付我们,等匆匆赶过去时,丹巴却什么都没有说。”   筱艳芳点点头。   “这说明,筱艳芳离开丹巴之后,到你们赶到雍和宫的这段时间中,丹巴喇嘛已将自己的后事处理了,并且事先并无计划,完全是临时决定的。”王婆婆分析道。   “白施主说的有道理。”金道长点头称是。   “那么,这段期间,丹巴喇嘛单独会见了什么人呢?”王婆婆说道。   “不可能。”筱艳芳急着叫道。   “为什么?”王婆婆瞥了筱艳芳一眼。   “因为丹巴在吩咐我去叫他俩之后,就已经昏迷了,一直到我们几个赶到雍和宫时,他还没有醒过来。”筱艳芳说道。   “后来呢?”王婆婆追问道。   “后来,”筱艳芳眼神游移不定,吞吞吐吐的说道,“丹巴醒了,叫我去泰国领事馆找来坤威差治病,道长和教授守在了丹巴的身边。”   王婆婆目光望向了金道长。   金道长似乎想到了什么,严肃的表情逐渐放松,灰白色的瞳仁一时间仿佛明亮了许多,他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丹巴喇嘛要交待的后事,我知道托付给谁了。”   “谁?”筱艳芳急切的问道。   “寒生。”金道长缓缓说道。   王婆婆和明月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你见过他俩了?”王婆婆问道,金道长同刘今墨及寒生见过面,虽说是已在意料之中,但是丹巴喇嘛以身后事相托寒生,却是不曾想到的。   金道长点点头,说道:“白施主,你们寻找的亲人便是青田刘今墨和那个懂医术的小伙子寒生吧?”   “正是。”王婆婆颌首道。   “寒生曾经单独与丹巴呆了一段时间,为其治疗,等我们再次回到屋内时,丹巴就已经清醒了。”金道长说道。   王婆婆点了点头,然后仔细的问道:“寒生是如何替丹巴喇嘛医治的?难道出了什么纰漏,导致丹巴喇嘛最后还是死了?”   金道长摇摇头,叹息道:“不知道,寒生他俩走时,丹巴精神还很好。”   “不错,丹巴还说笑来着,与前一段时间明显的沉闷和萎靡截然有所不同,我当时还纳闷着呢。”独臂人柳一叟回忆道。   “后来,坤威差先生到了,我们三个人就出来殿外等候,他与寒生一样,要单独为丹巴治疗。”金道长说道。   “嗯,”王婆婆望着那个瘦小的泰国人,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   坤威差目光闪烁着,用不十分标准的国语慢慢说道:“丹巴喇嘛是我的朋友,但最近一个时期我们一直没有联系过,直到昨天晚上,筱艳芳急急忙忙的来领事馆找我,我才知道丹巴喇嘛出事了。我跟随筱艳芳来到了雍和宫,发现丹巴喇嘛原来是中的东南亚最厉害的暹罗绝降??阴阳草,要知道,那阴阳草是有生命的,会在人体内生根繁殖,并最终长出病人表皮,人死的时候会如同一个稻草人一样,异常恐怖。我尽管是泰国的资深降头师,但是丹巴喇嘛七七四十九日大限已至,坤威差也是回天乏术了。”   王婆婆道:“那寒生没能治愈丹巴喇嘛吗?”   坤威差道:“阴阳草死降岂是一个普通医生所能医治的?我看他只不过是哄骗了金道长和丹巴喇嘛而已,根本不懂得我国神秘的降头术,非但没有一丝效果,反而加速了丹巴喇嘛的死亡,你们看,阴阳灵草还未长出体外,丹巴就已经咽气了。”   王婆婆闻言,心下暗自寻思道,坤威差这是在撒谎,以寒生神奇的青囊医术和他的忠厚秉性,按理说即使治不好丹巴喇嘛,至少也会如实相告。再者,寒生只要答应了医治,定然想方设法,绝不会半途而废,一走了之,这里面大有蹊跷。   “可恶!”柳一叟教授怒道。   金道长阴沉着面孔说道:“白施主,你如何看?”   王婆婆略一寻思,只是淡淡的一笑,然后说道:“东南亚第一绝降阴阳草,乃是有生命的灵草,其中为首的是一公一母,谓之‘阴阳头’,这一公一母钻入人体内交配并迅速的繁殖,而这两个罪魁祸首则一直躲藏在人阴阳交汇的丹田之中,公草扎根于阳脉之海的督脉内,母草则植根于任脉,也就是阴脉之海,吸取营养,这一点,在座的各位,可能除了坤威差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晓吧?”   金道长、独臂教授和筱艳芳均点点头。   “不错。”坤威差感到有些惊讶。   王婆婆继续说道:“自然界里,称之为‘阴阳头’的公母草极为罕见,需要降头师十年的精心培养,才能达到心灵相通,随心所欲的下降。然而,培育这对公母草的过程不但是费时费力,而且很危险,因为降头师需要将其植根于自己的腹部,以任督二脉内的阴阳气血滋养,每日里以巫咒控制其生长,天长日久,如同亲生子女一般,感情深厚。”   “世上竟有如此奇怪的事儿?”筱艳芳啧啧道。   “匪夷所思。”教授嘟囔着。   只有金道长一言不发。   “所以,每当实施完结一单‘阴阳草降’之后,降头师必然要收回这对公母草,如同父母与子女久别重逢一般,其情可堪。”王婆婆意味深长的望了坤威差一眼。   坤威差的脸色十分的苍白。   金道长默默地抬起头来,颤抖的声音如入冰窟般寒气逼人:“这么说,那个幕后下降害死丹巴的人就在附近了。”   王婆婆温和的目光蓦地冷峻起来,嘿嘿冷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一片死寂……   独臂人柳一叟教授的眼光缓缓的移向了坤威差。   筱艳芳环顾左右,默不作声。   金道长突地桀笑了起来,那笑声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坤威差顿时脸色煞白,突然间声嘶力竭的叫喊了起来:“不是我!不是我!”然后转身扭头就向殿外跑去……   王婆婆微笑着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明月站在一旁,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化,惊愕的闭不拢嘴。   绿衣一闪,众人眼睛一花,筱艳芳身疾如电,早已扑到了坤威差的身后,“噗”的一声响,坤威差的颈上喷出血雾,筱艳芳长长的指甲划断了他脖侧的动脉,尸身摇晃了几下,然后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柳一叟走到坤威差的尸身前,用那只独臂扯下坤威差的裤腰,在尸体的小腹丹田处,两根金黄色的公母草探出在皮肤外,一粗一细,相互亲昵的纠缠在一起……   “道长,果真是他!”柳一叟对金道长忿忿的说道。   “筱艳芳,你杀了坤威差,他可是个外国人,这事情有点棘手。”金道长缓缓说道。   筱艳芳怒气仍未全消:“妈的,亏我和丹巴如此的相信他,家贼难防,杀了他算是便宜了这坏蛋。”   “可是,他既是丹巴喇嘛的朋友,竟然如此背后下手,那么为的是什么呢?怕是背后有人指使的的吧。”王婆婆不动声色的说道。   柳一叟责怪的眼神望向了筱艳芳,说道:“艳芳,你下手也忒快了点,这样一来,坤威差幕后的线索就断了。”   金道长灰白色的眼珠转向了王婆婆,嘴里说道:“白施主,今日多亏了有你,找到了真凶,丹巴应该死而瞑目了,坤威差的事情,我们自会处理。青田刘今墨和寒生已经去了关东黄龙府,我不清楚他们与阳公之间有什么恩怨,请白施主放心,贫道贾尸冥今天欠你们一个人情,我们三个人会置身事外,保持中立的。”   王婆婆微微一笑,道:“金道长客气了,适逢凑巧,举手之劳而已,顺便说一句,那两根公母草须尽快以火焚之,免得留在世上危害他人。”   “多谢白施主提醒,筱艳芳,去把那害人的东西烧掉。”金道长吩咐道。   “好的。”筱艳芳自祭台上拔出一根蜡烛,走到坤威差的尸体旁蹲下,将烛火凑在了那对公母草的身上。   “吱吱”几声惨叫,那对公母草来不及钻入皮肤下,相互拥抱着烧了起来,散发出来一股刺鼻的焦臭味儿,世间罕见的两根有生命的灵草,就这样瞬间燃成了灰烬。   “白施主,日后若有什么需要贫道的地方,尽管开口。”金道长客气的说道,话中明显的带有逐客的意思。   王婆婆站起身来,说道:“金道长客气了,白素贞告辞。”说罢,带着明月离开了雍和宫。   夜幕下,空中洋洋洒洒的飘下了雪花。   “师父,我们要找旅店么?”明月问道。   “不,我们连夜出关。”王婆婆沉吟道。   第二天清晨,紫禁城的护城河里飘起了一具无名尸首,几名晨练遛弯的老人家发现后报了官,此事后来再也无人提起,就像是死了一个寻常流浪汉般。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刘今墨身子一缩,钻进了墙洞内。这个密室约有半间屋子大小,四壁空空,那座砖台以及台上的那具干尸就已经占据了很大的位置,头顶上蛛丝倒挂,地面上积满了灰尘,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行凌乱的脚印绕到了砖台的后面,那股阴风亦是从干尸身后吹来的。   刘今墨悄悄的绕到了砖台的后面,见地上赫然有一个圆形的洞口,二尺见方,深邃不见底,拂面而来一股阴凉潮湿之气。   刘今墨用手电筒垂直的望洞里照去,里面雾气沼沼,光柱无法穿透那白色的雾霭。   这是什么所在?怎会有如此多的水雾之气呢?按理说,这只不过是古塔建筑内的一个洞穴而已。   刘今墨正在想着,忽然感觉到背后有疾风突至,暗道不好!有强敌偷袭……   说时迟,那时快,纵是刘今墨反应再敏捷,也已经来不及了,后背遭到了重重的一击,力量刚猛之极,绝非一般寻常江湖高手可比。   霎时间,刘今墨后背一麻,站立不稳,脚下踏空,竟然跌落入洞中……   随着身体的急速下坠,刘今墨双手向洞壁上抓去,入手之处是光滑坚硬的洞壁,根本无处着力,钢指甲在硬壁上划出几道火花,发出“嗤嗤”声响。   最后,“噗通”一声,刘今墨感觉到自己落入到了一个大水潭内,耳边是水花溅起的声音,浑身一湿,慌乱之中甚至呛了几口水。下坠的速度骤然消弭了,水的浮力托起了他的身体,刘今墨赶紧的蹬划了几下,脑袋露出了水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掐住了刘今墨的后颈,钢钳般的手指按在大椎穴上,将他提出了水面……   刘今墨督脉大椎穴受制,此乃手三阳交汇要穴,不敢乱动,斜眼望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祭台,烛光闪烁,发出幽幽的黄光。   颈后的那只大手连拖带拽的领至祭台前,并顺手点了他后背督俞穴,切断了通往膀胱经的督脉阳气,随手将其扔在了地上。   “青田刘今墨,别来无恙?”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刘今墨知道,这是阳公。   “阳公,你怎么躲到这不见天日的地底下来了?”刘今墨鄙夷道,声音尖利刺耳。   阳公大咧咧的坐在了祭台的一把太师椅上,秃头上已经长出来了一层短短的黑发茬,看模样似乎憔悴了许多。   “刘今墨,你还挺有能耐的,竟然找到关东黄龙府来了,说吧,所为何事?”阳公盯着刘今墨的眼睛说道。   刘今墨心想,自己落到阳公手里已是九死一生,但寒生还在外面,若是被阳公知道,他和小翠花必定难逃其魔掌,自己须尽可能的掩饰住和拖延时间。于是打了个哈欠说道:“阳公,你重伤了吴楚山人,现在寒生和兰儿日夜守候,寝食难安,刘某则只有来关东一行,找你要解药。”   阳公闻言诧异道:“吴楚山人还没死么?”   刘今墨说道:“吴楚山人痰毒攻脑,现已成为木僵人,终日昏迷不醒,寒生派我来索拿解药。”   阳公狐疑道:“解药?老夫哪儿有什么解药?即便是有,你认为老夫会给你么?”   “所以,刘某必须要说服你。”刘今墨道。   “别做梦了,刘今墨,你也是老江湖了,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么?”阳公晒道。   刘今墨索性装傻,茫然不解的说道:“你真的没有解药?”   阳公突然脸色一变,哈哈大笑起来:“青田刘今墨啊,好蠢啊,你自己不就是付解药么?正好可解老夫腹中饥饿,哈哈。”   “刘某不明白。”刘今墨说道,心中早已骂得阳公狗血淋头了。   阳公歪着脑袋打量着刘今墨,片刻,缓缓道来:“刘今墨的江湖阅历极丰,都贮存在脑子里,虽说老男人有些骚味儿,不是十分的可口,但是吃下去却是可以大大的进补,唉,将就吧,怎么说也算是一顿不错的夜宵。”   刘今墨坐在地上,试着运真气冲开闭住的穴道,可是阳公点穴的手法极重并且古怪,几番发动,竟然提不起真气来,最后只有放弃了努力,不由得长叹一声,心道,谁料我堂堂青田刘今墨,今日却落得个被食脑的下场,尽管如此,拖得一时便一时,但愿寒生和小翠花知难而退,躲过这一劫。   想到这里,刘今墨心下坦然,微微一笑道:“刘某有些不明,阳公是否可一释在下心中疑惑?”   “脑袋里有疑惑可不好,会影响口感,有什么疑问,说吧。”阳公身子向后一仰,舒服的靠在椅背上。   刘今墨道:“这座古塔的第十层密室里,那个干尸和尚是什么人?”   阳公点点头,说道:“他的法名叫‘耶老’,是我萨满黑巫教一千年前的开山祖师。”   “谁在背后出手,将我打落地洞里的?”刘今墨问道,自己明明仔细看过的,密室中并无他人啊,可见此人隐身术之高,简直匪夷所思,真是想不到,关东黄龙府竟隐藏有如此高手,汗颜啊。   “耶老,是他打落你入洞的。”阳公说道。   “……”刘今墨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那是一具干尸啊。   阳公看着刘今墨目瞪口呆的摸样,不无得意的笑了起来,说道:“神奇的关东黑巫,你们南方人不明白的事儿多了。”   此刻,“噗通”一声,又有人从洞中跌下来,落入了水潭中。   “嗖”的一声,阳公自祭台上凌空跃起,飞过刘今墨的头顶,一把抓住水中之人,感觉入手矮小如同孩子般,拎至祭台烛光前仔细一瞧,顿时大吃一惊。   “小翠花!”阳公瞠目结舌道。   小翠花的眼睛早已经瞥见了刘今墨,眉毛一动,正欲开口说话。   刘今墨此刻正位于阳公的身后,他急忙眨眼睛和摇头,示意小翠花不要相认。   小翠花晃动着硕大的脑袋,眨了两下眼睛,明白了刘今墨的意思。   “放开我!”小翠花叫道。   阳公急忙撒手,放开了她,狐疑的问道:“小翠花,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翠花揉了揉脖颈,撅着小嘴说道:“我从京城里赶回来,准备上十层屋檐上去挂信号,同你联络,结果发现了内墙上露出来一个洞洞,于是就爬进来,不知为什么给人推下来了。”   阳公笑笑,说道:“啊,原来如此,这些天雍和宫那边有什么情况么?”   “嗯,”小翠花想了想,说道,“那个老喇嘛中了一种外国的降头,恐怕时日无多了,白云观的金道长、北大的柳教授和那个不男不女的筱艳芳都聚齐在了永佑殿,守在老喇嘛的身边。”   阳公一听来了情绪,忙道:“小翠花,他们都说或做了些什么?”   小翠花笑呵呵的说道:“腊月二十三,我们的约定已经到期,所以,我撒腿就跑回来啦。”   “哎呀,真是的,现在是最最关键的时候了,你怎么能走开呢?苦苦监视了十年,就等这一天了。”阳公气急败坏的责备道。   小翠花晃晃脑袋,说道:“腊月二十三回来过小年,这是我们说好的呀。”   “笨蛋……简直是笨蛋。”阳公口中不干不净的骂着,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小翠花,气的直蹦?脚。   “这个人是谁?”小翠花指着刘今墨问道。   “是我的夜宵。”阳公没好气的说道。   小翠花心中暗自焦急,她在火车上听寒生说起过,这阳公嗜脑成性,今墨可是大大的有危险了。   刘今墨心中亦是焦急如焚,寒生万一也送上门来,那可就完了。   “喂,你这个小孩子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你家大人呢?”刘今墨冲小翠花嚷道。   小翠花明白刘今墨实际上是在问寒生的情况,于是撅撅嘴巴说道:“我家大人还在家里呆着呢,至于我嘛,自己想干什么你管得着么?”   刘今墨心道,还好,寒生没有跟着过来,眼下的局面,如何才能摆脱困境呢?小翠花的武功不强,根本不是阳公的对手,自己又被封闭了穴道,有劲儿使不上,那老翠花要是在场的话,局面可能会改观,可是她还在万金塔那唐山老呔儿身上呢,远水解不了近渴。   “小翠花,老翠花呢?让她出来吧,我有事和她相商。”阳公也想到了这里,催促着小翠花。   “她睡了。”小翠花心中一紧,撒谎道。   “哈哈,鬼魂还睡觉?老翠花不在你身上吧?”阳公察言观色,看出来小翠花紧张的表情。   小翠花脸一红,不知如何答对。   “不相信拉倒。”最后小翠花脑袋一扭说道。   “我当然不信了,小翠花,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今晚又私闯黑巫禁地,我可就不客气了。”阳公如隼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了她。   “你想干什么?”小翠花心中害怕了。   “哈,小翠花,老夫猜测你还是个黄花闺女吧?纯阴之身,”阳公满意的咂咂嘴,接着道,“说实在的,我阳公还从来没有从侏儒身上采阴补阳呢。”   小翠花闻言涨红了脸,怒道:“你敢?” 第二百二十七章   寒生望了望漆黑的墙洞,有点打怵,但是方才已经见识了老翠花附身后,自己竟可以轻飘飘的就翻越过了高高的院墙,有她在,则什么也不用怕了。   寒生手脚并用,笨拙的钻进了那洞里,待双脚稳稳的踩在了地面上,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这么黑,我什么也看不见,闻着有点腥气。”寒生道,密室里反射着空洞的回音。   “你的面前有一具丑陋的干尸。”老翠花在他的身体里面发出耳语声。   “干尸!”寒生吓了一跳。   “慢着,这具干尸有点奇怪。”老翠花悄声道。   “是尸变了么?”寒生战战兢兢的问道。   老翠花慢吞吞的说道:“看他的打扮,是个古代的老和尚,皮干筋凸,已死千年,但是我却能感受到他的三魂仍在,七魄散尽,真是奇怪之极。”   寒生曾从《尸衣经》中曾读到,阳世之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是,天魂(幽魂),地魂(守尸魂),人魂(真魂);七魄为尸狗、伏矢、雀阴、蚕贼、非毒、除秽和臭肺,与心、胃、肾、肠,胆、肝、肺,七种内脏相对应生成。魂为阳,魄为阴,但凡人去世,七魄先散,然后三魂离去。若是中邪生病,则看是哪一魄散了,相对应的内脏便肯定出了问题。   “这位老和尚的三魂还在?”寒生疑惑的问道。   老翠花想了想,说道:“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人魂独住身,这天地人三魂并不常相聚首,尤其是天地二魂经常于子夜里游离出人体,这时,人便会做梦了。这老东西七魄早就没有了,内脏也都干瘪了,只剩下一层枯皮,不过他的大脑还在活动,我能感觉出来。”   “他还没死?”寒生惊讶道。   “嗯。”老翠花肯定道。   “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皮尸’?”寒生自言自语道。   “什么皮尸?”老翠花迷惑不解。   寒生解释道:“中原的说法,民间共有十八种尸变,‘皮尸’即是其中的一种,特点是皮肤永不腐烂,性格却是极度的顽皮和执著。”   老翠花愣了愣,幽幽的叹道:“中原地大物博,文化底蕴丰厚,连尸变都有如此多的种类,岂是我们关东可比?”   寒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叉开话题道:“我们接下去如何做?”   “往右走,绕过干尸,那边有股阴风吹出,应该是一个秘道。”老翠花说道。   寒生谨慎的伸出脚,试探着走到了砖台后,站在了地洞的边上,他也感觉到了那洞中阴凉潮湿的气息。   “哇,这洞好深呢,听我的话,浑身再次放松,凭气集中意念,想着自己如同一片鹅毛一般轻盈,慢慢的飘下去。”老翠花吩咐道。   寒生依言平心静气,将身体四肢全部放松,幻想着自己变成了一根鸡毛,因为鸡毛必鹅毛还要轻些呢,他寻思着。   “不好!”突然老翠花猛然间喊道。   寒生感觉道瞬间后背上重重的挨了一击,随即背后冒出白色的火花与静电的“噼噼剥剥”的响声。   “哇,痛杀我也……”有人说道。   寒生重心失去,站立不稳,一脚踏空,双手一阵乱抓,未曾想抓住了一只干枯的手臂,身子猛然间坠下,尽管如此,他仍死死的没有松开手。   “放松!想着鹅毛……”老翠花急促的喊声。   寒生慌乱之中,头脑里近乎空白,是鸡毛?还是鹅毛?他感觉兔子毛还要轻许多呢。   “噗通”一声,寒生重重的落入了水中……   水潭里的水不凉,还挺温暖的,不过一连喝了好几口水,呛得寒生的脑袋已经都晕了,这时,他感觉到一只大手有力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水淋淋的拎出了水面。   “咦,这不是寒生么?”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关东口音说话声,然后被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寒生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黄色的烛火,然后是阳公诧异的眼神。   “放开老衲……”有人道,寒生扭头一看,自己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条瘦骨嶙峋的手臂,手臂连着一个身穿土布袈裟的枯槁老和尚。   “你是谁?”寒生诧异的问道,慌忙松开了手。   阳公此时大惊,口中忙不迭的叫道:“啊!耶老祖师,您老人家怎么也下来啦?”   “这个‘耶老’看来是萨满黑巫的祖师爷,原来是具皮尸啊。”寒生体内,老翠花悄声说道。   这时,寒生才注意到原来小翠花和刘今墨都在这里,刘先生萎靡不振的坐在地上,看来是穴道受制。   “唉,寒生,你怎么也落入虎口了呢?”刘今墨叹道,万念俱灰。   “老衲是被他硬拉下来的!”耶老突然指着寒生忿忿道。   “祖师爷,看您老人家袈裟都湿透了,请您上座吧。”阳公说道,小心翼翼的抱起耶老纵身上了祭台,恭恭敬敬的将其放在了太师椅上。   寒生回忆起来,方才有人背后偷袭,是辟邪的尸衣保护了他,这个耶老绝对是个邪祟之人,但是老翠花上身却毫发无损,看来圣物能够分辨出来者是否具有攻击性,荫尸沈菜花正是因为攻击自己,而被尸衣杀死的。   “阳公徒孙,他们是些什么人啊?”耶老揉着手臂,小小如黄豆般的眼睛来回打量着众人道。   “回禀祖师爷,他们都是俺们黑巫门的死对头,我准备用他们的脑子做夜宵。”阳公毕恭毕敬的说道。   “咦,这里还有个小女孩儿呢?”耶老歪着脑袋望着小翠花道。   “她不是小孩儿,她是个侏儒,已经有五十多岁了。”阳公解释道。   “嗯,老衲已经数百年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了,”耶老兴致勃勃的说着,突然间,问阳公道,“俺们先别忙着去吃他们的脑子,去问问,这几个人会不会‘哨’?”   阳公目光转向了寒生等人,刘今墨忿忿的扭过脸去,小翠花也摇了摇头。   “什么是‘哨’?”寒生问道。   阳公鄙视的嘿嘿说道:“‘哨’是关东土话,意思就是乡下人炕上盘腿大坐,互相比试闲扯黄嗑的能耐,说的既好笑又要贴谱不能重复,当今的东北二人转,就是由‘哨’发展而来的,俺们祖师爷耶老算下来可是二人转的鼻祖,你们能行么?”   “行不行,比试一下不就知道了么?”寒生突然说道,他感觉到嘴巴根本不受自己意志的控制,一定是老翠花在捣鬼。   耶老闻言高兴之极,张口说道:“你同我‘哨’,如同跑腿子光腚坐在了石头上??以卵击石。”   阳公得意的目光望着寒生。   “哼,耶老,你怕是老和尚念经??来了阅(月)经吧,佩服佩服。”寒生脱口便答道,连自己都大吃一惊,霎时脸都红了。   耶老脸色大悦,兴奋地接着哨道:“你在老衲面前还不是是光腚坐床等老婆??坐以待毙(?)?”   小翠花在一旁脸一红,目光偷偷的瞟向了刘今墨。   “老和尚,你才是梁山好汉阳痿??阮小二(软小二)呢。”寒生回答道。   耶老拍手叫好,接着说道:“小伙子,真是个刚孵出的鸡仔??嘴硬腿软。”   寒生紧接着:“你才是二十一天不出鸡??坏蛋。”   “你癞蛤蟆上锅沿儿??愣充大块肉。”耶老讥笑着说道。   “你是熊瞎子别钢笔??愣充山区老干部。”寒生回敬道。   耶老一愣,心想这老干部是个什么东西呢?   紧接着,寒生不待其缓过神儿来,又是一哨:“老娘我是,老娘们的裤衩??裆中央(党中央)。”   耶老彻底懵了……   “老娘?”寒生的话引起了阳公的警觉。   祭台上,耶老不住的以手拍打着脑门,愁眉苦脸,搜肠刮肚的叨咕着那两个新名词……   末了,他突然转忧为喜,口中说道:“现在老衲要考考你的学识,你知道什么是四大损?”   寒生摇摇头,刚想说不晓得,可是不听使唤的嘴巴却独自侃侃道来:“四大损就是,骂哑巴,踢寡妇门,踹瘸子大腿,欺负老实人。”   “四大软?”耶老紧接着问道。   “棉花团,豆腐包,大姑娘的奶子,猪尿泡。”   “四大脏?”耶老再问。   “杀猪水,连疮腿,月经的巴子,连毛胡子嘴。”   “四大欢实?”   “风里旗,浪里鱼,十七八的姑娘,大叫驴。”   “四大蔫巴?”   “霜打草,入笼鸟,出熊的鸡巴,蔫蔫?。”寒生一口气连连作答,舌头都有些麻了。   耶老有点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说道:“那么四大舒服呢?”   寒生羞红了脸,用手扯住嘴唇,可是话音还是从里面蹦出来:“打大嗝,放大屁,新娶的媳妇,搓脚气。”   耶老泪眼巴巴的望着阳公……   “嘿嘿,原来是老翠花到了,失敬啊。”阳公阴笑着对寒生说道。   寒生忽觉身子一颤,大概是老翠花离身了,他想。   那边,小翠花盈盈站起身来,冲着阳公忿忿然说道:“阳公,你这个老东西,趁着老娘不在,竟赶来欺负我闺女。”   刘今墨闻言精神一振,老翠花到了,局面顿时改观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阳公深知老翠花是关东赫赫有名的女鬼,在民间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狐黄二仙,想必是功力非凡,不到万不得已,自己还是不要与之为敌的好。   “哈哈,老翠花,你的闺女我怎么敢得罪呢?不信,你问问小翠花,我阳公碰过她一个手指头了么?”阳公脸上堆起了笑容。   “哼,你伤害了我的女婿,就等于是在欺负我闺女。”老翠花在小翠花的体内说道。   “你女婿?”阳公不解的问道。   “刘今墨就是我女婿,已经准备好腊月里节前完婚的。”小翠花口中发出话来。   阳公大吃了一惊,这青田刘今墨什么时候成了老翠花的姑爷子了?   “我不信?老翠花也会打马虎眼啊。”阳公摇着脑袋道。   “不信?好,你问问他俩吧。”老翠花说。   阳公走到刘今墨身旁,嘿嘿一笑,道:“青田刘今墨,你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了,该是一言九鼎,我问你,你是老翠花的姑爷子么?”   刘今墨虽说是一个生死不惧的硬汉子,但自己既已经答应了两个翠花,则必定守信,于是坦然的点点头,说道:“不错,刘某已经应允了这门婚事。”   “怎么样?还不快解开他的穴道?”老翠花催促道。   “对呀,‘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亲’,阳公徒孙,这个青田刘今墨与这个小侏儒相配,老衲看倒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呢。”耶老拍起手来叫道,皮尸果真十分的顽皮。   阳公踌躇着犹豫不决,他深知刘今墨十指钢甲的厉害,虽不及自己的痰功,但仍不可大意,唯一吃不准的则是老翠花,这女鬼的底,自己丝毫不知其深浅。   “哼,阳公,你是上茅房不带纸??想不揩(开)么?”老翠花冷笑道。   阳公沉吟片刻,主意已定,于是将手掌心悄悄移至口边,运内力自胸腔内偷偷吸出一块极粘稠的毒痰,然后搓了搓双手,呼的一掌击在了刘今墨的后腰两肾之间的命门穴上。   命门乃是人体督脉要穴,一击之下,顿时激起命门之阳火,瞬间冲开了督脉气滞点,贯通了闭滞住的膀胱经,但是掌中夹带着的痰毒,也不知不觉的通过命门输送进了督脉内。   此刻,刘今墨感到真气已经贯通,遂活动了一下四肢,已无大碍,于是冲小翠花点了点头。   “阳公,现在你须得交出药引子了。”刘今墨站起身来,忿忿的盯着阳公说道,声音尖利刺耳。   “哼,就凭你么?”阳公发出不怀好意的奸笑,不屑一顾的说道。   寒生心中怒火中烧,跨上前一步,瞳孔里似乎迸出火花来,咬牙切齿的说道:“阳公,我父亲只不过是一个乡村医生,一个完全不识武功的人,你竟然残忍的将他杀害,还有,兰儿的娘,更是一个柔弱的乡下妇女,你却也下得了手,我寒生若是不能够为父报仇,也不愿苟活世上!”   阳公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一双眼睛却瞟向了小翠花,这里唯一忌惮的便是那附身在她身上的女鬼老翠花了。   “哦,阳公徒孙,你真的做了这些坏事么?”耶老在太师椅上探起了身,皱皱眉头说道。   寒生恨恨道:“阳公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简直是罄竹难书。”   阳公回头对耶老嘿嘿一笑,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说道:“耶老祖师爷,咱们黑巫做事有些时候也处于迫不得已的嘛。”   “胡说!盗亦有道,妈的,老衲虽然一千年来困于这塔中,不理外面的事儿,但自从清兵入关以后,黑巫的徒孙们都变得惟利是图了,一代不如一代,掌门人个个都在对老衲撒谎,编的自以为很圆滑,在老衲眼里,简直就是‘五十个老娘们蹲茅房??漏洞百出。’”耶老怨气十足的说道。   “耶老,说的好极了,盗亦有道,老娘我也是‘鬼亦有道’,你的这个‘撅着屁股看天??有眼儿无珠’的师门败类阳公,今天老娘我就替你铲除了吧?”老翠花大声说道。   耶老拍手道:“那就有劳了。”   “祖师爷,他们是‘女人生孩子??血口喷人’。”阳公一着急,也哨出了一句歇后语。   “阳公,摞命来!”刘今墨大喝一声,真气爆发,双掌伸出,十根钢指甲“嗖”的射出……   “啊!”刘今墨身子突地一颤,面色惨白,真气早泄,那十枚钢甲飞出丈许后竟然无力下垂,划出一个弧度,“叮叮咚咚”的纷纷落在了地上。   阳公哈哈大笑,说道:“青田刘今墨,你以为我真的会给你解穴么?告诉你吧,你也中了我的痰毒,马上就会去与吴楚山人作伴啦。”   寒生闻言大惊,匆忙上前扶住刘今墨,发现冷汗正在他的额头上一粒粒的冒出。   “先别动真气!”寒生急忙警告道。   “卑鄙!”老翠花怒不可竭。   “卑鄙。”耶老重复道。   “妈的,阳公徒孙子,竟然‘潘金莲熬药??背地里下毒’,简直丢尽了黑巫门的脸!”耶老气愤的瞪着小圆眼睛想站起身来,晃了两下,突地身子一颤,终于站了起来,缓缓的走下了祭台。   “你……”阳公吃惊的望着耶老。   耶老是一具干尸,但是天地人三魂千年未散,历代黑巫掌门都小心翼翼的供奉其肉身,秘而不宣,列为黑巫门内最高机密,只有掌门人才能进出密道地宫。阳公从上代掌门人的遗训中得知,耶老武功已失,只会直来直去机械的挥动手臂,另外,他千年来盘腿大坐,绝对是站立不起来的,可是今天竟然反常的走下了祭台。   阳公望着耶老祖师爷的脸,那平日里枯槁的面孔竟然充满了诡异的煞气……   “老翠花……”阳公明白了,原来是老翠花附上了耶老的身。   “不错,翠花我今日要下山,头前走的胡黄将,后面跟着众将官,秦琼手持书同锏,敬德手使打将鞭,二郎哪吒在两边,打的你,筋断骨折把腰弯,四肢也不全,下也下不来炕,走路还得人来搀啊,得儿呀……”耶老扯起尖嗓子唱了起来。   “啪”的破空声响起,阳公不待老翠花唱完,便是一口亮晶晶、水渍渍,颜色墨绿的大块粘痰啐出,直奔耶老张开的嘴巴而去……   老翠花平时不唱完是不会停嘴的,因此那一口极稠恶臭的粘痰径直射进了耶老的口中。   “……呀呼嘿。”老翠花唱完尾调,“咯喽”一声,咽下了黏糊糊的痰。   耶老七魄早已散去多年,内脏干涸,血脉闭塞,那毒痰根本对其不起任何作用。   “嗖”的身影一闪,耶老抡起胳膊,“啪”的一声扫上了阳公的脖颈,饶是阳公躲得快,不然可真的要筋断骨折了,尽管如此,他的脖子已是火辣辣的痛了。   阳公大惊失色,紧忙双脚游走八卦躲避,不料耶老如影随行,两只胳膊密不透风的朝自己抡砸过来。   阳公慌乱之中接连啐出几口粘痰,击中在了耶老的脸颊上,哪知耶老全然不顾,任凭脸上沾挂着痰液,仍然毫无章法的抡起胳膊砸来,一不小心,秃头顶皮和后背又挨了两下,痛彻心扉。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阳公脑筋一转,一把朝小翠花抓去……   老翠花突然离身,小翠花猛然间的一怔,然后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刘今墨身上,只听得她轻轻的呼唤着:“今墨……”,神情呆滞的缓缓朝他走去,根本无暇顾及耶老与阳公之间的恶斗。   “嗤”的一声,阳公快如闪电的一把抓在了毫无防范的小翠花肩头上,随即拇指按住其大椎穴上,口中高声叫道:“老翠花,你可看清了,你闺女现已在我手上。”   耶老站住了,慢慢垂下了手臂,小翠花被制,老翠花投鼠忌器,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刘今墨此刻痰毒自督脉命门穴上行,已经越过了悬枢到达脊中,他只能反手连连点住中枢、筋缩、至阳和灵台四穴,闭住痰毒沿督脉上行的通道,以解燃眉之急。   “不要运行真气,待我施针放毒,万一毒气进入大脑就麻烦了。”寒生嘴里轻轻的说道,心中却是万分的着急。   刘今墨眼角瞥见阳公骤然发难,制住了小翠花,顿时间,一股江湖侠义豪情奋然勃发,自己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猛然间暴喝一声,震开了刚刚闭住的督脉四穴,猛提真气至头顶百会,用足了十成气力,飞身而起撞向了阳公。   这一下完全出乎阳公意料,他满以为刘今墨中毒已难自保,自己挟持了小翠花,那老翠花绝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寒生,丁点武功都不会,根本不足为惧,整个局面已经被自己完全控制住了。   因此当其突觉一股凌厉风至,却已经来不及躲避了,蓦地,胸前已经被刘今墨的脑袋重重的撞上了,霎时间,只闻胸前数根肋骨“噼剥”断裂的声音,然后嗓子一甜,张开大口呕出一滩冒着热气豆绿色的粘痰,粘液里还混有血丝,恶臭无比……   阳公松开了小翠花,脸色煞白,“蹬蹬蹬”接连倒退了十余步,已至水潭边。   “你……”阳公手指着刘今墨,他不明白其为何会如此的玩命,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   刘今墨面色发青,痰毒已经随着真气侵入了他的大脑,意识正在慢慢离去,他勉强对着小翠花微微一笑,随即眼睛一闭,向后一仰,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小翠花凄厉的嘶叫了一声,扑倒在刘今墨的胸前。   老翠花勃然大怒,耶老随即涨红了脸,手舞足蹈的怒斥道:“好你个阳公,竟敢暗算我女婿,气死我也……”紧接着便唱了起来,“哎……六月雪斩窦娥,夜夜思念梁山伯,杨玉环长恨歌,孟姜女啊,三天三夜就哭倒了长城……?!翠花我一请唐僧猪八戒,二请沙僧孙悟空,三请二郎来显圣,四请马超黄汉升,五请济颠吾佛祖,六请江湖柳树精,七请飞镖黄三太,八请前朝冷于冰,九请华佗来治病,十请哪吒三太子,率领天上十万兵,速速前把阳公拿……咦?人呢?”   耶老瞪大了眼睛盯着水潭边,阳公早已经不见了人影,惟见水面上留下了串串涟漪……   寒生默默地叹息,轻声对小翠花说道:“刘先生他也已经木僵了。”   小翠花像个孩子般扒在刘今墨身上,泪眼上望,楚楚可怜。“寒生,你能救他的,是么?”小翠花呜咽着说道。   寒生惋惜道:“只有抓住阳公,自他的肺部取出痰精,培养出抗体,才可化解痰毒,可是……”   小翠花手指着地上,说道:“地上的那一滩绿痰不行么?”   寒生闻言望过去,地面上是一滩阳公呕出的豆绿色粘痰,正在慢慢的渗入土壤中。   寒生冷不丁的大叫一声,一下子扑了过去,忙不迭的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只小瓷瓶,来不及寻找其它可用之物了,只有以手指刮起地面上的黏糊糊的绿痰,塞进瓷瓶里。   刘今墨以脑袋撞击了阳公的前胸,猛烈的挤压了其肺部,瞬间呕出了深藏于肺内以及支气管内的粘液,颜色呈豆绿色,还未氧化,正是寒生梦寐以求的痰精。   “刘先生和山人叔叔有救了!”寒生兴奋地说道,小心翼翼的盖上了瓶塞。   耶老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望着寒生手中的小瓷瓶,说道:“寒生,你说我女婿有救了?”   寒生知道这是老翠花,于是点点头,说道:“有了毒痰精,培养出抗体,再配上点药引子,一定可以解开木僵的。”   “那就赶紧治吧。”老翠花焦急的催促道。   寒生有些歉意的说道:“痰精抗体的培养要点时间,大约七日。”   “那我女婿岂不……”老翠花说不下去了。   “不要紧,刘先生只不过是木僵而已,暂无生命危险,山人叔叔木僵时间更久呢。”寒生心中想到吴楚山人和兰儿,巴不得即可赶回鄱阳湖谷。   “噗通”一声,又有人掉下来了。   水花溅起,一个俏丽的身影跃出了水面,站在了潭边上,浑身水淋淋的,身段盈盈凸显,是一美貌的姑娘。   耶老挥舞着双臂冲上前去,口中叫道:“何方妖孽,速速报上名来!”   那女子见状有些惊恐,禁不住后退了两步。   “哈哈,原来老巢在这里……”秘洞上缓缓降下一人,动作飘逸,那是一个老年婆婆。   耶老更不答话,清了清嗓门,双臂突地横扫过去,呼呼风声直响。   老年婆婆身影忽的一花,却已是站在了耶老的背后,手指伸出,“噗噗”两声,戳中了耶老后背上的左右肩胛,着意废弃其双臂。不料耶老却无动于衷的转过身来,面向着老婆婆,嘴里喷出些许口臭和腥味来,那还是吃下去阳公那口粘痰返上来的味儿。   那婆婆“啪”的又是一指,正中耶老天突穴。   天突穴,又名玉户穴、天瞿穴,为阴维任脉之会,位于两锁骨之间,胸骨上窝中央,乃人身死穴。老婆婆这一指力度极重,料想此人不死也得浑身麻痹,动弹不得了。   耶老乃是一具无魄的干尸,经脉早已干瘪废弃了,所以这一指,略胜于无。   耶老大怒,“喀嚓”一口咬住了老婆婆的手指……   “且慢!”寒生急着喊道,紧忙冲上前来。   “王婆婆!明月!怎么会是你们?”寒生惊喜道。   耶老闻言,口中含着王婆婆的手指,忍而未咬。   王婆婆亦是一愣,说道:“寒生,你怎么落入阳公的老巢里了?这怪人是谁?”   寒生忙对耶老说道:“老翠花,这位王婆婆和明月都是自己人,快请放开吧。”   耶老闻言慢慢的松开了嘴巴,王婆婆看了看手指头,还好,只是留下了几个青色的牙印儿。   大家来到了祭台下,寒生将自己和刘今墨进京以来所发生的遭遇大致述说了一遍,隐去了丹巴老喇嘛托付其保管那张旧羊皮的事情,他知道,那件事非同小可。   “阳公这孽徒,竟然又让他给跑了。”王婆婆忿忿道。   “婆婆,你们怎么也赶来关东了?”寒生问道。   王婆婆点点头,说道:“我料想刘今墨恐不是老奸巨猾的阳公对手,你们可能会遇到危险,因此便与明月北上进京。先是去了白云观找金道长打听,他却去了雍和宫,在那儿找到了金道长,还有独臂教授和一个不男不女的筱艳芳,当时丹巴喇嘛已经死了……”   “丹巴老喇嘛死了?”寒生惊呼道。   王婆婆讲述了在雍和宫内的所见所闻,她和明月离开后便来到了京城火车站,发现了一列由京城开往满洲里??莫斯科的国际列车,于是悄悄地潜上了这趟特快列车,在长春站下来已是凌晨时分,她俩找了辆小货车,多付些钱一路赶至了农安县城,找到了黄龙府辽塔。   王婆婆多年以前曾在岭南收了阴婆为徒,后阴婆嫁给阳公出关居住黄龙府,王婆婆北上贺喜,于新婚之夜见到了新郎阳公,应其小两口百般恳求,无奈再收阳公,当时虽然已经知道阳公是萨满黑巫门的人,但看在阴婆的面上,最终还是收下了,王婆婆当时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绰号叫做“客家圣母”,黑白两道闻风丧胆。   阴婆曾经说起过黑巫门的总堂口就在黄龙府辽塔内,所以王婆婆和明月师徒二人径直越墙进入辽塔之内,发现了位于十层之上的秘洞,明月学艺未成,一时不慎还是落入了水潭中。   “凶手竟然是坤威差,丹巴老喇嘛想要请的那个泰国降头师?”寒生听完王婆婆的叙述后沉吟良久,说道。   “嗯,”王婆婆点点头,接着道,“那两根阴阳公母草已经被坤威差收回供养在他小腹丹田气海了。”   “可惜,老喇嘛人很好,若是有时间,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医好他的。”寒生万分惋惜道。   “寒生,我问你一件事,”王婆婆严厉的目光注视着寒生,然后缓缓说道,“老喇嘛曾经托付给你什么后事了么?”   寒生心中一惊,奇怪,王婆婆怎么会晓得的?   “没有啊……”寒生面色微微发烧,但是语气坚定,丹巴老喇嘛以生命相嘱托的事,自己绝对要守口如瓶,任何人都不能说。于是他仰起了脸,清澈的眼睛坦然的面对着王婆婆。   王婆婆注视着他,许久,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说道:“唉,寒生啊,今后恐怕你一生就再也不得安宁了。”   寒生心中琢磨着王婆婆的这句话,一生不得安宁?就为那张写着些数字的旧羊皮么?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的。   老翠花退出耶老的身体,扒在了他的后背上,露出硕大的脑袋瓜,手指着耶老,豁牙露齿的对着王婆婆道:“你是阳公的师父?可这个耶老是黑巫门的祖师爷,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枯槁的耶老后背上突然冒出了个小侏儒,把王婆婆和明月着实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王婆婆警惕的问道。   “女鬼翠花。”老侏儒得意洋洋的说道。   寒生向王婆婆和明月解释了老翠花是关东鼎鼎大名的女鬼,可以附上常人的身体,为人驱魔治病,心地十分的善良,而且还是刘今墨未来的丈母娘。   王婆婆望了眼扒在刘今墨身上那个悲痛欲绝的小侏儒。“是的,小翠花就是刘今墨未过门的媳妇。”寒生说道。   王婆婆有些忍俊不已,青田刘今墨竟然娶了关东的小侏儒女为妻,若是鄱阳湖谷中那个五大三粗的老祖知晓了,还不知怎样吃醋闹将起来呢。   明月则好奇的蹲在了侏儒小翠花的跟前,打量着她那矮小的身材、硕大的脑袋和两片厚厚的嘴唇,明月自幼生长在无名庵中,从未见过侏儒,感到十分的新奇。   “王婆婆,我们必须尽快赶回鄱阳湖谷配药,七日后为刘先生和山人叔叔医治木僵症。”寒生说道。   王婆婆点点头,问道:“好吧,你们先回去,我和明月追踪阳公的下落,此孽徒不除,终将成为心腹之患。对了,他们几位呢?”   小翠花站起身来,手背揩着眼泪,对老翠花说道:“娘,我要和今墨一起走。”   老翠花想了想,说道:“好,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心的女婿,可不想他出事。”   小翠花突然脸一红,低下了头,嘴里嗫嚅着:“娘,翠花要成亲了,我可不愿意你每天夜里还在我的身上……”   寒生心道,小翠花说的不错,那也的确是不太方便。   老翠花“嗯”了一声,说道:“从今望后,娘就再也不上你身了,你俩好好过日子吧。”   寒生心中一惊,忙道:“老翠花,你别想打我的主意。”   老翠花微微一乐,伸手拍了拍身子下耶老的秃脑瓜门说道:“这不就是我现成的替身么?”   耶老闻言大喜,忙道:“太好了,以后我俩可以天天‘哨’了。”   寒生望了望昏迷着的刘今墨,对耶老说道:“耶老,这里秘道位于何处?阳公必是从那儿逃走的,我们也得走那儿出去。”   “水潭下面有石洞连着塔外面的一个小湖泊。”耶老想了半天,终于忆起来了。   “我先下去探路。”王婆婆说着纵身跳进了水潭内,溅起了一爿水花。   王婆婆潜下潭中数米深后,在石壁上找到了个洞穴,她沿着洞内向前游了数十米的距离,水面下豁然开朗,头顶上已是结冰的湖面了。冰层约有一尺多厚,不远处发现了一处冰窟窿,她游入那冰窟内浮上了水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夜幕仍旧是黑沉沉的,寒风如刀,雪花飘飘。   阳公就是从这里撞破了冰层逃走的,她想。   王婆婆按原路潜游回到了塔下地宫内,跃出了水潭。   “不错,阳公就是从这里逃出地宫的。”王婆婆讲述了水中秘道的情况。   “想不到,一千年了,还是老样子。”耶老感慨道。   王婆婆一手夹起刘今墨,说道:“我们走吧。”随即率先跃入水潭。   老翠花钻进耶老的体内,紧接着跳进了水里。   小翠花和明月都会武功,闭气的能力自然超过常人,她俩一左一右夹住寒生,最后潜入了水潭。   寒生生长在婺源江南水乡,虽然也会游泳,但憋气的时间毕竟还是有限,刚刚游到一半,还在石洞之内就已经没气了,他痛苦的摆动着脑袋,吐光了肺里所有的空气,胸腔如同炸裂开了一般,最后只有张开了嘴巴,开始喝水……   这时,一对柔软的大嘴唇按在了他的嘴上,徐徐往里吹着空气…… 第二百三十章   冥冥中,寒生的潜意识里出现了兰儿,她羞怯着将双唇贴紧自己的嘴巴,一股清新的气息缓缓的流进自己的肺部,他不由得双手死死地搂住了兰儿。   “哗啦”一声响,寒生自冰窟窿里露出了水面,寒风拂面,他冷不丁清醒了,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双手紧紧地拥抱着,两唇相接的正是侏儒小翠花……   寒生大惊,急忙松开了手,小翠花也撤回了那两片肥厚的双唇,对寒生坦然一笑,双手一使劲儿,将寒生推上了冰面。   寒生明白了是小翠花救了自己,心中暗暗感激不已。   明月在身旁把这些看在了眼里,心中微微一荡,唉,要是建国落难,自已也愿意这样舍身相救的。   腊月里的凌晨,冰面上的寒风刺骨,如刀割般,转瞬之间,众人的衣服便已冻得如同铁板一块,寒生禁不住牙齿咯咯作响,浑身颤抖。   王婆婆望了寒生一眼,说道:“赶紧找户人家,好歹得把衣服烤干,寒生没有武功,寒气内侵,定然生病。”   小翠花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排民房说:“那边有户人家还亮着灯呢。”   众人赶紧顶着风雪前行,来到了这户人家门前。   王婆婆敲了敲门,那门竟是虚掩着的,于是她径直推门而入,这是这户人家的灶间,锅台下的灶坑里还燃着火,屋里很温暖。   东屋里传来轻轻的啜泣声,王婆婆脚步轻轻的走了进去。屋子里不大,南北两铺大炕,南面炕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面色呈青黑色,火炕上盘腿坐着一个老妇,正在不停地抹着眼泪。乍见一干人湿淋淋狼狈的闯进屋里,不由得大惊失色。   王婆婆告诉那老妇不要怕,众人夜行不慎落入冰窟窿里,见此屋内还亮着灯,遂走进来想要拢把火烘干衣物。   关东人向来好客,即便妇女亦是如此,那老妇尽管家中老伴病危,但依旧还是下了地,先让昏迷不醒的刘今墨躺在了北炕上,然后到房后抱来柴火,塞入灶坑内,火势顿时大起,火苗噼剥作响。   王婆婆等人均有武功,可以自行运动内力,促进血液循环发热,慢慢烘干各自身上的衣服。而寒生没有办法,只得脱下身上衣裤,只留下贴身的尸衣和短裤,钻进了炕头被子下面,紧挨着那个病危的老头。   刘今墨已经是木僵人,无需再脱下衣裤,躺在火炕上渐渐就可以烘干了。   耶老本是一具干尸,土布袈裟湿乎乎的贴着干皮觉得还蛮舒服的,也懒得去搞干了。   老妇人对深夜突然到来的这些不速之客还是心存疑虑,尤其是那个身披土布袈裟的枯瘦和尚,不但瘦骨嶙峋,整个身体只包着一层黄褐色的枯皮,没有一点肉。还就是那个小侏儒,头大如斗,梳着齐耳的短发,硕大的眼睛,还长着两片厚厚的大嘴唇。   这究竟是些什么人啊?   火炕很热,寒生顿时暖和过来了,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火炕上身旁的那个奄奄一息的老者脸上,他是中毒了,寒生一眼便看出来了。   耶老坐在北炕的炕沿上,歪着脑袋瞅着刘今墨的肚子,心中想,看他的身材于己同样骨瘦如柴,可是肚皮为什么如此丰满呢?好奇之下,便偷偷伸出手到刘今墨的衣服里面摸了一把,咦,怎么硬硬的有几个圆蛋蛋呢?他回头乜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于是胆子遂大了起来,悄悄解开了刘今墨湿漉漉的衣裳,原来在他的腹部绑着一个狭长的油布包。耶老轻手轻脚的再将那油布包解开,原来里面藏着好几摞花花绿绿的纸片和五枚拳头大的五色土蛋蛋。   这是什么东西呢?耶老从来都没有见过。   “哇,好多钱呐!”耶老的耳鼓内响起了体内老翠花的惊叹声。   “你说这是银两么?”耶老抓起个土蛋,拿在手里掂了掂。   “不是这个,是那些纸片片,名字叫人民币,抵得上好多好多银子呢?快放回去,那是我女婿的财产,没想到他还是个富人,小翠花今后吃穿看来不愁了。”老翠花高兴的说道。   这时,耶老听见了寒生在自言自语说着:“奇怪,这位大叔怎么也会中了黑巫门的痰毒呢?”寒生自言自语道。   耶老闻言脸一红,匆忙扔下土蛋蛋,跳下北炕,过来忿忿说道:“胡说,哼,‘太监开会??无稽(鸡)之谈’,我黑巫门从来就没有什么毒痰一类的下三滥功夫。”   “哦?”寒生望了耶老一眼,沉思不语。   王婆婆对寒生说道:“莫非与阳公有关?”   寒生点点头,说道:“这位大叔不识武功,痰毒不会随真气沿仁督二脉扩散至脑部,而是侵入肝脏,五行中肝属木,故脸呈青黑木色,口鼻中隐约散发出一股阳公特有的痰臭气。”   王婆婆疑惑道:“难道阳公也来到了这里?”   “不是的,这位大叔中毒起码已经有些时辰了,”寒生转脸问那老妇道,“大婶,大叔因何中毒?”   老妇说话颠三倒四、语焉不详的讲了半天,寒生才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昨日凌晨,风雪骤停,天还未亮,大叔便来到了小湖泊,凿开了个冰窟窿,放下去鱼钩准备钓几条鱼上来过小年。在冰面上候了很久,也没有鱼来吞勾,后来感觉实在太冷了就在想走之际,突见浮标猛然间一沉,他心中大喜,猛提鱼钩却提不动,好大的鱼啊。就在这时,冰窟窿里竟然冒上来个大活人,大叔受到惊吓,竟然一下昏厥过去了。老妇出来喊老伴吃早饭时,才发现他躺在了冰面上昏迷不醒,身体也已经快冻硬了。   老妇将其拖回屋内放在热炕上烙着,老头瞬间曾苏醒过来,匆忙对老婆子讲述了这桩诡异的事儿,随即又陷入昏迷之中了,至此再也没有苏醒过来。   “大叔身上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寒生问道。   老妇摇摇头,表示没有发现。   “脸上有没有绿色的痰液?”王婆婆插嘴道。   老妇想了想,说道:“对了,他的脸上沾着有小一块发绿的冰坨。”   寒生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阳公自水下出来被大叔的鱼钩勾住了,见其已经昏厥便没有再下手,而是朝他脸上啐了一口毒痰,让他因中毒而身亡,这样便不会引起大家怀疑了。”   “可是大叔毕竟醒过来了一小会儿,说出了当时的情况呀。”明月在一旁插嘴道。   寒生解释说:“阳公没有料到的是,昨日清晨的气温极低,毒液未能全部渗入肌肤内就已经冻结住了,就是大婶看见的那坨绿冰,可是回到了房间内后,痰冰融化,毒液渐渐渗入肌肤,最后侵入肝脏便会毒发身亡了。”   “好狠毒的阳公啊。”小翠花听了顿时不寒而栗,心中担心着刘今墨的安危。   “这位大兄弟,您是医生?求求您治治我老伴吧?”老妇面对寒生不住的央求道。   寒生想了想,对耶老说道:“耶老前辈,你可以救他。”   耶老一听来了情绪,自己若能当回医生,也是蛮好玩的,于是高高兴兴的说道:“好哇,老衲早就‘巴掌被蚊子咬??手痒了’,快说吧,怎么治?”   寒生道:“你是皮尸,五腑六藏百毒不侵,只须用嘴便可吸出大叔体内的痰毒了。”   “啊,如此太恶心了!”耶老捂住嘴巴叫道。   那农妇闻言转身望着耶老双膝一曲竟然跪下来,红肿的双眼充满着祈求的目光,“大哥,耶律村梅求求您了,发发慈悲吧。”   “咦,你是耶律家的后人?”耶老诧异道。   老妇连连点头,嘴里说道:“老伴也是姓耶律的,俺们祖上世代一直是看守辽塔的。”   耶老闻言连连长吁短叹不已,手掌直拍脑瓜门。   “大哥,俺哪儿说错了?”农妇惊慌说道。   耶老说道:“老衲这是‘半夜里的寡妇??难过啊’,想当年太祖阿保机横扫大漠,耶律家是何等的风光,可如今却‘八十岁的老绝户头子??后继无人’啊,好,看在你们是耶律家的后人,又看守了老衲这么些年,再恶心也要上,”他一脸悲壮之色,悄悄的问寒生道,“怎么吸?”   “嘴对嘴,一直吸到大叔的脸色由青黑转为红润为止。”寒生解释道。   “唉,老娘我还是清白之身呢。”老翠花在耶老体内幽幽说道。   耶老爬到了炕上老者的身上,枯槁的手指扒开其青黑色的嘴唇,将自己干瘪凸起的尖嘴插入了老者的口腔,开始着力向外吸了起来,一开始发出“嘶嘶”空洞的气流声,一会儿变成了“滋滋”的水音,耶老把身下老者的上下呼吸道、肺叶里面的粘液,甚至连胃里数日前未消化完的宿食都吸进了自己的口中……   “嗯,苞米面大菜饽饽,味道还不错。”老翠花满意的品出味儿来。   明月在一边是在看不下去了,冲出到屋外面,连连呕吐起来,不经意间,发现一条黑影在房后一闪,转瞬即逝,身法极快。   明月心中诧异,足下点地,身子纵起,“嗖”的一声跟了上去,待转过墙角,却已不见了人影。   “明月,你看见了什么?”王婆婆背着手站在身后说道。   “师父,有一个身形极快的黑影,好像在监视我们。”明月回答。   “会是阳公么?”王婆婆问道。   明月想了想,摇头道:“不是,没有阳公那么大的块头,像是个女人。”   王婆婆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嗯,终于来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屋子内,炕上的老者青黑的面色渐渐褪去了,先是苍白起而转红润了。   耶老慢慢的抽出自己的尖嘴,舌头上还挂着些许粘液,齿缝里嵌着几根绿菜叶的纤维丝,低头看看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打了个饱嗝。   肝脏是脊椎动物所共有的,是人类体内最大的脏器,也是唯一具有再生功能的器官,负责体内代谢、解毒和免疫功能。外来毒素侵入人体,都要由肝脏来处理,交由肾脏排出体外。   阳公的独门痰毒世间无双,极端的厉害,《青囊经》成书于千年之前,故无此记载,因而寒生目前尚无有效化解之道,只有取得痰精后加入药物培养出抗体一法。   炕上的老者乃是一普通人,阳公的痰毒迅速的侵蚀其肝脏,无药可治,而抗体的培养至少需要七日,若活人则不及,因此寒生想出耶老吸毒一法,实属迫不得已。耶老在地宫中曾经吃下过阳公的一口绿痰,其乃皮尸,有魂无魄,脏器干瘪,任何毒都伤不了他。   老者肝脏内的痰毒经由足厥阴肝经的期门募穴徐徐导出,被耶老狂吸产生的负压而散入经络中抽取走,可能世间上,除皮尸外,再无人可以做到了。   那老者清醒了,徐徐睁开了眼睛,老妇欢天喜地的爬上炕去,告诉老伴是耶老救了他的命。老者抬起身子道谢,耶老则摇手致意,伸出舌头舔去了残留在嘴角的最后一滴粘液,自己乍一出山,便救了耶律家的后人,他感到很满足了。   王婆婆面色郑重的走了进来,对寒生说道:“方才屋子外面有高手窥视。”   “是阳公么?”寒生紧张的问道。   王婆婆摇摇头,心情沉重的说道:“像是一个女人,寒生,恐怕是冲着丹巴托付的后事而来的。”   寒生闻言沉默不语。   小翠花已经烤干了寒生的衣服,寒生接过来默默地穿戴整齐。   王婆婆对寒生使了个眼色,说道:“你随我来西屋,我有话要对你说。”   寒生下地跟随着王婆婆来到了西屋,掩好了门,清澈的目光望着王婆婆。   王婆婆犀利的目光盯着寒生看了许久,然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寒生,我问你一件事,希望你如实告诉婆婆。”   寒生心道,若是要问丹巴老喇嘛嘱托的真相,我是万万不能说的,山人叔叔说的对,世上江湖险恶,自己决不能再像从前与父亲一起时,那般天真,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了,凡事要有心眼儿。   “寒生,《青囊经》中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将一个人大脑中的贮存的学识等信息,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脑中?”王婆婆突然间说道。   寒生一愣,想了想,沉吟了片刻说道:“华佗只是提到,若是两个人经络互通,运用阴阳颠倒之术,可以均衡阴阳五行,取长补短,互通有无,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但是要一个人的知识传给另一人,世上恐无这样匪夷所思之法。”   “不见得。”王婆婆微笑着说道。   “是什么?”寒生睁大了眼睛,心中却是难以相信。   “祝由科。”王婆婆说道。   寒生吃惊道:“祝由科?”   王婆婆点点头,缓缓说道:“祝由科中有一极高深的‘移形换位’之术,可以在一定的时间内,将一个人的思维暂时叠加到另一人的脑中,但却是不能够持久。我在想,若是结合《青囊经》上的阴阳颠倒之术,就应该可以做到了。”   寒生本是极聪慧之人,又得青囊尸衣绝世二经之助,已是旷古医才,听了王婆婆所言,思忖片刻,想通了几个关键点后,便已豁然开朗,面呈微笑。   “可以做到。”他说。   王婆婆闻言微笑不语。   “婆婆,你的意思是……”寒生揣摩不透王婆婆此番交谈的真正含义。   王婆婆望着寒生,严肃的说道:“寒生,打你在雍和宫接受了丹巴喇嘛的嘱托以后,从此便不得安宁了,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危险始终伴随着你,自现在开始,恐遭步步追杀,万分凶险啊。况且,你又不会丝毫武功,婆婆不是危言耸听,担心你甚至连鄱阳湖谷都回不去,便会命丧途中。”   寒生默默听完了王婆婆的说话,心下自是惊愕,王婆婆所言非虚,丹巴老喇嘛之死便是一个征兆,看来那张旧羊皮真的是不吉啊。   寒生此人生性倔犟,即已应允了丹巴老喇嘛,纵使危险再大,他也不会回头的。   他抬起头,直视着王婆婆,眼神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意。   “我们使用移形换位和阴阳颠倒之术,将婆婆毕生的知识与武功全部都转移给你……”王婆婆平静的说道。   “不!我绝不接受。”寒生异常严肃的说道。   “为什么?你有了婆婆的祝由术功力,那些暗中追杀你的人便不能奈何于你,若是高兴,便可轻松灭了他们。反正婆婆已经老了,时日无多,回想起早年在江湖上,曾经滥杀无辜,双手染血,如今能将自己平生所学交给你这样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也算是我白素贞对天下人赎罪吧,也是对古仙有了一个交待……”王婆婆说道,话尽处已是凄楚之极。   “湘西凤凰城梅员外夫妇是婆婆杀的么?”寒生目光直视着王婆婆说道。   “凤凰古城?嗯,是有这么回事儿,当年是为了夺取野拂藏宝图下的手,唉,早年死于婆婆之手的江湖人士又何止梅员外夫妇?多不胜数啊,所以古仙至死也不愿娶我……”王婆婆幽幽道。   “婆婆杀了梅员外夫妻,可曾想过,梅家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他们的心灵会受到多大的伤害?双亲痛失,他们又将如何生活?”寒生的口气竟是异常的严厉。   王婆婆闻言,面色尴尬不已。   寒生长叹一声,轻轻说道:“小影婆婆和刘先生的师父梅一影兄妹的一生,为此而彻底改变了……”   王婆婆一怔,半晌未言语,许久,叹了口气,说道:“寒生,世间坏人有很多,婆婆当年就算一个,而且武功越高,做的坏事也就越多,如今悔之晚矣。所以,婆婆一身的祝由奇术想要传给你,你生性淳朴善良,医德高尚,况且又懂阴阳颠倒之术,这都是天意使然啊,让我白素贞临终之前最后能够做件好事。”   寒生苦笑了一下,说道:“寒生本是一个乡村孩子,偶然间得到了青囊医书,只想默默地为缺医少药的穷苦百姓治病,不想去成为那些武功高强,任意左右别人生命的所谓大人物,婆婆的好意,寒生心领了。”   王婆婆摇摇头,劝慰道:“寒生,你的想法固然没错,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的人生道路充满了凶险,婆婆不知道丹巴喇嘛托付给你了什么事儿,但是,从此你就已经卷入了一场危险和血腥的江湖争斗,以你目前自身的状态,绝对命不久矣。”   寒生淡淡一笑,清澈的眼睛瞅着王婆婆,平静的说道:“婆婆,人生无非短短数十年而已,生又何喜?死又何惧?若无疾病缠身,已是万幸,寒生生性淡泊,由得它去了。”   王婆婆闻言沉思良久,最后终于下了决心。   东屋里,农妇耶律村梅见老伴已经全然好转,心中甚是欢喜,忙不迭的在灶间燃火做起饭来。小翠花将刘今墨的油布包重新包好,系好衣扣,默默地看着他,口中禁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耶老坐在炕沿上,正在好奇的望着电灯泡发呆,伸手触触,还挺烫的。他摇摇头,目光又落在了墙上悬挂着的一幅毛主席标准画像上,于是上前以手指轻轻的摸了摸,口里叨咕着:“这人是谁呢?颌下还长着一粒美人痣?画工如此精湛,比耶律倍还厉害。”   这时,王婆婆独自一人走进了东屋内,面对众人郑重的宣布道:“我白素贞,已经决定把我的毕生祝由功力转移到寒生身上,从今天开始,‘客家圣母’就此退隐江湖,寒生将会成为世上第一绝顶高手,当然,他向我保证,只要无人加害于他,则轻易不会对人出手,因为出手必然一招致命,”话到此处,突然提高了声音,“窗外的人给我听着,赶紧滚远点,否则就不客气了。”   窗外“??”一声,似微风轻轻刮过,转瞬远去了,王婆婆知道,那是衣襟带起的风声。   “明月,你过来西屋帮忙,其他人留在东屋。”王婆婆吩咐道,随即唤过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明月走了出去。   “客家圣母?第一高手?”耶老眉头紧蹙,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曾被寒生抓过的手臂。   小翠花说道:“寒生是今墨的朋友,如今能有上乘的武功,今墨醒过来一定会很开心的。”   “听闻客家圣母是南方最诡异的江湖顶尖人物,原来就是这个老太婆啊,不过还是有点厉害呢,方才我刚刚嗅到窗户外面有生人味儿,客家圣母就给道破了。”老翠花在耶老身体里悄悄的说着。   耶老晃了晃脑袋,转身又去研究墙上的那幅伟人像去了。   耶律老妇在灶间贴好了苞米面大饼子,香气喷喷的端了进来,同时拽了几根大葱,另外又盛来了一碗黄滢滢的大酱。   “苞米面大饼子,大葱沾大酱,家里没有什么别的,大家将就着吃吧。”耶律老妇不好意思的说道。   小翠花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迫不及待的剥了根大葱熏点黄酱,一口大饼子一口葱,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了。   耶老摸摸肚子,叹息道:“一千年了,真是想吃东西呢。”   老翠花咯咯笑道:“你刚才不是吸了不少东西入腹了么?”   “呃……”小翠花闻言差点吐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西屋的房门紧紧地关闭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连续几日的风雪终于停歇了,冬日的阳光缓缓升起,古老的辽塔屹立在晨曦中,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了喧哗声,已经有孩子们出门在街头巷尾零星的燃起了炮竹,快要过年了。   东屋里,耶老已经放弃了那幅伟人画像的研究,正盘腿大坐在火炕上,孜孜不倦的研究着炕柜上面一台美多牌电子管收音机,他万分惊奇这小小的方匣子,究竟有谁躲在里面说话。   那炕上的老者已经毒消并下了地,执意要去菜场买鸡割肉,好好的招待恩人们一番,于是在农妇耶律村梅的陪同下出门上街,过不多久就拎回来一只芦花老母鸡和二斤肉,还有些蔬菜,夫妇两人兴致勃勃的开始下厨。   北炕上,刘今墨依旧不省人事,小翠花默默地盯着他憔悴的面容,心中巴望着寒生早日培养出抗体,治愈木僵,之后他俩就要完婚了。   老翠花可能已经睡去,好半天都没有出声了。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窗外的日头已经高高的移到了头顶上,午时到了。   西屋的门开了,寒生与明月一左一右搀扶着王婆婆走了出来……   王婆婆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一脸皱纹,满头的白发,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暗淡而无光,看样子,已是疲惫至极点。   寒生面色有些苍白,惟有目光依旧是十分的明亮和清澈。   明月却是面孔潮红,一脸的娇羞之色,仿佛越发俏丽了。   耶老从炕上蹦下了地,迎上前歪着头仔细的打量着王婆婆,并且探出手指轻轻地触了触她的脸皮,发现与自己的枯皮相差无几了,顿时露出来一丝笑意。   然后他又再看看寒生,小心翼翼的问道:“寒生,你已经是世间绝顶高手,那你还会再哨了么?”   寒生苦笑了一下,没有吱声,轻轻的扶王婆婆上了炕。   王婆婆望着大家,虚弱的说道:“我已将毕生功力转移给了寒生,所剩下的时日已无多,我们这就动身前往鄱阳湖谷,这一路之上定会遇上一些麻烦,大家需同心协力才是。”   寒生默默地来到刘今墨身旁,解开他腰间的油布包,取出一摞钱,递给耶律村梅夫妇,请他们帮着买一辆马车,多余的钱就留下给他们了。   当晚,众人酒足饭饱,休息了一夜。   次日天明,刘今墨躺在了马车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小翠花手持长鞭赶车,耶老与之争夺了几次无果,便怏怏的坐在了副手的位置,其他人也都坐上了车。   耶律村梅夫妇热泪盈眶,道不尽万般感激之情。   小翠花扬起鞭子,“驾”的一声轻叱,马车缓缓的离开了黄龙府。   原野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金色的阳光格外的刺眼,农安县城外的三叉路口,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在踯躅徘徊着,看背影有些失魂落魄,衣衫不整。   “老乡,捎个脚。”那人望见马车举手拦道,满嘴的老呔儿味儿。   “咦,这不是唐山老呔儿冯生么?”寒生说道。   “啊,是你们啊,真是太巧了,你们这是去哪儿?”冯生望了望车上的人,警惕的说道。   “南下,回江西老家。”寒生回答。   冯生跳上车来,两个黑灰色的大眼圈印在脸上,显得疲惫不堪。   “我正好搭车返京,可以一路同行,哈,对了,你们找到那个什么阳公了么?”冯生一面说着,一面目光盯住了躺在棉被下面的刘今墨,诧异道,“咦,青田刘今墨,他怎么了?”   王婆婆没有见过此人,皱了皱眉头,对寒生说道:“寒生,此人是谁?”   寒生忙道:“这位冯生是京城里吃官饭的,公安部刑侦局的特工,我们来黄龙府的那天晚上认识的。”   王婆婆哼了一声,这些衙门里的捕快缠上身很麻烦的。   冯生不待答话,兀自伸出手来,翻了翻刘今墨的眼皮,吃惊道:“青田刘今墨已经休克了……是怎么回事?”   寒生解释道:“突发重病,只有送回老家去了。”   冯生直盯着寒生的眼睛,狐疑道:“为什么不送去医院抢救,反而千里奔波南下呢?”   寒生无奈,只得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人就是医生,刘先生染的不是一般的疾病,而是‘木僵症’,也就是西医所说的植物人,去医院也无法医治,所以还是送回老家慢慢调养。”   “哦,”冯生心存疑虑,转过头一眼瞥见了耶老正偷偷的看他,心中不禁吓了一跳,此人怎地如此枯槁,像是一具风干的木乃伊一般?   “这是什么人?”冯生惊愕的问道。   耶老赶紧缩回头,将脑袋藏进了大衣里,闷不吭声。   寒生紧忙打圆场道:“他叫耶老,患了严重的营养不良症。”   冯生点点头,叨咕着:“瞧那样子,根本不像个能喘气的活人嘛。”   耶老躲在大衣里面忍不住反驳道:“你才是‘掉地上不蹦???一块死熊呢’。”   “你说什么!”冯生耳朵挺尖,一下子听到了。   “这位大哥,何必同一个病人计较呢?”明月在一旁轻轻微笑道。   冯生闻言转向说话的姑娘,顿时目光呆滞住了,女孩明眸?齿,肌肤如凝脂,清丽而脱俗,说心里话,他在京城从来没见过如此俊俏的姑娘。   冯生心道,这辆马车上坐有朱寒生、小侏儒、木乃伊耶老、一个虚弱的老婆婆和那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再加上植物人青田刘今墨,总共是六个人南下江西。此地奔江西近两千公里的距离,而这三挂马车日行最多也就是两百多公里,途中须得十日之久,况且途中吃饭住宿和喂马所费不菲,为什么不坐火车呢?推断下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青田刘今墨病因可疑,难以混上列车,二是他们根本就不是回江西去。   冯生越想越觉得可疑,而且他们不但知道万金塔血案凶手的真实身份,而且一定还隐藏有更多的秘密,这条线索十分重要,破案与否全在于此。   冯生想到此处,先是试探着问寒生道:“天寒地冻的,你们干嘛不坐汽车到长春,然后改乘火车进关呢?”   寒生微微一笑,解释道:“婆婆的老家在唐山,好多年没回去了,想顺路瞧一眼祖坟。”   冯生点了点头,这种说辞也算勉强过得去。   “哦,原来老婆婆是唐山人啊,我可是滦县的啊,正宗的老呔儿乡亲呢,不知老婆婆是唐山哪个乡?”冯生紧追不舍道。   “开平。”王婆婆接茬道,她已经感觉到这个京城公安部的捕快嗅到些什么,缠上来了。   “开平,那儿地下都是煤海啊,1878年,清政府成立了‘开平矿务局’,采用西式凿井,是中国最早使用机器采煤的地方,并造出了中国最早的蒸汽机车??龙号机车和第一条准轨铁路,就是唐胥铁路了,那儿我可熟了,可以当你们的向导。”冯生越说越显得近乎。   王婆婆“哼”了一声,默默地望着白雪皑皑的田野和远处几棵孤零零、光秃秃的白杨树,没有搭茬。   冯生浑似不觉般,转脸问寒生道:“对了,寒生,那天晚上我喝多了,但好像还记得我们进去那个半截子塔的地宫里面了,是么?”   寒生只得点点头,口中含糊的“嗯”了声。   “可是后来我怎么突然间会在农户家中喝醉了呢?那时间,你们去哪儿了?”冯生说道,并观察着寒生的表情。   寒生打着马虎眼儿,说道:“我们看你醉的不省人事,当然就走啦。”   “是去找阳公了么?”冯生蓦地目光炯炯。   寒生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了一望无际的雪原,萧瑟而悲凉,一只孤独的老雕嘶鸣着划过天空,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天际处。   婺源南山,即使腊月里也还是郁郁葱葱的,山里的鸟儿不停地鸣叫,茅草房里飘出柴草燃烧的烟香味儿,自已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父亲捣药的声音,一切是那么的亲切……   寒生的眼睛湿润了。   一辆草绿色的吉普车晃晃悠悠的从身旁超越过去了,车窗内闪过一张似曾相识的脸,短发白面,鹰鼻素口,柳眉杏眼,颌下一粒美人痣……   筱艳芳!   寒生心中赫然一惊,他怎么跟上来了?转头望了望马车上的其他人,众人大都裹紧了棉衣,昏昏欲睡,方才还追问不已的冯生,此刻都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了。   这么说,王婆婆和明月前脚刚出关,筱艳芳就追踪而来,金道长为何派他来黄龙府呢?寒生隐约感到危险逼近了,王婆婆说的不错,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暗涛汹涌的江湖争斗中去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丹巴老喇嘛的那张旧羊皮,说穿了,就是那几组数字。   可是金道长几个不是丹巴老喇嘛的朋友么?   寒生仔细的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自己曾经问丹巴老喇嘛,为什么不托付给他的朋友金道长、柳教授和筱艳芳等人,而是给自己,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呢,记得老喇嘛当时回答说,他们早已经被人盯上了……   什么人在盯着他们几个呢?是阳公么,还是小翠花?   自己见识过筱艳芳的轻功,绝非阳公小翠花可比,那独臂教授的武功不知怎样,但金道长肯定是有两下子的,丹巴老喇嘛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担心成这个样子呀?   或许,还有更厉害的人物隐藏在暗处,寒生想。   自己是一个不经意间偶然闯入的局外人,而且即刻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没有人会注意到,所以丹巴将羊皮交给自己是最安全的,他一死,线索就中断了,恐怕将来也不会有人来找自己对暗号,索要那张旧羊皮了。   筱艳芳的出现,说明金道长等人怀疑到了自己的头上,线索接上了……   可他们是敌是友呢?寒生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时分,马车驶进了一家大车店,看招牌,这已是辽宁省的地界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关东自古以来,民间运输靠的都是骡马大车,所以便出现了以接待长途运输大车为主的旅店??大车店,其坐落位置一般都邻近交通要道或在较大城镇的周边地带,相隔十里二十里就能遇到一处,以方便赶车人在途中休息。现在东北以“店”命名的地名,很多都是以那里从前的某家大车店名沿袭而来的,如“普兰店”、“瓦房店”等等。   这家大车店的名字叫做“赵家店”,店主家姓赵,据说前清时就在这儿开店,已经有好几代了。大车店房一般都是通敞的大间,南北两铺对面大炕,一间屋能住十几人甚至几十人,收费也很便宜,基本上属于最低档的旅店。虽然如此,大车店周围要有比较宽阔的可利用空间,保证有停放大车和拴喂牲口的地方。住店的车老板儿一般都是跑了一天的路,人困马乏、又累又饿,所以进店安置好车马后,伙计给端上热腾腾的洗脸水和饭菜,吃完倒头便睡,次日天亮就套车上路。住这种店的人虽然大多数是只睡一宿,但只要在店里吃住顺心,车马货物安全,就会有很多的“回头客”,有的车老板甚至宁可多跑一二十里路,也要赶到自己熟悉的店里休息。因为大车店是外地客人比较集中的处所,周围也带动起一些相关的买卖。比如小饭馆、钉马掌的、卖草料的和日用杂货的等等,至于卖烟卷、花生瓜籽的往往还偷偷的拉皮条,物色客人并带去屯里某个“鸡窝”处,额外收取点小费,这里尽管算不上什么高雅舒适的场所,却也是车老板赶路途中必不可少的家。   赵家店里已经落脚了两三拨大车,几个赶脚的汉子已经赤条条的钻进了油腻的被窝里打着呼噜,有一个络腮胡子大汉露出半拉身子,正在自己的内裤上认真的抓着虱子,每抓到一只便丢进口中,“嘎嘣”一声恶狠狠的咬死,随后啐到炕下。还有几个正盘腿坐在火炕的炕桌上,端着粗瓷大碗喝着烧刀子,一盆白菜粉条炖土豆,上面码着几块精瘦精瘦的猪肉片,那时节猪也吃不饱,所以肥肉是很珍贵的。人们抽着叶子烟,满屋子里弥漫着辣鼻的烟草味儿、臭汗味和一股说不出来怪怪的气味儿……   明月禁不住蹙紧了鼻子。   “这是跑腿的味儿,越老味儿越大,”耶老得意的介绍道,“‘木匠斧子瓦匠刀,跑腿的行李大姑娘的腰’,关东四大娇中最娇的当属跑腿的行李了。”   “什么是‘跑腿的’?”明月嘤嘤细语的问道。   软浓的南方口音吸引了那几个赶脚的目光,他们一瞥之下顿时俱自发呆了,关东从来没见过如此标致的娘们儿。   “‘跑腿的’就是赶脚的光棍儿啦,喏,他们都是,”耶老笑嘻嘻的指了指炕桌旁的那几个发怔的小伙子,“老衲可是最老的跑腿子了。”   店家伙计抱歉的说道:“俺们这大车店没有专住女客的房间,只有大家挤一挤了,女客睡一头。”   店家老板走上前来陪着笑脸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如果感觉不方便的话,我带几位女同志到屯子里去借住一宿如何?”   王婆婆淡淡一笑,说道:“不必了,”手一指北炕头,“就在那里吧。”   王婆婆在江湖中闯荡近百年,自是不在意世俗之事,小翠花只要能够躺在刘今墨的身边就已经满足了,老翠花借宿在耶老身体里,更是无所谓,惟有明月感到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关东地方寒冷,人们极少洗澡,加之睡火炕易出汗,身上多生泥垢,因而普便长有虱虮,为防其夜里噬咬刺痒,因此无论男女老幼,均喜一丝不挂入睡,这也是关东一大习俗。   大车店南炕有一排长长的窗户,上下两扇,下扇是宽敞大块玻璃的,而上扇则是细小的方格窗,糊着窗户纸,最底下一排小格子的窗户纸大都已经破损,露出些洞洞,虽有凉风灌入,但因面南,故无凛冽寒风,对于睡在热炕头上的跑腿子来说,并无甚影响。   窗户纸上破损的这些小洞,其作用可就太大了,跑腿子晚上若要起夜,光身子出去易受凉,摸黑穿衣服又嫌麻烦,于是他们便站在炕上,将小鸡鸡自洞中伸出,哗哗尿便是,既方便又快捷。那些尿液射入院子里,与栓在那儿的骡马撒的屎尿混和在了一起,片刻便会冻成了黄褐色的冰坨坨,次日,店家伙计以十字镐起出,丢进粪堆,开春后种地好用。   饭后,王婆婆与明月在北炕头合身而睡,火炕烧得很热,甚至无需盖被子。小翠花挨着明月,右边是已经成了植物人的刘今墨,寒生旁边是那个老呔儿冯生,最后是耶老。耶老不顾老翠花的劝说,坚持要脱光了赤条条的去睡,后来脱了一半,发现自己实在是太瘦了,所以才闷闷不乐的作罢。   屋里暖洋洋的,跑腿们的目光时不时的瞥向了明月,酒喝的也均比平时多了不少,醉醺醺的说些下流的笑话。   “寒生,你手上的指纹很是奇怪呢?”冯生躺在炕上抓过寒生的手掌惊讶的说道。   “是么?”寒生不在意的敷衍着。   “你看,你10个手指上面一共有4个弓形纹,2个反箕,4个正箕,这种指纹的组合,是一种高度异常,在理论上这种组合出现率是百万分之三,是47条染色体综合征的患者,不能生育,而且无法医治。”冯生极认真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寒生笑着问道。   “我在公安部刑侦局的痕检处干过好些年,见过生有同样指纹的几个案例。”冯生说道。   “那又怎样?”寒生饶有兴致的问道。   “他们都死了。”冯生道。   “是吗?”寒生微微一笑。   冯生叹了口气,解释道:“理论上是这样的,指纹是人体独一无二的特征,现在全世界所有的人口中,没有两个人的指纹是相同的,因此,当今世界各国司法部门都把指纹作为‘物证之首’。这么说吧,一个人在胚胎期,如果神经类型受损、发育不良的话,就会导致指纹发育不良,因此,通过指纹就可以分析到神经类型发育是不是正常。换句话说,一个人神经方面的缺陷,一定会在指纹上有所表现的。”   寒生笑道:“你是公安人员,也相信民间的那些‘一斗穷,二斗富,三斗四斗卖豆腐,五斗六斗开当铺,七斗八斗坐着走,九斗加一斗,背着花篓满街走’的传说么?”   冯生低声说道:“从概率学上来说,这些都是对的。”   “一螺穷、二螺富、三螺煮酒卖豆腐,四螺开当铺、五螺作媒婆、六螺傍黑去作贼、七螺拾马粪,八螺骑马上白坟、九螺平地朝天子、十螺南面做金墩。嘻嘻……”耶老突然从身旁的被窝里探出头来说道。   冯生兀自吓了一跳,扭过脸来瞪了耶老一眼,耶老又缩进了被窝里,不吭气了。   寒生躺在炕上,中医里有关指纹的诊病也有涉及,如《小儿指纹诊病歌》曰,“小儿风气命三关,色泽长短仔细辨。青色为惊淡疳积,紫纹具热红受寒。指纹浮现病在表,病证在里纹沉暗。三岁孩提休问切,浅红络象保康安”等等,但是像冯生所说的那样耸人听闻倒是没有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姑且听之妄之吧,寒生寻思道。   “你喝我的血,我吃你的肉……”耳边突然传来恶狠狠的说话声。   寒生大惊,忙挺起身子望去,原来南炕上的那个络腮胡子不知又从哪儿又摸出一只虱子来,丢进了嘴里不停地叨咕着。   寒生觉得好笑,眼光扫过房门口,正好瞥见那个店伙计站在门槛外在朝他招着手……   寒生疑惑着以手指指向自己,那伙计点点头。   寒生起身穿上鞋子下了地,向屋外走去,身后,耶老好奇的探出了脑袋。   “你是要找我么?”寒生问那伙计道。   店伙计见左右无人,悄声说道:“是的,外面有个人找你,并说别让其他人看见。”   “谁呀?”寒生疑惑道。   “是个女人。”伙计暧昧的一笑。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一轮弯弯的残月,倒挂在高大的白杨树枯梢上,孤零零的鸟巢上探出一只乌鸦的脑袋,冷眼望着世间,清冷的月光洒在白雪覆盖的原野上,倍感苍凉。   月光下,站着一个体态妖艳的女人,随风散发出一股留兰香雪花膏的淡淡香气。   “筱艳芳?”寒生淡淡一笑道,他知道,这个追踪而来的京城名旦一定会露面的。   “寒生,关东的天气还习惯么?”筱艳芳白皙的脸上面无表情,目光冷艳之极。   尽管寒生已经知道他为何而来,但自己也只能够假装糊涂,装得一时便一时了。   “真想不到会在这儿遇见你,金道长、柳教授还有丹巴老喇嘛都还好吧?”寒生热情的说道。   寒生毕竟江湖经验尚浅,一开口便露了馅儿,王婆婆在雍和宫见到丹巴喇嘛已死,而且现在且与寒生一路同行,寒生现在却问到丹巴是否还好,岂不是明知故问?   筱艳芳嘿嘿冷笑了两声,心道,这雏儿还是太嫩了些,自己索性也不戳穿,于是悲伤的说道:“寒生,丹巴喇嘛已经去世了,金道长让我赶过来找你,询问你点事儿。”   “什么事儿?”寒生清澈的眼睛望着筱艳芳道。   “嗯,这么说吧,”筱艳芳看着寒生眼中的那种坦然的目光,思忖着说道,“丹巴喇嘛在你走后,跟金道长说了,他曾托付给你了一件事儿,要我们三个人协助你来完成,如果你认为自己不方便或是有困难,交给我们来做也可以。那么,你现在是否感到不方便或是有困难呢?是否愿意交给我们来做呢?”   寒生明亮的眼睛依旧坦然的望着筱艳芳,平静的说道:“丹巴老喇嘛要我办的事情,你们代替不了的。”   筱艳芳心中一阵激动,忙说道:“我们会努力去做的,你快说,是什么事情?”   “丹巴老喇嘛是个菩萨心肠的人,他要我以后一定要遍访杏林,通查医书,找到根治‘阴阳草’绝降的医治方法,为民除害。”寒生说道。   “他就只说了这些?”筱艳芳刚刚泛红的脸色骤然间又暗淡了下去。   “是啊,丹巴老喇嘛真是个好人,他说,做一个好医生,一定要精益求精,努力学习,‘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人家白求恩大夫不远万里还来到中国,愚公那么大岁数了还在那里搬山,还有,张思德烧炭,李自成进京……”寒生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住口!”筱艳芳实在听不下去寒生的胡诌了。   “要是没有什么事儿的话,我要回去睡了。”寒生打了个哈欠道。   好小子,黄毛还没褪,竟然耍起我筱艳芳来了……慢,这小子如此毫无忌惮,莫非那个高深莫测的老太婆真的将一身的武功过给了寒生?不行,谋定而后动,我得先试探一番,想到这儿,筱艳芳脸色变得妩媚动人,摸摸腰掐了掐臀部说道:“寒生,你还年轻,在江湖上行走要学点防身之术才行啊,就像我筱艳芳,艺色双绝,若是没两把刷子,岂不是竟让那些戏迷们揩油吃豆腐了?”   寒生笑了笑,没有做声,心想,这戏子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了,听王婆婆说,他曾用极快的速度以指甲割杀了那个泰国降头师坤威差,如此滥杀,应该是个恶人,尽管那个降头师是害死丹巴老喇嘛的凶手。   “所以,学一点轻功还是必要的,喏,你瞧,这株粗大的白杨树,底下的大树杈差不多有两层楼高,你看着我如何上去……”筱艳芳话未落音,早已屈膝、扭臀、拧腰、提气、亮相,然后“嗖”的蹿起一丈多高,手掌轻轻在粗糙的杨树干上一按,身子骤然间又再一次升起,一屁股坐在了高高的树杈上。   哇,这一手看的寒生直咋舌,关键是筱艳芳的身形动作非常具有戏剧的韵味和美感,与湘西老叟白毛瑟瑟的飞天穷酸像截然有所不同。   此刻,筱艳芳坐在树杈上又亮了一个相,定格了一两秒钟,然后轻轻的跃到了地上。   “寒生,先看看你能蹦多高?”筱艳芳站在树下笑嘻嘻的问道,一面摆弄着长长的指甲。   哼,寒生,若是老太婆故弄玄虚,根本就没传什么天下第一的祝由神功,我就先掳走你,抽丝剥茧的慢慢拷打,丹巴究竟对你说了什么……突然,筱艳芳的眼睛呆滞住了……   寒生双手下垂,身子竟然轻轻的飘起,飘啊飘,一直向上升到了高高的树梢上……背影投映在一弯残月上,如同仙人一般。   “神奇的祝由术啊……”筱艳芳不由得长长叹息道。   筱艳芳垂头丧气的一跺脚,身影一闪,迅速的消失在了茫茫旷野之中。   寒生的身边鸟巢里探出一只硕大的乌鸦脑袋,横眉张嘴就是一口,箝住了寒生的手背……   “哎呀!”寒生骤然气泄了,身子猛然间往下一沉,慌乱之中幸好双手抱住了一根树枝,颤悠了几下,这才没有坠落下去。   “坏了,老翠花,我下不去了。”寒生急道。   “我说让你一定要沉住气的,这样我才好发功,你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老翠花在寒生体内不满意的嘟囔道。   方才,寒生从炕上下地,应店伙计招呼出门,被好奇的耶老发现,耶老摩拳擦掌的想要爬起来也跟着出去,却被老翠花制止了,然后附身在了寒生的身上,一同出去看个究竟。   当筱艳芳要寒生上树时,老翠花在寒生耳边悄悄告诉他说有危险了,这个筱艳芳绝对不怀好意,叮嘱寒生如同上次飞跃辽塔围墙一样,全身心的放松,惟有意念上升,配合老翠花在寒生体内发功,果然飘起的十分顺利,直到惊动了那只大乌鸦……   寒生紧紧地搂住杨树杈,低头望下去,天哪,太高啦。   “不要紧,继续全身四肢放松,想象自己想雪花一样漂浮在空气中。”老翠花叮咛道。   “一松手就掉下去啦,况且我记得上次说的是鹅毛,不是雪花。”寒生提醒她道。   “雪花同鹅毛都是一样的,总之越轻越好啦。”老翠花不耐烦的说道。   越轻越好?寒生想,那还不如吴道明的阴锥呢,轻飘飘的,头上还打着卷……想着想着浑身松弛了下来,接着手也松开了,身子重又飘浮起来了,晃晃悠悠的往下落,临近地面时,还画了个圈……   寒生稳稳的站在了地面上,哇,好险,他长吁了一口气。   “怎么样?很容易做到吧?”老翠花得意洋洋的说道。   “再来一次。”寒生道。   “什么?”老翠花问。   “我说再来一次吧,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寒生兴致勃勃的说道。   “行是行,不过刚才你在意念中想什么了?怎么落地时还打了个圈?”老翠花疑惑道。   寒生心中暗自发笑,没有回答。 第二百三十五章   寒生在老翠花的指点下,又练习了几回飞升与降落,虽然落地时仍就习惯的要盘旋个小圈子,但动作已经近乎完美了。   “如果能在不附身的情况下飞升起来,那该多好啊。”寒生幽幽叹道。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老翠花断然否定道。   “为什么鬼魂就可以,而人类就不行呢?”寒生自语道。   老翠花笑了笑,说道:“老娘我的体重只有二两,而你足有一百五六十斤,怎好比呢?”   “如果把二两猪肉放在地上,也还是飞不起来呀,究竟如何克服这地球引力呢?”寒生绞尽脑汁的从生理经络等中原医术上思寻答案。   老翠花叹了口气,说道:“寒生,你知道‘夜行症’么?”   “当然知道啦,就是‘夜游症’嘛,怎么?”寒生随口答道。   “得夜行之症的人以孩子居多,尤其是在五到十二岁的男孩儿,五个里面有一个,常常在入睡一个时辰左右的时刻发生,轻者会睁开眼睛凝视空中,大人以为其已醒,其实不然。重者或坐起,下床行动,但他却不会碰着或摔伤,有时还能做事,如扫地、倒水等,行动几分钟至半个时辰后又回到床上入睡,醒来时就已经全然忘记了。”老翠花说道。   寒生点点头,道:“民间也叫‘梦游’,其实是一种癫痫病,属于脑部意识障碍症。”   “错啦,没病的正常人也会有的,而且老娘还可以让他无论白天黑夜随时的梦游夜行。”老翠花嘿嘿笑道。   “当然,你俯上身就可以了嘛。”寒生不以为然道。   老翠花“哼”了一声,说道:“不是附身,是癔症。”   “癔症。”寒生怔了怔。   “对啦,癔症。老娘我可以利用其视觉、嗅觉和听觉三觉来触发此人产生癔症,就像狐黄二仙以?们的臊屁诱使那些妇女们中邪一样。”老翠花得意的说道。   “嗯,那又怎样?”寒生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知道有人患了癔症,从悬崖上失足坠下竟然毫发无损,何故?这是因为他还处于梦游之中,全身的意识乃至心脏、神经肌肉骨头甚至毛发都完全极度的放松,人在清醒时是绝对做不到的。”老翠花解释道。   寒生好像渐渐明白了:“哦,寺庙里那些打坐入静的高僧正是以意念来力求达到这样一种完全放松的境界,之后便会有意想不到的功能出现。”   “嗯,你这小子真是‘切菜刀剃头??与众不同’啊,孺子果然可教。”老翠花满意的咂咂嘴道。   “癔症有什么大用处么?”寒生谨慎的问道。   老翠花神秘的一笑,说道:“你听好了,普通人发的癔症,最常见的可以暂时间歇性的开天目,看到一些脏东西,而且极易‘老牛大憋气’,闭气抽搐之后,便能与一些小动物仙儿(如乌鸦、兔子、刺猬甚至黄皮子)沟通交流,这些属于小打小闹,关东农村里经常都可以见到的。”   “那癔症的最高境界呢?”寒生迫不及待的问道。   “最高境界目前尚无人可以做到,那是需要经过艰苦修炼的,据说可以嗅同狼、听似狗、视如蝇。”老翠花含糊道。   “视如蝇?苍蝇?你开玩笑吧?”寒生诧异的问道。   “嗯,听觉和嗅觉其实也只是比寻常人高出一截子而已,但你可别小看苍蝇的能耐了,练成‘癔症神功’的人,最厉害的就是可以像苍蝇一样,反应速度提高200倍。”老翠花说道。   “‘癔症神功’?”寒生忍俊不止。   “好好听着,”老翠花不满意的说道,“在苍蝇的眼睛里向外看,人挥动苍蝇拍的速度是极缓慢的,慢了200倍之多,所以只要已经注意上了你,它就能够从容的跑掉了,你说这能耐大不大,所以,学成了‘癔症神功’,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啦。”   “那拳法掌路内功什么的,统统不要学了?”寒生疑问道。   “当然啦,你想想,一枚枪子打过来,你可以轻松的避过去,甚至可以把它抓在手上,你说厉害不厉害呢?”老翠花嘟囔道。   “啊……”寒生目瞪口呆,半天,缓过神儿来,结结巴巴说道,“任何高手再快的拳打脚踢、刀砍剑刺不都成了……慢动作了?我可以在他伸出手以后,在他的下巴上来上一拳,哈哈,太,太好了。”   老翠花严肃的指正道:“但你自己须得清楚,你无其它武功,拳脚无力,很难伤及对方要害。”   “不要紧,可以扣眼睛,踢裆踹老二……”寒生得意忘形之下,发现自己原来也识得不少下三滥手段。   老翠花嘿嘿的笑着。   “太神奇了,青囊尸衣外加‘癔症神功’,我就再也不用担心江湖上的那些坏人了,老翠花,快教我‘癔症神功’吧。”寒生急切的说道。   “此事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能做到吗?”老翠花说道。   “绝不告诉任何人。”寒生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月色清冷,寒气袭人,天地间一片肃穆……   寒生盘腿坐在雪地上,他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之中……   朱寒生,一个江西婺源的普通乡村赤脚医生的儿子,在一个偶然的机缘中得到了遗落于世间的《青囊经》和《尸衣经》,原本想从此可以悬壶济世,为缺医少药的穷苦百姓治病,奔波一生足矣,未曾想不经意间牵扯进了无休止的江湖争斗,世事无常啊。   自己身怀绝世青囊医术,兼有辟邪尸衣,本不想再学什么武功,他拒绝了湘西老叟的“三十六量天尺”鬼谷秘术,不想赤身裸体、白毛飘逸,也不想修习客家圣母王婆婆的“祝由神功”,毕竟是她亲手杀死了刘今墨师父的双亲,调教了阳公阴婆和荆太极这样一群禽兽不如的徒弟,间接杀死了父亲和兰儿的娘。再者,武功极高又如何呢?当今社会已不是古时候遍地草莽,金戈铁马、杀人如麻的时代了,现在有人民政府革委会,有公安局还有法院,杀人是要偿命的。更重要的是如今有枪,武功再高又有何用?朱彪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手中一把狗牌撸子,就打得老阴婆屁滚尿流,要是机关枪呢?   可是自幼到大的所见所闻,世间上不是坏人杀好人,就是好人杀坏人,然而更多的则是,一群老百姓稀里糊涂的杀另一群老百姓,就像历次战争和文化大革命那样。   数月来,自己目睹了太多的血腥,直到父亲和兰儿的娘去世,才深深地震撼了他的心,寒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靠任何外人都保护不了自己及亲人们。   现在,老翠花既然有连枪子都打不着的“癔症神功”,而且又不必花太多的时间学什么武功套路,内功练气之类的繁琐东西,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自己原来认为,只要心系苍生,做一个好医生便可悬壶济世的念头,在现实社会中原来是行不通的,必须以高强的武功相护佑,才可以真正的做到悬壶以济世,造福于穷苦百姓。   “癔症神功”在别人看来难于登天,可是自己已经识青囊、懂尸衣,修习起来则事倍功半了,尽管需要克服“老牛憋气”、“歇斯底里”、“精神崩溃”、“回光返照”、“蝇眼看人”等五大难关,但他相信,假以时日,自己一定是能够闯过去的。   而且“癔症神功”妙就妙在可以在夜晚,神不知鬼不觉的闭目躺在床上修习,哈哈……   寒生回到大车店时,已是近半夜了,一走进院子,便见正房南向的窗户上,自上半扇的窗户纸破洞中,兀自探出一根肉棍来,“哗哗”声响处,月光下似一道弧状白练冒着热气泄下,随即一股尿骚味儿迎面扑来。   寒生大惊,自己居于江南,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关东果然是民风彪悍。   惊讶之间,那肉棍抖动了两下,甩去了头上的水滴,缩回去了。紧接着,旁边的纸洞又探出一根来,“吱”的一声,水柱竟然射向一丈开外……   寒生走进屋内,黑暗中,那汉子光着腚,旁若无人的钻进了被窝,径自睡去了。   北炕上,一整天的奔波劳累,女客们都已睡熟,发出细而均匀的鼾声。   “你去那儿了?”冯生迷迷糊糊地说道。   “哦,方便去了。”寒生回答着脱鞋上了炕。   “时间不短啊。”冯生嘴里叨咕着。   “子弹的飞行速度是多少?”寒生突然问冯生道。   “手枪每秒四百米左右,与音速差不多,步枪八百米上下,问这干嘛?”冯生半睡半醒的说着。   寒生没有回答,躺在炕上盘算开来。   手枪子弹的飞行速度每秒钟四百米的话,除以200,等于每秒两米,嗯,绝对抓得住,步枪快了一倍,就算抓不住也躲得开,嗯,“癔症神功”果真是门匪夷所思的旷世绝技啊……睡梦中,寒生仍在时不时的发出轻轻的笑声。   黎明时分,一声凄厉的呼叫声惊醒了熟睡中的人们……   寒生爬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此刻冯生蓦地跳到了地上,登上鞋子迅速的冲出了房门。   大车店的门外,拐过墙脚处,躺着一个只穿着黑色棉大衣,内里赤身露体、面目极度扭曲的男人,上身皮肤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下体处暴溅出大量的已凝结的黑色血污,惨不忍睹。胯下男根已被齐刷刷的切去了,滚落在雪地上,丑陋得像是一段紫色的皱皮腊肠……   人们围拢过来,谁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死去的汉子是一辆骡马大车的掌包。   首先发现死者的是店伙计,此刻已经吓得蹲在一旁打着哆嗦,腰都直不起来了。   冯生翻过死者的身体,以手指压了压皮下鲜红色的尸斑,说道:“此人已死三四个小时,部分肌肉已经产生尸僵,什么人与其深仇大恨,下手如此凶残呢?”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人群中有人抢白道:“你是谁?怎么乱动人家尸体?”说话的是死者一起的那个车老板。   “是啊,我们还是等公安局来人吧,保护现场要紧呢。”人们七嘴八舌的嚷起来。   冯生站起身来,自怀中摸出一个封皮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烫金字样的棕色本本晃着说道:“肃静!我是公安部刑侦局侦查员。”   人们瞪大了眼睛,崇敬的望着那个小小的证件,随即安静了下来,接着变得忐忑不安,纷纷往后退缩着。   “我怀疑这是一起严重的情杀案件,手段特别的残忍,估计凶手与受害者相熟,而且丝毫未加防范,否则谁能够在腊月寒冷的凌晨时分,恰好守候到受害者出门呢?所以,我断定凶手就隐藏在我们的中间,并且昨天晚上也一同睡在这间屋子里。现在我宣布,在案情调查期间,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冯生威严的说道,目光颇意味深长的瞥了寒生一眼。   寒生注意到了冯生疑惑的目光,难道他是在怀疑我么?不过自己确实是在半夜时分回来的,看来情况有些不妙呢。   “冯同志,我们必须今天早上启程赶路。”王婆婆在明月的搀扶下,虚弱的说道,但语气却十分的干脆利落。   “不行,出了人命案,任何人都不能离开大车店一步,等着县局来人再说。”冯生断然拒绝道。   “你要怎样才能放行呢?”王婆婆冷冷道。   冯生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的摆出衙门里的口吻说道:“除非找到凶手,或者上级指示可以放人,大家说对么?”   众人纷纷说不错,不但应该等当地政府来人,还应该等着死者的家属到齐,凶手不但要擒拿归案,而且还要逼他给受害者家属以经济上的补偿,因为死者不但年轻,而且是个壮劳力,每年起码能挣4000多个工分,价值3000多元钱呢。   寒生心想这下麻烦了,自己还急着早点赶回去配药呢,万一拖个十天半个月,岂不耽误大事了?   焦急之中,他的目光瞥见了耶老,耶老对他挤了挤眼睛,嘴一撅,仿佛他有办法似的。   冯生突然身子微微一颤,张口对大家说道:“我给大家唱上一段好不?”   众人一愣,那边冯生不待大家回答,早已轻启朱唇,清了清嗓子,尖声尖气的唱了起来:“哎……打起大鼓站台前,今天群众来的全,有掌包的有大鞭,有领导还有社员,大家一块咱们扯扯大缆,哎咳哎咳哟啊……   寒生知道,这是老翠花来救急了。   在场的关东人一听这个来自京城的公安竟然唱起了关东神调,莫不惊讶不已,随即便融入进了那熟悉优美的曲调中去了。   “大家竖起耳朵听我言,我是公安部的侦查员,不要吵来不要闹,不要喊也不要叫,凶手是谁我知道,捕贼擒凶属我最地道,哎咳哎咳哟啊……屋子窄,主就多,炕一宽,就犯迷糊,你们大家犯不犯迷糊啊……”冯生停下来望着众人。   “迷糊,迷糊!”几个关东汉子笑着吼了起来,现场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那冯生接着唱道:“张三吃死孩子不会叫,凶手的摸样听我学(关东音ia),此人是个双视目,绝对不是独眼狼,而且还长着高鼻梁,茭瓜脑袋豹花凸,转圈有毛中间儿溜溜光啊,哎咳哎咳哟啊……”话音未了,众人齐声喝彩,高声起哄:“豹花凸!豹花凸!”   “得儿呀呼嘿……得儿呀呼嘿,我说话你别犟,他们几个像不像?老太婆收刀枪,早就把那膫子忘,小侏儒更不像,从来没敢往那上想,大姑娘真漂亮,掌包的小熊样儿,俺们压根儿就没看上,哎咳哎咳哟啊……”   “没看上!没看上!得儿呀呼嘿……”关东汉子们竟然激动得也随着韵律合唱了起来。   冯生涨红了脸,吐沫星子四溅,接着唱道:“女人们咱说了,现在来把男人表一表,这小子气势威,马肥枪快胜岳飞,直扑黄龙府,枪挑小梁王,十道金牌还是遭了殃,南方人来北方,水土不服你叫他如何来起秧啊,哎咳哎咳哟啊……还有那个干干瘪瘪的老棺材瓤儿啊,你看像不像?”   站在前面的几个汉子伸手掌抹去溅到脸上的吐沫星儿,齐声叫道:“不像!不像!”   “哎……他们几个这个样儿,想要赶路回家乡,我跟车上县去报案,政府早点来把凶手降啊,你们大家让不让?哎咳哎咳哟啊……”冯生的尾音徐徐落下。   “让!让!”众人笑着叫道。   寒生等人坐上了马车,小侏儒一甩长鞭:“得儿,驾!”驶离了大车店,取102国道一路直奔山海关而去。   马车上,王婆婆望着冯生,说道:“老翠花,你先不要出来。”随即又转过头来,紧绷着脸,双眼严厉的盯着明月。   “明月,是你干的?”许久,王婆婆终于开口说道。   寒生闻言一惊,忙向明月望去,就连耶老也转过身来了。   “师父,他非礼我……”明月低下了头,小声的说道。   “怎么回事?”王婆婆依旧是冷冷的说着。   明月红着脸,声如蚊蚁:“凌晨,大家都睡着了,我要出去方便一下,便出门蹲到了墙拐角后边,正在方便的时候,那个臭男人跟上来了,于是我就……”   “可你下手也太狠了,教训他一顿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杀人呢?”王婆婆怒气尤甚的埋怨道。   明月轻轻的啜泣了起来,泪眼汪汪的望向了寒生,希望他能为自己说两句好话。   “明月,那汉子也是有家室的人,你想想,你杀了这户人家的男人,他的老婆和孩子怎么办?家里的老人今后谁来赡养?唉,你毁了好多人啊。”寒生一边说着,一面直摇头。   耶老在一旁插嘴道:“是啊,小妹妹,你人长得漂亮,可是下手却如此狠毒,‘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自可,最毒妇人心’。”   明月闻言嚎啕一声大哭起来。   王婆婆没有再说话,把眼睛瞟向了远方白雪皑皑的山麓,风儿吹散了她额头上苍老的白发,心事重重,像是一尊落魄的雕像般。   众人无语,只听得见马蹄得得和车轮碾压积雪的嘎吱声。   “咦,我们怎么走啦?县局来人了么?凶手是谁?”冯生突然间清醒过来,茫然的问道。   众人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寒生才默默的说道:“他们说凶手是个高鼻梁、双眼皮的豹花秃,于我们无关,所以放我们走路了。”   “豹花秃?嗯,有一定的道理,我就知道这是一起情杀案,凡是秃顶的男人其性欲必强,因为雄性激素分泌过剩的缘故,这样的男人最容易搞破鞋。”冯生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坐在马车前面的耶老摸了摸自己的秃头,赶紧竖起大衣领子来,意图遮住他的脑袋。   “好在我们这里没有谁是豹花秃。”冯生道。   “绝对没有。”耶老小声的重复了一句。   “婆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换乘火车?”寒生担心刘今墨和山人叔叔的病情,禁不住的说道。   王婆婆叹了口气,道:“入关后到开平就不远了,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回来原籍看看了,可能婆婆这次就不走了,你们自己回去鄱阳湖谷吧。”   “为什么?”寒生不解的问道。   “婆婆已经油尽灯枯,算下来只有数日时间了,等到了老家,婆婆还有些未了的心事托付于你。”王婆婆的语气充满了沧桑感。   寒生一怔,忙说道:“婆婆,让我给你把下脉。”   王婆婆苦笑了两声,道:“不必了,婆婆心中明了自己的寿限,况且活得已经太久了,心也早已死去多年了,随缘吧。”   “师父,你别吓我,明月以后不敢了。”明月带着哭腔拉着王婆婆的手说道。   王婆婆没有言语,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说道:“要进山海关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山海关古称榆关,也作渝关,又名临闾关,明洪武十四年(1382年),中山王徐达修永平、界岭长城,在此创建关口,因其北倚燕山,南连渤海,故得名山海关。   山海关整个城池与长城相连,以城为关,高14米,厚7米,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箭楼高高耸立于长城之上,雄视四野,霸气镇关东,登楼远眺,关外无垠的茫茫原野尽收眼底,北望长城,南观沧海,自古即为塞北军事重镇,当年吴三桂即镇守此地。   城楼上那“天下第一关”楷书匾额,长五米余,高一米五,为明代进士,大书法家萧显所书,笔力苍劲浑厚,与城楼浑然一体,相传,那“下”的一点,不是一起写上去的,而是萧显将蘸满墨汁的笔抛向空中点上去的。   此刻,夕阳西下,边关尽染一层血色,风过歇山,悲凉似号角,如闻当年金戈铁马。   箭楼上,站着两个男人,寒风拂襟,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关外重重暮色……   “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痛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负手而立的中年人,双眉紧锁,感慨的吟道。   “若非壮士全师胜,英雄无奈是多情……”身后的青年男子接着说道。   这几句诗来自清初大诗人吴梅村的《圆圆曲》,讲述了吴三桂为名妓陈圆圆冲冠一怒引清兵入关的那段久远的历史。   中年男人身着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国字脸半青面,目光犀利,不怒自威。他点了点头,说道:“嗯,当年吴三桂就是站在这座箭楼之上,挥手引多尔衮铁骑入关,这才导致一个延续了276年的明朝的灭亡,崇祯帝吊死煤山,中国又经历了一次改朝换代。”   “首长……”那年轻人说。   “建国,你叫我什么?”中年人轻嗔道。   “是,岳父。”青年人恭敬道,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草绿色军服,只是并无领章帽徽,皮白俊朗,气宇轩昂,但仍未脱书生之气,此人正是黄建国。   “你想说什么?”中年人温和的说道。   黄建国诚恳的问道:“岳父,您说要引荐一个人见我,现在天色已晚,那个人……”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他不是已经来了。”   城门楼梯石阶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一个打扮妖艳的,五十多岁的女人以极快的速度走近前来,此人正是筱艳芳。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筱艳芳,他其实是个男人,我国著名的京剧花旦,”中年人微微一笑,再道,“筱艳芳,这就是我的女婿黄建国,从今以后,你就归建国直接领导吧。”   “是,首长。”筱艳芳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并向黄建国伸出手去。   黄建国探出手掌,轻轻一触,心道,此人像个人妖。   “筱艳芳,你先谈谈关东之行的情况吧。”中年人表情威严了起来。   “是,情况是这样的,我根据首长指示,连夜赶往关东黄龙府,力图找到那个江西来的小伙子朱寒生……”筱艳芳汇报道。   “朱寒生?”黄建国吃了一惊。   中年人微笑不语。   “对,他叫朱寒生,懂得医术,大概是个乡村赤脚医生吧。与朱寒生一起的那个人是青田刘今墨,武功了得,不过他目前已经成了个植物人,不足为虑,最难对付的就是那个白素贞老太婆了,原来她就是解放前在岭南赫赫有名的‘客家圣母’,武功深不可测,所以我暗中监视着,没有贸然出手。”筱艳芳说道。   黄建国越发惊讶了,怎么明月的师父也来了北方?   “事情出现了转机,客家圣母竟然将自己毕生的功力转给了朱寒生,我夜探辽宁的一家大车店,约了寒生出来,一试之下,果真如此,筱艳芳本想将他秘密抓捕的,但恐已不是敌手,又怕打草惊蛇,所以先赶回来向首长汇报,听候进一步的指示。”筱艳芳说道。   “嗯,”中年人沉思着,然后说道,“那个年轻的女孩儿呢?”   筱艳芳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说道:“那女孩儿的名字叫明月,天生丽质,是老太婆的徒弟,武功很是平平,目前老太婆传功后极度衰弱,她一路上在照顾着白素贞的身体。”   黄建国实在是憋不住了,插嘴道:“岳父,那个朱寒生是婺源南山村的寒生吗?”但他没有傻到在岳父面前提到自己认识明月。   “正是,这个朱寒生倒是蛮有意思的,好像一直是奇遇不断,起先使用了神奇的医术,竟然治好了老头子的‘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还抽空跑到香港去大闹了一番,搅得英帝国主义殖民者鸡犬不宁,这回又和丹巴喇嘛勾结上了,有时间,我倒想会一会这个年轻人呢。”中年人微笑着点头说道。   “岳父,我们为什么要追踪朱寒生?”黄建国问道。   中年人严肃的说道:“建国啊,这件事涉及到最高国家机密,所以我一直没有同你说,现在你也参加到了这件事情里来了,听我慢慢说给你听……”   本世纪1922年的一天,有一个美籍奥地利人类学家约瑟夫.洛克来到了横断山脉的滇西北,在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三江并流的地方,也就是云南省迪庆州的中甸县一呆就是27年。他曾在一个名叫“蓝月亮”的山谷中的一座密宗白教噶玛噶举派的寺庙里隐居,至于他藏身于这所寺庙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若不是后来的1933年,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写了一本名叫《消失的地平线》的书的话,也许这就成为了一个永久的迷。   书中写到蓝月亮山谷中有一个神秘的喇嘛庙,庙里的活佛竟是一位蓝眼睛的西方人,并暗示了其具有神秘莫测的预言能力,那个活佛说,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名叫“香格里拉”,藏语意为:人间的天堂。   1935年,红军长征路过金沙江,有位首长亲历艰辛找到了这座喇嘛庙,亲自拜访了那位活佛,请他预言了红军的命运以及中国的前途,据说活佛预言到了中国革命于1949年取得胜利和其后一个甲子内的运势,历史发展果如其所说。解放后,多次派人去找那个蓝月亮山谷和喇嘛庙,却如同《消失的地平线》书中后记中暗示的那样,“不能说没有可能,但从地理特点来看似乎又不太可能”。总之,蓝月亮山谷和那座喇嘛庙一同消失了,没有人能够找得到。   空军方面曾派出直升机,寻找了一年,结果还是无功而返。   数年前,京城雍和宫出现了一个名叫丹巴的老喇嘛,据调查,此人来自滇西北的横断山区,是白教噶玛噶举派的喇嘛。其后来与白云寺的金道长以及北大柳教授及筱艳芳相熟,一年前,筱艳芳终于探得,原来丹巴喇嘛正是来自蓝月亮谷,当年的活佛已经死了,丹巴则是活佛指定传承之人,尤为重要的是,丹巴曾有一次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他或许有一天会向金道长托付一件有关中国命运的预言的后事。   那么当年活佛对红军首长究竟预言了多少?一个甲子六十年内究竟会发生什么?丹巴喇嘛托付的后事又是什么样的预言?   这是最高级别的国家机密。   丹巴喇嘛死了,可后事并没有托付给金道长,这一点筱艳芳在场,完全可以证实。   黄建国大气都没敢出,勉强抑制住强烈的心跳,一字不漏的听完了岳父的叙述。   “丹巴喇嘛将后事托付给了寒生么?”黄建国问道。   “这是唯一的解释。”中年人满意的望着自己这个未来的,一表人才的聪明女婿。   “岳父,我们应该怎样做?”黄建国谨慎的问道。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中年人负手转身面对着关外暮色之中的茫茫雪原,平静的说道。   黄建国知道这个未来的岳父想要考教他的能力,于是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以一种戏文里诸葛孔明隆中三分论天下的气势,朗声说道:“岳父能将如此重要的机密告知小婿,足见对建国的信任,岳父放心,建国绝不给您丢脸。”   中年人点点头。   “建国想,我们此事唯一的目的就是要知道丹巴喇嘛究竟对寒生说了什么,丹巴已死,寒生就是唯一的线索。寒生以前是手无缚鸡之力,且又未读过多少书的农村傻小子,作为同乡,我了解此人智力较为憨厚愚钝,即使‘客家圣母’王婆婆传给了他武功,也不足为虑。”黄建国分析道。   “小黄万万不可大意,我亲眼见到他能缓缓飞升至树梢。”筱艳芳在一旁善意的提醒道。   黄建国微微一笑,说道:“冷兵器世代早已过去,一支手枪足以应付一打武林高手,关键在于机谋。我想从内外两方面入手,一则在寒生身边安排一个耳目,知已知彼,随时掌握寒生的一举一动,就像岳父在丹巴喇嘛身边有筱艳芳一样。另外,等待一个恰当的时间、地点和环境,我将亲手将寒生缉拿,然后以科学的催眠方法掏出我们想要的所有东西……”他边说着眼角瞟向了岳父,观察了下反应,然后用冷酷的音调说道,“之后,杀掉他。”   “可是我们怎样物色卧底到他的身边呢?”筱艳芳为难的问道。   黄建国冷笑了一声,说道:“这我自有办法。”   中年人缓缓转过身来,双眼流露出赞许的目光,说道:“好,建国,我没有看错人,用间,知己知彼;催眠,取科学之力;诛杀,以绝后患。你做事能够化繁为简,机谋过人,且善后处理果断,不会感情用事,我们国家就缺少你这样的栋梁之才啊。”   黄建国红着脸、低着头谦逊的说道:“岳父过奖了。”   “你的卧底是什么人?”中年人突然问道。   “我现在谁都不告诉。”黄建国平静的目光,口气坚决的说道。   中年人锐利的目光直视黄建国,最后,点了点头。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夜幕降临了,小翠花赶着马车终于来到了山海关。   山海关是一座小城,街道两旁座落着一些明清小式民居,卷棚飞檐,斗拱翘壁,典雅而古朴,漆门酒幌,飘出阵阵饭香,使人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代。   大车在一家旅馆门前停了下来,寒生前往服务台办理住宿手续。   “介绍信。”服务员冷冰冰的说道。   寒生傻眼了,费尽口舌解释了半天仍是不通。   “公安部的。”冯生走上前来掏出工作证甩了过去。   “哦,同志,对不起,请填一下登记表吧。”服务员检查了证件后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   旅馆是一个大四合院,里面青砖回廊,甚是幽静。   寒生抱着刘今墨走进了院子,服务员拎着一串钥匙走在前面,诧异的回头多看了两眼。冯生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那服务员紧忙打开了房门,干旅馆业的见多识广,遇事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西厢三人房里住王婆婆、明月和小翠花,东厢是个五人间,男的都住在了一起,寒生、刘今墨、耶老和冯生。   “进关了,终于回到家啦。”冯生长舒了一口气,自报奋勇的要领着大家去吃饭。   “这两天大家都累了,我们去吃点好的。”寒生说道。   大家都说好,惟有小翠花摇了摇头表示不去,她要守在刘今墨的身边。   “那就给你带回来吧。”寒生叹了口气,说道。   余下几人一同来到了街上,走进了本地最大的那家国营饭店,里面吃饭的人倒是不少,热气腾腾,酒香四溢。   菜上的也挺快,全是本地特色,有酱驴肉、孟和尚粉肠、长城饽椤饼、秦皇岛烤大虾、四条包子、煎饼合子和麻酱烧饼等。   望着八仙桌上香气扑鼻的菜肴,惟有耶老闷闷不乐,他是一具皮尸,内脏干瘪,早已失去了消化功能,于是坐在一旁生闷气,老翠花在他体内反复劝说都没有用。   正在吃饭之间,一个服务员笑盈盈的走上前来,对着大伙说道:“那边包厢有桌外宾,想请这位女同志喝杯酒,不知肯赏脸么?”   “外宾?”寒生疑问道。   “是京城里来的日本客人。”服务员介绍说道。   王婆婆挥了挥手,厌恶道:“不去。”   那服务员怏怏的走开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黑色西服套装的青年男子端着一只酒杯走近前来,红光满面并且笑容可掬,以流利的中国话直接对明月说道:“这位漂亮的小姐,请容许本人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日本人,记者村上武夫,我们日本国的著名导演龟田先生正与贵国联合拍摄一部古装片,刚才看见了你,觉得你的身上具有一种罕见的古典美,十分的适合剧中的女主角,不知小姐是否有意一试?”   明月脸一红,连忙摆手,说道:“不,不要。”   “不要?”村上武夫惊讶的说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无数中国女孩子梦寐以求而不得,只要是龟田先生看中的人,没有不红的发紫,请小姐三思。”   此刻,王婆婆突然说道:“剧本是什么内容?”   “是一部德川幕府时代的第一剑客宫本武藏与中国明朝民女秦三娘之间爱恨情仇的武侠故事片。”村上武夫解释道。   王婆婆沉默不语,唉,明月这个丫头年纪轻轻的,总不能一辈子老死于鄱阳湖谷之中吧,更不能与那个黄建国藕断丝连而贻害终生,自己不久于人世,明月是时候跳出江湖外,开辟一种新的生活了。回想年轻时在香港,熟知影视圈容易一炮而红,以明月的身材相貌与武功,定会成为一代明星偶像的。况且影视圈里不泛英俊潇洒的男人,时间一长,明月便会慢慢淡忘了那个姓黄的小子,这样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你回去问那个龟田导演,能否让明月做女主角?”王婆婆干脆的说道。   “哦,原来小姐的名字是明月,这名字真是太美了,正如其人一样啊,好,我立刻就去问龟田先生,请静候佳音。”村上说完鞠了一躬,匆匆离去了。   “师父……”明月疑惑不解的望着王婆婆。   寒生也是莫名其妙,婆婆今日怎么了,竟肯随便答应一个陌生人的邀请。   “日本人可能是贪图明月的美色,俱公安部门调查的证据显示,日本是个岛国,海产品十分丰富,所以日本人体内的雄性激素特别旺盛,来到中国每晚都要找花姑娘,令人惊叹不已。再看看我国广大的人民群众,个个都是‘苞米面肚子’,性能力远远不如小鬼子,唉,炎黄子孙的耻辱啊。”冯生叹息道,面露痛苦之色。   “岂有此理!”耶老愤怒的说道。   “那我们中国的女人为什么要迎合日本人呢?如果都不干的话,小鬼子不也是两手空空干着急么?”寒生问冯生道。   “可是妓女还是有的啊。”冯生摇摇头道。   “妓女全都不脱裤子……”耶老咬牙切齿的说着。   “干嘛?”冯生不解道。   “抗日。”耶老回答道。   寒生望着耶老忍俊不已,身旁冯生已经哈哈笑将起来。   明月的脸更红了,王婆婆咳嗽了一下,缓缓说道:“婆婆自有主意。”   这时,村上武夫兴冲冲的快步走过来,高兴地说道:“没问题了,龟田先生同意明月小姐扮演本片的女主角秦三娘,现在想单独与明月小姐说几句话,可以么?”   明月望着师父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愿意。   “明月,你去吧,师父在这儿等着你。”王婆婆断然道,没有半点商量的口气。   明月不敢违背师父的意愿,只得犹犹豫豫的站起身来,眼睛委屈的望着师父,跟着村上武夫向饭店里面的包间而去。   这是一个专门用于接待贵宾的套间,外间的餐桌上围坐着几个衣着光鲜的男人,惊叹的目光紧紧地盯在了明月的身上。   明月望了一眼,不知道那一个是那个什么龟田,这名字真难听。   村上指了指里间屋,说道:“明月小姐,龟田先生正在里面等你。”   明月轻轻的推开了房门,里面负手而立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正背对她凝神望着窗户外,听到门声,缓缓转过身来……   “建国!”明月惊呼了起来。   大家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吃菜,默默地等候着明月。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但是明月还没有回来。   “明月不会出事吧?”冯生皱了皱眉头说道。   “不会。”王婆婆淡淡的说道。   “那些日本人可都是色迷迷的,都这么久了,还是去看看吧?”冯生依旧是不放心,作为一名公安战士,职业的属性决定了他在外国人面前,要保护好本国的女人。   “是啊,还是去瞧一眼吧。”寒生也如是说。   冯生站起身来,正了正衣襟,然后昂首向日本人的包间里走去。   “站住,你不能进去。”坐在外间喝酒的村上武夫站起身来说道。   “我要找明月,大家都在等着他吃饭呢。”冯生客客气气的说道。   “明月小姐正在同龟田先生谈话,不方便打扰。”村上武夫横着身子挡住了冯生的去路。   “那请你让明月出来打个招呼,这样我们就不等她,先行吃饭了。”冯生压住心中的火气说道,周总理经常告诫说“外事无小事”,所以他也不想惹出涉外上的麻烦。   “对不起,请您先回去,我自会去向龟田先生请示的。”村上武夫礼貌的拒绝道。   冯生望着村上武夫,心道,此人是一名记者,而龟田是电影导演,两人并无隶属关系,何来‘请示’?看来其中必是有诈,一定要进去看看。   “让开,我一定要进去!”冯生伸手用力推开村上武夫。   不料那村上武夫的两只脚像是钉在了地上,身子竟然纹丝不动……   冯生乃是滦县人士,自幼曾习天津八极门的六合大枪,别看其瘦骨嶙峋,膂力却是不小,但竟推这个日本人不动,心中暗自吃惊。   村上武夫鄙夷的眼光乜着他,冯生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耻辱感,顿时大怒,手腕中平,二指并拢为枪状,一招‘一线穿珠’径直戳向日本人的前胸。   “咚”的声响,那家伙的胸脯竟如同铁板一块,冯生的手指顿时像是折断般的剧烈疼痛,而村上武夫上身仍旧是未动,冯生明白,自己的武功与之相差的太多了。   冯生揉着手指,然后自口袋内掏出公安部的工作证晃了晃,大声呵斥道:“我是中国公安部人员,现在要进去这间屋子,请你让开!”   村上武夫愣了愣,但是依旧没有闪开,桌子旁的几个人都慢慢的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门开了,明月低着头,脸色绯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房门随即又关上了。就在那一瞬间,冯生眼角瞥见了房间里,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一晃…… 第二百三十九章   山海关南面滨海处的一座山坳,高墙深院内座落着几栋别墅,面向渤海,潮起潮落,幽静之极,这里是国家某机关的一处疗养所。   夜深了,最靠海的那栋白色的别墅里还亮着灯,门外站着两个身着便服的警卫。   客厅里,黄建国面壁负手而立,站在一幅唐山地区行政地图面前沉思着。   “他们是要到开平去,据说是要回到‘客家圣母’王婆婆的原籍看一看,阳公,你对你师父的老家了解多少?”黄建国扭过头来,对端在沙发上的阳公问道。   阳公明显的消瘦了许多,面色苍白,似乎显得疲惫不堪。   “建国,真是没想到我师父竟然会追来关东,她是想来要我的命的。”阳公手捂着胸口,喘息着说道,他的肋条骨断了数根,那是在黄龙府辽塔地宫中,刘今墨最后奋力的一撞所造成的。   阳公自从地宫水潭里落荒而逃,便一路奔京城而来,见到了首长,首长对其近段时间的工作甚是不满意,遂派他到黄建国手下当差。   “你还是这么惧怕王婆婆么?”黄建国鄙夷道。   “这……她的功力实在是太强了,而且心狠手辣。”阳公心有余悸的说道。   “哼,她已经失去了全部功力,活不了几日了。”黄建国嘿嘿冷笑了起来。   “你说什么?”阳公惊愕道。   黄建国会意的一笑,然后缓缓说道:“总之,你不必再怕他了。”   阳公想再问清楚,这时,门外一个妖艳的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他就是村上武夫。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阳公,关东黑巫门的舵把子,这是筱艳芳和村上武夫,今后一段时间里,你们要共同在一起工作。”黄建国介绍道。   “日本人?”阳公疑惑道。   “不错,村上武夫是日本宫本武藏二刀流当世第一高手,中文说的也不错。”黄建国解释道。   村上武夫矜持的对阳公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筱艳芳则对阳公妩媚的一笑,说道:“阳大哥,小妹这厢有礼了。”   阳公紧忙回了个笑脸,心道,这女人身上的阴气真他妈的‘隔路’(关东土话,意为异样),采阴补阳倒是不错。   黄建国介绍完了,接着说道:“朱寒生一行共有七人,王婆婆师徒两人,青田刘今墨已成废人,一个小侏儒翠花,一个辽塔里的干瘪木乃伊,名字叫耶老,另外还有个叫冯生的人同行,此人是京城公安部的一名干部,专为黄龙府的一桩儿童谋杀案而前去调查的,返京途中与他们搭伙同行。目前,这些人住宿在了山海关城内的利民旅馆,明早启程前往开平。”   黄建国看了看众人,接着继续说道:“我们的目标是朱寒生,你们的任务是一路严密的监视,不要暴露,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秘捕朱寒生,明白了么?”   “怎么样才算是合适的机会?”筱艳芳问道。   “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的。”黄建国阴笑着说道。   落日余晖,斜斜的投撒在了白云观后花园云集山房之上,铁皮烟囱里升起白色的烟霭,屋内炉火正旺。   金道长盘腿坐在蒲团上,低头不语,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许多。   地上站着独臂人柳教授,面色阴沉。   “筱艳芳突然失踪了,自从上次在雍和宫,他突然间出手割杀了那个泰国人坤威差,我当时就不解,以筱艳芳的武功制服那人易如反掌,何必要不留活口呢?这两天,哪儿都找不见他,也无人知道他的行踪,我看是出事了。”柳教授皱着眉头说道。   金道长依旧沉默不语。   “道长,你倒是说句话嘛,筱艳芳他能去哪儿呢?”柳教授不耐烦的说道。   金道长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沉沉的说道:“他一定是出关了。”   “出关?你是说……”柳教授倒吸了一口冷气。   “对,他是追踪江西来的那个小伙子朱寒生去了。”金道长说道。   “道长,你怀疑他是内奸?”柳教授惊讶道。   金道长缓缓的点点头,道:“丹巴喇嘛为坤威差所害,筱艳芳这么急着杀人灭口,掐断了我们追寻降头师幕后黑手的唯一线索,这是其一。白素贞推断出了朱寒生可能就是丹巴临终前的受托之人,筱艳芳也听到了,随即便失去了踪影,这是其二。所以贫道估计他是一路追去了黄龙府,这样,朱寒生与青田刘今墨就十分危险了。”   “你认为筱艳芳能够对付得了那个青田刘今墨么?”柳教授疑惑道。   金道长苦笑道:“这个贫道不知道,但却猜得出与筱艳芳相勾结的那个幕后黑手定会考虑到这一点,可能另有高手接应。”   “唉,丹巴也真是的,有什么放不下的秘密不能同我们说,反而交给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呢?”柳教授埋怨道。   “这正是丹巴的聪明之处,你想,连筱艳芳都变成了觊觎丹巴秘密的人,他还能相信谁呢?当然,也许他还并未怀疑筱艳芳,但朱寒生的出现,促使丹巴临时改变了主意,后来若是没有白素贞的出现,也许丹巴老喇嘛的秘密就得到了最好和永久的保护。”金道长分析道。   柳教授点点头,赞成金道长的推断,想了想,他又问道:“道长,事已至此,我们怎么办?”   金道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丹巴以死相护的秘密必定是极为重要的,我想是与何人入主中原的预言有关,此事关天下苍生的安危,端的是性命攸关,不然丹巴也不会如此的慎之又重。教授,看来,我俩也必须关外走上一趟了。”   “何时?”柳教授问。   “现在。”金道长说道。   京城火车站。   夜幕降临了,华灯初上,柳教授搀扶着金道长来到了站前广场。广场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操着南腔北调,行色匆匆。   “有一个穿着硬牛皮底鞋的人,身体较重,自白云观出来后,一直在跟着我们。”金道长压低声音说道。   柳教授闻言吃了一惊,轻声道:“道长,你如何得知?”   “此人一只鞋子的后跟有铁掌,另一只脱落了,所以声音不同。”金道长回答道。   “等着,我去瞧瞧究竟是什么人?”柳教授放开金道长,准备回身寻找那个跟踪者。   “不必了,我们去条僻静的胡同里,让他自己送上门来吧。”金道长说道。   柳教授搀扶着金道长拐进了一条阴暗的小胡同,这样的巷子在京城里很多,有的甚至连路灯都没有。   后面的脚步声仿佛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尾随着跟进了小巷子。   这是一个魁梧的年轻人,身着蓝色上衣,劳动布工作裤,脚上穿着一双黄色的军用翻毛牛皮鞋,在胡同里的石头地上,间歇的发出“叮叮”的碰撞声。   前面的那个瞎子和独臂残疾人不紧不慢的走着,转过墙角,不见了踪影,这是一条弯巷。   这人一面注意倾听着前面的脚步声,一面谨慎的拐过墙角,咦,目标怎么变成了一个?惟见独臂人兀自在前行着……   不好,上当了,年轻人刚刚反应过来,可是已经迟了,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顿时腰部以下的半边身子完全酥麻了。   “你是谁?”耳边传来了低沉的问话声。   青年人扭头一望,咫尺处的那双灰白色的眼球正在直勾勾的盯着他,此刻,独臂人也已转身回来了。   “我是过路人,你干嘛抓着我?”青年人冷静的回答道。   “嘿嘿,”金道长手上加了把力,说道,“不说算了,就让你也当回残疾人吧。”   那人肩胛骨顿时痛彻心扉,眼瞅着就要被捏碎了,冷汗自额头上冒出。   “我是被雇来监视你们的。”他疼得直哆嗦,战战兢兢的说道。   “雇主是谁?”金道长追问道。   “是,是,名字是叫筱艳芳……”那人吞吞吐吐的说道。   “他要你怎么做?”金道长继续问道。   “监视并跟踪你们,看你们是不是会北上出关,”那人一面倒抽着凉气,一面招供道,“若是发现你们出关,便一直跟着,并迅速用电话与他取得联系。”   “筱艳芳不在京城,如何打电话?分明是狡辩。”金道长嘿嘿冷笑道。   “他给了我一个山海关的电话号码。”那人叫了起来。   “号码是多少?”金道长说道。   那人报出了号码,柳教授心中记下,目光望向了金道长。   金道长眼皮往下一垂,刹那间,柳教授便是一掌拍在了那人脑瓜顶百会穴上,于是便一声未吭的倚着墙壁慢慢倒下了。   “我们走吧。”金道长说罢,在柳教授的搀扶下,蹒跚着沿着胡同折返,向着灯光明亮的火车站走去。 第二百四十章   列车半夜时分徐徐驶进了山海关火车站。   金道长与柳教授住进了政府招待所,接待人员很同情这两位残疾人,安排了一楼带电话和卫生间的房子。   柳教授拨通了外线,直接询问114查号台,秦皇岛市电信局的夜班工作人员查找了片刻,告诉他这个号码是国家某机关的海滨疗养所电话,登记的地址是在山海关滨海的一个地方。   柳教授锁好房门,打开了窗户,与金道长越窗而出,连夜朝海边而去。   黎明时分,他俩终于在海边上找到了那间疗养所,清冷的月光投撒在山坳旁的松林里,林中散射着的光影斑驳陆离,两人藏身于树后,悄悄地观察着那栋疗养所的情况。   靠海边有一栋白色的别墅,门口的两侧有模糊的人影来回晃动着,应该是警卫,不过在冬季里,很少有京城里的达官贵人跑到这寒冷潮湿的海边来疗养的,柳教授把情况说给金道长听。   “嗯,筱艳芳既然留下了这里的电话,很可能此处就是暗害丹巴幕后之人的一处联络点,我们先不要贸然行事,继续观察到天亮,如果筱艳芳仍在这里,早上一定会出来活动的。”金道长说道,并裹紧了厚厚的棉大衣。   天际处的海水慢慢的泛出金黄色,须臾,一轮红日跃升出了水面,朝霞将东方的天空染红,新的一天开始了。   “嘘……”金道长做了个手势,然后竖起了耳朵,运功倾听,任何细微的声音都逃不过他敏锐之极的听力。   柳教授也凭息注意着别墅大门口的动静。   远远的望见,第一个走出来的就是筱艳芳,他伸展了几下,然后弯腰劈腿并连续做了几个转体倒空翻,随后又练了些京剧里面的亮相动作。   又出来了一人,咳了两声走下台阶,一面走向筱艳芳,一面“噗”的声响,口中啐出一块粘痰,落在了筱艳芳的脚边。   金道长微微一笑,原来阳公也在这里。   “你这人,真恶心!”筱艳芳娇滴滴的对阳公说道,并掏出一块带有留兰香气的手帕,轻轻扇去鼻子前的空气。   阳公笑了,说道:“筱艳芳,痰生于肺,成于气管,壮大于喉,射于口,此乃人体之精华,与其它几种津液各有异曲同工之妙也。”   筱艳芳皱了皱眉头,说道:“其它哪几种?”   阳公得意洋洋的解释道:“泪,情感之液;汗,凉身之津;屎,五谷之毒;尿,体涝之水;精,生命之阳;月经,死亡之阴。”   “恶心之极,亏你想得出来。”筱艳芳厌恶的咯咯笑道。   阳公嘻嘻然满不在乎,咂咂嘴接着说道:“筱艳芳,我见你浑身充斥着一股老阴之气,醇厚浓郁,甘醴悠长,实在是人间难得的尤物呢。”   筱艳芳脸色泛红,杏眼微醺,娇躯一颤,竟嘤嘤的淫笑起来,其音热辣而肉麻……   松树后,柳教授实在忍受不了,“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什么人,竟敢偷窥本女子练功,快点给我滚出来!”筱艳芳双手叉着腰愠怒的叫道。   阳公嘻嘻道:“一定是附近的村民早起在树林中解手,贪恋于你的美色,于是发出赞叹之声来。”   “讨厌。”筱艳芳瞪了他一眼,纵身跃起扑向了松树林。   阳公见此也跟随了上来。   松树林内雾气沼沼,早已不见了人影,惟有在一株粗大的松树后,有一堆冒着热气的呕吐物。   “咦,不是五谷之毒,乃是胃中宿食。”阳公哈哈大笑道。   “筱艳芳,阳公,头儿在叫你们,目标已经出发了。”别墅门口传来村上武夫浑厚的声音。   筱艳芳恨恨的跺了下脚,扭头回别墅去了。   阳公盯着那滩秽物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自语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清晨,寒生等人已经赶早出发了,今天日落前一定要赶到王婆婆的原籍开平。   昨晚回到旅馆,明月告诉师父,她已经拒绝了龟田先生的邀请,愿意永久陪伴呆在师父的身边。   王婆婆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翻身睡去了。   小翠花紧挥大鞭,将马车赶得飞快,车后扬起一团团的雪雾。   开平地处冀东平原,北依燕山,南临渤海,自古以来便是商贾重镇,素有“填不满的开平城”之称,誉为京东四大名镇之首。春秋战国时为燕地,汉代属幽州,历来“燕赵之地多壮士”,民风强悍。   王婆婆祖先是开平城望族,明崇祯十七年,多尔衮率清兵铁骑入关,为躲避战乱,举家匆匆南迁岭南,成为粤东客家人。数十年前,王婆婆出关曾途经开平,祭拜当年未及迁走的祖先坟茔,如今一晃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叶落归根,在想一睹也是人之常情。   寒生坐在马车上,感慨的望着王婆婆那满面风烛残年之态,与数日传功前截然不同。那夜,寒生坚持不愿受功,王婆婆无奈,招来明月,郑重的吩咐两人,自己年老时日无多,决定将自己的毕生祝由神功,借助于寒生的《青囊经》阴阳颠倒之术,全部传给明月,并要明月发誓功成后,力保寒生的安全。   明月发誓后,寒生开始以阴阳颠倒之术为她师徒二人传输祝由神功,当然需要二人赤裸着身体,如沈才华与皱皮女婴般。   寒生虽然是个医生,但毕竟也是青春期的青年,面对一老一少的裸体,当时已是腼腆至极,脸似火烫,心如撞鹿,脑中一片空白,几乎忘光了经上的记载……   任督两脉原属于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脉合称十四正经脉,任脉主血,为阴脉之海;督脉主气,为阳脉之海。任督两脉分别对十二正经脉中的手足六阴经与六阳经脉对应,当十二正经脉气血充盈,就会流溢于任督两脉;相反的,若任督两脉气机旺盛,同样也会循环作用于十二正经脉,因此《青囊经》中曰:“任督通则百脉皆通”。   “婆婆,阴阳颠倒之法却是需要您和明月脱去所有衣衫方可……”寒生支支吾吾,尴尬的说道。   “江湖儿女,心无杂念,明月,除去衣衫。”王婆婆命道,随即将自己里外脱得精光。   婆婆年虽已过百岁,但却丰腴如少妇,双乳稍稍下垂,腹部微微隆起,但不是赘肉,而是丹田充盈之气,惟有满身皮肤之上刻满了细细的皱纹,若隐若现,显示出了岁月的侵蚀。   “师父。”明月面色羞怯,脸儿涨的通红,一直到颈下面,手儿发颤,欲解还休。   寒生转过身去,口中念叨着:“婆婆与明月任脉诸穴相接,祝由术的移形换位流注从肺经开始,依次循环到肝经,再由肝经入胸,上行经前额到头顶,再沿督脉下行至尾闾,经阴器而通任脉上行,然后再回流注入肺经。运行三关,即尾闾、夹脊、玉枕,行大周天。”   “嗯,寒生开始吧。”婆婆吩咐道。   寒生转过身来,眼前的情形令他大吃一惊,胸中一窒,几乎喘不过起来。   明月肌肤如玉琢凝脂,乳峰高耸,鲜艳欲滴……其腰似柳,娇羞无力……   “寒生。”王婆婆眉头一皱,嗔道。   “好,现在任脉相接。”寒生脸一红,紧忙说道。   师徒二人在寒生的指导下,盘腿于炕上,正面肌肤相拥在了一起,双手互抱,双脚互缠,如同一对冬季冰层下,拥抱着冬眠的蟾蜍一般。   “现在真气逆行三关。”寒生吩咐道。   所谓逆行,是指督脉由会阴起经背脊三关而达头顶百会,再由身前任脉而下丹田,此称为小周天,与现今中医所提的经脉循行途径相反。这是汲取了道家行气方法,将先天之精与后天之气结合,并凝练精化,又为“初关”;尔后再进入大周天练气化神阶段,谓之“中关”;最后再进入大定阶段,达“上关”之练神还虚,而入道体。   与此同时,王婆婆以祝由神功进行移形换位,气达“上关”时,方可大功告成。   “须五个时辰方可五行通达,功行圆满。”寒生告诉她们道。   周天的运行以任督两脉为主,初关为九月关、中关为十月关、上关为九年关,可见修练之不易。经书说“顺成人,逆成仙”,即督脉上行而任脉则下行,行功者斡旋人体原气,任脉盈其血,督脉盈其气,河车倒转,所谓性命双修,即此是也。 《青囊经》不愧是旷世奇书,其阴阳颠倒之法结合祝由神功的移形换位之术,竟可以在五个时辰内直达上关,完成神功转移,的确是匪夷所思。   寒生大气不敢出,静静的守候着,长夜过去,直至次日午时,王婆婆才吁出了一口长长的气息,随即头上斑白的头发瞬间褪为雪白,身上那些细小的皱纹蓦然加深变长,丰腴的皮肤骤然失去了光泽,如同耶老一样,枯黄而干瘪了。   明月也松开了手,白皙的肌肤上显出红晕,赫然间变得越发光彩照人。   “谢谢师父。”明月轻轻道,转身面对着寒生,眉目荡漾,娇羞无比,一览无余。   寒生的心砰砰直跳,赶紧背过身去。   王婆婆旷世无双的祝由神功已经转给了明月,从此,明月将成为江湖上的第一高手。 第二百四十一章   日暮时分,马车终于来到了开平。人困马乏,找了家旅店,大家早早的吃了饭,洗漱后安歇了下来。   回房前,王婆婆对寒生使了个眼色,轻轻说道:“子时,你独自出来一下,我有话说。”   婆婆找我什么事呢?寒生心中纳闷,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夜深时分呢。   寒生躺在床上,身旁的冯生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只有耶老默默地在打着盹,不时的偷偷睁开眼睛瞄了他几眼。   寒生闭上了眼睛,反正时间尚早,自己先悄悄地按照老翠花教给的方法,开始修习癔症神功第一关——老牛憋气。   据老翠花讲,这第一关并不难,关东好多乡下妇女发起狂来,都能闭气憋上一阵子,当然,这些女人性格上必须都是属于神经质一类的,而且体质也都较弱,气血两亏。   癔症神功与武林中其他秘术截然不同,无需吐纳导气或是演习拳掌套路,只需用意念来控制身体,纳天地人三魂聚散有致,最终达到忘我、无肉身之境地。当然入静要快,像深山古刹里的那些老和尚们盘腿打坐,双目微睁,目观鼻准,心中佛号无数,那样慢腾腾的入定是绝对不行的,真正与敌动起手来,这边还没入静,神功发不出来,岂不坏菜?   癔症神功最关键的一点,就是瞬间入静,刹那之间又可以出定,出魂入魂,弹指之间也。   寒生识得青囊医术,触类旁通,道理一想就已明了,但是实践的入门上,只能靠误打误撞了,他知道,一但掌握了窍门,余下那几关,自己绝对会很快闯过去的。   他努力的摒弃杂乱的思绪,力图精神放松,什么也不想,惟有意念控制自己的呼吸系统,逐渐呼吸放缓,吸少呼轻,慢慢的龟息……但是始终憋气不住,那些乡下妇女们甚至可闭气十数分钟,而自己憋了一分钟不到,便已胀得面红耳赤,血灌瞳仁了。   耶老在旁边斜眼乜到禁不住的抓耳挠腮起来,他一听寒生的呼吸便知其在修行入定之功,而自己却是身怀千年入定的功底,三魂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经验老道之极。   最后,耶老实在是技痒,再也憋不住了,“呼”的一声,扑到了寒生的身上……   寒生感到有物上身,大吃了一惊,紧忙睁眼一瞧,耶老伸出手指“嘘”了一声,摇头晃脑的压低声音说道:“你练得方法大谬,这样是无法龟息闭气的,咦,有点奇怪呢?”   “奇怪什么?”寒生诧异的问道。   耶老小心翼翼的说道:“上次在古塔里时,你的身上冒出一大堆白色毫光,如今怎么没有了?”   “哦,”寒生道,“以为上次你在袭击我,所以毫光在自卫。”他想,尸衣的事还是别讲的好。   “原来如此。”耶老遂放下心来。   寒生望着他,小声的说道:“你懂得闭气龟息之法?”   耶老摇晃的脑袋,脸都兴奋的微微发红了,闻言忙不迭的点头道:“嗯,闭气嘛,道家采用的是胎息法,‘虚其心,实其腹,专气致柔,能归婴儿’,就是模仿乌龟闭息,习闭气而吞之,名曰胎息,习嗽舌下泉而咽之,名曰胎食,谓之食气辟谷,以守一、吐纳、导引、行气、存神、坐忘、心斋、还精、辟谷、踵息、胎息、内丹之法来修习,唉,总之太繁琐啦。佛教禅修时须结跏趺坐,称‘双盘’,就是把左脚置于右腿上,将右脚置于左腿上,两足心向上,你想象看,要是十天不洗脚丫子,臭气熏天,根本入不了定的,绝对不中。老衲虽说是大金刚乘密宗出身,也知道无上瑜伽可以龟息数十天之久,但那些密咒就够你背的了,世上的这些方法都不好用。”   “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法?”寒生疑惑的问道。   耶老不住的点头,得意的说道:“那是自然,老衲有自创的憋气大法。”   “说来听听。”寒生望着耶老道,看样子不似在开玩笑。   “你听好了,人有天地人三魂,天魂也叫幽魂,地魂则称守尸魂,天魂和地魂既能依附肉身,也能脱离肉身而在外面游荡,所以它们也称为身外化身。人魂,乃是真魂,命之所在。你的天地二魂乳臭未干,尚未启智,什么都不懂,让我的老守尸魂来教教你的小守尸魂,如何根据你的意念来龟息闭气假死。”耶老得意洋洋的说道。   “假死?守尸魂是管憋气的么?”寒生不解道。   “当然,要不怎么叫守尸魂呢?”耶老不满意的说道。   寒生感到很好笑,于是说道:“好吧,怎么做?”   耶老一本正经道:“将我的耳朵紧贴着你的耳朵就可以了。”   “这就可以?”寒生感到有些荒唐。   “当然,耳朵是天地幽魂、守尸魂进出你身体的通道嘛。”耶老理所当然的说道。   “好,那就贴过来试试吧。”寒生苦笑道。   窗棂外透进淡淡的月光,屋内静悄悄的,通铺炕上,冯生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枯槁的耶老轻轻的将干瘪的耳朵紧紧地贴在了寒生多肉的耳廓上……   顿时,寒生感觉到有一股沉闷的压力传导过来,耳鼓隐隐作痛。   “不要紧的,守尸魂也是有份量的,重约五钱。”耶老解释道。   寒生眼前渐渐的浮现出了一幅视觉画面……一个臃肿富态老成的红衣喇嘛负手而立,背景是三条大江平行蜿蜒流过,远处的晶莹的雪山巍峨奇耸,那喇嘛缓缓的转过身来,瞪着圆圆的小眼睛对着寒生微微一笑,咦,这不是耶老么?只不过肥胖多膘,显得肉滚滚的,跟如今干瘪的耶老相差太大了。   寒生怯生生的走上前去,开口想问耶老怎么变成了如此模样?但却发不出声来。   “那不是你,而是你的守尸魂,是个哑巴。”仿佛自遥远的地方传来了耶老的隆隆说话声。   喇嘛耶老展开双臂示意,寒生不由自主的迈开脚步,走进并扑入喇嘛的怀里,感到无比的温馨……   “这样就对了……”耶老的声音虚无而飘渺。   清冷的月光依旧淡淡的洒在了屋子里,寒生躺在了炕上,心跳渐渐减慢,呼吸几近不闻,最后完全感觉不到了呼吸,体温也逐渐下降,进入了龟息状态。   耶老满意的笑了,嗯,这小子的守尸魂学的蛮快的嘛,现在要让他学会即刻清醒,他想。   寒生面前的视觉画面骤然消失了,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耶老得意洋洋的笑容映入了眼帘。   “那老喇嘛是你么?”寒生问道。   “当然,我的守尸魂还保持着我当年的风姿。”耶老答道。   “我刚才龟息了么?”寒生疑惑的问道。   “像死人一个样。”耶老满意的说道。   寒生晃了晃脑袋,心道,这就是“癔症神功”第一关么?   此刻,耶老躺在寒生身边,嘴巴凑近寒生耳朵悄声道:“现在你可以完全以意志控制守尸魂了,这才是最上乘的憋气大法呢。”   “那你会不会‘歇斯底里’?”寒生突然问道。   “歇斯底里?那是什么东西?”耶老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嗯,这是个外来语,实际上就是暂时性的精神错乱,中医临床表现就是‘脏躁’、‘奔豚’和‘薄厥’,也称‘癔症’。”寒生解释道。   耶老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唉,怎么才能歇斯底里呢?寒生愁眉苦脸的想着。 第二百四十二章   子时到了,寒生悄悄地下地,溜出了小旅店。雪地上,王婆婆孑身一人立于清冷的月光下,正在等着他。   “随我来。”王婆婆轻声说道,然后二话不说,默默地向开平城外走去。   寒生紧跟在后面,心想,婆婆今天有点怪。   开平城外是连绵的燕山山脉,王婆婆在前边直奔西面一座文笔形的山峰而去,大概是其功力已经转给了明月的缘故,行起路来已是老态龙钟。   寒生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毕竟年纪轻体力好,丝毫不困难的紧紧跟随在了婆婆的身后。   文笔峰下,王婆婆止住了脚步,白发散乱,气喘吁吁。   “寒生,知道婆婆为什么带你来这儿么?”王婆婆说道。   “不知。”寒生老老实实的回答。   “寒生,婆婆有重要的事情同你说,旅店里耳目太杂,所以带你来此。”王婆婆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是。”寒生的脸色随之郑重。   “婆婆一生收了四个徒弟,阴婆、阳公、荆太极和明月,前面三个都是背叛师门的逆徒,可见婆婆眼力之差,好在阴婆与荆太极都已经死在了鬼婴沈才华之手,目前只有阳公漏网,这些事情,想想就恨恨不已。”王婆婆愠道。   寒生安慰婆婆道:“婆婆,您最后还是收了一个可心的徒弟明月啊。”   王婆婆抬眼望了望斜挂于天上的那一弯残月,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世事难料啊,寒生,婆婆我本想将毕生心血凝成的祝由神功传给你,可是你坚持不受,所以我迫不得已才传给了明月,让她发誓来保护你的。但是,婆婆心下又岂能不知,明月最大的弱点就是黄建国,那是一个冷血、残忍和城府极深的人,而明月竟然钟情于他那副臭皮囊,最终必为其所累啊。”   寒生闻言默默无语。   “昨晚在山海关吃饭,明月去见龟田导演回来后,我便知道她在说假话,明月可以为什么人而对师父扯谎呢?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黄建国。”王婆婆说道。   寒生一愣,说道:“婆婆,你是说明月和黄建国还有联系?”   “嗯,婆婆现在所担心的是,在师父和黄建国之间抉择,明月会投到那一边,而且她现在接受了我的全部功力,万一为黄建国所用,寒生,纵使刘今墨、吴楚山人都加起来,也远不是对手,你的处境实在是太危险了。”王婆婆悔恨至极的说道。   “婆婆,您这只是一种假设,我想明月不会像阴婆阳公和荆太极那样欺师灭祖的,她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寒生说道。   王婆婆摇摇头,面现痛苦之色道:“想想赵家店的那个关东汉子,就知道她下手之狠辣,恐怕将来再也无人可以制住她了,就如同婆婆当年……”   是啊,明月下手也着实太狠了点,那人家中也是拖儿带口的,而且又不识武功,唉,女人,真的是看不透啊,寒生想。   “寒生,祝由神功共有十八式,也称‘郭公十八式’,婆婆穷毕生之力也只习得前五式,分别是‘鬼打墙’、‘移花接木’、‘行尸走肉’、‘鲍肆之香’和‘移形换位’。可叹历来祝由门中人,尽管其中不少天赋奇秉、才俊之士,但却从来都没有超出的这五式的,你猜何故?”王婆婆苦笑道。   寒生摇摇头,表示不知。   “因为始终无人找得到那把‘郭公葬尺’,当年郭璞临死之前,将毕生功力凝注于尺中,就是你无意中得到的那把阴阳尺,借助葬尺的力量,九十天便可练成整个的‘郭公十八式’了,所以,千年以来,江湖上无数豪杰无不在千方百计的寻找,历朝历代为其而引起了数不清的江湖争斗与血腥仇杀,但是那把尺子却始终未露面,直至婆婆在你的手里见到它。”王婆婆说道。   寒生静静地听着,思绪仿佛飞回到了已经逝去的那些年代里。   “可是葬尺在前不久突然失效了,由青黑色褪变为灰白色,郭璞当年注入的功力消失得一滴不剩,变成了一把废尺,这一点,婆婆想了很久,直到如今仍旧想不明白。”王婆婆不尽惆怅的说道。   “这么说,明月目前也只是学会了前五式?”寒生问道。   王婆婆点点头,道:“正是,尽管只有五式,却足以傲视江湖了。”   “婆婆,您带寒生出来,一定还有其它要紧的事吧?”寒生问道。   “嗯,”王婆婆点点头,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或许将来可以就你一命,随我来。”王婆婆说罢带着寒生朝文笔峰下的一片灌木林而去。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悄悄地尾随在了他们的身后,王婆婆与寒生竟浑然不觉,若是婆婆功力还在,那是绝对瞒不了的。   “咦,祖坟不见了!”王婆婆惊呼道。   “什么不见了?”寒生见婆婆紧张万分的模样,赶忙问道。   “祖坟,我王家自清初以前历代的祖先墓葬,我上次来还有,现在怎么统统的不见了?”王婆婆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额头渗出冷汗来。   “会不会是乡下农田基本改造,全部都给平了?”寒生解释着问道。   “不会,这里是山脚,并没有平整种地的痕迹。”王婆婆仔细的观察道。   不远处的灌木林后,那条黑影默默地站立在那儿,一声不吭的盯着王婆婆的一举一动。   王婆婆弯腰抓起一把泥土凑在清冷的月光下细瞧着,然后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这不是原来坟地的泥土。”   寒生好奇的问道:“难道整个墓地都搬了家不成?”   王婆婆点了点头,感慨道:“世事如斯,沧海桑田啊,寒生,清军入关以前,我王家祖居此地,祝由术世代长子一脉相传,避难岭南后,式渐衰微,到婆婆这一代,已无男丁了。”   寒生有点不解的问道:“婆婆,即是祖传,那鄱阳湖谷内为何还有一座您师父的坟呢?”   王婆婆苦笑道:“实际上那是我父亲的坟墓,遮人耳目而已。雍正年间,先祖孤身一人自岭南悄悄来到江西,隐匿鄱阳湖谷中,其实是继承了守陵之职,看护太极阳晕,就是朱元璋母亲的陵寝。”   “太极阳晕?就在鄱阳湖谷里?”寒生好奇道。   “是啊,婆婆灯枯油尽,有两件事想要拜托于你。”王婆婆叹息道。   “请婆婆明示,寒生尽力而为。”寒生道。   “第一件事,萍儿是我捡来的弃婴,她长大成人后可呆在鄱阳湖谷,继承守陵之职,希望你将我的话带给她。第二件,婆婆死后就埋在此处,祖先南下之前的土地上,按照客家人的传统,三年之后再将婆婆的骨殖取出,带去香港,与古仙埋在一起。寒生,婆婆是不是要求的太多了?”王婆婆说到最后,竟然有些凝噎了。   寒生闻言,一股江湖豪气油然而生,大声说道:“婆婆,您放心,寒生答应你,只要一息尚存,定会让婆婆和古仙同穴而葬,了却您二老的百年苦恋。但是……”   “什么?”王婆婆抬起眼睛望着寒生,噙满了泪水。   “婆婆,第一件要萍儿守陵之事,寒生认为不妥,她还是个孩子,应该去学校读书,与同龄大的孩子们在一起,将来还要工作,过正常人的生活,若是一辈子呆在那山谷里,对萍儿太残忍了。至于朱元璋的老妈,毕竟已经死去六百多年了,何苦永远让个活人来陪伴呢?”寒生义正严辞的说道。   “这……唉,莫非天意如此?”王婆婆兀自叹息不已。   寒生坚毅的目光望着王婆婆。   “好吧,天意难违,婆婆也不是墨守成规的古板之人,回去后就给萍儿找个好人家吧。”王婆婆应允道。   月色迷离,起风了,灌木林发出飒飒的声响。   王婆婆神色郑重起来,说道:“祝由神功天下无敌,但是有一个破解之法。”   寒生惊讶的望着王婆婆。   “凡身怀祝由神功之人,其死去百年之后,脑壳内会生成一枚祝由舍利,大如核桃,若是常人吞服下去,再厉害的祝由神功亦是伤不了他,你明白我的意思么?”王婆婆说道。   寒生恍然大悟,说道:“难怪婆婆带我来王家祖坟,想要取到祖先的祝由舍利,让我能够抵御祝由神功。”   “正是此意。”王婆婆道。   夜空中,一片乌云移过来,渐渐的遮住那弯残月,清冷的月光洒在灌木林那最后的一瞬间里,一句阴冷的话语飘来过来:“不必了,师父你老人家不觉得活的太累了么?” 第二百四十三章   话音未落,王婆婆和寒生面前骤然现出一人,光秃秃的脑瓜壳子……   “阳公!”寒生惊呼道。   “不错,正是老夫,哈哈,寒生,真的是冤家路窄啊。”阳公哈哈大笑道,两只眼睛却溜向了王婆婆。   王婆婆语气显得格外的平静,缓缓道:“阳公,你这个孽徒,上次让你跑了,今天竟敢自行前来送死?”   “哈哈,”阳公又开怀大笑起来,突然笑声戛然而止,阴沉着面孔说道,“师父,你就别在这儿糊弄徒儿啦,你的功力早就传给明月了,现在的白素贞,不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太婆么,你撒泡尿好好照照你自己,啧啧,就只剩下一口气啦。”   王婆婆冷笑一声,淡淡道:“你想怎样?”她明白自己失去了功力,垂垂老矣的体态是瞒不过阳公的。   “怎样?哼,老夫特意来送你归天的,有徒儿给您老人家送终,难说不是福气呢,哈哈。”阳公又笑将起来,桀桀的笑声在夜空中显得格外的阴森。   “阳公,你坏事做绝,必遭天谴!”寒生怒吼道。   阳公望了眼寒生,尖声道:“寒生,你先别着急,等你说出来丹巴的事情以后,老夫在慢慢的品尝你的小嫩脑子,但愿你现在还没破去童子身,口味才保持得住。”   “寒生,过来。”王婆婆招呼寒生走了过去。   阳公蔑视的眼光盯着他们,口中说道:“你们嗑唠的已经不少了,师父,您老人家年岁太大,脑子也太老,发哏,不会好吃,但徒儿盯了你们大半夜,腹中饥饿,作为夜宵也只能勉强下咽了。”   王婆婆没有理睬他,急匆匆附在寒生耳边道:“祖坟下陷,那边有一小块土地上远观无雪,婆婆拖住他,你快跑去那儿,或许有地洞口之类的可藏身,快去!”   “不,婆婆,寒生是七尺男人,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婆婆遭难而独自逃生?”寒生慢慢的摇了摇头。   “师父,该上路了。”阳公自胸中缓缓吸出一大块浓痰,其间,皱了皱眉头,那是刘今墨撞伤肋条的部位,然后运动到嗓子口处,瞄准王婆婆的胸部膻中穴正欲射出……   “道长,此人弑杀恩师,实乃禽兽不如,不如我们将其除去,以免危害世人。”灌木林的后面有人说道。   “教授说的极是,我们满人向来尊师重道,不知怎么竟会出现这种败类,实在是令祖宗汗颜啊。”有个苍老的的声音回答着。   蔽月的乌云撕开了条缝隙,射下一道清冷的月光,淡淡的照在了两个人的身上,独臂人柳一叟教授搀扶着金道长站在了面前……   “金道长!”王婆婆、寒生与阳公俱自万分惊讶,异口同声道。   “不错,正是贫道。”金道长嘶哑的声音说道。   阳公嘿嘿陪着笑脸,对金道长拱了下手,说道:“不知道长驾临,阳公有礼了。”   金道长“哼”了一声,嗤之以鼻冷冷道:“阳公,原先看在你我同是爱新觉罗氏,这才与你交往,没想到你竟是本族不齿之徒,关东败类,罢了,教授,杀了他。”   “好吧。”柳教授放下搀扶着金道长的那只独臂,转身朝阳公走过来。   阳公见势不妙,“啪”的啐出那口粘痰,裹挟着呼呼风声,直奔独臂教授的前胸膻中穴而去。   柳教授并不躲闪,反而将胸口迎上前去,脚下步伐并未停下。   “噗”的声响,粘痰正中柳教授前胸膻中穴,黑色的棉上衣前襟已被洞穿,飘出几丝白色的棉花碎絮。   阳公大喜,心道,膻中穴乃称‘中丹田’,为任脉第一死穴,全身阴脉汇聚之地,重者毙命,轻者昏厥,自己出手就已除去了一强敌,惟剩下金道长这个瞎子,自己纵使不胜也必可自保。   不料柳教授并未倒下,只是身子稍微停顿晃了一下,便已冲至面前。   阳公大惊,难道自己胸肋骨受伤后功力大减?不会呀,连教授的棉衣都已射穿,力道绝对不弱。   迟疑之间,柳教授一招泰山压顶,独臂已经劈头砸下,阳公顿时感到气滞,头上方圆两三尺的空气仿佛一同挤压过来,阳公哪里还敢怠慢,匆忙之间只得提气双手交叉向上硬撑。   一声沉闷的碰撞,阳公勉强架住了教授的独臂,双方较力在了一起,骨骼嘎嘎作响。教授的独臂轮圆了砸下,内力浑厚何止千钧,但阳公亦非泛泛之辈,又是双臂抵独臂,尽管双脚已深陷坚硬的积雪之中,但还是招架住了这雷霆一击。   阳公又一口粘痰悄悄自肺部吸出,两人头脸相距如此之近,看你如何逃得掉这一口……   粘痰刚刚提至嗓子眼儿处,阳公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掐住了,难道金道长出手了?眼睛望过去,月光下,金道长仍旧站在那儿纹丝未动……低头看去,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喉咙,皮嫩肉滑,就像是一只满月婴儿的小手……   阳公的喉头发出破碎的声响,他完全无法相信这只婴儿般稚嫩的小手竟有如此大的气力,像一把冰冷的钢钳在收紧,将自己最脆弱的喉头节慢慢的掐碎了。他惊愕的目光看见这只小手竟是从独臂教授的胸前衣襟里伸出来的……   “你……”阳公怔怔的望着教授。   “不错,柳一叟正是‘留一手’,江湖上都知道独臂教授,却猜不到柳一叟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阳公老贼,你今天死在我这只从未露面的小手之下,应该是虽死无憾了。”柳一叟说道。   “你中我毒痰竟没有受伤?”阳公疑惑的说着,眼球渐渐的呆滞,眼光也在一点点的涣散。   阳公脖子上的小手松开了,并翻转过掌心,粉嫩的掌心中沾着一块青绿色的痰冻……原来是那只小手接住了射过来的粘痰。   小手甩了甩,将豆腐状的痰冻撇在了雪地上,厌恶的在教授的棉衣上擦了擦,然后缩回到衣襟里面去了。   阳公“咯喽”一声,颈中喉结处的大窟窿里涌出大量红色的血和青绿色的痰液,然后眼睛一翻,向后重重的摔倒在雪地里。   阳公死了,死不瞑目。   短暂的惊愕之后,寒生走到阳公的尸体前踢了踢,确认其已断气,眼泪静悄悄的流淌下来,一滴滴的落在了雪地上。父亲、兰儿的娘,大仇得报,你们终于可以瞑目安息了……   寒生转身到柳教授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柳教授爽朗的一笑,说道:“寒生啊,不必谢我,只要你别辜负了丹巴喇嘛的一片苦心才好。”   寒生一脸刚毅之色,郑重的说道:“寒生既已答应了丹巴老喇嘛,定会生死不移,请两位恩人放心。教授前辈,可否让寒生再看一下那只小手?”   柳教授微微一笑,胸前衣襟一分,那只白白胖胖的小手伸了出来,连手腕也是肥嘟嘟的,都是细嫩的肉褶。   “教授,你中了痰毒了,切不可动真气。”寒生摸着小手掌心,冰凉寒气彻骨。   柳教授闻言顿感头脑微微眩晕,他的这只小手直接自前胸膻中穴任脉内生出,是为阴手,奇凉无比,是世上极为罕见的发育畸形,自懂事时起,他就深藏不露,即使是金道长和丹巴等人也都蒙在鼓里,俱不知情。   “痰毒有的治么?”柳教授平静的声音问道。   “可以,趁痰毒还未冲上脑部,待我先以银针放毒,但千万不可运行真气。”寒生叮嘱道,正欲自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盒。   “筱艳芳,既然来了,何不索性露个面呢?”金道长突然抬高嗓门朗声说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晦暗的天空,云隙中清冷的月光洒下,静寂而萧瑟。   筱艳芳和一个手拄拐杖的青年男子蓦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村上武夫?”寒生认出来此人就是山海关饭店里的那个日本记者。   村上武夫冷冷的瞧着地上阳公的尸体,没有做声。   “道长和教授都在啊,嘿嘿,原来柳一叟教授竟然还留了‘一手’,连我筱艳芳都被蒙在了鼓里,可惜我们还是多年的朋友呢。”筱艳芳嘿嘿道。   “筱艳芳,是你勾结了泰国降头师谋害了丹巴?”金道长冷冷道。   “道长,这只能怪丹巴喇嘛始终不吐口,最后不得已想要逼出他的秘密,可惜他至死宁肯相信这个素未谋面的农村憨小子,也不告诉我们这些多年的老朋友。”筱艳芳说道。   “你的幕后指使人是谁?”金道长的声音越来越冷。   “这你就别操心了,透露给你一点儿,这是党和国家的最高机密。”筱艳芳蔑视的撇撇嘴道。   “阳公也和你们狼狈为奸在一起,竟然还有日本人。”金道长恨恨道。   “阳公?”筱艳芳不屑一顾的说道,“这家伙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敢垂涎于我的美色,哼,死有余辜。”   “废话少说,寒生,跟我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村上武夫突然冷冰冰的说道。   “干什么?去哪儿?”寒生盯着这个日本人没好气儿的说道。   “到那儿就知道了。”村上武夫冷冷道。   柳教授伸出独臂将寒生揽到身后,自己挺身挡在了前面,朗声说道:“想抓走寒生,先要过了我这一关。”   “教授,万万不可动真气!”寒生急道。   柳教授仰天长笑,胸中平生出一股浩然豪气,大声道:“道长,今日你我兄弟遇上了强敌,柳一叟今朝血溅荒原,也要力保寒生兄弟周全。”   金道长自那日本人出现,便已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杀气,这是自己在江湖上数十年来从未遇到过的,这是来自异域的、令人不安的一种气场。   “教授,你我与丹巴情同手足,贫道今夜将为丹巴拼死一战。”金道长面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村上武夫依旧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对着教授和金道长二人鞠了一躬,随即后撤了一大步,按动拐杖上的暗销,缓缓抽出一把寒气森森的长刀,拐杖丢掉,另一只手中又多了一把锋利的短刀。   二刀流,日本宫本武藏的旷世绝学将要与中原江湖高手浴血一搏。   宫本武藏是日本德川幕府时期的一位剑术家,武士中向来有“真田的枪、宫本的刀”的说法。此人自幼钻研剑法,遍游各地,遇各派剑客,比试六十余次,从不曾失利。除剑术外,他还是手里剑和体术(徒手格斗)等多种武术的顶尖高手,二十来岁已经开创了号称“圆明一流(圆明流)”的流派,写下剑术书《兵道镜》,并于宽永年间完成二刀的兵法,号称“二刀一流”。晚年,宫本武藏隐居灵岩洞至死未出山,因日本列岛已再无敌手。   日本是一个崇尚武力、崇尚刀剑的民族,刀剑被认为是武士身体的一部分,哪怕是无意间跨过对方的刀,也被视作是极大不敬与侮辱。宫本武藏死后,日本历代天皇即位时的三件宝物中,就有一把“天业云剑”,正是宫本武藏的佩刀,此物传说曾经在一次宫廷动乱中沉到了大阪的海底,不知所踪。   村上武夫手中的长短二刀,正是遗失数百年之久的宫本武藏佩刀——天业云剑。   这些,金道长和柳教授并不知道,但是当天业云剑一出鞘,两人均大吃一惊,两道森森剑气好像有灵气般,一阴一阳,霍霍欲试,仿佛嗜血成性。   “碧潭沉宝镜,剑本空之道。”村上武夫吟道,那是武藏剑道之髓。   金道长闻言深知遇上了平生仅见的世间高手,古时中原剑道也有‘术至极而空’的说法,即是剑术高到了极至,已不再需要剑招了,人剑合一,水火既济,单凭意念便可驱使剑气伤人,难道这个日本人竟能达到如此之高的境界么?   金道长不敢怠慢,一股全真教天罡之气自丹田缓缓涌入奇经八脉,自全身汗毛孔中散出,在体外形成一个气幕,并向柳教授蔓延过去,力图将他也屏蔽在罡气之内。   可是柳教授却是性格倔强暴烈之人,心想自己已中痰毒,决不能让道长为顾及自己而分散了功力,那样的话绝难有胜算,何况一旁还有筱艳芳在那里虎视眈眈,自己不如索性拼全力一搏,趁对方还未举刀之际而攻其不备。   教授身形骤然暴涨,如大鸟般扑下,独臂迅雷不及掩耳的砸向了村上武夫的天灵盖,而胸前的小手则悄无声息的抓向他颈上的喉管……   村上武夫纹丝未动,歪着脑袋,紧闭着双眼,右手中的长刀呈通体白色,约有二尺七、八寸,背厚刃薄,如菖蒲之叶,柄如鱼骨节,左手的短刀则通体青黑,薄如蝉翼,天业云剑周身充盈着剑气,闻得风声已至,阴阳剑气竟剧烈的躁动起来,发出龙吟之声。   柳教授独臂未至,皮肤表面已感到锐厉的剑刃之气凌空切割过来,顿时大惊,但他牙关紧咬,并未闪避而是依旧硬撞了上去,而那只小手则已经马上就要掐上了村上武夫的咽喉。   阴手长自任脉,乃是纯阴之气生就,并非热血之躯,因而嗜血的天业云剑的剑气竟未能觉察得到,以至于这只小手有机可乘,完全出乎了村上武夫的意料之外。   “当心小手!”筱艳芳突然大声提醒道。   说时迟,那时快,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教授的独臂瞬间从中断为两截,鲜血四溅,而阴手也几乎抓上了村上武夫的咽喉……   正是由于筱艳芳的一声断喝,才使得村上武夫刹那间躲过了小阴手的致命一掐,纵是如此,脖子前面已被小阴手抓出了两道血痕。   村上武夫紧闭着双眼,此刻正在全神贯注以意念驭剑,筱艳芳提醒的恰到好处,不但使他瞬间避过了小手的一抓,而且刚刚来得及反击,他不愧为是二刀流日本列岛的第一高手,抓着了这个机会,左手青黑色的短刀剑气划过,那只胖胖的小手竟然齐碗而断……   “啊!”教授闷哼一声,倒退了数步,浑身是血的摔倒在了金道长的脚下,双手已无,胸前任脉真气尽泄,他强忍着疼痛,顽强的仰起脸来,歉意的对着金道长喃喃道:“道长,对不起,柳一叟尽力了。”说罢气绝。   金道长轻轻的叹息着,说道:“唉,教授的脾气至死也不改。”   筱艳芳在一旁拍手道:“太好了,教授一死,就剩下个老瞎子了,村上君,赶紧干掉他就大功告成了,老太婆功力已经传给了明月,如今是废人一个,小寒生,你上次唬住了我,这次可绝对跑不掉啦。”   村上武夫举起手中双刀,凌厉的剑气径直攻向金道长布下的罡气幕墙,“砰砰”两声,剑气倒撞了回来,攻无不克的天业云剑剑气竟然折在了全真教的罡气之下。   寒生在一旁急得浑身热血贲张,可惜自己身无武功,根本帮不上忙,柳教授为护卫自己而死,是自己的无能而连累了大家。   正在悔恨之际,忽听王婆婆急呼:“寒生,快跑!”   寒生定睛一瞧,原来筱艳芳见有机可乘,正悄无声息的朝自己扑来……   金道长面对强敌,决不能有半点分心,但是寒生肩负着丹巴喇嘛的重托,更是不容有失,无奈之下,只得于千钧一发之际,纵身而起,回护寒生。   筱艳芳知道金道长全真天罡气的厉害,不敢硬碰,便闪身避开,以自己绝顶的轻功游走于外围,伺机扰乱道长的心智,为村上武夫创造机会。   如此一来,金道长不但要催动罡气抵挡天业云剑的凌厉剑气,而且还要时不时的提防筱艳芳的骚扰,顿时顾此失彼,险象环生,急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如此拖下去,即使没有一点疏忽,最后真气总有穷竭的时候,那时可就晚了,常言道:兵不厌诈,得想点办法才是,金道长心中盘算着。   这时,筱艳芳突然灵机一动,对村上武夫喊道:“全真天罡气,攻击越猛,反弹越烈,以刀轻而缓慢的进入罡气中,便可穿入,况且道长是个瞎子,只要足够的缓慢,即使刀尖顶到了鼻子下,他也觉察不到!”   “筱艳芳!你这个中国人的败类!竟然泄露贫道秘密给日本人,你还有丁点良心的么?”金道长勃然愠怒道。   筱艳芳自知理亏,便不再吱声,跳到圈外,自怀中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淡淡的月光补妆。   村上武夫久攻不入,正在焦急,闻筱艳芳所言,顿时心中大喜,睁开了眼睛,意念收回剑气。心想长刀可能会容易被道长感觉出来,遂撤于身后,左手持着那把薄如蝉翼的短刀,刀尖向外,然后小心翼翼极缓慢的探进罡气之中。   短刀顺利的进入了罡气幕墙,村上武夫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轻轻的继续前刺……   “道长!危险啊!”寒生大叫起来。   可是金道长浑然不觉,双手紧张的护在胸前,侧耳静听,仿佛猜测着对手距离自己的远近。   村上武夫凭住呼吸继续挺进,得意的目光鄙夷的看着这个老瞎子两只灰白色的瞳仁,哼,一个残疾人还想与我玩?   天业云剑的短刀尖已经快要抵住金道长的鼻子,只要再向前一送,薄而锋利的刀刃就会刺穿这道长的脑壳了。   寒生张嘴想要喊叫,可是口腔已经紧张得痉挛了起来,发不出声音。   村上武夫咧开了嘴角,胜利的笑容浮在了脸上……   就在这时,金道长两只灰白色呆板的瞳仁,突然间白膜骤然脱落,里面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砰”的一声闷响,道长的双掌自胸前推出,击中村上武夫的前胸,村上武夫根本没有料到这一击,甚至都丝毫未加提防,肋骨一一折断,内脏逐个破裂,口中喷射出鲜血。   “你,你,你唬人,你不是瞎子……”村上武夫瞪直了眼睛,浑身颤抖着痛苦的说道。   金道长哈哈一笑,朗声道:“贫道贾尸冥,当然就是‘假失明’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村上武夫躺倒在雪地上,长叹一声,嘴里不住的喷出血沫,万分艰难的说道:“道长,我有一事相求。”   金道长望着这个奄奄一息的日本人,叹息道:“好吧,你有什么未了之事,贫道会尽力。”   村上武夫道:“天业云剑乃是我派开山祖师宫本武藏的佩刀,也是天皇三大法器之一,实不忍其埋没于中原荒野之中,请道长将其送到京城的日本领事馆,交给黑泽领事,拜托了,村上死而无憾。”   金道长点点头,他明白刀剑对于一名武士是何等的重要,何况这是天业云剑,东洋的国宝呢。   “好吧,贫道答应你。”金道长应允道。   村上武夫吐出最后一口气,死了。   风声起处,金道长蓦地转过身来,雪原上只见到一个黑点,筱艳芳已经去的远了。   “寒生,危险暂时已解,你们还是赶紧回江西老家去吧,听贫道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在中原呆不下去了,可以悄悄躲到滇西北的香格里拉,三江并流的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下去,因为那里是丹巴喇嘛的家乡,你会受到庇佑的,”金道长说着,一面郑重的自怀中掏出一串紫红色的念珠,对寒生道,“拿着,这是丹巴喇嘛的遗物,噶玛噶举派的僧人见到佛珠,都会保护你的。”   寒生走上前,双手接过那串古色古香的佛珠,轻声说道:“道长,这么多人为寒生而死,寒生心里明白丹巴喇嘛嘱托之事的重要性,必定会遵照他的遗言,请道长放心。”   金道长默默地抱起地上柳教授的遗体,并捡起那一大一小两只断臂,寒生将天业云剑插入拐杖内,递到了他的手里,金道长再也没有说一句话,迈开大步向南而行,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暗暗黑夜之中。   寒生默默地望着道长消逝的背影,再低头看看地上阳公和村上武夫的尸首,心中顿生无尽感慨,江湖上虽然险恶万分,但其中却也有不少铮铮铁骨之人,浩然正义之士,比起官府来,却也清爽许多。   寒生转回身来,惨淡的月光下,皑皑雪原之中,王婆婆苍老孤独的身影,孑然一身的矗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令人倍感凄凉。婆婆拥有盖世神功,聪颖过人,却识人不淑,收了些恶徒,最后的明月也是挣不脱一个“情”字,怕是最终为其所累。唉,这大概也是报应吧,为婆婆年轻时的血腥杀戮赎罪,天道循环啊。   寒生默默地走到王婆婆身边,轻轻道:“婆婆。”   王婆婆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寒生,许多人为你而死,你可要好好的活下去,丹巴喇嘛嘱托之事关系重大,因此才会有这些来路不明的追杀,可惜你不愿学习武功保护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婆婆只有找到先祖的祝由舍利,保佑你将来可以避过一劫。这里是开平煤矿区,地下怕是已经掏空,所以先祖的坟墓都已陷入了地下,但愿还能够找到,你随我来。”   王婆婆走到了荒原灌木林中一块无雪之处,果然在那儿发现了一道狭长的裂隙,一人多宽,斜向地底深处,里面有微微热气冒出。   “这一定是与地下矿井的某个巷道相通,婆婆先下去看看,你在上面守着,若听到婆婆喊你,你再下来。若是一个时辰之后,婆婆仍无动静,你就折返旅店,雇辆汽车早点启程返回鄱阳湖谷,救治吴楚山人和刘今墨,今夜之事再不要谈起。记住,明月已经靠不住了,你应当听从金道长的意见,背着明月,偷偷潜去云南,隐姓埋名的生活,切记。”说罢,王婆婆纵身滑下黑洞洞的裂隙内。   寒生大惊,一把没拉住,心道,婆婆这么大年纪,武功又已经全失,怎能让她为自己冒险呢?想到此,眼睛一闭,也纵身跳入了那深不知底的裂隙中。   寒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沿着一个斜坡急速的下滑,斜坡上黏糊糊的,空气中越来越潮湿,温度也升高了许多,他无法睁开眼睛,也不敢伸手乱抓,屁股底下滑溜溜的。不知过了多久,最后“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齐膝深的稀泥浆里,脸上溅满了泥浆水。   好热啊,寒生摸着黑从泥浆中爬了起来,四处望去,伸手不见五指。   “婆婆,你在吗?”寒生小心翼翼的问道,四周传来了空洞的回音。   “唔,寒生啊,你怎么也下来了?唉,婆婆的腿骨好像是断了。”黑暗中传来王婆婆的说话声,就在自己前面不远。   寒生赶紧几步趟过去,来到婆婆的身旁:“让我看看。”   地底下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摸,他碰上了王婆婆的身体,然后探着她的腿部。   “是的,婆婆,你的右小腿腓骨折断了,需要找两块夹板来固定,我们这是在哪儿呢?”寒生说道。   “这是一个废弃的旧矿井巷道,你扶我起来,我们得到干爽一点的地方去,可惜准备不足,没有带上支手电筒。”王婆婆惋惜道。   “我口袋里有一盒火柴。”寒生想起来说道。   他摸进棉衣的口袋,找到了那盒火柴,还好没被泥浆水打湿,于是摸出根火柴,“嗤”的一声擦燃了。   巷道里有了一丝微弱的亮光,尽管是短暂的,寒生还是看清了这是一条废弃了很久的煤矿采掘道,周围都是塌陷下来的泥土、树根和腐烂的野草,散发着一股霉味儿,正前方有一条巷道黑幽幽的,不知通向哪里。   火苗已经烧到手了,寒生赶紧甩开,他又摸出一根火柴棍,准备擦燃。   “寒生,火柴有限,我们得做一支火把,这样燃烧的久些。”王婆婆在黑暗中说道。   “我有办法了。”寒生擦燃手中的那根火柴,看准了一根手腕粗细的灌木树枝,然后过去将其从泥土中拽出。   火柴熄灭了,寒生摸着黑撕开棉衣襟,掏出里面的棉花,缠在了树枝干上,做了一支简易的火把,然后将其点燃。   火把着起来了,照亮了巷道。寒生搀扶起浑身泥浆的王婆婆,两人来到了一处地势较高并干爽的地方。   王婆婆四处观察了一下,叹息道:“塌陷下来这么多的泥土,看来已经无法找到坟墓了。”   寒生安慰婆婆道:“实在找不着也就算了,我们还是想办法出去吧。”   王婆婆点了点头,道:“天意如此啊,也罢了,我们朝着前面的巷道走,地下矿井一般都是相通的,只要能找到主巷道,就可以出去了,说不定还能遇到采掘的工人呢。”   寒生想了想,脱下了棉衣,索性将王婆婆背在了身上,一手持着火把,向那黑幽幽的巷道里走去。   巷道里静悄悄的,偶尔听得见巷道顶上有零星水珠滴落的声音。   “瞧,那是什么?”寒生看见地面上有些散落的褐色骨头。   “停一下。”王婆婆说道,让寒生拾起一段枯骨凑在火把的光亮下细看。   “这是人的骨头,好像是一段锁骨。”寒生仔细辨认道。   “嗯,煤矿里经常会发生各种事故,有时候遇难的矿工尸体都找不着了,不过,看这骨头的样子,好像年代已经很久远了。”王婆婆沉思着说道。   寒生突然心中一动,说道:“会不会是婆婆祖先的骨殖呢?”   王婆婆沉吟着说道:“若是的话,它们怎么会散落在了巷道里呢?”   是啊,王婆婆祖先的坟墓伴随着大量的泥土一同塌落下来,骨殖应当埋在了土中,怎么会一块块的散落在巷道里呢?应该不是的,寒生想着,一面继续前行。   前面出现了三岔道,左右都有巷道,寒生止住了脚步,应该走哪条呢?   “寒生你看,左边的那条地上还散落有小块的骨头,我们就进那条巷道吧。”王婆婆说道。   寒生遵照婆婆的意见,拐进了左面的那条岔道继续前行。走着走着,寒生突然又停住了,前面有了情况……   巷道的地面上,并排蹲着三只灰色的老鼠,瞪着六只红色的小圆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这边,嘴角滴着口涎。   寒生拿着火把试探着唬退牠们,谁知牠们根本不惧怕,反而呲出白色的利齿,并发出“吱吱”的恐吓声。   “奇怪,他们怎么不怕人呢?再说也应该躲避火把才对呀?”王婆婆皱着眉头疑惑道。   寒生想起在湘西天门山鬼谷洞见到的白色岩鼠,那些恶魔也是不怕人的,并且嗜食人肉,这些矿井里的老鼠不会也吃人吧?寒生犹豫起来,最后硬壮起了胆子走上前去,准备用脚来踩这几只老鼠。   三只老鼠慢慢的向后退去,哈,还是怕人嘛,寒生大踏步的逼着牠们后撤,巷道拐弯了,火把的亮光移过来巷道的另一边。   地面上散乱的扔着许多细小的骨头,数百只灰色的老鼠安静的蹲在地上,数不清的红眼睛望着寒生和王婆婆这两个不速之客……   老鼠群的后面是一个坑木搭成的台子,上面斜倚着一个赤身露体的男人,斑白的头发长及腰部,浑身呈黑褐色,脖子下系着一块圆球形的骨质物,发着淡淡的荧光。   “你们怎么才来?”那人说道,一口纯正的老呔味儿。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是谁?”寒生惊讶的问道,王婆婆亦是一脸的狐疑。   那人“腾”的一声坐了起来,眯起了眼睛,举手挡住了火把的亮光,诧异的说道:“你们不是矿上救援队的么?”   “矿上救援队?”寒生越发迷惑不解起来。   “那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进来的?”那人反问道。   寒生告诉他,自己和婆婆是从一条地面裂隙中不慎掉下来的,正在寻找出去的巷道,因为那条裂隙既陡长且湿滑无比,已经无法打原路爬回去了。   那人听罢竟然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引起了老鼠群的骚动不安,纷纷怒目横视着寒生……笑声渐杳,那人转而啜泣起来,一面断断续续的述说着他的遭遇。   原来此人名冯震八,是开平矿务局第二采掘队的队长,一天夜里,正在掘进作业中,忽然瞬间同时发生了多处冒顶和地陷,并导致地下水的涌出,由于工人们作业面较分散,因此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有没有人逃生,反正最后发现巷道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了。开始时,他借着头上矿灯的光亮,寻找出去的道路,结果所有的通道都已经被地陷所掩埋了,自己完全被困死了。无奈,只有冀希望等待救援,可是一天天过去了,矿救援队却始终没来。   冯震八想着开平城里的老婆孩子和年迈的母亲,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巷道里空气和水都有,但是没有吃的,在挺了十余天后,他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   黑暗中,一只老鼠爬上了他的身上,被他一把擒住,送至嘴边,硬生生的咬去了半个鼠头。巷道里的老鼠也是被困在这里的,也无东西可吃,于是开始打洞钻入下陷的泥土中,啃食野草和树根,而冯震八有了鼠肉可食,就顽强的活了下来。   “冯队长,您在地下生活多久了?”寒生同情的问道。   “现在是什么年份?”冯震八问道。   “1976年,还有几天就要过春节了。”寒生回答道。   “啊!我的老妈呀,我的老婆啊,我的儿子,都已经十年啦!”冯震八悲沧的嚎啕大哭起来。   “十年!”寒生吓了一大跳,这么说他是在1966年被困于这地底下的。   1966年,冯震八正值壮年,不但对地下巷道情况非常熟悉,而且地下求生经验也丰富,可是十年过去了,他都没有能够出的去,而如今王婆婆又失去了武功,自己也不会什么,比起当年的冯队长不及,难道说这回是真的困在了绝地了么?   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老鼠们,寒生想想都不寒而栗。   “难道真的就没有出去的通路了么?”王婆婆沮丧的问道。   “没有,全部塌陷了。”冯震八断然道。   寒生嘴里在叨咕着什么,王婆婆诧异的问道:“寒生,你在念叨什么?”   “哦,我在估摸着这些老鼠的数量,看看能够我们三个人食用多久。”寒生苦笑着答道。   “还有一条路,不过……”冯震八吞吞吐吐说道。   “不过怎样?”寒生闻言忙急切的问道,顿时心中产生了一丝新的希望。   “那是一条足有两三公里长的巷道,就在我们的脚下,可是已经完全被水淹没了,没有氧气设备,无人可以潜得过去。”冯震八幽幽叹气道。   “在哪儿?”寒生问。   冯震八站起身来,指着木台下说道:“就在这里,我时刻都在观察,可是水位始终都没降下过。”   寒生举着火把照亮了木台的下面,发现地面上有一个石洞口,内里满是黑黝黝的死水,波澜不兴。   “潜过两三公里就会连通着上一层的巷道,再前行数百米,就是第二掘进区的主巷道,那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会有人作业了。”冯震八解释道。   “我可以潜过去。”寒生微笑着说道。   王婆婆望着寒生,小心的告诫道:“寒生,没有氧气设备,任何人也憋不了这么长时间气的。”   寒生郑重其事的说道:“婆婆,寒生没有开玩笑,我会一种‘老牛憋气’法,几个时辰不在话下。”   “你说的是真的!”冯震八惊讶之极,激动万分道,“若是能过去,报告矿上派潜水员进来,再带上两套氧气瓶,我们就可以回家啦。”说罢眼角竟滴下了眼泪。   王婆婆疑惑的盯着寒生没有说话。   寒生笑道:“婆婆,耶老教了我一招,用意念控制脑袋里面的守尸魂,可以瞬间达到龟息,我一面龟息,一面在水里行走,绝对没有问题的。”   “哦,原来如此,不错,僧道门中均有练气龟息之法,但据说还是密宗的无上瑜伽要精纯些,耶老……”王婆婆点头说道。   “耶老原先是密宗白教噶玛噶举派的喇嘛。”寒生解释道。   王婆婆示意要寒生搀扶着她走过到了一边,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好,寒生,你如有把握不妨一试,总不能困死于此地。婆婆最后叮嘱你几件事,你且听好,一是你治好刘今墨以后,待婆婆向他表示道歉,当年白素贞杀了他师父的双亲梅员外夫妇,毁了那两个孩子的一生,唉,可惜已经无法补偿了。二是将来你送婆婆骨殖回香港与古仙合葬时,找到卢太官,告诉他说,婆婆已经原谅他了,白素贞向来尊敬孙立人将军,他是一个真正有脊梁的中国军人。第三件事,寒生替婆婆照顾好萍儿,我想你最好还是带着兰儿和萍儿隐去滇西北的香格里拉,你在那儿会安全的,至于明月,自作孽不可活,早晚终会得到报应的。”   寒生点点头道:“婆婆,放心吧,寒生知道了。”   寒生来到水洞边,按照耶老之法,意念控制着守尸魂,然后“噗通”一声,跳进了黑黝黝的水中。   矿井里的水不凉,温而舒适,寒生意念龟息着,心跳极慢,体内几乎不需要氧气的供给,他在水中一跳一跳的前行着,目力所及,漆黑一片,于是索性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巷道终于到头了,寒生睁开了眼睛,虽然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但他已经能够浮出了水面,终于到了,意念一闪,寒生爬上了上层巷道。   按照冯震八所描绘的路径,寒生水淋淋的摸索着前行。   开平煤矿第二掘进区的主巷道内,一组夜班工人们正在热火朝天的工作着,队上指示春节前加班加点,大干快上势夺全矿先进红旗掘进队的光荣称号。   风钻轰鸣的声音停了下来,工人们放下了手中的铁锨,空气仿佛凝滞了,人们瞠目结舌的望着一个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年轻人,自一条多年前就已废弃的巷道里走出来……   工人们默默地围了上去。   寒生微笑着说道:“冯震八要你们去救他。”   人们沸腾了,纷纷扔下手中的工具,簇拥着寒生乘上垂直升降机到了地面,向矿务局大楼奔去,一路上热泪盈眶的高喊着:“冯震八还活着!冯震八还活着!”   更有人撒腿冲出矿区大门外,踉踉跄跄的跑向第二掘进队的宿舍楼,一边声嘶力竭的叫着:“快告诉冯震八家属,冯队长还活着!”   开平矿务局的领导们都震惊了,十年前的那场冒顶事故中,难道至今竟然还有生还者在井下!   无数人家点亮了电灯,工人家属们冲出了家门,聚集在了第二掘进区的矿井口。   寒生带着矿务局救援队的潜水员,他们又另外携带了两套氧气设备,钻入了漆黑的水洞中,所有人无不惊讶这个名叫寒生的年轻异乡人,竟然不需要任何供氧设备,徒手入水。   潜过了这段两三公里长的水道,救援队自洞口浮了上来,在数支防水电池灯的照明下,他们终于见到了十年前遇难的第二掘金队的队长冯震八……   霎时间,人们激动地楼抱着冯震八蹦啊跳着,哭声响成了一片。   寒生抹去眼角的泪珠,四处寻找着王婆婆。   光滑的石头地面上,散布着一滩血污,一副孤独的白骨静静的躺在了那里……   寒生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跪下了,热泪盈眶,口中喃喃道:“婆婆……”   人们止住了声音,默默地围拢了过来。   冯震八来到了寒生的身旁,轻轻叹息道:“你婆婆自尽了。”   “怎么会这样?”寒生抬起泪眼疑惑的问道。   “你下水以后,婆婆告诉我说,她已经同你交代好了后事,要我在她死后,驱使那些老鼠吃掉她的肉,留下一副骨殖由你带去香港与她的爱人合葬,另外在她的颅骨内,留给你了一件礼物。我正在诧异之间,你婆婆竟然头撞石壁自尽身亡,我压根就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因此也来不及阻拦,唉……既然婆婆已死,我只有按照她的遗言,命那些老鼠啃食光她的肉,留下来一副干净的骨架。”冯震八难过的说道。   “婆婆,你又何苦如此呢?唉,寒生如今已经明白了,人生一世,纵有千般爱恨情仇,到头来亦是白骨一副……安息吧,婆婆,寒生绝不会辜负你的。”寒生一面低声啜泣着说道,一面开始收殓起王婆婆的白骨。   有名救援队员默默地递过一条装潜水用具的空帆布袋,寒生向内一块块的装着骨头,当最后捧起头骨时,里面掉出了一枚核桃般大小,微微闪着荧光的椭圆形骨质物,寒生知道,这就是王婆婆留给他的祝由舍利了。   矿井口处灯火通明,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都在焦急的等待着。   最前面,众人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干瘪老太太,红肿的眼睛泪巴巴的盯着升降机出口,她就是冯震八的老娘,突如其来的喜讯几乎击溃了她,若不是身旁的孙子搀扶着她,早已瘫倒了。   升降机的绞盘缓缓的转动了,人们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儿,无数双急切的眼睛盯住了出口。   满头白色长发的冯震八出现了,穿着他人换下来的工装衣裤,一眼望见了面前的老太太,上前“噗通”跪倒在地,“娘……”,顿时泪如雨下。   人们流泪了,整个人群哭声响成了一片……   寒生默默地背着王婆婆的骨殖,悄悄地走了,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天快要亮了,东方现出了鱼肚白,寒生悄悄的回到了旅馆,人们还在睡梦中。 第二百四十七章   清晨,唐山市政府第一招待所。   一间豪华的套房内,黄建国沉着脸听完了筱艳芳的汇报。   “我告诉过你们,任务只是监视寒生等人的动向,采取抓捕行动的时机我会另行通知的,可是你们竟然擅自做主,破坏了整个布局,而且还扔下了两具尸体,尤其是那个日本人,很有来头,这将导致一些外交上的麻烦。”黄建国忿忿的训斥道。   筱艳芳战战兢兢道:“都是那个村上武夫要这么干的,我百般劝阻都没有用。”反正所有事都往那个日本人身上一推,来个死无对证,他想。   黄建国皱着眉头,在地上踱步思索着,自己刚刚得到了首长的信任,底下就给捅了这么大的漏子,这个场怎么来圆?   “筱艳芳。”他站下说道。   “是。”筱艳芳赶紧回答道,眼睛瞟向了黄建国。   “阳公和村上武夫的尸体身上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吧?”黄建国问道。   “绝对没有,我们出发前每个人都详细的检查过了,这是例行的程序。”筱艳芳保证道。   “嗯,天亮后,他俩的尸体就会被人发现,公安部门也会以凶杀案为名来展开侦查,我们不仅要与此案撇开关系,而且还要防止线索指向寒生他们,明白么?”黄建国沉吟道。   “是的,筱艳芳明白。”筱艳芳回答道。   黄建国想了想,吩咐说道:“你马上回到开平,给我继续盯着,这回千万不可鲁莽行事了。寒生他们是要尽快返回江西的鄱阳湖谷,治疗吴楚山人和刘今墨的木僵症,这段时间内,寒生是不会改变计划的,我马上返京,向首长进行汇报。你可以去了。”   “我们的内线是谁?我是否需要与其联系?”筱艳芳小心翼翼的问道。   黄建国目光立刻变得锐利起来,阴沉的盯着筱艳芳,冷冷说道:“这不需要你知道。”   “是。”筱艳芳心中一寒,赶紧低头退出房门,径直奔开平而去。   简直是一群废物,黄建国想,上次在山海关箭楼上,自己曾向岳父保证过,将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密捕寒生,然后运用科学的催眠术掏空寒生脑子里的东西,可是说心里话,自己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这次返京,得去拜访一下这方面的专家权威了,做好一切必要的准备,随时都有可能派上用场。   他动手收拾起自己的随身物品,然后下楼结账。有手下开着一辆黑色的上海牌轿车停靠过来,他坐进了车内,说了声:“回京西宾馆。”   黑色轿车驶上了国道,直奔京城绝尘而去。   京西宾馆座落在西长安街上,是始建于1959年的苏联风格的建筑,隶属于总后勤部,里面设有专门接待国家和军队领导人的豪华套房,在管理和保卫上与中南海和人民大会堂同一级别。   黄建国手里有一张首长给他的特别通行证,通过几道严格的盘查,他走进了戒备森严的后楼,双脚踏在了软软的红地毯上,黄建国内心深处涌生出一种优越感,哼,十年之后,看你们谁还敢朝我要什么屌证件?   在一间豪华的套房内,黄建国见到了首长——未来的岳父。   “哈哈哈,原来金道长贾尸冥竟然是‘假失明’啊……连柳教授也是留了一手,有意思,”中年男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突然间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脸忽的一沉,缓缓说道,“村上武夫死了,他可是日本国副总领事黑泽的亲外甥呢,这倒是有些棘手,建国啊,这件事你办的可是令我十分的失望啊。”   黄建国心中一急,忙加以解释道:“岳父,是村上武夫违背了我的意思,私下擅作主张出手,小婿实在是鞭长莫及啊。”   首长思忖道:“当然,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这个日本人恃才孤傲,栽在了中国道家高手之下,那也是迟早的事儿,哼,这些日本人,我看他们还敢不敢再小瞧咱们中华武术了,此事儿就由我来摆平吧。”   “谢谢岳父谅解,建国心中万分感激。”黄建国诚恳的说道。   首长点了点头,话锋一转,突然间目光犀利起来,仿佛不经意的说道:“建国,你的那个内线明月小姐还好吧?”   黄建国脸一红,心中极速的盘算着,岳父他怎么知道了?他知道多少?   “建国啊,他们已经向我汇报了,原来你和明月小姐以前就认识,难怪你要她做内应呢?说说看,你们不会是恋爱关系吧?”首长颇含深意的望着他。   “绝对不是的,岳父,请您相信建国,我只不过是曾经救过那小尼姑的命,她心存感激而已。”黄建国急切的申辩道。   “那就好,要知道,东东可是对你真心实意,而且她的眼里是绝对揉不得一粒沙子的。”首长微笑着说道。   “岳父,您放心,建国对东东也是一往情深。”黄建国信誓旦旦道。   “好,我相信你。现在来说说这个小尼姑吧。”首长目光一时间变得柔和了。   黄建国心情沉重的回到了他位于前门附近的寓所,这是一座明清时期的四合院,东东的爸爸给安排的,院子里还住着其他两户人家,而自己同父亲黄乾穗就住在了东厢房的两间屋子里。   “爸爸,你在做什么?”黄建国走进父亲的房间,见到他正在桌子前用一枚放大镜,聚精会神的研究着一本本发黄的线装书。   黄乾穗抬起头来,示意儿子将房门关好。   “哦,建国你回来啦,你看,这是明朝初年宋濂编纂的《元史》,里面记录了元朝兴亡的过程,爸爸正在对照元末朱元璋的母亲陈氏死后,朱元璋受太极阳晕影响而发的轨迹,发现这个马秀英皇后,也就是郭子兴的义女起的作用很大呢。”黄乾穗说道。   “爸爸,你是什么意思嘛?”黄建国没好气儿的说道。   黄乾穗嘿嘿笑了,耐心的解释道:“看来你需要在今年与东东成婚,这对促进太极阴晕的发力大有裨益。”   黄建国有些心烦意乱,于是大声的对父亲说道:“爸爸,我现在不想和她结婚!”   “怎么?你的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尼姑么?”黄乾穗的脸色沉了下来。   “明月怎么了?今生我一定要娶到她!你瞧东东那个丑陋不堪的贱样,连明月的一根脚趾头都赶不上。”黄建国怒道。   “建国,你今天是怎么啦?”黄乾穗惊讶的望着儿子,半晌,缓缓说道,“孩子,爸爸是为你好,马皇后相貌也是奇丑无比,可是朱元璋为了大局还是娶了她,等当上了皇帝,他还不是三宫六院,享尽天下美女么?至于明月,你若是实在放不下,爸爸不反对你大功告成后离婚再娶她过门,但现在且不可因小失大,孩子,你绝不是那种目光短浅、意气用事之人吧?”   黄建国脸上的肌肉神经质的抽搐着,过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脸色也恢复了常态,他缓缓说道:“明月的事儿以后再也不要提了,我现在要同你商量一件极重要的事儿,事关国家机密,我俩都不能泄露出去一丁点口风儿。”   黄乾穗危襟正坐,看建国如此严肃的样子,知道他要说出来的东西必是非同小可。   “雍和宫有一个叫丹巴的老喇嘛,他在临死之前与一个人见了面,并嘱托了他一件极重要的后事,据说是一个精确的预言,关系到自1949年建国后,一个甲子未来六十年内,谁会入主中原的大事。”黄建国叙述道。   “六十年?那岂不是到了2009年?”黄乾穗惊讶的说道。   “正是。”黄建国心中感到忐忑不安。   “一定会是你……那个预言可能已经预测出了太极阴晕的发力,就像当年刘伯温活葬陈氏预知将有大明王朝一样,那预言是这么说的吧,孩子。”黄乾穗激动万分的说道。   “不知道,只有受托的那个人才晓得预言的内容,而且,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这个预言的人。”黄建国叹了口气说道。   “那人是什么人?”黄乾穗问道。   “朱寒生。”黄建国回答说。 第二百四十八章   寒生默默地走进房间,里外衣衫已冻得梆硬,浑身打着颤栗,抱着帆布袋坐在了炕沿儿上发愣。   半夜里出门还是好好的,可是清晨回来时,婆婆却已经成为了一袋白骨,回想起昨晚雪原中的那场恶战,柳教授的慷慨赴死,地底下那个困了十年的煤矿工人冯震八,人世间竟有如此多的凄惨悲凉之事,而且往往介乎于一念之间。   唉,寒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寒生,你干嘛叹气?”耶老突然一骨碌儿从被窝里探起身来问道,这老头醒的蛮早。   寒生沉默不语,眼泪不由自主的滴落下来。   “你怎么哭啦?谁欺负你了?”耶老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说话之间,冯生也醒了,“咦,寒生,你身上又湿又潮的,掉水里啦?”   耶老此刻突然鼻子嗅嗅,高声惊呼了起来:“寒生,这袋子里面装的是人的骨头!”   耶老的喊声惊醒了睡在对面房间的小翠花和明月,她俩也匆匆跑了进来。   “师父不见了。”明月急切的说道,说罢也惊讶的望见了寒生湿漉漉的衣衫。   “婆婆在这里。”寒生轻轻的抚摸着盛着白骨的袋子,神情萎顿、嘴里喃喃的说着。   “你是说……”冯生疑惑的伸手解开了袋子口,露出了白色的骷髅头。   “啊!”大家惊讶的叫出声来。   寒生轻轻的重新系好帆布袋,痛苦的说道:“王婆婆死了,这就是她的骨殖,婆婆要我将她带去香港,同她一生中唯一相爱过的那个人合葬在一起。”   “寒生,师父昨晚睡觉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变成白骨了呢?”明月面颊上淌下了热泪,拼命的摇着头说道。   “是啊,寒生,人命关天,你可莫要胡说啊。”冯生狐疑的盯着寒生道。   “这是真的……”寒生感觉很累,不想多作辨解。   “老衲相信寒生说的话!”耶老赤裸着干瘪的上身,慷慨激昂的说道,但感觉到似乎有些不雅,忙又钻回到了被窝里。   “阳公恶贯满盈,在昨晚也死了,就在那边山下的灌木林边上,还有在山海关见到的那个日本人,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看。”寒生幽幽叹息道。   “阳公?你是说你们一直追寻的那个杀人凶手?”冯生闻言急切的问道。   “他也是黄龙府万金塔吃小孩脑子的恶魔禽兽。”寒生告诉他说。   冯生迅速穿戴整齐,匆匆向外跑去,明月脸色微变,思忖了下,也转身追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寒生、耶老、小翠花和昏迷着的刘今墨四个人了。   寒生默默地站起身来,望着他们说道:“我们收拾好东西,等明月一回来,就立刻启程。”   “我去套马。”小翠花高兴地说道,早一点返回到江西,寒生才能开始医治刘今墨。   “不必了,马车连马一齐卖了吧,我们要租辆汽车赶路,这样快些。”寒生说道。   小翠花找来旅店的伙计,寒生以很低的价格将整套马车委托其出售,那伙计捡了个大便宜,欢天喜地的去附近找来了买主,即刻便已成交,并为寒生等人租来了一辆苏式嘎斯51型旧卡车。   小翠花将刘今墨抱到了卡车厢里,为他捂上了好几床厚厚的棉被,生怕他冻着了。   “寒生,大家谁都不能走。”冯生一脸严肃的从外面匆匆走进来。   “为什么不能走?老衲就是要走,怎么样?”耶老叉着腰扬起了脑袋叫道。   冯生径直来到了寒生的面前,郑重的说道:“寒生,对不起,眼下不能离开此地,那是两条人命,其中又有一个是外国人,而你是唯一的知情人和目击者,必须等待公安机关前来调查和取证。”   寒生明白,自己牵扯进了这件事,目前已经是很难脱身了。   矿区那边蓦地响起了鞭炮声,人声嘈杂,开平城本就不大,四周为开滦煤矿所包围着,听得到有伙下了夜班的工人向这边而来,一面大声议论着什么新奇事儿。   经过小旅店门前时,大家听清楚了,他们七嘴八舌在议论着十年前的一起矿难,如今竟然发现了一个名字叫做冯震八的生还者。   冯生闻言一凛,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门,双手紧紧抓住那个说话矿工的肩头:“你说什么!冯震八还活着?”   “是啊,今天早上被救出来的,听说是一个叫寒生的外乡青年发现的。”那人边挣脱着道。   冯生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身体如同电击般在颤抖了起来,“爹……”他梦呓般的喃喃道。   须臾,他猛然间转过身来,复又冲进旅店内,双手紧紧的抠住寒生的肩膀,语无伦次的说道:“冯震八……十年前的矿难,寒生是你……”   寒生看了看他,点点头说道:“嗯,冯震八,他说他十年前是个掘进队长。”   “谢谢……那是我爹。”冯生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冯生是冯震八的长子,十年前的那场矿难彻底改变了他一家人的命运,原先性格活泼开朗的他,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了,他将全部身心都投入了所从事的公安工作中,尽管人到中年,但是始终没有兴趣娶妻成立家庭。由于连连侦破了几起要案,他被国家公安部抽调进京,成为刑侦局内几位有名的捕快之一,办案一向独往独来,权限也大。   京城与开平尽管近在咫尺,但他却很少有时间回家,这次本想顺便回家探望下母亲,但公职在身,一路上盯着寒生等嫌疑人脱不开身,因此也只能学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了。   可是十年了,自己的父亲竟然还尚在人世!这突如其来、振聋发聩的消息从天而降,他欣喜若狂,但却不能不回家了。   “走,寒生,到我家去,我们全家都要谢你的大恩。”冯生说着拽起寒生的胳膊,便要出门。   “谢就不必了,救人如救火,山人叔叔和刘先生都在等着我进行救治,所以一定要马上启程赶回江西去。”寒生坚决的说道。   冯生愣了愣,心中想道,寒生是我冯家的大恩人,理应放其归去,可是自己又是公门中人,如何能徇一己之私而置法律而不顾呢?反复思索再三,他下定了决心。   “寒生,待我全家当面道谢后,我就立刻陪你一路南下如何?”冯生诚心实意的说道。   “好哇,我们一起去他家看看热闹。”耶老拍手道。   “明月人呢?”寒生环顾左右问道。   “她可能还在案发现场吧?我先回来的。”冯生回答道。   寒生想了想,遂叹息道:“好吧,开上卡车走,随后我们就可以直接出发了。”   众人收拾好行装结完帐,小翠花将王婆婆和明月的东西也拎上了车,大家乘卡车一路朝着开平矿务局的宿舍区驶去。   宿舍楼前依旧人声鼎沸,紧挨着旁边的那栋三层白色建筑就是矿区医院,冯震八已经被送入进行身体检查,现在还没结束。   人们个个都兴奋异常,十年了,冯震八一个人在地底下是如何存活的?吃什么?如此等等,一切都激发着人们丰富的想象力,无不在高声议论和揣测着。   卡车停下了,冯生拉着寒生出现在人们的眼前,有人认出这个青年就是发现冯震八的那位异乡人,于是大家兴奋地围拢过来,问个不停。   此刻,医院门口出现了骚动,冯震八带着墨镜在母亲和小儿子的陪同下走出了大门,人群中霎时间响起一阵欢呼,妇女家属无不热泪盈眶,尤其是十年前那场事故遇难矿工的遗孀们,顿时放声嚎啕恸哭起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嘎斯51的卡车司机也是矿上运输车队的,姓赵,二十多岁,一直在矿区运煤,有机会跑趟南方,显得十分兴奋,车子开的又稳又快,一路哼着小调奔江西而去。   明月也在车上,坐在驾驶室里,寒生、耶老和冯生则裹着矿上给的棉大衣挤在了车厢上,小翠花钻进厚厚的棉被下,躺在了刘今墨的身边。   “明月同志,你是南方人么?”司机小雷搭讪道。   明月微微点下头,并未说话,目光凝视着窗外闪过的村庄和白雪覆盖的田野,陷入了沉思中。   回想起自己本身是一个孤儿,自幼被无名老尼带进寺庙里,跟着师父日日长伴青灯古佛,夜夜木鱼诵经,心想此生必将终老庵中。不曾料想,一天,那个年轻的大学生在阴雨绵绵中走进了庵中避雨,当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时候,她竟然像触电了一般浑身颤抖了起来,那是一种重未有过的感觉,她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心中渴望着这个陌生的青年男子的关心。   “你叫什么?”青年男子说话了,声音清脆悦耳。   “明月……”她嗫嚅道,垂下长长的睫毛,不敢看他,感到脸颊脖子滚烫滚烫的。   当她再抬起头时,那人已经悄然离去了,如同惊鸿一瞥……而此刻她的心却似一潭死水泛起了层层涟漪,再也难以平静了。   是夜,云散月明,师父出门在外,她一个人静静地打坐在庵殿佛堂前,思绪烦乱,心中时不时的涌起一阵甜丝丝的感觉。   箫声起,断断续续飘进庵里,“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优美的曲调时而低吟,时而激越,如泣如诉。明月不觉听入了迷,念及自己的身世,竟泪水涟涟了。   循着箫声出了庵门,月色迷离,白天的那个青年立于柳下,手持二八尺萧,正在痴情的望着她……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青年男子怅然吟道。   明月呆立在庵前,手足无措,心里乱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帷。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引领还入房,泪下沾裳衣。”青年男子抬头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哀怨悠长而悲凉。   明月心中一酸,顿生同病相怜之感,仿佛相识已久,双脚不由自主的迈向了这个陌生的男人。   青年男子告诉明月,他叫黄建国,家住婺源县城,这个小村庄是他的老家,他本身是一个工农兵大学生,目前在京城的北大读书。   无名师太一连数日没有回庵,黄建国每日清晨便来到庵前,陪明月念经做功课,聊一些她从来未曾听过的外面的世界,直到深夜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这短短的数天里,是明月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终于,在师父回庵的前一天夜里,月光下,草丛里,虫鸣声中,他们有了那件事……   驾驶室里,明月手中握着胸前的红宝石坠,面如桃花,脸上现出甜甜的微笑。   腊月末是北方最为寒冷的季节了,嘎斯51卡车厢上的人尽管裹紧了棉大衣,刺骨的凉风还是直往衣服里面透。   “寒生,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相信你绝不会做出什么违法事的,我看出来你似乎有难言之隐,不便明说,但请你放心,冯生是知恩图报之人,我会尽力帮助你的。”冯生裹紧了大衣,对寒生耳语道。   寒生望着他,见到冯生的眼神里充满了诚恳与信任,自己也颇为感动。   “王婆婆之死,你老爹也都告诉你了,这也是出自她的本意,在此之前,婆婆去意已决,原想让我三年后取回她的尸骨再南下合葬,可如今那些老鼠却使婆婆的遗愿得以提前完成了。”寒生叹息道。   “为什么要等三年呢?”冯生不解的问道。   “这老衲却是知道的,”耶老突然探过脑袋来说道,“中原人为躲避战乱而客居岭南,被称作‘客家人’,南迁时,祖先的坟墓却是带不走的,无奈只能开馆殓骨装坛,随身背着远赴他乡。可是大凡人死去三年之后,肉才能完全腐烂光,只剩下一副骨架,所以,后来迁居南方的中原客家人,保留了这个习俗,人死埋地三年后殓骨装坛,置于后院树下,不再入土了。”   “为什么?”冯生问道,他对岭南风俗不是十分了解。   “大概是便于随时再次迁移吧。”耶老嘟囔道。   “哦,原来如此,”冯生点点头,又接着对寒生道,“寒生,阳公和那个日本人是王婆婆杀的么?”   寒生想了想,还是别节外生枝了,于是隐去金道长和柳教授,含糊其辞的说道:“婆婆这次北上就是来铲除阳公孽徒,清理门户的,如今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哦?如果是这样,案情就简单了,不过一个日本记者怎么搅合到这里面来了呢?”冯生疑惑着说道,随即又问寒生,“你当时在场?”   寒生没有办法,只得点点头。   “这个日本人倒是蹊跷得很,回头要仔细查查他的底细。”冯生自言自语道。   卡车风驰电掣的飞驶着。   就在他们身后几公里的路上,尾随着一辆草绿色的北京212型吉普车,筱艳芳坐在前排座位上,手里拿着那台追踪仪,面上挂着冷笑,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后面。   京城朝阳区三里屯至亮马河一带是外国使馆区,距日本总领事馆不远的一条胡同里,座落着一栋别致的小四合院,平日里大门紧锁,里面住有保姆和保镖,这就是副总领事黑泽的寓所。   黑泽是一个中国通,书法堪称一流,是夜,他正在桌前泼墨,望着刚刚一挥而就的大字,自己觉得颇为满意。   门开了,一股寒风飘了进来,黑泽抬起了眼睛,惊讶的发现屋内站着一个清癯的中国道人。   道士上了年纪,面无表情的脸颊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仿佛刀刻的一般,目光犀利有神。   “你是谁?”黑泽手中握着毛笔,平静的问道,能够避开警卫保镖潜入自己的房间,定是不简单的人。   “贫道受人之托来见黑泽领事。”那道人负手说道。   “我就是黑泽,请问何人所托?”黑泽疑惑道。   “村上武夫要贫道把这个交给你。”道人自身后拿过一把紫红色的雕木拐杖,递给了黑泽。   黑泽一见拐杖,顿时心中大惊,他接过来托在了手中,轻轻的抚摩着,许久,轻声的叹道:“他死了?”   “死了。”道人默默道。   “唉,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宫本武藏二刀流的剑术刀技在日本岛可以称雄,但是来到中国确是未必,中原民间数千年的文化沉淀,不知道藏有多少能人异士啊。请道长告诉我,村上死于何种门派的武功?”黑泽问道。   “全真道教的天罡气功。”道人淡淡的回答道。   “全真者,全其本真也,全精,全气,全神,王重阳的先天气功确实了得,唉,村上一定是死于全真的三花聚顶掌吧?”黑泽叹息道。   这黑泽领事竟然对全真教如此的熟悉,那道人心下暗暗吃惊。   “村上是你杀死的吧?”黑泽轻轻的说道。   “不错,正是贫道。”道人颌首承认道。   黑泽点点头,问道:“道长如何称呼?仙山何处?”   “白云观贾尸冥。”金道长平静的说道。   黑泽闻言微微一惊,然后沉吟了片刻,又道:“明白了,道长请回吧,黑泽感谢你送回了日本国神器天业云剑,顺便问一下,村上的尸体现在何处?”   “河北唐山,开平镇西山脚下。”金道长说道。   “后会有期了。”黑泽慢慢的背过了身去。   “如此,告辞了。”金道长拱了拱手,转身出门而去。   待脚步声远,黑泽忽地放声恸哭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章   嘎斯51卡车开上了汽渡轮船,摆渡过长江,尽管还是隆冬时节,遥望江南却已是草长莺飞,一片绿油油了。   望着奔流不息的浩瀚长江水,寒生心中平生出些感慨,终于回到江南了,兰儿你还好么?山人叔叔可要坚持住啊,小才华、老祖母女还有萍儿,想着这些,他的眼眶湿润了。   “呸!这黄泥汤子就是长江么?当年的长江可是清清绿绿的,水面上还能看到一群群的江猪呢。”耶老气恼的在发表着感想。   “寒生,这个耶老神经兮兮的,自认为曾经是宋辽时代的人,可能连历史都没搞清楚,那可是一千多年前啊,我发现,在你身边的人,好像这里都有点毛病。”冯生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说道。   寒生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回答。   他在想,回到鄱阳湖谷后,老祖和小翠花之间会发生冲突么?刘今墨一旦苏醒过来后,又该如何取舍呢?   黄昏时,嘎斯51卡车停在了鄱阳湖山谷的谷口处,冯生自报奋勇的要背刘今墨,小翠花摇摇头,她还是要亲自抱着自己的未婚夫。   身材矮小的小翠花双手抱起刘今墨,虽说身怀武功,但刘今墨也几乎挨到了地面上。其他人等包括司机小赵一起带着行囊向谷中走去。   大黄狗笨笨老远便发现了他们,欢天喜地的冲过来扑到了寒生的身上,嘴里“嗷嗷”的叫着,热乎乎的大舌头直往寒生的脸颊上舔。   笨笨忽然扭头发现了耶老,顿时喉咙里发出了阵阵威胁的低吼声,耶老见状撒腿就跑,一直冲入到那三间茅草房子里躲了进去。   兰儿从屋里出来望见了寒生,身子摇晃了两下,双手扶住了门框,泪水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兰儿……”寒生走上前,搀扶住了兰儿的肩头,明显的看出来,她已经清瘦了许多,“你受苦了……”他难过的说道。   吴楚山人依旧静静地躺在竹床之上,紧闭着双眼,脸颊尖削,眼窝深陷。   “山人叔叔,寒生回来了,你一定会醒过来的。”寒生噙着眼泪对他说道。   “今墨!”茅屋门前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呼。   老祖披头散发、袒胸露乳的一把推开了小翠花,双手抱起了昏迷不醒的刘今墨,咧开了大嘴,鼻涕眼泪俱下:“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她扭头瞪着小翠花,连连厉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碰今墨的身子?”   小翠花吃惊的望着这个不男不女的庞然大物,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你是他的什么人?”老祖手一松,刘今墨“噗通”一声掼落在了地上。   小翠花见状,顾不得答话,赶紧俯下身搂住了刘今墨。   “啊!你……”老祖怒火中烧,脸上的痘痘也越发紫红了,不由分说扬起就是一掌,软绵绵的拍向了小翠花……   “住手!”寒生冲出来大声喝止道。   老祖凭空收住了那一阴掌,眼泪巴巴委屈的望着寒生,手指着小翠花,伤心欲绝的说道:“这个小侏儒想要吃豆腐……”   小翠花缓过神儿来,也望向了寒生,狐疑的问道:“他(她)是什么人?”   寒生无奈,只得向小翠花解释说道:“她叫老祖,也很喜欢刘先生,”转过来又对老祖说道,“老祖,她叫小翠花,已经与刘今墨有了婚约,就在这次北上期间订的。”   老祖呆了,圆瞪着两只牛一般的眼睛望望寒生,又望望小翠花,突然间狂笑了起来,先是“嘿嘿”,然后“咯咯”,接着“哇哇”,最后“嗷”的一声长嚎,袒胸露乳的转身跑进了枣树林里……   寒生的心头突觉猛地一窒,意念瞬间竟然催动了“老牛憋气”,老祖那含有内力的接连三声“嘿嘿”、“咯咯”、“哇哇”的递进音频震动并加载到了他的奇经八脉之中,惊起了自己脑中三魂之一的天魂,也就是“幽魂”,尤其是最后的一句“嗷……”音,幽魂拍案而起。   此刻,其他人似乎不觉得怎样,那冯生还笑着对寒生说道:“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这里人的脑子都有点问题。”   寒生因为已经过了“癔症神功”的第一关——老牛憋气,意念随时调动‘守尸魂’,瞬间感应了老祖含有内力的频率,天地二魂同时惊厥而起,他再也难以抑制内心强烈的冲动,于是也重复着大叫起“嘿嘿、咯咯、哇哇,嗷……”来了。   此刻的寒生面目表情如同魔怔了一般,极度的亢奋,脸色青红白黄黑五色交替变换着,随后神经质的狂笑不止,他终于歇斯底里了——“癔症神功”的第二关。   密咒,梵音“曼陀罗”,意为“真言”,是内证智慧、能够显示诸法实相的真实语言。在藏传佛教中,密咒的一字一声,总含无量教法义理,持有着无量威力和智慧,凭仗念诵密咒的威力,可以成就某些神通。   其实,所谓“密咒”,它的发音来自古梵语,与中原发音截然不同,尤其是当某些特定的梵音在一起连读时,其音频对人体内脏与经络会产生某种感应,就像次声波能对人体造成伤害一般。   老祖无意中发自肺腑的几声伤感嚎叫,不曾想竟然暗合了古梵语的音调,连在一起竟然就是一句久已失传的密咒,调动幽魂的真言,当然,前提下是意念催动守尸魂在先。   寒生误打误撞的进入了歇斯底里状态,可是自己却无法自行控制和收回,所以就一个劲儿神经质的狂笑不已,在中原武学中,亦称之为“走火入魔”。   众人见寒生刚才还很正常,怎么突然之间发了癫狂,俱是大吃一惊。   兰儿扑到寒生的身上,拼了命的摇晃着他的身体,口中不住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是寒生浑若不见,依旧不停的张嘴狂笑着。   冯生明白,完了,寒生走火入魔了。   耶老自房间内探出头来,瞅了瞅大黄狗不在跟前,便悄悄溜了出来,跑到了寒生的面前,歪着脑袋反复端详着,甚至踮起脚来,将自己干瘪的耳朵贴到了寒生的耳朵上。   冯生着急道:“耶老,你搞什么鬼啊,寒生这可是严重的走火入魔了啊。”   耶老嘻嘻笑道:“原来他是‘太监的下面’……”   “太监的下面怎么?”冯生有点愠怒道。   “没啦。”耶老回答道。   “他的幽魂没啦。”耶老故作神秘的说道。   “幽魂?”冯生不解的问,身边的兰儿吃惊的望着耶老。   耶老嘴里嘟囔着说道:“奇怪,好好的人怎么一下子幽魂就疯疯癫癫了呢?”   冯生皱着眉头,鄙夷的说道:“我看你才疯疯癫癫的。”   寒生的身子轻微的一震,嘴一闭,突然止住了笑声,凝神贯注,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他的耳鼓中传来了老翠花的嘿嘿笑声:“好小子寒生啊,你竟然练到了‘歇斯底里’,神功的第二关,这可是了不起的成就呢。”   此刻寒生还是不能够说话,也无法恢复到正常状态。   “你现在还不能够控制幽魂,让老娘来祝你一臂之力。”老翠花道。   寒生面目表情异常呆板,笔直的转过身来,腿都不打弯,机械的迈开了步子,向房后的枣树林中走去。   耶老伸手拦住了兰儿和冯生,说道:“大家不要跟着,让寒生自己的幽魂恢复过来就好了。”   寒生走进了树林中,停在了一株老枣树下。   “寒生,身体完全放松,以意念回到癔症神功的第一关‘老牛憋气’中去。”老翠花的声音飘渺如蚊蚁般,但字句十分的清楚。   寒生的意念控制着守尸魂逐渐安定了下来,呼吸也放缓了,心跳减慢,天地间仿佛寂寥一片,静谧至极。   “意念捕捉一个与守尸魂完全不同感觉的自己……”老翠花循循诱导道。   寒生感觉到自己极度的悲凉和忧伤,仿佛自己徘徊于汨罗江边,远眺楚天郢都,忧愤、孤寂和无尽的思念……手持出使的旌节,冒着刺骨寒风在北海边牧羊,渴饮雪饥吞毡,苦忍了一十九年……须臾又似秋风萧萧,易水寒凉,怀藏短刃,悲歌一曲,壮士一去不复还……突然间,天降六月雪,窦娥含冤刀下,一缕香魂萦绕不去……唉,自古红颜短薄命,常使英雄泪沾巾啊……   林中静悄悄的,一阵清风拂过,几片枯叶飘零。   “我终于明白了,老翠花,‘歇斯底里’原来就是多愁善感的幽魂在发作,而若是以意念去思索世间古往今来的诸多不平之事,它自然就会平静了下来,‘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寒生可以控制幽魂了。”寒生面如拈花般的微笑道。   “嗯,你这小子真是灵光啊,照这样下去,练成癔症神功指日可待了。”老翠花满意的啧啧称赞道。   “那么第三关‘精神崩溃’呢?”寒生踌躇满志的问道。   “这个嘛,老娘也不知道了。”老翠花不好意思的答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枣树林的深处传来了阵阵低沉而揪心的呜咽声,寒生循声找了过去。   老祖盘腿坐在了一株虬结累累的枣树下,披头散发,敞露着大胸一起一伏的在啜泣着,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我老祖乃是一贞节烈妇,好不容易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男人,准备以身相许,想不到却被一个小侏儒给抢了去,呜呜……”   寒生不知该如何来安慰她,只得默默地告诉她说道:“阳公已经死了。”   老祖止住了哭泣,抹了把眼泪,泪眼惺忪的望着寒生,破涕为笑道:“这老东西死了?太好了,我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的和小侏儒一争高低啦。”   寒生闻言怅然不已,许久,岔开话题说道:“那两个小家伙呢?”   “打猎去了。”老祖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打猎?两个婴儿……”寒生惊讶道。   “我们最近吃的野味儿都是他俩弄来的,”老祖说道,忽然想起来又道,“刘今墨是怎么伤的?”   “中了阳公的痰毒,与山人叔叔一样木僵了。”寒生回答道。   “那还不赶紧想办法治?”老祖急道。   “你要答应我,刘今墨未清醒之前,不要和小翠花闹意见,以免我分心。”寒生说道。   老祖想了想,说道:“好吧,只要那个小侏儒不惹我,我老祖就暂且放过她一马。”   “走吧,回家里去,我要赶紧开始配药了。”寒生说道。   老祖将散乱的头发在脑后拢住盘起,然后系上胸前的衣襟,嘴里叨咕着:“屋子那边还有两个外人,男女授受不亲,别让他们看见我的身子,那些人会想入非非的。”   “王婆婆也死了。”在出枣林的小路上,寒生告诉老祖道。   “王婆婆?她是怎么死的?”老祖十分惊讶。   “婆婆自杀的,临死前,她把百年功力都传给了明月。”寒生一边走着,一边心情沉重的说道。   笨笨蹲在了房后,正探起脖子在朝这边瞄着,待寒生走到近前,一口叼住他的裤腿往边上拽,喉咙里发出“呜呜”嘶鸣声。   寒生跟着他来到了茅屋东侧的狗窝前,探头往里一看就乐了,黑妹斜躺在干草堆上,见到寒生矜持的点了下头,在牠的肚皮下面,趴着七八个胖嘟嘟粉红色的小狗宝宝,正在争先恐后的吃着奶……   夜幕降临了,屋子里点上了油灯,寒生开始配制痰毒的解药。他将小瓷瓶交由兰儿手中托着,里面装的是阳公豆绿色的痰精,做为解药抗体的药基,接下来需要取出针对病患个体的药引子。   刘今墨也并排平躺在了吴楚山人的身旁,众人站在四周都没有说话,静静地观看着。   寒生取出了一把小小的骨质抠耳勺,走到床前,兰儿端着小瓷瓶当做下手。首先,寒生微微的拎起山人的耳朵,小勺伸进了耳朵眼儿里,轻柔的在里面旋转着刮下一些粘粘的黄褐色耳屎来,转身小心倒入兰儿手中的小瓷瓶内,然后再次俯下灯.火.书-城独家首发身来,将小勺又探进山人的鼻孔中,硬生生拉出一条干涸的菜绿色鼻屎……   冯生“呃”的一声,冲出到了门外呕吐了起来。   “还需要眼屎和牙屎。”寒生说道。   “牙屎是什么?”耶老好奇的问道。   寒生没有回答,手上麻利的翻开山人的眼皮,终于在眼角内里找到了两粒黄色半透明的分泌物,也送入了瓷瓶内。接下来,寒生又扒开了吴楚山人的嘴,小心翼翼的自牙缝深处,刮下来些许黄白相间的牙垢,说道:“这就是牙屎。”   “唔……”,那司机小赵双手按住了嘴巴,也匆匆跑出去了。   “做为培养抗体的药引子,一定要取自患者自身的分泌物,耳屎、鼻屎、眼屎再加上牙屎,这些五官分泌物都是人体的精华,由于木僵者为山人叔叔和刘先生两个人,所以必须同时自两人身上分别取出药引,培养出来的抗体便可以有的放矢了,这也是我在途中不能为刘先生单独配药的缘故。”寒生一面解释着,一面开始自刘今墨的身上取药。   刘今墨的耳屎呈黑褐色,油光光的,眼屎只找出一粒来,不过也够用了,他的右侧鼻孔里没有东西,但是在左侧的鼻孔中,却拽出来一块粗大并且泛着金黄,绿而带紫红色血丝的鼻屎来……   “这块质量相当的好。”寒生满意的说道。   “哇……”,明月和兰儿同时冲出房门去了,瓷瓶撂在了桌子上。   寒生不以为意,仍旧继续着手头的工作。   当他自刘今墨口腔智齿深处拉出一条镶嵌多日的,滴着粘液的墨绿色韭菜时……   老祖和小翠花也实在受不住了,一同窜出房门,茅屋外面,呕吐声连成了一片。   寒生惊奇的望着屋里唯一留下来的耶老,敬佩的说道:“耶老,你的忍耐力还是不错的。”   耶老微微一笑,麻利的从自己多毛的鼻孔里抠出一金黄色风干的千年片状并带有老年斑的鼻屎来……   “金丁香!”寒生大吃一惊,忍不住叫出声来。   “谁是丁香?”耶老回头张望着,并不在意的将金黄色的鼻屎扔在了地上。   寒生急忙扑过去,小心翼翼的在地面上捻起那片黄灿灿的鼻屎来。   耶老好奇的歪着脑袋盯着寒生,不明白其所以然。   “太难得啦,没想到竟然发现了世上罕见的易容圣药金丁香,”寒生满意的说着,并同时问耶老道,“耶老,我先问问你,你知道什么是白丁香么?”   耶老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咱们黄龙府生长有紫丁香树,至于白丁香么,有,但是不多。”   寒生摇摇头微笑道:“白丁香,又称‘青丹’或‘雄雀矢’,是雄麻雀屙的粪便,其性温味苦微有腥臭,入肝肾二经,当年西太后每日必敷用‘八白散’,虽已逾古稀之年,但皮肤仍细嫩如二八处子,那八味药即,白僵蚕、白牵牛、白细辛、白莲蕊、白芷、白附子、白茯苓和白丁香了,而金丁香的功效则远胜八白散千百倍呢。”   “真的?”耶老望着寒生小心翼翼托在手里的鼻屎,疑惑的问。   “当然,金丁香又名‘黄金甲’,不过用法比较特别。”寒生回忆着《青囊经》上的记载说道。   “寒生,”耶老伸过手来捏捏寒生的胳膊,低三下四的讨好道,“我这张老脸能不能变的白嫩年轻一些……”   “你?”寒生笑了起来,道,“耶老,你都一千多岁了,搞到八百岁不还是差不多么?”   “你说用法有什么特别的?”耶老撅着嘴道。   “嗯,用一枚受精的鸡蛋,磕一小孔留清去黄,在蛋内装入金丁香,然后用蜡将小孔封住,随同其他待孵的鸡蛋一齐放到鸡窝里,让老母鸡孵化。待其他小鸡孵出壳时,再将这枚特殊的蛋取出,磕皮取药涂于面上,可使古稀老人白里透红祛面皱,皮肤细嫩如婴,吹弹得破。”寒生说道。   “如此神奇?”耶老倒抽一口凉气。   “据闻南朝陈后主张贵妃曾使用过金丁香,至此世间再未听闻了。”寒生道,这件逸事是刘伯温在《尸衣经》中说的。   “寒生,你断定这块鼻屎就是金丁香?”耶老眼睛瞟着寒生手上的那块鼻屎说道。   寒生肯定的点点头,华佗说金丁香可生于干尸鼻腔之中,而且越老药用价值越大。   “那还是还给老衲吧。”耶老趁寒生不留神,一把抢过那块金黄色珍贵的鼻屎,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寒生苦笑了一下,索性由他去了,自己遂将小瓷瓶盖好瓶塞,小心的放入怀中,七天,还需要一周的时间,山人叔叔和刘今墨的痰毒就可以解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茅草屋前,众人喘息甫定,这时惊奇的发现,暮色中的对面山间小路上,走来了一个七八岁大、扎着两根辫子的小姑娘,背着一只竹篓,篓内盛着野鸡和野兔,大约有六七只,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只火红色,胸前一撮金黄长毛的黄鼠狼尸体。小姑娘的身后面,手拉手的跟着两个浑身一丝不挂的婴儿,小肚皮鼓胀胀的,这是萍儿和沈才华及皱皮女婴打猎归来了。   寒生走出房门,惊喜的拉住了萍儿和这对鬼婴孖仔。   “这是你们猎来的?”寒生疑惑的问道。   “是才华他俩抓的。”萍儿高兴的指着婴儿说道。   沈才华变了,虽说只有五六个月大,但是瞧上去却已经像有两岁孩子的身形了,而且满面红光的,发育良好,两只眼睛仍旧是黑而深邃。再看皱皮女婴,发育也是极快,甚至已经可以单独行路了,惟有浑身上下的皱皮依旧是层层叠叠,如同一只沙皮狗般,臀部还留有一大块臀青。   “婆婆呢?”萍儿环顾四周急切的问道。   寒生蹲下身来,抓住萍儿的双手,难过的说道:“好萍儿,听大哥哥说,婆婆已经去世了,她说让萍儿一定要乖,不要难过,她在天上会始终看着你的。”   “你骗人!我不信!”萍儿连哭带叫的挣脱了寒生的手,扔下了背上的竹篓,向屋子内跑去。   明月对寒生说道:“还是我去安慰她吧。”说罢匆匆跟随了进去。   冯生走了过来,狐疑的打量着两个婴儿,伸手自地上翻动着那些野鸡、野兔的尸体,每一只猎物的喉咙处都有一个血洞,好似是被什么东西咬破并吸尽了血液而致死的。   “这是某种食肉类动物干的。”冯生自信的说道。   “哎呀,这是金毛黄皮子仙儿,孩子们可惹大祸啦。”耶老突然冷不丁从冯生身后窜出,颤抖着双手抓起那只黄皮子的尸体,抚摸着其胸前的金黄色长毛,紧张的声音都变得尖利了。   寒生知道,这是老翠花在说话。   “这只红毛黄皮子有什么不妥?”寒生不放心的问道。   耶老道:“黄皮子仙儿也同人一样,分为三六九等,一般有灰色、褐色和黄色等等,像这只火红颜色的,是级别最高的黄鼠狼,胸前生有一撮金毛就表明牠有100岁了,若是没有点道行,是活不了这么久的。这是一只雌性的,可能是鄱阳湖一带的黄皮子首领,牠的身上还会附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可是竟然会被孩子们杀死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寒生沉吟不语,心中想到,鬼婴沈才华善吸食血液,诸如鸡鸭鹅狗,统统不在话下,甚至还咬死了荆太极这个武功高手,但是干掉一只有了道行的黄皮子仙儿,倒还真是有点匪夷所思。   “是你杀死的么?”寒生问沈才华。   小才华点点头,脸上显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入夜,残月如勾,一抹清凉的月光撒在了鄱阳湖谷内,枣树林和翠竹林里升腾着团团白色的雾气,扑朔迷离,人们都已经挤在茅草屋里睡下了。   茅屋前的空场,寒生、耶老和小翠花坐在石桌前,桌上撂着那只黄鼠狼的尸体,大家凝神贯注的倾听着山林间的动静,眼下除了蟋蟀此起彼伏的鸣叫声外,再就是山泉入潭的淙淙流水声。   此刻,老翠花已经爬在了小翠花的背上,对付山里的动物仙,她俩还是最有经验的。   “老翠花,黄皮子们今晚一定会来么?”寒生疑惑的问道。   老翠花嘿嘿一笑,说道:“肯定会来,动物仙的报复心极强,况且牠们还要找回这只金毛黄皮子的尸体呢。”   寒生接着问道:“那以后小才华独自上山岂不是有危险?”   “嗯,这就要看今夜的造化如何了。”老翠花答道。   “动物仙究竟是何来头?”寒生不解道。   老翠花说道:“我还是唱给你听吧,”她清了清嗓子,随即低声哼起了二人转来,“混沌初开太极演,老祖他把大道传,老大他叫李老子,老二本叫原始天,老三就是通天教,个个弟子法无边,老子收的成佛道,原始收的也成仙,佛祖一看事不好,不许再把道来传,通天教主心不悦,抓把金丹洒满山,胡黄吃了成大道,蟐蟒吃了也成仙,这才留下披毛带甲百草仙啊……”   老翠花虽然声音不高,但曲调却是十分优美,充满了关东地区的乡土气息。   “胡黄本是哥三个,老大修炼在灵山,老二也在佛祖边,老三游手又好闲,玉皇一气把他贬,哥哥接牠到灵山,牠又重修上千年,这才成了保家仙。牠住西北乾为天,乾为天上山连山,山前长着灵芝草,山后古洞有清泉,朝阳洞中炼人马,傲云峰上苦修仙,霸王桥上脱横骨,清水河里把甲换,下得青山抓人马,去病消灾法无边。蟐蟒本是龙兄弟,龙王行雨浪涛天,蟐蟒道行根基浅,只能游水在浅滩,一气之下去灵山,偷得佛经三千卷,才到山中修金丹。牠住东北艮为山,山连水水连山,山前花开对对红,山后有着五老松,牠南斗受过号,牠北斗讨过封,通天收牠为弟子,命牠下凡度人间,这才有了白蛇和许仙,留下美名千古传……”老翠花唱起了劲儿,咽了两口吐沫,准备继续连唱下去。   就在这时,寒生突然摆了摆手,老翠花奇怪的停住了嘴巴……   月光下,在他们一丈开外的地方,聚集了一大堆的小动物,有青蛙蟾蜍、蚰蜒蜈蚣、刺猬土獾、山鸡野兔、青蛇长虫,还有一群各种毛色的黄鼠狼,正在聚精会神的凝听着老翠花的歌声。   就在牠们的身后,一只浑身长满了白毛的老狐狸负手而立,甚至颌下也生有白须,正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们。   “白狐!”老翠花惊呼了一声。   “好美的白毛啊。”寒生心底里发出赞叹,由此联想到湘西老叟身上的毛发,比起白狐可是要难看的多了。   “小心,白狐起码修行千年以上,十分的邪恶,老娘我在关东只见过火狐,还从未有幸目睹白狐呢。”老翠花压低声音说道。   寒生悄悄的问道:“老翠花,这白狐会化人形懂说人话么?戏文里有说白狐感恩化身白衣丫鬟与状元郎的故事,十分的凄美。”   “那不过是人编出来的戏文而已,其实牠们只会附体,绝对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但是千年以上道行的动物仙确是听得懂本地的语言。”老翠花解释道。   “哦,那也够厉害的了,当然,我们江西人听不懂闽南语,或是岭南白话,想来这只白狐也一样。”寒生思索道。   “唗!散仙胡大愣,翠花关东仙儿,今夜初见面儿,坐下唠唠嗑。上马倒有规矩立,下马亦要立规格,会好吃会好喝,好吃好喝对我说。猪脑袋割两半,削脖子前架伴,后丘子屁股蛋,剁巴剁巴分八半,又好吃又好看,吐沫口水往下咽,香的你冒出了一身汗啊,得儿呀呼嘿呦……”老翠花尖声尖气的首先发出了邀请。   老翠花最后一句长长的拖音十分的婉转,余音袅袅而不绝……小动物仙儿们似懂非懂的喝起彩来,青蛙蟾蜍鼓起了腮帮子“呱呱”鸣叫,蚰蜒蜈蚣摆动着数不清的细腿在地上敲打着,刺猬抖动着浑身褐色的箭羽,发出“哗啦啦”的噪音,山鸡“喔喔”的啼起了鸣,而那些小黄皮子们则扭捏作态的扭动着臀部,响起“噗噗”的凌乱放屁声,一股骚臭味儿弥散在了空气中……   “俺娘开始斗法了。”小翠花悄声对寒生说道。   “吱……”白狐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嗥,小动物仙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并纷纷闪让开了一条路。   白狐走上前来,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寒生、耶老和小翠花,最后停留在了老翠花的脸上。   老翠花昂起头来与其对视着,静静的,连四下里的虫鸣声瞬间都已经沉寂了下来。   “白狐正和俺娘在意念沟通。”小翠花告诉寒生道。   老翠花回过头来对寒生说道:“白狐要我们交出杀害金毛黄大仙的凶手。”   寒生一惊,忙道:“这可不行,你告诉牠小才华还只是个不满一岁,智力尚且发育不全的婴儿,不小心杀了金毛黄皮子,完全是个误会。”   老翠花向白狐如实反馈了寒生的意思。   白狐“吱吱”叫了两声,立刻有只肥大的土獾跳上了石桌,衔起金毛黄皮子的尸体,返身回到了白狐面前放在其脚下,那千年白狐低下头查看尸体的伤痕。   “白狐说,凶手吸光了金毛黄大仙的血,这不是误伤,而是有意的,因此必须让凶手出来,交由牠们将其吃掉。”老翠花再次转过头来说道。   “实在不行,我们只有与这帮动物仙儿们硬拼了。”寒生悄声告诉老翠花道。 第二百五十三章   白狐听到了寒生说的话,随即将头高高的昂起,望着夜空,“吱……”的发出一声响亮的长啸,霎时间山鸣谷应,余音久久不衰。   片刻之间,只听得“嘶嘶”声不绝于耳,山林间齐膝深的茅草纷纷倒向了两边,上百条五色斑斓的蟒蛇涌出,将寒生等人及那三间茅草屋子团团围住,其中不泛有水桶般粗的巨蟒。   “呼”的一阵腥风刮过,林间突然间跳出数十头云豹、猞猁和巨型山猫,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寒生等人大惊,耶老一看情形不对,撒腿就跑,冲进了茅屋,一头钻进了被窝里,将被子拉紧,大气也不敢出。   大黄狗笨笨勇敢的“汪汪”狂吠了起来,然后站在狗窝前,保护着黑妹和刚出生不久的宝宝们。   屋内睡觉的人都已惊醒,挤在门内惊愕的望着外面……   “大家注意安全,不要出来!”冯生手里舞动着手枪,穿着公安系统下发的黄色军用大裤衩子,一马当先的跳了出来。   “那是什么!”老祖尖声尖气的指着地上喊叫了起来。   迷离的月光下,地面上爬过来无数黑色的大蜘蛛,还有众多的土黄色蝎子,个个尾巴翘的高高的。   天上响起了“嗡嗡”的轰鸣声,一群群的竹蜂、马蜂和体型庞大的葫芦蜂在高空中盘旋而来,更为可怕的是在一人来高的低空里,有一群放屁虫在萤火虫的指引下,气势汹汹的也正在朝这边赶来。   寒生知道,这放屁虫学名“斑蝥”,放屁时混合毒液一同喷射而出,皮肤和粘膜沾上可不得了,不但即刻红肿起泡溃烂而且伴有剧烈的痛楚。   这将是一场力量悬殊,惨烈而又难以取胜的战争,动物们团结起来的力量足以战胜人类。   “擒贼先擒王!”冯生此刻充分显示出了人民公安战士大无畏的革命英雄气概,举起手中的枪瞄准了白狐的前胸便扣动了扳机……   “不能啊!”寒生急忙喝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砰!”的一声枪响,在深夜里竟是如此的震耳欲聋,整个山谷都共鸣了,一粒出膛的子弹闪电般的射向了白狐……   寒生意识到,完了,一场血腥的杀戮开始了。   白狐胸前的白毛一抖,不知牠什么时候伸出了前足,四趾摊开,爪中躺着一粒炙热的子弹头,趾间有数根细毛已被烤糊,散发出一丝焦臭味儿。   “蝇眼!”寒生惊讶的喊出了声,难不成这白狐也会“癔症神功”?   白狐望了寒生一眼,然后又一次的昂起头来,准备向动物仙儿们发出进攻的命令。   冯生顿时就傻眼了,我的天啊,这只白狐竟然连枪都打不死……   “咯咯咯”一阵清脆的笑声响起,月光下,一对婴儿手拉着手的从屋子里走出……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光着身子,手拉手的站在了白狐面前的空地上,竟然未有丝毫的惧色。   “危险!”寒生轻呼了一声,跳出挡在了孩子们的前面。   “啊……”门内老祖也大叫了一声,光着脚丫往前冲了两步,但瞧见地上的硕大黑蜘蛛,又止住了脚步,紧张的望着皱皮女婴和寒生。   “寒生,白狐问这两个小孩儿是否就是凶手?”老翠花趴在小翠花的后背上说道。   “不,是我,老翠花你告诉牠,杀掉金毛黄皮子的人是我,方才我没有说出实情,白狐想怎么样,寒生奉陪到底,冤有头债有主,与其他人无关。”寒生挺直了胸膛大声的说道。   “是,是我……我吸了牠的血……”稚嫩的声音发自沈才华的小嘴巴里。   “你……会说话了?”寒生惊讶的瞅着小才华,结结巴巴的说道。   这时,老翠花说道:“寒生,白狐很敬佩你的为人,不过牠还是认定了这个男婴才是真凶,牠说,你是牠所见过人类中的第一个勇敢的人,为此,牠愿意和人类来一场公平的决斗。”   寒生闻言心中一动,这样也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说道:“好,你告诉白狐,寒生应战。”   白狐一声轻嚎,众动物仙儿们退回到了圈外,但仍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些热血的人类。   “决斗一共分为三场,寒生,你若是败了,你的尸体会立刻被牠们分食掉,但白狐答应你不会再对其他人报复了。”老翠花解释道。   寒生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兰儿轻轻的站到了他的身旁。   “你怎么来了,快回屋里去。”寒生急切的小声说道。   “兰儿不走,愿陪你一道给牠们吃掉。”兰儿坚定的回答道。   寒生无奈,突然心中一动,自怀中掏出那个小瓷瓶,对她说道:“兰儿,山人叔叔和刘先生还在木僵之中,七日后还需要你将解药给他俩自双耳朵眼里灌进去,听话,让我不要分心,这样还有取胜的把握。”说罢,硬是将小瓷瓶塞进了兰儿的手中。   兰儿流下了委屈的眼泪,望着寒生道:“若是你死了,兰儿七日后必将追随。”说完踉踉跄跄的走回了茅屋。   “第一场,动物仙儿方面由昆虫类的放屁虫出战。”老翠花宣布道。   鄱阳湖一带的放屁虫也称“南方大斑蝥”,是一种“屁弹甲虫”,进攻敌人时,把两只后足往地上一挺,撑起高高的尾部,可以对准目标不断的接连射出有毒的雾状液体,并伴有“啪!啪!”的响声,射程可达30厘米甚至更远。   这群放屁虫不但体型巨大,而且极其凶狠,尤其是那只黄色的大斑蝥首领,身形竟如同一根手指般粗细,两只鞘翅煽动起来,发出巨大的“嗡嗡”声。尽管它们骁勇无比,但却是视力有限,所以在放屁虫的队伍里,经常会发现萤火虫的身影,在其指引下进行觅食或着抵御外敌,而萤火虫亦得到了斑蝥的保护。此刻,这些南方大斑蝥们的队伍前面,飞着一只硕大的萤火虫,尾部绿色的荧光如同一盏航标灯,随时引向进攻的目标。   耶老悄悄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发现四周很静,于是诧异的将脸贴在了窗户上往外看,感觉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危险,干脆索性大摇大摆的溜出了屋子。   他站在月光下看明白了,那些天上飞的小虫子要和寒生进行一场决斗。心想自打入关随同寒生南下以来,自己从未立过一点汗马功劳,这样长此以往,岂不让别人瞧不起?尤其是那个兰儿姑娘,将来会变成寒生老婆的,要赢得她的尊敬,就必须露上一手。想到此,耶老决定自己挺身而出,亲自来面对这些不起眼儿的小虫子,他心下盘算道,哼,大不了给咬上几口,比蚊子痒一点而已。   月光下,耶老呵呵大笑的走上前去,站在了寒生的前面,挥舞着双臂大声说道:“老衲在此,一群蚊子何足挂齿?待耶老会会它们!”   “耶老不可,那些不是蚊子,是会放屁的毒虫。”寒生忙道。   耶老用力将寒生推到了后面,手指着自己的秃脑瓜子,对盘旋于头顶上方的斑蝥群“哇哇”的连喊带叫着:“来啊!来啊……”   领航的萤火虫一个俯冲,指示了进攻的目标,霎时间“嗡嗡”声骤然加大,黑压压的斑蝥群“呼”的朝着耶老扑了下来,此刻的耶老全然不惧,紧闭着双眼,双臂挥舞如风,颇有一夫当关之势。   “啪啪啪啪……砰”一连串的喷射声响成一片,其中最响亮的那一声是放屁虫首领干的,顿时一大团黄色的毒雾将耶老笼罩住了,其中不泛凝结成滴的液体,顺着耶老的光头流淌下来,凡是裸露的皮肤无一不沾上了粘粘的毒液,衣服上已经开始冒出了白烟,散发出一股焦糊味儿。   耶老本是一具千年干尸,风干的表皮甚至比皮革还要坚韧,不但极耐腐蚀,而且没有丝毫的烧灼及痛楚感,甚至瘙痒的情况也没出现。耶老大喜,手臂挥动的更加厉害了,险些一把抓住了那只放屁虫首领。   “吱……”一声响亮的尖叫,白狐鸣金收兵了。   放屁虫大军“嗡嗡”的盘旋上升,然后纷纷落到旁边的大树上喘息着。   动物仙儿们虎视眈眈的盯着耶老,看其是否中毒败倒在地,寒生更是紧张万分,忙冲到耶老面前:“耶老!你怎样了?”   耶老更不答话,伸手撤下身上已被毒液灼烂的衣服,团成一团擦着头顶及脸上的粘液,然后才笑呵呵的说道:“老衲最近身上好像胖了许多……”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股腥风蓦地袭来,众人不仅打了个寒战,一条三丈多长水桶般粗的墨绿色大蟒蛇游动到了阵前,一对火红色的眼睛如同两只大海碗倒扣,凝滞而呆板,狭长的口角边流淌着粘稠的涎液,鲜红的信子不停地伸缩抖动着……   “寒生,这一场是要与巨蟒决斗,看来胜算不多啊。”老翠花忧心忡忡的说道。   耶老此刻着实吓了一跳,这大虫可不比那些小斑蝥,只须一口便可将自己整个人吞下,然后化为极臭的一大坨屎呢,他心里边寻思着,恐惧的脚步在一步步向后退缩,只差没有撒腿就逃,那样的话,方才的英勇义举便会顷刻间化为乌有。   寒生上前两步,站在了大蟒蛇的脑袋前,心中想着自己有尸衣护身,不知能不能抵挡得住这条大蟒的缠绕挤压?   老翠花这时说道:“寒生,白狐意思现在服输还来得及,只要交出那婴儿,牠便不会为难你。”   寒生微微一笑,仰天长叹道:“寒生立志此生悬壶济世,岂能遇事便贪生怕死?”他扭头对着茅屋那边朗声说道,“兰儿,别忘了七日后救治山人叔叔和刘先生。”   一只小手在拽着寒生的裤腿,低头望去,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手拉着手,撅着小屁股在使劲儿的向后推着寒生,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伸出小舌头舔着嘴唇,猫下了腰,准备联手扑向大蟒蛇。   寒生大惊失色,这两个小家伙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那巨蟒的鳞甲坚硬之极,而且又粘滑,更重要的是打蛇在七寸,沈才华纵使能够咬破巨蟒脖子上的鳞甲,那地方也不是要害,更不像哺乳类的热血动物一样,牠根本就没有颈动脉,小家伙们这次要惨了。   想到这里,寒生一个箭步窜上去,拽住两个婴儿的手臂,用力向后甩去,将他俩扔在了几米远的身后。   就在这一瞬间,但闻“呼”的一声腥风骤起,那巨蟒早已忍耐不及,挺身抬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用力一吸,竟然将寒生整个人,头先脚后的倒着吞进了腹中……   寒生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头脸四周被腥臭的粘液包裹住,呼吸也窒息住了,意识中只感觉到在一个热乎乎、滑腻腻的腔道里滑行着。   瞬间的惊恐迅速的平静了下来,寒生的意念下意识的控制了守尸魂,立刻切断了呼吸,心跳随之下降,整个身体缓缓的进入了大蟒蛇的消化道内。   蟒蛇是世界上最大的较原始的蛇类,胃口极大,一次可吞食与体重相等或超过体重的动物,牠的消化系统非常厉害,有些在吞进猎物的同时就开始进行消化,甚至还会把骨头吐出来。蟒蛇是无毒蛇,主要是依靠其分泌的蛋白酶消化液来溶解猎物,相当于人类的胃酸和胆汁。   寒生被吞进去的那一刻,这条巨蟒就开始分泌大量的消化液来对猎物进行腐蚀和溶解,寒生顿时感到了周身裸露的皮肤产生了无比的奇痒……   “噼噼啪啪”一阵白色的静电瞬间闪烁了起来,这是辟邪尸衣在起作用了,糊在脸面上和口鼻处的粘液骤然被稀释了。寒生睁开了眼睛,在白色毫光的映射下,他看见了自己头部上方粉红色的肉腔旁边出现了一个肉乎乎的洞口,里面好像显得很干爽,并没有像消化道里面如此多的粘液,于是他手脚并用,朝着那个洞口内硬生生的挤了进去。   这是一个粉红色的肉腔,两米多深,里面卧着条一人多长,大腿般粗细的蟒蛇宝宝,一条手腕粗细的肉色脐带缠绕在牠的身上,与其口腔内里相连。蟒蛇宝宝一双红红的眼睛盯着他,在闪烁的白色毫光下,眼珠呆滞并不会转动,但寒生绝对感觉到了牠的惊恐和害怕……   原来这是一条雌蟒蛇,奇怪呀,据寒生所知,蛇类都是卵生的,可是这条怎么会是胎生的呢?不管怎样,他误打误撞竟然闯入了巨蟒的子宫内,由于内压的关系,那些极具腐蚀性的消化液丝毫也渗透不进来,至少子宫里还是要安全得多。   巨蟒仿佛觉察到了猎物潜到了自己的子宫里,于是安静了下来,盘成了一团,寻思着对策。   外面的众人可是大吃了一惊,寒生瞬间被巨蟒吞噬,顿时人们惊慌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眼瞅着那些虎视眈眈的云豹和磨牙吮血的巨型山猫,更有无数条五色斑斓的毒蛇在侧,任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兰儿已经在绝望的哭泣了。   “哈哈哈……”巨蟒的肚子里突然传出寒生沉闷的狂笑声。   “歇斯底里?寒生他还活着!大家千万不要失望啊。”老翠花惊异中大声的喊叫着。   众人停止了喧哗,动物们此刻也都安静了下来,就连白狐也莫名的默默望着那条巨蟒。   原来刚才寒生发现了子宫内壁上突然间渗出了大量腥臭的液体,不多时便充满了整个肉腔。   坏了,是羊水!寒生赶紧意念控制着守尸魂进入了“老牛憋气”的状态,这时,一根脐带悄悄地伸了过来,寒生一个没留神,那肉乎乎的脐带头既然滑进了寒生的嘴里,紧接着一股腥臭的营养液体开始往寒生口腔里输送。   原来大蟒蛇是准备将寒生当成一条蟒蛇宝宝来进行孵化了。   寒生慌乱之间呛了好几口营养液,忙拽出那滑溜溜的脐带,顺手将其打了个结,甩过到了一边。此刻,贴身的尸衣似乎感觉到羊水本身是无毒的,对主人有益而无害,所以也不再发出静电了。   躺在黑暗温暖的羊水里,寒生头脑中产生出了一种与生俱来、本能的安全感,骨节深处传来一阵阵酸麻懒散的惬意,真想永久的呆在这里面啊……   “嘿嘿、咯咯、哇哇,嗷……”意念中突然响起了傍晚时老祖的那几句神经质的哭叫声,骤然间幽魂兴奋冲动了起来,在寒生的身体内爆发出一阵狂笑,这歇斯底里的笑声并非是经口腔发出,而是来自胸腔的共鸣,传到大蟒蛇的体外,显得异常的沉闷。   寒生此刻已经可以驾轻就熟的控制天地二魂,即幽魂和守尸魂了,尽管他并不知道那几声喊叫就是藏密早已失传的一句密咒真言。他随手抓过那条蟒蛇宝宝,用力拽出其口中的脐带,双手夹带着牠爬出子宫口,进入到了那条充满粘液的消化道里,身上的尸衣“噼噼啪啪”的重新放射着白色的静电,而他则裹挟着蟒蛇宝宝向巨蟒的尾部爬去。   前面的肠道中出现了大坨大坨的粪便并夹杂着一些未消化完的动物骨骼和毛发,寒生硬着头皮从那些屎缝中挤过去,搞得头发、眼窝、鼻孔及耳朵眼儿里都沾上了恶臭的粪浆。   大蟒蛇的腹部猛然间有节奏的蠕动了起来,嘴里发出“嘶嘶”的鸣叫并大口的喘息着,牠要临盆了。   随着巨蟒腹部的阵缩,寒生感觉到滑行的速度加快了,在四周肉壁的挤压下,他抓不住蟒蛇宝宝,一下子滑出了手,移动到了自己的头部上方,“噗”的一声,滑出了巨蟒的肛门,蟒蛇宝宝诞生了。   动物仙儿们顿时欢呼了起来,巨蟒母亲已经好多年未生育了,这跟人类在鄱阳湖周边建的那些化工厂的污染有关,现在牠终于诞下了一个宝宝,同病相怜,因此牠们不分种族属类的俱自欢喜不已。   巨蟒伸过来硕大的脑袋,慈祥的以嘴巴厮磨着小蟒蛇宝宝……这时,牠的腹部突然又是一阵抽搐,“噗”的一声,肛门一松,浑身黏糊糊的寒生“啪嗒”掉了出来。   小动物仙儿们又是一阵欢呼…… 第二百五十五章   寒生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随即便不省人事了。   动物仙儿们再次欢呼了起来,个个摩拳擦掌、霍霍欲试,因为已经事先约定了,人类一方若是败了,将会被分食掉。   “吱……”白狐一声悠长的唿哨骤然间响起,然后扭过头来,意味深长的望了老翠花一眼,带着众动物仙儿们离去了,倾刻之间,嘈杂之声渐杳,鄱阳湖谷终于静了下来。   老翠花高叫一声:“大家不要动寒生!”说罢,自小翠花背上纵身跃下,跳到了寒生的身上,不见了……   冯生一直痴呆呆的瞪着眼睛,望着这一幕,自己从事公安工作二十来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荒唐的事情,他用力掐了掐脸上的肉,这绝不是在做梦。   “迷信……”他口中喃喃的说道。   寒生静静地躺在那里,朦胧的意识中,他依旧是仰面躺在了地上,天空中月色清冷,云隙中露出点点繁星……这时,视觉中出现了侏儒老翠花的身影,奇怪的是,她的身子是倒立着的,头在下面,而光光的两只脚丫子却伸向了夜幕之中……只见她姗姗来到面前,如斗的脑袋凑到了脸前,硕大的眼睛仔细的注视观察着自己,然后一板一眼的说道:“寒生,白狐说你吸入了太多的屁,已经精神错乱了,你说说现在有怎样的感觉?”   寒生的嘴巴依旧是发不出声来,意念告诉老翠花道:“咦,老翠花,你怎么在空气中倒立着?”   老翠花一愣,伸出四根手指问道:“这是几根手指头?”   “四根。”寒生意念道。   “错了,老娘这里明明是两根嘛。”老翠花不满意的说道。   “四根。”寒生肯定道。   老翠花皱了皱眉头,疑惑着说道:“看来你瞧东西不但颠倒,而且辨别某些凸起物体数量的能力有了成倍的提高。”   “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寒生不解的问道。   老翠花伸出了一只手:“这次有几个手指头?”   “十个。”寒生即刻答道。   “你动动脑筋想一想,老娘一只手上如何长得十个手指头呢?”老翠花说道。   是啊,一只手上有十指,老翠花原本不是这样畸形的啊?道理上也说不过去的呀,寒生寻思道。   “你的精神已经完全错乱了。”老翠花肯定道。   “是‘精神崩溃’么?”寒生问道。   “不知道,但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崩溃的。”老翠花摇头道。   “接下来莫不就是‘回光返照’了么?”寒生忐忑的追问道。   “癔症神功,”老翠花歉意的说道,“老娘也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因为鬼魂是无法来修习的,不过,以你目前真魂错乱……”   “我的真魂怎么了?”寒生惊道,因为耶老曾经告诉他说,天地人三魂,只有人魂,也就是真魂是永远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呆在体内的。   “真魂也就是你的命魂,管着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等七魄,据说就是藏密所讲的人体从头顶到胯下会阴穴中脉之上的七个脉轮。其中尸狗魄在顶轮,伏矢魄在眉心轮,雀阴魄在喉轮,吞贼魄在心轮上,并同时与双手心和双脚心相连,非毒魄在脐轮,除秽魄在生殖轮,臭肺魄在海底轮。人体的七魄同归命魂所掌,人的生命就是从命魂住胎而产生的,命魂住胎之后,将能量分布于人体中脉的七个脉轮之上,而形成人的七魄。魄为人的肉身所独有,人死之后,七魄随之消散,而命魂自行离去,生命也就没了。”老翠花详细的讲解道。   “哦,是这样。”寒生领悟着。   “目前,你的真魂受到了白狐千年修行的毒屁刺激,导致了伏尸魄和吞贼魄的变异……让老娘好好想一想……”老翠花似乎在绞尽脑汁的苦苦思索着什么。   许久,老翠花才若有所思的说道:“伏矢魄在眉心轮,也就是中原人所称为‘天目’的位置,你那儿现在已经有了变化,吞贼魄在心轮上,且与手脚相连……”老翠花忽然面露喜色,匆匆说道,“寒生啊,看来你已经开始滋生‘蝇眼’了。”   “‘蝇眼’?”寒生一愣。   “嗯,”老翠花解释说道,“‘蝇眼’视物的反应速度是普通人的两百倍,以目前正常视力的双眼来说肯定是做不到的,所以,应该就是伏矢魄在苏醒了,你的第三只眼睛。”   “你是说我开了天目?”寒生疑惑道。   “不,不是中原道家所说的‘天目’,他们所谓的天目只能看穿墙壁、人体或是找到一些脏东西,而伏矢魄则不同,它的作用是提高你的反应速度,你现在视物的能力已经比原来提高了一倍,这只是一个开端,日后定会逐渐提高的。”老翠花说道。   “就因为我在你一只手上看到了十根手指头么?而且眼睛里瞧你的身影还是颠倒着的。”寒生发出的意念里十分怀疑的说道。   老翠花正色道:“这只是伏矢魄刚刚苏醒时还不太习惯,因而在你眉心轮处产生的幻觉,以后慢慢就会正常了。”   寒生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又问道:“老翠花,你方才说我心轮的吞贼魄也有了变化?”   “是的,它是配合伏矢魄来协调你的手脚动作的。”老翠花回答道。   “我明白了,表面上看来白狐的屁令我精神错乱,而实际上却是助我进入了‘精神崩溃’,唤醒了隐藏在眉心轮的伏矢魄,”寒生沉吟着说道,“伏矢魄的‘伏矢’,顾名思义,就是降服飞射而来的箭矢,古时候兵器中攻击速度最快的就数弓箭了,戏文中说到,楚国的神箭手养由基以及西汉的飞将军李广都能够赤手抓住空中飞来的箭矢,现在看起来,很可能他们也身怀‘癔症神功’,长就一只‘蝇眼’。”   “有可能吧。”老翠花不置可否道。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现在我很想知道‘回光返照’的滋味儿。”寒生问道。   老翠花摇摇头:“老娘真的不知道了,以后就要看你自己的缘分和运气如何,不过,现在我要离开你的身体了。”   月光下,寒生慢慢的苏醒了过来。   鄱阳湖山谷的外面,那辆212吉普车停在了嘎斯51卡车的旁边,筱艳芳手持追踪器跳下了车。   “你们两个和车先隐蔽起来,我潜入谷内看一看。”筱艳芳抬头望了望迷离的月色,轻声吩咐车上的两个青年汉子道。他看着吉普车倒进了树林里后,这才快步朝谷内走去。   “砰!”谷内传来了一声枪响,在黑夜寂静的山谷中回荡着。   不好,出事了,筱艳芳猛提一口气,施展开绝顶轻功,迅速的飞身入谷。   月光下,筱艳芳惊奇的发现山谷中有无数的动物和昆虫聚集在了三间茅草房的空场前面,显得无比的离奇和诡异,他就近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一株高大的香樟树,在茂密的树冠掩护下,偷偷的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他一眼便瞧见了那个公安部的特工冯生,拎着手枪呆呆怔怔的矗立在茅屋前,刚才的那一枪肯定就是他放的。随着“嗡嗡”的声音,半空里有一大群不知名的昆虫正在向耶老发动攻击,那老东西虽然身上衣服都烧起了白烟,但是似乎却毫发无损。人群中走出两个白白胖胖的婴儿,竟然敢走近到一条巨大的蟒蛇跟前,胆子也忒大了。不好!这时,那条墨绿色的巨蟒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将寒生吞了进去……霎那间,筱艳芳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寒生是万万死不得的,可是眼睛望着那些五色斑斓的毒蛇和野豹以及巨型大山猫,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片刻,奇迹发生了,寒生竟然从大蟒蛇的肛门里被屙了出来,沾满了一身滑溜溜的粘液……他竟然没死!紧接着,那头白狐尾巴一翘,射出一团黄烟,寒生硬是坚持了许久,最后终于不支倒地了。   白狐一声唿哨,动物们顷刻之间就都撤走了,一只也不剩。   筱艳芳目不转睛的死死盯在了寒生的身上,但愿他别死掉,否则自己可难以交差了。   月光下,寒生动了动,似乎清醒了过来,筱艳芳总算放下心来。真是他妈的邪门,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些不同种类的动物和昆虫,竟然会与寒生来殊死一战呢?   他看见寒生被人们搀扶进了茅屋内,嗯,看来暂时无大碍了,自己还是先出谷去吧,找到电话后向京城汇报情况再说。   想到这儿,筱艳芳轻轻的溜下树来,悄悄的沿着灌木丛向谷外而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谷口静悄悄的,月色清冷,扑簌迷离,“嘎嘎”几声寒鸦夜啼自高高的樟树上传来,显得格外的寂寥。   筱艳芳朝着树林打了个手势,林中随即闪烁了两下灯光,吉普车轰鸣着从黝黑的树林里开了出来,停在了筱艳芳的身边。   筱艳芳拉开了车门,忽然他警觉的摆了摆手,示意司机熄火。   “筱艳芳。”身后传来一句冷冷的话音。   筱艳芳转过身望去,月光下,一个俏丽的女孩儿垂手立在了几步开外。   “明月……”筱艳芳一眼便认出了她,心中不免暗自吃惊,自己竟如此疏忽,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筱艳芳,你苦苦跟随我们,究竟想做什么?”明月幽幽的说道。   筱艳芳嘿嘿一笑,叹息道:“明月小姑娘,你可真的是天生丽质啊,我筱艳芳年轻时艳压群芳,兴许不输于你,但如今已是徐娘半老,虽风韵犹存,可毕竟昨日黄花,难比当年风姿了。”   明月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想干什么?”   “嗯,”筱艳芳心想,这个小姑娘可不比那个足智多谋的老太婆,我来干嘛这还用问么?看来也只是个绣花枕头外表光鲜而已,不过这丫头既然发现了我在跟踪他们,可就不能再放过她了,想到这儿,于是便换上一副笑脸说道,“明月,以你如此漂亮的容貌何不进入梨园发展呢?现在京剧已经是没落了,后继乏人啊,我就是看中了你,所以才千里迢迢的找到了这里。怎么样?明月,跟我一道走吧?”   明月露出淡淡的笑容,轻柔的说道:“筱艳芳,在雍和宫内,你不容分说的出手杀了那个泰国降头师,手法很美,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功夫么?”   筱艳芳一愣,心道,原来这个小丫头并不傻啊。   “京剧花旦的‘水袖’,想不想跟我学呀?”筱艳芳媚眼斜乜的嗲声说道。   “让我瞧瞧你的指甲好么?”明月脸上依旧微笑着。   哼,这就怪不得我筱艳芳了,是你自己找死,可惜了你的倾国之躯了……筱艳芳缓缓的伸出了双手。   月色下,那纤细的手指如葱白一般,十根长长的指甲泛着白森森的冷光,说时迟,那时快,筱艳芳突然手掌一翻,右手五道寒光闪电般的朝着明月的脖子划去……   明月面无表情,双掌直立于胸前做水平状移动,口中默默地念叨着什么,筱艳芳的指甲锋利无比,待划至明月颈前约一尺处,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软软的而且富有弹性,无论如何用力,则再难以前行半寸。   这是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明月的面前仿佛罩着一层无形的空气垫,纵是筱艳芳功力再强,亦是戳不破。明月接受了王婆婆的神功,但这是第一次运用,还不是十分熟练,否则气墙早已将筱艳芳弹出一米开外了。   筱艳芳大吃一惊,他以为明月练就了什么金钟罩之类的气功,其实他不清楚,祝由神功的关键在于巫咒,祝由巫咒加载于施术者发出的磁场之上,影响了敌人小脑蚓部两侧的绒球小结叶和半球的神经传导,其结果是肌肉以及躯体功能的失调,在表面感觉上就是无法前进,仿佛前面有堵墙般。   正在惊讶之间,明月突然收掌交叉于胸前,使出了祝由神功的第二式“移花接木”,巫咒随之一变,她的脸上显出来一丝冷酷狰狞的微笑。   森森月光下,筱艳芳悲壮的举起了手掌,慢慢的用锋利的指甲互相朝左右手的手指根部划去,鲜血缓缓渗出……   “明月不可!”一声断喝自吉普车里喊出,随即后门猛然间推开,跳下一个年轻俊朗的青年男人。   “建国!”明月大吃一惊道。   巫咒骤然停止,筱艳芳的心神一怔,随即剧痛自双手处传来,忙低头一看,自己的左右手掌五指根部已经是血肉模糊了,露出了细细的白骨……“啊!”他大叫了一声,握紧了双拳,鲜血顺着指缝中淌下,浑身颤抖着滴下了冷汗。   黄建国张开了双臂,微笑着走上前来。   明月眼眶湿润着,嘴里喃喃嗫嚅道:“建国……你怎么会在这里?”   黄建国上前作势要拥抱明月,明月后退了一步,默默地看着他,惨白的月光映照在她胸前的红宝石坠儿上,晶莹如血。   “明月,有些事情说来话长了,我俩到车上细说好么?”黄建国说罢朝树林内打了个手势,一对车灯瞬间亮了起来,一辆黑色的轿车从林中缓缓驶出。   原来黄建国自京城一路追了上来,并盯在了筱艳芳的后面,而前面跟踪寒生等人的吉普车并不知情,方才筱艳芳入谷,黄建国便将轿车也隐蔽到了树林里,坐进了吉普车里向两名属下询问情况。   黄建国拉开车门,拉着明月钻进了车内,司机知趣的离开去了吉普车那儿。   “明月,我好想你……”黄建国再次拥抱明月。   车内空间狭小,明月轻轻的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了。   淡淡的月光透过车窗撒进来,望着明月俏丽的面容,黄建国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求,轻轻的将滚烫的嘴唇压了上去……   明月闭上了眼睛,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心儿也是“砰砰”的乱跳,这时,黄建国的一只手轻轻伸进了她的内衣里。   “不,”明月默默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幽幽道,“建国,我累了,人活着其实很累,师太死了,婆婆也死了,你说过的,你要娶的是明月,不是那个东东,可是为什么你偷偷来到了鄱阳湖谷,却不肯直接来见我?”   黄建国的手停在了明月的胸前,柔声道:“明月,建国此生定非明月不娶,不过你得给我点时间,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还要等多久呢?”明月哀怨叹息道。   “十年,不出十年,我一定风风光光的迎娶你过门。”黄建国再次保证道。   “十年,明月那时都已经老了,你还能看得上我么?”明月怅然若失的轻轻说道。   “你在建国的心里永远都是全中国最美的女人,我还指望你为我生下几个小建国呢。”黄建国动情的说着,那只在内衣里的手蠕动了一下,挣脱了束缚继续深入,明月脸一红,犹豫着没再阻止。   黄建国的喘息声逐渐粗了起来,手指不停地在拿捏活动着,嘴里喷出一股韭菜辣辣的气味,明月想,他晚餐一定是吃韭菜馅的饺子了。   “不,”明月再次抓住了黄建国的手,明亮的眼睛望着他说道,“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想找寒生的麻烦?”   黄建国一愣,停住了手,说道:“明月,你喜欢上了寒生?”   “明月清白一生只为你建国一个人。”明月清澈的目光看着黄建国说道。   “我和寒生两个人,你站在哪一边?”黄建国目光炯炯的盯着明月道。   “当然是你了,我安顿好婆婆的尸骨后就可以跟你走,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明月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黄建国想了想,面色郑重的缓缓说道:“明月,我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什么事?”明月奇怪的看着他。   “是关于寒生的。”黄建国试探着说道。   “你不能伤害他,婆婆将祝由神功传给了明月,就是要我保护寒生的。”明月疑惑的说着。   “哈哈,”黄建国轻轻的笑着,说道,“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呢?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单独向寒生打听一件事情,问完了也就随他去了,绝不会让我的明月为难的。”   “什么事?”明月问道。   “此事关国家机密,明月,你一个女孩子知道的越少越好。”黄建国严肃的说道。 第二百五十七章   茅屋内,兰儿小心翼翼的脱下了寒生脏兮兮的衣裤,并烧了些开水,拿毛巾一点点揩去他身上残留着的蟒蛇粘液。   “你感觉好些了么?”兰儿噙着眼泪轻轻问道。   寒生点点头,疲惫的抓过尸衣,摸了摸内夹层里的那张旧羊皮,悄声说道:“兰儿,待医治好山人叔叔和刘先生以后,我们带上萍儿,要悄悄地离开这里,你先私下里做好准备,不要透露给任何人,懂么?”   “我听你的。”兰儿回答道,只要是寒生讲的话,肯定是有其道理的。   兰儿在寒生的衣裳里摸到个硬硬的圆形物体,掏出来托在手心里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核桃般大小的祝由舍利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寒生叹了口气道:“这是王婆婆的遗物。”   门口传来了冯生关切的声音:“兰儿同志,寒生的情况怎么样了?”   寒生示意兰儿藏起祝由舍利,然后对着门外说道:“我没事了,请进来吧。”   冯生、老祖和两个婴儿、小翠花拉着萍儿的手走进屋来,耶老在门口探了探头,然后也悄悄地跟入,站在了最后面。   “寒生,你说说,真的匪夷所思啊,简直就是对马克思列宁主义唯物论的彻底颠覆!动物们的事儿咱不说,刚才我与耶老谈过了,他说他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时代的人,迄今已有一千来年了,本来我是坚决不信的,但是这个老翠花则更加是不可思议,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一个鬼魂啊,竟能自如的进出耶老的身体,今晚冯生可真是大开眼界,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的不解之谜……”冯生急匆匆的一股脑儿将心中的疑惑倒了出来。   寒生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是最近几个月才接触到这些的,世间之大,应是无奇不有呢。”   耶老在后面踮起脚说道:“你们应该让寒生好好休息才是啊。”   “好好,寒生,只是司机小赵方才昏过去了,到现在也没醒,你能否过去给看一看?”冯生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道。   寒生闻言紧忙穿上兰儿新找出来的换洗衣裤,来到了东屋内。   “嗯,他是吸入了白狐的屁导致昏迷的,需要赶紧医治,不然很容易精神错乱的,大家帮帮忙,将他抬到外面月光下俯卧。”寒生摸了会儿小赵的脉搏,然后放下手腕说道。   寒生回到西屋取出银针盒,走出到茅屋外,众人已将小赵撂倒了石桌上,面朝下爬着。   月色清冷,蟋蟀虫鸣,鄱阳湖谷一片寂寥,山风习习,春寒料峭,江南夜深乍暖还寒。   寒生蹲下身来,将一根粗银针自下而上的,在小赵的人中穴左侧旁开两三分缓缓横进针刺入。人中穴又称水沟穴,属于督脉,为中医“醒脑开窍”的重要穴位。一般针刺或用指甲掐此处,可引发动脉血压升高,促进呼吸,治疗中暑、中风、昏迷和晕厥等。   小赵在寒生重手捻针的刺激下,慢慢的苏醒了过来。   “躲开他的屁股。”寒生告诫围拢在石桌旁的众人。   “噗”的一声响,小赵裤裆微微颤抖着,一股狐臊气弥散开来,耶老躲避不及,晃了晃脑袋,知趣的闪开了。   小赵慢慢撑起身子,从石桌上滑到了地下,然后压低身子匍匐着,将脑袋缩在两臂之间,左右耳朵轻轻的煽动起来,并缓缓地划着圈,眼睛则一眨不眨,向前望见了皱皮女婴和沈才华,然后四肢并用向两个婴儿慢慢的爬了过去。   皱皮女婴和沈才华手拉着手,四只小眼睛也紧紧地盯住了他,俱自伸出了小舌头舔着嘴唇。   “怎么会是这样?”冯生惊愕的问寒生道。   寒生沉吟着说道:“大凡吸入了白狐的屁,精神极易造成错乱,现在小赵似乎是具有了狐狸的动作和习性,让我想想办法,你们先拉开他吧。”   话未落音,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手双双联袂跃起,恶狠狠地扑向了小赵……   “危险!”寒生匆忙之中惊呼道。   老祖“嗖”的探出手臂,在刻不容缓之际,抓住了皱皮女婴的脚踝,及时将她拽了回来。   可是沈才华却已经扑到了小赵的身上,两只小手揪住了他的头发,张开了两排白森森的小牙,对着脖颈亢奋的咬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耶老迅速的将手臂伸了进去,挡住了沈才华锐利的牙齿。   “咔嚓”一口,沈才华咬在了耶老干巴巴似皮革般的手臂上,并硬生生扯下一块满是陈年老垢的干皮来……   大家惊叫了起来,耶老只是微微一笑,浑然不觉,而此刻的沈才华感觉到嘴巴里不是个味道,于是松开了牙齿,捂着小肚子,跑到了一旁呕吐了起来。   寒生赶紧拉过耶老的手臂问道:“耶老,伤到了吧?”   耶老呲着一口大黄牙嘿嘿的笑着说道:“那是耶老的手,跟老娘没关系。”   “老翠花?”寒生听出来那是老翠花在耶老体内发出来的话音。   “寒生,怎么办?”冯生双手揿着小赵,急切的问道。   “老祖,点他的穴道。”寒生扭头对老祖说。   老祖轻飘飘的一指戳在了小赵后脊上的至阳穴上,小赵昂头“嗷”的凄厉嗥叫了一声,随即躺倒了,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其抬进了茅屋内。   寒生默默地站在石桌旁,思索着救治小赵的方法。   “咦,怎么一直都未见明月呢?”耶老在一旁自言自语道。   寒生若有所悟的“哦”了声,夜已经这么深了,明月不在谷内又能去哪儿呢?   “寒生,明月这丫头有点神秘兮兮的。”耶老压低了声音说道,口音则明显还是老翠花的。   “嗯,我知道了,”寒生岔开了话题,问道,“老翠花,耶老现在似乎比在关东时,身体要灵活了许多,是么?”   “他这具千年干尸在塔内被禁锢的太久了,出来以后吸收了些日月精华,也积聚了些世间游荡的散魄,日后可能还会更加活泼顽皮呢。”老翠花咯咯笑道。   寒生沉吟片刻,然后郑重的说道:“那个司机小赵是外乡人,如今为白狐浊气所迷倒,实属无辜,‘诸气者,皆属于肺,肺主宣发肃降,在液为涕,开窍于鼻,承受诸般外气’,我想白狐的臊屁气体,是经由鼻吸散入手太阴肺经,行任脉至脑而导致其精神错乱和行为怪异的。”   “那你有什么方法可以医治他呢?”老翠花问道。   “寅时乃是人的气血冲击手太阴肺经的子午流注之时,此刻请耶老吮吸小赵的手太阴与任脉交汇处的列缺穴,此乃肺经水气溃缺破散之所,大凡气体中毒者均可有此穴导出,耶老本身是千年皮尸,吸进腹内白狐毒气亦无妨碍。”寒生解释道。   “耶老善于助人为乐。”老翠花不无赞赏的说道。   “现在已近下半夜三点,寅时将到,我们可以开始了。”寒生说道。   他们一同回到了东屋内,寒生走到床前,抓起仍在昏迷中的小赵的左手腕,说道:“耶老,拇指下面的凹陷处,有脉搏轻轻跳动的地方就是列缺穴了。”   耶老想了想,先跑到灶间端来一盆水,仔细的清洗着小赵的手腕,用力的搓去泥垢,然后将干瘪的嘴唇轻轻的压在了列缺穴上,撮起腮帮子使劲的吮吸了起来。   “有点臊臭气。”他抬起头说道。   寒生点点头道:“这就对了,寅时子午流注于手太阴肺经,耶老抓紧吧。”   冯生在一旁看着有些迷惑不解,于是问道:“寒生,什么是子午流注?”   寒生解释道:“子午流注是古时中原医者发现的一种规律,即每日的12个时辰是对应人体12条经脉的,由于时辰在变,因而不同的经脉在不同的时辰也相应有兴有衰。子和午是十二地支中的第一数和第七数,子为阳,流代表阳生的过程,午为阴,注代表阴藏。从亥时开始(21点)到寅时结束(5点),正是夜里人体休养生息的时间,此刻也是人处于地球旋转到背向太阳的一面,称之为阴,之后卯时阳生的时刻,东方的太阳也刚刚开始升起。”   冯生若有所悟道:“哦,所谓批判封建统治阶级宣扬的‘天人合一’,原来竟然就是人体对应大自然的一些现象嘛。”   “不错,”寒生点点头,进一步解释道,“卯时(早上5点~7点,阳生,子午流注对应的是大肠经,所以一天之中,人此时去屙大便是最为有利于身体健康的。”   “那么小便呢?”冯生颇感兴趣的追问道。   寒生望了他一眼,说道:“申时,也就是下午3点到5点,膀胱经旺,人体温较热,膀胱贮藏水、津液,水液排出体外,津液循环于体内,此段时间内切记得要去小便排热,可防治‘膀胱咳’,即因咳嗽而遗尿。”   “什么时候行房事为好呢?”老祖红着脸小声的插话问道。   寒生闻言正色道:“除酉时外,全天皆可。”   “为什么?”冯生好奇的问道。   “下午5点到7点的酉时,子午流注为肾经,肾藏生殖之精,且为先天之根,肾在酉时进入贮藏精华的时辰,肾阳虚者此时养精蓄锐补肾阳最为关键,因此男人此刻万万不可行房事。”寒生解释道。   耶老也抬起了脑袋小声的问道:“胆子小可有方法变大么?”   “夜半子时为胆经,气以壮胆,邪不能侵,胆气虚则怯,因而胆有多壮,脑有多清,西医随随便便的切掉胆囊,是轻率和愚不可及的。胆汁需要新陈代谢,所以,凡在子时前l至2小时入睡者,晨醒后头脑清晰、气色红润,胆子会逐渐大起来。反之,则气色青白,胆汁无法正常代谢而浓缩结晶为结石,其人也会因此而越来越‘胆怯’。”寒生说道。   “看来,我以后要早睡了。”耶老嘟囔道,然后又俯下身认真的继续吮吸起来。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明月走了进来,脸颊上仍挂着一丝红晕。   “明月,你去哪儿啦?我在房前屋后都没有找到你。”兰儿关切的问道。   明月面色微微一红,说道:“我……到谷口去查看了一下。”   耶老蹦了起来,高声叫道:“好啦,全都吸出来了,好臊啊。”   寒生随即请老祖解开了小赵的穴道。   “我的手上怎么有股口臭味儿……”小赵悠悠醒转来说道。   耶老脸一红,躲到冯生身后面去了。   “时间不早了,大家还是安歇了吧。”寒生对大家说道。   一缕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射了进来,洒在了寒生的脸上,遥望着天上的一弯残月,他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明天好像就是大年三十了,算来父亲去世已经一个多月了,而他的音容笑貌,宛若就在眼前一般……回想数月以前,自己的生活还是那样的安宁与平静,可自从《青囊经》的出现,一切都为之改变了。   寒生悄悄地爬起身来,披衣出到了门外,夜色朦胧,山谷中升起白色的雾气,他循着月光,向父亲和兰儿娘的坟墓走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京城,北京饭店西楼宴会厅的包间内,一位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品着茶,他在等待着日本领事馆的副总领事黑泽先生。   北京饭店始建于1900年,八国联军攻占京城后,一些为这些外国士兵服务的酒店、饭店也纷纷开张。有两个法国人在苏州胡同一带开了个酒馆,卖几角钱一杯的葡萄酒和一些简单的下酒菜。由于顾客盈门,这家只有三间门面的小酒馆已难以满足光顾者,于是法国老板第二年把酒馆搬到了东单牌楼西北角大街上,并挂出了“北京饭店”的牌子,随着营业的扩大,在中法实业银行经营时,最终将饭店迁至现在的地址。到1949年北平解放时,这幢七层高的红砖砌筑的楼房,规模已有26000平方米,客房一百多套。1952年,紧靠原北京饭店楼西侧,动工兴建了一座八层高,有二百多套客房和能容纳一千多人的宴会厅的新楼,新楼于1954年建成,投入使用后被习惯地称作“西楼”。   门开了,日本国副总领事黑泽先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六十多岁道士装束的瘦小个子的男人。   首长站起身来,上前握着黑泽的手,面现悲痛之色,说道:“黑泽先生,对于令外甥村上武夫的不幸遇难,我深表哀痛和遗憾。”   黑泽平静的说道:“谢谢您将武夫的遗体送回来,灵柩已于昨日搭乘日航班机回国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东京大岳山摩道院犬伏师先生,日本国‘守庚申’派教主,中文很好。”   “啊,久仰久仰,二位请坐下品尝庐山大汉阳峰明前云雾茶。”首长说道。   宾主落座,黑泽面色显得十分憔悴,迫于礼仪勉强啜了口茶,客气道:“中原地大物博,红绿白黑黄花乌,名茶不胜数,你们中国人真是口福不浅啊。”   “黑泽先生过奖了,其实真正的好茶受到了遗传、气候、土壤和水质等条件约束,产量极少,一般老百姓还是喝不到的,就拿庐山云雾茶来说吧,其始于晋代,原是一种野生茶,经晋东林寺高僧慧远将其改造成了家生茶,寺观庙宇僧人相继种植,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就在香炉峰下辟园植茶,素以‘香馨、味厚、色翠、汤清’名闻天下。但是最上乘的云雾茶却是清明前两日摘自大汉阳峰上几亩茶树上的‘明前茶’了,我们现在所品的正是。”首长如数家珍般的侃侃道来。   “好茶啊……‘春游慧远寺,秋上庾公楼。或吟诗一章,或饮茶一瓯。身心一无系,浩浩如虚舟。富贵亦有苦,苦在心危忧。贫贱亦有乐,乐在身自由。’”犬伏师赞叹道。   首长笑道:“道长所吟的乃是白居易的‘咏意’,果然仙风道骨,意味悠长。我们的朱德委员长也有一首诗,相比之下却是直白了许多,‘庐山云雾茶,味浓性泼辣,若得长时饮,延年益寿法。’”   犬伏师点点头道:“好诗。”   “俗话说,好水煮好茶,庐山汉阳峰下有一个叫康王谷的地方,相传,1000多年前的唐代,被后人尊为茶圣的西江人士陆羽来到这里,以此地泉水烹煮茶汤,味道极为鲜香。后来陆羽在《茶经》中将天下评为二十水,而庐山康王谷的泉水排名第一,可惜今天我们没有康王谷的泉水来烹茶了。”首长说道。   犬伏师又轻轻的啜了一口香茗,感慨道:“若是每夜‘守庚申’时有此茶相伴,今生再无憾事了。”   首长有些不解,遂问道:“何为‘守庚申’?”   犬伏师微微一笑,解释道:“公元七世纪,道教自中原传到了日本,到了平安时代,神道教‘守庚申’的信仰开始流行了起来。所谓‘守庚申’,神道教认为人身体内有三尸虫(彭踞、彭踬和彭蹻),每逢庚申日深夜,当人们睡熟之际,便会自肛门溜出人体,上天庭告宿主的罪状,折人阳寿。因此,神道教中之人,每逢庚申日便要彻夜不眠,不让三尸虫出去,称之为‘守庚申’了。”   “哦,竟有这等事?”首长微微笑道。   黑泽插话道:“这是日本列岛的一种古老的传说,你们是无神论者,自是不会相信的。”   首长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缓缓说道:“黑泽先生,你此番请犬伏师道长来到中原,一定是有什么要事吧?”   黑泽面色凝重起来,说道:“村上武夫是我日本国二刀流第一高手,折戟在了贵国全真道教之下,实乃宫本武藏派东瀛武士道的奇耻大辱,犬伏师道长今次特地前来一会京城白云观观主金道长,请多多谅解。”   “嗯……”首长沉吟道,“民间的武术竞技,政府一般的都是民不举官不究,只要将范围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内即可,没有必要造成社会上的不稳定,我想黑泽先生懂我的意思。”   “谢谢,我相信犬伏师道长一定会做得干净利落。”黑泽胸有成竹的说道。   “那么好,我就不送了。”首长端起了茶杯。   黑泽副领事与犬伏师告辞离开了房间。   首长背着手在房间里踱着步,脑袋里不停地思索着,金道长乃是中原道教之翘楚,此人不但武功极高,而且机谋之深简直令人匪夷所思,贾尸冥就是“假失明”的谐音,隐藏了这么久,竟然从来无人知晓,自己的内线筱艳芳与他们混在一起多年,也还是蒙在了鼓里。   一个视力正常的人,要常年累月的装成瞎子,这要何等的忍耐力?还有那个柳一叟教授,也是留了一手,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啊?他们和丹巴喇嘛的关系只是表面上的那一层关系么?   首长停住了脚步,他时常在白云观里参禅打坐,与金道长不泛谈经论道,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此人的双目是正常的,看来自己的敏锐和警觉性大大的退化了,在如此变化多端的国内政局中,这可是要吃大亏的。   黄建国,这孩子聪明绝顶,思维敏捷,处事果断,倒是从政的一把好手,假以时日定会成为国之栋梁,只是希望他将来能够真心的对待东东。   丹巴老喇嘛手里的格达活佛预言对于堪破未来扑簌迷离的时局实在是太重要了,若是提前知道了以后若干年内的政局变化,便可未雨绸缪,提前下手,使历史按照自己的意志改写,我将创造中国的历史……   “哈哈哈……”首长发出了一连串的桀桀笑声。   是夜,天空中飘起了雪花,京城一片白茫茫。   黑泽的寓所里,暖气充足,犬伏师裸身盘腿打坐于床上,今天是庚金日,三尸虫子时将会出来。   神道教认为人体之内有三种尸虫,上尸虫名“青姑”,也叫彭踞,身居脑宫(上丹田),带有嗜欲痴滞,多毁人容貌;中尸虫名“白姑”,亦称彭踬,藏于明堂(中丹田),载贪嗔浊乱,多伐人脏腑;下尸虫名“血姑”,也称彭蹻,隐于腹胃(下丹田),性好色欲废涵养,大耗人骨髓精血。   中原道家亦有三尸虫之说,虫体极微,肉眼不得见,住在人的后三关,即尾閭、夹脊、玉枕之内,使人无法修道,修道之人必须以自身阳炁,打通三关,方可斩三尸,去魔障。   大岳山摩道院犬伏师一派另辟蹊径,不但不刻苦修行通三关斩三尸,反而秘密以内气和巫术培养自身的三尸虫,如同湘西苗人养蛊虫般,以供日后驱使。多少年来,整个“守庚申”教派当中,最后也只有教主犬伏师一人得以成功的培育出了体型硕大的三尸虫。青姑、白姑和血姑个头均有两尺多长,手指头般粗细,宛如三条巨型蛔虫,颜色各为青、白和血红色,每逢庚申夜子时便自犬伏师的肛门内爬出。   子时到了,犬伏师感到腹内有物移动,遂轻轻的欠起了屁股,三条巨型尸虫从其肛门内鱼贯而出,犬伏师舒适的长长的嘘出了口气,温柔的目光望着它们。   上尸虫青姑的体型略微清瘦些,但脑袋却是它们之中最大的,两只乌黑深邃的眼睛忽闪忽闪,额头上布满皱纹,似乎有一定的智慧,它在三尸虫中排行第一,大名“彭踞”。   中尸虫白姑体型最为肥大,白白胖胖的,憨态可掬,嘴巴超过其它尸虫,一看就知十分贪吃,排行老二,学名“彭踬”。   下尸虫血姑身子健壮有力,青筋暴起,不时的昂起尖尖如龟的头,两只眼睛水汪汪、色咪咪的,浑身胀成了紫红色,它是最小的,名叫“彭蹻”。   三尸虫,古时中原巫医尚未分家的时候,便已有记载,在《诸病原候论》中说道,“人身内自有三尸虫,与人俱生,而此虫忌血恶,能与鬼灵相通常接引外邪,为人患害。其发作之状,或沉沉默默,不为所苦,而无处不恶,或腹痛胀急,或累块踊起,或栾引腰脊,或精神杂错,变状多端。”   西医认为,三尸虫实际上就是人体内的一种寄生虫,1900年,医生Laveran自人体细胞内发现了弓形虫,已将弓形虫(三尸虫)在寄生虫分类学中,列为球虫亚纲真球虫目的等胞球虫科弓形体属。   不过,无论中西医,谁也不曾想到的是,这种寄生虫竟然会被日本神道教的犬伏师培养哺育成这么大个的躯体,而且还具有一些匪夷所思的功能。   “我的孩子们,今晚你们要去干掉一个老道士。”犬伏师脸色极阴沉的柔声说道。   金道长自从安葬了柳教授,送回天业云剑之后,回到了白云观云集山房后就一直闭门不出,每日里由小道士将斋饭送进房间,对外声称闭关。   这天夜里,他独自一人在屋里默默地饮着酒。   柳教授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数十年来,两人志同道合并情同手足,如今再也没有人雪夜之中与其把盏促膝长谈了……江湖中人生死看的很淡,可是金道长心中却始终一直觉得隐隐不安,此刻尤甚。   道长放下了酒杯,自蒲团上站起身来,走至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三枚铜钱,这是他珍藏的乾隆元年的铜币,盛世铜钱卜筮最为灵验。   金道长重新打坐,心念一动,接连抛出乾隆钱,坎下坤上,乃是地水师卦,六三爻动,其不由得脸色微变。   师卦,周易第七卦,《象》曰,地中有水,君子以容民畜众。此卦本应贞,无咎,应属吉,但是‘师’乃军队,必有战事,不利的是六三阴爻动,此乃大凶之兆。《象》曰,六三,师或舆尸,凶,不时的有尸体自战场运回来,战败凶险之极啊,看来继续呆在京城里恐有不测,而且危险即将来临。变卦为易经的第四十六卦,地风升,预示着南征吉,自己惟有南下了,正好与这几天的想法不谋而合。江西就在京城之南,寒生肩负着丹巴喇嘛临终嘱托的重任,他又一点武功不识,筱艳芳以及幕后的势力绝不会就此罢休的,自己正好可以去助他一臂之力。   婺源,江南人杰地灵之地,可惜自己这许多年来一直流连在京城繁华之所,江湖豪气竟已慢慢消蚀殆尽了,岂不悲哉……   金道长重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北风渐渐大了,雪粒敲打在窗棂上簌簌作响,屋内炉火融融,他又添了些许煤块,然后和衣躺在了床上,他已决定明天一早便动身离开白云观,南下江西。   白云观后花园围墙外,风雪之中,站立着一个身披褐色羽绒大衣的人,默默地望着观内,脸上挂着一丝冷笑,他就是犬伏师 第二百五十九章   犬伏师身形纵起,跃过高高的围墙,轻轻的落在了后花园里。花园内干枯的丁香树下积了厚厚的白雪,空气清冷,四下无人,惟见云集山房的铁皮烟囱里升起袅袅的白烟。   犬伏师悄然解开衣扣,自怀中掏出青、白、血姑三尸虫,凑到嘴边各自轻吻了一下,然后说道:“去吧。”伸手将它们丢在了雪地上。   青姑弓起身子,回望了主人一眼,随即快速的摆动着身子游动起来,宛如一条小青蛇,雪地上留下了一条蜿蜒的爬痕,白姑和血姑紧随其后。青姑和血姑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门前,从门槛上的一处狭窄的缝隙中敏捷的挤了进去,惟有白姑身体肥胖,费了好大气力才勉强进得去。   屋内很黑,只有铁炉缝隙中透出些许光亮,依稀辨别得出床铺上面睡着一个老年道士。   青姑瞪着两只深邃的大眼睛,因其常年寄居在主人体内,所以暗中能够视物,认准了目标后,便迅速的向床上爬去。   金道长是全真教中顶尖人物,先天气功已臻炼神还虚境界,其睡觉时周身也笼罩着一层天罡护体真气,若是寻常敌人来袭,反噬之力极强,不仅绝难伤到他,反而自受其反噬之害。   青姑刚一爬上床铺,迎面便遇上了道长周身的护体真气,它左找右寻,竟无法突破,始终近不得身。   青姑布满皱纹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黑黑的眼睛无奈的望着白姑和血姑摇了摇头,三尸虫自幼生活在犬伏师的体内,彼此心有灵犀,见老大青姑都没有办法,它俩更是束手无策了。   就在百般无奈之际,“噗……”的一声脆响,原来是老道士在睡梦中放了个屁。   青姑一见顿时释然,修习内功之人最怕的就是放屁,因其会泄漏真气,尽管时间极其短暂,但这一瞬间也足可以给对手留下一丝可乘之机的。   上尸虫青姑及时的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在那响屁的一缕气体由内向外穿过天罡护体真气层时,一开一合的刹那间,它及时的钻了进去。更无需提醒,白姑张嘴咬拽着青姑的尾巴,血姑亦叼着白姑的末端,三尸虫鱼贯的钻进了金道长的护体真气内。   之后三尸虫分兵两路,青姑自道长的左裤腿口,白姑和血姑由右裤腿处悄悄地爬了进去。   三尸虫在金道长的胯间会合了,然后青姑率先找到肛门,拨开护腚毛,一头拱了进去,紧随其后,白姑和血姑也相继爬进了道长的肛门内。   道长在梦中产生了一种愉悦的排便感,蓦地幽幽醒转了过来,而此刻,三尸虫已经全部钻入了他的直肠内。   不好!金道长心中一凉,腹中竟然有物在蠕动,念头一转,便明白自己已经于睡梦中着了道……道长猛然翻身跌坐与蒲团之上,静气凝神,发觉大肠之内的异物已经快速的移至到了小肠,一惊之下赶紧运行体内真气,封闭幽门。   三尸虫自肛门进入大肠,爬过直肠、结肠和盲肠三部分,这段肠子长约有一米五左右,主要功能是吸收水分,将小肠输送下来的食物残渣在结肠内吸干水分,形成烘便。   青姑在前面闭上眼睛,头部用力的拱开已经干硬的块状屎,继续前行,而白姑则兴奋地张开大嘴,津津有味的肆意吞食起粪便来。青姑很快的爬进了小肠,这是一条六米多长的盘曲着的管腔,里面充满了粘液和一些纤维物质,气味也清爽了许多。   全真教的先天真气经由足阳明胃经,将幽门封闭,阻断了十二指肠至胃部的通道,以防止异物上行。   青姑钻过小肠、十二指肠,发现了继续前进的通道已被封闭,遂回过头来接应白姑和血姑,却发现它们并没有跟上来。此刻,白姑正忙着在结肠内大吃大喝,而血姑仍呆在直肠里,探寻着那里与前列腺最薄的肠壁,准备打洞进入前列腺,在精囊管壶腹内直接吸食老道长精囊内的先天之精。   金道长自知已是生死攸关之际,绝不敢怠慢,迅即起身自桌前,拽出一张黄表纸,执笔饱醺朱砂,“唰唰唰”写就了一张护身符,同时口中念念有词道:“郝郝阴阳,日出东方,吾今书符,普扫不祥,口吐三昧真火,服一字光明,捉怪使天蓬力士,破七用来疾金刚,降伏妖魔,化为吉祥,急急如律令。”   “日本国大岳山摩道院犬伏师深夜冒昧前来拜访白云观金道长。”门口有人以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   金道长一惊,心中顿时明白了,自己在开平杀死了村上武夫,日本国来人寻仇了。他将刚刚写好的护身符贴在了自己的肚脐眼处,一股煞力直透入腹,先行镇住了腹内异物,然后系好腰带将房门打开。   随着寒风飘进来些雪花,望见门口站立着一个身披褐色羽绒风雪衫,身材瘦弱矮小的老头。   老头向金道长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在下犬伏师,深夜拜访,多有打扰了。”   金道长闪开身子,让犬伏师进到屋里。   炉火正旺,春意盎然,犬伏师解开了羽绒大衣纽扣敞开了怀,里面竟是一丝不挂,浑身肌肉虬结,异常发达。   金道长此刻已经感觉不到有东西在腹中蠕动,看来是护身符的煞气暂时震住了外来的异物。   “你是为村上武夫复仇而来的吧?”金道长淡淡说道。   犬伏师打量了一下简陋的屋子,然后嘿嘿一笑,声音沙哑而生硬:“村上武夫是我国二刀流第一剑客,初到中原竟折戟于道长之手,按常理说,村上的功夫再加上天业云剑的威力,世上已不可能有人能将他置于死地,一定是中了什么圈套,道长可以明言么?”   金道长平静的说道:“村上武夫的刀技确实是无与伦比,贫道的朋友柳教授便是死在了他的刀下,”说到这儿,道长面露悲怆之情,话语竟然一噎,顿了顿,然后接着说下去,“但是中原武术更加博大精深,就拿我全真派来说,当年王重阳祖师创下全真先天内功心法,后长春真人丘处机掌门发扬光大,至今已业经七百年余年,村上武夫折于全真先天气功之下,并非丢脸难堪之事,也更没有什么圈套。”   犬伏师冷冰冰的回答说道:“金道长,宫本武藏的二刀流在日本国可谓是家喻户晓,是不可战胜的,如今剑客村上武夫马革裹尸返回东瀛,此乃奇耻大辱,日本国民是不能接受的,在下今番前来就是正式公平的向中原全真派挑战,还日本国武士一个交待。”   金道长闻言仰天长笑道:“犬伏师,贫道如何才能给你一个交代呢?方才贫道睡觉的时候,你竟然以我中原江湖不耻的下三滥手段伤贫道于先,然后再冠冕堂皇的提出挑战,难道这就是贵国的武士道精神么?”   犬伏师面不改色,不青不白的说道:“在下自己培养的三尸虫视同庶出,绝非下三滥,它们不过是先行入屋内探路而已,至于对道长发动了攻击,那也只是它们自行未宣而战,绝非在下的本意,相反却说明了全真教的武功不堪一击,徒有虚名而已。试问,一位堂堂的白云观主持,击败村上武夫的金道长,竟然不敌几条日本国来的小虫子,由此可见,二刀流剑客村上武夫必定是死于中国人设置的圈套了,我说的没错吧?”   金道长摇摇头,这个犬伏师有备而来,强词夺理,其意是必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了,已没必要与其多费口舌了。   “好吧,我接受你的挑战,进招吧。”金道长说道,同时欲提起丹田先天罡气,但觉腹中一滞,暗道事情不妙,今番看来休矣。 第二百六十章   “不忙,我们可以先聊聊我的三尸虫。”犬伏师摆摆手道,他心里有些诧异,青姑、白姑和血姑怎么还没动静呢?若是只论武功,连村上武夫都栽了,自己肯定不是金道长的对手,必须待到尸虫动手后,自己再渔翁得利,如此便没有风险,回国后好好包装一下,俨然便是个名扬天下的武士英雄了。   原来是三尸虫……金道长寻思着,全真教倒是有数种驱除斩杀三尸虫的法门,如服食丹药、真气炼化和辟谷等等,自己体内的三尸虫若干年前就早已驱除掉了,但那些都是肉眼不可见,极其微小之物啊,而方才腹中的异物却是动作夸张,体型必是极大,世上竟有如此大只的三尸虫么?   “愿闻其详。”金道长平淡的说道。   犬伏师仔细的观察着金道长的面目表情和身体反应,同时缓缓说道:“东瀛道学及本溯源乃自中国,道家有关三尸虫的论述想必道长所知甚详,自然也有许多破解之法。但中原人固步自封,目光短浅而不思变革,东瀛人则不然,在下大岳山摩道院犬伏师便独辟蹊径,推陈出新,将人体内的三尸虫培养长大了数百倍,如今都已钻入了道长的肛门里,只要我一发动,道长立时三魂出窍,七魄散乱,生不如死啊。”   金道长一听便知犬伏师在威胁自己,但其所言却未必是虚,奇怪的是,他在睡觉前已经发动天罡真气护身了呀,那三尸虫又是如何钻进来的呢?   道长苦苦思索着,最后记起曾经放过一个响屁,定是此屁冲破护体罡气外泄时,被三尸虫有机可乘而钻了进来,唉,为什么要放屁呢?   犬伏师见道长叹气,心中一喜,忙道:“道长何事叹息?”   金道长不无遗憾的说道:“都怪贫道放了个响屁。”   犬伏师大惑不解,狐疑的望着金道长,心中颇有些不安,三尸虫已经进去好一阵子了,不应该一点动静皆无啊?想到此,于是试探着问道:“道长,现在腹中可有什么感觉?”   金道长微微一笑,坦然道:“你是在关心你的那些虫子吧?贫道早已书护身符将他们镇住了,你不是要发动么,请自便吧。”   犬伏师闻言大吃一惊,怪不得呢,这老道原来已做了准备啊,看来暂且不可轻举妄动。他瞥见了桌上的酒杯,于是鼻子嗅了嗅道:“道长饮的什么酒,味道不仅甘醇而且隐约带有莲花之清香气?”   “老北京赵氏烧刀子。”金道长说道。   犬伏师心道,酒能散符,待我骗他喝上些烈酒,泄去全真教的护身符气,然后突然发动三尸虫,即可一击成功。   “我们之间的过节可否暂时放下,腊月里天寒地冻,在下想与道长饮几杯中原佳酿,不知金道长意下如何?”犬伏师眼睛紧盯着道长说道。   “犬伏师远道而来,既然有此雅兴,有何不可?”金道长坦然说道,心中暗想,这个日本人想借酒泄我护身符气,贫道索性将计就计,把他和那几条虫子统统灌醉好了。   道长起身,自床铺下拖出一坛珍藏多年的烈性老北京赵氏“同泉涌”烧刀子,拍开泥封,一股浓烈的醇香充斥了整间屋子。   “好酒啊。”犬伏师啧啧称赞道。   古时候日本只有“浊酒”,后来有人在浊酒中加入石炭,使其沉淀,取其清沏的酒液饮用,于是便有了“清酒”之名。约在公元7世纪中叶之后,中原的“曲种”酿酒技术由朝鲜古国百济传到了日本列岛,使日本人第一次喝到了中国黄酒。镰仓幕府时代,借鉴中国黄酒的酿造法,日本的酿造技术日臻成熟,清酒逐渐成为了日本的国粹。日本清酒虽然借鉴了中国黄酒的酿造法,但却有别于中国的黄酒,清酒色泽呈淡黄色或无色,清亮透明,含酸、甜、苦、涩、辣诸味,酒精含量一般在15度左右,这种酒在中原江湖上只能算作是种饮料而已,与六十多度的烧刀子不可同日而语。   金道长取出两只海碗,摆在桌子上,抱起坛子开始往碗内倒酒。斟酒时,金道长将能够调动出来仅有的真气全部注入了酒中,这样一来,烧刀子的后劲儿将会成倍的增加,一碗顶上四五碗的量。   犬伏师眼珠一转,伸手抢过金道长面前的那只海碗,阴阴的一笑,金道长也恍若不见,坦然的端起另一只碗与犬伏师碰杯,双方当即一饮而尽。   一碗下肚,犬伏师辣的张开嘴巴直哈气,他从来没有喝过如此刚烈的酒,脑袋“嗡”的一下,产生了眩晕。   金道长待酒咽下,随即放开幽门,将烈酒悉数灌入了十二指肠。   趁着道长斟倒第二碗酒的时候,犬伏师的手在桌下迅速三指撮起拈了个诀,心中意念催动三尸虫,不料并无反应,看来还不到时间,他想。   双方又干了第二碗,金道长继续斟满第三碗,忽觉腹中异物蠕动了起来,不好,看来符气已泄,他赶紧又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   犬伏师三碗落肚,顿时双眼通红,太阳穴青筋凸爆乱颤,心中意念仍旧在拼命的催动三尸虫,但是随即眼前一黑,意识丧失,“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金道长捧起酒坛,对着嘴“咕嘟嘟”的一连灌了十多口,火辣辣的烧刀子涌出幽门,只觉得小肠内滚烫滚烫的,须臾,腹中蠢蠢欲动的异物终于不动了,它们统统喝醉了。   金道长放下酒坛,朝地上望去,那犬伏师早已是烂醉如泥了,褐色的羽绒大衣敞开着,裸露着令人恶心的矮小肌肉男,很难想象,在这具丑陋的肉身之中,竟然能够培育出可以疯狂攻击人类的三尸虫来。   贫道应该走啦,金道长心中想,遂弯下身去抓起犬伏师丢在了自己的床铺上,然后拉过被子替他盖上,中原毕竟是礼仪之邦嘛,总不能让其睡在冰冷的地上,看样子这个日本人一天之内是不会再醒来了。   金道长拉开了抽屉,取出一药丸吞服了下去,这是全真教的秘制丹药,有即刻清毒泻火之效,果然,片刻之间就已有了排便感。道长望了望窗外凛冽的风雪,眉头一展,顺手自桌子下面拽过自己的脸盆来,解开了裤子蹲在其上,尝试着将喝醉丧失知觉的三尸虫屙下来。   片刻之后,随着“噗”的一声响屁,道长感觉到了大肠内有物在朝外游移着,心中暗喜,遂憋足了一口气,括约肌用力……终于有一滑溜溜的线状物体露出了肛门。金道长低头细瞧,借着朦胧的炉火亮光,瞧见此物的脑袋为粉红色,又光又滑满是粘液,于是赶紧以二指夹住并使劲儿拽了出来,原来却是一条尺多长的蛔虫。   七十年代期间,那时北方的卫生条件较差,人们普遍生有虱子、虮子以及各种肠道寄生虫,所以道长见到屙出蛔虫也不足为怪。他继续用力,接连又屙出几条来,但是始终未见三尸虫的踪迹,无奈只得揩净屁股站起身来。   道长取过一把铁钩子掀开了炙热铁煤炉盖,顺手将脸盆内的数条蛔虫一股脑儿的倒进了熊熊的炉火中,然后盖好炉盖,随着几声细微的尖叫,一股焦臭气散发了出来。   金道长迅速的收拾了一下行装,拎着一只帆布旅行袋,然后悄悄的开门溜出了云集山房,纵身越墙而出。   深夜,风雪依旧,京城火车站前一片白茫茫的,金道长搭乘了一列南下的客车,直奔江西而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次日下午,金道长到了婺源。   举目望去,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满乡间的古村落,那些掩映在竹林中的徽派建筑,粉墙黛瓦、飞檐翘角,溪水清幽,给人一种宁静和质朴的感觉。   道长促景生情,不由得长叹一声道:“一条小溪,两三间古宅,四分翠竹再加上半亩菜园,人杰灵,真是修行的好方啊。”   “道长所言极是,婺源的田园阡陌如同山水画一般,古来多少文人墨客流连于此不忍离去,留下了许多奇闻轶事传说呢。”说话的是一个经过金道长身旁的本装束的白胡子老头。   道长微微一笑,拱拱手问道:“老表,请问你可知道此有一位年轻的小神医名叫朱寒生的么?”   白须老者一愣,说道:“南山朱寒生啊,婺源县无人不晓,可惜道长来晚啦,他人已经死啦。”   “死了?”道长心中狐疑,忙急切的追问道,“何时何事去世?”   “一个多月以前,他家中突然失了火,烧成了一片瓦砾,尸骨全无啊,整个婺源人都直惋惜呢。”白须老者不无伤感的说道。   金道长闻言沉吟不语,数日前在开平旷野还见到了朱寒生,怎么会在一个多月之前就已经死了呢?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这是江湖上隐姓埋名惯用的手法,可是他只不过是一个乡村赤脚医生而已,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若是在朱寒生遇见了丹巴喇嘛之后这样做还情有可原,难道说他能预知以后之事?道长摇了摇头。   “这是真的,若是不信,道长可以直接去南山村找村里的老表一打听便知,我白一膏绝无虚言。”白须老者说道。   南山村必定是要去的,金道长望了望日头,问道:“那么请问到南山村怎么走?”   白一膏详细的指点了路径,金道长道谢后便一路匆匆奔南山村而去。   月上东山之际,金道长已经站在了南山村的村东口了。   面前是一片残垣瓦砾,隐约还闻得到那灰烬焦土的气味儿,看来那位白一膏老表说得不错,朱寒生一家定是有过一番不寻常的遭遇。   就在这时,金道长突觉腹中有东西蠕动了起来,他明白,那是三尸虫酒醒了。   金道长迅速拉开旅行袋,取出黄表纸、毛笔和朱砂,借着淡淡的月光,重又书了一张护身符,解开腰带“啪”的一声粘在了肚脐眼儿上,轻轻的嘘出一口气。   这些三尸虫可是不能小觑了,上尸虫青姑能够上行钻进脑袋里,那人非得疯了不可;中尸虫白姑贪食,见什么吃什么,万一啃噬起内脏来,则必死无疑;下尸虫喜淫欲,可别乱搞一通,弄得自己把持不住而毁了数十年的清誉。总之,千万发作不得,想到这儿,金道长额头上渗出了几滴冷汗。   腹中三尸虫似乎停止了蠕动,但是随即又有了排便感,道长四处望了望,淡淡的月光,草丛中轻轻的虫鸣,村里的老表都已经熄灭了油灯睡了,无人得见,于是他找了个断壁墙角,蹲下来解手。   “噗”又是一声响屁,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脆,道长皱了皱眉头,今天吃什么了呢?他想起途中在一家小食店中吃了一碗猪血汤,还有一大盘韭菜,那可是长纤维呢,最能够促进胃肠的蠕动。   肛门处痒痒的,低头一看,赫然又是一条硕大的蛔虫,颜色乌黑与昨日的有所不同,金道长心中气急,探出钢钳般的二指使劲儿一夹,不料用力过大,竟然将其夹断了……断裂处露出几根尚未消化完的韭菜。   金道长明白了,猪血的铁质在腹中加热氧化变黑,这才导致了蛔虫颜色的变化,而且那些蛔虫竟然偷食了自己吃下去的韭菜。接着下来又屙下数条大大小小残缺不全的蛔虫,其中有的剩下了头部,有的只余一段残尾,道长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被中尸虫白姑啃噬的?   道长正寻思之间,忽闻空中传来“吱吱”的叫声,抬头一看,月光里有一群蝙蝠在他的头顶上不停盘旋着,为首的那只体型巨大,脖子上还系着一块布片……   金道长并未在意这些夜间觅食的小动物,遂拿出手纸低头揩腚……耳边忽闻劲风骤然而至,还没等缓过神儿来,但觉头上火辣辣似针扎般的一疼,急忙仰脸视之,颌下又是一麻,眼前黑影乱舞,自己的头发及胡须已经悉数被拔了去。大惊之下,忙腾出双手反击,但是腹中一滞,竟然提不起真气来。就在此刻,忽觉裸露着的臀部一凉,伸手一摸,发觉胯间阴毛俱失,就连护腚毛也一根不剩了。   金道长大怒,但是蝙蝠们一击得手又飞腾了起来,“吱吱”的盘旋在了半空里。   原来阴蝠首领在卧龙谷阴蝠洞中日久,遂思念起寒生来,便于一天夜里飞回到了南山村。不料庄园已经焚毁,只剩下些残垣断壁,寒生也踪迹全无,自此,每当晴朗月夜,阴蝠首领便会来前来探看一次,希望能够遇上寒生,可惜十数个夜晚过去了,还是没有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今夜照常前来巡视,竟然发现有人在寒生家的废墟上屙屎,阴蝠首领勃然大怒,遂率领众阴蝠们对金道长发动了攻击。   金道长由于腹中三尸虫之故,无法运行真气,所以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否则阴蝠们定然会死伤无数。   “吱吱吱……吱吱吱”,阴蝠首领一声唿哨,众阴蝠们凯旋而归,浩浩荡荡的朝着大鄣山方向飞去了。   金道长垂头丧气的从旅行袋中拿出毛巾,揩去头皮上的血渍,发觉脸上、头上都已经是光溜溜的了。这次意外的遭到了一群蝙蝠的攻击,实属蹊跷,莫非事出有因?这能是什么外应预兆呢。   蝙蝠应是山林之禽,万物类象上为巽风,属木,自己乃是一仙道之人,同样属巽木,若是以梅花易数起卦,则是一巽纯卦,卦意为: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应该是有利去见寒生的,比较吉利。但是方才蝙蝠首领最后那一声唿哨,总共是叫了六声,应为六爻上九动,却是不太好啊……《象曰》:上九,巽在床下,上穷也,丧其资斧,正乎凶也。那意思就是说,自己已经处于穷途末路,无法前进,丧失了谋生的资本,其结果必然是凶险的。   那么变卦呢?巽纯卦六爻动则变为了周易第四十八卦——水风井卦,意为,若是提水到了井口,眼看就要上来了,却把水瓶打翻了,当然是凶险的兆头。   金道长仰望夜空长长的叹息道:“丹巴老喇嘛,你嘱托的后事真的是凶险无比呢……”   清晨,白云观的一个小道士端着斋盒来到了云集山房送饭,他敲了多遍门,里面并无应答,于是便推开了房门。   住持金道长并不在屋里,床铺上睡着一个陌生人……   小道士赶紧呼唤监院道长和几位执事急匆匆的来到了云集山房。   屋内炉火已经快要熄灭了,房内充满着一股浓烈的酒气,监院道长闻着直皱眉头,没办法,这个观里资格最老的,且又双目失明的金道长就是贪图这杯中之物,所以就独自隐居于后花园的山房之中,也是避人闲话。   中原道士共分为两派,全真教和正一派道士。全真教是出家道士,戒荤酒,道规甚严。正一派则可以结婚和饮酒吃荤,而且大多是不出家的火居道士和无宫观的散居道士。   “把这个人弄醒吧,既然睡在住持的床上,可能是金道长的朋友,切不可怠慢。”监院道长吩咐道。   上去两名执事,用冰水沾湿了毛巾,轻轻的揩拭着那人的脸和前胸。   “啊!是裸体的……”一名执事惊呼了起来。   监院道长急忙上前细看,果然是一个矮小并且一丝不挂的肌肉男,心下暗自吃惊,难道金道长竟然会做出这种有辱全真教清誉的龌龊之事?这可是天大的丑闻啊。   “今日之事切忌不可传出去,待找到金道长问清楚再说,都听见了么?”监院道长严肃的说道。   “是,监院道长。”众人应承道。   “他醒了。”小道士叫了起来。   犬伏师受到冰水的刺激,悠悠醒转,睁开了眼睛,眼珠一转,望见了围在身边的众道士,惊讶的说道:“咦,金道长呢?”   “你是什么人?因何睡在住持的床上?金道长去哪儿了?”监院道长问道。   犬伏师坐起身来,裹紧了那件羽绒大衣,清了清喉咙,然后高傲的说道:“我是日本国东京大岳山摩道院住持犬伏师,难道我喝醉了么?”   监院道长闻言大吃一惊,疑惑的望着他道:“你是日本人?”   “正是,”犬伏师跳下床来,四下里找了找,说道,“金道长跑了?”   “什么意思?”监院道长厉声道。   “哼,竟然让他逃了……”犬伏师沮丧的推开众道士,出到门外看了看,叹了口气,撒腿在花园里来了个助跑,然后纵身一跃,褐色的羽绒大衣飘起,两半白花花的屁股一闪,竟已翻越了围墙径自去了。   众道士面面相觑。 第二百六十二章   黑泽寓所。   “你失败了。”黑泽副总领事阴沉着脸,冷冷的说道。   “实在是对不起,”犬伏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说道,“三尸虫已经进入了金道长的体内潜伏了下来,我会前去追踪他,一定会将他置于死的。”   黑泽面上的表情逐渐缓和了下来,说道:“他在哪儿?”   “待我即刻发功感应一下。”犬伏师道,随即盘腿坐于床上,双手各三指撮起,默念起了三尸咒,并静气凝神的以心灵感应着。   半晌,犬伏师沮丧的说道:“还是感应不到,三尸虫目前肯定是神志不清。”   黑泽哼了一声,转身走到桌前抓起电话,拨通了首长的号码。   “对不起。我是黑泽,金道长逃走了,您能否可以查到并告诉我,他最有可能的去向?拜托了。”黑泽客气的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了首长浑厚带有磁性的嗓音:“婺源那儿有个鄱阳湖谷。”   “谢谢,我欠你个人情。”黑泽轻轻放下了电话。   “江西婺源。”黑泽平静的对犬伏师说道。   “好,我即刻出发。”犬伏师站起身来。   一小时之后,西装革履的犬伏师登上了南下的一趟特快列车,直奔江西而去。   特快列车的软卧包厢下铺,犬伏师时不时的盘腿打坐并撮起手指感应,引起了对面铺上的两名老年夫妇的注意。   “同志,你这是在做什么?”那老妇人奇怪道。   “哦,我在练功。”犬伏师敷衍道。   “练功?”老妇人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是练的什么功啊?”   “是这样,我从小肠道不好,所以要经常打坐顺气,已经有几十年了。”犬伏师解释道。   老妇人关切的说道:“还是到医院里检查一下为好,我看你眼巩膜上有斑点,可能肚子里生有寄生虫,化验一下大便就一清二楚了。”   “你是医生么?”犬伏师白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抢白道。   “对啦,我就是个内科医生,专门研究肠道传染疾病的。”老妇人自豪的说道,没有看出犬伏师的不屑。   “同志,您贵姓啊?”老妇人见犬伏师没有回答,仍旧热情的问道。   “我姓狗。”犬伏师皱了皱眉头。   “姓苟啊,据《广韵•厚韵》里记载:‘苟姓,出河内、河南、西河三望。’其姓源出自有六,战国时著名的唯物主义思想家、教育家苟况旗帜鲜明的发对天命鬼魂说,提出‘制天命而用之’的人定胜天的思想……”上铺躺着的老头突然探出脑袋说道。   老妇人自豪的介绍说道:“我爱人是国家著名的人文学者。”   “我是姓猪狗的狗。”犬伏师鄙夷的说道,其实他对中国文化了解的很深。   “啊……”老夫妇大吃了一惊,面面相觑,一时间语噎。   许久,老妇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狗同志,我感觉到你一定是患上了三尸虫病……”   犬伏师大大吃了一惊,目光恶狠狠的盯向了老妇人。   “弓型虫,也称‘三尸虫’,是专性细胞内的寄生虫,可引起人体多种疾病,同时破坏人体的11种腺体,是危害人类优生、智商、长寿的重要生物因子。我国自从1969年发现第一例三尸虫病至今才7年,对于这个病的研究基本上还属于空白,误诊、漏诊的很多,所以我怀疑你染上了此病。”老妇人诚恳的说道。   犬伏师眉毛扬起,嘲弄的问道:“你知道三尸虫?个头有多大?”   “个头?那是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刚弓形虫(Toxophasmagondii)所引起的人畜共患病,在人体多为隐性感染,主要侵犯眼、脑、心、肝、淋巴结等。尤其是孕妇受染后,病原可通过胎盘感染胎儿,直接影响到胎儿的生长发育,致畸严重,是人类先天性感染中最严重的疾病之一。”老妇人惊讶的说道。   “这虫子有思维么?”犬伏师鼻子“哼”了一声道。   老妇人看了眼上铺的老头,感觉到这人可能神经不太正常,赶紧闭上了嘴巴不吱声了。   列车进入了夜行,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对面的老夫妻已经睡去了。   犬伏师依旧默默打坐,突觉心中一动,他终于感应到了三尸虫杂乱的遥感信息,它们还在金道长的肚子里,方向是正南,应该就是江西的婺源一带。   夜半时分,列车停靠到了南昌站,犬伏师下了车,搭上去婺源的夜班长途汽车,黎明前,他终于来到了婺源县城。   这是一座溪水环绕的小城,清晨雾气沼沼,青石板路面潮湿而洁净,古朴的小街巷子口早餐的摊子倒是不少,热气腾腾的馄饨挑子,糯米子糕、汽糕、野艾果(清明馃)、灰汁馃、馍果(麻馃)、米粉果、乌饭、五香肉粽、白水粽等风味小吃应有尽有。   犬伏师饥肠辘辘,忙不迭的坐在了一个摊前,点了一大堆的小食狼吞虎咽了起来,他那一身西装革履的打扮,引起了当老表们的驻足观看,妇女们也立在树下品头论足,指手画脚个不休。   不远处一家早点铺子里,靠窗坐着一个秃顶老者,桌子上摆放着一盘卤花生米,一盘酱田螺,手中持一壶米酒正在津津有味的小酌着,他那双犀利的眼睛蓦发现了犬伏师,于是不动声色的慢慢观察着,他就是昨夜被阴蝠们拔光了毛发的金道长。   犬伏师吃光了面前的盘子,揉着肚子咂咂嘴对摊主老表询问道:“老乡,可知道去鄱阳湖谷还有多远?怎么走?”   “还有一百多里呢,到县汽车站乘车到景德镇,然后就得步行了,反正到那儿一打听就知道了。”摊主老表说道。   犬伏师点点头,付了钱站起身来,眼睛往四下里打量着,目光在对面的小店铺停留了一下,那个独自饮酒的光头佬并未引起他的注意,然后转身朝汽车站走去。   金道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走到馄饨摊前问摊主道:“老表,方才那人向你打听道儿,是要去哪儿?”   “鄱阳湖谷。”摊主回答道。   “鄱阳湖谷?”金道长猛然间想起来了,那个王婆婆曾经说过就是来自鄱阳湖的,搞不好寒生也许会在那里呢。现在,这个日本人竟然也要朝那儿去,看来事情越发复杂了。   道长打听好了去鄱阳湖谷的路径,悄悄搭上了一辆去景德镇运货的卡车,一路向西而行,估计这时候,犬伏师还在汽车站候车呢,道长面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同志,您该下车了,左边这条山道就是去往鄱阳湖的近路,你说的湖谷大概就在那一带。”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满脸大胡子的司机师傅将车靠边停下,然后热情的指点说道。   “谢谢。”金道长点点头,跳下了车。   江南的冬日,只要太阳出来,人就会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山林中连绵的常绿树如松柏香樟等针叶已呈深绿色,其间夹杂着些光秃秃的落叶树,一群群的鸟儿盘旋在树梢之上,叽叽喳喳喧嚣不停,山坡上有几只水牛在悠闲吃着青幽幽的野草或是打着瞌睡。道长一路前行一边欣赏着,江南风景的确是与北方截然不同,京城腊月里早已是千里冰封、白雪皑皑了,可这儿却是满眼春色,别有一番情趣。   爬上了一座山头,向西眺望,已经看得见苍茫一片的鄱阳湖了。鄱阳湖,上古时称之“彭蠡湖”,是为中国第一大淡水湖,水面达四千多平方公里,渔产丰富。   “泽国芳草碧,梅黄烟雨中……”道长吟道,他也想不起来这是以前哪一个诗人写的了。   道长眯起了眼睛,他看到了远处有一条青翠的山谷,谷口仿佛停着几辆汽车,有两块车窗的玻璃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那里可能就是鄱阳湖谷了,而且看起来似乎是出事了,道长心中寻思着,足下加快了脚步。 第二百六十三章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此话确是不虚,金道长下了山峰一路西奔,由于提不起真气,无法施展轻功,速度自然慢了许多,当他气喘吁吁的赶到鄱阳湖谷口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山谷外面的平上停着一辆旧式的嘎斯卡车,四周静悄悄的,杳无人迹,抬头望向谷内,林木茂密,一片郁郁葱葱。   金道长看到了草上的车辙印,那不是卡车,而是小型车辆轮胎压过的新鲜痕迹,看来自己在山头上望见的其它车辆已经开走了,那会是什么人的车呢?   金道长仔细的倾听着,山林间除开有鸟雀的鸣叫声外,再无其它可疑的动静了,他迈开脚步向谷内走去。   林间小路弯曲而幽深,上面落满了金黄色的枯叶,路边下有一条小溪在汨汨的流淌着,水中隐约看得见有小鱼出没的踪影,一切竟是那么纯净自然。   金道长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警惕的耳朵里听到了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尽管很轻微,就在路边不远的草丛里。   他悄悄走了过去,拨开了一从青蒿,草上赫然倒卧着一个姑娘,她穿着乡下人的那种蓝印花布褂,身体僵直,圆圆的脸上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嘴巴张合着仿佛是要说话……   被人点了穴道,而且还是高手,道长寻思着,江湖上的寻常点穴手法,若是达到与这姑娘一样,颈部下身体僵硬,口不能言,必是重手点击大椎及哑门二穴造成,脑袋亦不能斜,可是这女孩的头部却仍可转动,也正是这样发出一丝细微的声响,才被自己发现。   头窍阴,是以极高的手法封闭住了她的足少阳胆经的头窍阴要穴。头窍阴,别名“完骨穴”,俗称耳后高骨,即颞骨乳突,此乃人身神经死穴,若是点穴手法稍重,则昏迷抽搐而亡。有人杀兔子,只须以手指弹其耳后高骨,那兔子便会昏厥毙命,正是此处穴道。   金道长眼望着茂密的树林,心道,林间定有野兽出没,这姑娘甚是危险之极,待我救起她先。   “姑娘,你被人点中了穴道,贫道目前无法凝聚真气替你解穴,待我抱起你到谷内找我的一个神医朋友为你治疗如何?”金道长说道。   那姑娘点点头,眼中噙满了泪水。   金道长弯腰抱起了姑娘,大踏步的朝谷深处走去。   前面看见了三间茅草房,终于有人家了,道长松了口气。   “汪汪!”突然一只大黄狗从屋门前冲出向道长扑来。   “你是什么人?”屋子里跳出一人来,袒胸露乳,却是面生男相,一脸的紫红色痘痘,一双牛眼不住的打量着金道长的光头。   道长站住了,朗声道:“贫道白云观贾尸冥,特意前来拜访神医朱寒生。”   “兰儿!”屋前那人望见了金道长手中托着的姑娘,嗓音粗俗的大声惊呼道。   茅屋内闻声涌出一群人来,其中还有两个光着身子的婴儿。   金道长向众人讲述了自己自京城前来拜访朱寒生,进谷途中发现了倒卧在草丛中的这位姑娘,遂将她抱进谷中请神医朋友来救治。   “她就是寒生的未婚妻兰儿啊。”老祖急切的说道。   “贫道中毒,无法运行真气,这位大……姐内气充盈,可否为其解穴?”金道长见老祖双乳肥硕,认定其一定是女人,故尊称“大姐”。   “我瞧瞧。”老祖瞥了道长一眼,将胸前的衣襟扣好走上前来细瞧兰儿。   “胆经被锁,手法怪异啊,从哪儿下手才好呢?”老祖皱了皱眉头道。   金道长说道:“她被封闭了头窍阴,大姐可从江湖急救之穴鬼宫输入真气,打通督脉及手足阳明,聚部经水,升高血压,促进其血液循环即可解。”   鬼宫穴,俗称“人中”,也叫水沟、鬼市、鬼排和鬼客厅,是中西医必用的急救重要穴位,当人中风、中暑、中毒、过敏以及手术麻醉过程中出现昏迷、呼吸停止、血压下降、休克时,强行刺激该穴可使人苏醒,实为江湖人士最为重要的救命之穴。   老祖闻言点头称是,遂轻飘飘的一指点向了兰儿鼻下的人中穴,一道阴柔的真气缓缓输入她的督脉。   不一会儿,兰儿僵直的身子柔软了,手脚也开始能活动了,她的眼泪缓缓的滴了下来。   “是明月干的。”兰儿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明月!”众人惊愕万分。   “寒生被她带出谷去了……”兰儿啜泣起来,泪眼模糊。   “快说是怎么回事?”冯生在一旁焦急的说道。   兰儿哭哭啼啼的叙述了事情的原委。   清晨,兰儿起来烧水做饭……   “兰儿,昨天入谷的时候,我看见谷口外的野上新长出来许多嫩荠菜,我们一起去挖点回来。”明月来到她身后说道。   兰儿想,也好,家中已无蔬菜了,寒生等人远道回来,新鲜的荠菜汤正可以解毒泻火,于是挎起竹篮便与明月出谷。半路上,明月突然脸色一红,十分尴尬的对她说道:“兰儿,对不起,我说采荠菜是骗了你,因为谷外有人想要见一下寒生,怕他不出来,所以我想暂时轻点一下你的穴道,委屈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等寒生谈完了事情,我就回来给你解穴,好吗?”   兰儿闻言一愣,还没等明白过来,明月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她的耳后,顿感身子一麻,然后四肢僵硬了起来,连舌头都不听使唤了。明月伸手扶住了她,慢慢放倒在路边,藏在一大丛青蒿的后面。   “兰儿,真的是对不起,你放心,寒生只是去和那个人见上一面,不会有什么事的。”明月说完便返回去了谷里。   时间不长,兰儿在草丛里听到了寒生急匆匆的脚步声和焦急的话音:“兰儿怎么如此的不小心呢,伤的不要紧吧?”   “还好,所幸只是扭伤,放心吧。”这是明月在说话。   兰儿焦急的想喊叫,可是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来,她拼命的以头撞,想引起寒生的注意,但是寒生的脚步声还是匆匆的远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金道长发现了她。   “是什么人要见寒生呢?”老祖疑惑的说道。   金道长沉吟道:“我入谷的时候,在谷口只见到一辆嘎斯卡车,并未看到一个人影,不过草上倒是有新鲜的小型汽车压痕。”   “这么说,寒生被人用小汽车拉走了?大家别急,好好想一想,王婆婆已经死了,这世上还有谁能够令明月言听计从呢?”冯生思索着说道。   众人沉默了,都在搜肠刮肚的思索着。   “黄建国……”老祖轻声说道。   除了兰儿,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这个人是谁?”冯生追问道。   “他是明月以前的对象。”兰儿支吾道。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能有小汽车,莫非是政府方面的人么?”金道长警觉的问道。   兰儿摇摇头说道:“据说是在京城里做事,”她突然停住了话头,脸色苍白,恍然大悟般道,“一定是他!黄家一直都是想要加害寒生的,阳公阴婆他们害死俺娘和朱伯伯也是黄家指使的。”   “如此说来,寒生必是落入了他们的圈套,看来有性命危险了。”金道长沉思道。   “那赶快想想法子啊……”兰儿带着哭腔哀求着。   “兰儿别急,”冯生安慰着她,然后郑重的对大家说道,“离这儿最近的城镇就是鄱阳县了,那里与京城通讯比较方便,所以,他们很有可能会在鄱阳县城落脚,我们现在有辆卡车,马上追赶过去,你们谁愿意与我一道去救寒生?”   “我愿意!”耶老尖着嗓音高声叫着。   “贫道愿往。”金道长说道。   “好,”冯生吩咐说道,“小赵,打起精神开车,耶老和道长随我同行,现在马上出发。”   冯生检查了一下手枪和弹夹,然后说道:“走吧。”   “你的这支火器能不能借给老衲瞧瞧?”耶老垂涎的目光始终盯在了冯生腰间的那支手枪上。   冯生没有理睬他,迈开了脚步率先朝谷口而去。   耶老无奈,只得悻悻的跟在了后面。   金道长走了两步又回身对老祖说道:“大姐,贫道看出你的武功很好,我担心会有一个名叫犬伏师的日本人寻仇找到谷里来,请大姐留心。”   老祖粗俗的大笑一声,说道:“日本人?他若是敢打老娘的主意,老娘决计饶不了他。”   望着他们几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林间,老祖伸手又解开了衣襟,放松一下膨胀的双乳,嘴里嘀咕道:“任凭谁也甭想吃老娘的豆腐。” 第二百六十四章   黎明前,枣树林内,寒生坐在了父亲和荷香的坟前,草丛中的蟋蟀不知疲惫的鸣叫着,林深处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夜啼,心中不免黯然之极。   父亲,你和荷香阿姨已经走了近两个月了,寒生回来了,特意禀告你们二老,阳公那个坏蛋终于恶贯满盈了,孩儿在场亲眼所见,是柳一叟教授出手杀的,大仇终已得报,你们可以瞑目了。   自从孩儿无意之中得到了《青囊经》,原本想悬壶济世,做一个想爹爹一样的好医生,可是想不到却带来了一个个的灾难,寒生对不起爹爹……   寒生一边想着,泪水已是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他就这样一直默默坐着,回忆着小时候和父亲在一起的那些欢乐时光……天慢慢的亮了,林间雾气蔼蔼,潮湿而清冷,露水沾上了他的衣衫,清风拂过,身上一片寒意,禁不住的打起了冷战。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寒生抬头望去,若隐若现的雾气中出现了一个清秀的女孩儿,那是明月。   “寒生,原来你在这儿!快跟我走,兰儿受伤了。”明月红着脸,急促的说道。   寒生猛站了起来:“你说兰儿受伤了?她在哪儿?伤的重不重?”   “谷口,我俩去那儿挖野菜,她滚下了山沟,快走吧。”明月催促道。   寒生顾不得细问,赶紧跟随着明月沿着林间小路向谷口疾奔而去。   鄱阳湖山谷的外面,停着两辆小汽车,一辆是黑色的卧车,另一辆草绿色的吉普车却是有些眼熟。   “兰儿在哪儿?”寒生急切的问明月道。   “朱寒生,久违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卧车的车门打开了,走下来一个身着灰色中山装的年轻人。   “黄建国?”寒生一眼便认出来了,心中万分的惊讶。   “不错,正是我。”黄建国面露微笑道。   寒生扭头望向了明月,明月涨红了脸,低下了头去。   “兰儿的事,你是在骗我?”寒生厉声质问道。   “兰儿她没事儿……”明月嘴里小声的嗫嚅道。   寒生立时明白了,王婆婆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明月已经开始协助黄建国对自己下手了,唉,寒生啊寒生,你自己宽厚待人,从不知道多留个心眼,提防着点别人。   “黄建国,你想干什么?”寒生叹了口气,心道只要兰儿没事就好,他把目光从明月身上移到了黄建国的脸上。   “寒生,我们都是乡亲,话就直说了吧,现在有件关系到国家重要机密的大事要向你了解情况,请你上车吧。”黄建国严肃的说道。   “什么国家大事?我朱寒生只会几个偏方,给人瞧瞧病而已,国家大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是找错人了。”寒生说道。   “哈哈,我黄建国怎么会找错人呢?国家有关部门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要回答的,放心,很快所有的一切就都会结束了。”黄建国说罢摆摆手,吉普车上下来了两名壮汉,在他们的身后站着的是筱艳芳。   寒生知道自己被绑架了,他们自关东一路跟踪着自己,现在设下了圈套,目的无非就是丹巴老喇嘛的那张旧羊皮,还好,自己昨晚脱下了那件尸衣擦身以后,并没有穿在身上,还在兰儿手里。   那两个年轻的汉字一左一右紧紧抓住了寒生的胳膊,推搡着走向那辆黑色的卧车。   “建国,你答应过,不会伤害到寒生的。”明月急切的对黄建国说道。   “明月,你知道,此事关国家机密,自然要在安全的方进行调查问话啦,你放心,问完就会立刻放他回来。”黄建国嘿嘿笑道。   寒生被推上了卧车的后座,两名汉子一左一右将他夹持在了中间。   “明月,今天建国要代表国家谢谢你,”黄建国边走过来大声说着,到得近前又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明月,等着我,建国一定会回来娶你的。”   明月呆呆的怔在了那儿,脑中一阵迷茫,半晌说不出话来。   黄建国恋恋不舍的拉开了车门,回眸对着明月甜甜的一笑,然后钻进了车里,黑色的卧车渐渐远去了。   吉普车也发动了,筱艳芳鄙夷嘲弄的目光瞥了明月一眼,“砰”的关上了车门。   “慢!”明月仿佛有些明白了,箭步飞身上前,一把拽开了后车门跳了进去。   “你……”筱艳芳吃惊道。   “明月答应过师父,一定要保护寒生周全的。”明月红着脸淡淡的说道。   南昌火车站,列车软卧车厢里的那对老年夫妇拎着一只黄色皮包下了车,站台上一位穿黄色衣服的青年人走上前来问道:“请问你们哪位是中科院心理所的马教授?”   老妇人微笑着说道:“我就是。”   青年人伸手帮助拿过皮包,说道:“我是来接你们的,请跟我来,车子就在外面。”   这对老年夫妇是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专门从事催眠术研究的权威,这次受到所领导的指派,特意从京城赶来江西执行一项极秘密的催眠任务。   他俩坐上了一辆黑色的上海牌的小卧车,沿着鄱阳湖边行驶在颠簸的国道上,老两口昏昏欲睡,黎明时分赶到了鄱阳县城。   汽车缓缓的驶进了县委招待所后面一处隐秘的小院落前,已有接待人员领他们入房间内休息,早餐已经准备好并由专人送进了房间内。   “请你们不要出来,就留在房间内,等候上级的指示。”接待人员吩咐道。   马教授夫妇面面相觑,竟然连房间都不能走出,这也太不寻常了吧。   大约十点钟左右,房门打开了,一个身着灰色中山装,长相白皙俊美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马教授夫妇,辛苦你们了,我姓黄,是本次任务的负责人,你们将要执行一项特殊的催眠工作,请记住,这是一项绝密的工作,关系到党和国家的最高利益,必须守口如瓶,清楚了么?”黄建国面色严肃的说道。   马教授夫妇点点头。   “好,现在我来介绍一下情况并说明这次催眠工作具体的要求。”黄建国说道,并坐下来与马教授夫妇共同研究了一个具体的方案。   “好啦,我认为这个方案较为可行,现在我们就开始吧,我去将病人带进来。”黄建国站起身来说道。   不一会儿,寒生被带了进来,身后跟着黄建国和两名健壮的警卫。   催眠术(hypnotism,原自于古希腊神话中睡神Hypnos的名字)是运用暗示等手段让受术者进进入催眠状态的一种医学方法。催眠主要是以人为诱导引起的一种特殊的类似睡眠又非睡眠的意识恍惚心理状态。其特点是被催眠者自主判断、自主意愿行动减弱或歪曲丧失,在催眠过程中,被催眠者遵从催眠师的暗示或指示,并做出反应。催眠的深度因个体的催眠感受性、催眠师的技巧等的差异而不同。   实施催眠可由语言暗示或药物诱发,一般来说,以药物的方式来的比较快些。   马教授打开了手中拿着的医疗包,从里面取出注射器和针剂,笑咪咪的望着寒生。   “白公馆……”寒生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了小学念书时语文课本里,有一篇课文《我的“自白书”》,讲述的是重庆革命下党员陈然烈士宁死不屈,被白公馆中美合作所的医生注射迷魂药物的故事。   “你说什么?”马教授没有听懂寒生嘴里不经意而溜出来的赣东北方言。   寒生坐在凳子上摇了摇头,没有吱声,落到了黄建国的手里,肯定是要受到百般折磨的,只可惜自己的“癔症神功”未成,否则定可凭着“蝇眼”,杀出一条血路出去的。   两名汉子捉住寒生的臂膀,马教授准确的找到其静脉,一针头扎了进去……   寒生并不知道自己晕倒在古墓里的时候,口鼻之中曾经吸入了白陀须,那解毒圣药白陀须能解世间一切自然毒,即使是江湖上自古以来的最有名的九大毒药(断肠草、鸩、番木鳖、鹤顶红、砒霜、金刚石、夹竹桃、乌头和毒箭木)也是伤不到他的,但是白陀须却是解不了人工合成的化学毒。   而马教授给他注射到静脉里用于中枢神经阻断的抗组胺类药,正是这种化学合成的药物。   马教授的丈夫轻轻的拉上了窗帘,房间里顿时黯淡了下来,他打开了一盏台灯,橘黄色柔和的光线射在了寒生的脸上。   “孩子,别怕,我是马医生,我现在问你,你吃过早饭了么?记得饭前要洗手哦。你今天屙过巴巴了么?记得便后也要洗手哦……”马教授紧紧盯着寒生的瞳孔说道,语调极其温柔,如沐春风般缓缓吹入心田。   寒生心中一动,耳边仿佛听到了儿时,娘坐在床前对着他小声哼着童谣的情景,鼻子一酸,眼泪几乎一下子落下来……   马教授心中窃喜,这未经世事的农村小伙子毕竟心理单纯,在药物的促使下,自己只暗示了一句话,他就已经进入状态了。   寒生耳边轻轻飘来了一句更加温柔的话语,“孩子,你困了,是不是想躺在床上了……”   寒生张开嘴打了个哈欠,感觉到眼皮发紧,有些睁不开,他是多么希望娘永远坐在他的身边,永远哼着那首童谣“过路过路客客(卡卡),你别偷波我个冬瓜西瓜,你个冬瓜西瓜有几太哩?我个冬瓜西瓜有杯盏太哩……”   马教授摆摆手,众人轻轻的将寒生扶到了床上仰面躺了下来。   “脱了衣服好好的睡吧。”马教授与丈夫轻轻的除去了寒生身上的衣衫,只留下了一条裤衩子。   黄建国立刻动手在一边仔细的检查着脱下来的衣物,甚至连鞋窠袜子里都翻了个遍。 第二百六十五章   明月焦急的在招待所的小院落里踱着步,建国说现在正由京城来的人问寒生话,事关重大国家机密,她是不可以进去的。   房间内,寒生已经处于中度催眠状态之中,他的意识里仿佛回到了南山村儿时的旧茅草屋内,鼻子里闻得到娘在煮饭时飘来的米香气和烧茅草味……   “他已经进入了意识扭曲状态,黄同志,你现在可以问话了。”马教授点点头说道。   黄建国俯身下来轻声说道:“寒生,我是丹巴喇嘛,你还记得我么?”   寒生的脑海里随着传入耳鼓的提示音,眼前仿佛出现了身穿红衣的丹巴老喇嘛,正在笑咪咪的望着他。   “大师,你不是已经死了么?”寒生嘴里发出轻轻的疑问。   “没有,我又被救活了,你看我现在的身体已完全没有问题了,关于我交待与你的后事,还是由我自己来处理吧。”耳边的声音很清晰。   “好吧。”寒生嘀咕道。   黄建国心中“砰砰”直跳,他紧接着说道:“寒生,你还记得我交待你的那件事么?”   “当然记得。”寒生肯定道。   “是什么?”黄建国哆嗦着声音问道。   “是……几组数字。”寒生回答道。   “念给我听听。”黄建国颤抖着手拿出纸和笔来。   寒生沉默不语……   “快念给我听!”黄建国叫道。   “嘘。”马教授伸出手指到口边,示意他切不可操之过急。   “8341……”寒生嘴里吐出了这几个数字。   “快,后面的呢?”黄建国紧张的催促道。   “后面的数字我没看。”寒生答道,这时候,脑海里突然间对耳边丹巴喇嘛的说话产生了一丝的怀疑,他蓦记起丹巴曾郑重叮嘱过,不让他看羊皮上数字的呀?   “嘿嘿……”黄建国脸色铁青的冷笑了起来。   寒生耳鼓边发出“嘿嘿……嘿嘿……”的回音,一声比一声响,他储存在记忆中的那句密咒被释放了出来,“嘿嘿、咯咯、哇哇,嗷……”寒生扯开了嗓子歇斯底里的喊叫了起来。   那久已失传的白教密咒惊起了寒生脑中被神经阻断药物麻痹了的幽魂,寒生醒了。   此时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危险处境,黄建国这批人在使用药物来麻醉自己,想迫使他在丧失意识的时候说出丹巴的秘密,情况万分危急,自己必须得想个法子。   柔和的桔色灯光下,寒生面色安详的慢慢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马教授放下了手中的听诊器惊恐的说道,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了下来。   “什么!死了!”黄建国一把抢过听诊器按在了寒生赤裸的胸膛上,没有丝毫的心跳音,一声也没有,他脸色煞白,缓缓的放下了听筒。   “砰”的一声,门被猛推开了,明月一头撞了进来。   黄建国尴尬的站了起来,小声道:“明月,对不起,寒生他……死了。”   “谁干的?”明月望见浑身赤裸只穿一条短裤的寒生,冷冰冰的说道,眼睛盯住了马教授。   若是调查询问,又怎会扒光了衣裤?他们一定是有意谋害了寒生。   马教授满头冷汗,哆哆嗦嗦的说道:“可能是药物过敏……”   “赶快想办法呀,赶快抢救呀!”黄建国怒气冲冲的朝着马教授夫妇大声嚷道。   “快,我直接往心腔内注射肾上腺素!”马教授慌慌张张的抽出50毫克的肾上腺素,摸准肋骨间隙,猛将针头刺进了寒生的心脏。   急救心脏停搏最有效的手段是电击除颤复苏,其次是直接将肾上腺素注入心腔内,由于这里没有准备心脏复苏设备,所以只有注射肾上腺素这唯一的路了。用药标准是每公斤体重0.1~0.2毫克,寒生约六七十公斤的体重,正常的用量是不超过14毫克,马教授情急之下竟然加大了三倍的剂量。   寒生的“老牛憋气”,乃是意念控制三魂之一的魂即守尸魂,导致迅速的进入龟息状态,心脏可以十数分钟才轻微的搏动一下,极不易为人所觉察,所以连多年从事临床医学工作的马教授都被唬过去了。   可是这一针打坏了,超大剂量的肾上腺素进入了寒生的心腔内,将会刺激冠状动脉血管舒张、骨骼肌和心脏中血流量加大,引起血压上升和心跳加快,脾脏中的红细胞大量进入血液循环系统,代谢率骤然提高,间接导致瞳孔放大和毛发直立。   寒生脑袋顶上的头发慢慢的直立了起来,就连胸口那一小撮稀疏的茸毛都微微的抖动着抬起。   “他活了?”黄建国见到那些直立起来的毛发,惊喜的说道。   马教授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摇摇头道:“还没有,这还只是药物刺激的机体正常反应。”   “寒生要是活不过来,她就死定了。”明月站在马教授的身后,惨白的脸上目露着凶光说道。   “她……是谁?她想要干什么?”马教授恐惧的眼神望向了黄建国。   “她说的没错。”黄建国淡淡的回答道。   肾上腺素是一种应急激素,尤其是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当年武松拳打那只吊睛白额大老虎,就是由于分泌了大量的肾上腺素,所以胆气和力量凭空增加了数倍,终成就了一段武林千年佳话。   马教授注射进寒生体内的肾上腺素又何止人体自然分泌的数百倍!以至于守尸魂亢奋得发颠,带动了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气魄也俱狂躁起来,这些“身中之浊鬼”在寒生体内上突下窜,伏矢魄骤然间贯通了眉心颅骨内的神经束,而吞贼魄则将其心中意念与手脚神经肌肉相协调连通,无形的冥冥之中,寒生竟然闯过了“癔症神功”的第四关——回光返照。   寒生的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了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充盈惬意感布满了全身,他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他的眉心处发出了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灵光,一闪又回到了他颅骨内的伏矢魄身上,而屋内所有的情况则早已尽收到了眼底……   他总算是活过来了,黄建国松了一口气,乜起眼睛喵向了明月,心中不由得寻思道,刚才她竟然会为了寒生而要杀人,完全不征求我的意见,也全然不顾我的感受,看来这个女人可不似从前那般单纯了……迟早,明月也许会成为我的一个累赘,而且她又身怀祝由绝世神功,万一有一天不听我的了,岂非是我黄建国所控制得了的?   明月也同样的松了一口气,师父啊,您老人家要我保护寒生,刚才差点出了纰漏,万一寒生死了,便在我与建国之间投下了一道阴影,以后一定会影响他对我的感情的。好在是寒生又活过来了,这样,我和建国之间的爱便没了隔阂,又回到了从前。   明月红着脸看了建国一眼,含情脉脉的目光中满是娇羞。   黄建国也在默默注视着明月,眼神儿却是格外的异样。   “你先出去吧。”黄建国平静的对明月说道。   明月嫣然一笑,顺从的走了出去,并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我们继续。”黄建国吩咐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   - 冯生指挥着嘎斯51卡车沿着崎岖的山路向鄱阳县城驶去,金道长同耶老两人站在车厢上,焦急的双眼眺望着远处的公路和原野,希望能够发现一点寒生的踪影。   公路上走着一个身着西装,浑身疲惫的徒步旅行者,金道长背过脸去,他已经认出来那人正是犬伏师,在中国穿西装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尤其又是在这偏僻的乡间。自己目前提不起真气,还不能与犬伏师殊死一战,大敌当前,救出寒生,保住丹巴喇嘛预言的秘密才是更为紧要的。   犬伏师抬头望了一眼,目光扫过车上的那个光头和干瘪老人,一点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紧接着车轮卷起一团尘土笼罩住了犬伏师矮小的身影。   鄱阳县城只有一条十字街,路面上很难见到汽车,此还是属于相对贫穷落后的区。卡车慢慢的街上行驶着,驾驶室内的冯生与车厢上的金道长仔细的观察着,前面不远处看见了鄱阳县政府招待所的牌子。   车厢上,耶老则津津有味的浏览着街道两侧的的房子和走路的人们,尤其是在一个花坛边上,坐着好几个胖老太太,耶老干瘪的脸上绽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不知怎,耶老最近好像慢慢的在恢复着人的七情六欲,不但对饮食开始关心了起来,更是对异性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自从离开了辽塔黑暗的宫之后,南下的一路上不知不觉的吸收了一些游荡的散魄,尤其是在赵家大车店,那关东汉子为明月所杀,魂飞破散,耶老就像是一块海绵吸水一般,吸进了那人一些残留的散魄,不过大家都觉察不到,包括耶老他自己。   卡车停了下来,冯生跳下车对金道长说道:“我想,绑架寒生的那些人若是政府方面的,而且在此停留时间又不会太长的话,按常规来说,一般去政府招待所之类的方会方便许多,道长可否先同我一起入内打探一下。”   金道长点点头,跳下了车,与冯生绕过花坛向县政府招待所走去。   耶老见他俩走远,迅速的由车厢上爬下来,整理一下衣衫,然后笑容可掬的来到了那几个胖老太婆的中间。   “看,这个老头好瘦啊。”胖老太婆发出了啧啧惊叹声。   耶老瞄准了一位最肥硕的白胖老太,紧挨着她硬挤着坐了下来,然后笑咪咪的赞美道:“此位小妹妹的身材真是窈窕之极啊。”   “神经病!”胖老太“啐“了一口,骂道。   耶老恍若不闻,眼神儿仍旧不停上下打量着她,口中啧啧道:“老衲就一直想要丰腴些而不得,俺们关东女人可是都喜欢肥胖的,俗话关东四大肥就是‘秃子头,老板油,绵羊尾巴,大肠头’……”   胖老太婆们蜂拥而上,连掐带拧的殴打起耶老来了。   犬伏师终于走到了鄱阳湖谷口。   他嘴里嘀咕了声,弯下腰观察着草上凌乱的车辙印,疑惑的望了望谷内,然后直起身子,沿着林间小路朝里面警惕的缓缓行去,不多时,他便瞧见了那三间茅草房。   随着大黄狗笨笨的吼叫声,老祖转出门来,依旧是衣襟松开,袒胸露乳。   这女人好粗俗,犬伏师皱了皱眉头,走上前鞠了一躬,有礼貌的说道:“大嫂,请问这里可是鄱阳湖谷?”   老祖乜起眼睛瞟了犬伏师一眼,心道,看这个小矮子穿西装扎领带,莫不是那个日本人来了?于是鼻子朝天一翘,大咧咧的说道:“这里就是鄱阳湖谷,怎么啦?”   犬伏师点点头又道:“大嫂,请问您是一家人住在这儿的么?”   “你是谁?管我家的事儿干嘛?”老祖鄙夷的说道。   犬伏师打量着老祖,心中颇为疑惑,此村妇中气十足,虽是满脸紫色痘痘,长相粗鄙,但是两个太阳穴却是高高隆起,看来应是身怀内家功夫之人,可是一个偏僻山沟里的农妇,怎么会识得武功呢?话说回来,黑泽领事得到的消息明确是在鄱阳湖谷,也许金道长就隐藏在这茅草房子里也说不定呢,不管怎么说,还是谨慎为妙。   犬伏师恭恭敬敬的目视着老祖,想从其面目表情的变化上看出些端倪来。   老祖见犬伏师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身子,不由得勃然大怒,好小子,果然是想吃我的豆腐哇……   “我很美么?”老祖眉毛一扬,以沙哑的声音问道,同时蓄气于掌。   犬伏师闻言一愣,只能敷衍道:“这位大嫂,您带有一种天然山野中的粗犷美。”   老祖一听,心道,唉,若是刘今墨也是这样看待我就好了,口中禁不住的幽幽叹息了一声。   “大嫂,我向您打听一个人。”犬伏师语气十分的谦恭。   “谁?”老祖立时又警惕了起来。   “请问谷中是否来了个老年道士?”犬伏师问道。   “是秃头的么?”老祖反问道。   “大嫂真会开玩笑,道士哪有秃头的?”犬伏师回答道。   “那就没有了。”老祖心中暗自发笑。   犬伏师心下寻思着,莫非金道长还未到达这里?他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这么说,谷中曾经来过秃头的道士?”   “当然。”老祖脱口而出。   “是白云观的金道长。”犬伏师嘿嘿笑道。   老祖脸一红,支支吾吾的承认道:“他不在,坐车出去了。”   犬伏师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公路上遇见的那辆苏式卡车,对了,车厢上有个背过脸去的秃头人,身形正是金道长!   “大嫂,金道长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犬伏师一脸诚恳的表情问道。   老祖方才说走了嘴,正在懊悔不已,闻言便没好气儿的回答道:“你找他干什么?”   犬伏师依旧谦卑的说道:“我想向金道长要回我的三尸虫。”   “三尸虫?那是什么东西?”老祖一听感起了兴趣。   “三尸虫是我肚子里的三条大虫,它们在我的肠道里生活了几十年,情同父子,可是被金道长拿了去,骨肉分离,其情何堪?大嫂,请您体谅一下,若是有人夺走了你的儿女,你能不踏遍天涯来寻找么?”犬伏师认为女人最容易为情感所动,因此说的是悲悲切切。   老祖越发感到好奇了,说道:“三条虫子是你的儿女?哈哈,它们又不是人。”   “老大青姑聪明睿智,老二白姑憨厚纯朴,老三血姑风流倜傥,它们各有其特点,实在是难得的三兄弟啊。”犬伏师噙泪解释道。   “它们是在金道长那儿么?我怎么没有看见?”老祖回忆道。   犬伏师回答说:“大嫂当然看不见,因为它们都在金道长的肚子里面。”   “金道长吃了那三条虫子?”老祖惊讶的问道。   “不,它们是从金道长的肛门爬进去的。”犬伏师回答道。   老祖眨了眨眼睛,嘿嘿的笑将了起来:“胡说八道,想唬老娘?”   犬伏师脸色一变,心想看来只有制服这个丑婆娘,以武力逼迫她开口了   “妈妈。”皱皮女婴睡醒了,揉着眼睛步履蹒跚的走出屋来。   犬伏师脑袋一转,立刻有了主意,手臂突然朝水潭方向一指,口中叫了一声:“那是谁?”趁着老祖回头观看之际,身形猛然间纵起,如鹰隼一般扑至女婴面前将其一把攫住。   待老祖回身援救已经来不及了,犬伏师如钢钳般的手指已经掐住了皱皮女婴纤细的脖子……   “你要干什么!”老祖惊呼道,欲上前又恐皱皮女婴受到伤害,急得直跺脚。   犬伏师微微一笑,道:“大嫂,你现在肯告诉我金道长去哪儿了吧?”   “鄱阳县城。”老祖忙不迭的说道。   “干什么去了?”犬伏师接着问道。   “去救一个人。”老祖回答。   “救人?救什么人?”犬伏师疑惑道。   “寒生,他是个乡村医生。”老祖紧张的眼神盯着犬伏师掐住女婴的那只手。   “金道长什么时候回来?”犬伏师又问。   “他们有卡车,救了人就马上返回来,应该很快的。”女儿性命攸关,老祖是有问必答,丝毫不敢隐瞒。   犬伏师点点头,说道:“那好,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   老祖焦急的说道:“你要知道的,我已经说了,现在可以把女儿还给我了吧?”   犬伏师阴声阴气的笑道:“不,现在不行,要等金道长回来,先让他揭下身上的护身符,我再交还你的女儿。”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光着小屁股的男婴从屋里面打着哈欠走出来,一眼瞧见皱皮女婴被一陌生人捏住了脖子,不由得勃然大怒。   “呜呜……”沈才华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黑黑的瞳孔不停调着焦距,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小牙。   犬伏师诧异的望着这个大一点的男婴,听闻着婴儿发出如野兽般的恐吓声,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沈才华猫着腰,扭动着小屁股,双手成虎爪形,围着犬伏师转起圈子来,伺机扑上。   犬伏师感觉到十分的好笑,这么小的婴儿竟然摆出一副格斗的架势,甚是荒唐。   “啪”,皱皮女婴抬脸朝犬伏师冷不丁儿的啐出一口粘痰。   犬伏师正望着新出现的这个怪异的男婴,未及防备,那口淡绿色的小痰射中了他的鼻梁,缓缓流下来,挂在了鼻尖上,闻着带有点微微的腥臭味儿。   犬伏师脑袋微微有一点眩晕,顿时感到无比的惊讶,这女婴的痰中竟然还带有毒!   犬伏师身为日本国东京大岳山摩道教的首领,绝对不是浪得虚名,身怀有极高深的忍术,乃是伊贺阴忍派的高手。   忍术,又名隐术,起源于中国汉代的五行术,后来由中原和百济(古高丽)移民传到了日本,江户时代忍者迅速的发展起来。忍术根据孙子兵法加上修炼道和伏击战技巧发展而来,口诵“风、林、火、山”四字真言,通晓跃、爬和无声快速运动,擅长使用暗器和火药,而且还懂得绘画、插花、茶艺和乐器,堪称多才多艺。   犬伏师不想与上转圈的男婴纠缠,遂自怀中摸出一把钢针,手一抖,悄无声息的朝男婴赤裸的身子射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 鬼婴沈才华虽然与皱皮女婴吸食了郭公葬尺内当年一代祝由宗师郭璞注入的能量,但是并不会使用,而还是凭着自身的本能在与犬伏师搏斗。   此刻,几十根如大号缝衣针般的钢针悄然而至,他竟不知如何躲闪,反而继续咆哮着扑上来,结果钢针悉数刺入了其赤裸的身子上,白净净的小屁股也扎进了好几根,浑身上下状如刺猬,沈才华“哇”的一声疼得大哭起来……   “哈哈……”犬伏师鼻子翕动一下,哈哈笑声不绝。   老祖急得两眼冒火,大声吼道:“你竟然对婴儿下手?”   屋外面沈才华的哭声惊动了兰儿和小翠花,忙出来看个究竟,眼前的情形令她俩俱是大吃一惊。   但见小才华泪眼模糊,浑身插满了钢针,咧开大嘴哭喊着:“妈妈……”,兰儿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什么人?竟然会对婴儿如此歹毒?”小翠花怒斥道。   “嘿嘿,”犬伏师望着侏儒小翠花冷笑道,“瞧瞧这模样,今天本师特来铲平你们鄱阳湖谷里的这些怪物。”   小翠花武功平平,可惜老翠花又附在耶老身上一同去了鄱阳,再者见到皱皮女婴受制,她与老祖一样投鼠忌器,不敢贸然上前。   就在此刻,大黄狗笨笨悄悄溜到了犬伏师的身后,一口咬在了他的后脚踝大筋上,犬伏师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大叫了一声,一掌拍下,打在了笨笨的后背上,“咔嚓”一声响,笨笨的肩胛骨碎裂了。   “嗷……”的一声哀嚎,笨笨痛苦的扭曲着身子,但是那尖利的犬齿仍旧紧紧咬着死不松口。   “汪汪!”黑妹鬃毛倒立,疯了似的从窝里冲出来,张开大口咬向了犬伏师,那些刚刚睁开眼睛的宝宝们拥挤在了狗窝门口,激动不已。   犬伏师急切之中,只得松开了掐住皱皮女婴脖子的那只手,用以抵挡那发疯般母狗的进攻。   皱皮女婴感到颈部一缓,身子蹲下朝上一趴,撅着屁股四肢并用,飞快的朝沈才华爬了过去。   犬伏师正手忙脚乱之中发觉女婴跑了,正欲返身追上,突感背后微风突至,那是老祖竭尽全力发出的一记阴掌。   犬伏师根本未将那丑村妇放在眼里,含胸拔背硬接了这一掌,“砰”的一声闷响,他顿感腹内脏器一阵翻动,胃酸上涌至喉咙,“噗”的一口,喷撒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的气味。   出土于千年古墓中的郭公葬尺之内,曾凝聚了郭璞毕生功力的“祝由十八式”,沈才华吸食了大部,余下的则被皱皮女婴所得,两个婴儿尚小,且又是分开的,因此这一旷世神功始终无法发挥其威力。   皱皮女婴快速的爬到了沈才华的身边,拉住了他的小手,就在这这一瞬间,两人的手心劳宫穴相接,六条经络气血感应贯通,祝由十八式便完整了,尽管他俩还无法运用,但是自保却已是绰绰有余了。   沈才华停止了啜泣,体内的祝由神功迅速的在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中运行,其中的第十式“肉身不坏”觉察到了那些刺入体内的钢针,立刻开始反击。   兰儿惊奇的发现小才华的肌肤刹那间皱了起来,每一根钢针周围的肉渐渐隆起,竟然将那针渐渐的挤了出来,“哗啦”一阵轻微的响声,钢针洒落了一,小才华的肌肤恢复得光滑如初,依旧是白净净、粉嘟嘟。   犬伏师重创之下伸手自怀中掏出一粒“火雷弹”朝上一掼,同时嘴里诵道:“风林火山!”,随着“轰”的一声响,大团白色的烟雾瞬间笼罩住了众人,口鼻中闻到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儿,待得烟雾散去,却已经不见了犬伏师的踪影。   这是来自东瀛忍者的隐术,实际上乃是一种障眼法,忍者借此无声快速的移动,但是并未走远。   老祖惊喜的蹲下来搂住了皱皮女婴,掏出黑不溜秋的乳房,将乳头硬塞进她的嘴里,开始喂奶。   兰儿手摸着小才华光滑的肌肤,亦是惊讶不已。   小翠花则转动着硕大的脑袋,瞪圆了眼睛四处寻找着犬伏师,奇怪,怎么一股烟儿人就没了呢?她“咚咚咚”的跑回了屋子里,查看刘今墨和吴楚山人,见他俩仍旧躺在床上并无二样,这才放下心来。   “哼!这个小日本想吃老娘的豆腐,没那么容易……”老祖踌躇满志的嘀咕道。   大黄狗笨笨伤的不轻,口里不住的吐出粉红色的血沫,从眼神儿里可以看出,牠在忍受着极大痛楚。黑妹喉咙里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呜呜”哀鸣,伸出了舌头不停舔着笨笨的脸颊。   狗宝宝们齐聚在笨笨无力垂下的头旁,“吱吱”叫着,并用稚嫩的小脑袋拱着笨笨,希望引起牠的注意。   兰儿轻轻的蹲下来,默默抚摸着笨笨的额头,寒生,只有寒生回来才能救得了牠。 第二百六十八章   寒生“腾”坐了起来,翻身下,二话不说默默走向桌子,伸手去取搁在那儿自己的衣裤……   黄建国一摆手,守候在一旁的那两名下属“呼”的扑上,准备扭住寒生的臂膀将其拖回到床上去。   这两个人的动作好慢啊……就像是电影里海边男女追逐时的慢镜头一般,寒生很轻松的自他们腋下钻了过去,拉开了房门,冲出到了门外。   屋内的人可都是惊讶的瞠目结舌,大家只觉得眼睛一花,根本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寒生是怎么动作的,他已经就窜出去了。   这就是“蝇眼”——癔症神功的最高境界,可由意念催动或是情急之下自行发动,外界事物已不再是经由瞳孔进入视网膜形成影像,而是直接由眉心处颅骨内的伏矢魄感应,其速度正好提高了两百倍。   明月正站在院子里的一株粗大的香樟树下,心中十分的焦急,希望建国他们快点结束,自己好及时赶回去,因为兰儿还躺在草丛里等待着自己去替她解穴呢。   “咣当”一声响,房门被猛开启,寒生光着身子,只穿一条裤衩子跑了出来。   “快拦住他!”房间里传出来黄建国气急败坏的呼喊声。   院子里的两名警卫呼啦一下包抄过来,一个伸手来抓寒生,另一个则脚下一记扫堂腿,他们都是受过专门格斗训练的,身手都是十分的敏捷。   明月感觉到寒生今天似乎有些异样,他根本不会武功,可是见他一闪一跃的腾挪速度却是极快,那两个警卫都扑了个空。   黄建国出现在门口,涨红着脸声嘶力竭的高声叫道:“开枪打他的腿,决不能让他跑了!”   两名警卫迅速的拔出手枪射击……   明月大惊,急忙双手交叉于胸前,口中诵咒,发出祝由神功的第二式“移花接木”,强大的生物磁场以光速瞬间侵入了那两名警卫的大脑。   但见两人平伸的枪口突然调转向下,各自相互朝着对方的大腿处扣动了扳机,随着“砰砰”两下震耳欲聋的枪声,两名警卫都倒下了。   枪声传到了县政府招待所大门外,冯生叫道:“不好!”随即也自腰间拔出了手枪,与金道长一同向大门内冲去。   一个白花花的人影飞快的由招待所里迎面跑出来,冯生眼睛一花,待到近前定睛细瞧,不由得大吃一惊,此人正是寒生。   金道长毕竟武功高深,目力极佳,瞥见是寒生,知道情况十分的危急,紧忙上前一把拽住了寒生,领着他朝卡车那儿奔去。   “快!开车!”冯生跟着跳进了驾驶室,急忙吩咐小赵道。   金道长一把将寒生拉上了卡车的车厢里,这时才发现,耶老并不在车里。   嘎斯51卡车轰鸣着冲出了鄱阳县城,向鄱阳湖谷疾驶而去。   花坛边,此刻耶老正被那个又白又胖的老太骑在了身下,拳头如雨点般的捶下……   卡车上,金道长向寒生大致讲述了自京城南下的经过。   “兰儿现在不要紧了吧?”寒生关切的问道。   “穴道已解,尚无大碍。”金道长安慰他道。   “唉,没想到明月果然被王婆婆说中,竟然成为了黄建国的帮凶,”寒生叹息不已,遂又问道,“金道长,你所说的三尸虫果真有一尺多长么?”   “是犬伏师讲的,不过腹中的感觉倒是很大只的。”金道长答道。   “三尸虫彭踞、彭踬和彭蹻,书中记载它们极微小,肉眼不得见,危害人体脑、内脏和唆使淫欲,道家有诛杀三尸的方法,不过这么大个头的却是第一次听说,我得好好想想如何来除之。”寒生思索道。   “我现已将其镇住,不过提不起真气来,便如同废人一般。”   寒生点点头,安慰道:“道长,办法总会有的。”   “寒生,如今你的处境已是更加的危险了,以贫道看,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鄱阳湖谷,悄悄动身前往云贵高原的滇西北去,那里是丹巴喇嘛的教区,你隐身在那儿会比较安全的。”金道长说道。   寒生叹息道:“山人叔叔和刘先生还未苏醒,又要因寒生而千里颠簸……况且耶老还在鄱阳县城里走丢了。”   “请以丹巴嘱托为重啊。”金道长郑重的劝说道。   卡车驶到了鄱阳湖谷口停了下来,大家下了车,匆匆朝谷内走去。   茅屋前,老远便见大黄狗笨笨躺在了上,黑妹和狗宝宝们哀鸣着围在了牠的身旁。   “寒生!”兰儿站起身来,望着寒生几近赤裸的身子,眼泪如决堤般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寒生快步上前问道:“兰儿,你不要紧吧?笨笨牠怎么啦?”   “是那个日本人干的,你快想个法子救救笨笨啊。”兰儿悲伤的说道。   “犬伏师?”金道长脱口道。   “就是那个穿西装的小矮子,竟然还想吃老娘的豆腐。”老祖拔掉乳头,鄙夷的说道。   寒生蹲下身子,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笨笨的伤势,然后站起身来轻轻的对兰儿说:“笨笨的肩胛骨碎了,骨片刺入了肺里,已经产生了气胸,必须要赶紧给他动手术,迟了就来不及了。兰儿,去把面板拿过来。”   兰儿进屋取来面板,大家小心翼翼的将笨笨放在了上面,然后抬进了茅屋内。   寒生的脚踝被什么拉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黑妹,母狗的眼睛里噙满了热泪,口中“呜呜”的小声哀鸣着,狗宝宝们也都可怜兮兮的仰脸望着寒生……   “放心,黑妹,我会救笨笨一命的。”寒生安慰道。   金道长极忧虑的目光看着寒生。   “道长,笨笨一个月大就来我家了,我不会扔下牠的……”说罢,毅然的走进了茅屋内。   唉,寒生这小伙子有情有义,丹巴没有托付错人,只是他还年轻,阅历尚浅,不知道社会政治斗争的残酷啊。自己应当未雨绸缪做点什么,可是三尸虫躲藏在腹中,丹田受制而无法运行真气,若是遇上紧急情况,如何帮的上手呢?还有犬伏师下落不明,此人极阴险狡诈,更何况三尸虫与他情同骨肉,因此这个日本人是绝难轻易就罢手的……金道长反复考虑着,脸上现出了苦笑。   “金道长,寒生请我们去砍一根粗点的大毛竹,中间打通关节,留下一头不动。”冯生手上拎着一把砍刀走过来说道。   “做什么?”金道长问道。   “他说要制作一支两米长巨大的射水枪,就像我们小时候玩的那种,没讲干啥用,喏,这是图纸。”冯生解释道,手里是一张随手涂抹的简陋草图。   自从关东一路南下,尤其是在开平下掩埋的矿井内,寒生救了自己已失踪了十年的父亲,再加上这些天来路上的所见所闻,冯生已经被寒生的人品深深打动了。记得由开平家中出发时,父亲百般叮嘱自己要照顾好寒生,那是咱冯家的救命大恩人啊。是啊,寒生不仅是个天底下难得的正直善良的人,也是一个谜一般的人,他不仅通晓各种匪夷所思的医术,而且还在身边聚集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和动物,只是不知他因何而得罪了京城官府方面的人,遭到了一路的追杀?唉,不管怎么说,扪心自问,冯生虽是一公门中人,但是却也心甘情愿的舍命相陪。   “我们走吧。”冯生说罢与金道长走进了竹林里。   屋子内,兰儿取来揩拭干净的尸衣帮寒生贴身穿上,另外找来一身清爽的衣裤换上了,寒生贴着兰儿的耳边悄悄吩咐了几句,兰儿答应着去了。   “咔嚓嚓”寒生取出把剪刀开始在笨笨的颈后剪毛,唉……要是阴蝠们在这儿,拔毛可就方便多了,他有些怀念起那些嫉恶如仇的小东西了,尤其是威武的阴蝠首领,系着骑马布,相貌堂堂。   寒生把大黄狗肩部将要手术部分的黄毛全部刮干净,然后取出父亲遗留下来的那只画着红五星的赤脚医生药箱,默默打开,先取出碘酒在光溜溜的狗皮上消毒。   老祖抱着皱皮女婴,手牵着沈才华站在一侧,惊奇的见到寒生在黄狗的颈部的两侧锁骨分别刺入了两根粗银针,然后又在其后颈椎四周斜插了几根细一些的,并逐个捻针。   “你这是?”老祖问道。   “这是针刺麻醉,父亲在遇到紧急情况时,乡下又没有麻醉剂,因此就用针刺神经麻痹病灶的方法来进行一些小的手术,我现在笨笨锁骨两侧的云门穴和颈椎下针,麻痹牠的胸部和背部的神经,这样割开时,笨笨就不会太疼。”寒生解释道。   “哦,原来狗也同人一样有穴位的啊。”老祖啧啧称奇。   “天间万物,原本就是有许多相通的。”寒生说着,划开了笨笨的后肩,笨笨趴在饭桌上面的面板上,温和的目光瞅着上的小才华,果然没有疼得叫喊,看来针刺麻醉很有效。 第二百六十九章   笨笨的肩胛骨断裂成了好几块,有一根裂开的尖尖的骨头斜着插进了牠的肺叶内,导致牠出现了气胸。寒生小心翼翼的轻轻拔出尖刺,以药棉团沾出血污及分泌的粘液,然后揩拭干净后用缝衣针缀上破损的肺叶创口,一点一点的拼接上断骨,用羊肠线捆牢,再将一层层的肌肉、真皮和表皮缝好,最后再次进行了消毒。   “接下来就需要些‘龙粪’了,因为有新鲜创口,所以不能使用梁上尘土。”寒生对老祖解释道,说罢走到灶间取来一只破了口子的粗瓷碗,来到了菜园子里。   兰儿种植的辣椒秧和小白菜刚刚冒出面,一片葱绿之色,尽管还未长大开花,但也还是有两只蜜蜂“嗡嗡”的盘桓其上。   龙,也就是蚯蚓,喜爱在菜里钻洞,并将粪便推到洞口处堆积起来,这就是龙粪,也称蚯蚓泥,味甘、酸、寒,无毒。   寒生很快便发现了两处面隆起的、深灰色有粘性的龙粪,便蹲下身来将它们一一收进了碗里,然后站起身四面望望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于是赶紧解开裤子向碗里撒了些尿,一面自言自语道:“这童子尿也不知还能坚持到多久……”   寒生便以手指头搅拌着,边走回屋里,将调成糊状的龙粪全部涂抹在了笨笨的后背上,然后缠上了绷带,又找来两条木棍做夹板,将牠的肩部固定住,最后系上布条,拔去银针,整个手术便完成了。   寒生和老祖将面板抬到了屋外,轻轻的放在狗窝的门口,黑妹感激的望着寒生,而那些狗宝宝们则一拥而上,爬满了笨笨的一身。   这边,冯生与金道长已经按照草图制作好了一支两米长碗口粗的毛竹射水枪,一头镶嵌了一段两寸多长、指头般粗细的小竹筒,另一头则是用一根同样长短稍细一些的毛竹筒,一端缠上了破棉布,做成了一根简易活塞。   兰儿从茅屋里走出来,告诉寒生已经温热了一大锅肥皂水,用掉了家中好几条肥皂呢。   金道长不解的问道:“寒生,你究竟要做什么?”   寒生眼睛望着他,微笑着说道:“剿灭三尸虫。”   “那你如何来做呢?”金道长闻言激动万分。   “灌肠。”寒生回答道。   茅屋内,女人们都出去了,只有两个婴儿手拉着手站在一旁看热闹。   金道长脱掉裤子赤裸着下身,望着冯生和小赵两个人手中托着的那杆巨大的毛竹射水枪,心中不免有些发毛,臀部微微发着抖。   寒生留意到了道长光光的屁股,胯间一根毛都也没有。   “那是蝙蝠给拔掉的。”道长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我们开始吧,道长,请你将臀部撅起来。”寒生吩咐着说道。   金道长无奈,只得弯下腰双手扑,撅起了屁股,露出了黑黝黝的肛门……   “道长,你屙完便后不揩腚的么?”冯生皱了皱眉头笑道。   金道长脸一红,闷头不吱声。   寒生在道长的肛门处抹上了些润滑的肥皂液,然后抓过射水枪一端那手指头粗细的射水枪口,用力塞进了金道长的肛门内。   “哦……”道长呻吟了一下。   “往里注射。”寒生命令道。   冯生手臂用力,开始向毛竹筒内推动活塞,一大管温热的肥皂液缓缓的注入金道长的身体里。   眼瞅着道长的肚子慢慢的隆起,活塞在即将要推到底的时候,金道长的腹部就已经膨胀得如同一个大气球了,好像是一个即将临盆的大肚孕妇。   “暂停,道长,我现在揭去你的护身符,请你尽可能的运气,听我的口令再用力将肥皂水从直肠顶出去。”寒生说道,同时伸手扯去金道长腹部贴着的那张黄纸符,然后示意冯生和小赵缓缓拔出射水枪,自己则用以手掌竭尽全力按住了道长的屁股。   “放!”寒生大喝一声,同时撤回手掌。   “噗”的一声响,一股乳白色的水柱自金道长的肛门喷薄而出,直射天棚之上……   “哎呦!”天棚上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随即有人应声坠落下来,“啪”的摔在了上,此人正是犬伏师……   原来犬伏师后背挨了老祖盛怒之下用足了十成功力的那一阴掌,内脏受到了重创,情急之下便以火雷弹爆炸的烟雾逃身,隐匿到了茅屋内的天棚梁上藏身。先见寒生为黄狗做手术,后来又看见寒生在为金道长灌肠,便伏在梁上不动声色,等待着三尸虫出来。不料,一个不提防,再加上身受重伤,竟然被这股臭烘烘、滑溜溜的肥皂液射了下来。   “犬伏师!”金道长惊讶道。   “三尸虫!”寒生轻声叫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面上的那一大滩白里透黄的肥皂液里。   三条各为青白红三种颜色,一尺多长的寄生虫蠢蠢蠕动了起来……   青姑身子呈青绿色,手指头般粗,两只聪慧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众人;白姑长就雪练似的一身白肉,丰腴发福,硕大的嘴里还在不停往外冒着肥皂泡泡;血姑则昂起尖尖如龟的头部,两只淫荡的眼睛左顾右盼,口角边渗出乳白色的肥皂液来。   犬伏师艰难的在滑溜溜的上爬起身来盘腿坐好,双手三指撮起,口中念念有词。   三尸虫闻咒浑身一颤,眼光瞬间变得凶恶异常,在犬伏师三尸咒的催动下,青姑白姑和血姑竟同时跃起,凌空向寒生扑来。   原来犬伏师自忖今日难以全身而退,唯有擒贼擒王,制住这里最重要的人物——寒生,自已才能以此为要挟,占据主动,保住一条命。   寒生大惊,情急之下“蝇眼”自行发动,立马三尸虫移动的速度慢了下来,寒生从容不迫的向一旁闪避着,同时瞥见婴儿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双双以慢动作跃起,沈才华在空中优雅的探出双手,一手捏住了青姑,一手掐住了白姑,而皱皮女婴则双手一齐扭住了血姑……   危险即除,寒生的蝇眼便自动关闭了,双眼视物又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沈才华张开了两排白森森的利齿“咔嚓咔嚓”接连两口,将青姑和白姑的脑袋咬了去,并在嘴里不停咀嚼起来,皱皮女婴也学着沈才华般一口咬掉了血姑的尖脑袋,一伸脖吞进了肚子里。   望着自己培养多年、情同父子的青姑、白姑和血姑,竟然被那两个婴儿活活的咬掉了脑袋给吞食了,犬伏师一口气上不了来,双眼一翻腿一蹬,就此倒毙气绝身亡了。   金道长惊出了一身冷汗,低头望去,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手拉着手,竟然若无其事般的走了出去。   “道长,现在身子无碍了么?”寒生微笑着问道。   金道长略一提气,倍感浑身轻松,真气运行通畅无阻,于是感激的点了点头,微笑道:“贫道好了。”   “请金道长还是穿上裤子吧。”冯生提醒道。   金道长此刻才醒悟过来,红着脸急忙穿戴整齐。   “金道长,现在该是我们离开鄱阳湖谷的时候了。”寒生平静的说道。   众人立刻随即动起手来,小翠花抱起了刘今墨,老祖袒胸露乳,索性将两个婴儿悉数揣进了怀里搂着,金道长背起了吴楚山人,小赵轻轻的抱起了打着夹板的大黄狗笨笨,萍儿在小竹筐内铺了些干草,然后将狗宝宝一个个放进去背在身上先行出谷,黑妹则默默跟在了后面。   寒生和兰儿收拾了一下行装,兰儿带上了所有的钱和粮票,背篓里放着一袋太极土卵和一些简单的衣物。   最后,寒生背起了父亲的药箱,怀里抱着那只帆布旅行袋,里面装的是王婆婆的骨殖,他答应过婆婆将其与古仙合葬,一定会恪守诺言的。   枣树林里,寒生和兰儿默默站在朱医生与荷香的坟前……   老爹,寒生要走了,不过我还会回来的,我们还要回到南山村去,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娘,女儿跟着寒生去了,还有爹爹……   嘎斯51卡车在颠簸的道路上朝着西南方驶去。   天阴沉沉的,北方平线上,乌云正朝着这面滚滚而来。 第二百七十章   鄱阳县城。   黄建国呆呆的站立在那儿,寒生竟然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逃掉了,还有不可思议的是门口的警卫拔枪相互自残,更可恶的则是筱艳芳竟然幸灾乐祸的在一边袖手旁观。   黄建国看着属下忙着替那两名警卫包扎住伤口止血,抬上吉普车送往医院。他招了招手,唤筱艳芳过来。   “你为什么不出手拦截?”他严厉的质问道。   筱艳芳抬起缠着绷带的双手,不阴不阳的嘿嘿道:“我已受伤行动不便,况且……”   “况且什么?”黄建国追问道。   “况且是你的人在施展祝由巫术令警卫们自相残杀,如同昨晚弄残我的双手一样,是她要放走寒生,我怎敢贸然阻止呢?”筱艳芳说罢拿眼睛瞥向了明月。   黄建国怒在心中却又无法发作,他清楚筱艳芳忌恨明月伤了他,所以故意不出手好给自己难堪。   黄建国没有理睬他,走过去到了明月的身边,望着她的眼睛,尽可能以柔声的声音说道:“明月,你干嘛故意伤害警卫,放跑了寒生?”   明月低下头,轻轻回答道:“建国,对不起,我见他们要开枪,所以才出手的,因为王婆婆……”   “又是王婆婆,行了,这事让你这一搅和可就麻烦大了。”黄建国阴沉着脸说道。   “建国,我不是有意为难你的……”明月涨红了脸小声嗫嚅着。   一名属下急匆匆的走到黄建国身边,附耳轻轻说道:“刚刚接到通知,首长半小时后就到鄱阳,现已从南昌出发快两个小时了。”   黄建国闻言心中一惊,首长突然抵达,而且快要到时才通知,可见对自己还是不太信任啊,唉,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又让寒生给逃走了,岂不更加……黄建国沮丧的想着。   突然间,他眼前一亮,对了,明月……   他早就看出来了,首长自从在雍和宫见过明月一面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自己此刻正好借花献佛,嗯,即可以摆脱了明月,又得到了首长的信任,此乃一箭双雕,真的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黄建国主意已定,脸上故作忧心忡忡状,道:“明月,你知道,建国永远都是不会埋怨你的,但是由于事关国家机密,我因此可能会受到严厉的处分。”   明月闻言一惊,忙道:“他们会怎么处罚你?”   黄建国眼眶发红,难过说道:“轻者入狱,重者可能会……”   “会怎样?”明月焦急的问道。   “我们可能永无再见之日。”黄建国眼睛一眨,挤出两滴眼泪。   “那我们走吧,不干了,找一个方隐居起来,种块养点鸡鸭,反正也饿不着。”明月动情的说道。   “不行啊,我父亲是政府的官员,我要是畏罪潜逃,他就会受到牵连的。”黄建国摇摇头道。   “那可怎么办啊?”明月无奈道。   “惟有一个办法可以挽救。”黄建国思索着说道。   “什么办法?”明月如同捞到了救命稻草般急切的问道。   “你也参加革命工作。”黄建国目光坚定的说道。   “8341?就是几个数字?”首长犀利的目光望着黄建国。   “是的,岳父,这是第一组数字。”黄建国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首长负手而立,面向窗外,仿佛在思索着那四位数字的含义,许久,慢慢的转过身来,国字脸上的目光已经变得柔和了。   “建国啊,东东特意让我给你捎来了两袋果脯,说这是你最爱吃的杏干,喏,拿去吧。”首长将一个粉红色的塑料网兜递给了黄建国。   “谢谢岳父。”黄建国感激涕零的说道。   “寒生现在在哪儿?”首长突然话锋一转,面色严肃起来。   “他……他可能逃回了鄱阳湖谷,因为他的未婚妻和岳父吴楚山人都还在谷中。”黄建国支吾道。   “嗯,此事已经引起了寒生的警觉,他们很有可能会进一步的流窜,建国,你立刻派人去把鄱阳湖谷监视起来。”首长命令道。   “是,我这就去办。”黄建国应道,即刻出门安排。   他先找到筱艳芳,吩咐道:“你速带两个人赶去鄱阳湖谷监视寒生和其家人的动静,一有情况立即汇报。”   筱艳芳点点头,带了两个人驾着吉普车走了。   哼,把筱艳芳调开,省的他在岳父面前嚼舌头,黄建国得意的想着,回到了房间里。   “8341……这是什么意思呢?”首长站在窗前,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黄建国不敢打断岳父的思绪,只是在一旁默默矗立着。   首长转过身来,再次问黄建国道:“‘8341’的前面与后面再没有其它数字了么?”   “没有,岳父。”黄建国肯定的答道。   “嗯,难道与8341部队有关?”首长喃喃道。   “是部队的番号?”黄建国试探着说道。   首长点点头,解释道:“中共中央警卫团的番号就是‘8341’,其实也就是直接归毛主席指挥的首都御林军。格达活佛的预言是自1949年以后一个甲子60年内的中国政局,而8341部队正是警卫中南海的部队,总之,跟政治扯上了点边儿。真是个谜啊,建国,岳父现在的心情是越来越迫切了。”   黄建国小声的说道:“是建国一时疏忽大意,让寒生跑掉了,我一定会再把他抓回来的。”   “你不是说他不会武功么,这里警卫森严,那他又是如何得以逃脱的呢?建国你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岳父吧?”首长望着他,面带微笑着说道。   “是,是明月。”黄建国知道此事无论如何也是瞒不过去的,于是便将王婆婆传功于明月,并要求她保护寒生,明月碍于师父遗训而不得已出手,协助了寒生。   “哈哈,小姑娘蛮有个性的嘛。”首长爽朗的笑了起来。   “她目前已经暴露了,不再适合继续充当我们的内线,我想岳父是否可以给她另外安排份工作?”黄建国装作漫不经心的建议道。   “好啊,她本人愿意吗?”首长满口答应道。   “愿意,她说她很想到岳父您的身边工作,她只去过一次京城,还没到过天安门呢。”黄建国说道。   首长显然有些意外,目光炯炯的望着黄建国,点了点头,说道:“她在哪儿?我先跟她谈谈。”   “就在外面,我去叫她进来。”黄建国答道,随即出门找到了明月。   “明月,好消息,我已经同首长谈过了,他不但原谅了我们的过失,而且还希望你到他的身边去工作,这样最好了,以后我们就可以经常的见面了。”黄建国故作兴奋的说道。   “他真的原谅了我们?”明月欣喜的说道。   黄建国用力的点点头,说道:“首长还请你现在就去见他呢。”   “首长凶么?”明月担心的问道。   “不凶,但是千万不要提起我两人的那种关系,否则,他可能会不原谅我们了。”黄建国叮嘱道。   “为什么?”明月不解道。   “别问为什么,都是些国家大事,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总之别提就是了。”黄建国不耐烦的说道。   “好吧,我不提就是了。”明月悻悻的回答道。   明月忐忑不安的跟随着建国走进了首长的房间。   “哈哈,明月姑娘,我们又见面啦,”首长亲切的握住了明月的手,面带遗憾说道,“听说你的师父王婆婆去世了,她可是个好人啊。”   “是你……”明月认出来了,这位首长就是自己和师父上次进京在白云观内遇到的那个国字脸中年男人,他还用小汽车送她们到了雍和宫呢。   首长高兴的点点头,和蔼的说道:“既然我们早就认识了,你可不要拘束喽。”   “我先去布置一下工作。”黄建国知趣的打了招呼,悄悄退出房间。   首长恍若不见,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明月的身上。   “明月今年几岁啦?”首长慈祥的微笑着问道。   “十九。”明月回答道。   “嗯,不错。”首长点点头。   “不错?”明月不解。   “哦,我是说,十九岁就参加革命工作了,很不错嘛,只要努力工作和学习,突出政治,加强改造世界观,一定会有发展的,是共青团员吗?”首长问道。   明月摇了摇头。   “有婆家了么?”首长又问道。   明月脸一红,最后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好,年轻人当以革命事业为重,以解放全世界劳苦大众为己任,你就留在我身边工作吧,作为生活秘书,暂时负责一下我的日常起居,你看如何?”首长诚恳的目光望着她说道。   明月点点头,为了建国,自己吃点辛苦算不得什么。 第二百七十一章   胖老太气喘吁吁的将老拳不停地砸在了耶老的后背上,其他的老太趁机在他的身上又捏又掐,现场一片混乱。   “坏了,出人命啦!”有个老太婆惊恐的尖叫了起来。   胖老太吃了一惊,停下了拳头,将耶老翻转过来,一探鼻息,已经没气了。   这下大家可都傻眼了,杀人者偿命,这是自古以来的法律。不知谁喊了一声,老太们呼啦一下全作鸟兽散了。   耶老暗自好笑,不就是个“老牛憋气”嘛,自己是逗胖老太玩的。   “行啦,耶老,还没玩够么?你起来看看,卡车都不见了。”老翠花在耶老的体内不满的嘀咕说道。   耶老一惊,急忙爬起身来,果真卡车没有了,也不见冯生和金道长的踪影。   “他们去哪儿了呢?”耶老挠着脑瓜皮自语道。   “一定是遇到了紧急的情况,找你不见,先返回鄱阳湖谷去了。”老翠花分析道。   “那我们也赶紧回去吧。”耶老说罢,撒开腿就朝着来时的原路奔去。   “好吧,老娘要睡了,别来打搅我。”老翠花打了个哈欠道。   鄱阳县,古称“番邑”,汉时更名鄱阳,现下正是枯水期,遥望草洲辽阔,芳草萋萋,芦花丛中鹅嘶鹤舞,耶老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留意起盘旋于滩涂之上的那些大鸟来了。   “俺们关东黄龙府绝无这样绝佳的景致呢。”耶老啧啧赞叹不已。   身后面传来汽车的喇叭声,耶老只顾欣赏美景,浑若不觉。   “咦,这不是耶老么?”身后面的汽车“嘎”的一声停下了,车里面跳下一人惊奇的说道。   耶老回头望去,见是一个五十多岁妖冶的女人,手上缠着绷带,皮嫩肉滑,凤眼流波,正在笑咪咪的望着他。   “你认得老衲?”耶老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漂亮的女人是谁。   筱艳芳“咯咯”的笑将起来,声音又甜又脆生。   “喏,耶老,瞧你仙风道骨,义薄云天,徐公半老,英俊犹存,端的是个典型的英雄人物呢。”筱艳芳极尽赞美之词。   耶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老衲如何称得上英雄,何不说来听一听。”   筱艳芳笑得花枝乱颤:“耶老大战放屁虫,难道不是英雄所为么?”   “那是自然。”耶老十分满意自己的挺身而出,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那些放屁虫鏖战,并取得了阶段性的战果,是为南下以来自己首次立下的大功。   “耶老英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筱艳芳问道。   “老衲要回鄱阳湖谷去。”耶老被赞美后便失去了应有的警惕性。   “让我送你一程吧。”筱艳芳双目秋波荡漾,令人不忍拒绝。   耶老坐上了吉普车,也全然不理会车上的另外两个男人,喉咙轻咳,含情脉脉的对筱艳芳说道:“你可比城里那个又白又胖的老太婆美多了。”   吉普车抛锚了,七十年代制造的北京212型吉普车油路经常出问题,两个男人下去修车了。   “耶老英雄,你怎么会一个人在鄱阳县闲逛呢?”筱艳芳面露关切之色道。   “是那个又白又胖的老太婆把老衲打晕了,卡车又先跑了,老衲就只有自己走回去了。”耶老答道。   筱艳芳猜想寒生他们匆匆忙忙的逃离,大概是无暇顾及这个傻乎乎的老头了。   “你知道明月和黄建国之间的关系么?”筱艳芳试探着问道。   “哼,”耶老嗤之以鼻的忿忿说道,“明月是个内奸!她把兰儿给点穴了,然后骗走了寒生,老衲听说那个姓黄的是她的旧情人。”   筱艳芳点头冷笑着,果然不出所料,这个明月和黄建国早就有这么一腿,这个骚货竟然还用祝由巫术伤了自己的双手,等找到机会,一定要向首长奏上一本,有她和黄建国好瞧的。   一个多时辰以后,吉普车才修好,然后继续前行。在一条三岔路口右拐,向鄱阳湖谷方向驶去,但是他们来迟了,数分钟前,嘎斯51卡车刚刚经过这个路口向西南方而去了。   筱艳芳和耶老在鄱阳湖谷口下了车,起风了,山林发出阵阵啸声,雨点淅淅沥沥的飘落下来,天空中乌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来一场暴雨就要来临了。   “你们先在这儿隐蔽好,我入谷打探一下。”筱艳芳吩咐道。   耶老刚要下车,已经迈下来了一条腿,筱艳芳回手一指,点中耶老的膻中穴,然后快步朝谷内走去。   走了不多远,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耶老笑咪咪的跟上来了。筱艳芳皱了皱眉头,忍着手指头的疼痛,真气贯通竭尽全力又是一指,重重的点在了耶老的胸前。   耶老身子晃了晃,微笑着继续跟了上来。   这下子筱艳芳可是大吃一惊,难道这干瘪老头竟然有移经闭穴的高深武功?正在惊愕犹豫之际,耶老撒腿就跑,径直沿着林间小路跑进了谷里。   筱艳芳不敢怠慢,真气一提,施展开绝世轻功追了上去。   谷中已经没人了,茅屋里面静悄悄,一片寂寥。   耶老焦急的在房前屋后找了个遍,然后撅着嘴坐到了大樟树下生闷气去了。   筱艳芳在屋子内发现了犬伏师的尸体,心中甚是纳闷,这是什么人呢?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想了想,他也没有再去理睬那个奇怪的耶老头,匆匆出谷,赶往鄱阳县城向首长汇报去了。   大雨倾盆而下,鄱阳县城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雨雾之中。   “什么?鄱阳湖谷内空无一人?”首长微微一惊道。   “茅屋内发现一具死尸,穿西装扎领带,绝不是寒生一伙的人。”筱艳芳补充说道。   “哦,有这样的事?马上备车,我们一起去看看。”首长吩咐道。   出门时,首长叫上了明月随行,车队冒雨驶出了鄱阳县城,一路奔鄱阳湖谷而去。   谷中茅草屋内,首长默默地望着地上的那具死尸,轻轻叹息道:“原来是犬伏师。”   “犬伏师是谁?”黄建国疑惑的问道。   “他是个日本人,这次是冲着白云观金道长来的,没想到还是栽在了那个‘假失明’的手里,这些日本人也是有点忒狂妄了。”首长说道。   明月在西屋里找到了自己的物品,默默地拾掇好,装进了一只旅行袋子里,见到黄建国走进来,心中十分难过的说道:“他们把师父的骨殖也带走了。”   “寒生他们能去哪儿呢?”黄建国问道。   明月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寒生答应过要送师父的遗骨到香港的。”   “要不要派人往几个方向追击?他们走不远的。”黄建国走到岳父跟前问道。   “不必了,我知道他们会去哪儿,路还长着呢。建国,带上犬伏师的尸体回去,这次黑泽领事又要暴跳如雷了。”首长嘿嘿笑道。   筱艳芳最后一个离开茅草屋,心中不禁疑惑不解,那个干瘪的耶老头跑到哪儿去了呢?   回到了鄱阳县城,犬伏师的尸首被送去了县殡仪馆冷藏了起来,日本领事馆自会来人领取。   “黑泽先生,犬伏师死了,尸体在江西鄱阳县殡仪馆。”首长在招待所的内套间里接通了京城日本国总领馆的电话,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电话那头许久都没有发出声音,首长一直端着话筒等待着……   “知道了,谢谢。”黑泽领事低沉的声音说道,并挂断了电话。   首长撂下了电话,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位工作人员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请示道:“首长,要不要通知江西省的有关领导您已来到了鄱阳。”   “我说过不要惊动他们,今晚住上一宿,明天一早返京。”首长脸色一沉道。   “是,首长。”那人红着脸匆匆退下了。   “岳父,您来到了鄱阳就等于是到了建国的家乡,鄱阳湖的水产是相当的丰富,尤其是出产极为罕见的野生白色老鳖,个大生猛,异常补身呢,今晚就让小婿为您接风吧。”黄建国满面春风的说道。   “白色老鳖?”首长感起了兴趣,目光瞥了一眼外间客厅,明月正端坐在那里。 第二百七十二章   晚餐就在设在招待所的食堂里,首长特意交待大家,江西老区人民的生活较苦,千万不要造成不好的影响。   黄建国跑了一下午,终于从一渔户那儿买来了一只刚刚捕上来的巨型雄性白色老鳖。这只老鳖通身白色,龟头部颜色较深,斑白的胡须,鼻尖和嘴唇呈紫红色,背上长满了暗色老年斑,体重竟有八斤之多。   “甚是奇了,鄱阳湖里竟然有这等奇特生物?”首长见了啧啧赞叹道。   黄建国得意忘形的说道:“岳父,鄱阳湖是咱们中国第一大的淡水湖,像这只老鳖起码已经活了两百多年了,算下来应该是雍正年间的,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今天该着您有口福了。”   首长眉头微微一皱,瞥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黄建国自知说走了嘴,忙岔开话题道:“还搞到了一条三十多斤重的黄色大鲶鱼呢,老表说这可是多年未见的稀罕物。”   “是嘛,带我瞧瞧。”首长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水池里躺着一条足有一人长的黄白色大鲶鱼,乌黑的眼睛,两根长须,修长丰腴的身子,尾巴摆来摆去的,煞是欢实。   “真是一条美人鱼啊。”首长心中突然想到明月,禁不住的脱口而出。   “首长,鲶鱼可是吃死儔的。”筱艳芳突然在一旁插嘴道。   死儔就是溺水而亡的人尸首,大江大湖里食肉的鲶鱼最喜欢吞噬腐烂的尸首,故而甚是肥硕,尽管人人都知道,但是此刻明白的讲出口却是甚为不智。   “哈哈,鲶鱼吃个死尸有什么?蛋白质转化嘛,我今天还就想吃这条美人鱼呢。”首长爽朗的笑道。   餐桌上,首长坐主位,左边黄建国,右边是明月,桌子正中间放着一个炭火炉,那只巨型白色老鳖活生生的被五花大绑的撂在火炉之上,旁边摆着一只调料盆。   “建国啊,你这是……”首长不解道。   黄建国微微一笑,道:“这是我们这儿的传统吃法——烤老鳖,老鳖的肚皮被炭火烤着就会口渴,然后就喂它调料汤,越烤越渴,最后喝完汁水,老鳖也就熟了,其营养完全保留在了肉里,原汁原味。”   首长笑了笑,说道:“这样岂不是太残忍了点?”   黄建国回答道:“据说这是当年朱元璋当和尚时的吃法,也是甲鱼诸种烹调中最美味的做法。”   黄建国一面让人用小扇子煽火,一面喂汤料,这边厨师端上来一条硕大的长盘子,里面盛的是清蒸大鲶鱼,上面浇上了葱油,香气扑鼻。   首长伸出筷子拧下一块雪白的嫩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口中赞叹道:“果然是鲜嫩无比啊。”   老鳖被烤的满头大汗,愤怒的眼睛瞪着桌子四周的人们,黄建国亲自动手,不住的在给老鳖喂汤料,众人俱是兴高采烈,气氛热烈。   “建国,这老鳖太痛苦了。”明月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   “不要紧,牠能忍受。”首长面带微笑望着明月一语双关的柔声说道。   老鳖终于熟了,黄建国让厨师拿下去斩成小块,并特意叮嘱留意鳖头和壳内的那对鳖卵蛋千万不要损坏了,厨师会意的笑了,顷刻之间加工好端了上来。   黄建国恭恭敬敬的夹起鳖头和那对大如鸽蛋的老鳖睾丸放到了岳父的碟子里,说道:“200多年的精华全系于此呢。”   首长爽朗的笑了,夹起尖尖的鳖头略一打量便放进了嘴里,一口咬去了半个龟头,不住的点头赞道:“好,好口味,不愧是野生老鳖,大家一起动筷吧。”   众人早已垂涎多时,纷纷伸出筷子,可惜这只雍正年间的珍稀老鳖顷刻之间便消失在人类的腹中了。   酒足饭饱之后,首长站起身来,他对今晚这顿饭吃的是十分的满意,200多年的老鳖必是壮阳的很啊,自己的下面似乎已经有了些反应。   坐在对面的筱艳芳使了个眼色,首长知道他有话要私下说,于是说道:“筱艳芳,你到我房间来一下。”   两人进屋后,筱艳芳仔细的将房门关好。   “首长,这个明月是黄建国的老情人,他俩现在仍保持着暧昧的关系。”筱艳芳压低了声音报告。   “接着说下去。”首长不动声色的说道。   筱艳芳于是将鄱阳湖谷口汽车内两人的亲密接触描述了一遍,但是略过了耶老的那一段,最后说道:“首长,明月身怀邪恶的祝由巫术,您可要倍加小心,我的这双手就是伤在这祝由术之下。”   首长铁青着脸,默默听完筱艳芳的陈述,沉吟了半晌,缓缓说道:“好啦,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筱艳芳悄悄地退下了。   首长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只小皮箱,里面装的是外出时换洗的衣裳。他拉开了箱内的一个暗藏的夹层,自内抽出一张薄薄的黄纸朱砂符,关好皮箱走到桌旁,擦燃火柴点着了那纸符,然后将灰烬收拢到了一只茶杯中,倒入开水泡入茶叶,盖上了杯盖。   不一会儿,明月走了进来,怯生生的问道:“首长,我不知道应该需要做哪些工作,请您给说一说。”   首长微笑道:“刚参加工作时都会是这个样子的,不要着急,先喝口茶,坐下来慢慢聊。”他指了指沙发,然后很自然地将下了符的那杯茶放到了明月的面前。   明月轻轻的端起了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啜了几口……   首长默默地看着明月如一头温顺小鹿般轻轻的饮着茶,微微一笑,说道:“明月,你知道我是黄建国的岳父么?”   “你是东东的爸爸?”明月吃惊的望着他。   首长点点头,接着说道:“你现在这儿先坐一下,我和建国在客厅里商量一下他和东东的婚礼。”说罢走出套间,随手带上房门,但是有意的留下了一条缝隙。   首长喊来了黄建国,两人亲密的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建国啊,我想尽快的让你和东东完婚,你愿意么?”首长严厉的目光凝视着黄建国。   “岳父,我太愿意啦,我巴不得和东东早日结婚呢,您知道,我俩曾经海誓山盟,今生建国非东东不娶,她也非建国不嫁。”黄建国愉悦的说道。   “是真的么?”首长的语气显得有些犹豫。   “岳父,我向您发誓,建国此生只爱她一个人。”黄建国举起右手郑重的说道。   “你爱她什么呢?”首长的目光变得柔和了,鼓励他大胆的说下去。   “我爱她的地方真的是一言难尽,她有着一颗纯洁善解人意的心,她的聪明睿智的学识,她亲手做的泡菜令建国爱不释口,能够一辈子吃到东东的泡菜是我的此生的奢望,更重要是,东东从小受到革命家庭的熏陶,有着一颗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的红心……”黄建国激动的说道。   “可是我听闻你曾经同明月谈过恋爱,是真的么?”首长打断了黄建国的话头。   “是的,岳父,我承认,只怪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感觉尼姑似乎很神秘,受到了她的诱惑,后来建国想通了,我出生在一个革命干部家庭,怎么能和那些尼姑、和尚道士混在一起呢,他们只不过是一些不劳而获的社会寄生虫而已。关于明月,请岳父放心,她根本不配我黄建国!东东才是我这一生中想要的忠实的革命伴侣。”黄建国慷慨陈词道,眼眶中闪动着泪花。   “那你为什么还要推荐她呢?”首长犀利的目光看着黄建国。   “我,”黄建国腼腆的说道,“只是想,岳父您每天都在殚精竭虑的操心着国家大事,身边有个女人可以舒缓一下您疲惫的身体,这对国家对人民都是一件好事。如果,如果是建国考虑不周的话,请您批评。”   “这么说,你对明月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喽?”首长平淡的说道。   “绝对没有,我甚至都不愿意看见她。”黄建国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好啦,我相信你,现在你和筱艳芳带着人连夜出发,前往云南德钦州的中甸,那里是丹巴喇嘛的老巢,他们一定是去了那里。”首长吩咐道。   “今夜就出发?”黄建国疑虑道。   “马上。”首长不容置疑的说道。   首长回到了里间房内,明月此时紧咬着的嘴唇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泪眼模糊,万念俱灰,眼下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软。   首长默默地来到明月的身边,将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头,柔声说道:“哭吧,孩子,委屈你了。”   明月再也抑制不住了,泪水喷薄而出,失声恸哭起来。   首长就这样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肩头,后背和乌黑的头发,下体慢慢的膨胀了起来。   “他怎么能够这样子对我……”明月抽泣着说道。   “黄建国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不值得你为他伤心。”首长劝慰明月道。   明月慢慢停止了哭泣,眼光慢慢的冷酷了起来,只听得她咬牙切齿的说了声:“我要报复。”   首长闻言微笑着说道:“你想怎样报复,我可以帮你。”   “他不是你的女婿吗?”明月疑惑道。   “从今天开始不是了。”首长淡淡回答道。   “我要报复……”明月的神经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突如其来的打击和极度痛苦之中,愤怒的喃喃说道。   “你想怎样报复?”首长再次问道。   “我……不知道。”明月“哇”的又失声痛哭了起来。   “最好的报复方式有一个……”首长欲言又止。   “什么?”明月止住哭泣问道。   “就是当着他的面,你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另外一个人,让他产生极大地悔恨,让他痛不欲生。”首长循循善诱道。   “交给另外一个人?谁?”明月不解道。   “我可以帮你,”首长和蔼的说道,一面观察着明月的表情,又接着说道,“当然是做做样子的,并不是真的发生男女关系。”   “做做样子……让他悔恨?”明月喃喃自语道。   “对,我和你在床上假装亲热,让他在客厅里听见,这样他就会追悔莫及,痛苦万分,你说停,我就停,你看这样报复他如何?”首长说道,感觉下体越发膨胀了。   “我说停,你可一定要停,不然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明月想了想,下了决心,恨恨的说道。   “我保证,”首长慈祥的拍拍明月的肩膀,说道,“你先脱了衣服上床,安心等着报复吧,我去安排一下。”   首长走出门去了。   明月神情恍惚的脱去外套和鞋子到床上躺倒,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为防止万一,她仍旧穿着内衣裤。   首长很快的回来了,迅速的除去了身上所有的衣物,露出健壮的肌肉,下身只保留了一条短裤。   “你……”明月惊呼道。   “嘘……他来了。”首长伸手制止了明月,跳上床钻进了被子里,与此同时,外面的门响了,黄建国走了进来。   “岳父,你找我?你在哪儿?”黄建国毕恭毕敬的说话声。   “嗯。”首长含糊的应了声。   黄建国闻言推开了里间卧室的房门……   “快装样子叫两声。”首长小声急促的说着,随即抱紧了明月,措不及防的一下子将手伸进了明月的内衣里……   “啊!”明月惊呼了起来,什么报复的心情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赶紧拼命想要挣脱,不料首长孔武有力,自己根本无法推的开。   “停!快停!”明月叫道。   首长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猛地扯开了她内衣的纽扣,丰满的双乳砰的蹦了出来。   明月满脸涨红,急切之中双手立掌,口中念起了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想用一层气场把自己和首长分隔开。 第二百七十三章   首长回到了里间房内,明月此时紧咬着的嘴唇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泪眼模糊,万念俱灰,眼下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软。   首长默默来到明月的身边,将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头,柔声说道:“哭吧,孩子,委屈你了。”   明月再也抑制不住了,泪水喷薄而出,失声恸哭起来。   首长就这样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肩头,后背和乌黑的头发,下体慢慢的膨胀了起来。   “他怎么能够这样子对我……”明月抽泣着说道。   “黄建国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不值得你为他伤心。”首长劝慰明月道。   明月慢慢停止了哭泣,眼光慢慢的冷酷了起来,只听得她咬牙切齿的说了声:“我要报复。”   首长闻言微笑着说道:“你想怎样报复,我可以帮你。”   “他不是你的女婿吗?”明月疑惑道。   “从今天开始不是了。”首长淡淡回答道。   “我要报复……”明月的神经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突如其来的打击和极度痛苦之中,愤怒的喃喃说道。   “你想怎样报复?”首长再次问道。   “我……不知道。”明月“哇”的又失声痛哭了起来。   “最好的报复方式有一个……”首长欲言又止。   “什么?”明月止住哭泣问道。   “就是当着他的面,你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另外一个人,让他产生极大悔恨,让他痛不欲生。”首长循循善诱道。   “交给另外一个人?谁?”明月不解道。   “我可以帮你,”首长和蔼的说道,一面观察着明月的表情,又接着说道,“当然是做做样子的,并不是真的发生男女关系。”   “做做样子……让他悔恨?”明月喃喃自语道。   “对,我和你在床上假装亲热,让他在客厅里听见,这样他就会追悔莫及,痛苦万分,你说停,我就停,你看这样报复他如何?”首长说道,感觉下体越发膨胀了。   “我说停,你可一定要停,不然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明月想了想,下了决心,恨恨的说道。   “我保证,”首长慈祥的拍拍明月的肩膀,说道,“你先脱了衣服上床,安心等着报复吧,我去安排一下。”   首长走出门去了。   明月神情恍惚的脱去外套和鞋子到床上躺倒,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为防止万一,她仍旧穿着内衣裤。   首长很快的回来了,迅速的除去了身上所有的衣物,露出健壮的肌肉,下身只保留了一条短裤。   “你……”明月惊呼道。   “嘘……他来了。”首长伸手制止了明月,跳上床钻进了被子里,与此同时,外面的门响了,黄建国走了进来。   “岳父,你找我?你在哪儿?”黄建国毕恭毕敬的说话声。   “嗯。”首长含糊的应了声。   黄建国闻言推开了里间卧室的房门……   “快装样子叫两声。”首长小声急促的说着,随即抱紧了明月,措不及防的一下子将手伸进了明月的内衣里……   “啊!”明月惊呼了起来,什么报复的心情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赶紧拼命想要挣脱,不料首长孔武有力,自己根本无法推的开。   “停!快停!”明月叫道。   首长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猛扯开了她内衣的纽扣,丰满的双乳砰的蹦了出来。   明月满脸涨红,急切之中双手立掌,口中念起了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想用一层气场把自己和首长分隔开。   明月第一次见到首长是在白云观的大殿上,当时的印象此人只是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人,其实首长乃是中原道家符箓正一法的一名俗家高手。他经常去白云观里打坐,是因为这里是中国道家协会的所在,时常会遇见道家各派的顶尖人物,有助于自己取长补短,提升功力。   正一法,是道教传承最悠久,渊源最早的一个道法体系,源于张道陵天师的“鬼道”,善于“男女合气”之法。   首长身居官府高位,是一个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因此修行只能是在暗里进行,他精于符箓,但是极少出手,也是考虑影响之故。今晚在明月的茶水中下的是“天师驱邪符”,可解一切妖魔外道的巫术。   但是偏偏遇到的是江湖上早已销声匿迹的古往今来中原第一巫术——祝由神功,这岂是寻常道家符箓能轻易化解的?明月初出道,还不能完全掌握神功精髓,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天师辟邪符”的影响,若是换了王婆婆则根本不足为虑。   明月发出的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的能量只是将首长沉重的身躯顶起了约一寸多高,然后就没力了,首长又砸回在了自己的身上……明月大惊,迅即双手伸展开来画出两个圆弧形,直接使出了第三式“行尸走肉”。   首长蓦身躯一震,疑惑的晃了晃脑袋,终于渐渐的松开了紧抱着明月身子的双手,明月趁机一个翻身滚落到了床下。   祝由第三式“行尸走肉”主要是以生物磁场影响对手的大脑思维,产生幻觉,完全背离原先真实的意图,故而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   首长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两只手在空中抓来抓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黄建国呆呆的愣在了屋子中间,蓦突然间醒悟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从上用力抱起了衣襟撕破半裸的明月。   “建国……”明月眼含热泪再次深情的呼唤了一声。   黄建国将明月重又放回到了床上,并用力按住了她的双臂,同时对首长高声叫道:“岳父,她在这里!”   首长扭过头来,一双野兽般充血的眼睛直盯着黄建国……   黄建国心中直发毛,一咬牙伸手拉过岳父的一只手掌径直的按在了明月高耸的乳峰上……   明月终于彻底的绝望了,牙齿用力咬破了舌尖,“噗”的喷出一口血雾到了黄建国的脸上,然后念动祝由十八式的第五式——“李代桃僵”的巫咒,这是王婆婆所传五式中最高的一式。   首长缩回了按在明月胸前的手掌,一把揪住了黄建国并按倒在床上,另一只手“嗤嗤”几下便剥光了黄建国身上的衣服,然后赤裸裸的将其压在了身下……   黄建国惊恐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岳父像是一头畜生,疯狂的扑在了他的身上,肆意的蹂躏着自己。他咬紧嘴唇,闭上了眼睛,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明月悄悄溜到了上,最后望了一眼自己曾经深爱过的那个男人,默默穿上外衣裤,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院子里站着筱艳芳和几名下属,他们根据首长的指示已整装待发,等着黄建国从首长那儿出来后便前往滇西北高原。   屋子里传来打斗的声音,其后是首长“哧哧”的喘气声音,众人俱是莫名其妙,但无人敢去打探。   门开了,明月一脸戾气匆匆的走了出来。   “站住,明月,你干什么去?”筱艳芳阴阳怪气的问道。   明月根本不加理睬,继续前行。   “拦住她!”筱艳芳命令道。   立刻有一名大汉闻言淫笑着冲上前去,伸手抓向了明月的胸襟。   明月面色惨白,此刻下手已然是绝不留情,但听得“嗤”的一声,明月出手如电,然后继续前行。   “啊……”那壮汉呆立在那儿,两只眼睛已经变成了两个血洞,鲜血混杂着破碎的眼珠汨汨流淌下来。   筱艳芳大惊,忙不迭的喊道:“开枪!”   “砰!”有人对着明月拔枪射击。   一粒子弹击中了明月的左肩,她身子晃动,趔趄了一下,然后纵身越过院墙,来到了大街上。   暴雨骤停,鄱阳县城街道上除了几盏孤零零昏暗的路灯外,已经空无一人。   明月捂着左肩,撒开了腿不停向前跑去,鲜血自指缝间渗出,脑中有些眩晕。四周望去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农舍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光,这里已是城外了。   去哪儿呢?明月漫无目的,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着。   前面有一个十字路口,她彷徨不定,而此刻更是身心俱疲,天之间,何处是容身之呢。   左面传来了载重卡车的轰鸣声,耀眼的灯光射过来,照见了徘徊在路上的年轻姑娘。   车停了,一位中年司机自车窗内探出头来问道:“同志,你好像是受伤了吧?是不是遇到坏人了?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明月摇了摇头。   “这么晚了,一个女同志单独在外面很危险,来上车吧,我送你回家。”司机关切的说道。   明月迷茫的上了车,坐在了驾驶室里。   “你家在哪儿?”司机问。   明月仰起脸,下巴指了指前方,没有说话。   “唉,这姑娘一定是吓傻了。”司机挂上档位,朝着婺源方向驶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首长慢慢停止了蠕动,长长的嘘了口气。   “咦?怎么是你!”首长瞪大了眼睛,吃惊的望着身下的黄建国。   黄建国满脸泪痕,牙齿咬着枕巾,委屈的点了点头。   首长“腾”的坐了起来,看着自己和黄建国赤裸的身体迷惑不解,须臾,严厉的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明月呢?”   “明月跑了。”黄建国回答。   首长下了,穿上了衣服,漱了漱口,然后转过身来,冷冷的说道:“黄建国,此事不得外传,我想你是知道后果的。”   黄建国点了点头,浑身骨头像散架子了般,他欠起身子小声的说道:“岳父……”   “不要再叫我岳父。”首长厌恶的打断了他的话。   黄建国此刻心一下凉了,自己若是不能够与东东成亲,做首长的乘龙快婿,那么仕途将会断绝,十年后入主中原的梦想很可能落空。怎么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是将来黄袍加身,自己第一个便要杀掉首长灭口,可是眼下,还是要委曲求全。   想到这里,黄建国脸色一变,面颊绯红,双眼频送秋波,嗲声嗲气的说道:“岳父,您真的是龙精虎猛啊,建国愿意跟在您的身边,在您忙完国家大事之后需要放松的时候,供您任意的……”   “闭嘴!你瞧你这副奴颜婢膝的样子,从今往后,你归筱艳芳领导,马上给我穿上衣服,与他们一同出发。”首长鄙夷的说道,然后大踏步的走出房门。   “筱艳芳,你过来。”首长站在门口招了招手。   “首长,有什么吩咐?”筱艳芳赶紧跑过来。   “从现在起,黄建国归你领导,”首长看着筱艳芳,又压低声音说道,“这次完成任务后,干掉他!明白么?”   筱艳芳一愣,随即笑了:“放心吧,一定干净利落。”   房间内,黄建国穿上了衣裳,突然肚子一痛,赶紧跑到卫生间坐在了马桶上,“噗噗噗”屙下来一大滩黄白之物,甚至还带有血丝。   黄建国低着头走出了房门,筱艳芳站在他的面前,半阴半阳的说道:“黄建国,请你归队吧。”   黄建国垂头丧气的走向了他那辆黑色的上海牌小卧车。   “不,你坐这辆。”筱艳芳指着吉普车说道。   两辆车出发了,受伤的汉子也送去了医院,招待所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首长转身回到了房间里,望见了茶几上明月喝过的那杯茶,嘴角现出了笑容,明月这小丫头,还真是有点个性呢。   “你不要紧吧?”卡车司机不放心的问道。   明月始终没有说话,目光只是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这是南山镇么?”卡车明亮的大灯光线下,明月瞧见了自己熟悉的村庄。   “是婺源的南山镇。”卡车司机回答道。   “停车,我要下去。”明月说道。   深更半夜的南山镇,居民早已经熄灯安歇了,街道上一个空荡荡人影都没有。   “你家在这里吗?”司机不放心的问道,同时把车子停了下来。   明月没有说话,拉开了车门跳了下去。   卡车司机只得摇了摇头,关上车门,继续驾车朝婺源县城方向驶去。   明月孤零零的站在了南山镇上,仰望黑沉沉的天空,嘴里不住的叹息着。无名师太死了,王婆婆也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亲人,无名庵是个伤心,初恋的美好梦想也被彻底的粉碎了……   师太师父,您老人家说的不错,黄建国是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悔不该当初没听您的话……师父,您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幸运的是还有吴道明陪着,可是明月徒儿却是孤单单的一个人……罢了,师父,明月这就追随您老人家来了……   明月心一横,朝着南山村一路疾奔而去。   天空中仍是阴沉沉的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前面就是村东寒生家的废墟了,明月站在废墟旁,望着那些残垣断壁,心中禁不住生出一阵阵的感慨,回想起自己在庄园内生活的那段日子,恍若隔世。   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明月随即隐身到了一堵断墙后面,脚步声渐渐近了,耳边听到了有人在自言自语说道:“总算是找到了,奇怪,怎么没人呢,难道他们没有来这儿么?”   明月望去,说话之人转眼已经来到了跟前,长着一颗秃脑瓜顶,尖嘴猴腮而且骨瘦如柴。   “耶老!”明月轻轻的惊呼了一声。   “是谁在说话呀?”耶老把脑袋伸过了断壁说道。   “啊,是内奸!”耶老终于看清了墙后面的人是明月,大呼小叫道。   “耶老,我不是内奸。”明月幽幽道。   “你骗走了寒生,点了兰儿的穴道,还说不是内奸?”耶老忿忿不平的说着。   明月痛苦的摇了摇头,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贴着墙壁慢慢的滑到了上。   “咦,有血迹呢,你受伤啦?”耶老惊讶的说道。   明月长叹一声,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耶老心纯真,见此急得团团转,“喂喂,老翠花,别睡啦,该起床了。”他一面催促道,一面敲打着自己干瘪的身子,发出“梆梆”的响声。   “怎么啦?大惊小怪的,老娘我睡得正香呢。”老翠花打着哈欠说道。   “咦,是明月啊,她怎么受伤了?”老翠花趴在耶老的后背上惊讶的说道。   明月疲惫的睁开了眼睛,苦苦的一笑,说道:“明月中枪了,是黄建国他们京城里的人干的。”   耶老晃着脑袋,感到十分的不理解,诧异的说道:“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明月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明月不是。”   老翠花定睛细瞧,说道:“哎呀,你恐怕是失血过多,这样坚持不了多久的,若是子弹还嵌在肉里,一定得取出来才行,否则会感染的。”   夜空中传来了轻微的振翅声音,老翠花抬头一看,数十只蝙蝠瞪着红红的眼睛正在他们头顶上盘旋着,为首的是一只巨型蝙蝠,脖子上系着一块布片。   阴蝠首领在今晚的例行巡视中,又发现了有夜行者在寒生家废墟上,顿时大怒,正欲指挥阴蝠群扑下来拔毛。   “首领……”明月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阴蝠首领感到那声音似曾相识,于是自空中降下来,就近辨认,牠认出来这个女人是寒生的朋友,首领夫妇从湘西天门山鬼谷洞出来,和这个女人曾一起同行的。   “吱……”首领发出一声愉悦的叫声,扇动双翼落在了明月的身旁。   “你终于认出我啦。”明月的脸上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吱吱吱……吱吱……”首领睁着铜铃般火红的大眼睛,嘴巴快速的开合着,仿佛在诉说什么。   “牠在问寒生在哪儿?”老翠花在一旁说道。   明月抬起脸来惊奇的望着老翠花,道:“你能听懂蝙蝠的话?”   老翠花晃了晃如斗的大脑袋,颇为得意的说道:“这个自然,老娘与动物仙儿能沟通。”   “寒生往云南的一个叫做德钦中甸的方去了,京城里的人很快就会追赶上去,寒生有危险。”明月虚弱的说道。   老翠花将明月话语中的意思转达给了这只大蝙蝠。   “吱吱吱吱吱吱吱……”阴蝠首领发出连续的叫声,并在急的上跺着脚。   “牠问我们既然知道寒生有危险,为什么还不赶紧去帮他?”老翠花翻译说道。   明月叹了口气,道:“我受伤了,走不动了。”   老翠花将明月中了枪弹的情况如实的告诉了大蝙蝠。   阴蝠首领伸出两只翼手,轻轻的扒开明月的肩头,露出皮肉上沾满血污的弹孔,将一只硕大的眼睛凑近观察,发出一束探测超声波,随即“吱吱”叫了两声。   “牠发现了子弹头。”老翠花解释道。   首领瞪着两只大眼睛,朝明月的弹孔中吐了些吐沫,先麻醉一下她的伤口,然后轻轻的探出翼手,将甲钩伸进肉中,小心翼翼的抓住了那粒嵌在肩胛骨中的子弹头,然后“吱”的暴喝一声,把弹头硬生生的拽了下来……   明月轻轻的叫了声,皱了皱眉头。   首领将子弹头鄙夷的扔在了上,然后振翅飞起,消失在了山林里。   耶老看的津津有味,禁不住的抓耳挠腮起来。   阴蝠首领很快的飞回来了,口中衔着一束野草,落在了明月身边吱吱叫着。   “牠要你嚼碎了敷在伤口处。”老翠花说道。   明月依言将野草塞入口中咀嚼着,“好腥啊”,她说。   耶老探头看了看,说道:“这是鱼腥草,以前在云南金沙江山谷的草里长有好多呢,确实能治刀伤。”   明月将嚼烂的鱼腥草敷在了肩头的伤口上,顿感一片清凉。“谢谢首领。”她感激的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首领毛茸茸的脑袋。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首领仰脸朝着夜空中洪亮的发出连续叫声,立刻有两只红眼阴蝠振翅朝着大鄣山方向飞去了。   老翠花听罢感慨的说道:“大蝙蝠要全体蝙蝠们出动,随我们一起去协助寒生。”   “我就估摸着寒生可能会去云南那个方嘛。”耶老低声嘀咕道。   “你怎么会知道?”老翠花不信道。   耶老回忆起自已的守尸魂和寒生的守尸魂相遇时的情景,隐晦的微笑道:“反正我就是晓得。”   不多时,大鄣山方向的夜空中又飞来了十余只红眼阴蝠,为首的正是阴蝠王后。   “我们可以走了,此去云南山高路远,需时日久呢。”老翠花说道。   “一千年了,金沙河谷也不知成什么样子了。”耶老叹息道。   明月站起身来,虚弱的说道:“我想拜祭一下师太师父,婆婆说她和吴道明一起安葬在了太极阴晕那儿了。”   夜空中依旧阴沉沉的,山林间一片静谧。   “嘎嘎。”竹林内已经休憩的乌鸦惊醒后发出愤怒的叫声,但随即见到大片的红眼阴蝠盘旋其上,忙缩回头去不敢言语了。   明月默默站在太极阴晕前,泪水扑簌簌的淌下,“师父,明月来看您来了,您老人家有吴先生陪着,一定不会感到寂寞吧?可是明月此生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明月好想好想再回到小的时候,和师父两个人在无名庵里的那些快乐时光……”   “哇,此阴气好重啊。”老翠花伏在耶老的背上不禁打了个寒战。   明月继续说着:“师父,徒儿本想来追随你,可是还有些事情未了,待到明月了却尘世间欠债,自会前来陪你。”   起风了,山林间响起飒飒的林涛声,一片肃杀之气。 第二百七十五章   嘎斯51卡车上,司机小赵怀揣着寒生支付给他的一万元钱,兴致勃勃的连夜奔西南方疾驶,那可是一大笔钱呢,他高兴的想着。   老祖则袒胸露乳的抱着两个婴儿端坐在驾驶室内,慈爱的目光不时的瞄着皱皮女婴,应该要给她起个名字了,一定要响亮一些的……祖影?不好,祖阳?更不好,一想起阳公嘴里绿油油的粘痰,她就一阵反胃……祖墨?老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夜空里乌云密布,好在车厢上苫有篷布,可以免遭雨淋。   “寒生,俺娘和耶老能找到我们么?”小翠花不无担心的问道。   “他们会猜到我无路可走,只有南下隐居那儿的,耶老年轻的时候曾在滇西北的喇嘛庙里出家。”寒生肯定的说道。   “寒生,明月其实也不是个坏人,她一定是受到了黄家的欺骗才这样做的。”兰儿依偎在寒生身边小声的说着。   “嗯,明月心单纯,那黄家父子老奸巨猾,欺骗她的感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惜明月太过于痴情了,终会为其所害。”寒生叹息道。   天空中响起了一声炸雷,大雨如期而至,前路茫茫。   卡车日夜兼程的赶路,次日清晨便已由江西进入了湖南境内。   “既然到了湖南,我们应该去湘西看看。”寒生说道。   卡车遂改湘川道直奔湘西而去,也正因为这一临时的改变,他们躲开了沿湘黔公路追击他们的筱艳芳等人。   两日后,卡车进入了湘西的崇山峻岭之中。   遥望武陵与雪峰山脉,延绵横亘,千山万壑,群峰壁立,突兀险峻,湘西旧时被视为“蛮烟瘴雨”之乡,常为“罪臣”、“谪宦”流徙、贬放之。   中午时分,卡车停在了沅陵的马底驿路边的小客栈打尖,这里是古辰州界,预计傍晚后便可抵达天门山了。   小客栈是一幢青砖布瓦、雕梁画栋的木头房子,进得厅来,古旧泛黄的西墙壁上竟然题着一首诗,尽管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是仍可辨认得出来。   “带月冲寒行路难,霜华凋尽绿云鬟。五更鼓角催行急,一枕思乡梦未残……好诗啊。”冯生站在墙下念道。   “这是明代翰林院修撰杨升庵,于嘉靖三年被谪云南,夜宿辰州府马底驿这家小店时写下的,是真迹哦。”店主是一年轻妇人,边挽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里间走出来说道。   冯生一愣,此女明眸锆齿,俏丽异常,一阵野花香气迎面扑来,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妮卡……”寒生脱口而出。   “寒生……”妮卡扭头愣住了。   寒生仔细的看着她,惊喜之极:“妮卡,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妮卡深邃美丽的眼睛湿润了,默默看着寒生,幽幽道:“想不到妮卡今世又见到了你,你瘦多了。”   “残儿呢,他还好吧?”寒生问道。   妮卡点点头,说道:“残儿清早打猎去了,马上就会回来的。”   这时,兰儿和老祖都过来了,大家见面自是欢愉不已。   冯生悄悄拽了拽寒生的袖子,轻声说道:“这位姑娘生有异国情调,是谁呀?”   寒生微笑道:“她叫妮卡,是苗家山寨的‘落花洞女’。”   “真美啊,又香。”冯生赞叹不已。   门口走进来一个约有二十六七岁的青年汉子,身着土布黑褂,黑色缠头,浓眉凸鼻,双目炯炯有神,背着一个小竹篓,拎着一把弩弓,竹篓内是猎到的两只山鸡和一只野兔。   “妮卡,我回来啦。”那汉子道,语气中充满了柔情。   “残儿,你看是谁来啦?”妮卡高兴的对他说道。   残儿望见寒生等人一愣,随即大声叫道:“寒生!还有兰儿、老祖……”   寒生微笑着打量着他,兰儿含蓄的点头示意,老祖则敞胸露乳的上前紧握着残儿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残儿,你这儿有好点的酒么?”   残儿和妮卡都是醒尸,已经不再食用五谷了,只需夜晚对月吐纳即可,但客栈乃是客人食宿之所,自然要备足粮米酒肉了。   “老祖,放心,有陈年洞藏苗家酒。”残儿轻声回答道。   “残儿,你母亲安好吧?”寒生想起了湘西山中那位善良的母亲。   “她很好,还时常念叨你呢?她现在和我们一同生活,等下我带你去见她。”残儿说道。   妮卡端上来浓浓的香茶。   “残儿妮卡,你俩离开香港九龙城寨时,不是说要去鬼谷洞修炼的么,又怎么到辰州来开客栈了呢?”寒生问道。   “为了母亲,我们最终还是没有进鬼谷洞,这家客栈是妮卡外公送给我们的,在这儿可以让母亲好好的安度晚年。”残儿解释道。   “你俩知道小影婆婆和湘西老叟的情况吗?他们还住在天门山上么?”寒生接着打听问道。   老祖悄悄侧过身子,留意的听着。   “他俩个云游去了,经过我们这家客栈时,还住了两天呢。”妮卡插嘴道。   “哦,云游去了,这次本想顺路看看他们的,不在也就算了,”寒生不免有些惋惜,然后扭过头来对兰儿和老祖等人说道,“大家把山人叔叔和刘先生抬下车来吧,我们在这儿住几天,将他们治好再走。”   老祖和小翠花闻言欢喜的去了。   “你们要去哪儿?”残儿疑惑的问寒生道。   “云南,雪山脚下一个叫中甸的方。”寒生答道。   “香巴拉?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也去了那儿。”残儿惊讶的说道。   七日时限已至,太阳落山了,寒生小心翼翼的揭开了小瓷瓶的盖子……   原本豆绿色的痰精已经变稀了,呈清水样,里面游动着数条墨绿色、蝌蚪状的极细小的虫子。   “这是什么东西?”兰儿惊讶的说道。   “痰浆虫,”寒生兴奋解释道,“阳公一生喜食人脑,殊不知生人脑中寄生着一种浆虫,与生俱来只有一条,性别随宿主同,且不会繁殖,寿命与人齐。在正常情况下并不会危害人,宿主也丝毫察觉不到,只是浆虫在老年时会引起人的健忘和痴呆。当年三国曹操脑袋里的浆虫竟然产生了变异,开始了缓慢的无性繁殖并渐渐聚集成团,因此他经常会犯脑痛风症,频率越来越高。华佗以针刺驱散浆虫,暂缓其头痛,并告知曹操,若要根治,须劈开头盖骨取出浆虫,曹操自然不敢,最后终死于浆虫之手。”   “阳公吃了好多人的浆虫,莫非……”兰儿似乎有些明白了。   “是的,阳公吃进了很多人的浆虫,有公有母,它们在阳公体内迅速的繁殖了起来,恰巧阳公精于萨满黑巫术,于是化功将其囊于肺部,制造出毒痰为其所用。”寒生说道。   “浆虫能引起健忘和痴呆,怪不得爹爹和刘先生会变成了‘木僵人’。”兰儿恍然大悟道。   “呃……他竟然如此的恶心!”老祖在一旁干呕了起来。   “现在我以耳、鼻、眼、齿垢四屎培养出了这几条具有免疫能力的痰浆虫,灌进山人叔叔和刘先生的外耳道里,钻过耳鼓到达中耳腔,再通过耳蜗进入颅内,它们会迅速找到并毫不留情的吃掉他们脑中来自阳公毒痰内的异类浆虫,然后山人叔叔和刘先生就会醒过来,到时候我再将痰浆虫弄出,就算完成了。”寒生细致的说明了将要医治的流程。   兰儿崇拜的望着自己未来的夫婿,心中竟是阵阵暖意袭来,无比的受用。   吴楚山人和刘今墨被抬到了大厅之上,众人紧张的围在了四周,尤其是老祖和小翠花两人,更是忐忑不安。   寒生首先扯住吴楚山人的耳朵,小心翼翼的将瓷瓶内的液体和两三条痰浆虫倾斜着倒入了耳道里,然后塞上块棉花球。   “好啦,一个时辰后便会有所反应。”寒生说道。   剩下的液体和几条痰浆虫一股脑儿的灌进了刘今墨的耳朵里,也同样塞上了棉球。   老祖紧张的问道:“今墨要是醒不过来呢?”   寒生笑了笑,道:“他会醒来的。”   妮卡端上来一桌丰盛的酒席,都是残儿一大早进山猎来的,不光有山鸡野兔,而且还有一头野猪。   苗家酒的浓郁的醇香飘满了大厅,老祖禁不住的吞咽着唾液,趁人不备,早已袒胸露乳的大喝起来了。   惟有小翠花依旧守在刘今墨的身边,不肯上桌吃饭,噙着眼泪默默望着他,心中在不停祈祷着…… 第二百七十六章   吴楚山人和刘今墨历经磨难,现终于活过来了,俱是感慨良多,酒不免多喝了点,竟自觉头昏沉沉欲睡,寒生和兰儿遂扶他俩入屋躺在了床上,然后回到了厅里。   “他两人身体虚弱,还要慢慢调理将息。”寒生对大伙说道。   沈才华与皱皮女婴手拉着手趁人不备溜进了房里,吴楚山人和刘今墨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这两个孩子,足以令他俩兴奋异常。   屋子里静悄悄的,山人与刘今墨都已睡熟,发出均匀的鼾声。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光着小屁股爬到了床上,悄悄匍匐至他们的脑袋边,沈才华伸出胖胖的小手扯住吴楚山人的耳朵,瞪着黑黝黝的小眼睛往里面看,须臾将小嘴对着耳朵眼儿,撮起腮帮子向外用力的吮吸起来。   皱皮女婴学着沈才华的样子也吮吸起刘今墨的耳朵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沈才华也加大了吮吸的力度,最后终于将几条肥大的痰浆虫吸进了嘴里,兴奋咀嚼了起来,口角边渗出淡绿色的浆液。   皱皮女婴也搞到了几条肥肥的痰浆虫,未及嚼烂便迫不及待的往肚子里咽去。   随后两个婴儿相视一笑,舔了舔嘴唇,悄悄溜下了床,拉开房门探出了小脑袋,见左右无人注意,蹑手蹑脚的走出,跑到了客栈大门外面的草上,蹦蹦跳跳的在月光下开心玩耍了起来。   大厅内,众人饭后坐下饮茶,商讨着明日出发事宜。   “寒生,你说过爹爹他们的脑袋里还有痰浆虫要弄出来的。”兰儿担心的说道。   “今夜子时,我需要针刺他们的脑部腧穴,将痰浆虫引出来。”寒生解释道。   夜半时分,寒生、兰儿和小翠花来到了吴楚山人和刘今墨的床前,老祖此刻已经搂着两个婴儿睡熟了,袒胸露乳,鼾声如雷。   “咦,痰浆虫怎么不出来了?”寒生在山人的头上捻动着银针,疑惑道。   “再试试今墨。”小翠花心中担心的说道。   刘今墨也是同样,无论银针如何的刺激,可是那几条痰浆虫就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奇怪,觉察不出来体内的痰浆虫。”寒生切着刘今墨的腕上三关说道。   “那怎么办呢?”兰儿焦急道。   “也许他们酒喝得多,痰浆虫被麻痹了。”寒生想起了金道长灌醉三尸虫的经验,于是估摸着说道。   小翠花忧郁的眼光望着寒生。   “明晚子时再试。”寒生安慰她说道。   清晨,寒生一行人辞别了妮卡和残儿母子,嘎斯51卡车继续沿湘川线奔四川转云南滇西北而去。一连数天都行驶在了崇山峻岭之中,每晚夜半子时,寒生都要替吴楚山人和刘今墨针刺,但是始终没有见到痰浆虫出来。   渡过岷江、雅砻江,这一日的黄昏时分,已经可以遥遥的望见金沙江峡谷和白茫茫的梅里雪山了。   “真的是太壮观了。”吴楚山人站在峭壁之上,眺望着落日余晖下那壮丽的高山峡谷风光,禁不住的赞叹道。   山风吹拂着寒生额前的头发,他默默注视着滇西北冬日的古朴与苍凉,思绪却回到了莺飞草长的江南,儿时的婺源乡村,无忧无虑的童年……可如今自己却要逃亡到这遥远的方,带着兰儿,还拖累了许多人,这一切都是因为《青囊经》和那张破旧的羊皮……   “寒生,这两天我一直想问你,我们为什么要远避云南?这里自古以来都是蛮荒之,流放之所,还有一些中原人是因躲避战乱而迁徙至此,你究竟遇到什么大的麻烦了。”吴楚山人忧心忡忡的问道。   事到如今,寒生也只能实情相告,说出了丹巴老喇嘛的嘱托和那张载有神秘数字的旧羊皮以及后来所发生的事情。   “京城里追杀你的那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吴楚山人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道:“黄建国置身其间,甚至把明月也拉过去了,这伙人有汽车、有武器,听说是官府的人。”   吴楚山人沉吟良久,说道:“若是官府方面的人,即使我们躲到这横断山脉中来,也未必可以脱开身,看来这一切的关键都是围绕着丹巴喇嘛的那张旧羊皮,这上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只是几组数字。”寒生答道。   “什么数字?”吴楚山人疑惑的问道。   “我遵循丹巴老喇嘛的叮嘱,下面的都没有看,只知道最上面的一组只有四个数字‘八三四一’。”寒生回忆道。   “8341……”吴楚山人负着手,口中反复叨咕着这几个数字,搜肠刮肚的思索着其含义,但仍旧不得要领。   “8341?你们与他们之间还有啥事儿么?”刘今墨走过来,听到了吴楚山人口中说到这几个数字,于是问道。   “你知道8341?”吴楚山人惊愕道。   “当然知道,我还同他们打过交道呢。”刘今墨随意的说着。   “那是什么?”寒生紧张的问道。   “8341部队,中共中央警卫团。”刘今墨答道。   筱艳芳与黄建国他们日夜兼程的沿湘黔线国道赶往云南,翻越乌蒙山过曲靖、马龙到达昆明,稍事休整后,经由楚雄、大理、鹤庆抵达丽江,然后过虎跳峡直奔迪庆藏族自治州的中甸,那里就是传说中的“香巴拉”,也就是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笔下的香格里拉——藏语‘人间的天堂’。   他们住进了政府招待所,并立即拨通了京城,首长不在,秘书说随后会回电话。   中甸的高山峡谷以及坝子间,藏传佛教黄、红、白教的寺庙星罗棋布,出乎了黄建国的意外,丹巴喇嘛是出自于哪一所呢?   “丹巴喇嘛是白教红帽系噶玛噶举派,因此我们只要盯住白教的寺庙,寒生他们一定会去那儿的。”黄建国分析说道。   筱艳芳瞥了他一眼,说道:“当年格达活佛是在金沙江边的一座喇嘛庙里所作的预言,一个名叫‘蓝月亮谷’的方,解放后,曾秘密派人甚至出动了空军直升机去寻找,但是始终都没有找到那条山谷和喇嘛庙,它们都消失了。”   “当政府和藏民也都不知道么?”黄建国怀疑的说道。   “横断山雪峰千里人迹罕至,没有人知道,因此我们要想找到‘蓝月亮谷’,几乎是不可能的。”筱艳芳语气十分的沮丧。   黄建国想了想,缓缓说道:“我们的目的不是找那座喇嘛庙,而是要抓到寒生,不是么?”   “那又怎样?”筱艳芳反问道。   黄建国嘿嘿一笑,说道:“在鄱阳县,寒生的嘎斯51卡车比我们无非是提前了数个小时而已,而且卡车论速度无论如何是赶不及小型汽车,若不是你坚持要避雨,多住了一宿,我们一定会追上他们的。”   一丝凉气自筱艳芳心中升起,看来黄建国已经在自己头上记上了一笔,若是行动失败,回京后这小子肯定会将责任都推到他筱艳芳的身上,好吧,黄建国,这是你自己在找死,所以决不能让他活着离开香巴拉。   筱艳芳心中盘算着,杀气已然毕现。   “尽管如此,我们的小车依然还是会追上卡车的,但是却没有,这里面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我们跑到前头来了,寒生他们还没到,或是他们因故中途耽搁了。”黄建国说道。   筱艳芳面如冰霜,冷冷道:“说下去。”   黄建国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仔细的查过图,进入滇西北只有三条路可走,西路从藏南林芝下来,这条路完全可以否定,因为寒生是自东向西而行。东南大理、丽江方向的这条路是正道,自赣湘黔入滇的捷径,我们正是循此路追来,但是没有发现卡车的踪迹。北面是一条自巴蜀而来的险路,冬季难以行走,可能性也较低。综上所述,寒生只有东南或北面两条路可走,我们只要分兵把守住这两条入滇的道路,守株待兔,不愁抓不到他。”   筱艳芳冷笑一声,但心中却是认为这小子说的不错。   “我建议,你我各带几个人,分别守住这两条路,只有这样方能万无一失,否则寒生一旦漏网,而且他如果已经从丹巴喇嘛那里知道了‘蓝月亮谷’的所在,我们就永远也找不到他了。”黄建国说道。   筱艳芳沉思良久,目前只有这个方案可行,反正首长交代了事成之后,除去黄建国灭口,就先让他卖点力气也未尝不可。   黄建国平静的目光望着筱艳芳,心中想到,我就知道这个人妖肯定会让我去北路,他自己则守住可能性最大的东南线,哼,其实寒生一定是走湘川线去了湘西。明月说,老祖就是那儿的人,寒生在那儿还有一些狐朋狗友,难免不顺路探访一下。岳父肯定说他必定前往香巴拉,所以,自己断定寒生肯定是沿川滇山区而来,更为重要的是,由自己抓住寒生立功,便可以转变岳父的看法,兴许还能挽救他和东东的这段婚姻,延续仕途。当然自己要先拷问出格达活佛的预言,一个甲子60年内,入主中原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太极阴晕究竟是迷信呢或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而已……   “黄建国,你带着吉普车去守北路。”筱艳芳命令道。   “铃……”房间里的电话铃声响了,筱艳芳抓起了话筒。   电话那端是首长,筱艳芳战战兢兢的汇报了情况。   “筱艳芳,你听着,黄建国的父亲黄乾穗也离开了京城,今晚便会赶到你们住的招待所,记住,无论任务成功与失败,都要将他们父子一并解决掉。”首长的声音极为冷酷,筱艳芳听着身上不寒而栗。   入夜,黄乾穗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县政府招待所。   “爸爸,你怎么来啦?”房间内,黄建国诧异的问道。   黄乾穗呵呵笑道:“是首长要我来的,说我阶级斗争经验较为丰富,来帮助你一起捉寒生。”   黄建国心中狐疑,这岳父不知又要搞什么鬼,总之要小心才是。   黄乾穗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小盒子,揿开盖子,里面是十粒白色的小胶囊。   “这是首长特意给我带来的十粒氢氰酸胶囊,因为寒生身边高手很多,像金道长等人,恐怕我们对付不了,所以伺机下在他们的饮水或是食物中,任凭武功再高也必立时身亡,而且查验不出来,症状与心肌梗塞一模一样。”黄乾穗盖上小盒子,递给了儿子。   黄建国心里冒出一丝凉气,官场里争斗真是残酷血腥啊,先下手为强,弱肉强食,棋差一招都将死得不明不白。   次日清晨,黄建国父子带着那辆吉普车前往川滇北路埋伏守候,筱艳芳等人则监视住丽江方面来的车辆。   中甸,古称“尼日宗”,意为日月城,秦时已是巴蜀与印度通商的必经之,川滇路横贯崇山峻岭之中,蜿蜒千里均是深山峡谷,雾锁迷瘴,史书上称“蜀身毒道”,当年平西王吴三桂曾在这里驻兵把守,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1929年7月,一位女探险家刘曼卿女士受民国政府委托从南京出发前往中甸考察,并于1930年到达了迪庆境内,她在《康藏駋征》游记中记载:自丽江西行,路皆巉岩峻板,如登天梯,老桧交柯,终岁云封雾滃,行者马不见首,几疑此去必至一混蒙世界矣,讵三日后忽见广坝无垠,风清月朗,连天芳草,满缀黄花,牛羊成群,帷幕四撑,再行则城市俨然,炊烟如缕,恍若武陵渔父,误入桃源仙境。此何欤?乃滇康交界之中甸县城也。”   中甸与丽江以金沙江为界,此位于雪域高原最南端,海拔三千余米,北望峰峦连绵,一条弯弯曲曲的公路直下蜀,寒生必将由此而来,这一点,黄建国深信不疑。 第二百七十七章   耶老和明月背着两只大竹篓,里面盛的是红眼阴蝠家族,他俩一路搭乘着西行的运货卡车,好在明月人生的俏丽异常,只要招手,几乎没有不停下来的汽车,但是耶老始终坐不上驾驶室,只能一个人爬到车厢上忍受着风吹日晒和雨淋。   耶老直叹气,坐在车厢上不时的拿出那条千年鼻屎——金丁香来把玩,幻想着自己将来的容貌变化,每到这时,他都会露出幸福的笑容。   如此日夜兼程,穿湘越黔,不日已经遥遥望见了连绵的雪山。   耶老痴痴的看着,千年前的记忆渐渐浮现在了眼前……   天际处是巍峨的玉龙雪山、曲吕处雪山、哈巴雪山、梅里雪山、天宝雪山和中甸大雪山,山下如绿宝石般镶嵌着东土、阿架岗、属都海、杜各咱、康斯日、牙喀岗等高原湖泊,耳边响起了藏经中的《香巴拉王国指南》——“去香巴拉路途之艰难困苦,心情之盎然开阔……”   蓝蓝的月亮悬挂在夜幕中,山谷内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月光里,神圣的海螺长号自喇嘛寺中庄严的响起……   通往蓝月亮谷,只有在晴朗的深夜里,子时一刻,才能见到山谷的入口,耶老想起来了。   夕阳西下,天际处的雪山染成了一抹金色。   卡车停下来了,明月跳下了车,司机是一位年轻的康巴汉子,“胖金妹,我以后能再见到你吗?”他诚恳的说道。   明月微笑着摇摇头,目送着卡车远去了。   “寒生他们能在哪儿?”明月幽幽问道。   耶老抬头望了望天空,摇了摇头说道:“都一千年了,好多东西都变了,老衲要看见熟悉的景物才能找到‘蓝月亮谷’。”   夜幕降临了,公路下面的平坝上燃起了篝火,一群藏民男女围着篝火跳起了锅庄舞,歌声高亢古朴,透着一股苍凉感。   耶老和明月背着竹篓走了过去,热情好客的康巴汉子惊羡于明月的美丽,纷纷邀请她一起参加篝火晚会,耶老则无人搭理,最后有位老阿婆走来放下一碗酥油茶,然后不吭气的离开了。   耶老神情沮丧的掏出了金丁香……   明月渐渐的被藏民热烈的情绪所感染,数日来的抑郁不快一扫而光,身子也随着欢快的节奏晃动了起来。   耶老把玩了一会儿鼻屎,感觉到索然无味,于是揭开了竹篓盖子,将阴蝠们放了出来。   首领系着骑马布,振翅飞上了夜空,带领着阴蝠们开始觅食。牠们盘旋的范围越来越大,飞的也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发现了那辆吉普车,夜色下,两个人斜倚在车身上在聊天……   阴蝠首领认出来了,这两个人都曾到过卧龙谷,其中年轻的那个正是带队入谷以毒药涂发杀害了众多阴蝠的凶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首领盛怒之下“吱吱”的狂叫起来,然后率领着众阴蝠们凌空扑下……   如同狂飙一般劲风骤至,黄建国父子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觉得脑袋顶上,脸颊上又麻又疼,发出连声的惊呼惨叫,拿手一摸,头顶上已经是光秃秃的了,黏糊糊的满是血渍,胡子眉毛甚至鼻毛也都没有了。   车内的两个青年属下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蝙蝠袭击人,吓得紧闭着吉普车门窗,战战兢兢的向外看着。   阴蝠们拔光了毛发后,飞升盘旋在吉普车的上空,仍不愿离去。   “我认识牠们!这是卧龙谷里面的蝙蝠,那个首领甚至还系着那块破布。”黄建国惊喘未定的说道。   “哈哈,这说明了什么?”黄乾穗突然神经兮兮的狂笑了起来。   黄建国闻言一愣,随即也立刻意识到了:“说明了寒生就在附近!”   “对,他们已经到了中甸,只要我们跟踪着蝙蝠,就一定能够发现寒生的落脚处。”黄乾穗肯定的说道。   “也许能找到‘蓝月亮谷’和那座喇嘛庙呢。”黄建国兴奋的附和着。   “上车。”黄乾穗拉开了车门,父子俩跳了上去。   阴蝠首领又盘旋了几圈,最后带领着阴蝠群无奈的飞走了。   “跟上,快跟上!”黄建国催促道。   吉普车沿着公路驶去,虽然天色已暗,好在那些蝙蝠们并未远离公路,所以始终仍在视线之内。   前面是一处平坝,一帮藏民在围着篝火夜餐,空气中弥散着阵阵烤羊肉的香味儿。   蝙蝠们陆续的降落在了坝子的一隅。   吉普车缓缓停在了夜色掩护下的公路旁,黄建国拿起了望远镜。   在火光的映射下,首先出现在镜头里的是一个瘦弱干瘪的老头,身边撂着两只大竹篓,有几只蝙蝠正滑翔着进入了竹篓里。   “明月!”黄建国惊呼道,镜头中那苗条熟悉的身影他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况且她的那身江南装束与藏民们又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哦,明月也在这里?”黄乾穗疑惑着说道。   “奇怪,怎么除了她和那个干瘪的老头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汉人?寒生不在这里。”黄建国诧异的说道。   “寒生不在,我们不易打草惊蛇。”黄乾穗沉吟道。   黄建国回想起在鄱阳的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儿,现在他慢慢的明白了,那天岳父是有意让明月躲在房间里偷听,然后挑唆自己说出一些伤明月心的话来,达到他想要霸占明月的目的,而明月并没有就范。这说明了什么?明月心中一定还是忘不了我黄建国……   黄建国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对,我必须还是要把明月争取过来,这样才能了解寒生那边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凭着自己的潇洒相貌和优雅谈吐,对付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还是绝对有自信的。   想到这里,黄建国推开了车门,毅然决然的迈步走向了熊熊燃烧的篝火。   篝火旁,几个康巴汉子围着明月在狂饮青稞酒,这么漂亮的汉人姑娘他们以前从来就没有见过,高原的姑娘个个黑里透着紫红,皮肤粗燥,牙齿也是黄黄的,尤其是眼睛哪及江南女孩的水灵秀气。   “明月!”黄建国意外惊喜的呼喊道。   明月一愣,慢慢的转过头来……   “是我,建国啊。”黄建国知道想要改变明月对自己的看法,需要费点功夫。   一缕阴云浮现在了明月的脸上,她默默地扭过脸去,端起一碗青稞酒,噙着眼泪一饮而尽。   几个康巴汉子涨红着脸,“腾”的站起身来,先是看了一下明月:“姑娘,你认识这个秃头汉人么?”   明月身子一颤,然后轻轻的摇摇头。   “砰”的一声,一个康巴汉子的老拳已经揍在了黄建国的鼻子上,鲜血沿着他的两个鼻孔缓缓流淌下来,另一人的拳头打在了腹部,他疼得弯下了腰,紧接着屁股上又挨了一脚,“噗”的趴在了地上。   黄建国匍匐在地上,仍伸手在鼻子下接住了滴下的鲜血,悄悄的涂抹在了面颊上,显得满脸开花般似乎受伤不轻的样子。   “明月,建国即使死了,也要见上你一面,不然我死不瞑目啊。”黄建国抬起脸悲壮的说道。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明月转过头来,见到黄建国满脸是血,大吃一惊,“你,你……伤了……”   “明月,我不行了,你要听我把话说完,首长为什么让你留下在里屋,偷听到我们的谈话?因为他是故意以父亲为人质来威胁我,为了父亲的安危,建国只能违心的说出那些伤害明月的话来,其实他是想让你对我死心而设置的恶毒圈套啊,所以建国至死也要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你。”黄建国喘息着说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按住我的手,让那个禽兽爬上来侮辱我?”明月忿忿道。   “明月,连这还不明白么?建国心中完全知道,你的祝由神功天下无敌,区区首长岂能奈若你何?所以,我才故意那样做,既伤害不到你,又可以救到我父亲。”黄建国故作悲愤感。   明月望着满脸是血的黄建国,叹了口气,道:“建国,你走吧,明月此生再不想与你黄家有任何瓜葛了。”   黄建国万分委屈的说道:“明月,建国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唉,建国,你黄家送毒月饼杀害明月,明月苟活过来,心却已经死了,你走吧。”明月头也不回的说道。   黄建国急了,争辩道:“那是我父亲,又不是我黄建国,而且他早已悔恨多少次了,一直要向你当面忏悔。”   明月不再吭声,默默地独自饮酒。   康巴汉子看明白了,这个汉人姑娘不想理睬这个秃顶男人,但是此人却死缠不放,于是纷纷自腰间拔出短刀,围拢上来。   黄建国见势不妙,爬起身来对明月说道:“明月,我父亲也在这儿,他要当面向你表示悔过,你等一会儿……”说吧撒腿朝公路上跑去。   “爸爸,你马上去向明月忏悔毒杀明月的那件事,而且要跪下。”黄建国匆匆的说道。   “你说什么?要我给她下跪!你疯了吧?”黄乾穗勃然大怒。   “爸爸,韩信忍胯下之辱,方成就一代大将军,为了抓住寒生,为了十年中原之约,你难道不能忍一时么?”黄建国厉声质问道。   黄乾穗仰天长叹,罢了,为了儿子豁出去了。   篝火旁,黄乾穗“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明月姑娘,黄乾穗给您赔不是来了……”   那些康巴汉子见又来了一个中年秃头男人,而且跪在了汉人姑娘的面前,均大惑不解。   明月此刻心乱如麻,手足无措,看了一眼黄乾穗,不知如何是好。   黄乾穗心道,我的儿子的确是块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逼老爹下跪的事都做得出来,老爹也不含糊,干脆做的更彻底一些,想到这儿,嘴里叫道:“婺源县革委会主任黄乾穗给你叩头了。”说罢,竟然“砰砰砰”的磕起响头来。   黄建国心下钦佩之极,老爹做的更绝,真的是服了。   “唉……你们黄家究竟想要怎样?”明月叹息道。   “我要娶你过门。”黄建国铮铮言道。   “明月,别上当!他们做人如此猥琐,必是包藏祸心。”耶老冲过来大声断喝,同时抡起两条臂膀朝着黄家父子打了过去。   明月站起身来,幽幽说道:“耶老,算了,就让明月今天跟他们黄家把话说说清楚。”   “明月,我们私下去谈吧。”黄建国引明月朝着公路那边走去。   黄乾穗紧忙爬起身来跟随而去,光秃秃的额头上已经磨破了,渗出了一道道的血丝。   耶老知道明月武功高强,所以并不担心她的安慰,遂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光光的脑壳,自言自语道:“这年头,怎么秃子越发多了呢?” 第二百七十八章   清晨,山峦间白云缭绕,空气凉爽,金色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了身上,天空瓦蓝瓦蓝的,仿佛离天近在咫尺。   昨夜借宿在了一座简陋的乡间喇嘛庙内,一位穿着打了补丁的红衣老喇嘛热情的接待了这些远方来的汉人及那两只大狗和一群狗宝宝。   酥油灯光下,寒生取出了金道长转交给他的丹巴老喇嘛那串紫红色沉甸甸的佛珠。   “大师,您知道这串佛珠么?”寒生问道。   老喇嘛接过佛珠,吃了一惊,说道:“这不是普通的佛珠,施主是从哪儿求来的?”   “丹巴喇嘛送给在下的。”寒生回答道。   老喇嘛端来一盆水,将佛珠丢了进去,过了片刻,以手搓之,那些紫红色竟然褪去,露出了佛珠的真实面目,那是一种天然的淡蓝色泽,寒生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纯净的颜色,令人心中感到一片清凉。   “这是香巴拉很深很深的底下出产的榴辉岩精制成的,极为罕见,即便老衲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只有在‘蓝月亮谷’中才有这种石头。”老喇嘛轻轻的摩挲着佛珠说道。   “蓝月亮谷?”寒生赞叹道,“好美的名字啊。”   “嗯,传说那里是‘之肚脐’,有一座噶玛噶举派的古老寺庙,不过从来都没有人找到过这条神奇的山谷。”老喇嘛笑了笑说道。   “什么是‘之肚脐’?”寒生不解的问道。   老喇嘛眼中放出了光彩,景仰道:“大之孕,如母之子宫,天灵气之眼,洞察世间万物。”   寒生想了想,问道:“可以预测人世间的未来么?”   “当然,那座古老喇嘛庙里的仁波切便能预测世事的沧桑变化。”老喇嘛肯定的回答道。   “如何能够找到‘蓝月亮谷’呢?”寒生憧憬着说道。   “没有人能够找到。”老喇嘛摇摇头。   寒生站在山岗上,清凉的高原山风吹拂着面颊,他回忆着昨晚单独与红衣老喇嘛的一席话,心中慢慢的释然,世间事,往往可望而不可及,香巴拉,这是一块神奇的土,知道这些也就够了。   “孩子,去梅里雪山吧,那里可能更接近传说中的‘蓝月亮谷’。”红衣老喇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   “梅里雪山?”寒生重复道。   “那是藏民心中的圣山,不过要步行,那儿没有汽车走的路,也许……”老喇嘛说道。   寒生清澈的眼睛望着红衣老喇嘛。   “也许你的佛珠与‘蓝月亮谷’内的榴辉岩精会有某种感应也说不定呢。”老喇嘛神秘的笑了笑。   明月跟随着黄建国来到了公路上。   “我们到吉普车里谈吧。”黄建国拉开了车门,车上的两名属下知趣的离开了,站在公路边上警戒着。   “自从那天晚上你走后,建国就下定了决心,找到明月,告诉她实情,并娶她为妻,然后远走高飞,到一个首长和东东都找不到的方去,男耕女织,永远在一起。”黄建国一口气动情的说了一大堆话,然后紧紧抓住了明月的双手,那手是冷冰冰的……   明月轻轻的挣脱了,平淡的说道:“不,建国,我们的事儿已经过去,今天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等我找到寒生取回王婆婆的遗骨,送她去香港和她爱的人合葬之后,明月就会永远的消失了。”   黄建国心道,原来她还没有见到寒生。   “呜呜……”黄建国伤心痛哭起来了,肩膀不住的抽动着。   “我是真心的爱你呀……呜呜。”黄建国啜泣道。   “你我已恩断义绝,明月走了。”明月拉开车门,头也不回的去了。   “怎么样?建国。”黄乾穗跳上车来,急切的问道。   黄建国立即止住了哭泣声,淡淡的说道:“明月还没有与寒生见到面,只要我们盯着她,就一定抓得到寒生。”   明月阴沉着脸,含着眼泪低头走回到了耶老的身边,轻轻道:“我们走吧。”   “那坏小子没欺负你吧?”耶老望着她关心的问道。   明月没有吱声,默默背起了竹篓。   耶老摇了摇头,也将竹篓背在了身上,两个人带着阴蝠们借着月光,沿着山间小路朝着西北方向更深的山里走去。   在他俩的身后,远远的跟着黄家父子和那两名属下,而那辆吉普车就扔在了公路边上。   月光下,耶老依稀记得千年前的那座白皑皑的大雪山,蓝月亮谷就在那雪山脚下一座蓝宝石般的湖泊边上。   “耶老,你真的记得一千年前的往事么?”老翠花醒了,打了个哈欠,然后在耶老的体内说道。   “当然记得,那时候老衲年轻英俊,又胖,每天除了诵经,还要种些稻谷和青菜,日子过的无忧无虑。”耶老感叹道。   “既然那么惬意,干嘛还要回到关东来呢?”老翠花不解道。   “还不是为了咱耶律家族么?老衲是逃出来的,还好,耶律阿保机封老衲作了国师,倒也着实风光了一回。”耶老沉浸在往日幸福的回忆之中。   “原来是六根不净啊。”老翠花鄙夷的说道。   寒生决定步行深入藏区。   冯生与司机小赵向寒生辞行,他拉住寒生的手诚恳的说道:“寒生,你是一个好人,但是你的指纹,十指四弓、两反箕、四正箕,这种高度异常的指纹组合,概率是百万分之三,是47条染色体综合征,非但终生不能生育,而且还会遭遇横祸,相信我,这是公安部统计得出的权威性结论,你自己千万可要小心。”   寒生笑了笑,道:“谢谢你,冯生,我会小心的,这次南下,亏你一路上鼎力相助,寒生铭记于心,日后兴许还有相见之日。”   冯生眼眶湿润了,扭头坐进了驾驶室,一声笛鸣,嘎斯51卡车渐渐的远去了。   寒生一行人徒步开始了长途跋涉,兰儿身后的竹篓里背着那群小狗宝宝,已经伤愈的笨笨和黑妹默默的跟在了后面。   嘎斯51卡车穿过中甸,朝着丽江方向驶去,准备沿着滇黔湘线返回河北,当他们刚刚驶出县城时,就已经被守候在那儿的筱艳芳一组人发现了。   “嘎斯51竟然是从县城里面出来的,车上只有两个人,未发现寒生。”属下报告说。   “这说明他们可能是走了川滇线,寒生肯定已到中甸,黄建国那组人也该有所发现才是,不管怎么说,给我追上去把卡车拦截下来。”筱艳芳命令道。   黑色的上海牌小卧车加速行驶,不多时就追上了那辆嘎斯51,并超越到了前面停下,筱艳芳等人跳下来拦住了卡车。   “你们干什么?”冯生探出头质问道。   筱艳芳冷笑道:“干什么?下车。”随即摆摆手,上来了两个人持枪威胁着,冯生和小赵只得跳下车来。   “寒生在哪儿?”筱艳芳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请出示证件。”冯生不干示弱的反问道。   “我再问一句,寒生在哪儿?”筱艳芳恶狠狠说道。   “我也再问你一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冯生毫不退缩。   “扣起来!”筱艳芳命令道,两名属下举起手铐走近前来。   “住手,我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冯生反抗道。   筱艳芳猛然间出手,一掌砍在了冯生的颈后,冯生但觉眼前一黑,便昏厥了过去。   “寒生在哪儿?”筱艳芳转过身来,阴笑着盯着小赵。   小赵从来都没见过这架势,吓得哆哆嗦嗦的说道:“在……在……去梅里雪山的路上。”   筱艳芳又是一掌,砍倒了司机小赵,命令道:“马上朝梅里雪山方向追击。”众人上车调头回驶,穿过了中甸县城。   “看,那不是咱们的吉普车么?”小卧车的司机指着路边说道。   车停了下来,筱艳芳来到吉普车旁,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引擎盖子冰凉的,看来是夜里就一直停在了这儿。   “一定是黄建国发现了寒生的踪迹,他们一路追过去了,去问问,这条西北方向的小路是通去什么方的?”筱艳芳手指着公路下面那条蜿蜒的山路,吩咐属下找当百姓打听一下。   不一会儿,属下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说道:“是通往梅里雪山。”   筱艳芳闻言冷笑了两声,好哇,黄建国,你小子倒跑到我的前头去了。   “弃车,全体人员沿着这条山路追击。”他命令道。   梅里雪山(MeriSnowMountain)又称太子雪山,位于横断山脉中段怒江与澜沧江之间,平均海拔在6000米以上的有13座雪峰,称为“太子十三峰”,主峰卡瓦格博海拔高达6740米,是云南的第一高峰,形状有如一座雄壮高耸的金字塔,终日笼罩的云海更为雪山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主峰卡瓦格博峰的外形如八座佛光赫弈的佛塔,内似千佛簇拥集会诵经,千佛聚于顶上,成千上万个勇猛的空行母盘旋于四方,有缘人拜祭时,会出现无限奇迹,带罪身朝拜,则殊难酬己愿。   耶老和明月背着竹篓走走停停,黎明时分,终于来到了梅里雪山脚下,远远的看到松林掩映着一座灰瓦顶的寺庙,炊烟袅袅。   “那是什么方?”明月问道。   耶老摇了摇头,道:“原来没有啊,走,我们去看看。”   寺庙的大门牌匾上用藏汉文写着“塔巴林寺”,入得山门,竟见到了数名红衣尼姑在洒水打扫庭院。原来这是云南境内唯一的藏传佛教尼姑庵,始建于雍正年间,庵内尼姑多会武功,自耕自织,与世隔绝。   “唉,个个都是如此的瘦弱。”耶老感慨惋惜道。   “施主从何而来?”一个中年尼姑走上前来合掌问道。   明月施礼答道:“贫尼来自江西婺源无名庵。”   耶老小声嘀咕着:“老衲来自关东黄龙府。”   中年尼姑闻言脸色大变,紧张的说道:“你们来自东土?”   “正是。”耶老嘿嘿道。   中年尼姑望着他俩疲惫的模样和沾露的裤腿,眼睛一转说道:“清晨来到庵中,必是夜行至此,请随我前去用斋饭。”   耶老不用吃饭,但是明月却是又饥又渴,来到了斋堂便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明月,这里似乎有点诡异。”耶老悄悄说道。   “什么诡异?”明月疑惑的望着耶老。   “此庵好像对中原来的人十分警惕,你看那瘦尼姑就似紧张的不得了。”耶老嘟囔道。   “那我们还是抓紧离开吧。”明月咽下最后一口糌粑说道。   寺庙外,松树林中,黄建国父子和两名属下坐在了上气喘吁吁的,这一夜,他们腿都走软了。   “明月和耶老进寺去了,寒生会不会就躲在这里呢?”黄建国说道。   “沉着点,我们还是先观察一下再说。”黄乾穗揉着胸口说道。   “两位东土来的客人,格玛上师请你们前去叙话。”那个中年红衣尼姑走过来平静的说道,眼神中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惧和紧张。   耶老和明月背着竹篓跟随着来到了绿度母殿后的庵房内。   格玛上师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尼,佝偻着身躯躺在床上,红色的僧衣上面缀着补丁,雪白的长眉下是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尖削的下颚,不像是中土人士。   “你们终于来了。”老尼说道,接着连续咳嗽了一阵。   明月惊讶道:“上师,我们远道途径此,您怎么说终于来了呢?”   “是啊,老衲并不认识你们呀。”耶老晃着脑袋道。   “你们看看墙上的偈语。”格玛老尼喘口气说道。   明月和耶老放下了竹篓,疑惑的目光投在了墙壁上,那儿挂着一幅字画,是由汉藏两种文字写就,笔画工整,墨迹清秀。   “那是一个龙的年,有僧尼远自东土而来,邪恶将会降临塔巴林寺。当明月重新回到卡瓦格博,劫难过后,格萨尔王的守护神苏醒了。”明月清晰念着那些字句,但是不解其中之意。   “上师,这偈语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明月恭敬问道。   格玛老尼苦笑了一下,说道:“现在中原正是龙年,你们二位一僧一尼自东土远道而来,将会给塔巴林寺带来一场劫难。”   “我们带来劫难?可我们只是路过而已呀……另外,格萨尔王的守护神又是怎么回事?”明月越发糊涂了。   老尼解释说道:“相传在松赞干布时期,卡瓦格博曾是此一座无恶不作的妖山,密宗祖师莲花生大师历经八大劫难,驱除各般苦痛,最终收服了卡瓦格博山神,从此受居士戒,改邪归正,皈依佛门,做了千佛之子格萨尔麾下一员骠悍的神将,也成为了千佛之子岭尕制敌宝珠雄狮大王格萨尔的守护神。姑娘,法名如何称呼?”   “明月。”明月脱口而出,自己也禁不住愣了一下。   “天意啊……‘当明月重新回到卡瓦格博’……”格玛老尼喃喃说道。   耶老在一旁直晃悠着他那干瘪的秃脑袋,嘴里说道:“邪恶?老衲才不邪呢。”   格玛老尼缓缓说道:“这位老僧身上阴气缠身,岂非邪恶么?”   “胡说!老娘是关东治病救人、人人景仰的大仙儿老翠花。”老翠花突然出现在了耶老的背上,怒不可竭的说道。   格玛老尼被这个长着满嘴黄牙的老侏儒吓了一跳,惊愕道:“竟然都已经成形了!”   门外呼啦啦的站了一排红衣女尼,各自手持弯刀与棍棒,为首的那个中年女尼高声叫道:“师父,我们与这两个妖孽拼了!”   格玛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道:“劫难已至塔巴林寺,一切顺应天意吧。”   “降魔除妖!”中年女尼大喝一声,手持棍棒劈头朝着耶老砸下。   耶老大吃一惊,紧忙躲到了明月的身后。   明月见势不妙,随即双掌立起,做水平方向移动,口中念动咒语,使出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来。   众尼姑们弯刀棍棒呼呼落下,但是始终距一尺多便反弹回来,根本打不到明月和耶老的身上……   尼姑们大惊失色,高声叫道:“师父,他们的妖术太厉害啦。”   “罢了,你们都停了吧,塔巴林寺不是他们的对手。”格玛老尼虚弱的摆摆手说道。   众尼姑们绝望的退下了。   明月放下手掌,转过身来对格玛老尼说道:“上师,我们并无恶意,虽然明月不知道这首偈语的真实含义,但是请您放心,我们绝不会伤害塔巴林寺的。”   老翠花伏在耶老背上也说道:“就是嘛,老娘从来不会伤及无辜的。”   格玛老尼疑惑的点点头,缓缓问道:“明月姑娘,那你们来塔巴林寺干什么来了?”   “我们是来找人的。”明月说道。   “找什么人?”格玛老尼问道。   “从中原来的人,其中的一人名字叫寒生。”明月回答道。   “最近本寺并无中原来的汉人。”格玛老尼说道。   明月眼睛望向了耶老:“耶老,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走吧。”   耶老古怪的笑了笑,说道:“晚上,天黑了再走。”   明月转向格玛老尼,询问道:“上师,我们可以在寺内等到天黑再走么?”   “请便。”格玛老尼回答道。   “谢谢上师,”明月又问道,“上师的眼睛好蓝,好像不似中国人般。”   “我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藏人。”格玛老尼回答说道。   原来如此,明月恍然大悟。   “卓玛,请带两位去客房休息。”格玛老尼吩咐那个中年女尼道。   “是,师父。”卓玛应允道。   明月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道:“上师,能告诉明月,墙上的那幅偈语是谁写的么?”   “我父亲,格达活佛。”格玛老尼回答。 第二百七十九章   寒生一行一路向着那座巍峨高耸的大雪山而去,山势越来越险峻,遥望雪峰,云雾缭绕,一道弧形的彩虹横跨天际,沿途经过的高山湖泊清澄明净,湖边生长着葱郁的森林,各种奇花异木和野生的小动物随处可见,笨笨和黑妹兴趣盎然,总想着追进树林深处去。   高原的夕阳格外的色彩丰富,湛蓝的天空,金黄色的阳光,白云已经染成了火红,边缘呈淡青色,十三座雪峰笼罩在雾霭之中,折射出十三道若隐若现的小彩虹。青翠的草,一汪碧水如蓝宝石般镶嵌在雪山脚下,野牦牛在悠闲啃着青草,一群的黑色大乌鸦站在岸边饮水,大自然的静谧和谐构成了一幅宁静安详的画卷。   “这就是梅里雪山,真的是神圣庄严啊。”寒生禁不住的赞叹道。   吴楚山人默默望着夕阳下的雪山,轻轻说道:“寒生,青山虽好,却不是久恋之啊。”   寒生闻言明白山人叔叔的意思,禁不住的叹息道:“山人叔叔,我曾立志要做一名悬壶济世的好医生,可是世事难遂人意,《青囊经》一出世,便带来了血腥的杀戮,寒生和兰儿痛失亲人,无意之中又卷入了丹巴老喇嘛的遗嘱事情里,结果被一路追杀到了雪域高原。寒生只想和兰儿安安稳稳的过生活,这样颠簸流离的日子,究竟何时才可以结束呢?”   吴楚山人点点头,道:“寒生,丹巴喇嘛的那张旧羊皮背后隐藏的东西干系极大,有人不惜代价的要夺取到手,恐怕将来知情人都会被灭口,所以我始终担心着你和兰儿的安危。”   “可是如今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寒生无奈的说道。   “办法是有一个。”吴楚山人沉吟道。   “什么办法?”寒生急切的问道。   “公开,只有公开那张旧羊皮上所有的数字,让更多的人都知道,你和兰儿的危险也就解除了。”吴楚山人说道。   “可是丹巴老喇嘛临终时嘱托不要让别人知道,而且我已经答应了他。”寒生为难道。   吴楚山人默默无语,他知道寒生的秉性,宁可自己有危险,也不愿意背信他人。   “看,雪山脚下的松树林里有房子,而且还有做饭冒出的炊烟呢。”兰儿手指着前方,兴奋说道。   “像是一座寺庙。”金道长眯着眼睛向山脚下眺望着。   “我们今晚可能要在寺庙中借宿了。”刘今墨说道。   “今墨,我馋酒了。”老祖不惧高原山风,依旧是袒胸露乳。   吴楚山人微微颌首,快步向绿树掩映的那所寺庙走去。   黄昏的天空中出现了一群黑点朝着他们飞过来,越来越近,“吱吱”,一阵急促的鸣叫声,竟是那么的熟悉……   “汪汪!”大黄狗笨笨昂着头朝天上大声叫了起来,引起了兰儿背篓里面的小狗宝宝们一阵乱吠。   寒生惊呆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   首领系着骑马布,惊喜的向他俯冲下来……   夜幕降临了,松树林中已是漆黑一片。   “寒生他们终于到了。”黄建国长吁了一口气。   “不可思议,吴楚山人和刘今墨这两个植物人竟然被寒生治愈了,建国,这两个人可是老江湖了,不但处事机警,而且出手狠辣,且不可小觑了。”黄乾穗担忧的望着儿子说道。   “爸爸,”黄建国微微一笑,道,“尽管他们人也多,武功又高,力量对比悬殊,但是对方在明,我们在暗,这就提供了先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们根本料不到在这偏僻的梅里雪山,我们会埋伏在侧,俗话说‘大意失荆州’,历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数不胜数,您就看建国的吧。”   黄乾穗赞许的望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强敌面前淡然自若,指挥若定,已经基本上具备了入主中原、君临天下的那种领袖气质。   “你准备怎么做呢?”黄乾穗问道。   黄建国说道:“爸爸,首先要进行敌我分析,他们里面最重要的人物是吴楚山人、刘今墨和金道长三人,既机警武功又高,必须先要除去。那个不男不女的老祖胸大无脑,小侏儒更是没什么能水,寒生丝毫不懂武功,其他的如兰儿和两个婴孩则可以忽略不计。”   “明月和那个干瘪的耶老不可不防。”黄乾穗提醒道。   黄建国嘿嘿一笑,道:“明月头脑简单,起码使其处于中立是不成问题的,她断然不会与儿子为敌,至于那个耶老,疯疯癫癫的无非是个棺材瓤子而已,不足为虑。”   黄乾穗点点头,他相信儿子的判断能力。   “等一下,我会借着夜幕潜入寺中,直接到厨房的水缸中下毒,他们肯定会在寺中吃晚饭的,氢氰酸是世界上最毒的毒药,一克便能够杀死千人,考虑到水缸水的稀释效应,扔进去七八粒胶囊,保准他们一个也活不了。关键是,如何保证别把寒生给毒死,否则就毫无意义了。”黄建国说道。   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黄乾穗寻思着。   “还有明月,毕竟初恋过一场,我不忍心毒死她。”黄建国幽幽说道。   “得设法把寒生调出来。”黄乾穗自言自语道。   黄建国沉吟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的意思是……”黄乾穗疑惑的望着儿子。   黄建国从口袋里取出那只金属小盒子,揿开盖子,从里面捡出八粒氢氰酸胶囊,揣进衣袋里,余下两粒连盒子交给了父亲,冷冷的说道:“我投完毒之后,便去找明月,设计诓出寒生到寺外,等我们返回时,那些人都应该已经死翘翘了。”   “建国,恐怕你会有危险。”黄乾穗不放心的说道。   “不要紧,建国会随机应变,我也带了把防身的手枪,你们在寺外准备好接应。”黄建国摸了摸腰间的那支枪牌三号小手枪,这还是原先岳父送给他的。   黄建国望了望夜空,说道:“时间到了,我要开始行动了。”   塔巴林寺与大多数藏传佛教寺庙一样,四周并无院墙,大殿与房子错落的散布在树林的边缘上,这与当的民风淳朴有关。   黄建国认准了一栋联排几间的大屋子,烟囱里面冒着炊烟,这肯定就是厨房与餐厅了。   此时月亮还没升上山头,四下里一片朦朦胧胧的。   厨房间里微弱的油灯光下,有两个红衣尼姑正在做饭洗菜的忙碌着,黄建国闪身进了房内,眼光一下子盯在了灶旁的那只大水缸上。   “施主,你是要喝水么?”一个红衣女尼发现了黄建国,遂热情的问道,她以为这个男人就是傍晚入寺那伙人中的一个。   “对,我渴了。”黄建国索性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拿过一只碗,到水缸里头舀满了清水,放在口边慢慢啜着。   红衣女尼继续忙碌着,黄建国趁她们不注意,悄悄将衣袋里的氢氰酸胶囊抓出丢进了水缸里。   “师父,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黄建国客气的询问道。   红衣女尼走过来向锅内舀水,同时回答道:“快了,汤好了就开饭。”   黄建国道谢后离开了厨房,心道,原来下毒竟是如此的简便啊。   前面的一座大殿内人声嘈杂,黄建国想寒生一行人可能就聚集在殿里,于是正了正衣襟,挺胸昂头的径直走了进去。   绿度母大殿之内,寒生等人都在这儿暂且休息,明月和耶老也都在。   望着山门走进来的这个秃顶且无眉毛的青年男子,众人都愣住了……   “黄建国!”寒生万分惊讶道。   老祖袒胸露乳的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下来:“啊!你就是黄建国?你这个秃头坏蛋竟敢跑到这里来送死…”   吴楚山人、刘今墨及金道长则大吃一惊,心道,坏了,对方终于还是追上来了,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黄建国把手一挥:“慢,我是一直跟着明月而来的,”他将目光望向了明月,大声说道,“明月,我不管这里的其他人怎么想,我对天发誓,黄建国今生定要娶你为妻!”   黄建国突如其来的气势一下子把大伙震住了,吴楚山人和刘今墨相对使了个眼色,两人身影一闪来到了殿外,金道长也随即跟上,但见四下里静悄悄的,并无埋伏,他们又到四周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异常。   “难道这小子真的是一个人追上来的?”刘今墨狐疑道。   吴楚山人沉吟道:“目前情况不明,我们守在殿外以防不测。”   刘今墨点点头,两人遂隐身殿侧,金道长纵身跃上房顶,大家各自注意倾听和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殿内,明月轻轻的站起身来,走到黄建国的面前,忍住内心的愠怒,一板一眼的说道:“黄建国,我已经同你说过了,我们之间的事已经完结,明月今生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干嘛苦苦相逼呢?”   黄建国的眼眶里掉出两滴眼泪来,悲愤的说道:“明月,你忘了我俩在无名庵前的海誓山盟了么?我知道,你已经移情别恋了,求求你,看在我俩纯洁的初恋份上,回到建国的身边来吧。”   “你胡说什么?什么移情别恋?你不要侮辱我……”明月涨红了脸怒道。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人就是他!”黄建国将手一指寒生,然后显得万分委屈的说道,“明月,你爱上了寒生,你瞒着我和他好上了,还上了床……”   “黄建国,你血口喷人!”兰儿气得两眼圆瞪,牙齿紧咬,怒不可竭。   “黄建国,你是一条疯狗乱咬人,明月毕竟与你相恋过一场,你竟然这般羞辱她,简直是禽兽不如。”寒生亦是气愤不已。   “寒生,你敢当面与我对质么?说实在的,以明月如此漂亮的女人,哪个男人会不动心呢?”黄建国理直气壮的叫道。   寒生平静的说道:“好,你要如何对质,寒生问心无愧。”   黄建国心下窃喜,哼,论口才机谋,你们谁能及得上我黄建国?   他拿眼睛扫视了殿内诸人一圈,说道:“这事涉及到明月的名誉,最好是我们三个人私下来谈,我看我们还是出去到殿外僻静之处,如何?”   钟声响了,“开饭啦。”中年尼姑卓玛前来唤众人前去晚餐。   “大家走了一整天,滴米未进,你们先去吃饭吧,我们就留在殿内私下谈一谈。”寒生让众人先去吃饭,众人陆续走出了殿门,兰儿不放心的望着寒生,寒生点点头,要她别担心。   一切如计划顺利的进行,只要吴楚山人他们中毒而死,殿外殿内反正都一样,黄建国寻思着,嘴里则不住的冷笑。   寒生转过身来,对黄建国说道:“你可以讲了。”   明月忿忿的盯着黄建国,而黄建国则假装不见,心中道,明月,我此番是救了你的性命,可你自己却还蒙在鼓里呢。   “寒生,你说说,你是不是看上了明月?”黄建国说道,他在尽量的拖延着时间。   寒生正色道:“黄建国,你纯粹是在胡说八道,寒生已经与兰儿有了婚约,怎可背信弃义,另觅新欢?”   黄建国微微一笑,道:“这说明你还是新近喜欢上了明月,只不过是受了婚约的束缚而无法公开,是么?”   寒生见黄建国强词夺理,禁不住的火冒三丈,他本生性憨厚,甚少心机,怎及黄建国口齿伶俐,信口雌黄,闻言竟面红耳赤,一时语塞……   老祖领着两个婴儿,兰儿拎着盛有狗宝宝的竹篓,小翠花和耶老,还有笨笨黑妹等均站在殿门外数丈远的方等候着,谁都没有心情先去用餐。   他们听见了殿内传来激烈的争吵声,眼泪顺着兰儿的眼角缓缓流淌下来。   “兰儿,我相信寒生的清白。”小翠花善解人意的安慰道,并轻轻的拉住兰儿的手。   “我也相信,你瞧,等一会儿,我会一掌拍死那个胡说八道秃脑瓜子黄建国的。”老祖忿忿不平道。   “快来人啊!”厨房那排房子突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呼喊声,撕裂了宁静的夜空。   兰儿等人一愣,老祖松开了两个孩子,一马当先的跑了过去,其他人相对一视,也匆忙跟了上去。   餐房内,数十名红衣女尼东倒西歪的伏在了桌子上,脸色如常,像是睡熟了一般,而饭菜则撒了一……   卓玛脸色苍白,口中不断的重复着:“劫难啊,劫难。”   老祖上前一一探视鼻息,发觉她们竟然已经全部气绝身亡!   吴楚山人闪身进来,见此情形大吃一惊,随即转身向绿度母殿跑去,同时高声叫道:“保护寒生!有强敌来袭!”   刘今墨闻言跃起抢入殿中,横身挡在了寒生的前面,同时内提真气戒备着。   “怎么回事?刘先生。”寒生惊讶的问道。   吴楚山人匆匆走进来,轻声对寒生说道:“寺内数十名女尼悉数身亡……”   卓玛搀扶着格玛上师来到了餐房门口,老尼呆呆的望着这惨烈的一幕,泪水滚滚流下。   “劫难终于来了……”格玛老尼喃喃道。   殿内,黄建国心中暗自大吃了一惊,机关算尽,难道只毒死了些红衣尼姑?寒生身边的高手竟一个也没能去掉!   怎么办?掳走寒生的意图已经全然落空了,这时候,父亲他们可千万别着忙的冲进来,尽管还有两支枪,但断然不是这些江湖顶尖人物的对手,而且那样一来,则会一下子暴露了自己……冷汗自他的额头上缓缓渗出。   “都举起手来,不许动!”这时,殿门前面传来了一阵连续的叫喊声。   月上东山,殿前撒满了清凉凉的月光,黑暗中突然冒出了六七名持枪的汉子,为首的那人不男不女十分妖冶,正是京城名旦筱艳芳,而黄乾穗则表情严肃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第二百八十章   “黄乾穗!”寒生终于明白了,他慢慢转过脸对黄建国说道,“是你们毒杀了寺里的那些无辜的尼姑。”   “黄建国,你污蔑寒生和明月的目的,是为了拖住他俩,然后毒死所有的人,包括兰儿,甚至婴儿也不放过,人世间竟然有你们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吴楚山人气愤之极,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黄建国走到父亲的身边,低声说道:“爸爸……”   黄乾穗点点头,叹息道:“亏得他们及时赶到了,不然你可是麻烦了。”   筱艳芳眼角发现有人躲藏在屋顶之上的阴影处,他深知这里高手甚多,若不断然出手震慑住对方,局势便很难控制,于是他猛然间抬手就是一枪……   “砰”,枪声震耳欲聋,在雪山脚下的夜空里回荡着。   “唰”的一声,金道长捂着肩膀自屋顶一跃而下,站在了筱艳芳的面前,随即有好几只枪口都对准了他。   “筱艳芳,可惜贫道这些年来有眼无珠,没有看穿你的假面具,否则丹巴喇嘛和柳教授也就不会冤死了。”金道长悲愤的说道,鲜血顺着衣袖滴落了下来。   “嘻嘻……金道长,贾尸冥,你原本不就是瞎子么?你这‘假失明’不也骗了我筱艳芳这么多年么?咱们彼此彼此嘛。”筱艳芳阴阳怪气的笑着道,晃动着腰肢,连胸部都抖动了起来。   “道长,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寒生焦急的说道。   “不要紧,擦破点皮而已。”金道长不屑一顾的说道。   “哈哈,你们都看见了吧?当今,冷兵器时代早已经过去了,白云观金道长武功再高,如果子弹再偏中间一点,还不是一样报销掉?所以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必是死路一条。寒生,你要是为你的未婚妻兰儿、为那两个可爱的婴儿和其他人负责的话,就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横生枝节,乖乖的跟我走,形势你应该看得很清楚,即便你今日侥幸逃脱,难道你就想让兰儿跟着你一辈子亡命天涯么?这两个可爱的婴儿跟着你们没有书念,当一世的文盲么?寒生,做人不能太自私了……”黄建国面色诚恳,慷慨陈词,一番言语竟也是掷有声。   “寒生,别相信他的鬼话,兰儿愿与你亡命天涯。”兰儿咬紧牙关说道。   “寒生,你若是跟他们去了,首长的为人我知道,必会杀你灭口。”刘今墨望着寒生说道,金属般的嗓音仍旧那么刺耳。   “刘今墨,你不要再蛊惑人心了,你背叛了首长,首长都没有把你赶尽杀绝,寒生去见首长乃是为国家立功,非但不会有什么危险,反而是会得到提拔重用的,”黄乾穗一面对刘今墨呵斥着,一面对众人高声说道,“同志们,我黄乾穗,江西省婺源县革命委员会主任,我们所代表着的是无产阶级专政,这位筱艳芳同志,是一名……是一名无产阶级革命的文艺工作者……”   筱艳芳并没有生气,反而矜持的莞尔一笑,低声嘤嘤的补充道:“著名京剧花旦。”   “可是你们竟然下手毒杀了塔巴林寺这么多毫不相干的尼姑……”寒生愤怒的指责道。   黄乾穗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些尼姑为了革命而死,就是重于泰山,所以,她们死得其所,广大的革命群众是不会忘记她们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耶老摇了摇头,不解的自言自语道。   “无耻至极!”吴楚山人悲怆的叹息着。   “我跟你们去,”寒生平静的说道,然后他默默转过身来,轻轻的拉住兰儿的手,“兰儿,是寒生连累了你,连累了塔巴林寺的尼姑们,寒生不愿意大家再为我牺牲了,我决定跟他们去了。”   寒生目光望向了吴楚山人和刘今墨、金道长等人,缓缓说道:“山人叔叔、刘先生、金道长、老祖还有小翠花、萍儿和耶老,谢谢你们大家为寒生所做的一切,是我们给塔巴林寺带来了一场劫难,希望你们帮助安葬好那些无辜的尼姑们……”   说话之间,寒生的身子突微微一颤,耳鼓内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寒生,我是老翠花,耶老让我告诉你,找个机会,以‘老牛憋气’假死,然后再悄悄的溜回来,梅里雪山脚下有一条‘蓝月亮谷’,那里与外界隔离,没有阴谋,没有杀戮,是一处和谐安宁的世外桃源,只有在蓝色的月亮照耀的夜晚子时一刻,山谷才能显现出来,他会带领着大家去到那里……我们会把蝙蝠们放开,牠们将守候着每一个夜晚,等待着你的归来,带领着你回到‘蓝月亮谷’。”   寒生点了点头,老翠花悄悄离开了他的身体,又扑向了吴楚山人……   那边,耶老干瘪的嘴唇咧开会意的一笑,并对寒生挤了挤小眼睛。   寒生走到了明月的身边,轻声说道:“明月,世上最琢磨不透就是人心了,亮丽的外表与花言巧语的背后通常都隐藏着最卑鄙的东西,希望你这次看清了。还有,王婆婆的遗骨合葬的遗愿就只有你来完成了。”   明月噙着眼泪,默默说道:“寒生,我不能让他们抓走你,你闪开。”明月说罢平伸出两只手臂,朝空中画了两个弧形,口中念动咒语,准备使出祝由神功第三式“行尸走肉”。   筱艳芳一见大吃一惊,他深知明月诡异的祝由神功厉害,忙抬起枪口瞄向了明月的胸口……   寒生一把拉下明月的手臂,急切的说道:“不,明月,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他们会派更多的人追捕我们的。”   明月叹息着慢慢放下了双手。   “汪汪……呜呜……”笨笨似乎感觉到了与主人又要离别,发出了类似哭泣般的悲鸣,寒生蹲下身子难过的摩挲着大黄狗笨笨和黑妹。   “吱吱……”竹篓里又传来了首领的呼唤声。   寒生打开篓盖,看着首领夫妇深沉的红眼睛,微微苦笑着说道:“首领,你的骑马布应该要洗洗了。”   寒生大踏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筱艳芳嘿嘿冷笑着,一摆手,转身与那些持枪的汉子们一道退下,黄乾穗父子也赶紧跟着一同离去了。   塔巴林寺静悄悄的,人们默默站在了那里。   “腌嘛呢叭咪吽……”格玛老尼以及卓玛和厨房内侥幸逃过一劫的两个红衣女尼诵起了六字真言,在为那些无辜惨遭横祸而死去的尼姑们超度。   刘今墨血贯瞳仁,转身对吴楚山人说道:“山人,刘某发过誓,此生定要保护好寒生之周全,我将尾随他们一路,暗中保护寒生,后会有期。”说罢身形一晃,已然离去了。   “那是一个龙的年,有僧尼远自东土而来,邪恶将会降临塔巴林寺。当明月重新回到卡瓦格博,劫难过后,格萨尔王的守护神苏醒了……”格玛老尼口中喃喃的念叨着。   “阿弥陀佛,明月懂了,”明月拎着那只盛着王婆婆遗骨的旅行袋走到了格玛老尼的面前,单掌合什,虔诚的说道,“格玛上师,明月自东土带来了劫难,明月还将会重新回到卡瓦格博,待明月尘世间的心愿已了,便是归来之日。”   明月深深鞠了一躬,悄然的离去了。   “爹爹。”兰儿欲哭无泪,伏在了吴楚山人的胸前。   山人安慰着女儿道:“兰儿放心吧,寒生会回来的。”   “咦,小翠花呢?”老祖目光四处寻找着,自言自语道,“难道她追刘今墨去了?我要不要也去呢?”   皱皮女婴此刻正拱在她的怀里吃着奶,老祖爱怜的望着女儿弱小的身体,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了句:“算了,我还是在这儿等他吧。”   吴楚山人走到格玛老尼身旁,深表歉意的说道:“上师,我们帮助您来安葬那些塔巴林寺遇难的弟子吧。”   格玛上师摇了摇头,道:“施主,不必了,她们将行天葬,你们还是走吧。”   吴楚山人知道,天葬乃是藏传佛教最高的殡葬仪式,亡者的灵魂将魂归天上,直达极乐。   “如此,告辞了。”吴楚山人深深鞠了一躬。   吴楚山人牵着萍儿的手,老祖依旧带着两个婴儿,金道长已经自行包扎好了伤口,所幸子弹只是擦伤了肉皮,并没有伤及骨头,休息两天便会痊愈的。兰儿背着盛有狗宝宝的竹篓,笨笨和黑妹默默跟在了后面,而红眼阴蝠们已经被耶老放飞了,盘旋在他们的头顶上。   月光下,耶老走在了最前面,老翠花趴在他的后背上。   “小翠花跟刘今墨去了,夫唱妇随,人之常情啊。”老翠花也只是凭空叹息了两句。   一轮明月静静镶嵌在蓝黝黝的夜空里,清凉的月光洒在了雪山冰川上,映射出一片洁净而神秘的蓝辉,连终年弥漫在冰雪峰峦的雾气也都呈现出了淡淡的蓝色,天间仿佛就是一个淡蓝的世界,既圣洁又静谧。   耶老带领着众人穿过松林和高山草甸,向雪峰的深处走去。   “耶老,真的能够找到‘蓝月亮谷’么?”老翠花问道。   耶老望着连绵的十三太子峰,幽幽道:“千年啦,世间所有的都变了,惟有这皑皑雪峰和当年的时候一模一样,亘古不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吴楚山人望了望夜空,推测说道:“大概已是亥时了。”   “我们抓紧走吧,只有在子时一刻才能见到谷口,不过一袋烟的功夫它又会消失了。”耶老催促道。   “世上真有如此神秘的所在?”吴楚山人纵是见多识广,也是无从想象的。   深蓝色的夜幕下,他们一行人艰难的行走在雪岭上,跋涉于天间。   一座平静如镜面的高山湖泊出现在了眼前,一轮皎洁的蓝月亮倒映在水中,仿佛天上上同时出现了两个明月,霎时间,人们不由得产生了幻觉,已然分不清哪儿是天空,哪儿是大,天间苍茫一片……   “千年之后,老衲我终于回来啦……”耶老的眼眶竟然湿润了。   就在这时,湖面上蓦飘来了淡蓝色的雾气,整个梅里雪山渐渐的被笼罩隐匿在了那突如其来的大雾之中。   此刻,雾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声声的钟鸣,悠扬而苍凉……   “那是‘蓝月亮谷’喇嘛庙里的钟声。”耶老兴奋说道。   众人加紧脚步,循着钟声而去,众人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那神秘的雾气之中。 第二百八十一章   寒生沿着返回中甸的山路走着,越是尽快的离开塔巴林寺,兰儿和山人他们就越安全。   月光下,黄建国父子脚前脚后的紧跟在寒生的旁边。   “寒生,听说你父亲朱医生不幸遇难,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的心情十分的悲痛啊。”黄乾穗套着近乎说道。   “哼,那还不是你们的同伙阳公阴婆干的么?”寒生怒道。   “这……”黄乾穗的话被堵回去了。   “寒生,做人要往长远了看,兰儿姑娘淳朴厚道,将来必是贤妻良母,育儿有方,丹巴喇嘛毕竟是外人,若是为了个只见过一面的异族人而毁了兰儿的幸福,我看实在是不值啊。”黄建国循循劝慰道。   寒生鄙夷的望了他一眼,不愿再理睬他,自顾的向前走去。   “爸爸,我们得想法子,不能让筱艳芳占头功得了便宜,那样将无法取得首长的信任与谅解。”黄建国悄悄的对父亲说道。   黄乾穗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略一思索,转过了身去,摘下背着的一个军用水壶,那里面盛的是途径贵州时买来的上好茅台酒,他迅速的将一粒氢氰酸胶囊投了进去。   黄乾穗提高声音叫道:“筱艳芳,同志们都已经一天多滴米未尽,我看还是让大家休息一下吧。”   那些汉子们闻言顿时感到腿脚酸软,纷纷坐在了上说道:“是啊,都大半夜了,还是歇歇吧。”   这是一座千仞峭壁的边缘上,悬崖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寒气袭人。   筱艳芳看大家疲惫的样子,无奈,只得应允道:“大家只能休息半个小时,然后准时出发。”   黄乾穗晃动着酒壶,走到了筱艳芳的面前,诚恳的邀请道:“筱艳芳,你是全国最著名的花旦,我十多年前就喜欢听你的唱腔,不如请你鼓舞一下同志们的情绪和斗志,唱上一段革命样板戏如何?”   黄建国带头鼓起了掌,那些汉子们也附和着纷纷叫起好来。   筱艳芳微颌首莞尔一笑,手一甩作了个水袖动作,然后嗲声嗲气的尖声说道:“好吧,奴家就来上一段革命样板戏《红灯记》里李铁梅的唱腔…….噫……‘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却不相认,但比那亲戚还要亲……’。”   这是文革时期八个革命样板戏之一,年轻的京剧女演员刘长瑜所饰演李铁梅的一段唱腔,在筱艳芳的嗓子下,没了革命后代的坚强意志,多了些妩媚与风骚,尤其是他最后探腿来了个妖冶的‘亮相’,竟颇有妲己挠手弄姿迷惑纣王之态。   这哪里是革命样板戏?寒生闻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极了,我看可比刘长瑜强的多了,来,润润嗓子。”黄乾穗笑着递上了那只下了毒的军用水壶。   筱艳芳得意的接过水壶,扭开了盖子,一股浓郁的酱香漂浮在了空气里……   黄乾穗笑咪咪的望着他,而黄建国此刻的心里却已是擂鼓般的“嘭嘭”直跳。   “什么人!”筱艳芳突然一声娇嗔,一只手同时摸出了手枪。   “青田刘今墨,好香的酒啊,莫不是贵州茅台么?”山崖后转出一瘦高之人来。   筱艳芳的轻功极高,耳聪目明,连数丈开外的刘今墨鼻子嗅酒气的轻微翕动声,也被他觉察到了。   “是老刘啊……”坐在上歇息的几名劲装汉子认得他并打起了招呼,这些人曾经护送首长患‘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的老父亲,跟随着刘今墨进入过卧龙谷中。   黄建国却是大吃了一惊,心道,此人是岳父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心腹之患,此刻自己何不立上一功呢?于是自怀中悄悄掏出手枪瞄准了刘今墨。   但见身影闪动,黄建国还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儿,手中的枪已经为刘今墨劈手夺去了。   “哼,黄毛小儿,竟敢要暗算老夫。”刘今墨鄙夷的骂道。   这筱艳芳深知刘今墨的厉害,绝不敢怠慢,看来惟有先下手为强,心念一动,遂妖里妖气的嘻嘻笑了起来:“原来青田刘今墨也是好酒之人,接着……”遂将酒壶抛向刘今墨。   刘今墨伸手抓住酒壶,凑到鼻子前嗅了嗅,叹息道:“很久没有喝到如此佳酿了。”竟然一仰脖,咕嘟嘟接连喝去了小半壶。   刘今墨在江湖上算是经验老到之人,但是万万想不到酒中会藏有剧毒,即便是筱艳芳自己,也是绝然没有料到的。   可叹刘今墨纵横江湖一世,最终竟然栽在了贪杯之下。“砰”的一声枪响,山鸣谷应,震耳欲聋,那是筱艳芳趁着刘今墨畅饮之际,朝着他的前胸偷偷的开了一枪。   寒生乍见筱艳芳举枪,心中一紧,“蝇眼”瞬间触发,同时身形俱动,眼瞅着一粒子弹从筱艳芳的枪管里缓缓射出,便急速的伸手抓去……   月光下,寒生的身影快如闪电,就在那粒子弹将要到达刘今墨左胸,钻入身体之际,寒生的右手已经拿捏住了那枚如花生米大小的弹头。   “嗤……”炙热的子弹头烫糊了寒生手掌上的一块皮肉,发出了焦臭味儿。   所有的人诧异的望着寒生,不明白他什么时候站到了刘今墨的面前,清凉的月色下,寒生的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粒冒着烟的子弹头……   直到寒生甩掉了发烫的弹头,急切的往手心里吐吐沫降温的时候,大家似乎才寻思过味儿来,这小子竟然用手抓住了飞行中的枪弹!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酒有毒!”刘今墨手一松,扔掉了手枪和酒壶,用力的揪着自己的胸襟,仿佛透不过气般,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寒生,眼眶里满是泪水……   “刘先生……”寒生惊愕的抓着刘今墨的臂膀,他闻到了刘今墨口中翻上来的一股苦杏核味道,那是剧毒的氰化物,无药可解。   刘今墨身子一软,最后看了一眼寒生,慢慢的倒了下去。   四下里静悄悄的,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怔住了,空气仿佛凝固了般。   “今墨!”突然间响起一声撕肝裂肺的惨呼,月光下,一个小侏儒扑在了刘今墨的身体上放声恸哭起来。   劲装汉子们纷纷站起身来,愤怒的目光投向了筱艳芳。   筱艳芳看看寒生,又瞧瞧刘今墨,然后慢慢的把目光射向了黄家父子:“是你们下的毒!”   黄乾穗哑口无言,面无血色,黄建国回头望望,身后是万丈深渊,已然没有了退路。   筱艳芳权衡了一下形势,刘今墨既去,危险已除,此刻不干掉黄家父子更待何时?况且自己的下属们好似都对刘今墨旧情难忘,有所好感,正好可以利用他们的情绪。   “来人啊,给我扒下黄家父子的衣服,搜查毒药!”筱艳芳命令道。   劲装大汉们一哄而上,七手八脚的扒光了黄乾穗和黄建国的衣衫,让他俩赤条条一丝不挂的站在了那儿。   月光下,两人手捂住私处,寒风拂过,白臀战战。   “找到了!”一名属下找到了那个小金属盒子,打开了盒盖,里面还剩下了一粒氢氰酸胶囊。   “这是什么?”筱艳芳掌心中托着那粒白色的胶囊,冷笑着走到了黄乾穗的面前。   “这,这是我的速效救心丸。”黄乾穗急切的分辨道。   筱艳芳嗲声嗲气的说道:“呦,原来这就是你的救心丸呀,那么就让它救救你的心吧。”话未落音,便一把揪住了黄乾穗的腮帮子,将那粒胶囊恶狠狠的塞入了他的口中。   黄乾穗脸色煞白,“噗”的一声,吓得屎尿俱下,酸臭气味弥散开来,他仿佛不愿相信般的在嗓子里头嘟囔着:“不可能的……有太极阴晕。”他的双眼望向了自己的儿子,缓缓的躺倒在了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了。   “该你了。”筱艳芳举起了手枪,顶在了黄建国的前额上。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黄建国歇斯底里的大声叫道。   “幻觉?下辈子吧。”筱艳芳轻轻的扣动扳机……突然,他的手指停止了动作,然后慢慢的转过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   “砰”的一声枪响,筱艳芳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倒下了,额头前一个小小的洞眼儿在向外汨汨的淌着鲜血。   月光下,一个面若冰霜,年轻俏丽的姑娘缓缓走来:“这个人,你不能杀。”   “明月!救我!”黄建国如捞到救命稻草般兴奋的大喊起来。   明月默默看着赤身露体的黄建国,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单纯与柔情,目光里透着一股森森的寒气。   “明月,你这是怎么了,我是要娶你的建国呀,你未来的丈夫啊。”黄建国叫道,并忐忑不安的望着明月。   明月没有吱声,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有一丝旧日的神情,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黄建国揪住自己的脸,急切的说道:“你不认识我了么?这脸,这胸膛,这屁股,”他扭转并轻轻拍打了一下半拉白白的臀部,“还有它,这个你总该记得的吧?”   黄建国抓住自己的阴茎,竟然还有些勃起……   明月长叹了一声,双眸中现露出了凶光,恨恨的说道:“就是它毁了明月的清白……”说罢,探手捏住了黄建国的一对睾丸,使出祝由神功,但听得“丝丝”几声,一团白烟升起,竟硬生生的化去了他的卵蛋。   黄建国惨叫一声,顿时摔倒在,昏死了过去。   明月拎着旅行袋,头也不回的走了,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寒生和在场的那些京城来的汉子们均呆呆的愣在了那儿。   小翠花默默拾起上的酒壶,将剩下的毒酒一股脑儿的倒进了嘴里,然后抱起刘今墨尚且温暖的尸身,一纵身跃下了黑漆漆的深渊……   寒生眉间的伏尸魄骤然发动,但为时已晚,他望见了小翠花硕大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正抱着刘今墨缓缓的飞下了峭壁……   寒生闪电般的跃起,伸手抓向了小翠花,可是已经太迟了,他的手没有能够得着她,而自己也坠下了万丈悬崖……   一切归于静寂,惟有冰凉的山风拂过寒生的面颊,寒意沁骨。   寒生感到进入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空间,没有重力感,也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而此时,“蝇眼”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将癔症神功发挥到了极致,时间仿佛停滞不前,坠下的速度减慢了两百倍,他的身体仿佛如一片落叶般轻盈,飘飘荡荡的朝谷底慢慢的落下……   许久,他终于轻轻的落在了谷底,“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寒冷刺骨,原来这是一条深谷冰河,水流虽不十分湍急,但也将人裹挟着冲进了山腹之内的暗河里。   一个不小心,几口冰凉的河水呛进了鼻子里,顿感鼻腔内一阵酸麻,头也有些眩晕,寒生索性控制住意念,进入了“老牛憋气”状态,任凭身体顺着水流而下。   在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身体渐渐浮起,最后“哗啦”一声,冒出了水面。冰水麻木了他的手脚,惟有胸口那里暖暖的,甚至有些发烫,那是什么呢?他记起来了,是那串榴辉岩精佛珠。   寒生睁开了眼睛,望见了深蓝色的天空中,镶嵌着一轮蓝色的月亮,耳边响起了苍凉古朴的钟声…… 第二百八十二章   耶老带领着吴楚山人一行进入了蓝月亮谷。   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大大的蓝色的月亮,谷内有广约十余里的高山草甸,杜鹃花灿烂如茵,芳草萋萋,一泓蓝宝石般的高原湖泊,小溪水清澈如玉带,淙淙悦耳的流入其中。草原尽头,则见一片巍峨建筑,横亘于山麓之下,金顶习习发光,笼罩在一片淡蓝色之中,古老而苍凉的钟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耶老张开双手扑倒在行起了大礼……   蓝宝石般的湖泊水边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众人沿着岸边的碎石小路边欣赏边行。   “咦,那是什么?”兰儿惊讶的指着正在两株高耸的红松之间滑翔着的,一个浑身上下生满了白色飘逸长毛的人形物体说道。   “吱吱……”阴蝠首领系着骑马布,带领着阴蝠群向那白毛怪物扑去。   “不好,蝙蝠们又想要拔毛啦。”金道长摸了摸光头顶说道。   没想到阴蝠首领竟然欣喜若狂的围着白毛怪物“吱吱”盘旋,然后还落在了那怪物的胳膊上。   “湘西老叟!”老祖颤抖的惊呼了起来。   林中走出一位老婆婆,胳膊上挎着一只竹篮子,里面是刚刚在月下采摘的蘑菇,有松茸、鸡枞与牛肝菌。   “小影……”老祖激动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寒生水淋淋的从那冰冷的湖泊中爬了上来,岸边上漂浮着两具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尸体,分都分不开,那是刘今墨和小翠花。   由于冰河水温极低,两具尸体新鲜若生,在湘西老叟鬼谷神功的作用下,七日后,刘今墨和小翠花变成了一对肉尸,终于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老祖深为小翠花的殉情而感动,便不再去打扰他俩了,独自抚养着两个婴儿,但终日里依旧是袒胸露乳……   吴楚山人每日吟诗作画,对老祖时不时的暗送秋波不予理睬。   金道长开始钻研噶玛噶举派的佛经,力求与王重阳的全真教融会贯通,平日里教萍儿识字念书,倒也悠哉游哉。   耶老已经忘记了千年前学过的所有经文,反倒是独创了一些黄色的关东哨嗑,与老翠花时不时的哨上一顿,其乐也融融。   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带领着那群调皮的狗宝宝,终日里在山坡上和森林里嬉戏,快乐无比。   阴蝠首领的那块骑马布越来越脏了,但是仍不愿意去洗,牠已经完全习惯了那种味道。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偷走了耶老私下制作的金丁香鸡蛋,皱皮女婴吃了以后,皱纹渐渐消去,皮肤光滑如也。若干年后,两个小家伙出谷到了南方某城市读书,这已是下一本书中的故事了。   冯生颈部受创,回到京城治疗了一段时间后已经痊愈,只是在天阴下雨时,偶尔还会隐隐作痛。不知是什么原因,一日,公安部政治部一纸通知,冯生被迫离开了公安部刑侦局,丢了工作。几年后,他南下广东,到新成立的特区深圳,在东门老街开了一家小饭馆,店内最著名的一道菜就是生食鼠片,这是他父亲发明的吃法,罗湖关入境的许多香港老饕都是他的常客。冯生曾经两次前去中甸,但是始终都打听不到有关寒生的任何消息。   京城里的首长仍然身居高位,经常出现在电视和报纸的端头上,他的老父亲几年后去世,但不是因“渐冻人症”,据说是死于忧郁。首长工作之余,有时也会想起明月来,“真是个尤物啊……”他心里常常这样想。   明月去了香港,遵王婆婆遗愿将其骨殖与古仙合葬在了一起,这一对生死恋人终于同归一穴。   自岭南返回,她便重又回到了梅里雪山脚下的塔巴林寺。数日后,格玛上师去世了,临死前她透露,他的父亲格达活佛是来自太平洋彼岸的一位探险家,是白教噶玛噶举派蓝月亮谷喇嘛庙的大仁波切,名字叫洛克。   “蓝月亮谷究竟在哪儿?”明月问。   格玛上师神秘的一笑,说道:“蓝月亮谷就是香格里拉,它就在你的心中……”   “当明月重新回到卡瓦格博,劫难过后,格萨尔王的守护神苏醒了……”格玛老尼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明月做了塔巴林寺的主持,从此没有踏出梅里雪山一步。   二十多年后,迪庆州更名为“香格里拉”,至今前往香格里拉旅游的人们,来到了梅里雪山脚下的塔巴林寺时,偶尔在夕阳的余晖下,可以遥遥望见远处的山岗上默默的矗立着一位红衣尼姑,颈上挂着一枚血红血红的宝石坠儿……   寒生与兰儿隐居在了蓝月亮谷中。   新婚之夜,寒生脱下了尸衣,他想起来那张旧羊皮,于是将它从夹层里取出,凑在油灯下观看。   羊皮上的字迹经汗渍与水泡,有些已模糊,经过仔细辨认,他看到了下面的几组数字:   八三四一   七四零七   八五零二   ……零五   九三零八   ……零四   ……(这一组则完全看不清了)   这些数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寒生疑惑不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寒生手相上显示出来的奇特指纹组合,并没有像冯生所说的那样命不久矣,但始终没有孩子倒是真的。   寒生在后来的日子里,意识到自己纵有悬壶济世之志,旷世青囊医术,仅凭一己之力,实难以救天下苍生之病痛。于是开始潜心钻研,比较《青囊经》与《尸衣经》中的理论和验方,写下了一本震烁古今医治疑难杂症和辟邪的奇书流传于世,书的名字叫做《青囊尸衣》。   黄建国没有死,那夜,他在悬崖上苏醒过来,浑身冰凉麻木,惟有胯下还在隐隐作痛,他伸手探去,阴囊处瘪瘪的,两只睾丸已经没了。   冰凉的山风吹拂着他的肉体,他感到阵阵战栗……   “哈哈哈,我黄建国大难不死,‘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太极阴晕必将成就我十年后入主中原!”月光下,黄建国赤身露体的站在山岗上仰天长笑。   十年后,黄建国凭借着自己潇洒的外表和戏曲的功底,顺利的进入了影视界,饰演明清宫庭戏里的皇帝,惟妙惟肖,十分逼真,深受广大观众们的喜爱,至今仍活跃在舞台上。   婺源南山脚下,太极阴晕的上面蓬蒿丛生,已经渐渐的被人们淡忘了……   ————————以下为作者重写版———————————————————————————— 第二百八十二章   耶老带领着吴楚山人一行进入了蓝月亮谷。   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大大的蓝色的月亮,谷内有广约十余里的高山草甸,杜鹃花灿烂如茵,芳草萋萋,一泓蓝宝石般的高原湖泊,小溪水清澈如玉带,淙淙悦耳的流入其中。草原尽头,则见一片巍峨建筑,横亘于山麓之下,金顶习习发光,笼罩在一片淡蓝色之中,古老而苍凉的钟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耶老张开双手扑倒在地行起了五体投地大礼……   蓝宝石般的湖泊水边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众人沿着岸边的碎石小路边欣赏边行。   “咦,那是什么?”兰儿惊讶的指着正在两株高耸的红松之间滑翔着的,一个浑身上下生满了白色飘逸长毛的人形物体说道。   “吱吱……”阴蝠首领系着骑马布,带领着阴蝠群向那白毛怪物扑去。   “不好,蝙蝠们又想要拔毛啦。”金道长摸了摸光头顶说道。   没想到阴蝠首领竟然欣喜若狂的围着坐在高高树杈上的白毛怪物“吱吱”盘旋,然后还落在了那怪物的胳膊上。   “湘西老叟!”老祖颤抖的惊呼了起来。   林中走出一位老婆婆,胳膊上挎着一只竹篮子,里面是刚刚在月下采摘的蘑菇,有松茸、鸡枞与牛肝菌。   “小影……”老祖激动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小影婆婆刹那间愣住了,“唰”的一下,湘西老叟自空中滑翔而至。   “竟然是老祖!”湘西老叟抖了抖浑身的长毛,惊诧的说道。   “你们怎么来到了蓝月亮谷?寒生呢?”小影婆婆惊讶的打量着众人问道。   老祖见湘西老叟的目光扫向了自己的胸部,便矜持的系上了前襟上的纽扣。   “您就是小影婆婆?寒生被政府的人给抓走了……”兰儿眼睛红肿的说道。   湘西老叟问明了事情的经过,顿时白毛扬起,勃然大怒道:“待老叟前去将他抢回到蓝月亮谷里来。”   “我也去!”小影把竹篮往地上一丢忿忿然说道。   “那我也去吧。”老祖支吾着,心道可不能让小侏儒占了刘今墨的便宜。   众人七嘴八舌的在商量着如何搭救寒生。   “哗啦”一声,水面上泛起了涟漪,蓝色的月光下,一个人湿淋淋的从冰冷的湖水中爬上岸来……   月色迷离,温柔的洒在了蓝宝石般的水面上和寒生疲惫苍白的脸上。   “是寒生!”兰儿瞅得真切,不顾一切的拼命扑了过去,径直的撞进了寒生冰凉的怀里。   不远处的湖面上漂浮着两具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尸体……   “是刘先生和小翠花。”寒生痛苦的说道。   刘今墨和小翠花饮了氢氰酸剧毒之酒,又从万丈悬崖上坠落崖底冰河,内脏俱已震碎,由于冰河水温极低,两具尸体却依旧新鲜若生。   “今墨!”老祖发疯了似的扑了过去,想要单独抱起刘今墨的尸身,但是小翠花双手紧紧的抱着刘今墨,分都分不开。   次日,刘今墨和小翠花就这样相拥着安葬在了红松林里,人们默默垂泪矗立在土坟前,小翠花至死不渝的情义感动着每一个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吴楚山人唏嘘的吟道。   “妈妈……”沈才华轻声叫着,黑黑的瞳孔中竟也滴下了眼泪。   老翠花伏在耶老的背上,轻轻的抽泣着,苍老的脸上爬满了悲伤的皱纹。   老祖蓬头垢面、袒胸露乳的坐在地上,手里握着湘西老叟的一壶酒,一杯杯的倾倒在了坟墓前,口中不住的喃喃说道:“你真是太傻了,毒酒怎么也敢喝呢?”   “格达活佛找到了么?”寒生摸了摸贴身尸衣夹层里的那张旧羊皮。   “没有,他40年前还在蓝月亮谷中,是喇嘛庙里的大仁波切,据说在1935年后的某一天去世了,但庙里没有人见到过他的尸体,这一切都是格达活佛的继承人丹巴喇嘛传话说的。”湘西老叟叹息道。   “丹巴喇嘛?”寒生心中暗自吃惊。   “是的,可是丹巴喇嘛已于十多年前离开了蓝月亮谷,再也没有回来过,想打听洛克最后的情况也无从下手了,这些都是喇嘛庙里的僧人告诉我的。”湘西老叟不无遗憾的说道。   寒生心中的疑惑慢慢的清晰了,格达活佛在1935年向那个人预言了“8341”这组数字后,就“去世”了,他是真的死了还是失踪了,也许只有丹巴老喇嘛知晓,现在丹巴也死了,这世上恐怕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寒生,你在想什么?”湘西老叟发现寒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哦,蓝月亮谷真的是世外桃源么?”寒生岔过话题问道。   湘西老叟脸上露出了一丝坦然的微笑,道:“谷里的人们靠种田为生,黑色的土壤,植物长得很好,过着平淡的生活。这里没有乞丐,没有贪欲,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压抑,没有现金交易,吃着谷里种的粮食和蔬菜、自己饲养出来的禽肉和穿着自织的麻布,没有电,没有汽车和工厂,也没有报纸和收音机。他们善良、宁静、头脑简单,对谷外面混乱不堪的世界不感兴趣,孩子们更是天真无邪和可爱,我和小影喜欢他们,喜欢这里,决定终老于此,不愿再回到那个世俗嘈杂的世界里去了。”说罢舒心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洛克是一个外国学者,怎么变成了藏传佛教的活佛了呢?”寒生有些不解的问道。   “据喇嘛们说,是当时庙里的大仁波切临去世之前指定他为继承人的。”湘西老叟回忆道。   “我们来的路上,在马底驿见到了妮卡和残儿。”寒生道。   小影婆婆微笑道:“我们也曾在他们的小客栈里住了两晚,老叟想安定下来去叫他俩也来月亮谷呢。”   “那太好了,大家又都可以在一起了。”寒生说道,但眼神中还是掩饰不住那一抹淡淡的忧伤。   “寒生,你打算留下来么?”小影婆婆关切的目光望着他。   寒生茫然的摇了摇头,叹息着说:“我不知道。”   老祖在红松林边上搭了个小木屋,紧挨着刘今墨和小翠花的坟墓,她已经不再忌恨那个脑袋和眼睛都大得畸形的小侏儒了,翠花以死殉情的义举深深地憾动了她的心,这一点,她自忖绝难以做到。   老翠花也不愿意远离小翠花,于是在老祖的木屋里隔出了一小间,和耶老住在了里面。   一天,耶老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只老母鸡和十余只鸡蛋,并精心的在木屋外面搭了个小小的鸡舍,让那只芦花老母鸡来孵小鸡。乘人不备的时候,他悄悄地挑选了一只圆润洁净的鸡蛋,打破了一块小口,用一根小细竹管刺入蛋黄内,缓缓的将其吸出,蛋壳内留下了蛋清,再从怀里掏出珍藏的那块千年鼻屎自洞口中塞了进去,然后用蜡封好了破口,小心翼翼的重又放回到老母鸡温暖的肚皮下面去了,并对它挤了挤眼睛。寒生说这是南朝陈后主的贵妃曾经使用过的易容圣药——金丁香,那就肯定是没错的啦。   一株粗大的松树后面,沈才华拉着皱皮女婴的手默默地注视着。   大凡母鸡孵小鸡需时约21天便可破壳了,耶老美滋滋的想象着自己日后彻底告别干瘪瘪的老皮,而是冰肌玉肤、吹弹得破,比明月还要漂亮那焕然一新的面貌,不由得笑出声来了。   “耶老,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从落满松针的小路上走来了清癯的金道长。   金道长住在喇嘛庙里,终日倾心钻研白教噶玛噶举派的佛经,力求王重阳的全真教与其融会贯通。   耶老赶紧摇摇头,不过仍旧是面带喜色。   “耶老,你千年前就在这里的喇嘛庙内修行过,贫道想向你请教一下你所知道的‘无污大手印’如何来证悟的问题。”金道长诚恳的求教道。   “无污大手印?”耶老挠了挠头皮茫然道,他千年前学过的所有经文早就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反倒是关东家那些黄色的哨嗑满脑子都是。   “你说的是手污么?其实更污的是‘四大脏’呢。”耶老首先记起来的是关东土嗑。   “四大藏?快说来听听。”金道长急切的催促说道。   “一碗血,一碗浓,一碗鼻涕,一碗淞。”耶老如数家珍般的侃侃道出。   金道长一下子愣住了,眉头紧蹙,他虽是爱新觉罗氏满族人,但年幼时便入全真教修行,对关东乡下的那些土嗑所知甚少,以为耶老说的是某种经文,于是便深入探究下去。   “四藏,是为四象也,血为精神,浓意带病修行,涕为感受真谛,淞为……何为淞?”金道长自言自语道。   耶老心里暗自乐得屁颠颠的转身溜走了。   金道长连日来刻苦钻研噶玛噶举派的佛经,已近痴迷,一路沿着林间小道信步走去,口中不住的叨咕着:“何为淞?何为淞……”   前面已是吴楚山人搭建的茅屋了,他于兰儿和寒生居于此。   “淞,即为男子精液,乃关东土话。”吴楚山人负手立于屋前道。   “啊!”金道长恍然大悟道,“我终于明白了,修行高深的‘无污大手印’则必须是真童子!无污即是没有污点啊……”   “道长又在研究什么神秘的武功了么?”吴楚山人笑着说道。   金道长点头叹道:“贫道自幼出家全真教,亏得不近女色,至今仍是童子之身,否则如何得窥‘无污大手印’至高无上的佛经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阴雨绵绵,香港岛坟场,明月默默地矗立在古仙的墓前。   两名墓地工人重新封好穴后便离开了,明月已遵王婆婆的遗愿将其骨殖与古仙合葬在了一起,这一对生死恋人终于同归一穴。   她眼角挂着泪水,轻轻的将一束师父生前最喜欢的红玫瑰花放在了墓龛上,冷雨潇潇,悲从中来,心中竟是无比的凄凉与惆怅。   师父,你们一个个的都走了,留下明月孤伶伶的活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   明月就这么默默地站在那儿,任凭冷雨打湿了头发和衣裳,雨水沿着下巴滴滴答答的流下来,许久,一把雨伞撑在了她的头顶上。   “明月姑娘,斯人已去,当节哀顺变吧。”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明月慢慢转过头去……   一位敦厚的黑发老者站在自己的身后,年龄约有六七十岁,国字脸,两道黑黑的剑眉,眉中突兀出几根白色长毫,刚毅的双层下巴,发福的身材略显臃肿,宽松的奶白色西装敞着怀,给人以既威仪又随和的感觉,老者的身后站着四名身材黑衣保镖,警觉的眼睛分别望向四方。   明月一愣,然后想起来了,此人正是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JP。   “明月姑娘,还认得我么?上次在文华酒店。”卢太官慈祥的微笑着。   明月点了点头,轻轻说道:“‘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你是血尸卢太官。”   “姑娘好记性,嘘……”卢太官扭头看了看身后面的保镖,那些人正在全神贯注的尽职警戒着,遂叹息着,小声哼起了那首苍凉的曲子,“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   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   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   如今却是欣欣的树木把一切遗忘。   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   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   那白热的纷争还没有停止,   你们却在森林的周期内,不再听闻。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   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明月耳边听着那苍凉悲壮的歌声,眼中望见了卢太官脸上流露出来的那刻骨的痛苦,就如同自己此刻心境般,竟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香港中环干诺道中,英国传统式的香港文华酒店,倚窗的座位上可以眺望维多利亚港美丽的景色,明月和卢太官坐在桌子旁,卢太官在默默地饮着酒,听着明月述说着此行香港的缘由。   “你是说,何五行和髯翁道长他们都死了。”卢太官沉重的目光盯着明月说道。   明月点点头,继续叙述道:“所有的人,我师太师父、吴道明还有台湾的人,都死了,婆婆亲手将他们埋葬在了太极阴晕那儿。”   “那你现在是中原祝由科唯一传人了?”卢太官呷了一口红酒说道。   “嗯。”明月应了一声。   卢太官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睛盯着杯中如血的葡萄酒,长叹一声道:“天灭我辈,又奈若何?可叹将军一生铁血丹心,竟付之东流,还有那些长眠异国他乡的数万将士,死不瞑目啊。”   明月望着极度愁楚的卢太官,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卢太官看到明月疑惑不解的面孔,便解释说道:“将军魂系梦牵着重返野人山,祭奠远征军将士的亡灵,可惜被一直软禁在台中,离岛半步而不得,这一次行动的失败,更加对将军不利。”   明月只是默默地听着。   “明月姑娘,你可否愿意随我前往湖南益阳桃花江一趟?”卢太官突然说道。   明月一愣,想起王婆婆曾经说过的话来,于是问道:“羞山脚下,桃花江畔,鬼见鬼愁,秃头老妇……你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卢太官点了点头,心道,这姑娘不仅模样俊俏,而且聪明伶俐之极,“是的,那秃头老妇是我的婶娘,也是王婆婆的师妹,算下来也是你祝由门的长辈了。当年我答应婶娘在她死后三年,开棺敛骨送往赣北鄱阳湖谷,可那时为了躲避全国镇压反革命的运动,我连夜逃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湖南老家,诺言终未兑现,至今为憾。”他说道。   明月轻轻摇了摇头,道:“卢先生,明月准备香港事了,便折返云南了。”   “哦,此去云南其实正好可以经过湖南的,卢某用汽车载你一路同行,还可送你赴滇如何?”卢太官诚恳的说道。   明月想了想,自己身上的钱已基本花完,囊中羞涩,有便车搭当然是好了,于是点头应允道:“什么时候可以走?”   卢太官大喜,忙道:“听明月姑娘的。”   “明天行么?”明月说道。   “没问题。”卢太官回答。   这是一辆簇新的蓝灰色越野车,正沿着桃花江边崎岖的山路行驶着。   桃花江发源于宁乡的龙塘,过桃江县境内的子良岩后,称之为桃花江,蜿蜒50多里入资江。桃花江上游遍布奇峰怪石,其间瀑布连连,两岸是江南最负盛名的竹乡,连绵不绝,碧海无垠。   “记得小时候,每当春天桃花盛开之时,两岸山水相映,一片火红,烂漫芳菲,其色甚媚。”卢太官感慨万端的对明月说道。   明月从车窗里望出去,青山起伏,古木迭翠,林间偶见鹿兔时有出没,远处有一座翠绿酷似女人形体的山峰,下颌高高翘起,青云般的长发软软地飘垂,一双粉臂舒展地张开,匀称的长腿,两膝微微弯曲着,双脚浸入清清的桃花江水中。   “那是羞女峰,据说就是《史记》中所载黄帝南巡登熊湘的湘山。”卢太官解释道。   山路的尽头,是一块红褐色巨大而光秃的岩石,好像是人的秃顶一般,在夕阳中泛着油亮亮的光泽。   “我们得下车步行了。”卢太官说道。   明月好奇的望着巨石,说道:“此石好似人的秃头。”   卢太官微笑道:“我的婶娘‘秃头老妇’因此而得名,她就住在秃石后面江边的那片竹林里,大山深处里面还有更像人脑袋秃顶的一座大山呢。”   “你们留下。”卢太官吩咐车上的保镖道,然后带着明月沿着翠竹林中间的小道走去。   小路看似已经荒芜很久了,两侧修竹丛生,溪水潺潺,十分的幽静。   “她不是已经死了么?”明月问道。   “嗯,但她曾告诉过我,死后就葬在这竹林之中。”卢太官答道。   茂密的毛竹林中,座落着一间几乎颓败坍塌的竹屋,近前一看,房前蓬蒿丛生,檐下蛛网密布,室内竹桌竹椅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好像已经多年无人居住了。”明月推测道。   卢太官站在屋前,唏嘘道:“二十多年了,物是人非,当年赫赫有名的秃头老妇可能早已化为一副白骨了。”   “她家里没有其他人么?”明月问道。   “没有,婶娘嫁来桃花江吴家不久后便守寡了,并无香火子嗣,听闻坊间说与练什么鬼功有关,后来婶娘便离开了村子,独自一人隐居在了这竹林里。”卢太官瞟了明月一眼。   两人绕到了屋后面,果然在竹林间看到了一座土坟,墓前立有碑石一块,上面布满绿色的青苔。   卢太官蹲下身来,轻轻蹭掉斑驳的青苔,露出了一行字迹:秃头老妇之墓一九五一年二月十四日。   “秃头老妇都已经死了二十五年啦。”明月倒抽一口冷气说道。   卢太官点点头,对明月说道:“你等一下,我去找把锄头来。”   明月默默地站立在土坟前,心中寻思着卢太官的那番话,莫非练祝由神功定要单身不可么?婆婆也是一个人,秃头老妇也是,不知道台湾苗栗的客家嬷嬷是否也是?   卢太官拎着一把生了锈的铁锄回来,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开始用力的刨了起来。   竹林中十分静谧,惟有“噗噗”的刨土声,不多时,便已见褐色的棺材板了。   “明月,靠后点,棺材里的尸骨味道很难闻的。”卢太官关心的说道。   明月摇了摇头,仍站立在一旁看着,死人可见得多了。   棺材盖子“嘎吱吱”的揭开了。   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尸骨……   卢太官惊讶的望着空荡荡的棺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是什么?”细心的明月发现了一块不大的薄石板躺在棺材底板上,表面积有一层尘土。   卢太官弯腰将那块石板拾起,拂去灰土,这是一块青石板,上面竟然刻有文字。   “秃头老妇,血尸太官,相见之日,石人之巅,两眼清泉,一缕青烟,狼牙霍霍,洞隐其间。切记。”卢太官一面仔细辨认着,口中缓缓念道。   明月不解的望着他。   “她是要我去见她。”卢太官说道。   “可这座墓安葬于1951年……”明月疑惑道。   “是的,秃头老妇以为我会很快回来,没想到这一等就是25年。”卢太官心情沉重的说道。   世间上总有许多令人费解的事情,这一点明月深有感触,就像婆婆与古仙,两人如此相恋却生不能同衾而只能死同穴,唉,不过秃头老妇是卢太官的婶娘,断不会涉及男女之情的。   “她在哪儿等你呢?”明月幽幽道。   “就在大山深处的那座秃顶石山,我们这里过去土话,秃顶也叫做‘石人’,你愿意一同去么?”卢太官问道。   明月感到此事有些匪夷所思,遂勾起了心中的好奇,于是说道:“好吧。”   卢太官和明月徒步穿过了大片的毛竹林,沿着崎岖生满了荆棘的羊肠小道朝深山里走去。   卢太官本是一具血尸,除每月一次九窍大失血,需立时补充大量的鲜血外,体能却是矫健之极。明月身怀祝由神功,区区山路更是不在话下,两人翻山越岭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已看见了那座秃头石人山,而此时,夕阳刚刚落下,山林间朦胧一片。   明月惊奇的望着石人山,整座山峰都是光秃秃的褐红色岩石,与四周郁郁葱葱的群山显得格格不入,更为奇特的是,山顶浑圆,无任何树木乃至杂草,像极了人的秃脑壳。   攀上山巅,这才看出石地之上亦是凹凸不平,果真有两口清泉,如同人的眼睛,水呈墨绿色,波纹不行,像两面圆圆的镜子,反射着天空中的晚霞,五彩斑斓。   “两眼清泉,一缕青烟,狼牙霍霍,洞隐其间。”卢太官口中一面念叨着,一面四下里打量着。   “你看那儿!”明月突然手指着山背,那里升腾着一缕水汽,在夕阳的余晖映射下,呈现出紫色雾状,如袅袅炊烟般。   卢太官来到了崖畔,目光瞥下,峭壁上竟然生满了尖尖的石笋,犬牙交错,甚是奇特。   “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啊。”卢太官感叹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卢太官向下望去,茫茫雾霭看不到谷底,秃头老妇留下的偈语说在这如狼牙般交错的石笋中,应该有个山洞藏匿其间,可是在悬崖之上却是瞧不见,看来要攀下去才行,好在峭壁之上生有好多手指头粗细缠绕在一起的青藤,便于攀援。   “明月,我下去看看,找到山洞我再喊你。”卢太官说罢抓住青藤,向崖下攀去。   明月瞅着卢太官渐渐消失在了茫茫的雾气之中。   这个秃头老妇是师父的师妹,也是祝由门里的长辈,按理说,无论她是死是活,我都应该拜见一下。这座悬崖虽然十分险峻,但横生出许多尖尖的石笋,以自己目前的武功,即使无需借助青藤,攀下去也是容易的,明月寻思着,纵身跃起,飘然落在了下面的一根石笋之上。   卢太官正紧握藤条,小心翼翼的蹬着崖壁往下溜,忽见明月的身影正从容不迫的在石笋间跃行,穿云破雾如仙子般飘逸,不由得看得痴了。   “这里有一个洞口。”明月喊叫了起来。   卢太官转过神儿来,答应了一声赶紧攀了过去,果然岩壁上有一个狭长的洞口,长约一丈,宽有六尺,里面黑黝黝的,不知深浅。   “洞里面太黑了。”明月皱皱眉头说道。   “咦,这里有几只扎好的松枝,好像是有人预先准备好放在这里的,看,还有火镰和火石。”卢太官惊异的发现洞口内侧的石台上存有引火之物。   “是谁放在这儿呢?”明月疑惑道。   “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或许是婶娘为我而预备的吧,不管它啦,都带上吧。”卢太官沉吟着说道,并点燃了松枝火把。   火光照亮了石壁,几只褐色的壁虎迅速的逃开了,洞内较为干燥,地上没有生长潮湿的青苔,石道一直伸进了黑暗之中,卢太官和明月举着火把向内走去。   “这洞有些倾斜,方向好像是朝着北面的桃花江。”卢太官说道。   “秃头老妇约你到这洞里面干什么呢?”明月不解的问道。   卢太官摇了摇头,他也猜不出来婶娘的用意何在。   石洞越来越潮热,地面上也湿滑了起来,可以看见石壁上已经生有苔藓了,大概是终日不见阳光,无法进行光合作用的关系,青苔呈灰白色。   “咦,这是什么?”明月指着地上一小坨黄褐色类似人粪便的东西。   卢太官蹲下身来,仔细的观察着,然后掰下一截松枝,剜下一点凑到鼻子下嗅了嗅,有着一股强烈的鱼腥气,他的脸色慢慢的凝重了起来。   “这是河童的粪便。”卢太官的声音有些颤抖。   “河童?是人么?”明月觉察到了卢太官紧张的神色。   卢太官抬起眼睛警惕的四处张望着,然后缓缓说道:“‘河童’也称‘水虎’,战国时桃花江一代为楚地,名为浮梁,也是楚国大夫屈原涉江之处。那时的桃花江,每年雨季一到,江水暴涨泛滥成灾,常常夺去许多人家的财产与生命,人们认为是邪恶的‘河童’干的,于是便有了一种为‘河童娶妻’的祭祀活动,就是将十四、五岁的少女清洗干净,沉入江底做河童的妻子,祈望当年不发洪水,保证有个好的收成。”   “那河童岂不是个恶魔了么?”明月瞪着明亮的眼睛说道。   “是啊,这只是一个古老的传说,以后也不知从那一代开始,这种残忍的祭祀活动就慢慢的消失了,当然,也从未有人真实的目睹过‘河童’,老人们总是叮嘱小女孩子千万不要到河边去嬉水,以免被拉下水做了河童的媳妇。”卢太官解释道。   明月望了一眼卢太官,疑惑的说道:“卢先生,既然从未有人见过河童,那你怎么能肯定这就是它的粪便呢?”   卢太官苦笑了一下,说道:“这是婶娘告诉我的,河童在水里嗜食鱼虾,粪便如孩童,有着一股很浓重的鱼腥气。”   “河童长的是什么样子,你婶娘说过么?”明月也越发好奇起来。   “说是身不足三尺,长得像四、五岁的小孩子,身上生有黄毛并分泌有黏液,有腥臭之气,手和脚特别的修长,趾间有蹼,善于划水,且手臂灵活,可不受关节的限制,若是被切断,三日内便可再生出来。河童披头散发,头部中央有一个圆盘状的凹陷,盛满水之后力大无比,水去则法力消失,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般了。”卢太官回忆着秃头老妇当年对他描绘的河童模样,尽可能详细的解释给明月听。   “真的是奇怪呢。”明月听了不住称奇。   “更奇特的是河童生有三个屁眼,据说具有能够喷射水流或毒液之类的功能。”卢太官轻轻的讪笑道。   突然,卢太官止住了笑声,神情立时紧张了起来:“嘘……”他做了个手势。   “呱唧……呱唧……”石洞黑暗的甬道中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披头散发、赤身裸体遍生褐毛的似人又似猿的家伙出现在了面前,圆圆的眼睛透射着两道邪光,鼻子像狗一般突起,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肉红色的嗅觉细胞,硕大的脑袋顶上凹陷了下去,里面盛满了水。   明月和卢太官睁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这个古老传说中的水中恶灵——河童。   河童目光落在了明月的身上,咧开了嘴巴微笑了,口腔中上下各露出了四颗长长的尖利牙齿。   “小心,它的利齿攻击猎物的速度相当快。”卢太官在一旁急促的提醒道。   “河童会说话么?”明月打量着这个奇特的生物,好奇的说道。   “不知道,应该不懂人类的语言。”卢太官说道,身体紧绷起戒备着。   “它是男的?”明月发现了河童胯间吊着雄性的生殖器,比人类的略微细长些。   “也可能是雌雄同体,明月小心!”卢太官突然发现河童胯间的阳具在勃起,急忙的发出警告。   河童突然发难,动作异常迅速,张开双臂扑向了明月,似乎是想要抱住她。   卢太官见大事不好,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了明月的前面,同时一个下勾拳击向了河童的颌部。   “吧唧”的一声响,卢太官的拳如中败絮,黏滑之极,丝毫不着力,随即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抛起,重重的撞在了石壁上,眼冒金星。   明月此刻也是吓了一跳,身子向后飘去,落在了两丈开外。河童扑了个空,兀自一愣,眼睛转了转,咧开了嘴巴对着明月傻笑,嘴角边留下了两串黏而不断的口涎。   明月不敢怠慢,口中念动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双手立掌做水平方向运动。   河童第二次扑上来,距明月两尺处欲进不能,竟被挡在了那儿。   滚落在地上的卢太官惊奇的望着,难道河童也会受制于祝由科?   “你是我娶的媳妇……”   冥冥中似乎有种意念飘进了明月的思维中……   “是谁?谁在说话?”明月心中想着,眼睛的余光向两边望去。   “我是河童,是我在和你说话……”那个意念清晰地传了过来。   明月大吃一惊,心中想道:河童?难道这个怪物能与我意念沟通?   “凡是上了年纪的河童,才能与人说话……”那个意念说道。   “上了年纪?”明月想着。   “500岁以上。”河童回答说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股浓烈的刺鼻气息从河童身上散发出来,如同鱼虾腐烂后散发的那种腥臭味儿。   “好臭啊。”明月脱口说道。   “自己闻着很香。”河童的意念得意的说道。   “河童,你想怎样?”明月心中问道。   “世人都说桃花江是个美人窝,可是数百年来,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俊美的媳妇。”河童喜滋滋道。   “哼,”明月心中鄙夷的想着,话锋一转问道,“秃头老妇在哪儿?”   “你……你们知道秃头老妇?”河童显然吃了一惊。   “我们是特意来寻她的,也是秃头老妇约我们来这山洞的。”明月如实的告诉河童道。   河童踌躇了片刻,道:“好吧,你们跟我来。”遂转身向甬道深处走去,光着的脚板踏在石地上,发出“呱唧呱唧”的声音。   “它会带我们见你婶娘的。”明月撤回掌,对卢太官说道。   卢太官诧异的望着明月,来不及细问,赶紧爬起身来从地上捡起了火把,跟随着明月一同尾随着那“呱唧呱唧”的脚步声朝洞深处走去。   洞内的甬道倾斜着向下伸展着,感觉到湿度也越发大了起来,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其间换了两束松枝,前面河童的脚步声音终于停止住了,一扇天然的石门出现在了眼前,石门半开,上面镌刻着四个硕大的篆字。   明月却不认得,遂问道:“卢先生,这门上写的是什么?”   卢太官定睛细瞧,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伏匿穴处!”他接着随口吟道,“薄暮雷电,归何忧?劂严不奉,帝何求?伏匿穴处,爰何云?”   明月仍旧不明白,目光疑惑的望着卢太官。   “此乃屈子《天问》中所明其志的诗句,‘伏匿’是隐居的意思,‘穴处’则为山洞,表明其希望长久的隐居在山洞之意。”卢太官解释道。   “击剑长吟,遥想贾生对策;落帆小憩,闲寻屈子书台。天问无声,屈子当年留石鼓;舟行有幸,鲰生今日访渔矶……来者何人?可有功名?”石门内突然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卢太官和明月俱是大吃一惊,听口音,说话者乃是一耆老男子。   石门内一个巨大的石厅,地面上有个水潭,在火光的映照下,看得见水里面有鱼儿在游动。石厅的一侧有一个巨大的石棺,石棺壁上生满了灰白色的青苔,棺内端坐着一个人,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瓜子。   待到近前,卢太官举起了火把,看清了这是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头,四方脸,耳大口阔,双目已经失明,灰白的瞳仁,面无血色。   “请问前辈何人?晚生卢太官冒昧打扰了。”卢太官知道隐匿于此秘洞之内的必是世外高人。   “嗯,老夫乃官拜一品、大清长江水师提督、羞山吴家榜是也。”老头摇晃着脑袋说道,听得出虽是益阳本地口音,调子却是古朴的很。   卢太官又是大吃一惊,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咸丰年间长江水师提督吴老太爷?”   “正是老夫,你是何人?”老头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这……真的是老祖宗太爷啊,晚辈卢太官,是您老人家的后代子孙,原名吴太官。”卢太官本身是一具血尸,知道世间上什么离奇的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因此不再怀疑老者的身份了,忙跪地叩头。   “吴太官,你可有功名在身?”吴老爷子严肃的问道。   “晚辈任职中国远征军38师中校团长。”卢太官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中校团长?”吴老爷子摇了摇头,遂又问道,“比起举人大小啊?”   “中校大过举人。”卢太官说道,心中暗自苦笑,这两种称谓风马牛不相及如何来比较呢?   “比之进士又如何?”吴老太爷提高了嗓门,看来他倒是蛮希望后辈人中有出类拔萃人物的。   “差不多少。”卢太官咬了咬牙,狠心说道。   “嗯,我羞山吴家总算是出了个读书之人。”吴老爷子满意的说道。   “我是个军人,是中国远征军孙立人将军麾下的武将。”卢太官尽可能通俗易懂的解释道。   “你是武将?打过天平天国长毛么?”吴老爷子皱皱眉头问道。   “我们在缅甸同日本军队作过战。”卢太官自豪的说道。   “缅甸?你去过野人山么?”吴老爷子认真的说道。   卢太官脑袋一晕,这长江提督竟然知道二战之中的缅甸野人山!   “当然,晚辈就是在野人山率部作战的。”卢太官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那上面满是那时留下来的疤痕。   “你……你既然在那个外国的地方统领军队,为什么你自己回来了,而丢下了六十四名羞山吴家子弟埋骨异乡?你又有什么面目愧对江东父老耶?”吴老爷子愤怒的质问道,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了血色。   卢太官吃了一惊,中国远征军在野人山战死了三万余将士,其中原籍桃花江羞山的吴家壮丁确实有64人埋骨异国荒山。   “我……卢太官愧对父老乡亲。”卢太官悲从中来,眼中迸出泪水。   “去,到野人山把吴家子弟都给我统统带回来!”吴老爷子大声说道。   “带……回来?”卢太官闻言一愣。   “对,带他们回家。”吴老爷子重复道。   “老太爷,可他们都已经死去三十多年了,早已尸骨无存。”卢太官说道。   吴老太爷发出了桀桀笑声,脸色一沉道:“他们魄虽已散,但魂还在,伤心的游荡在异国荒凉的密林中,日夜思念着返回家乡。”   卢太官为难的说道:“那魂儿无形无态,况且共有三万多的将士,还有些被打死的日本军人,我如何分辨得出来这64名吴家子弟在哪儿?即使能够找到,又如何可以带得回来?”   “秃头老妇已经去到那儿了,她的祝由术有办法将吴家子弟的魂儿带回来,”吴老爷子叹了口气,又说道,“唉,她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怎么还未回来?”   “秃头老妇,我的婶娘去了野人山?”卢太官惊讶的说道。   “是啊,我叫她去找回战死在那儿的吴家子弟的亡魂,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杳无音讯了。”吴老爷子唏嘘道。   “老爷子,密支那一带都是连绵起伏的原始森林,毒虫猛兽极多,太官就是去到了野人山,偌大的密林,也找不到婶娘啊。”卢太官为难的说道。   “河童找得到,它的鼻子灵得很,老夫让它与你们一同去,务必寻到秃头老妇,然后带着64个吴家子弟的亡魂返回家乡。”吴老爷子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卢太官望了一眼站在老爷子身旁的河童,河童微微一笑,露出了四颗白森森的尖牙。   明月这时开口说道:“吴老爷子,您说祝由术可以找到游荡在森林中的魂儿么?”   “你是谁?”吴老爷子灰白色的瞳孔盯着明月问道。   “我叫明月,是秃头老妇的师侄儿,也是祝由门中人。”明月回答道。   “那你去问秃头老妇吧,她的祝由术道行很高。”吴老爷子说道。   “主人,河童丧妻已经数百年了,这次我要娶她做媳妇。”河童的意念传给了吴老爷子。   吴老爷子点点头,也以意念回应:“当年老夫衣锦还乡时带回了八个美貌的老婆,繁衍了羞山吴家一脉,这次只要你尽心尽力的找到秃头老妇,带回吴家子弟,老夫就为你两人主持成婚,延续你河童的香火。”   河童大喜,胯下已然稍稍有些勃起。   “你们走吧,老夫在这儿等你们归来。”吴老爷子说罢缩下身子,躺进了石棺里,再也不吭气了。   卢太官与明月面面相觑。   “媳妇,你们跟我来,走水路出洞。”河童发出意念给明月,然后一头扎进了石厅中间的那个水潭里。   “卢先生,这里是出去的一条秘道。”明月对卢太官说道,随即也跳入了水潭中。   卢太官叹了口气,摇摇头跟随着入了水。   水中秘道不太长,数十米后便浮升上来,“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他们已然冒出了水面。   月朗星稀,水流汨汨,四下里望去,原来已身在桃花江水之中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惨淡的月光静静的撒在滇西北荒凉的悬崖上,黄建国慢慢的苏醒了过来,浑身已经冻得冰凉而麻木,惟有胯下还在隐隐作痛,他伸手探去,阴囊处瘪瘪的,两只睾丸已经没有了。   冰凉的山风吹拂着他的肉体,他感到阵阵战栗……   我变成了一个太监!哈哈哈,黄建国是个太监…十年后将入主中原的天子竟然会是个太监……   黄建国爬起身来,赤身露体的站在悬崖顶上仰天狂笑,山谷中回音激荡,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惊起了一群栖息在崖壁上的大乌鸦,在他的头顶上盘旋聒噪着。   “呜呜……”黄建国随即摸着自己的下体失声痛哭了起来。   他的脚下,月光里静静地躺着黄乾穗赤裸的尸体,几米开外的地方倒着筱艳芳,浓妆艳抹的脸上睁着一对死鱼似的眼睛,茫然的望着夜空。   京城里的那几名劲装汉子早已经离去了,而且还带走了落在地上的手枪。   黄建国止住了抽泣,望着脚下父亲的尸首,喃喃说道:“爸爸,这大概就是太极阴晕要发的代价吧?爷爷死了,舅舅和红兵表弟也死了,如今你也死了,而我成了太监,黄家即便是入主了中原又如何呢?爸爸,你的千岁梦已经彻底完结了,建国今生再也无后了,甚至性生活都没了,明月啊明月,你的心也忒狠毒了……”   黄建国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叫道:“我要复仇!我要报复,明月、寒生、兰儿还有东东父女这俩个混蛋,我统统都要报复你们!”   “对了,这才算是有骨气嘛,要复仇,我们可以帮你。”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声响起。   月光下,朦朦胧胧的看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黄建国惊道:“你们是谁?”   那两个人慢慢走到了近前,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矮胖男子,身着黑色西装,身后站着一个更矮胖的老头,秃顶反射着月光,两只瞳孔内射出来淡淡的血色红晕,随风飘来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浓郁香气。   黄建国知道,这是一种叫做“古龙水”的男士名贵香水,只有外国人才用的。   “我是黑泽副总领事,这位是东瀛尸道之父鬼冢君。”   黄建国知道黑泽,他的外甥村上武夫死于白云观金道长之手,然后又是犬伏师命丧鄱阳湖谷,日本国的高手接连栽在了中原,这次大概又来了个什么更厉害的人物了。   “你们想怎样?”黄建国警惕的问道。   “我们可以请您穿上衣服再谈么?”黑泽彬彬有礼的说道。   黄建国脸一红,从地上拾起自己的衣裤费力的穿戴好,系裤子的时候强忍住胯间的疼痛,两股战战。   黑泽含蓄的微微一笑,没有做声,方才黄建国的歇斯底里的喊叫,他都已经听了去。   鬼冢与犬伏师两人是前后脚抵达的中国,只不过是犬伏师在明,鬼冢在暗而已。这鬼冢是东瀛隐教第一高手,在日本列岛默默无闻,隐藏极深,民间知其大名者寥寥。尸道,全称“截尸道”,该道诡秘异常,即使黑泽也是只闻皮毛,不知究竟,但毋庸置疑的是,尸道乃是日本幕府时期以来最诡异也是最高深的道派。   鬼冢独往独来,手下老小二鬼跟踪着筱艳芳一行来到了中甸,迅速电话通知了京城日本领事馆,黑泽和鬼冢亲自飞往昆明,并连夜赶到了香巴拉。   “黄建国,我来介绍一下,鬼冢君是我国隐教第一高手,长于捉妖擒魔,已经基本杀光了日本列岛上的尸怪。寒生一伙人里藏有着尸变之人,否则你们也不至于如此一败涂地。怎么样,与我们合作如何?”黑泽说道。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为了村上武夫报仇这么简单吧?”黄建国冷冰冰的说。   “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说心里话,首长身边的那些人比起你来都逊色得太多了,他不用你是个极大的错误。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目标其实与你们是一样的,那就是丹巴喇嘛嘱托给寒生的后事,当年格达活佛的预言。”黑泽告诉黄建国说道。   “那是关于我们中国未来一个甲子的预言,与日本有什么关系?哦,我明白了,你们想要知道将来谁主中原,好提前下手培植傀儡啊,就像伪满洲国的溥仪皇帝一样。”黄建国顿悟道。   “果然聪明之极,难怪首长想收你为乘龙快婿呢,当然,那是以前。”黑泽话中有话的点道。   “与你们合作,对我有什么利益?”黄建国沉吟着问道。   “鬼冢可帮你除去你不喜欢的人。”黑泽回答说。   “这还不够。”黄建国冷笑道。   “你还有什么条件?”黑泽淡淡的说道。   “我是格达活佛预言中将于十年之后入主中原的人。”黄建国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何以见得?”黑泽轻蔑的问。   “太极阴晕。”黄建国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黑泽是个中国通,对堪舆风水之类的易学也略知一二,听到太极阴晕,心下暗自吃惊。   “太极阴晕?可否说得详细些?”黑泽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黄建国。   黄建国眼珠一转,心道,目前发生的一切,自己大难不死,虽说年纪轻轻就已去势,但东瀛的医疗技术异常先进,肯定是能够移植睾丸的,连一个乡下土郎中寒生都能做的小手术,何况日本呢?只要自己入主中原,号令天下,什么愿望实现不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心,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联想到爸爸和其他亲人都一一去世,这极有可能是太极阴晕要发而必须付出的代价,当年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不也是牺牲了好多的亲人么?   想到这里,黄建国决定自己与黑泽合作,这是一次历史赋予的机缘。   “我的爷爷已经活葬进了太极阴晕,其发力远远大过朱元璋母亲葬入的太极阳晕……”黄建国叙述了刘伯温青田子弟看守太极阴晕600年之久,最后还是如何为黄家所用,其发应在十年之后的事情。   “太极阴晕在何处?”黑则问道。   “江西婺源。”黄建国平静的回答。   黑泽陷入了沉思,这可是个新的情况,若真如黄建国所说的那样,这小子兴许真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呢?不过,太极阴晕必须核实清楚,另外再捉住那个叫做寒生的乡下郎中,拷问出格达预言,加以佐证,如果将来中国领导人真的是他,那可是制敌于先机啊……   “哈哈哈,好,快人快语,建国君,我们将尽全力协助你,首先要做的是找到寒生,破解格达预言,寒生他们目前已经逃到了什么地方?”黑泽走上前紧紧地握住了黄建国的手。   “日本的器官移植应该是十分先进吧?”黄建国突然问道。   黑泽一愣,随即明白了黄建国的意思,于是说道:“当然,我们的医疗技术领先于世界,睾丸移植应该不在话下,甚至可以为你弄到一副黑人的卵蛋,大大增强你的性功能,这一点,请建国君放心,保管让你满意。”   “蓝月亮谷,他们在找一个叫做蓝月亮谷的地方。”黄建国终于说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入夜,蓝月亮谷湖畔红松林中的茅屋内,兰儿燃起一盆炭火,寒生和吴楚山人均坐在火盆边商讨着日后的打算。   “寒生,我们要在这谷里长久生活下去么?”兰儿问道。   寒生探询的目光望向了山人。   “是啊,寒生,此地与世隔绝,安全倒是可以无虞,只是你和兰儿将来会有孩子,若是想要他们在城里受到良好的教育,包括念大学,则必须回到文明世界中去。”吴楚山人望着红红的炭火思索着说道。   寒生点点头,道:“山人叔叔,我坠崖之前,黄乾穗已经中毒身亡,明月出手阉了黄建国,筱艳芳也死了,江西老家里,孟家父子也已经都死了,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人加害于我们了。”   “京城呢?黄家父子背后的那股势力,恐怕不得到格达活佛的预言是不会罢休的。”吴楚山人忧虑道。   “唉,无非就是几组数字而已,他们何故不停地追杀呢?”寒生望着兰儿,心事重重的说道。   “唉,寒生,为了丹巴嘱托的这些数字,我们的亲人、朋友相继的死去,究竟是值与不值呢?此刻既已身处蓝月亮谷,到达了丹巴喇嘛想要你来的地方,我们就研究一下那些数字,也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与破局之路呢。”吴楚山人说道,面对以亲人生命为代价换来的这样一个秘密,任何人都难以抑制一探究竟的冲动。   “好吧。”寒生踌躇片刻,感到山人叔叔说的有理,遂脱下了尸衣,将那张旧羊皮从夹层里取了出来。   昏暗的油灯光下,羊皮上的字迹经汗渍与水浸,有些已模糊了,经过仔细辨认,他们看到了下面的几组数字:   八三四一   七四零七   八八零八   ……零五   九三零八   ……零四   ……(最后的一组则完全看不清了)   这些数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寒生与吴楚山人面面相觑,均迷惑不解。   吴楚山人指着第一组数字说道:“刘今墨曾经说过,‘八三四一’,这是京城里首部警卫师的部队番号,也就是代表着御林军,总之可以肯定是牵涉到了宫廷内部的争斗。”   寒生思索了半晌,还是一头的雾水,是啊,丹巴老喇嘛以生命相护这张不起眼的旧羊皮和一连串的数字,肯定是有原因的。   格达活佛,你究竟在这些数字中隐藏了什么秘密?   “格达活佛若在世就好了。”兰儿在一旁幽幽说道。   “是啊,他的真名叫洛克,是一个蓝眼睛的外国人,湘西老叟曾经见到过他。”寒生说道。   “湘西老叟见过他?”吴楚山人惊讶的说道。   “嗯,很多年以前,洛克去到过天门山,他俩在月湖边见面长谈过,后来洛克离去了,他是去滇西北找一个叫做‘香巴拉’的世外桃源。直到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来到了蓝月亮谷,才知道洛克找到了他心目中的天堂——蓝月亮谷,并在谷中的寺庙里当了仁波切,可惜在1935年的时候死了。”寒生说道。   吴楚山人似乎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与思索之中,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想起了有一本出版于30年代初,名叫《消失的地平线》英文版本的畅销书,作者是个英国人,詹姆斯.希尔顿(JamesHilton),书中讲到了神秘的‘香格里拉’,里面也有个‘蓝月山谷’,谷中有一座宏伟的喇嘛庙,庙中的高僧竟然是19世纪初从欧洲来的传教士,难道与你说的格达活佛,也就是洛克有关?或许作者并非完全虚构,而是真的是有据可查?”   “爹爹,你就说来听听嘛。”兰儿拽着吴楚山人的衣袖说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回忆着叙述道:“故事说,有几位西方人乘飞机飞往巴基斯坦白沙瓦的途中,被一个神秘的东方劫机者劫往喜马拉雅山某地,结果油尽坠毁在了一个叫做‘香格里拉’的地方,那儿有雪山、冰川、峡谷、森林、草甸、湖泊、金矿和纯净的空气,那里的人们安然、闲逸、知足、宁静而和谐,是人类一切美好理想的归宿。   香格里拉的喇嘛庙活佛就是个蓝眼睛的外国人,这位高僧与书中的主人公,对了,英国领事康韦,进行了几次禅宗式的长谈,想将衣钵传位于康韦,但是,最终康韦还是留恋于世俗的世界,逃离了香格里拉。若干年后,当康韦厌倦了物欲横流的文明社会,想回到心灵宁静的香格里拉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多好听的故事啊……”兰儿眨动着清澈的大眼睛,憧憬的说道。   次日清晨,寒生独自一人沿着蓝色的湖泊,朝着大山尽头处的喇嘛庙走去。   寺庙位于一片盛开着无名野花的高山草甸后面,踏着石阶小道,走过一座木桥,面前呈现出数十间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碉楼式木制建筑,精美的木门,上面绘着古老的唐卡,门内传来阵阵闷钝的鼓声。主殿内供奉着莲花生大士佛像,身后是飞翔着五部空行母,屋子里面到处都是从天棚垂落下来的经幡,光线暗淡也不宽敞,没有汉传佛教寺庙那样的奢侈气派。祭坛侧边,一个瘦筋筋的红衣老喇嘛坐在经桌后面,咕噜咕噜的念着经,念一段敲几下鼓,吹两下螺号。   寒生对着莲花生大士佛像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来到了经桌旁。   “嗡阿吽班杂咕噜,贝玛,悉地吽……”老喇嘛嘴里诵着经文,抬眼望见了寒生,遂用汉语说道,“莲花生大士心咒,常颂此咒即得人天感应,即得善神护佑,消灾去病延寿,增大智慧,即使未来遇到大灾难,只要信心坚固,定能逢凶化吉。”   寒生从怀里摸出丹巴的那串榴辉石精佛珠递了过去,老喇嘛吃惊的盯着手上的佛珠,脸色骤然间凝固了。   “丹巴仁波切死了?”老喇嘛轻轻的说道。   “是的,丹巴喇嘛在京城去世了。”寒生说道。   “他是怎么死的?”老喇嘛问道。   “泰国降头术。”寒生回答道。   老喇嘛默默地摩挲着那串光滑的佛珠,口中念起了真言,须臾,抬头对寒生道:“他死前都说了什么?”   寒生心中盘算着要不要说出旧羊皮的事儿,如果丹巴老喇嘛想让他将羊皮交给这座寺庙,他就不会给自己留下接头的暗语,所以自己还不能和盘托出。   “我为丹巴老喇嘛清除了体外的降头,然后便离开了,他去世时,我并未在场。”寒生道。   “那他是何时交给你这串佛珠的呢?”老喇嘛问道。   “佛珠是金道长交给我的。”寒生如实的回答。   “金道长?”老喇嘛疑问的目光瞥向了寒生。   “金道长是京城白云观的住持,同丹巴老喇嘛是多年的至交,也一同来到了蓝月亮谷。”寒生解释道。   “哦,那他人现在何处?”老喇嘛问道。   “何为淞?乃先天之阳精也,若失淞,则佛法不可深入也,贫道未曾失淞,故佛法可精也……”门外传来金道长自言自语的说话声。   寒生微笑道:“他来了。”   “寒生,贫道老远就看见你了,”金道长走进殿门,目光落在了老喇嘛手中的那串佛珠上,他叹息着说道,“这是丹巴的佛珠吧。”   “金施主,丹巴仁波切的法器是如何交予施主的?老衲愿闻其详。”老喇嘛凝神静气的说道。   “丹巴是贫道的挚友,他临终前将佛珠交予在下,要我带给这位寒生兄弟,并保护和劝说他隐居滇西北藏区,寒生无虞,丹巴喇嘛所嘱托之事也就安全了。”金道长说道。   “丹巴仁波切嘱托施主什么事?”老喇嘛目光炯炯的问道。   金道长眼光投向了寒生。   老喇嘛热切的望着寒生,张了张嘴巴,但并未说话。   寒生此刻变得十分为难,说出实情,有违丹巴嘱托,不说,可又身在丹巴喇嘛自己的寺庙里,谁都会想那必是有关喇嘛庙极重要之事。   “寒生,既然已经来到了蓝月亮谷,而且又事关格达活佛预言之事,你不妨交代给寺庙里也就算是解脱了。”金道长见寒生面露为难之色,于是在一旁劝慰道。   寒生望了金道长一眼,沉吟道:“不是我不愿意说出,而是丹巴老喇嘛只允许我告诉一个人。”   “谁?”金道长和老喇嘛惊讶的问道。   “一个能对我说出暗语的人。”寒生回答道。   “暗语?”金道长不解道。   “是的。”寒生点点头。   瘦筋筋的老喇嘛开口道:“既然丹巴仁波切如此安排,必有其理由,寒生施主亦不必勉强,老衲丹增,是丹巴仁波切的师弟,也是这座寺庙的上师,你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找老衲的。”   “多谢丹增上师。”寒生施礼道。   “丹巴仁波切的这串佛珠你还是继续拿着吧,或许对你会有所帮助的。”丹增上师和蔼的说道,并把其递回给了寒生。   寒生点点头,将佛珠揣回到了怀里。   寒生走出了寺庙,穿过芳草萋萋的草甸,随手摘了些漂亮的各色小野花,准备带回给兰儿。   金道长站在寺门口,远远的望着寒生,口中仍旧继续念道着:“何为淞……”   是夜,寒生与吴楚山人父女聊到很晚才从他们的房间里出来,月光下,信步走到红松林的大树后小解。   “寒生施主,请跟我到湖边来。”一个极细小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朵里,寒生打了个激灵。   蓝色的月光下洒在了平静地湖面上,四下里一片静寂,一个红衣喇嘛负手站立在岸边上,在他的肩膀上,一左一右各蹲着一只黑色的大乌鸦,显得十分的怪异。   “上师深夜前来,不知有什么要事么?”寒生走到跟前,看见来人原来是白天在喇嘛庙中见到的丹增老喇嘛。   丹增喇嘛转过身来,月光下,他的面色看上去显得有些苍白。   “寒生施主,谷外面似乎有仇家在到处搜寻你,可否告诉老衲,你的仇家都是些什么人?”丹增喇嘛问道。   “仇家?”寒生脑筋迅速的转动着,按理说,黄家父子已经一死一伤,筱艳芳也已经饮弹身亡,自己在众人面前坠了崖,难道说京城里的那伙人又追踪上来了?想到此,于是问道,“来的是些什么样子的人?”   丹增喇嘛望着寒生道:“两个人,一老一少,口音十分的怪异,在他俩的相互交谈中,曾提到了你的名字。”   一老一少?寒生挠了挠脑袋,实在是想不出来有这样的两个人。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寒生问道。   “听不懂,说的方言十分古怪,肯定不是中原人。”丹增喇嘛说道。   寒生摇了摇头,道:“我记忆中从没有这样的两个人呀,待我出去看看。”   丹增喇嘛郑重其事的告诫说道:“蓝月亮谷的谷口只有在月圆深夜子时一刻显露,为时也极短暂,错过时间你就找不回来了。”   寒生惊讶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丹增踌躇片刻,最后还是解释给寒生听:“在整个梅里雪山地区,只有蓝月亮谷内的山体是由蓝晶石构成的,汉人叫做榴辉岩。蓝晶石不分昼夜的发出浓雾,遮隐了蓝月亮谷,所以世上极少有人知道这条山谷的存在,里面的人们自由自在的生活着,从不担心外人会来打扰。蓝色的浓雾只有在每月十五月圆之夜的子时才会消失片刻。”   “那么,湘西老叟和山人叔叔他们分别都是刚好碰巧农历十五那天,误打误撞来到了蓝月亮谷的啊。”寒生恍然大悟道。   “正是,错过农历十五的深夜子时,连我们长居谷内的人也找不到入口,惟有再等上一个月了。”丹增喇嘛说道。   “那上师又是如何得知谷外这两个人的消息呢?”寒生不解的的问道。   丹增微微一笑,指着肩上的乌鸦道:“是神鸦听得来的。”   “神鸦?”寒生疑惑的看着那两只黑兮兮的乌鸦,它们又不是八哥可以简单的学舌,怎么可能呢?   “这是蓝月亮谷内特有的一种黑鸟,不同于你们中原那种蠢笨的乌鸦,它们十分聪明,而且记忆力极佳,确有过耳不忘的本事,不信可以让它俩重新再复述一遍。”丹增喇嘛微笑着摩挲着乌鸦后颈上的黑毛说道。   “我不信。”寒生断然的摇了摇头说道。   不料话还未落音,那两只乌鸦愤怒的瞪了寒生一眼,然后竟然叽里咕噜的说起话来……   寒生惊讶万分的听着它俩以人的声音复述,而且竟然是分别模仿着一老一少两个人的对话声音,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果然其间冒出了好几次“寒生”的词语来。   “他们是日本人!”寒生惊奇的说道。   丹增疑惑的目光望着寒生。   “他们讲的是日语,奇怪,村上武夫死在了金道长天罡气功之下,犬伏师也被金道长的灌肠水喷死了,怎么又来了两个日本人呢?”寒生不解的说道。   “这么说,日本人是你的仇家了?他们不会是要打蓝月亮谷的主意吧?”丹增颇为疑虑的说道。   “我出谷去看看。”寒生说道。   “那你只能在下月的十五才可以回来了。”丹增喇嘛提醒他道。   寒生微微一笑,心道,别人要等一个月,可我凭借着‘蝇眼’却是可以轻易找回来的,无非是再跳一次悬崖而已,回想起上次坠崖真是给人一种飘飘若仙的滋味儿呢,早都想找机会再试上一次了。   “我决定出谷。”寒生语气坚定的说道。   丹增喇嘛半晌未言语,最后沉吟着说道:“一切随缘吧,寒生施主,你还记得今天在寺中,老衲对你说过丹巴仁波切的佛珠一事吧?”   寒生点点头,道:“记得,上师说佛珠日后或许对我有所帮助。”   丹增微笑道:“不错,这串佛珠是历代住持大仁波切传下来的,乃是蓝晶石精所制,名为‘中阴咒珠’,里面封闭加持了历代活佛的一种神通,丹巴既去,咒珠的使用方法就不得而知了。丹巴将此珠留给你,看来寒生施主的缘分着实不浅啊。”   寒生吃了一惊,原来这串佛珠有这么大的来历啊,既是中阴咒珠,想来也是辟邪之物了。   “既然这中阴咒珠是贵寺之宝,寒生也不便留在身边,还是交还给上师吧。”寒生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串佛珠递与丹增上师。   “不,”丹增喇嘛摆摆手,说道,“寒生施主,丹巴仁波切既然让你来保守格达活佛的预言,并赐你咒珠,必有深意,请不必推让,按照丹巴的意思办就是了。”丹增说罢详细的向寒生讲解了出谷的路线,然后带着两只神鸦飘然而去。   寒生默默地看着老喇嘛红色的僧衣渐渐的消失在淡蓝的月色里。   身怀着癔症神功,我完全可以像刘今墨那样子去闯荡江湖了,寒生想着,挺起胸膛沿着湖泊边的小路朝谷外走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月光下,寒生循丹增老喇嘛所指之路匆匆夜行。   湖边的松林里,刘今墨和小翠花的坟头前坐着精神萎靡不振、半醉的老祖,她后悔当时未能当机立断的追随刘今墨而去,那样的话,自己肯定会阻止他饮下毒酒的,若是刘今墨还活着,她甚至宁愿主动退出,而成就小翠花他俩。可如今却是:   相思夜,祖英独自难眠,酒尽茶凉意绵绵……青青冢,辜负了有情人,天明散尽南柯梦……   老祖放下空酒坛,正值百般相思、肝肠寸乱之际,忽闻湖边小道上有脚步声经过,醉眼惺忪的望去,匆匆行走之人的身影却是像极了寒生。   这么晚了,寒生孤身一人要去哪儿呢?老祖迷惑不解,于是慢慢站起身来,心下寻思道,可别要出什么事情啊,这孩子一点武功也不识。   想到此,老祖轻轻的提气尾随着跟了上去。   雾气越来越浓密,仅仅可以看到脚下朦朦胧胧的小路,四周蓝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瞧不见了。寒生在蜿蜒的谷间跌跌撞撞的也不知走了多久,正当感觉到完全迷路了的时候,前面的雾气竟然慢慢的消散了,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蓝宝石般绿莹莹的湖泊,水平如镜,倒映着皑皑雪山和一轮如勾的残月,清冷而静谧。   岸边上燃烧着一堆篝火,篝火旁边坐着两个人,一股烤肉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令人垂涎欲滴。   寒生走了过去,脚步声引起了那两个人的注意。   这是一老一少二人,老者面色白惨惨的,骨瘦如柴,两只眼窝深陷,瞳仁是绿莹莹的,竟然穿着一身黑西装,领前系一条白色的领带。那少年简直还是个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样子,脸上粉嘟嘟、红扑扑的,双目如牛眼般凸起,布满了鲜红的血丝,身上则是奶白色的童西装,猩红领带,胸前上衣口袋处露出一角黑色金点的手帕。   火堆上烤着两只香喷喷的大鸟,地面上散乱着一些黑色的羽毛和肠肚之类的内脏,看上去好似丹增喇嘛肩上那种“神鸦”。   “你的,什么人?”那老者站起身来,以生硬的中国话警惕的问道。   果然是两个日本人啊,寒生注意的打量着他们,他俩的手上并没有武器,但都各自背着一只不大的帆布背囊,里面鼓鼓囊囊的。   寒生想,在江湖之上行走,万万不可首先暴露自己的底细。   “你们是游客吗?怎么走到梅里雪山最偏僻的地区来了?”寒生反问道。   老者与少年对视了一下,然后老者点点头说道:“我们的,是游客,找人的。”声音显得怪异。   “是找女人吗?”寒生面露笑容,故意试探着问道。   老者咧开嘴巴一笑,顺着寒生的话说道:“是,是姑娘,花姑娘的。”   他的口腔里乱糟糟的,竟然一颗牙齿也没有,满嘴都是粉红色参差不齐的牙床肉。   少年转动着凸起的牛眼狠狠地瞪了老者一眼,吓得那他一低头不敢再言语了。   “嗯,你的,又是什么人?深夜来到湖边干什么?”少年站起来打量着寒生道,语气颇为老成持重。   这孩子细小的两排牙齿倒是十分的整齐,像沈才华的那样。   “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是出来找牛的,家里的牛走失了。”寒生编了个谎话。   “找牛?”那少年狐疑道,凸起的眼睛盯住寒生,鼻子不停地翕动着,然后似乎十分肯定的说,“嗯,是尸的味道。”   那老者闻言脸色一变,迅速的从背囊里抽出一把生锈的半截子武士大战刀,长长的把子,刀口不仅卷了刃而且满是豁牙。他“嗖”的一下跳到了寒生的面前,深陷在眼窝里的绿豆般的小眼睛恶狠狠地直视着寒生,口中问那孩子道:“师兄,什么尸的他是?”   少年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中原的尸变复杂的很,听说有十八变,尤其以女人的变化最大。”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老者背出了一句中原的成语,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男尸的。”少年又瞪了老者一眼。   老者惨白的脸上一红,随即双手舞动着半截武士战刀,对着寒生高声喝道:“你的,什么尸?我的,镰仓相州五郎入道观世正宗妖刀,你的说话!”   寒生曾听刘今墨说过,杀人越多的战刀越是能够辟邪,有些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专门设法收集到日本军队的旧战刀,悬挂在卧室内,这样冤魂厉鬼都不敢前来,尤其是那些砍人无数卷刃崩口血渍锈痕的日本大战刀,夜深人静时居然会发出轻微的啸音。   “挂在睡房里?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寒生当时不解的问道。   刘今墨曾详细的解释了,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一般哪个没做过坏事?因夜间惧怕有冤魂前来,所以经常通宵失眠达旦,后来有高人指点以战刀辟邪,试想什么刀杀人最多?当然是日本侵华时使用的武士战刀了,没杀过人的刀就一点辟邪作用也没有,后来京城里掀起了一股日本旧战刀收藏热,价格也越炒越高了。   寒生望着老者手中的这把古老的半截子战刀,心想,这刀一定是杀人如麻,饮血无数的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这的确是一把杀人无数的武士刀,名曰“观世正宗”,是日本刀界历史上最有名的“鬼才”,镰仓时代相州伝的冈崎五郎制作的,绝技是烧刃的乱刃(非直线条的刃文)中可见细小粒子,刃文为互之目乱又小乱,地肌錵崩又烫走金线,至今都无法仿制。   相传日本古代有两把非常有名的名刀,一把名为“村正”,一把名为“正宗”。曾经有人为了测试这两把名刀哪一把更强,于是便将刀插在一条小溪流中,刀锋朝向上游,然后刻意将树叶飘流至刀锋,叶子在接触到村正刀锋的瞬间,就轻易地被划成两半,令人赞叹不已。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飘向正宗刀锋的树叶子不仅没有被切成两半,反而看起来像是刻意偏掉了,於是又多测试几片叶子,一样地的叶子都完全地偏到了远处,因为正宗刀的霸气居然厉害到连叶子都不敢靠近。   这就是那把“正宗”刀,数百年来在日本列岛不知斩杀了多少条人命,最后断成了两截。后来,这把残刀落入了“截尸道”之手,以其霸气接连开始戮尸斩鬼,这次随教主鬼冢携来中原,准备大开杀戒。   老者名“老鬼”,是截尸道的知名杀手,那少年叫“小冢”,功力远远超过老鬼,道中是以功力高低论资排辈的,所以别看小冢年纪轻轻,地位却在老鬼之上。   “我是人,不是尸。”寒生说道,虽然自己学会了癔症神功,但面对着手舞战刀,五官如此狰狞的东洋老鬼,心中还是有些害怕。   “哼,你身上的,尸气大大的,快说,你是什么尸?”小冢逼问道,充满血丝的凸眼分外的鲜红。   我的身上有尸气?寒生想到了贴身的尸衣,莫非是它误伤沈菜花时吸收了荫尸之气……   小冢摆摆手,老鬼举起了半截子“观世正宗”武士刀朝着寒生的面门劈下……   “寒生!快闪开!”一声沙哑的暴喝蓦地响起,一个黑影凌空扑下。   “老祖?”寒生惊讶道。   小冢挥手阻止了老鬼,望向了来人。   老祖潇洒的落在了寒生的面前,埋怨道:“寒生,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若不是被我发现,今天你可就危险之极啦。”   “你的,寒生?”小冢看着寒生疑惑的说道,随即嘿嘿的狂笑了起来,“老鬼,寒生的,我们终于找到了,原来是个尸……”   “你的,什么人?”小冢睁大了凸眼奇怪的打量着老祖,鼻子抽动着闻了起来。   老祖挺起了胸膛,一脸紫红色的痘痘,以蔑视的目光瞅着这个小丑摸样的人,高声报上名头:“天门山老祖。”   还好,这回老祖没在这两个小日本面前袒胸露乳,寒生想。   老鬼绿豆般的一对小眼睛放射出绿荧荧的光来,盯在了老祖胀鼓鼓的胸部上,嘴巴咧开,露出一嘴的牙花子,“嘿嘿,老祖真美的……”他说。   老祖勃然大怒,叱喝道:“好你个老鬼,竟然想要吃老娘的豆腐!”说罢,一记阴掌轻飘飘的搧了过去。   “我的名字,你的怎么知道?”老鬼惊奇的说着,并未料到老祖的掌竟有如此之快,话未落音,那巴掌已经结结实实的扣在了他的脸颊上……   “噗”的一声闷响,老鬼顿时眼冒金星,一张嘴,吐出来几块带血的牙花子。   小冢此刻突然出手,右手一指老祖,五个指尖“啪”的一声都燃起了绿莹莹的火苗,分别射向老祖的左右、头顶和前后面,封住了老祖的退路,然后矮小的身子闪电般纵起,左手一捋,竟已“观世正宗”在手,然后双手握刀劈向了老祖。   老祖并未将这把半截子满是崩牙豁口的锈刀放在眼里,力贯双掌一挥,两股阴风便朝着萤火搧去。   不料萤火预到掌风中的真气突然间爆裂了开来,现出了白青黑红黄五色烟花,照亮了周边,同时噼啪作响,散发出浓烈的尸臭气味。   老祖但觉胸中一窒,迟疑之间,那半截子“正宗”妖刀已然劈至面门,眼瞅着就要血溅当场。   寒生此刻骤然间“蝇眼”发动,伏尸魄与吞贼魄协调着他瞬间闪电般的出击,一把拖回了老祖,但毕竟还是迟了一点,“正宗”妖刀的锋利的刃气已经割开了老祖的衣襟……   老祖又一次的袒胸露乳了。   “五行花毒烟!”寒生脱口而出道,他猛然间想起《尸衣经》上说过,江湖上有一种业已失传的“五行花毒烟”,每次发出共有五行五色烟雾,专门克制各种尸变,会此功者凡杀死一名尸变,便会将手掌伸进其腹中吸收尸毒,长此以往,功力会越来越强,随毒烟而散发出来的尸毒不但可以迷倒普通正常人,甚至江湖上的高手也不能够幸免。   此术在中原早已失传了,想不到几百年后的东瀛,竟然还有人懂得这种异术。   寒生体内有白陀须罩着,自然不惧“五行花毒烟”,但老祖就没这么幸运了,好在其功力极强,吸入的尸毒只是导致了她精神恍惚,产生了一些幻觉,未致昏迷不醒。   老祖的眼中出现了刘今墨,正在贪婪的注视着自己裸露的前胸,旁边双手握刀的那个小矮子不正是小翠花么?老祖对着刘今墨腼腆的一笑,并不想遮掩住自己赤裸的胸腹,而是有意的挺起两只硕大的双乳,骄傲的瞥视着小翠花,用力的颤了颤,心中想道,哼,小翠花,你有么?   老鬼一双绿豆眼直勾勾盯着老祖胀鼓鼓的乳房,心中嘭嘭直跳,没有牙齿的嘴巴微微喘息着,滴下了些许口涎,心下寻思着,这个美妇八成是看上自己了,老鬼今夜真是一饱眼福啊。   小冢可是大吃了一惊,怎么寒生竟然对自己的毒烟毫无反应?而且方才眼睛一花,他竟然在刻不容缓的一刹那间,救出了这个不男不女的怪人,这是什么武功?他是如何做到的,再试上他一试……   想到此,小冢矮小的身子又一次跃起,“正宗”妖刀在月光下划出一个弧形,凌空向寒生斩去。   寒生的视线里,小冢缓缓的跃起身来,举着半截子战刀慢慢的朝着他砍来,唉,这小鬼子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还是别等了吧,于是握紧了拳头,冲上去照着小冢的鼻子上就是一拳……   “啪”的一声脆响,小冢还未反应过来,但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再看寒生,早已退回至圈外。   见鬼了!小冢这下子明白了,原来这个寒生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简直是匪夷所思……咦,不对,自己除了鼻子一酸外,并没有受到内伤啊?他伸手抹了下,只是打出来了一管鼻涕。   寒生心中也清楚,“癔症神功”只不过是让自己的反应快了两百倍,除此并无任何内力,如普通人般,用于自保绝无问题,但要伤人则须借助刀、剪、铁锤斧子之类的凶器才行,或者攻击对手的薄弱环节……对,薄弱环节!   寒生“嗖”的闪电般出击,探出手指甲朝着小冢凸起的两只牛眼掐去……   小冢长得白白胖胖,两只凸眼的眼皮上生着长长的眼睫毛,当寒生闪电般的指甲掐过来的时候,影像投映在视网膜上传递至大脑中,普通人瞬时做出反应需要0.2秒,像小冢这样的高手可以将反应速度提高到0.14秒,而寒生的攻击速度则比正常人快了两百倍,所以,当寒生的指甲已经触碰到小冢长长的睫毛是,他的大脑还来不及处理完影像信息。而人眼皮的反应速度则要快10倍以上,普通人为0.02秒,武功高强的小冢则可达0.01秒以下,两项叠加的结果就是,当小冢的眼睫毛感应到了寒生高速运动而来的指甲时,立刻反射性的闭眼,因此,指甲即将戳中凸起的眼球时,小冢的眼皮刚刚来得及闭上……   寒生的指甲一下子掐在了小冢的眼皮上,再一拽,生生的把他的两只眼皮给扯豁了,鲜血直流,连眼睛都已睁不开了。   “老鬼!”小冢惨叫了一声,急呼老鬼前来,同时将“正宗”妖刀横切过来,那刀锋上之凌厉霸气扫向寒生的手臂。   寒生觉察到了皮肤上逐渐增强的刺痛感,急忙撤身跳出了圈外。   而此刻,老鬼正在和老祖含情脉脉的眉来眼去,他的一只青筋暴露的枯爪正在老祖的怀里肆意的摸索着,根本没有留意到身边小冢的惨状。   “今墨……”老祖涨红了面颊,激动得脸上的紫痘痘胀鼓鼓的硬起,甚至有数个已经破头,流出些许乳白色的浆来。   “八嘎!”突然间,夜空中传来一声暴喝。   老鬼闻言一个激灵,手臂顿时僵硬了,随即浑身瑟瑟发起抖来。   寒生顺着声音望去,月光下站着三个人,两个矮胖子,均穿西装扎领带,第三个人却是认得的,竟然是黄建国……   “寒生,久违了,你还好吧?”黄建国嘿嘿笑道。   寒生打量着黄建国,注意望了望他的胯下,然后淡淡说道:“黄建国,你现在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了?”   黄建国不在意的说道:“寒生,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日本国的黑泽副总领事,这位是大名鼎鼎的东瀛‘截尸教’教主鬼冢,他们不远千里到云南,就是专程为你而来的。”   寒生冷冷道:“难道日本人也是为了丹巴遗嘱而来么?”   “你好,寒生先生,我们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哦。”黑泽一脸笑容,彬彬有礼的颌首说道。   鬼冢则阴沉着脸走向了小冢和老鬼,他的脚像是飘起的,无声无息,寒生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的一瞥之下,发现他在月光下竟然没有影子…… 第二百九十章   寒生蓦地一惊,此人怎会没有影子呢?   鬼冢来到老鬼身旁,望着其伸进老祖怀里的那只枯槁的手,鼻子“哼”了一声,老鬼顿时浑身上下筛糠般的发抖。   “教主,她的,是她自己的看上了我。”老鬼哆哆嗦嗦的说道。   鬼冢阴森森的咧开嘴巴,“噗”的一口气吹在了老鬼的手臂上,口中桀桀的笑道:“很好,你的就拽着她吧。”   老鬼的手臂瞬间僵硬了,没有了任何知觉,干枯的五指收拢,紧紧的抓住了老祖的乳房,指甲甚至掐入了皮肉中。   老祖惊奇的望着老鬼道:“今墨,此人是谁?”   老鬼面带哭腔的说道:“他,教主的。”   寒生见状愠怒道:“自古以来,男女有别,你们太过分了,放开老祖。”说罢,准备前去拉开老祖,他心里清楚,老祖现在已经中了“五行花毒烟”,神智不清,误认为那东洋老鬼是死去的刘今墨呢。   “慢,寒生,我们已经辛苦的寻遍了梅里雪山,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请跟我们一起走吧,这样便不会伤害到这位老祖女士。”黑泽貌似十分诚恳的说道。   寒生判断了一下双方的力量对比,“蝇眼”可保自己全身而退,可老祖已经中毒,不仅难以脱身,而且还可能会受到凌辱和性侵犯,她是刘今墨的师娘,刘先生对自己义薄云天,寒生绝对不能置之不理,可是如何做呢?   最厉害的就是那个矮胖子教主鬼冢了,也不知是人是鬼?   这时,鬼冢检视了一下小冢脸上的伤势,发现是两只上眼皮被扯豁了,并无内伤,遂放下心来,默默地转过身对黑泽说道:“寒生的,轻功漂亮,内力的没有……”   话未落音,鬼冢的手臂突然间暴涨,肥胖的小手闪电般的抓向了寒生。   蝇眼骤然发动,在寒生看来,鬼冢抓向自己那手的速度可比小冢快得太多了,纵是如此,在蝇眼里也还是个慢动作,甚至可以在月光下,清晰地看见那条手臂上长满了粉红色的尸斑……   寒生微微一笑,身子正欲从容不迫的闪开时,突然眼前一乱,鬼冢手臂上的那些尸斑竟然脱离了皮肉,像天女散花般劈头盖脸的漫天罩了下来……   寒生大惊,身子向后疾撤,不料那些尸斑竟然如影随形的追了上来……   迟疑之间,那十余块粉红色的尸斑扑到了寒生的身上,突然,一阵“哔哔啵啵”的白色毫光闪烁起来,落在身体上的尸斑纷纷发出“吱吱”的尖声惨叫,瞬间烧成了灰烬,空气中散发着焦糊了的尸臭味儿。   鬼冢大惊失色,呆呆的愣在了那儿,这是从来都未曾有过的事情,自己的手臂上的“陈年尸斑”乃是令东瀛人鬼两道闻风丧胆的成名暗器,只要击中一块,便浑身冰冷直硬形成“尸僵”,任凭对手武功如何高强,也会束手就擒,可是今夜,多年来的成名暗器竟然被寒生瞬间全部化解掉了!   寒生更是吓了一跳,原来《尸衣经》中也曾提到,传说江湖中曾有过一种极邪门的暗器——“陈年尸斑”。练此功之人异常邪门,必须夜半子时徘徊于坟地墓场,吸收尸气,待逐渐习惯后,掘开棺木口对口的来吮吸死尸体内残留变质的气息,尤其是未曾腐烂的陈年老尸,越臭越好。久而久之,练功之人身上开始长出尸斑,开始时呈青黑色,后来慢慢便成淡绿色,最后功成时则为鲜艳的粉红色。使用时,以内力震出尸斑,那些陈年尸斑仿佛有灵气般,可以自动寻的攻击对手,令人防不胜防,中斑之人即可僵硬,除头脑还清晰外,身体则与死人无异。因此,《尸衣经》将其列为天下至邪暗器第一。   寒生再向鬼冢的手臂上望去,那些尸斑原先的所在的位置上,已经呈青黑色,新一代的尸斑又在开始生长了。   黑泽心中暗自吃惊,这寒生的武功竟会如此之高,连鬼冢都不能够制服他,看来要俘获他倒是要费些脑筋了。   “哈哈,寒生,想不到你原来是有武功的啊,真是深藏不露,后生可畏啊……”黑泽边打着哈哈,眼珠转了转,随即脸色阴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寒生,看来老祖已经喜欢上了老鬼,我们就带走她如何呀?成人之美嘛。”   寒生心中叹道,好险啊,若不是仗着尸衣护身,今番纵使有蝇眼,恐怕也还是着了道了,这鬼冢实在是邪门之极,自己看来绝无胜算,可是老祖决不能被他们掳走。   黑泽看出来寒生内心的犹豫,转头对鬼冢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日语,鬼冢点了点头,随即一摆手,老鬼闻言拖着老祖扭头便走,鬼冢和小冢一同离去。   “今墨,我们这是去哪儿呀?”老祖低头望了眼那只仍掐住自己乳房僵硬的枯手,情意款款的嗲声道。   “回家的。”老鬼露出粉红的牙花子嘿嘿道。   “寒生,我们告辞了,后会有期。”黑泽彬彬有礼的说道,然后转身招呼黄建国与他们一起离去了。   月光下,寒生呆怔在了那里。   黑泽走出了几十米开外,悄悄回头望去,发现寒生已经跟在了后面。   残月西下,星河暗淡,他们渐渐的远离了蓝月亮谷。   “黑泽先生,我们不能走往中甸去的那条路。”黄建国突然说道。   “为什么?那是条唯一南行返回中原的道路啊。”黑泽说道。   黄建国嘿嘿笑了一声,说道:“黑泽先生想要尽快离开寒生现身的地方,我猜当然是想防止他的同党们寻找而来,金道长及吴楚山人等可都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我说的不错吧?”   黑泽点点头,道:“不错,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黄建国郑重的接着说道:“返回中甸之路,也正是首长部下们走的,试想首长如此工于心计,对于捉拿寒生,他是志在必得,又怎可能没有预备方案呢?我们现在还只是胁迫了寒生跟我们走,并没有得到丹巴遗嘱,若是与他们京城增援来的人迎头碰上,你说是不是很尴尬?再者,他们的耳目众多,我们的行踪难免不被发觉,即使您得到了丹巴遗嘱,首长也会对您穷追不舍的。目前更有可能的是,在您得到遗嘱之前,寒生将会被他们带走,从此便杳无音讯了,黑泽先生最后岂不是两手空空?”   黑泽闻言点头称是:“嗯,黄建国果然是个人才,考虑问题滴水不漏,可是据我所知梅里雪山这儿再无其他路回中原了,总不能调头往西北进藏吧?”   黄建国笑了:“还有一条路,我研究过地图,那也是最安全的路。”   “哦,黑泽洗耳恭听。”黑泽诚恳的说道。   “我们现在位于澜沧江与怒江之间,先西行跨过怒江,再沿高黎贡山南下腾冲,取道缅甸的密支那,便可乘火车到达仰光了,那里有日本大使馆,黑泽先生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坐上飞机返回日本了。”黄建国侃侃道来。   “不错,妙计啊,可是你……”黑泽说道。   “我当然是和你一起到东京啰,”黄建国得意洋洋的说道,“去做手术,要黑人的。”   黑泽哈哈笑了起来,连声说道:“不错,不错,黑人的卵蛋,没问题。”   天渐渐的亮了,从一座小山峰上望下去,山脚下奔腾的怒江如同一条蟒蛇般蜿蜒着向南流去。   望着连绵起伏的高黎贡山脉,黑泽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条路可是难走啊。”   “黑泽先生,鬼冢他们都是日本国的武士高手,足以保护着我们安全的到达缅甸密支那。”黄建国谄媚的恭维道。   “可是我们要经过野人山。”黑泽忧心忡忡的说道。   “野人山?”黄建国不解的疑问道。   “野人山的,大大的好,那里有许多中国士兵的尸体,也可能有未曾腐烂的,我的需要。”鬼冢兴奋的说着。   “渡过怒江。”黑泽咬咬牙,吩咐鬼冢道。 第二百九十一章   老祖吸入“五行花毒烟”是夜半阴气最重的时候,天亮了,阳气上升,那毒径自慢慢解了。   老祖低头往下一望,老鬼凸筋枯槁的手竟然死死的掐着自己的乳房,由于血流不畅,乳房已经淤血呈现出青紫色,不由得勃然大怒:“唗!竟敢吃老娘的豆腐!”随即气贯手臂,一记“无影阴掌”软绵绵的削向了老鬼的“咸猪手”……   老鬼大惊失色,但是自己的手臂昨夜被教主鬼冢喷了一口尸气,早已局部“尸僵”,硬而麻木,根本无法反应,只听得“咔嚓”一声,齐腕部已经被老祖阴掌斩断!只留下了那只残爪仍还紧紧地揸在了乳房上……   老鬼呆呆的望着断臂向外喷出鲜血,并无痛楚感,那是因为尸气麻痹之故。   突发其来的变故令众人大吃一惊,鬼冢大怒举起手掌便向老祖天灵盖击去。   “慢!”黑泽急忙喝止,“杀了老祖,寒生便不会跟来了。”   鬼冢无奈,内力一抖,震出另一只胳膊上面的几块粉红色的尸斑飞向老祖。   此刻刚刚恢复神智的老祖正在气呼呼的拽着胸前那只枯爪,一根根的掰断手指拉下来,根本没有料到无声无息的尸斑已经逼近。   “危险!”寒生突然如闪电般而至,他老远瞥见老祖动作有异,便料知毒气已解,遂冲上前来伺机准备救出她。   老祖这时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前胸和脸上接连中了几块尸斑,身体瞬间僵硬了,她不敢相信的直勾勾瞪大了眼睛。   寒生止住了脚步,此刻距老祖也只有区区数丈之遥了。   “寒生,你终究还是露面了,想不想跟我到日本去长长见识呢?”黑泽笑嘻嘻的说道。   唉,还是晚了一步,悔不该当初跟着湘西老叟或是王婆婆学点内力武功,也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老祖遭难,现在老祖又中了尸毒浑身不能动,即使是抢出她来,以自己的体力也走不了多远。   “寒生,看在咱俩同乡老表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黑泽先生待人真诚守信有礼,你干脆同我们一路同行,何必关系搞得那么紧张呢?”黄建国劝慰道。   寒生冷冷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过是一个乡村赤脚医生而已,而你黄建国却是一直想着借助太极阴晕当上皇帝,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黄建国警觉起来。   “可惜是个太监。”寒生淡淡道。   “哈哈,”黄建国笑道,“这有什么?黑泽先生已经准备为我在日本国移植新的睾丸了,而且还是黑人的。”   “黑人的卵蛋?”寒生有些迷惑不解。   “那才叫真男人呢,哪像你们这些‘举而不坚,坚而不久’的东亚病夫。”黄建国嗓子头发出淫荡的笑声。   鬼冢自小冢的背囊里取出一个小竹筒来,掀开筒盖,抽出一张白色半透明的薄膜来,然后吹入一口尸气,胀鼓鼓的套在了老鬼的残臂上并扎紧。老鬼腕部的鲜血即刻止住了,“多谢教主。”他说,并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是什么东西,止血甚速?”寒生奇怪的问道,这东瀛也是有很灵的邪门医术呢。   鬼冢瞥了寒生一眼,轻蔑的说道:“我们截尸道秘技‘生骨衣’的,女尸肚子里面,胎衣的干活。”   寒生点点头,中原医术中称胎衣为‘佛袈裟’或‘紫河车’,自己曾经用此为刘今墨治过阴毒,当然加入了大量的人中黄,看起来,东瀛的一些医疗方法基本上还是从中原传过去的。   初升的阳光斜斜的洒在了怒江河谷两岸,在众人脚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鬼冢,你的影子呢?”寒生奇怪的问道。   黄建国低头看了一下,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截尸教主鬼冢。   “哈哈,”鬼冢鄙夷笑道,“黄口小儿,你的不懂,支那猪。”   黑泽微笑着不作声。   “原来,你是个阴人。”寒生恍然大悟道。   “阴人?什么阴人?”黄建国忐忑不安的问道。   “阴人就是在月圆子时的中阴身,周围被尸气重重包裹,他以吞食尸气为生,七七四十九天后就变成了阴人,但普通人并不知道食阴的方法,这是中原自南宋就已经失传的一种古老的邪术。”寒生说道。   鬼冢愣了,痴怔怔的说道:“你的,如何知道?”   寒生没有即刻回答,刘伯温所记载的这种阴人极为邪门,长于夜间活动,盗掘坟墓,专食尸气,以至于历朝历代朝廷与民间均加以捕杀,元朝以来,江湖上就已经基本绝迹了。阴人很好辨认,就是没有影子,至于阴人的邪术,《尸衣经》上也只提到了阴人善使一种极厉害的暗器“陈年尸斑”,无声无息,端的厉害,列为暗器第一,其它的经上再无记载,估计连刘伯温也都不知道了。   寒生沉吟着问道:“鬼冢,你在中阴身的时候,到哪儿吞食到那么多的尸气呢?”   鬼冢冷笑道:“当然是战争了。”   “战争?什么时候的战争?”寒生迷惑不解道。   “支那战争。”鬼冢道。   “你说的是抗日战争?”寒生想,那已经过去30多年啦。   “哼,我就是大日本帝国米久留师团55联队鬼冢少佐。”鬼冢傲视着寒生,不可一世的说道。   “这么说,你是介乎于人鬼之间的一种尸变。”寒生说道。   鬼冢阴笑道:“不,你的错了,阴人的,并非都是中阴身,我们截尸教秘术,就是正常人吸收大大的尸气变成了阴人,我们不是尸变的,而是尸变克星的干活。”   “哼,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要把老祖怎么样?”寒生恨恨问道。   黑泽嘿嘿冷笑道:“寒生,你只要告诉我丹巴喇嘛嘱托的内容,我就即刻放了她。”   “是啊,寒生,那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一个活佛对国家政局的预言而已,与你一个乡村赤脚医生毫不相干,还是告诉黑泽先生吧,日本人是讲诚信的,绝对亏待不了你。”黄建国在一旁劝道。   “是与我没啥关系,可是和日本人更不相干,他们想要知道预言做什么?”寒生嗤之以鼻道。   黑泽挥挥手,叽里呱啦对鬼冢说了一通,鬼冢随即命老鬼扛上老祖,众人朝怒江边走去。   寒生无奈,只得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后面。   黑泽他们沿着江边荒芜的小路走了整整一天,其间还吃了一些饼干巧克力之类的东西。   寒生则只有沿途摘些野果充饥,一定会有机会的,他想。   傍晚时分,黑泽等人终于来到了怒江河谷的一处古渡口,一座索桥很久以前就已经蚀断了,两岸留下了石桩遗址。他们拣了处较平坦的地方露营,并点起了篝火。小冢下到水里,竟然轻而易举的抓起了几条大鱼,遂开膛破肚的穿在木棍上烧烤,阵阵香气飘了过来,引起寒生腹中饥饿难忍。   “河对面就是缅甸了,再过恩梅开江就是野人山。”鬼冢沉吟着说道。   “这个寒生倒是硬气的很啊,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鬼冢先生,以你的功力难道就制服不了他么?”黑泽皱着眉头说道。   鬼冢想了想说道:“他的轻功厉害的,而且能够破解我的‘陈年尸斑’,虽说要擒制住他,问题的没有,但是难免会伤到他,我的,无法保证。”   “在没有得到口供前,决不能伤害到他,明白么?”黑泽郑重的说道。   “这小子十分的邪门,我们在曾江西鄱阳抓到了他,由京城里来的医学教授给他进行药物催眠,加大了数倍的剂量,可仍于事无补,被他轻松的逃脱了。”黄建国介绍说。   一阵疾风“呼”的扑来,转瞬又折回去了,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其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待得定睛细瞧,篝火木架上烤熟的鱼已经少了两条……   “八嘎!”小冢气呼呼的骂道。   寒生坐在了十余丈开外江边的一块大卵石上,手里抓着抢来的香喷喷的两条鱼,大吃了起来,“要是有点盐就更好了。”他说。   鬼冢无奈的摆摆手,说道:“他速度的太快了,你们的吃,他的不够,会再来抢。”   老鬼一只手取下条鱼,撕成一条条肉,塞进了老祖的嘴里,一面说道:“美女的,鱼肉的,没刺的,大大的吃。”   老祖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只能将口里的鱼肉费力的咽下。   黄建国往嘴里塞着鱼肉,靠近黑泽身边嘿嘿一笑,说道:“黑泽先生,对付寒生我有办法。”   “哦,建国君请说。”黑泽定睛望着他。   黄建国的身子又靠了靠,低声说道:“老鬼不是很喜欢老祖么,就在这江边上,扒光老祖的衣裳,让老鬼尝尝鲜不是很好么?”   “野合,嗯,好主意,我们还要邀请寒生一同来观摩,哈哈哈……”黑泽开心的淫笑道。   黑泽随即发出了指令,鬼冢点点头向老鬼哇啦哇啦一番,那老鬼大喜过望,将手中的半条鱼一甩,“嗤”的一声扯开了老祖的衣襟……   寒生一见大吃一惊,急忙冲过来喝止,鬼冢和小冢两人拦住了去路。   “寒生,不要心急嘛,坐下来一同欣赏老鬼的野合功夫如何呀?”黑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卑鄙无耻!”寒生痛斥道。   老祖此刻衣衫已被扯碎,袒胸露乳,苦于浑身不听使唤,眼瞅着那眼冒绿光的东洋老鬼一只手在乳间游走,气得眼泪直流。   寒生脑袋一热,挺身就往上冲,只见鬼冢双臂一振,上衣已然飞出,露出了白胖的上身,上面布满了一块块金钱大小的粉红色尸斑,张大了嘴巴,嘴角处还在向外泄漏着一丝丝的尸气,作势喷出。   小冢双手紧握着半截“正宗”武士刀,虎视眈眈。   “寒生,现在愿意告诉我丹巴喇嘛的嘱托是什么了吧?”黑泽慢吞吞的说道,同时将一丝鱼肉丢进了嘴里,轻轻的咀嚼着。   自己即使冲过去,接下来又如何带老祖逃脱呢?寒生额头上急出了汗珠……只怪自己的江湖实战经验太少,要是刘今墨在就好了。   老鬼张开了没牙的大嘴巴,里面是参差不齐的牙花子,黏黏的口涎不停地滴淌下来,“啪”的一声,老鬼竟然一手指勾断了老祖的腰带,随即往下一拽,老祖那长满了痘痘的黑胖肥大屁股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哗啦”一声响,水花四溅,江水中突然窜出一个似人又似猿、浑身褐色长毛,披头散发的怪物,一把抱住老祖“呼”的一下又沉入了水中……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闻得鬼冢惊呼道:“河童!” 第二百九十二章   汹涌的怒江咆哮着向下游急泄,黑泽等人以及寒生均猝不及防,望着波浪翻滚的水面,一时间都愣住了。   "此地怎么会有河童呢?"黑泽惊讶的说道。   "河童是什么?"寒生愕然,《尸衣经》里没有记载,自己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河童的,日本'居住在河川的孩子',就是水鬼的干活,河边拖人下水溺死的,臭臭的,吃内脏的,力气大的很。"鬼冢解释道。   "如何才能制服河童?"寒生焦急的问道,老祖眼下浑身僵硬不能动,被河童拖下了怒江,惟有死路一条,最后恐怕连内脏都会被吃光了。   "猿,山猿,河童怕怕的。"鬼冢说道。   河童怕猴子?寒生似有不信,但现在怎么办?老祖在哪儿呢……寒生紧盯着江面,心中焦急万分。   二十余丈宽的江对面34;哗啦"一声响,一身褐毛身材矮小的河童抱着半裸的老祖窜出了水面,跳到了岸上,迅速的钻进了丛林里。   寒生大惊,情急之下蝇眼骤然发动,湍急的江水仿佛停滞了,他34;嗖"的跳进了怒江,脚尖点水竟然闪电般的跑过了江面……追进了茂密的丛林之中。   黑泽、鬼冢以及黄建国等人惊愕的嘴巴都闭不拢了。   "这小子的功力这么厉害啊。"黑泽瞠目结舌的支吾道。   "轻功的厉害,我去追踪,你们慢慢的渡江。"鬼冢说道,发动体内尸气,汗毛孔内咝咝作响,身子顿时如同薄纸一般轻轻的飘到了江面上,双脚并未沾水,一路晃晃悠悠的走过到了对岸,然后回头摆摆手,尾随进了缅甸境内茂密的原始丛林中。   黄建国感到万分惊讶,恭维的对黑泽说道:"日本武士的功力显然要更高一筹。"   黑泽微微一笑,命令道:"老鬼、小冢,你们立刻准备设法渡江。"   老鬼、小冢随即行动了起来,砍来些毛竹迅速扎起了竹排,然后请黑泽和黄建国登上竹排,朝对岸划去。由于水流湍急,竹排被冲往下游,待到缅甸一侧登岸时,已经距离鬼冢追踪之地有好几百米远了。   登岸后,小冢挥舞着半截武士刀在前面开路,众人鱼贯进入了热带丛林,追踪而去。   这里是真正的原始热带雨林,寒生感到阳光黯淡了,抬头已经望不见蓝天,地面上生满了苔藓,密不透风的丛林中顿时感到异常潮湿和闷热,脚下到处湿滑滑的,几乎每根草叶之上都有火柴棍大小的旱蚂蝗,尾部黏在草尖上,褐红色的身子扭曲着将头顶的洗盘都探向了他这个热血的人类。前面粗大的望天树竟达七八十米高,板状的树根,树身上寄生着好多奇形怪状的植物,有的藤类植物甚至通过绞杀其它植物而独自茁壮生长着。主树的叶子十分巨大,像是脸盆一般挂成一串串的,到处可见长达数百米手腕粗细的大藤,穿梭悬挂于树木之间,令人难以通行。   一株望天树下有一小块空地,河童将僵硬的老祖靠在了板状的树根上,老祖涨红了脸,紫色的痘痘有的已经破头出浆,袒胸露乳,裤子半褪,露出了黑胖的腹部和些许斑白的卷毛……河童凑近跟前仔细的观看着。   "走开!"一声清脆的嗔骂,河童立刻低头老老实实的站开到了一边去。   寒生拨开树叶望去,急忙揉了揉眼睛,最后证实自己没有看错,那个替老祖提上裤子俏丽之极的女人竟然就是明月……   寒生走了过去,明月抬头惊讶万分的看着他:"寒生?怎么是你……"   "哈哈,寒生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卢太官自树后转出,朗声笑道,身后跟着四个手握短枪的黑衣彪形大汉。   "卢先生!"寒生惊喜的说道。   原来自从离开"伏匿穴处"水中暗道,浮上了桃花江后,他们回到了秃石停车处,会合了那四名保镖,连夜找了一只大水坛,装满了水后将河童藏在了里面,放在越野车的后备箱内,然后马不停蹄的一路奔云南而来,途经昆明、楚雄、大理,越澜沧江至泸水,再偷渡怒江进入了缅甸境内,准备直奔野人山而去。   在怒江边的缅甸丛林里准备露营的时候,他们发现了对岸的篝火,明月和卢太官认出了那伙人中有一个被挟持的人质竟然是老祖,于是便派精通水性的河童去将老祖掳了回来。   "那都是些什么人?"卢太官问道。   "日本人,还有黄建国。"寒生回答道。   "黄建国?"明月吃了一惊。   "是的,他已经完全投靠了日本人。"寒生说道。   "日本人来这儿干什么?你和老祖怎么也到了这里?"卢太官诧异的问道。   寒生于是简单的说了一下老祖被日本人抓走,自己一路尾随而来,忽略了有关丹巴预言的起因。   "老祖的武功不弱,竟然栽在了他们的手里,那些日本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卢太官疑惑道。   "有黑泽副总领事、鬼冢教主……"寒生说道。   "教主?"卢太官不解。   34;什么'截尸教',那家伙原是日军米久留师团55联队的一名少佐。"寒生回忆着说道。   "米久留师团!"卢太官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卢太官的眼睛湿润了,口中喃喃道:"米久留师团……"   寒生默默地望着沉浸在痛苦回忆之中的卢太官。   "米久留师团也称'九州兵团',绰号39;剑',官兵全部由北九州矿工组成,作战凶猛,纪律严明,凶残无比,'七。七芦沟桥事变'就是由该师团发动的,上海淞沪会战、杭州湾登陆、南京大屠杀都是他们干的,多次获得日本天皇奖赏。一九四二年新加坡战役中,米久留师团以三万兵力俘获八万英军,自己只损失了100人,震动了英伦三岛,被称为'常胜师团',最终在胡康河谷与中国远征军相遇。野人山啊……埋葬了中国远征军三万多将士,胡康河谷每一棵树下都撒下了中国士兵的白骨,6000名伤员为了不拖累大家,朝长官要来汽油,集体自焚了……"卢太官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径自34;呜呜"的失声痛哭了起来。   "卢先生,你同米久留师团做过战?"寒生敬佩的说道。   卢太官擦去了泪水,点点头说道:"嗯,正是与米久留师团的55联队,我从此变成了一具血尸。"   "那米久留师团后来呢?"寒生问道。   "是孙立人将军,他消灭了米久留师团大部约有两万多人,为那些长眠野人山的中国远征军亡魂雪耻报仇了,其余残部乘运输船逃回时,在台湾海峡被美军的潜艇击沉了,葬身海底。"卢太官答道。   "孙立人将军,真是了不起。"寒生由衷的景仰道。   "可惜将军还在被软禁在台中,日夜都在缅怀着那些埋骨异国的远征军亡灵,一代名将就此陨落。"卢太官感慨万端的唏嘘不已。   "那个矮个子截尸教主鬼冢正是与你交过手的55联队少佐,他一定杀害了不少中国人。"寒生沉吟说道。   "他们也要渡过怒江么?"卢太官问道。   寒生点点头,道:"是的,他们会对我和老祖穷追不舍的。"   "好啊,让他来吧,我卢太官要和他算一算旧账了。"卢太官恨恨说道。   "他是个阴人,十分的厉害,你可一定要小心。"寒生提醒他说道。   "管他是什么阴人,我卢太官才不在乎呢。"卢太官满怀豪气的说道。   "是么?你,血尸的,我,专门杀尸的,冤家路窄,你的,倒霉了。"头顶上传来了鬼冢阴森森的话音,一个黑影自高高的望天树上慢慢的飘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缅甸的原始密林中,高高的望天树下,卢太官的手下已经生起了一堆篝火,现在虽说是旱季,但雨林中的蚊虫小咬却是密密麻麻,一团团的,没有篝火是绝对无法宿营的。   卢太官与鬼冢隔着火堆负手而立,互相凝视着对方。   "中国远征军第38师中校团长吴太官。"卢太官首先朗声报上自己的名号,仍使用以前的吴家姓氏。   "大日本帝国陆军米久留师团第55联队鬼冢少佐。"鬼冢阴沉着脸也说道。   两人默默地盯着对方,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鬼冢的鼻子在不停地翕动着。   "你的,是尸。"鬼冢突然间莫名的兴奋了起来。   卢太官长叹道:"三十多年了,三万多远征军将士长眠野人山,太官带出家乡的64名桃花江吴家子弟,没有一个得返家乡,吴某愧对羞山父老啊……不错,我是血尸,又苟活了这许多年,今天吴某重返野人山,就是要带那些吴家子弟的亡灵返乡。"   "嘿嘿,你的,38师?回家的,做梦!"鬼冢桀桀的冷笑道。   "卢先生,千万小心,这个鬼冢发出的尸气邪门的很。"寒生警告道。   "原来你是个东洋尸。"卢太官鄙夷的说道。   "不,你们的错了,我的,不是尸,是杀尸的干活,昭和十二年,南京的,一千多孕妇尸体的胎气,我的吸了,那次太,太舒服了。"鬼冢淫笑了起来。   "老板,这个卑鄙无耻的小鬼子让我来干掉他。"一名保镖抽出手枪说道。   鬼冢不以为然的一抖身子,除去了上衣,露出白胖的身子和那些粉红色的尸斑,尤其是两个小乳头上,环绕着两块五色尸斑,竟然像太极阴晕般,一圈圈的有五种颜色。此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在向外咝咝"的冒着尸气。   "好,我们今天就替三万远征军和南京那一千孕妇的亡灵报仇吧。"卢太官挥了下手。   砰"的一声沉闷的枪响,一颗复仇的子弹射向了鬼冢的胸膛。   子弹头推动着热带雨林湿闷的空气挤向了鬼冢,鬼冢瞬间如同羽毛般漂移了起来,气流推开了他的身子,擦着皮肉滑过去了,钻进了一株不知名的大树内。   卢太官见此种情形着实大吃了一惊,那名保镖手中抓着手枪呆呆的发着愣,这小鬼子竟然不惧怕子弹。   鬼冢双脚不沾地,仍在空中飘呀飘的,口中得意的发出话来:"中国猪的不行……"   "让我来。"明月走近篝火轻轻说道。   鬼冢眼睛一亮,此女简直是俏丽异常啊,他飘落到了地面上,鼻子嗅嗅,自言自语道:"尸的,以前,现在,不是。"   明月举起了双掌,正欲使出祝由神功招式,忽然黄褐色身影一晃,河童站在了她的前面,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关切之色……   "河童是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去冒险的……"这是牠发出的意念。   明月心中微微一热,叹息着,如此一个小小的河童,竟然也知道关心自己所爱的人,可是黄建国,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在关键时刻竟然把曾经一起海誓山盟过的明月往火坑里推,自己若是不懂祝由神功,又怎能逃脱首长的魔爪?   "黄建国是谁?"河童发出意念问道。   唉,他是一个口蜜腹剑的人,一个不择手段、无情无义的陈世美……明月心中说道。   "陈世美又是谁?"河童又道。   "他两个人都是负心汉……"明月禁不住竟幽幽脱口而出。   "我的,负心汉的不是。"鬼冢接茬说道。   河童大怒,意念中高声大叫道:"陈世美,拿命来!"说罢伸出带蹼的手,狠狠地朝鬼冢抓去。   "你的,河童,日本语,你的懂?"鬼冢开口问道,他在日本伊豆见过并捕捉过河童,知道其可以听懂人类的语言,问话的同时随着掌风向后飘起,躲过了河童的尖尖的利指。   寒生看见河童甚是好奇,别看牠身子发育得像小孩子,面型如猿,背上长了个类似龟壳般的软甲,动作却是异常的灵活,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腥臭气,令人作呕。   密林中的枪声指明了方向,小冢、老鬼簇拥着黑泽和黄建国来到了望天树下。   "教主退后,河童的,我的对付。"小冢举着半截正宗"武士刀跃到了阵前。   鬼冢点点头,飘至圈外,站立在一旁观战。   河童打量着面前这个与自己高矮相仿气势汹汹的白胖小孩,尤其是那对血色的凸眼,就像是桃花江里的大鲶鱼。   小冢更不答话,举刀上前便劈,那凌厉霸道的刃气先于刀口而至,河童不知此刀的厉害,闪避的慢了点,头上长发竟被刀气削去了一缕。   河童一摸脑袋,发现掉了一缕头发,顿时气得哇哇"大叫,随即迅速转过身来,朝着小冢撅起了屁股……   小冢的凸眼里看到了河童的屁股上竟生有三个屁眼儿,不禁愣了一下,迟疑之间,只见河童屁股缝中的褐色卷毛突然往两边一分,中间的肉洞内嗤"的一声喷出一团气体,瞬间笼罩了小冢,腥臭无比,小冢吸进了少许,便立刻天旋地转起来。就在这时,上面的那个肉洞内突然34;噗"的射出一股黄绿色的液体,击中在了小冢的身上。   34;咝咝"声响起,小冢身上的西装冒起了白烟,原来液体的腐蚀性极强,他的两只凸眼也溅上了,随着一声惨叫,小冢的两只玻璃体凸眼瞬间竟然便被烧熟了……   鬼冢嗷的嚎叫了一声,身子骤然飘起,左臂一伸,三四块红色尸斑无声无息的射向了撅着屁股的河童,自己则落在了小冢身边,定睛细瞧,发现小冢的双目烧成了灰白色,已然是瞎了。   当明月发现射向河童的尸斑时,猜到定是某种暗器,待欲出手相助却已是不及,忽见寒生身影一晃,噼啵"两声闪过,寒生已经劈手抓起了两三块尸斑,青烟冒过,消于无形。   但仍还有一枚粉红色的尸斑贴在了河童的屁股上,瞬间,河童的身子僵直了,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教主,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请准我切腹。"篝火这一侧,小冢平静的说着,眼角渗出了淡红色的眼泪。   鬼冢点点头,轻声道:"小冢,叶隐'了吧。"   日本武士道的古典称之‘叶隐’,意为树木的叶荫,在人家看不见的地方为主君舍身成仁,代表了果断地死、毫不留恋与犹豫去死的武士道精神。   小冢扔下手中半截的正宗"武士刀,自腰间拔出肋插",那是武士们用于近身格斗和自杀切腹的小刀,然后脱下衣裳,跪在了地上,身体前倾,微笑着将肋插刺入白嫩的肚皮内,再一字型的划开,鲜血喷射而出,翻开的刀口内露出了一堆仍在蠕动中的肠子……   卢太官和保镖们面无表情的默默地瞧着,明月则背过了身去不忍再看。   "鬼冢,你怎么能让他就这么痛苦的死了呢?"寒生于心不忍,于是赶紧劝阻道。   "小冢,我会带你的骨灰回到日本的。"鬼冢没有理睬寒生,而是柔声的对小冢说着,然后突然做出了令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只见鬼冢双手扯开小冢鲜血淋淋的肚皮,竟然一头伸进了他的腹腔内,然后大口大口的吮吸起来……   丛林中传来疲惫的脚步声,落在后面的黑泽和黄建国以及押尾的老鬼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黑泽一见篝火旁的情形,大吃了一惊,先是扫视了卢太官、明月和四名持枪的保镖,然后瞥见了地下伏在小冢尸身上的鬼冢。   鬼冢拔出沾满鲜血的脑袋,额头上还挂着一些冒着热气、黏黏的黄色粪便,那是肋插割破大肠后流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黑泽厉声喝问道。   "这童子尸气不能够浪费的。"鬼冢一面舔着嘴唇一面微笑着回答道。 第二百九十四章   怒江河谷的石滩上生起了一堆大大的篝火,不时的发出木头的暴裂声。   “鬼冢,今晚弄点好吃的东西来。”黑泽意味深长的说道。   鬼冢脸上诡异的一笑,然后用日语叽里呱啦的对老鬼说了几句。   老鬼的脸上也绽起了笑容,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高高兴兴的抱着小冢的尸体到水边,扯去了裤子,将赤裸的小冢身体仔细的清洗干净,尤其是清除掉腹中的粪便和黏液,然后用一根尖尖的木棍,从小冢的肛门穿了进去,自口中透出,并架到了篝火上慢慢烧烤。小冢尸身肥肉较多,融化了的脂肪发出“嗞嗞”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鲜肉的焦香味儿。   黑泽微笑着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黑泽先生,我们怎么办,没想到寒生竟然还有同党。”黄建国垂下了眼睛,忐忑不安的说道。   “这些人的来路你知道吗?他们带有枪支,来到缅甸的热带雨林里来干什么?”黑泽阴沉着脸,眉头不展。   鬼冢走过来说道:“那个,中国远征军中校的,到野人山的干活。”   “野人山?当年杜聿明兵败野人山,死了数万人,帝国皇军在胡康河谷也战死两万余人,这段历史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呀。”黑泽疑惑道。   “吴中校的说,他家乡亡灵的,找回。”鬼冢解释说道。   “哦,如此说来,他们同寒生只是偶遇而已,嗯,我想这次西行缅甸是临时才决定的,寒生怎么会事先约来帮手呢?黄建国,你估计寒生会如何行动?”黑泽问道。   黄建国脸上赶紧堆笑,说道:“寒生同老祖决计不会离开吴中校他们的,人多毕竟安全些,我猜想他们一路去野人山,暂时不会分手了。”   黑泽点点头,吩咐道:“鬼冢,我们可以远远的跟踪着他们,在这原始热带雨林中,他们迟早会有松懈的时候,下手的机会总还是有的。”   “是,热带雨林的,夜里行走的不行,我们的,明早出发。”鬼冢应允道。   篝火旁的老鬼咧开了嘴巴,露出粉红色的牙床,伸手揪下小冢那烤的金黄色的小鸡鸡塞进了口中,用力咀嚼了几下咽落肚中,然后高声叫道:“烤肉的,熟了。”   黄建国惊呆了……   衣冠楚楚的黑泽先生走上前去,双手一扭,将小冢的脑袋整个的揪了下来,然后左手托着焦黄色的头颅,右手食指挖出暗红色硕大的眼珠塞进了口里……   “火候正好,”黑泽啧啧称赞道,伸手又将另一只眼睛扣了出来,递给了黄建国,“建国君,实在是大大的美味呀。”   黄建国盯着黑泽掌心中躺着的那只硕大而无神的眼睛,胃中一阵翻滚恶心,“哇……”的一声呕了。   鬼冢和老鬼都笑了,各自掰下熟尸身上的手臂,大口大口的啃食了起来。   “建国君,人肉的美味不吃你是永远不会知道的,‘同类不相食’的观念是错误的,你想想,若是人类这一观念得以转变,那么世界范围内的蛋白质供应就基本上得到了解决,尤其是非洲的饥荒将永久的成为了过去。”黑泽一边说着,一边张口咬去了小冢的嘴唇。   黄建国浑身颤抖,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黑泽手中的那颗头颅,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再说你们中国,当年帝国军队为什么发动‘九一八事变’和‘卢沟桥事变’呢?那是因为你们支那老百姓的生活太贫穷了,人们极度缺乏蛋白质和脂肪,普遍的发育不良,因此才被称为‘东亚病夫’嘛,日本人是来拯救他们来了,在帝国军队的强制下改变‘同类不相食’的陈腐观念,充分摄取人体蛋白质和脂肪,那将会极快的提高汉民族的身体素质,摘去‘东亚病夫’的帽子,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啊。”黑泽侃侃而谈,“啪”的一声,吐出了一颗小冢的臼齿。   黄建国仿佛麻木了一般,呆呆的听着黑泽先生的长篇大论。   “尝尝这个很嫩的。”黑泽用力撕下来一条小冢绯红色的上牙床,径直塞进了黄建国的嘴里,那牙床上还连着几颗门牙。   黄建国的口腔机械的咀嚼着,饿了一天多的他慢慢的感觉到了齿间传来的奇异肉香,随即条件反射令腹中产生了一种疯狂的本能……   黑泽满意的瞧着黄建国表情的变化,又揪断了小冢的舌头递给了黄建国。   黄建国吐出了那几粒门牙,接过长满了黄苔的舌头,放进嘴中咬了一口,“哇,真的是好吃的很啊。”他惊讶的说道。   吃完舌头,黄建国跑到篝火旁,用力掰下小冢的半拉屁股,朝着肥嫩之处狠命的张嘴咬了下去……   黑泽走上前来,拍拍黄建国的肩膀,惬意的笑道:“建国君,你现在已经是我们教中的人了。”   黄建国咽下一口肥腴的臀肉,茫然的问道:“教中的人?”   “不错,截尸教。”黑泽扯下一只烤糊的耳朵,小心翼翼的用指甲剜起一块焦香的耳屎丢进嘴里,“嘎吱”几声脆响,满意的啧啧嘴,然后说道。   “你,黑泽先生是截尸教的人?”黄建国诧异道。   “黑泽先生的,截尸教幕后,真正教主的是。”鬼冢一面啃着小冢的手指,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道。   黑泽脸色郑重起来,严肃的说道:“建国君,从今天的仪式开始,你就正式加入我们截尸教了。”   “什么仪式?”黄建国不解道。   “吃肉啊,截尸教的入教仪式就是吃本教人的尸肉,炖煮或者烧烤均可,考虑到你是中国人,可能不习惯肉片寿司,不然的话,小冢白白嫩嫩的正好生食。”黑泽解释说道。   黄建国闻言傻眼了,拿着小冢半拉屁股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黑泽厉色道:“建国君,既入我教便终生不得背叛,否则的话嘛,你将被吃掉,明白了么?好,我现在委任你为日本截尸教支那堂的首任堂主,鬼冢,从今夜开始,你就教他练功吧。”   “是。”鬼冢应道。   “练什么功?”黄建国战战兢兢的问道。   “我的,先教你吸尸气方法的,熟练的,找坟墓实践。”鬼冢阴笑道。   黄建国大惊失色,面孔立时变得煞白。   “黄堂主,你的聪明大大的,我们教里没有的,你总有一天,功力会超过我的。”鬼冢诚恳的说道。   “建国君,我们会倾全教之力助你登上龙庭,将来整个中原都会是我截尸教的天下了,哈哈……”黑泽桀桀狂笑起来。   黄建国慢慢的恢复了平静,默默说道:“首长也是截尸教的么?”   “不是。”黑泽回答道。   “我要除……不,吃掉他,以报其侮辱我之仇。”黄建国咬牙切齿的说道。   “没问题,你努力练功,到时候由你亲自来动手。”黑泽说道。   黄建国长叹一声,问道:“罢了,练功有什么速成的方法么?将来我要一个个的复仇!”   “速成?有的,缘分的,要看。”鬼冢沉吟着说道。   黑泽点点头,得意的捧着小冢的脑壳,到一边继续享受他的美味去了。   黄建国站在怒江边,眼望着深沉的夜空,口中喃喃道:“复仇。” 第二百九十五章   篝火在“噼噼叭叭”的炸裂着,这是木头中的油脂水分混合而爆燃的,寒生望着燃烧的火苗始终在沉思着。   “寒生兄弟,只有河童的嗅觉才能找到秃头老妇,之后再行寻回吴家子弟的亡灵,你想个什么办法解掉河童身上的尸毒吧。”卢太官恳求道。   寒生抬起头来,思索道:“河童本是水中千年邪物,尸衣会杀死牠的,我在考虑若是救他,需要明月的祝由神功助我一臂之力方可有把握。”   卢太官大喜,忙对明月恳求道:“明月姑娘,求你相助。”   “老婆,快救为夫一命。”河童在僵硬的身体内向明月发出恳求的意念。   “谁是你的老婆?你可不要胡思乱想。”明月的意念厌恶的回答道。   “是主人同意的呀,而且他还答应出面主持婚礼呢。”河童委屈之极。   “我并没有答应啊。”明月愠怒了。   呜呜……河童仿佛自尊心受到了伤害,难过的抽泣了起来。   明月没有理睬牠,径直对寒生说道:“寒生,你说吧,我如何来助你?”   寒生道:“现在需要一头哺乳动物,我用尸衣为河童驱毒,你使用祝由神功的‘李代桃僵’之法,将河童体内的尸气转移到动物的身上,此毒即解。”   卢太官闻言命令道:“你们几个速去林中抓一头哺乳动物来。”   “我同他们一起去吧,注意且不可开枪。”寒生说道。   “是。”四名保镖应声答道,各自从背囊中取出准备好的手电筒,跟随着寒生朝密林深处走去。   东南亚的原始热带雨林中除了高大的乔木以外,藤本植物和附生植物也是发育的特别茂密,动物的种类丰富多样,大型的哺乳动物如亚洲象、麋鹿、狮子以及云豹等都在地面上活动,冷血动物以蟒蛇类居多,而生活于上层树冠的哺乳动物则基本上都是些猿猴类。   “慢!”走在前面的一个保镖轻轻发出了警告。   黑暗的丛林中露出来两只绿森森的眼睛,众人将手电光照过去,原来是一只体型巨大的孟加拉虎,正在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们……   走在前面的保镖站住了,身子在打着颤,掌中握着的手枪也在微微抖动。   “寒生先生,这怎么办?”身后的保镖头附在耳边悄悄说道。   寒生望着这只斑斓猛虎,摇摇头道:“不行,老虎这东西太凶了,咱们根本没法儿控制得住牠。”   众人脚步轻轻的朝后退,还好,那猛虎并无意向他们进攻,后退了一段路后,他们换了个方向继续搜寻。   这是一条野兽踏出来的丛林小路,保镖们一手握手电筒,一手持枪,紧张万分的踯躅前行着。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保镖十分机警,两只眼睛跟随着手电光柱灵活的扫视着。   “噗”的一声闷响,一个圆球形的黑影砸在了他的脑瓜顶上,保镖一屁股坐倒在地,手电筒甩在了一旁。众人大惊,急以手电光照之,保镖的额头上流淌着鲜血,脑门上烂糊糊的呈乳黄色,一股臭乳酪与洋葱加上松节油混合的刺鼻臭气扑面而来,闻着像是猫屎味儿。   “噗”又是一下,身后的保镖头儿闷哼一声也倒下了。   “危险,敌人在上方!”第三名保镖刚刚来得及发出警告,紧接着头上也遭到重击,晕倒在地。   寒生一惊之下“蝇眼”骤然发动,眼瞅着一个卵圆形的球体朝着自己的脑袋缓缓飞来……手电筒的光线射上去,那是一个周身带硬尖角的金黄色物体,寒生轻松的避开,再往上瞧去,高高的树杈上坐着一只长臂猿猴,黄色的体毛,雪白的两道长眉,怒目横视,手中又高高举起了一只榴莲,正欲再次砸下。   说时迟,那时快,寒生意念令浑身骤然间放松,双脚飘离了地面向上升去,施展开了癔症神功,在距长臂猿还有两米多远时,突然轻叱一声,身形瞬间暴涨,一把揪住了那猿的后颈毛,寒生小时候制服大黄狗笨笨时,每次都是抓住颈毛而获成功的。   寒生的癔症神功运用的尽管还不是很好,但制服这只长臂猿还是轻而易举的,落到了地面上,那猿就彻底的老实了。   唯一清醒的那个保镖焦急的直跺脚,口中不住道:“这可如何是好?”   寒生对保镖说道,你来抓住这只长臂猿,我看看他们几个人的伤势。”   三个保镖只是被榴莲果砸昏过去了,额头上的血迹也只是皮外伤,寒生摸了摸口袋,银针并没有带身上,怎么办呢?他想到了榴莲。   榴莲属于木柿科植物果实,称之为“热带水果之王”,榴莲树也是热带最高大的果树,树干可高达二十五米至四十米。《本草纲目》中说,其“味甘温,无毒,主治暴痢和心腹冷气,惟惧之气味者嗅之,虽呕然醒脑,多食大热以山竹解之。”   寒生微笑着在地上抓起一把黄糊糊的榴莲肉塞进了一个保镖的口中,他的鼻孔上也抹了少许,但见那保镖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竟然醒转了过来。   第二名保镖也被榴莲独特的臭味儿熏醒了,惟有保镖头儿,嘴里塞满了也仍就是不醒,寒生感觉有些奇怪。   “头儿是最喜食榴莲的了,一次能吃四五只呢。”身后的保镖笑着说道。   寒生回头一看,那长臂猿已经被戴上了手铐。   寒生等人抬着保镖头儿,押着长臂猿返回了驻地。   河童以极度惊恐的眼神望着长臂猿……   南朝宋刘义庆所撰《隋书.经籍志》之《幽明录》中记载当时中原各地的河流中“河童”较多,名曰“水虫”,也称“虫童”或“水精”,裸形人身,身长大小不一,眼耳鼻舌唇皆具,头上戴一盆,受水三五尺,只得水勇猛,失水则无勇力。而且专门着重说明,河童最惧怕的克星便是山猿。   山猿是一种古猿,与河童都是同时由远古时代遗传下来的怪异生物,据生物考古学家断言,山猿与河童当今早已经灭绝了。   “我怕……”河童战战兢兢的给明月发出了意念。   “怕什么?”明月不解。   “山猿。”河童告诉她。   “卢先生,河童说牠惧怕山猿。”明月对卢太官说道。   “这不是山猿,只是一只普通的长臂猿啊,这种白眉长臂猿只在高黎贡山的怒江峡谷热带雨林里才有,这只毛呈金黄色,眼眉纯白,颜面宽阔浅淡,左右两条眼眉不相连接,是一只青年母猿,也可能长的类似过去的山猿吧。”卢太官解释道,同时眼望着河童,心想这可能是河童天生就遗传有对猿猴类的恐惧情结。   寒生命保镖将长臂猿后背贴在了河童生有软甲的脊背上,然后对明月点点头道:“可以开始了。”   明月牙齿轻轻用力,咬破了舌尖,朝着河童和长臂猿的面孔上“噗”的各喷出一口血雾,然后念动祝由神功十八式中的第五式“移花接木”巫咒。   寒生手持尸衣向河童身上凌空拂去,河童的身子一阵战栗,其体内的尸毒为尸衣所逼,瞬间转移到了长臂猿的身上,眼瞅着河童的身子柔软了下来,而那长臂猿却瞬间僵硬了起来。   带着手铐的长臂猿惊恐万状的眼神望着寒生……   寒生对牠微微一笑道:“猴子又不是邪物,尸衣对你无碍。”说罢手中的尸衣罩在了长臂猿的身上,“哔哔啵啵”一阵静电声伴着白色毫光闪过,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焦臭气味儿,白眉长臂猿的身体即刻也软了下来。   “替牠打开手铐吧。”寒生穿上尸衣说道。   白眉长臂猿解除了禁制,以充满感激的眼神望着寒生。   寒生从保镖手中拿过半盒午餐肉罐头,递给了长臂猿,道:“犒劳一下。”   那猿接过罐头嗅了嗅,随即欢天喜地的伸进手指抠出肉糜吃了起来,平时以树上的嫩叶、果实为食的长臂猿,虽然有时补充点白蚁蛋白质,如今吃上了带有调料的熟肉,简直是天赐美味,喜不自禁。   寒生朝明月借了根发卡,在篝火上烧了下,然后刺入保镖头儿的人中穴上,刺激其督脉,须臾,保镖头儿幽幽醒转来。   “寒生,你和老祖今欲何往,还是同我们一起走吧,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卢太官建议道。   寒生沉吟片刻,是啊,那些日本人和黄建国在一旁虎视眈眈,自己跑起来他们倒是追不上,可是老祖却是有危险,还是和卢太官他们在一起会安全些。   “好吧,我们一路同行。”寒生答道。   一夜无事,待得天亮时,卢太官等人熄灭了篝火,收拾停当启程前往野人山,这时,人们发现那只白眉长臂猿并没有离开宿营地,而是守在了一名保镖的身旁,保镖的背囊里存储着午餐肉等食品罐头。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月色朦胧,怒江河谷的石壁下,鬼冢在向黄建国传授着截尸教上乘的吸尸大法。   “记住的,塞住尸体的孔窍,最紧要的,双眼的不需要,男尸的,两耳、两鼻孔、嘴、尿道和肛门,七窍的有,女尸的,多一孔,八窍的,只留嘴巴吮吸,其余统统的闭住的。”鬼冢强调说道。   “尸气的味道肯定十分的恶心。”黄建国胃里的酸水向上翻腾着。   鬼冢嘿嘿笑道:“习惯的,没有异味,而且还会感觉到回味无穷的,因为死尸的,一生的甜酸苦辣,信息贮存的,尸体内,你要把它们吸出来,增加功力的,哇,五味俱全,当然的,怨气大大的有。”   “那么腐烂的尸体呢?千疮百孔,如何塞得住呢?”黄建国提出疑问道。   “你的,头的,拱进死尸腹腔,直接吮吸,你的明白?嗯,高阶段吸尸大法的,你的,目前掌握不了。”鬼冢说道。   “最高阶段的吸尸大法是什么样子的?”黄建国问道。   “本教的,无人得窥其秘。”鬼冢回答道。   “就连教主你也不行么?”黄建国疑惑的问道。   “鬼冢不行的,”黑泽此刻走过来说道,“‘中阴吸尸大法’无上神功久已失传了,据说可以凌空吮吸尸气,不必再需要接触尸体,而且功到极致时,能够嘴对嘴的吸出活人的魂魄,甚至回吐尸气到活人的体内,控制其思维与行动呢。”   黄建国惊愕道:“那岂不是可以控制世上的任何人了么?”   “嗯,这毕竟只是传说,谁也没见到过,大约中国的两晋南北朝以后,‘中阴吸尸大法’就已经失传了。自南宋阴人东渡逃亡日本开创截尸教始,数百年来,教中曾经屡派高手西渡潜入中原,但仍是找寻不到大法之秘籍,估计是早已经毁于历朝战乱之中了。”黑泽惋惜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黄建国若有所思道,唉,自己若是有幸得窥此法,入主中原何愁不得呢?首长、寒生之流尽除之而后快,至于明月嘛,回吐点尸气给她,还不就是我黄建国床第之下的一具行尸走肉么?   “建国君,你在想什么?”黑泽望着黄建国说道。   “我在想,今晚能到哪儿弄到一具尸体呢?”黄建国霍霍欲试的说道。   “这里十分荒僻,杳无人烟,哪里找得到尸体呢?”黑泽摇头说道。   黄建国沉吟道:“此地原本是古渡口,尽管已经遗弃了很多年,但凡中国渡口处,以前必是墟集热闹之所,村舍聚居之地,必有坟茔存在,应该找得到的。”   “嗯,有道理,鬼冢,你就带建国君渡江回去找找。”黑泽吩咐道。   “是。”鬼冢应道,带上了只手电筒,遂与黄建国乘上竹筏,摆渡过江。   黄建国此时毫无功力,只得小心翼翼的坐在竹筏中间,鬼冢撑着一根竹篙,在湍急的水流中摇摇晃晃的摆到对岸,若是鬼冢自己则大可不必如此费事,发动体内尸气便可飘过了江面去。   上岸后,借着淡淡的的月光,他俩登上了一座小山包,举目四望,山野间朦朦胧胧的一片,人迹罕至。   鬼冢的鼻子开始嗅了起来。   “你的鼻子能闻到坟墓?”黄建国疑惑的说道。   “地下死尸的有,尸气的,土壤空隙处的泄漏,地面上味道小小的,有时肉眼见的,磷火的是。”鬼冢解释道。   “嘿嘿,”黄建国突然轻声笑了起来,手一指说道,“我看见了鬼火。”   对面黑黝黝的山涧,石壁上漂浮着几撮淡绿色的莹火,若隐若现。   “嗯,磷火的干活,藏在那里的,一定有尸。”鬼冢兴奋了起来。   两人兴匆匆的朝山崖而去,待到近前,手电光照上去,磷火又忽地不见了,惟见石壁上裸露着一个小小的山洞。   “山洞的,尸的大大的有。”鬼冢鼻子快速的翕动起来,精神十分的亢奋。   山洞位于陡峭的石壁之上,攀爬十分不易,但崖下正好生长着成片的山毛榉树,其中一株横生的粗大枝杈伸至了洞口边,只要爬上去就能够钻进山洞了。   “你的,爬树的有。”鬼冢问黄建国道。   “这种阔叶树好爬,我可不像孟红兵,爬个树还摔掉了卵蛋。”黄建国得意的搓搓手,忽然想到自己的卵蛋也没了,于是不免神情有些沮丧。   “谁,卵蛋的没有?”鬼冢不知黄建国在说些什么,疑惑道。   黄建国没有搭理他,但接着想到,到了日本后就可以换上了黑人有力的睾丸,哼,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顿时间阴霾尽去,脚下使劲一蹬,便灵活的扒到了树干上。   石洞口不大,可容一人进出,洞内漆黑一片,黄建国骑在树杈上,揿亮手电筒照射进去,发现洞很深,望不到尽头,他小心翼翼的顺着树杈,战战兢兢的爬进了洞口。   鬼冢负手站立在崖下,见黄建国已经进入了石洞,于是发动体内尸气,身子一轻,晃晃悠悠的飘了起来,落在了洞内。   石洞内慢慢的宽敞了起来,手电光的照射下,看得出这是一个十分干燥的洞穴,洞顶挂着许多蜘蛛网,脚下甚至扬起些许尘粉。   鬼冢闪身走在了前面,鼻子仍在不停地嗅着,“尸气好重。”他说道。   “咦,那是什么?”黄建国的手电光照在了甬道两侧一片黄乎乎的物体上。   鬼冢停下了脚步,神色突然郑重起来,站直了身子默默地注视着……   黄建国心中一紧,哇,好多的尸体啊……   甬道两侧倚着石壁坐着两排干瘪了的死尸,个个头戴18式钢盔,身着军服,上面落满了灰尘,脸上皮肤由于脱水已经发黑起皱,有的还睁着眼睛,眉毛上拉起了蛛丝网,身子旁边东倒西歪的扔着些三八式步枪,其中还有两挺十一式歪把子机枪,上面都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尘土。   他们是一队以前的日本军人,不知什么缘故死在了这石洞之内,由于洞内十分的干燥,尸体脱水后变成了干尸……   鬼冢伸手拂去尸体上的灰尘,露出里面田野绿的军服,他看了看死者胸口上的倒山字胸章,是红颜色的。   “帝国步兵的,东南亚派遣军。”他翻看着一具手握战刀的干尸肩章,接着说道,“这个,是少佐的。”   “他们是二战时期的日本军人?都已经三十多年啦。”黄建国惊讶道。   鬼冢没有答话,从少佐的膝盖上捡起一满是灰尘的笔记本,“噗”的一口吹去了上面的尘土,然后翻开扉页,黄建国急忙将电筒光移到本子上。   笔记本上记载着的都是日文,其中有些汉字,但黄建国知道那些汉字的意思并不等同于中国字,意思可能迥然不同。   “蜘手少佐!”鬼冢轻声惊呼道。   “怎么啦?”黄建国吓了一跳。   “蜘手少佐的,姓氏怪怪的,所以我的知道。”鬼冢说道。   “蜘手,这姓氏是有些奇怪。”黄建国点头道。   “你的不知道,我们日本十大姓、一百氏代表姓和三千六百氏普通姓的有,另外一万二千六百多氏属珍稀奇杂难姓的有,怪怪的。”鬼冢解释道。   “你以前听到过这个蜘手少佐么?”黄建国问道。   “嗯,帝国军部特种部队的蜘手少佐,有名的,生物学家。”鬼冢道。   “生物学家?”黄建国有点迷惑不解。   鬼冢开始翻看笔记本,脸色越来越严肃了,许久,他终于翻看完了,合上本子长吁了一口气。   “是怎么一回事?”黄建国急切的问道。   “山猿的,他们是来捕捉山猿的。”鬼冢缓缓说道。   “什么山猿?是猿猴么?”黄建国不解道。   “山猿,1000多万年前的古猿,人类祖先的,一度平原的生活,后来又返回森林重新树上的栖息,不成功的,灭绝了。”鬼冢解释着。   “哦,既然蜘手少佐在寻找,山猿也许并没有绝种嘛。”黄建国说道。   “绝种的没有,牠就在中缅这边的丛林里,山猿的,杀死了蜘手少佐和他的小队。”鬼冢晃动着笔记本子激动的说道。 第二百九十七章   鬼冢用生硬的中国话叙述了蜘手少佐笔记本里面记载的离奇事件。   昭和十七年春(一九四二年),帝国陆军本部派蜘手少佐带领第五师团的一个小分队共54人前往支那云南滇西的怒江峡谷,除蜘手外,任何人都不清楚此行的任务是什么,而蜘手少佐曾经是东京帝国大学的生物学教授。   6500万年前,印支板块冲撞欧陆板块隆起,到白垩纪早期云南便已经成为了陆地,滇西一带集中了北半球雪山、冰川、峡谷激流、高山草甸、高山湖泊等各种自然景观,怒江、澜沧江、金沙江三条大江被高黎贡山、怒山、云岭三大山脉挤压在这里并流,形成了地质和气候条件独特的横断山脉。欧亚大陆的山脉都是东西走向,而只有横断山脉为南北向,山势高耸,峡谷深切,割断了东西植被的过渡,那里保留了生物的多样性和千百万年前的原始状态。   400多万年以前,这里生活着一种古猿,可能属于一种“智人”,暂且命名为“拉玛古猿”,牠们是人类的近亲,世界上公认地球上的古猿早已灭绝,但陆军本部却在中缅交界处的热带雨林中发现了古猿的踪迹,因此派遣了蜘手少佐的特别小分队,目标是要捕捉到一只古猿活体,秘密运回日本。   小分队偷偷潜入了怒江河谷,数月后在缅甸一侧的密支那终于发现了一对浑身金毛的雌性母女“拉玛古猿”,蜘手兴奋不已。这是一种矮小的类人猿,进化得虽然只有一米多的身高,但是灵巧无比,在密林中穿梭自如,而且力大无穷,很轻易的就折断了几名军士的脖颈,由于命令不能开枪,所以想要活捉是极为困难。一天黄昏,那对“拉玛古猿”终于落入了陷阱,而且被渔网罩住了,蜘手少佐和军士们欣喜若狂,可是此刻怪事发生了……   军士们的神智突然失常,神经不受控制的持枪相互射击,一下子竟然伤亡了二十来人!在密林中暗淡朦胧的光线下,蜘手看见了一个又矮又瘦的秃头老妇,悄悄地解开了渔网,带着那对古猿从容不迫的离开了。   时间不久,军士们神智恢复了正常,所有人俱是惊愕万分,不知所措。蜘手少佐猜测可能是数月在密林中,神经时刻紧张,一旦抓住了古猿,突然间松弛下来,造成了神智紊乱,所以他命令丢下死亡的士兵,小队继续追踪古猿。   始料不及的是,中国派遣的缅甸远征军兵败野人山,数万人迷失在了原始密林中,古猿大概是受到了枪炮声的震唬,踪迹竟然逃过了怒江,进入了江东这一侧的深山密林之中。   蜘手疲惫不堪的小分队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人,也匆匆渡过了怒江,追进了深山,最后发现古猿的踪迹进入了溪水边的一个隐秘的大山洞内。   笔记本就记载到了这里……   石洞内静悄悄的,许久,黄建国推测说道:“这么说蜘手少佐他们从山洞的另一头追踪进来,最终仍被那对古猿所害。”   鬼冢没有回答,开始逐一拂去灰尘,仔细的检查着那些干尸。   “嗯,这一个的,中枪,那个的也是。”鬼冢一路验视着朝石洞的深处走去。   黄建国也蹲下身来,解开蜘手少佐的军服,干瘪的胸膛,褐色的皮肤,脑袋耷拉在了一边,看样子是死于颈骨折断,八成就是古猿给扭断的呢。黄建国想着,突然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松开蜘手少佐的腰带,拽下一半的军裤和里面的裤衩,露出已脱水干蔫的阴茎,然后解下少佐的鞋带,用力扎紧瘪瘪的龟头,撕下已经发脆的衬衣,塞住了尸体的肛门、两只耳朵和鼻孔,望着蜘手那干巴巴满是皱褶的脸,下了很大的决心,最后一闭眼睛,以手指分开尸体的双唇,将自己的嘴巴贴了上去……   鬼冢挨个的检查了所有的军士,都是死于互射的枪弹,这说明他们在最后的时刻丧失了神智,精神错乱了。唉,三十多年了,帝国还有这么一支陆军小分队默默无闻的死在了中国的一个无名小山洞里。   “你的,干什么!”鬼冢返身回来,发现了黄建国正扒在了蜘手少佐的干尸上尽情的吮吸着……   黄建国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吸尸的刺激和愉悦之中去了,刚开始吮吸的时候,内心还有一些排斥感,好在这是一具干尸,内脏均早已脱水,因此体内的残存的气息并无异味。他吸着吸着,渐渐的感觉到反而有着一种淡淡的肉香……“噗”的一声闷响,黄建国用力过猛,将蜘手少佐的舌头吸进了自己的嘴里,卡在了嗓子眼里。   “呃……”黄建国欲呕不得,脸憋得通红。   鬼冢气得照黄建国后背上重重的一击,“哏喽”一声,黄建国竟然将那干巴巴的舌头咽入了腹中。   “谢谢教主……”黄建国透过气来,尴尬的说道。   鬼冢没有再理他,自己也捧起一名军士的头,凑在上面吮吸了起来,而且还啧啧有声。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黄建国和鬼冢将洞内的日军士兵尸体全都吸了个遍。   一个不小心,黄建国另外又吞落腹中几颗牙齿和半块牙床肉。   他现在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体内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我腹中胀气的厉害。”黄建国喘着粗气说道,明显的肚皮鼓起来了许多。   “你的,一次吸的多多的,很不好,有害的。”鬼冢说道。   “那怎么办呢?”黄建国愁眉苦脸的问道。   “你的不要动,我的,从你嘴里吸出一些多余的,你的明白?”鬼冢急切的说着,猛然间一把抱住了黄建国,将肥厚的嘴唇贴了上去。   黄建国刚想拒绝,嘴巴已经被鬼冢的双唇堵上了,顿时一股强大的抽力“嗞嗞”的在黄建国的口腔、食道中直响,他闻到了一股强烈的口臭,感到一阵巨恶心,最后实在是忍受不了,“呃……”的一声,胃酸连同还未消化完的小冢的肉糜一股脑儿的翻上来,吐进了鬼冢的嘴里,其中还有蜘手少佐的舌头以及几颗牙齿。   “味道的,大大的好。”鬼冢咬断挂在嘴角的渣状黏液,啧啧赞道。   奇怪的是,黄建国立刻感到腹中顿时舒服多了,肚子也不再胀气了。   “以后的,循序渐进,你的明白。”鬼冢叮嘱他道。   “是,教主。”黄建国回答道。   “时间的不早,我们的回去。”鬼冢揣起了蜘手少佐的那个笔记本子,然后吩咐说道。   黄建国从地上拾起一挺沉甸甸的歪把子机枪,说道:“我要带走机枪,干掉那个姓吴的和他那四个手下。”   鬼冢抓过机枪,试了试,枪栓早已经锈死了,于是摇了遥头:“这个的时间太久,不能用的,”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从一名军士的武装带上解下来了两枚圆柱形的手榴弹,说道,“九七式甜瓜手榴弹,威力大大的,保险销的拔掉,弹体的,在硬物上用力撞一下,再丢出去,引信延时四、五秒,你的记住。”   黄建国接过手榴弹,揣进了兜里,心想,哼,这回要把除了寒生和明月以外的人统统炸死。   他俩回到怒江对岸时已经快要黎明了,岸边的篝火还未熄灭,红红的炭火驱散了凌晨的凉气。   鬼冢掏出笔记本交给黑泽,叽里呱啦用日语报告发现蜘手少佐小分队的情况。   黑泽脸色凝重之极,迅速的翻看着笔记本,然后望着他俩,缓缓的说道:“蜘手少佐和他的小分队,昭和十七年在缅甸密支那的原始密林里失踪,这件事情当时被陆军本部列为绝密,都以为他们于1942年的夏季,在野人山遭遇到了中国远征军而全部阵亡,原来却是死在了怒江河谷的山洞里。嗯,看来‘拉玛古猿’身上还有很多未解之谜啊,蜘手少佐和他的军士竟然神智错乱,互相射击至死,这绝不是一般的精神压力紧张所能导致的,此事倒是蹊跷的很呢。”   “天的快要亮了,吴中校他们的,会天明后出发的,我们继续追踪?”鬼冢问道。   “当然,鬼冢,用你的嗅觉远远的跟着,他们总是会有疏忽的时候。”黑泽吩咐道。   “是。”鬼冢应道,然后命老鬼将还未吃完的小冢尸体身上的肉割下来带在身边,以便随时充饥,至于小冢的骨架就丢进了怒江,说是骨灰送回日本云云的保证,早已抛到了脑后。   熄灭了篝火后,鬼冢在前,黑泽和黄建国在中间,老鬼断后,四个人重又钻进了热带雨林中。 第二百九十八章   蓝月亮谷中,兰儿坐在床上直到天明,也没有听见隔壁寒生回来,他去了哪儿呢?   清晨,红松林里笼罩着湿润凉爽的雾气,兰儿走出了茅屋,先沿着林间小路走向老祖的那间小木屋。老祖不在屋内,刘今墨和小翠花的墓前也未见,两个婴儿仍在熟睡着。   “爹爹,寒生一夜未归,不知去了哪里。”兰儿心中委实放心不下,焦急的问吴楚山人。   “孩子,别急,爹爹去耶老和湘西老叟那儿去瞧瞧。”吴楚山人安慰女儿道。   中午时分,人们聚集到了山人的茅屋里。   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端坐在凳子上,老叟自打出山后搞了几套时兴的服装,今天穿的是一套藏蓝色的中山装,满头披肩的白发,里面没有贴身内衣,前襟纽扣的缝隙中不经意间伸出了一些白色的胸毛,感觉不伦不类。   耶老蹲在地上闷不做声,后背上扒着老翠花,自从小翠花殉情死去以后,她的面容明显的苍老了许多。   兰儿的怀里搂抱着两个婴儿,眼眶有些红肿。   吴楚山人环视了一下大家,面色忧郁的说道:“大家谷内都已经找遍了,还是不见寒生和老祖的踪迹,我刚才卜了一卦,是为水天需卦,上六阴爻阴位动。需卦,乃是坎上乾下,为水在天下要落到地上,需跏躇期待之表象。卦辞曰:上六,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来,敬之终吉。”   “什么意思嘛?”耶老不耐烦的嘟囔道。   “诗云:夜色鸟雀待林中,林中有鹰不放松。无心无意亦为怒,一场恶斗非真空。此卦是说,寒生和老祖已经离开了蓝月亮谷,‘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他们去了远方,尽管我们不知道寒生干什么去了,但是他们终究会化险为夷,我们只有等待,如同卦辞中所说‘入于穴’。”吴楚山人解释说道。   “不速之客三人来,什么人?”湘西老叟自语道。   “这是寒生将会可能遇到的,唉,敬之终吉啊。”吴楚山人眼睛望着屋外远方的山峦,幽幽的说道。   茅屋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金道长匆匆走进屋来道:“寒生出谷去了,是丹增老喇嘛告诉我的。”   “他做什么去了?”兰儿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谷外来了日本人。”金道长神情严肃的说道。   金道长将丹增老喇嘛昨晚与寒生见面的情况大致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那两只能复述人语的神鸦再次出谷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日本人来到蓝月亮谷外做什么?”吴楚山人疑惑的说道。   金道长沉吟片刻道:“日本人是来找贫道的,村上武夫和犬伏师都栽了,他们定是不甘心,一路追踪而来的。”   湘西老叟腾的站起身来,愠怒道:“待老夫前去看看。”   “慢,”金道长连忙拦住老叟,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不找到贫道是不肯罢休的,还是由贫道出谷打探一下吧,顺便找到寒生。”   “那么老祖呢?丹增喇嘛没有见到她么?”吴楚山人疑问道。   “没有,他说不曾见到老祖。”金道长回答。   “老祖平时是婴儿不离手的,况且还要喂奶,如今突然失踪,定是有某种回不来的原因,我想,她应该是与寒生在一起,可能与昨夜谷外的日本人有关。”吴楚山人推测道。   “丹增喇嘛说,蓝月亮谷的谷口只有在月圆子夜一刻才能出现,寒生同老祖可能是找不到入口了,这样恐怕只有等到下月十五的子时了。贫道现在这就出谷去,如一时回不来的话,你们就安心的等到下次月圆之夜,贫道自会带着寒生和老祖回来的。”金道长说道。   吴楚山人知道金道长乃是白云观住持,全真教的顶尖高手,而且江湖经验老道,他出谷应是最恰当的人选了。   “好吧,金道长,我们就在谷中静候佳音,告诉老祖,两个婴儿有我和兰儿照顾,请她放心。”吴楚山人拱手说道。   “贫道告辞。”金道长转身离去了。   “兰儿,沈才华和老祖的女儿就由你来带了,看看小家伙是不是饿了,煮点稀饭给她吃。”吴楚山人吩咐道。   “妈妈。”皱皮女婴噙着眼泪小声说着。   沈才华拉着皱皮女婴的小手走出了门外,两个人光着小屁股信步在松林里闲逛,前面就是耶老的小木屋。   两人悄悄地来到了耶老的鸡窝旁,那只芦花老母鸡正在孵蛋,看见了两个婴儿,警惕的展开翅膀护住了腹部下面的鸡蛋。沈才华摇晃着脑袋,瞧了瞧四下里无人,然后望着皱皮女婴微微一笑,舔了舔嘴唇。   皱皮女婴心有灵犀,点了点头,两人“呼”的一下猛扑了过去,老母鸡吓得“咯咯”直叫,用喙拼命的来啄他们,但仍是不敌,两个婴儿迅速的各自拿了几个鸡蛋逃掉了。   松林深处,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兴高采烈的坐在了红松树下,各自磕开了一枚鸡蛋,小嘴凑上去嘬了起来。不一会儿,地上就只剩下一枚了,沈才华大方的推给了皱皮女婴。   “咦……”皱皮女婴轻呼了一声,原来这枚蛋正是耶老用蜡封住的那颗特意加工过的蛋。   “天杀的,谁偷走了老衲的金丁香药蛋啊……”远处的小木屋传来了耶老忿怒的叫喊声。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闻言相视一笑,爬起身来便朝着松林深处跑去。皱皮女婴跑了几步,又折回身来抓起地上的那枚鸡蛋,然后扯着沈才华的手,两人蹦蹦跳跳的跑进了红松林的深处。   蓝月亮谷中的松林里到处都生长着各色各样的菌类,有褐色的松茸菌、油亮亮的牛肝菌,还有金黄色的伞盖鸡蛋菌等等,小松鼠蹲在松树杈上,瞪着惊奇的小眼睛望着这两个光屁股的小孩,地上是柔软的松针,成片的金黄耀眼的驴蹄草丛中冒出一只穿山甲来,正探着头在寻找着蚁穴。   两个婴儿越走越远,一直走到了松林的尽头。   眼前出现了一道山涧,谷底是蜿蜒曲折的溪流,淡蓝色的溪水清澈无比,里面游动着一些泛着银白色的小鱼。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并肩坐在了绽放着野花的绿草地上,冬日的阳光温暖又柔和,湛蓝的天空有一只喜马拉雅山鹰在翱翔着,一切都那么自然与静谧。   皱皮女婴用指甲轻轻的抠去鸡蛋壳上的封蜡,眯起眼睛从小孔洞朝里面望去,发现与其它的蛋有所不同,里面是一种粘稠的淡黄色液体,并且透着一股若隐若无的腥臭味儿。她张开两排小利齿咬破了蛋壳,发现蛋壳内并没有爱吃的蛋黄,探出小舌头舔了舔,味道也是甚差,于是准备一扔了之。   突然,沈才华的身体“呼”的一下窜了起来,撞翻了皱皮女婴手中的破碎的蛋壳,整个黏液扣淋在了女婴的脸上,她急忙以手揩拭,抹的哪儿都是。   此刻,沈才华已经扑进了草丛深处,从里面拖出一只体型巨大的灰色野兔来,皱皮女婴大喜,立即爬起身跑过去,协助沈才华放翻野兔肥壮的身子,舔了舔嘴唇,认准其颈动脉就准备要下口。   沈才华闪开在侧,让皱皮女婴先吸血,自己则谦让的在旁边看着。   就在这时,盘旋在天空中的那只喜马拉雅山鹰也锁定了目标,无声无息的扑了下来。   沈才华只觉疾风突至,光线一暗,山鹰的两只钢钳般的力爪已经抓进了野兔后背的脊骨内,然后振翅飞升。   沈才华大怒,一把揪住野兔的两条后腿拼命的往下拽,皱皮女婴缓过神儿来,也扑上前攥住兔子的前腿,到口的美味岂能让老鹰夺走?同时女婴对着这只抢劫的山鹰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发出恐吓的“哧哧”声……   喜马拉雅山鹰根本没把这两个婴儿放在眼里,拍动着两只巨大的翅膀,朝上飞升而去,而沈才华和皱皮女婴也横竖一条心,死死的抓牢了野兔腿不松手。   身形庞大的喜马拉雅山鹰抓着野兔,带着两个婴儿竟然一同飞上了湛蓝色的天空……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京城皇城根儿一条宁静的胡同尽头,有一座绿树掩映的的四合院,青砖布瓦,雕梁画栋,暗红色的朱漆大门上镶嵌着两只斑驳陆离的铜虎头,口中衔着大门环,石阶两侧各自蹲伏着一头北派石狮。胡同的地面上铺着早已被岁月磨蚀得光滑的马蹄石,依稀保留着过去门庭若市时的沧桑痕迹,这儿曾是一座清代的王爷府。   庭院里的地面上镶嵌着五蝠捧寿图案的细鹅卵石,石缝内生长着绿色的青苔,旁边还有一口乾隆年间的古井,井边是一株有年头的石榴树。   正房客厅中堂,悬挂着毛泽东主席的戎装画像,案上摆放着两盆短叶君子兰,开着粉红色的花蕊。   “这么说,黄建国父子和筱艳芳以及刘今墨、寒生等人全部都死了?”首长坐在太师椅上阴沉着脸说道。   “是的,黄乾穗是中毒死的,筱艳芳开枪自杀了,刘今墨中毒后,被一个小侏儒抱着跳下了悬崖峭壁,黄建国的阴囊被明月捏碎了,必死无疑。寒生前去拦阻小侏儒,自己却不慎也一同摔了下去,我们看过,那是万丈悬崖,寒生绝对已是粉身碎骨了。”一名属下恭恭敬敬的说道。   首长沉吟着,半晌未作声,最后皱了皱眉头道:“黄家父子和筱艳芳的尸体为什么不扔下悬崖毁尸灭迹?”   “首长,他们的身上,包括枪支证件等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留下,尸体估计现在早已被野狼或是鹰鹫吃光了。”属下红着脸低下头小声的辩解道。   “唉,寒生一死,线索就此中断了。”首长叹息道。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猛地被推开了,东东涨红着脸匆匆跑了进来。   “爸爸,我听说建国出事了?”她气喘吁吁的问道。   “嗯,建国在执行任务中光荣的牺牲了。”首长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真的死了……”东东顿时僵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首长不耐烦的挥挥手,吩咐属下道:“把东东带回房里去,我这儿正心烦呢。”   东东被带出门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哭着问道:“建国是怎么死的?”   “被那个叫明月的小娘们把他的卵蛋给捏碎了。”首长幸灾乐祸的说道。   “我要千刀万剐了那个骚娘们!”东东破口大骂着被属下拽出了房门。   首长满脸铁青,站起身来在客厅内来回的踱着步,一面不住的叹息着。   “铃……”电话铃声猛然间响起。   首长抓起了话筒,面无表情的听着。   “你说什么!寒生没有死!而且还找到了蓝月亮谷?他现人在哪儿?”首长几乎蹦了起来。   片刻,他缓缓的放下了听筒,自言自语道:“日本人……”   首长拎起话筒,接通了日本驻京城总领馆的电话。   “请黑泽副总领事听电话。”他说。   “对不起,黑泽先生去中国南方旅游去了。”对方彬彬有礼的回答道。   首长默默地放下了话筒,这个狡猾的黑泽领事,竟然抢先一步找到了寒生,原来日本人也在打格达活佛预言的主意,哼,看来自己得要亲自出马了,他想。   首长走出客厅,来到靠近大门处的西厢房里,几名属下见到他立刻紧张的站立起来。   “那个公安部刑侦局的特工叫什么名字?”首长问道。   “冯生。”属下回答道。   “此人在整个事情中扮演什么角色?”首长又问道。   “他与寒生他们若即若离,似乎还不是完全一路,但肯定也是知道一些情况的,也许是寒生曾经救过他的父亲,出于感激之情而随之同行的吧?到了中甸后,他就与卡车离开了。”属下解释说道。   “马上拿介绍信去东长安街,到公安部政治部,调出他的全部档案材料,我要看看,”首长吩咐着,略一寻思又说道,“若问起,就说我们要调干审查。”   “是,首长。”属下应道,立刻出去了。   一个多小时候后,冯生的档案材料摆在了首长的桌子案头。   冯生,中共党员,未婚,调来公安部刑侦局之前,一直在唐山市公安局刑侦科工作,此人长处是处理案件时头脑冷静清晰,逻辑思维极强,曾经单枪匹马屡破大要案,年年被评为公安系统先进工作者。缺点是沉默寡言,与领导和同志们之间的关系处理的不太融洽。另外,刑侦局介绍情况说,目前,他正私下调查一桩发生在吉林省农安县万金塔公社的恶性凶杀案,前一段与其失去了联系,昨日接到他的长途电话,说他人在云南迪庆州的中甸县医院住院,颈部受了伤,刑侦局正准备派人前往深入了解情况。   “很好,马上发文公安部政治部,这人我要了,刑侦局也不必再派人去云南,一切由我们接手处理。”首长吩咐道。   那名属下遵命立即前去办理有关手续。   首长合上卷宗,想了想,抓起电话,揿了一个秘密的国际长途电话号码。   “蒙拉差翁,我有事交你去办。”首长说道。   冬日的滇西北高原,早晚气温较凉,阳光出来后倒是暖洋洋的,十分的惬意。中甸县人民医院的病房里,冯生推开了窗户,眺望着远处巍峨的雪山,耀眼的雪峰呈一抹金色,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转眼间,自己和小赵已经住了十余天院,小伙子归心似箭,已于昨天启程返回河北了。自己的颈部伤势已经基本痊愈,前天部里来了电话,让他安心修养并通知他的工作已经调动,不再隶属于公安部,而是中央的一个秘密部门,两天后将会有人前往中甸同他联络。   冯生的目光落在了医院门口,一辆黑色的小卧车驶来停下,在这边远的滇西北高原,卧车是十分少见的。   车上走下来了三个人,中间的那人约有五十来岁,国字脸,器宇轩昂,举手投足显示出威严来,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身材魁梧而彪悍,像是随从警卫之类的。   不多时,病房门轻轻的推开了,“就是他。”冯生耳边传来了院长那熟悉的云南本地口音,他转过身来望去……   来人正是黑色卧车下来的国字脸,只见他轻轻摆了下手,随从和院长悄悄地退了出去。   国字脸犀利的目光盯着冯生,半晌,缓缓说道:“你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冯生同志?”一口标准的京腔。   “是。”冯生站直了回答道。   “这是你的调令,上面有我的签名。”国字脸递过一个牛皮纸信封。   冯生接过信封,抽出一张红头文件,看了一眼,当目光落在那个遒劲有力的签名上时,不由得肃然起敬的轻轻叫了声:“首长。”   “嗯,从今以后,你就同我们一起工作了。”首长热情的伸出了手掌。   冯生赶紧双手握住,说道:“是,首长,您请坐。”   首长在椅子上坐下,亲切的目光望着冯生,说道:“冯生同志,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首长,已经完全好了,可以工作了。”冯生朗声道。   首长点了点头:“嗯,很好,冯生同志,据公安部讲,你这次来云南并不是部里的安排,你可以谈谈原因么?”   “是,首长。我前段时间正在调查着一桩凶杀案,我的父亲原本是开平煤矿的掘进队长,在十年前的一起冒顶事故中失踪了,我们都以为他早已经死了,没想到他还竟然还活着,在地下的矿井里以吃老鼠为生坚持了十年……”冯生的眼眶红了,热泪盈眶,接着又继续道,“一个路过开平的年轻医生冒着危险救了父亲,我们全家万分感激,父亲让我亲自送救命恩人返乡回家,正好我有点时间,所以就顺便陪同着来到了云南。”   “应该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这名医生是云南这里的人么?”首长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他是江西人。”冯生回答道。   “江西人,为什么来云南呢?”首长问道。   “这……”冯生含糊其辞的说道,“他是探亲访友来的。”   首长笑了笑,心道,别逼急了,于是点头称赞说道:“这名医生舍己救人,真的是具有白求恩大夫的共产主义精神啊,如有机会,我也想要认识一下呢,他叫什么名字啊?”   冯生略一踌躇,但还是说出来了:“寒生。” 第三百章   喜马拉雅山鹰也称高原兀鹫,成年兀鹫体长1.4米左右,体重约十余公斤,翼展可达二三米,常翱翔于6000米的高空,牠是世界上飞得最高的鸟类之一,最高飞行高度可达9000米以上,能够轻而易举的飞跃珠穆朗玛峰。兀鹫长时间的在空中俯瞰寻找地面上的动物尸体或病残体,发现后落地撕食,是藏民天葬的神鸟,也称做“高原清道夫”。   这只雄性高山兀鹫栖息于高黎贡山脉,觅食范围可达数百公里,主要以腐肉和尸体为食,虽然一般不攻击活的动物,但有时也会饥不择食。这次蓝月亮山谷悬崖上的那只肥大的野兔其实是牠最先发现的,当其见到两个活体婴儿正要掳走牠的猎物时,不由得勃然大怒,于是迅速俯冲下来抢夺。不料两个婴儿死活不放手,牠也就顺势飞起,准备将猎物们一同带回老巢,作为母鹫和刚出世不久的鹫宝宝的食物。   兀鹫带着野兔和两个婴儿急速的升起,但是毕竟重量太大,因此无法飞的太高,只能沿着高山峡谷向西南方向前行。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没料到竟突然被这老鹰一下带起到了空中,脚下是疾驶而过的森林峡谷和苔原草甸,均吓得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抓住野兔腿,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两人冻得瑟瑟发抖。   也不知飞翔了多久,沈才华悄悄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下面有一条河流,再朝远望过去,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原始热带雨林了。皱皮女婴仍旧是不敢睁眼,身上的皱皮在不停地颤抖着,小手似乎已经抓不住野兔的前腿了,正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滑……沈才华两只手死死的抓着野兔后腿,轻声说道:“抱我。”   皱皮女婴睁开了惊恐的眼睛,明白了小才华的意思,于是奋力将两条小腿悠荡过来夹住了他的腰部,减轻了下坠的力量,然后松开了麻木的双手,紧紧地搂抱住了沈才华。   骤然增加了身体的重量,沈才华的双手更加吃力了,就在他咬紧牙关最后硬扛时,秃鹫开始下降高度了。   “嘶,嘶……”秃鹫口中发出一连串长长的鸣叫声,朝着热带雨林中一株高高的望天树的顶梢滑翔而去。   兀鹫通常喜欢营巢于高原上的悬崖岩壁的凹处,但这对兀鹫却是将巢穴建在了近百米高的树洞内,就在沈才华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雄兀鹫已经稳稳的落在了硕大的树洞里了。   两个婴儿摔在了硬撅撅的树洞内,身下铺的是一根根细长如剑的藏羚角和一张穿山甲的硬皮,耳边传来了急促的“哼哼”声,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定睛一看,均吓了一跳……一只如耶老的芦花老母鸡般大小的兀鹫宝宝正瞪大了天蓝色的眼睛,惊奇的注视着他俩……   “嘶嘶……嘶嘶……”高高的望天树下,不远处的丛林中突然传来了几声雌鹫声嘶力竭的惨叫。   雄鹫大吃一惊,双翅一振,“唰”的一声便俯冲了下去,喉咙里发出了“嘶嘶”的呼应声。   丛林里,雌鹫正在与一条巨大的蟒蛇殊死搏斗着,地面上到处散落着零乱的羽毛,雌鹫的前胸以及后背上已经鲜血淋淋,那是被蟒蛇的牙齿划伤的,亏得蟒蛇无毒,否则牠早就毒发身亡了。   这是一条碗口粗细的雄性金花大蟒蛇,长约五六米,褐色鳞皮上带有黄斑花纹,一只眼睛已经被雌鹫啄瞎,躯体上也留下了几道裂开的口子,向外渗着血,那是雌鹫坚硬锐利的爪子挠的。   雌鹫见雄鹫赶来增援,顿时士气大振,随即吼出更加响亮的“嘶嘶”声音,雄鹫凌空扑下,双爪按住了金花蟒蛇的后颈,尖喙猛地啄下去,竟然将其另一只眼睛也抠了出来。   巨蟒张开大嘴“咝咝”惨叫,整个身子卷曲回来,尾巴一甩,朝着雄鹫疾扫而来,雄鹫翅膀一搧,纵起三尺多高,躲过了致命的一击,然后伺机继续进攻。   可是牠俩并不知道,金花大蟒蛇也是一对儿,雄蟒在与雌鹫搏斗之时,雌蟒早已偷偷的爬上了望天树,准备去偷袭兀鹫的巢穴,抓些鹫宝宝来吃。   树洞内,皱皮女婴也好奇的望着鹫宝宝,并且伸出小手去摸了摸牠颈下的绒毛,但随即眼珠一转,目光瞥向了沈才华,嘴巴咧开阴险的一笑,探出了小舌头舔了舔嘴唇。沈才华立刻明白了皱皮女婴的意思,立刻张开了双唇,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   两个婴儿不约而同的纵身扑了过去,四只小手抓向了鹫宝宝,那鹫宝宝不明就里,还在歪着脑袋瞅着这两个没毛的小怪物,嘴里不住的“哼哼”着。   就在这时,洞口处冒出来一个硕大的金花蟒蛇头,张开了血盆大口……   蟒蛇吃东西都是生吞的,雌蟒的口中就仿佛有股吸力一般,两个婴儿丝毫没有防备,等到沈才华感觉有异,扭头一看时已经迟了,皱皮女婴瞬间已经被大蟒蛇吞吸进了口中,只剩下一条腿还露在外面……   沈才华大惊,双手急忙握住女婴的腿往外拽,可是蟒蛇的吞噬的力量太大了,不但拉不动,而且还一寸寸的在向内滑动着。   小鹫宝宝知道发生了危险,本能的“嘶嘶”大叫起来。   沈才华用脚蹬住了树洞口,双手拼命的往回拽着,为了皱皮女婴,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最后连同他的手、脑袋、身子,一点点的也被蟒蛇吞进了口中……   正在望天树下与蟒蛇厮打着的兀鹫夫妇,突然间听到鹫宝宝惊恐的呼救声,知道大事不好,立刻振起双翅,急匆匆的朝树顶飞去救援。   雌蟒蛇吞下了皱皮女婴和沈才华后,随即又把目标对准了鹫宝宝,再次张开了血盆大口……   “嘶嘶!嘶嘶!”兀鹫夫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冲到了洞口,“嗤嗤”两声,兀鹫夫妇的利爪在雌蟒的后背上抓了两道口子。雌蟒大惊,忙缩回头游动到树的另一侧,然后朝树下仓惶的逃去了。   雌金花蟒蛇沿着野藤缠绕的望天树干迅速的滑下,来到了身负重伤的雄蟒蛇身边,那雄金花蟒双目已瞎,眼眶渗血,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雌蟒以自己的身子缠绕起雄蟒,然后牠俩顺着草丛悄无声息的游走了。   蟒蛇的体形粗壮而长,是世界上最大的较原始的蛇类,体内有一对发达的肺,喜热怕冷,最适宜温度25~35℃,15℃以下身体会开始出现麻木状态,摄氏5~6℃时即死亡。冬季缅甸热带雨林中的昼夜温差较大,白天蟒蛇觅食活动,夜间则身体僵硬而麻木,必须回到群居的巢穴聚堆群暖。其食性常以小麂、小野猪、野兔等为食,胃口极大,一次可吞食与体重相等或超过体重的动物,饱食后可数月不食。   雌金花蟒带着雄蟒朝雨林深处的巢穴而去。   蟒蛇的腹中,沈才华紧紧地抓住皱皮女婴的脚踝,并腾出一只手来勾住了块肺叶,空气是不缺的,不过味道又腥又酸,实在难闻之极。蟒腔壁上分泌出些许黏滑的液体渗入进了女婴身体上的皱皮内,那是蟒蛇的胃液,牠已经在开始消化食物了。   皱皮女婴开始感觉到周身痒痒的,继而刺痛,后来便麻木了,这时,原先涂抹在身上的金丁香药液开始起作用了。   耶老的金丁香,又名“黄金甲”,乃是千年干尸的鼻屎,封入受精卵中被老母鸡孵了数日,虽然还不足21天的孵化期,但已经具有了相当的疗效,尤其是当蟒蛇的消化液腐蚀了女婴的皱皮,金丁香的药力迅速的渗入了她周身的真皮内,慢慢的将皱皮剥离,最后将会完全的蜕掉,此药之所以称作为“黄金甲”,便是由此而得名。   人迹罕至的雨林深处,出现了一个山洞,四周爬满了攀藤植物,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腥臭和潮湿的气味儿,这里就是蟒蛇们的老巢。   洞口的上方有一块凸起的巨石,石上盘腿坐着一个缠头赤足老人,面皮黝黑,两只眼睛射出精光,双手青筋暴露,口中含着一支血红色的竖笛,正在吹奏着一首古怪的曲子……   他就是蒙拉差翁,东南亚最邪恶的降头师。 第三百零一章   蒙拉差翁本是泰国皇室后裔,年幼时离宫出走,不知所踪,三十年后回到曼谷,已是东南亚一带手段最为高强的降头师了。数月前,他唯一的徒弟坤威差在中国的京城死于非命,抛尸于紫禁城边的护城河里。   “破解阴阳草绝降,杀死了坤威差的是个中国民间神医生,他的名字叫寒生。”京城电话里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告诉他。   “此人在哪里?我要找到他。”蒙拉差翁恨恨说道。   “我会找到他的,到时候还需要你帮我些忙。”那人说。   “可以,你说吧。”蒙拉差翁知道这是他必须要答应的。   “到时我会通知你的。”电话里发出轻轻的笑声。   两天前,他等待之中的电话终于来了,那个叫寒生的中国神医和几个日本人出现在滇西北高原,而且正在沿怒江河谷朝着缅甸这边的热带雨林中而来,目标可能是密支那。   “要我做什么?”蒙拉差翁问道。   “杀死除寒生以外的所有人,包括日本人。”那人冷冰冰的说道。   “那寒生呢?”蒙拉差翁疑惑道。   “我审问完了会交给你处置的,”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会尽快赶过来同你会合。”   蒙拉差翁先来到了缅甸密支那一带的原始森林中,对于热带雨林,他是非常熟悉的,自己在密林深处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等着猎物自行送上门来。   此刻,他一面吹着血笛,一面望着这对返回巢穴的金花大蟒蛇,眉毛轻轻的皱起,狐疑的目光盯在了那只雌蟒的身上。   咦,奇怪,这对金花蟒竟然对他的催眠血笛竟然会没有反应……印度支那一带耍蛇人善于以笛音控制蟒蛇,供自己驱使。自己的这支血笛是多年前师父传给他的,竹质笛身上已经蕴含了历代降头师的气血,因此渐渐的变成了鲜红色,威力极大。   今天早上,蒙拉差翁在密林深处找到了这处蟒蛇巢穴,用他的血笛控制了石洞内的几十条大蟒蛇,牠们将会首先出击,把寒生和那些日本人统统的缠绕束缚起来,对付这些人,根本无须自己亲自动手。   金花大蟒蛇来到了面前,警惕的望着坐在巨石之上的蒙拉差翁。   这是一对热带雨林中的普通金花大蟒蛇,竟然能够抵御血笛的魔音,完全出乎了蒙拉差翁.炳的意料,他皱了皱眉头,不受音律控制的蟒蛇是没有用处的。   血笛骤然间更换了一个曲调,方才催眠的靡靡之音变成了金戈铁马般的铿锵之声,闻着音律,石洞内缓缓爬出数十条各种花纹的大蟒蛇,个个昂起硕大的脑袋,恶狠狠将那两条受伤的金花大蟒蛇围在了中央。   金花蟒夫妇已经有伤在身,尤其是雄蟒双目已瞎,身上被兀鹫抓开了数道裂口,几乎完全丧失了自卫能力,若不是雌蟒缠绕着身躯将其带回,牠是必死无异,恐怕这时早已成为了食腐肉的兀鹫或是被丛林里的其它动物给吃掉了。   雌蟒恐惧的望着逼近的蟒群,身子在微微发着抖,此刻雄蟒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牠挣脱了雌蟒的缠绕,用脑袋拱着雌蟒,让其不要管牠,赶紧自己逃命。   雌蟒爱怜的目光望着雄蟒,牠无论如何也舍弃不下,于是昂起了头,张开了嘴巴,盯着那些血盆大口的同类,蓄势做殊死一搏。   此刻雌金花蟒腹中的皱皮女婴已经开始蜕皮了,原本是如同沙皮狗般的皱褶表皮逐一爆裂,沈才华手中握着女婴的脚踝一松,竟然滑脱了,他赶紧再抓,却只抓住了半只脚底板,可也就是这样,使得他手掌内心包经的劳宫穴紧紧地贴住了皱皮女婴足少阴肾经的涌泉穴上…… 《黄帝内经》中记载:“肾出于涌泉,涌泉者足心也。”意为肾经之气犹如源泉之水,来源于足下,涌出灌溉周身四肢经脉。劳宫穴又称“鬼路穴”,鬼,与天相对,指地部,路,道路也,意指穴内气血物质来自于地部,故名鬼路。   郭公葬尺内凝聚着郭璞全部的祝由神功,阴错阳差的为两个婴儿分而吸之,所以造成,一是二者分离不能融合,二是两个孩子均不会导气运行,所以始终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尽管如此,祝由神功内在的磁场,也足以使得雌蟒的神经不受血笛的影响和控制了。如今在雌蟒蛇体内,鬼路涌泉两穴相通,遂骤然产生巨大的吸力,来自皱皮女婴的那部分祝由之气涌泉逆行入沈才华手掌之鬼路,祝由神功的能量场骤然贯通,沈才华的身子顿时燥热难忍,于是便拽着皱皮女婴往回退,慢慢的退回到了雌蟒蛇的颈部,沈才华团起翻了个身,眼睛已经可以自雌金花蟒那张开了的嘴巴里望出去了,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巨石之上盘腿大坐着的蒙拉差翁.炳……   血笛的曲调中发出了急促的单音阶,蟒蛇群呼的一下朝着金花蟒蛇夫妇猛扑了过去,口中血红色的长舌信子猛烈的抖动着,发出了“嘶嘶”的声响。   沈才华体内虽然贯通了郭公葬尺的祝由功力,但却不识导气运行之法,更是连一句巫咒也不懂,因此并无实战功效。   蟒蛇群扑到了近前,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祝由磁场。   蟒蛇的头部生有一对凹陷器官,对红外射线以及生物磁场非常敏感,因此也称为红外线磁场感受器。   当牠们头部的感受器伸进沈才华那紊乱无序的祝由磁场范围内时,神智突然间清醒,脱离了血笛曲调的控制,俱是奇怪的望着忿怒的金花蟒蛇,自己干什么来了?缩回脑袋后,又接收到了血笛魔音,遂变得凶神恶煞,复又冲进圈内……如此反复不已,形态如同舞蹈一般。   蒙拉差翁.炳眨了眨眼睛,咦,真是太蹊跷了,这些蟒蛇不但不遵笛音去奋力进攻,反而竟然围着金花蟒跳起舞蹈来了……蒙拉差翁.炳骤然加大了功力,血笛的音调猛然间抬升了八度,众蟒蛇群情亢奋、眼睛血红的涌向了金花蟒蛇夫妇。   但是牠们一挨近金花蟒咫尺时,却仍旧再也靠不近前了。   蒙拉差翁.炳勃然大怒,血笛发出刺耳的尖啸,他的嘴角也慢慢的渗出了鲜血,使出了多年不用的血降功。   蟒蛇们疯狂了,争先恐后的扑上前去。   祝由磁场在沈才华的奇经八脉内不停地流转,他感觉到闷热难当,于是便一手勾住雌金花蟒的口腔下膛大牙,一手拽着皱皮女婴的脚板,爬回到了蟒蛇的口腔里。   雌金花蟒感觉口中异物蠕动,咽了两下没能吞得下去,而且又噎又痒,于是往外呕吐,竟然将沈才华连同皱皮女婴一同吐了出来……两个婴儿摔在了地上,疯狂的蟒蛇们张开血盆大口不约而同的咬向他俩……   蒙拉差翁.炳见状大惊,金花蟒竟然吃了两个孩子!笛声骤然一停,众蟒蛇一下子糊涂了,也跟着停了下来,面面相觑,紧接着血笛发出了轻柔的靡靡之音,所有的蟒蛇顿时眼皮耷拉下来,均昏昏欲睡,也包括那对金花蟒夫妇。   孩子还是活着的,只见胖胖的小男孩慢慢的爬起,站在了地上,然后是那个肌肤光滑细腻如玉的小女孩……   沈才华惊异的望着皱皮女婴,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前的女婴皮肤粉嫩中透着青白,一尘不染,就像是玉雕的人儿,五官清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异常的清澈,但见她冲着小才华莞尔一笑,露出来两个好看的小酒窝,两排尖利的牙齿依旧是白森森的,小舌头探出,如往常般的舔了舔嘴唇,依然还是那个熟悉的皱皮女婴,沈才华几乎已经看呆了。   蒙拉差翁.炳大喜,这一对小人简直是天赐与我,自己耽于练血降功,虽然成就了一代降头宗师,但始终没有子嗣,尽管收了一个不成器的徒弟坤威差,却还被人给杀了,可惜了自己一身的巫术,没有了传人。   “哈哈,孩子们,你们好哇。”蒙拉差翁.炳笑呵呵的从巨石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婴儿的面前。   蒙拉差翁这个皇室姓氏本是华人后裔,此族裔之人基本上都懂得些汉语,乍见这两个孩童身材与相貌,蒙拉差翁.炳猜测其为华人,因此开口便以普通话询问之。   沈才华与皱皮女婴相对一视,异口同声的轻声说了句:“妈妈。”   蒙拉差翁.炳呵呵大笑道:“太乖巧啦,不过我是你们的炳爸爸,不是妈妈。”   两个婴儿并不明白“炳爸爸”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又相互看了一眼,复述道:“炳爸爸……”   蒙拉差翁.炳简直是心花怒放,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双臂,想要拥抱亲吻两个孩子:“来来来,炳爸爸抱。”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相视一笑,咧开了嘴巴,伸出小舌头各自舔着嘴唇。   “哦,你俩一定是在蟒蛇腹中饿了,可是吃点什么好呢?”蒙拉差翁.炳眉头皱起苦苦的思索着。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突然间双双跃起,扑到了一条昏昏欲睡的黑纹大蟒蛇的身上,对准其颈部“喀嗤”两声,锋利的牙齿咬穿了又厚又韧的蟒皮,鲜血涌出,两个婴儿忙不迭的俯在蛇身上吮吸起来。   蒙拉差翁.炳大吃一惊:“啊……吸血婴!”   东南亚的降头术中有一种极邪恶的血婴降头,是要找到因血崩而死的临产孕妇,剖开肚子取出婴儿,然后火烤母亲的下颚,每日以滴出的尸油喂养婴儿,七七四十九天后,那婴孩便可以饮血为生,不再食用奶水和五谷杂粮了,这样的吸血婴怨气冲天,虽说生长发育的犹如老头,再也长不大了,但却是十分厉害,异常的凶恶,难道这两个漂亮的小孩竟是什么高人豢养的血婴降头么?   蒙拉差翁.炳疑惑的望着两个婴儿,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黑色的琉璃瓶,掀开瓶盖,里面盛着一些黄褐色的粘稠膏状物,那是自己珍藏的陈年尸油。 第三百零二章   “尸油”是尸体在高度腐烂时脂肪成油状溢出(一般死者较肥胖),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季里,停放数日未处理的尸体上可以见到表面光亮亮的好像被油浸泡过一般。在泰国一些小镇的传统集市中,很容易会发现地摊上摆着一罐罐橙黄色、类似花生油的小瓶子,小贩说这就是尸油,价钱也高低不一。   当然那些都是骗人的,真正的尸油必须由降头师亲手炼制,工艺虽不是十分的复杂,但降头师的功力越强则尸油的质量也就越好。一般做法是将死尸架设在法坛之上,然后在法坛下点燃香木熏尸,尸身上滴落的液体即是尸油。另外还可以用白色的蜡烛在死者的下颚部位烧烤,将滴下的尸油收集入小瓶子里,当然更为简便的方法是到死人的棺木底板上去刮,不过质量也就难以保证了。   尸油是用来驱动降头巫术中“鬼降”的,施术的巫师提炼尸油,并念出咒语,死婴的灵魂(小鬼)就会终生为施术者所控制,并会不情愿的为施术者去战斗不止,直到遇见高手,被其收服而魂飞魄散,因此小鬼一般都会憎恨主人。初炼成的小鬼不具备任何攻击性,施术者须用人类的鲜血喂养之,并对其施术。炼成后的小鬼大多为鲜红色,异常凶猛,此时施术者其实也非常危险,一旦自己的“鬼降”稍有差池,小鬼会得到机会逃脱控制,然后便会对施术者进行疯狂的报复,令其死于非命。   蒙拉差翁.炳乃是东南亚最邪恶的降头师,自然是此道中之高手,他的这瓶尸油来之不易,是取自一个死于血崩的人妖尸体。   在泰国早年间,由于战乱影响导致所有成年男子必须去打仗,这时就有人发现了有一种野草,当地人管这叫“女儿草”,经常吃可以使其男性特征退化,胸部逐渐丰满,声音变细,喉结消失等等。很多男子为了不去当兵而选择吃“女儿草”,冒充女人,等其战乱过后,停止服用再恢复男儿身。   后来,随着西方现代医学的传入,泰国北方地区出现了变性人(外生殖器做了去势手术,类似于中国的太监),同时服雌性激素,虽仍然是“男人”,但是胸部隆起,腰肢纤细,完全丧失了生育能力。泰国人妖大都很漂亮,唯一外表上与女性的区别在于通常手脚较大,声音略粗一些。   在泰国,人妖在法律上是界定为男性的。   但蒙拉差翁.炳的这具人妖尸体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妖,而是双性人,体内外同时具有男女双性器官,也就是动物学意义上的雌雄同体。虽然世上两性畸形的人并非没有,但是此人妖竟然能够自行受精、怀孕并且分娩,这种在人世间则是极为罕见的了。   蒙拉差翁.炳,一代降头宗师,他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瓶从人妖尸身下颚烤滴下来的尸油质地纯净,功效显著,如果两个婴儿已是血婴之身,那么必然会对尸油和巫咒作出反应,若不是,则可以令其暂时失去神智,待自己慢慢设法调教。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在“嗞嗞”的吮吸着黑斑蟒蛇的鲜血,身后面的蒙拉差翁.炳悄悄地用手指抠出少许尸油,在两个婴儿的后背上抹了一点,然后盖好了瓶盖,小心翼翼的揣回了怀里。   蒙拉差翁.炳口中念起了巫咒,同时注意观察着两个婴儿的反应。他念完了一遍“小鬼降”,谁知他俩竟然毫无反应,仍在不停地吸食蟒血,弄得小嘴巴都是红红的。   蒙拉差翁.炳心中暗暗吃惊,这两个小家伙看来并不是什么高人豢养的血婴,但又何以泰然无事呢?看来必须要使出至高无上的血降功了。于是他又拿出怀里的小琉璃瓶,揭开盖子后,咬破舌尖,将鲜血滴入了瓶中,与尸油融合在了一起,原先膏状的黄褐色尸油慢慢变成了艳丽的玫瑰红色液体。   蒙拉差翁.炳晃了晃琉璃瓶,然后轻轻的蹲下身来,一手扯住沈才华的耳朵,朝耳道内灌进去了少许,之后同样的给那个女婴也灌了些进去。   两个婴儿都在全神贯注的吮吸着,毕竟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饱餐了,所以对蒙拉差翁.炳的小动作根本未加理睬。   血笛又吹奏了起来,一首怪异的曲调,不过人的耳朵听不见,因为它是次声波,已经低于了20赫兹,而人耳只能听到20赫兹以上到20000赫兹的声波。   皱皮女婴首先做出了反应,她体内的祝由磁场已经基本上由涌泉穴经鬼路劳宫输入了沈才华的体内,因而承受不住血笛邪恶的次声波反复催动耳鼓内的尸油,骤然间变得神志不清,眼前出现了老祖的幻觉。于是她慢慢的松开了嘴巴,爬起身来,朝蒙拉差翁.炳走去,轻轻的抱住了他的大腿,口中轻轻的呼唤着:“妈妈……”   沈才华此刻体内虽然已经贮存了郭公葬尺内的全部祝由磁场,但却不知如何导行,如同沉睡着一般,始终无法开启,但毕竟有着祝由磁场护体,所以神智是忽迷忽醒。他也慢慢的站了起来,茫然的望着蒙拉差翁.炳,眼前一会儿是缠头赤脚的黑面皮老头,一会儿又是刘今墨和朱彪的影像,最后定格变成了沈菜花。   “妈妈……”他也随即上前抱住了蒙拉差翁.炳的另一条大腿,眼泪簌簌的流淌了下来。   蒙拉差翁.炳满意的笑了。   蒙拉差翁.炳怀抱着两个婴儿,纵身跃上了巨石,盘腿坐在了那儿,伸手解开了鼓囊囊的白色缠头,然后一晃脑袋,满头的青丝飘洒下来……   “妈妈……”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感觉到了蒙拉差翁.炳身上的女人气息,不约而同的喊叫着。   “哈哈哈……”蒙拉差翁.炳狂笑了起来。   他的这一支皇族是很久以前从中原迁徙来暹罗北部清迈府的,据说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所以一直不露声色的隐居在丛林中。族中世代的遗传之中有一个秘密,就是若干代之后将会出现一名双性人,即是现代医学上所说的隔代遗传。族中历来的约定就是一旦生育出了双性人,养到九岁后必须杀死深埋,因为这样便可避免在这一代再生下同样的怪胎。蒙拉差翁.炳就是这样的一个双性人,家族中曾与泰国皇室联有姻亲,故族中姓氏前面均冠以“蒙拉差翁”,而其中原时的姓氏则慢慢的被人们遗忘了。   炳的童年是在皇室北部的一个皇室行宫中度过的,快乐而无虞,直到他满九岁的前一天,记得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油灯下,母亲将这所有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我必须得走吗?”炳含着眼泪问母亲。   “走吧,孩子,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记住,永远不要再回来。”母亲痛苦的说道。   “我能去哪儿呢?”年幼的炳感到孤独无助。   “随便去什么地方,总之走的越远越好。”母亲泪流满面,紧紧地拥抱着他。   “我们祖先原籍在中原什么地方?”炳问道。   “据说是在山西,河东闻喜郭氏。”母亲告诉他说。   炳走了,就在那个风雨之夜,他毅然的迈进了东南亚的热带丛林。三十多年后,当他再次回来时,才知道在他离家的第二天,族长带着人来杀炳,但是找不到,于是便逼迫母亲自杀了。   炳一怒之下,给族长等人下了最邪恶的血降头,尽管他们找来了几个当地有名的降头师,但无一人能解,最后连降头师本人也搭上了性命,族长等人也接二连三痛苦的死去,炳终于报了仇。   血降头是东南亚最邪门的巫术,练此术者终生绝育,炳即使是两性人,却再也无法自行受精怀孕了,所以至今仍无子嗣,今天偶然得到了这两个如此乖巧的婴儿,一并同时激发了他的父爱和母爱,此刻的蒙拉差翁.炳感到幸福从天而降,他决心要抚养这两个婴儿,传授降头术,让他们将来可以横行东南亚。 第三百零三章   望天树下,篝火早已熄灭了,地上散落着几个空罐头盒及酒瓶子,上面爬满了火红色的蚂蚁,大树后,围成一圈有四五坨大便,十余只屎壳郎正在热火朝天的搬运着。   鬼冢蹲下身子,鼻子凑在屎坨上嗅嗅,回头对黑泽说道:“屎的,男人的,消化的,正常,他们走了大约的,一个小时。”   黄建国“扑哧”一声乐了,不无讽刺的说道:“教主,你真是厉害,连男人女人屙的屎都能分辨的出来。”   鬼冢脸色严肃的说道:“男屎的,酒精还有酶的发酵,酸酸的,蜣螂的喜欢,女屎酸的没有,臭的大大的,蜣螂的不喜欢。”   黄建国愣了,他也得佩服鬼冢观察的确很仔细。   黑泽点点头,说道:“很好,我们跟在后面,保持距离,不要让他们发现。”   鬼冢走在了前面,用他那灵敏的鼻子继续追踪,黑泽和黄建国在中间,老鬼依旧是断后,先后朝雨林深处而去。   “我也闻到了有股淡淡的腥臭味儿。”黄建国皱着眉头说道。   “河童的,气味儿的特殊,奇怪的,猴子臊气的有。”鬼冢疑惑着说道。   猴子?不会是那个拉玛古猿吧……黄建国心中胆虚的伸手进衣袋里,紧紧地握住了那两枚手榴弹。   热带雨林里闷热潮湿,不一会儿,几个人就已经是汗流浃背了,汗味儿引来了丛林中的蚊子群,黄建国裸露的皮肤上叮满了大包。   唉,遭罪了,回想起在婺源深宅大院里过的滋润日子,一去再也不复返了,对了,还有明月,当自己第一眼看见她,简直惊若天人,世上竟有如此清纯的女孩子,回想起那天夜晚,与她在花草丛中的野合……黄建国感到胯下竟然有些勃起了……   不对啊!自己的卵蛋不是已经没有了么?如何还能硬得起来呢?   此刻,黄建国感觉到裤裆里黏黏的,赶紧伸手进去一摸,哇!竟然满手都是鲜红的血……   他赶紧大叫了一声,然后解开腰带,褪下了裤子和裤衩……   黑泽等人闻声站下,凑近前一看,那瘪瘪的阴囊皮上扒着四五条暗红色的旱蚂蝗,龟头上也叮着三条,正在拼命的在海绵体上吸血……   “这是热带雨林旱蚂蝗,它的吸盘可以麻醉神经,令人丝毫觉察不到,吸饱后会自然脱落,皮下毛细血管需要过一会儿,血小板才能凝固。”黑泽解释说道。   黄建国长叹一声,伸手去拽,不料旱蚂蝗的吸盘将皮肉吸附得牢牢的,根本扯不下来。   鬼冢嘿嘿一笑,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点燃后用火苗去燎那些旱蚂蝗,那些暗红色的小东西忍受不住高温,纷纷松开了吸盘,掉落到了地上。   黄建国弯下腰一个个的拾起来,一股脑儿的丢进了嘴里,愤怒的将它们“嘎嘣、嘎嘣”的咬碎,鲜血顺着他的口角边汨汨淌下。   黄建国舔了舔下唇上的鲜血,顿感腹中饥肠辘辘,“再吃点肉吧。”他说。   黑泽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于是大家坐下来打尖。   老鬼从背囊里取出带来的小冢大腿上的肉,已经所剩不多了,众人遂分而食之。   “接下来,我们就要打些野兽来吃了,口感或许会差些。”黑泽叹息着。   “可惜缺少点辣酱。”黄建国咽下小冢的最后一根脚趾,然后将趾甲吐出,惋惜的说道。   休息片刻后,黄建国一行人继续上路。丛林里越发阴暗了,他们沿着一条小溪往前追踪着,水边到处生长着深绿色的青苔,又湿又滑。   “丛林里路的没有,沿溪水走,吴中校,经验的有。”鬼冢解释道。   一直走到了太阳落山,密林里升腾起白色的雾霭,四下里已是朦朦胧胧的一片。   溪水边又发现了几只空罐头盒和几只烟蒂,鬼冢鼻子不住的翕动着。   “他们的,这里的休息,前面最多的一小时。”鬼冢说道。   “鬼冢,找个地方宿营,篝火一定要隐蔽。”黑泽吩咐道,热带雨林里瘴气肆虐,不燃篝火是绝对不行的。   “女屎的有。”鬼冢拨开灌木说道。   黄建国默默地站在一小坨金黄色的粪便面前,他知道,这一定是明月的排泄物,并由此联想到她那光滑细腻和透着淡淡馨香的肉体,嘴里不由得发出一连串的冷笑,有朝一日,我定会把她的肉烤来吃,味道肯定是远超小冢的。   “那边,山洞的有。”鬼冢手指着侧前方的崖壁,那儿隐约露出一个洞口,周围爬满了鸡血藤。   黑泽点点头,有山洞遮风避雨是再好不过的了。   山洞里黑黢黢的,鬼冢揿亮了手电筒往里照去,石洞很深,看不到尽头。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黄褐色的骨头,他伸手捡起一根,凑到鼻子前嗅嗅,然后说道:“这个,人骨的。”   “人骨?”黄建国忙问道。   “锁骨的,很久了。”鬼冢随手扔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吱吱……”仿佛有什么动物被惊动了,石洞的里面发出了响声,黄建国伸手紧紧握住了衣袋内的手榴弹。   再向洞里面走,地上的散落的人骨越来越多了,甚至还发现了几个骷髅头。   “那是什么!”黄建国突然手指着前方,紧张的说道。   手电光下,几只黑白毛相间,如家猫般大小的动物站成了一排,惊奇的望着他们并同时用力的踱着脚爪,随即尾巴翘起,前足倒立了起来……   黄建国定睛细看,原来不过是些丛林中的小动物,于是笑了笑,放心的走上前去,同时对黑泽说道:“我来捉两只烤来吃。”   “危险的……”鬼冢在一旁提醒道。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那几只小动物的肛门里“噗”的各自射出一股奇臭无比的黄色液滴烟雾,将黄建国团团笼罩住了。   黄建国顿时感到胸中一阵窒息,紧接着身子一软,慢慢的倒了下去,耳边依稀听见鬼冢的声音:“臭鼬的,那是。”   黄建国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黑泽皱了皱眉头,说道:“鬼冢,把他搞醒。”   鬼冢上前正欲施救,此刻,黄建国竟然慢慢的自行坐了起来,鼻子快速的翕动着,嘴巴张开大口大口的吞吸着那团黄色的臭烟……   “我的明白,普通臭鼬的不是,尸鼬的是。”鬼冢恍然大悟道。   黄建国一阵猛吸,黄烟散去了,他也随即站立起来,转身对鬼冢说道:“这气味真的是沁人肺腑啊。”   鬼冢微微一笑,说道:“建国君,牠们的,尸鼬的干活。”   “尸鼬?”黄建国不解的问道。   “这洞里死尸的很多,腐肉,臭鼬的喜欢,天长日久,变异成尸鼬的,放出的气体,尸气的。”鬼冢解释说道。   “哪儿来的尸体?”黄建国疑惑的问道。   黑泽顿了顿,面色严肃的说道:“看来我们已经来到了野人山,这里,支那远征军死了几万人,而我们帝国陆军也损失了两万多士兵。”   老鬼单手抽出那半截子“观世正宗”武士刀,咧开嘴巴挥刀砍向那些尸鼬。   “吱吱……”尸鼬们“唰”的调头向洞深处落荒逃去,老鬼挥舞着刀紧跟着追上去。   石洞深处果然有许多黄褐色的骨骸,由于洞内潮湿,棉织物都早已腐朽,识别不出死者身份,惟见地上散落的一些锈蚀的枪支,里面有美制卡宾枪,也有日本造三八大盖步枪。   “这里的尸骸,敌我双方的都有,看来应该有过残酷的一战啊。”黑泽淡淡的说道,目光瞟了黄建国一眼。   黄建国瞅在了眼里,随即开口说道:“这些中国人都是些顽固的国民党反动派,死了好,只是我们日本军人也牺牲了很多,埋骨异乡,我的心里有些难过……”   “嗯,建国君,你能这样想,很好,我很欣慰,回到东京以后,你在做移植手术的同时,可以秘密的加入日本国籍。”黑泽赞许的说道。   “那可是求之不得呀。”黄建国故作兴奋地说道,哼,只要太极阴晕发起来,谁稀罕。   篝火生起来了,驱散了四周的潮湿气,老鬼拎着两只臭鼬的尸体到小溪旁剥皮开膛,特意将两个臭腺割下直接丢进了嘴里,满意的咀嚼着。   清洗干净后,用木棍穿起,回到山洞口撂在了篝火上烤,随着肥油脂肪“嗞嗞”作响,一股焦香味儿飘散到了空气中。   山洞对面的野芭蕉林中,一个清癯干瘦的身影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第三百零四章   小溪的上游,转过河谷,山峰的背面是一片茂密的楠木林中,其中生长着一株巨大的红木,上半部已经被雷击毁,惟有下半截经历了百年风雨,依然不朽的矗立在那儿,每当深夜都会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木酯香气。   树下的这片山坡上,一座座的坟包在灌木丛的遮蔽下默默无闻的掩藏了数十年,那里埋葬着无数的中国远征军将士。   卢太官、寒生等人就在这株巨树下露营,点燃了一堆篝火,众人围着火堆坐着,听卢太官讲述着中国远征军那段凄惨悲壮的历史……   1942年夏,十万中国远征军战事失利后,除孙立人将军率38师一部突入印度外,主力在杜聿明长官的带领下北撤闯入了蛮荒之地野人山,踏上了死亡行军之路。   部队轻装闯入了原始森林,向胡康河谷撤退。野人山荒无人烟、荆棘纵横、毒蛇猛兽四处出没横行,尤其是森林里的旱蚂蟥和毒蚊叮咬瘴疠肆虐,携带的粮食吃完了,先是杀马充饥,马肉吃完后,就只好打野猴或捉活蛇、老鼠、青蛙等小动物果腹了。捉不到动物时,就吃野芭蕉的根或是野果、树叶。吃不认识的东西前先在嘴里嚼一嚼,如果发麻就证明有毒,赶紧吐出来。很多士兵都是因为吃下有毒或者不干净的东西后大泄大吐不止而死的。   当时正值雨季来临,路滑泥泞,步履维艰,很多人染上疟疾、回归热、破伤风等疾病,每一天饿死、病死或是吃毒果而死的军士无数,沿途尸臭数里,白骨累累。在那暗无天日的原始森林里迷路折磨了两个多月后,士兵们都变得没有人形了,蓬头垢面人鬼难分。中国远征军半数精锐就葬身在了野人山这里,抗日名将第二零零师师长戴安澜将军以身殉国,也长眠在了这里。   “6000名伤兵走不动了,朝长官要来最后的几桶汽油,大家层层叠叠的趴在一起,淋在身上点燃自焚了……”卢太官说到这儿竟低声抽泣起来,一面呜咽着唱起了中国远征军军歌: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卢太官呜呜的失声恸哭,军歌嘎然而止……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   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采石一载复金陵,冀鲁吉黑次第平,   破波楼船出辽海,蔽天铁鸟扑东京!   一夜捣碎倭奴穴,太平洋水尽赤色,   富士山头扬汉旗,樱花树下醉胡妾。   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鲜花掷马前,   门楣生辉笑白发,闾里欢腾骄红颜。   国史明标第一功,中华从此号长雄,   尚留余威惩不义,要使环球人类同沐大汉风!”   幽暗的树林中传来了如风吟一般悲壮的和声……   卢太官默默肃然的立起身来,众人的目光也望向了黑黝黝的树林间……   “呜……”山风起处,枝叶飒飒作响。   “是中国远征军不朽的灵魂吧?”寒生心中充满了敬意。   月色如水,树林深处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几个蓬头垢面、发须垂肩的野人出现在了灌木从中,他们腰间系着块野兽皮,上身赤裸着,手中端着美式卡宾枪。   保镖们急忙抽出腰间的手枪,卢太官伸手制止住了他们,然后面向那几个野人,轻声说道:“中国远征军第38师中校团长吴太官。”   无言的沉默……   卢太官看不清那些野人的相貌,但他心中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于是口中轻轻的唱起了少将师长戴安澜将军的《战场行》:   “弟兄们,向前走!   弟兄们,向前走!   五千年历史的责任,   已落在我们的肩头,   已落在我们的肩头。   日本强盗要灭亡我们的国家,   奴役我们的民族。   我们不愿做亡国奴,   我们不愿做亡国奴。   只有誓死奋斗,   只有誓死奋斗,   只有誓死奋斗!   野人们呜呜的哭了,扔下了手中的武器,慢慢的走上前来……   “你们是……”卢太官柔声的问道。   “长官,我们是远征军第五军200师的,我是少尉连长戴秉国,长官,你们终于还是来了……”为首的野人站直了身子,泪流满面,恭恭敬敬的向卢太官行了个军礼。   卢太官惊呆住了,口中支支吾吾道:“你们……还活着……”   “是长官,民国三十一年五月,戴将军临终时命我连留下来收殓并看守着远征军死亡将士的遗骸,他说抗战胜利后,中国政府会派人来接他们的尸骨返乡。”少尉戴秉国说道。   “你们就在这儿一直等了这么多年!”卢太官惊呆了。   “长官,现在是民国多少年?”戴秉国问道,持安徽口音。   “1976年,”卢太官顿了下,然后接着说道,“民国六十五年。”   “啊……已经三十四年啦!”戴秉国茫然长叹着,泪水夺眶而出。   “你们为什么不回国呢?”卢太官问道。   “长官,我们一直在盼啊,望眼欲穿,等着上峰派人来接我们和这些遗骸回国,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命令始终没有来……”戴秉国难过的说道。   卢太官幽幽说道:“唉……国军已经败走了台湾岛,如今早已是共产党的天下,你们不知道么?”   戴秉国愣住了,磕磕巴巴的说道:“你是说中国已经不是蒋委员长的了?你们不是上峰派来接我们回国的?”   卢太官沉默半晌,不得不告诉他这个残酷的现实:“你们早已经被遗忘了。”   篝火噼噼啪啪的爆响着,人们都沉默了,惟有“呜呜”的风吟声,如泣如诉。   “你们连还有多少人?”良久,卢太官轻轻的问道。   “报告长官,五个。”戴秉国回答道。   “只有五个?”卢太官惊讶道。   “是的,长官,民国三十一年,我连奉命留守这里的时候是整编制,共有234人,现在只剩下我们五个了,其余的都死了。”戴秉国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你们受苦了。”卢太官心酸的望着衣不蔽体的他们叹息着,然后说道,“你们可以回家了。”   “是命令么?长官。”戴秉国并拢双腿立正问道。   “是的,我吴太官中校,奉中国远征军第38师师长孙立人将军之名,命200师戴秉国少尉率部即刻返回中国。”卢太官庄严的说道。   “是,长官!”戴秉国和其余的四名军士立时嚎啕大哭起来……   寒生也禁不住热泪盈眶了,篝火那边,明月早已经如同个泪人一般。   卢太官吩咐保镖将背囊内所有的罐头食品和烟酒等统统拿出来给他们食用。   “三十多年了,第一次喝到了家乡的酒啊。”戴秉国晃动着手中的古井贡酒瓶感慨的说道。   “你是安徽人?”卢太官问道。   “无为练溪乡。”戴秉国深吸了一口大前门香烟,自豪的说道。   “原来是戴安澜将军的老乡啊,他们几位呢?”卢太官询问道。   那几个士兵闻言纷纷报来:“安徽桐城。”   “我也是安徽桐城,罗岭的。”   “湖南邵阳。”   “江西婺源。”   寒生心中猛然一凛,忙望向那个满面斑白胡须的老者,尊敬的说道:“你好,你是婺源人?”   “婺源文公山黄村。”老者说道。   寒生心中一喜,忙道:“我姓朱,也是婺源的,南山镇人,老表,咱们是老乡哩。”   “啊,小老表,快给我说说江西老家的事情。”老者迫不及待的说道,甚至呛了一口酒。   “老伯,您贵姓?”寒生问道。   “免贵姓黄。”老者道。   “姓黄?那您与黄乾穗是本家?”寒生惊讶道。   “黄乾穗?我有个堂弟是叫黄乾穗,小名都喊他‘千岁’的,你认识?他现在好么?”老者手指上夹着烟卷,微笑着说道。   “黄乾穗,他死了。”寒生淡淡的说道,那天晚上黄家父子在悬崖上的情形至今仍历历在目。   “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堂叔,黄老爷子还健在么?”老者接着问道,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乡思。   “他也死了。”寒生答道,心中叹息着,唉,竟然被儿子和孙子给活活的埋进了太极阴晕里。   “文公山下有座无名庵,庵中有个师太,也不知道都还在不在了?”老者沉浸在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无名师太也死了。”寒生说道。   “哦,真是世事沧桑啊,对了,小老表,你好像对我们黄家的事儿知道的不少啊?”老者有点疑惑的问道。   “黄乾穗是婺源的县太爷,他家的事儿老百姓自然议论的多些。”寒生认为有些事情还是不便启齿。   “你对黄村还知道些什么?”老者兴趣盎然的接着问个不停。   “黄乾穗有个儿子,叫黄建国,前几天在怒江河谷还见到他了,不过他现在和日本人混在了一起。”寒生说道。   “啊,竟有这等忤逆之事?”老者眉头一皱道。   “寒生说的不错,我们都看见了,那小鬼子还他妈的是米久留师团的呢。”卢太官在一旁插话说道。   “畜生!黄家子弟怎么能和小鬼子混在一起呢?我要见到他,非得废了他一条腿不可。”老者涨红了脸,恨恨不已道。   寒生瞥了一眼明月,看到她叹息着站起身来,一个人默默地朝着溪边走去,她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   卢太官望着戴秉国,若有所思的问道:“少尉,你的连队里有没有湖南羞山籍的兵?”   戴秉国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没有,长官。”   “唉,茫茫丛林,我的那些桃花江吴家子弟,你们究竟魂归何处?”卢太官自言自语的叹息着。   “桃花江?”戴秉国脸色喝得通红,嘴里面哼起了一首卢太官熟悉的曲子:“桃花江是美人窝,桃花千万朵呀,比不上美人多……”   “咦?少尉,你怎么也会唱我们家乡的歌?”卢太官诧异的问道。   “长官,我们几个都会唱。”戴秉国少尉微笑着说。   “这是我们家乡桃花江的歌,谁教你们的?”卢太官说道。   “秃头老妇。”几个士兵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第三百零五章   卢太官闻言一愣,忙问道:“秃头老妇在哪儿?”   戴秉国摇了摇头,说道:“已经好些年没有再听到她唱歌了。”   “少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卢太官追问道。   “长官,有一年的秋夜,我记得月亮又圆又大,每当这时都会勾起士兵们的思乡之情,大家思念着家中父老和妻子儿女,无一不潸然泪下。这时,听到了对面山峰桫椤林中若隐若无的飘出了女人的歌声,大家都惊愕不已,这杳无人迹的原始密林深处绝不会有女人的,一定是鬼魂的声音。我带着士兵蹑手蹑脚隔着山涧望去,看见月光下对面的山坡上站着一个秃头女人,身旁还有一只长满了金毛的母山猿,怀里抱着一只吃奶的小山猿。   我们都愣住了,放下了手中的枪支,静静的肃立在那儿,默默地倾听那个秃头老妇唱歌,唱的就是这首《桃花江是美人窝》,曲调优美,音质甜脆,我们都听的痴了,谁都不愿意打扰她们……”戴秉国少尉回忆道。   “那后来呢?”卢太官急切道。   “那秃头老妇忧伤的唱了好几遍,然后与山猿钻进了丛林里消失了。第二天夜里,我们又去那儿守候着,希望能够再次听到秃头老妇迷人的歌声,可是从此再也没有见到她和那对山猿母子了,后来,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将整首歌都唱会了。我们断定,她大概是一个怨妇的鬼魂,也许是千里迢迢由家乡来这里寻找丈夫或是儿子的,是咱们中国远征军哪位士兵的家属,就像古时候孟姜女寻夫一样。”戴秉国似乎触景生情,眼圈都红了。   卢太官长叹一声,道:“不错,她是来寻桃花江那64名羞山吴家子弟来了。”   “她难道不是鬼魂么?可是一个女人如何能够穿越这蛮荒的原始密林……”戴秉国疑惑的说道。   “她是我的婶娘,我这次就是来找她的,”卢太官默默地望着篝火,添了两根树枝,口中小声的哼起了那首家乡小调:“我听见人家说,桃花江是美人窠,桃花千万朵呀比不上美人多……”   戴秉国少尉和那几个士兵也跟着轻轻的和唱了起来,凄婉的曲调里充满着浓浓的乡情……   许久,戴秉国疑惑着小声说道:“长官,和白眉长臂猿一起的那个人身猴面动物是什么啊?”   卢太官扭头看了看,道:“哦,牠是河童。咦……河童跑去哪儿了?”   一名保镖回答道:“老板,先是明月往小溪边去了,后来河童也跟过去了。”   卢太官点点头,吩咐道:“去个人瞧瞧,别出什么事。”   “是。”那名保镖站起身来,匆匆离去了。   连日来在闷热的原始密林中行路,明月浑身上下汗渍发黏,感到有些龌龊不堪,于是她避开了众人,走到了小溪的上游,找了一处隐秘的所在,脱去全身的衣服,跳进了凉爽的溪水中。   皎洁的月光,静谧的森林,淡淡的薄雾,低低的虫鸣……   明月轻轻撩起清凉的溪水,她那丰满苗条的身体融入在了淡淡的月色里,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撒满了晶莹的水珠,恰是无数个月亮在闪烁,此刻的她,仿佛就像是一个山林里的美丽精灵,在尽情的享受着大自然的宁静。   “真好看啊……”一句惊羡赞叹飘进了明月的意识里。   “谁?”明月警觉的回身望去。   溪水岸边的丛林下,月光里,一个丑陋猥琐的身影局促的站立在那儿,双眼痴痴的盯着她赤裸的身体,一股腥臭味儿散发到了空气中,胯下尖尖的阳具已经直挺挺的勃起……   “河童!你……怎么偷看别人洗澡?”明月一下子蹲进了水里,同时愠怒道。   “我……”河童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发出意念诉说道,“我反正以后是要娶你的……”   “走开!”明月大声呵斥着。   河童扭头走了两步,又恋恋不舍的回转身子,说道:“你是我几百年里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明月抬起脸来,望着浩瀚的夜空,不由得长长叹息了一声,唉,那薄情寡义的黄建国虽然是个人,却都不如河童一只动物……   河童接受到了明月的意念,顿时大喜,急急忙忙发出意念道:“明月姑娘,就让河童就在岸上陪着你,保护你,好么?”   明月摇了摇头,凄然道:“你走吧。”   河童委屈的慢慢向丛林中退去……   “你……是个女人么?”这时,山崖脚下的黑影里传来了一句怯生生的问话声,发音怪异之极……   “是谁!”明月大吃了一惊,急忙喝道。   山崖阴影里走出来一只浑身金黄色长毛的山猿,身子略高于河童,胸肌发达,体格健壮,胯下金毛中隐隐露出硕大的龟头,这是个年轻的雄性山猿。   明月惊愕不已,开口道:“你……是个会说话的猴子!”   丛林边上“噗嗤……”一声响,然后传来“哗哗……”的水声,明月回头一看,原来是河童先放了个屁,然后屙尿了,周身在瑟瑟的发抖着。   山猿是河童的克星,这是自远古时就遗传下来的,尽管这只河童从未见过山猿,但是骨子里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所以山猿一露面,河童就自先泄了气,随即两股战战,屎尿俱下。   “你是山猿!”明月立时明白了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子。   山猿走近前来,抓起明月丢在岸边的衣服凑到嘴边仔细的嗅着,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这衣服的味儿很好闻。”   山猿竟然能够说人的语言,简直是匪夷所思。   “你怎么可能懂得人的语言?”明月惊讶之极。   “我懂的,可是说不好。”山猿发音的确十分的生硬。   明月打量着这只神奇的山猿,小心的问道:“你是如何学会人语的?”   “是秃头婆婆教妈妈和我的。”山猿说道。   “明月,闪开!”丛林里有人大喝了一声,紧接着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这是那个保镖及时赶到了。   月光下,保镖叉开双腿,双手持枪,瞄准了山猿迅速的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震耳欲聋,山鸣谷应,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儿。   子弹击中了山猿的肩膀,山猿惨呼一声,随即身形骤然暴起,闪电般的凌空跃过小溪,一爪抓在了目瞪口呆的保镖前胸上,“噗嗤”如裂帛声,撕开了保镖的肚子,掏出了血淋淋的心脏。   保镖双眼直勾勾,不敢相信的望着山猿手中还在抽搐着的那颗心,慢慢的倒了下去。   山猿摔掉了那颗心脏,瞅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河童,然后纵身跳到了溪水中,洗了洗沾在手上的鲜血,对着明月呲牙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黄龅牙。   “你是女人么?”牠打量着明月高耸的乳房,怯生生的问道。   明月点了点头,双手立掌于胸前紧张的戒备着。   “秃头婆婆说我需要一个女人。”山猿腼腆的说道。   明月望着山猿,瞧见牠的右肩膀上有个小小的洞眼儿,鲜血自弹孔中汨汨流淌下来,染红了胸前的金毛。   “你不能随便杀人。”明月警觉的说着。   “我要带你走。”山猿说着左臂膀一伸便来要搂起明月的身子。   明月口中念起了巫咒,双掌水平移动,使出了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   不料山猿根本不为所动,多毛而有力的臂膀一下子便夹起了明月赤裸裸的小蛮腰,拎提出了水面。   明月大惊失色,祝由神功竟然对山猿不起作用,顿时脑袋“嗡”的一声头大了,一时间不知所措,两只脚本能的乱蹬起来。   “不准抢走我的女人!”黑影一闪,河童奋不顾身的冲入了小溪中。 第三百零六章   “别开枪,山猿知道秃头老妇在哪儿!”明月急呼道。   卢太官闻言忙摆了下手,众人遂垂下了枪口。   明月轻轻喘了口气,然后说道:“山猿知道秃头老妇在哪儿,还跟着她学会了人类的语言。”   卢太官的目光慢慢的从那惨死保镖的尸体上移到了还站在溪水里,仍在生着闷气的山猿身上,那山猿实在不明白河童为什么会欺骗牠,那黄烟喷得牠一脸的腥臭,而且后脑勺的毛发也烧去了一大块。   “山猿,你懂得人语么?”卢太官以较慢的语速问道。   山猿点了点头,手掌揉着右肩上的伤口。   “你知道秃头老妇?”卢太官接着道。   山猿以怪异的发音回答道:“是秃头婆婆。”   卢太官点点头,诱导着说道:“好,是秃头婆婆,她现在在哪儿?”   “在山洞里。”山猿说道。   卢太官心中一喜,忙道:“你带我们去找她好么?”   山猿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要带女人一起回去的,这是秃头婆婆说的。”   “什么女人?”卢太官不解的问道。   “这就是女人,有了女人就会有小山猿。”山猿的眼睛温柔的望着站在岸边的明月,手一指她说道。   众人闻言皆惊讶不已,卢太官皱了皱眉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名字的么?”   “我姓猿,秃头婆婆说我傻,像块木头似的,所以学名叫猿木,小名叫木头。”山猿憨乎乎的说道。   卢太官闻言摇了摇头,说道:“秃头婆婆说错了,一只山猿能有如此人类的智商已经是绝顶聪明的了。猿木,你是猿,而明月姑娘是人,你要寻找的女人不是她。”   猿木见卢太官夸牠聪明,心下高兴,于是消除了敌意,忙问道:“你说,我要找的女人是谁?”   卢太官回头找了找,方才他们听到枪声跑过来时,白眉长臂猿也跟在了后面,现正扒在一株灌木上,矜持的望着这边。   “是牠,这才是你要找的女人呢。”卢太官手指着长臂猿说道。   猿木的眼睛瞟向了灌木丛上面端坐着的白眉长臂猿,然后又回头看看明月,进行了一下对比,最后果断的摇了摇头,指着明月说道:“还是这个女人好看,那个白眉毛女人我不要。”   卢太官想了想,哄骗山猿说道:“木头,你带我们去见秃头婆婆,由她来评判那个女人适合你好不好?”   “我喜欢这个身上没毛的。”山猿固执的说道。   寒生蹲在了地上,抓过河童带蹼的左手掌,摸索着找到了牠手腕上的脉搏,切下三关,摸了一会儿,再换右手,令他有点诧异的是,河童的脉象竟然与人无异。人手有六脉,左手心肝肾膀胱,右手肺脾胃命门,河童的“三部九候”均为涩脉,脉来艰涩不畅,如轻刀刮竹般,看来体内脏器有气滞、瘀血之征象。   “河童内脏受外力重击,已有内伤。”寒生对卢太官说道。   “要紧么,可好医治?”卢太官问道。   “嗯,不太要紧,”寒生思索了一下,说道,“河童虽然六脉与人相同,但毕竟不是人类,让我好好想一想,另外,我看见山猿肩上中了枪弹,需要起出弹头消炎处理一下。”   卢太官点点头,于是对山猿说道:“木头,你的右肩膀受了伤,如果子弹头还在里面,则需要拔出来,不然会化脓的,你明白么?”   “子弹头?”猿木想了想,将长有指甲的手指头戳进弹孔内,眉头皱了皱,然后用力向里抠,最后拽出一枚小小的沾血铜弹头来,“是这个东西么?”牠问道。   寒生大吃一惊,忙道:“对,就是它,让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猿木摇摇头,“啪”的一声吐出些唾沫在手上,然后抹在了伤口上,看着不够又吐了两口。   “不错,自身的唾沫是消炎的良药,野生动物大都会自行疗伤,这个猿木还是挺聪明的。”寒生由衷的赞许道。   “木头,你杀了一个人,我也不追究了,只要你带我们去秃头婆婆的那个山洞就行。”卢太官催促道。   猿木望了明月一眼,柔声问道:“你要做我的女人么?”   明月感觉到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坚决的摇摇头说道:“猿木,你只是一只山猿啊,你应该找你的同类才对。”   “我没有同类,妈妈临死前告诉说森林里只剩下木头一个了……”猿木的声音低沉沉的,听起来似乎十分悲伤。   明月一怔,沉默片刻,轻声问道:“那你的父亲呢?”   猿木摇了摇头,说道:“父亲……那是什么?我不知道啊,妈妈没说过。”   这时,卢太官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明月过来身边有话要说。   “明月,你是否可以暂时先假装应承下来,等找到秃头老妇以后再处理掉牠?”卢太官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这……”明月愣了一下,感觉到欺骗这个憨傻的山猿有点不太仁义。   “人与猿毕竟不是同类,牠的要求本身就是无理取闹嘛。”卢太官解释道。   “好吧,但是答应我以后别杀牠,留着森林里的这最后一只山猿吧。”明月幽幽叹息道。   猿木站在溪水中,目光可怜兮兮的始终盯着明月在看,一副乞求的模样。   “不要哇……你是我的女人……”河童忿怒的发出一连串的意念。   “好吧,猿木,我愿意,现在可以带我们去找秃头婆婆了吧?”明月对山猿说道。   猿木闻言从水中一跃而出,落在了明月的身边,嘴巴咧开露出两排黄龅牙在憨笑着,同时将目光瞥向了坐在地上的河童,自豪的说道:“她是我的女人。”   河童脸上现出了极痛苦之色,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被克星山猿给抢走了,牠感到了深深的悔恨与无奈。   猿木在明月面前蹲下身来,说道:“我背女人。”   明月愣了愣,索性爬到了山猿宽阔的后背上,两手揪住牠身上金色的毛发。   “出发。”卢太官发出了命令。   卢太官的三个保镖以及戴秉国少尉等人在溪水边捡了些大块卵石,垒起了个简易的墓穴,将死去的同行葬入。   卢太官默默地站在墓穴前,叹息不已,这保镖已经跟他多年了,家中尚有老母,惟有回到香港后,多给其拿些钱,以示抚恤了。   当枪声响起的时候,老祖正在大树后面的灌木丛中大便,蚊虫不停地落在那肥厚的屁股上叮咬,气得她双手连连拍打,等其提着裤子,袒胸露乳的从树林里走出来时,众人已经都去小溪那边了。   老祖坐在篝火旁,陷入了沉思之中,此刻最思念的就是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俩婴儿找不见自己会急成什么样子?中国远征军的这五个男人在原始密林里呆了三十多年,肯定没接触过女人,否则不会一直盯着自己的胸脯看,考虑到他们也是抗日的英雄,所以自己索性就没有系上纽扣,挺出两只丰乳让他们一饱眼福了。尤其是那个姓戴的少尉,从他的火辣辣的眼神儿中瞧得出来,这人爱上了自己,唉,但自己的底线无论如何还是要坚持的。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戴秉国少尉带着人回来了。   “大姐,长官命令我们马上出发。”戴秉国少尉走过来说道,那目光依旧还是舍不得离开老祖的胸前。   老祖莞尔一笑,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杆,揉了揉双乳,歉意道:“孩子不在,这里奶水憋得发胀。”   戴秉国痴痴的盯在了那儿,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   “老祖,我们走吧。”寒生在前面招手喊道。   熄灭了篝火,带起背囊,众人启程了。   山猿背着明月趟过小溪,沿着一条丛林小道走在了前面,紧随其后的是寒生和卢太官及保镖,戴秉国少尉与老祖走在一起,队伍的最后面,四个士兵用木棍扎了一个简易的担架,上面躺着受了内伤的河童。   白眉长臂猿坐在树杈上似乎不太高兴,但最终还是跳下来一路追了上去。   淡淡的月光,茂密的雨林,黑黝黝的林间到处漂浮着绿荧荧的鬼火,那是当年阵亡士兵的尸体分解而产生的磷火,就像是他们寂寞的幽灵,心有不甘的在徘徊着,年复一年……   寒生伸手想要去捧住鬼火,那暗淡的绿光忽悠一下又飘向了远处,依旧是无声无息,若隐若现。   “唉,他们的魂儿不能回归故里,多少年来就这么在雨林中游荡着……”卢太官怅然道。   “我认识一个湘西赶尸的残儿,要是能有办法就好了。”寒生自言自语道。   “三十多年了,远征军将士的血肉早已化作了泥土,如何回得去故乡……”卢太官摇摇头,发出长长的叹息。   “呜呜……”起风了,丛林里传来阵阵如林涛般的悲吟声,如泣如诉,令人心酸。 第三百零七章   枪声在山谷中回荡着,隐约的传到了石洞里。   “枪声的!”鬼冢耳朵一竖,警觉的说道。   “嗯,应该是寒生那边出事了,我说过只要跟着他们,就一定能逮到机会下手的,好,现在熄灭篝火,鬼冢前面开路,我们上去看看。”黑泽点点头说道。   “臭鼬还没烤熟呢,要不要吃完了再去?看着都令人眼馋,肚子饱了人才会有体力嘛。”黄建国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行,”黑泽断然拒绝道,“时机转瞬即逝,建国君,现在还不是到你我享受的时候,等事情结束了,我带你到东京银座去吃蓝鳍金枪生鱼片,但现在必须马上出发!”   “是。”黄建国只得站起身来,跟随在了黑泽的身后。   月光下,望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丛林里,山洞对面的野芭蕉林中,那个清癯干瘦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石洞口,抓起烤的半熟的臭鼬,扯下一条腿来,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好香啊,”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调料瓶,往上撒了点盐面,然后一口咬下去,撕下来块肉在嘴里不住的咀嚼着,“好味儿,贫道饿坏了。”   丛林溪水岸边上,鬼冢警觉的在前面走着,鼻子不时的嗅嗅,他感觉到了离追踪的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转过山坳,黑黝黝的楠木林中鬼火憧憧,“嘎……”高高的树梢上传来几声怪鸟突兀的嘶叫。   此刻,鬼冢发现了小溪的岸边有些动静,于是打了个手势,黑泽等人停下了脚步。淡淡的月光下,有一个在蠕动着的黑色土包,偶尔发出“吱吱”的叫声……   定睛细瞧,竟然是一大群老鼠黑麻麻的爬在了一个乱石堆上,而且都在奋不顾身的往石缝里面钻。   “这是什么?”黄建国感到浑身发紧,战战兢兢的问。   鬼冢的鼻子不停地翕动着,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对黑泽说道:“血腥气的,下面的,新鲜尸体的有。”   黑泽脑筋一转,随即吩咐道:“打开,看看是什么人死了。”   鬼冢走上前,腹腔一缩,对着那些黑色的老鼠猛然间喷出一口尸气,老鼠们“吱吱”大叫着一哄而散,露出一座卵石垒成的墓穴。   黄建国上前帮忙撤去石块,里面仰脸躺着一具年轻男尸,面部肌肉扭曲,嘴角上的鲜血和口涎湿滑滑的,胸腹部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吴中校的人,枪伤的不是,开膛的,动物的干活。”鬼冢借着月光观察着说道。   “那会是什么动物干的呢?”黑泽疑惑道。   黄建国的嘴角慢慢的现出一丝狞笑,目光中露出贪婪的神色,转过头来恳求的望着黑泽。   黑泽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黄建国悄悄地的俯身到了尸体的上面,双手轻轻的摩挲着死者的面庞,然后温柔的将嘴唇按在了其黏糊糊的嘴巴上,舌头挑开其牙床,随即用力的吮吸了起来。新鲜的尸气源源不断的吸入了肺腑,还有一些咸滋滋的淤血和滑嗒嗒的黏液也连在一起吃进了嘴里……   “建国君,味道好么?”黑泽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黄建国的嗓子头“呼噜呼噜”的直响,含糊不清的嘟囔说道:“就是有点午餐肉的味儿。”   鬼冢在一旁看得是面红耳赤,不停地抓耳挠腮。   黑泽瞧在了眼里,于是点点头,说道:“饿了?你也去充点饥吧。”   鬼冢闻言二话不说一头拱进了尸体裂开的肚子里,叼出一根滑腻腻大肠,“噗”的咬破了,黄绿色、黏糊糊的粪便自嘴角滴嗒嗒淌下来,臭气扑鼻。   鬼冢二次将脑袋伸进去,听得“吱”的一声惨叫,竟然咬掉了正在腹腔内进食的半个老鼠头……   黑泽也感到饥肠辘辘,目光瞥向了老鬼。   老鬼咧开了嘴巴,抽出半截武士刀“唰”的一下,利落的割下死尸的生殖器,递给了黑泽。   黑泽嗅了嗅,用牙齿咬破阴囊皮,衔出一个圆圆的睾丸入口,舌头一卷,嚼都没嚼就滑溜溜的咽了下去。   黄建国吸完了尸气,起身时顺嘴咬下来半拉舌头和一段多肉的龋齿牙床,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赶紧继续追踪他们。”黑泽吞下另一枚睾丸,然后厉色命令道。   于是几个人在溪水中洗去脸上和手上的秽物,并且漱了漱口,然后继续上路。   “他们,前面的一刻钟。”鬼冢说道。   黑泽摆了下手,吩咐道:“开路。”   趟过小溪,回头望去,那群黑鼠重又扒回到了死尸的身上,“吱吱”叫着大吃起来。   山风袭来,楠木林发出阵阵怒涛声,仿佛是灵魂在呐喊,阴风嗖嗖,黄建国顿觉头皮发麻,赶紧伸手入袋,握住了冰凉的手榴弹,心情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们走远了,谁也没有听到卵石墓穴旁的溪水边,一个消瘦清癯的身影在不住的呕吐着:“贫道实在是受不了啦……”   热带雨林深处,胡康河谷内长满了高耸入云的望天树,树与树之间到处拉着各种藤类植物,相互缠绕绞杀着,有的鸡血藤被绞成了麻花形,皮破处滴滴答答的渗出鲜红的血滴。半空里垂下些奇形怪状的大豆荚,不时的开裂,坚果掉落到谷底溪水中,“噗通”一声,不经意间嚇人一跳。   清晨,山猿带着卢太官等人终于来到了这里。   白色的薄雾在林间静静地漂浮着,一层层的,恍若仙境一般,跨过了一根横在溪水上的粗大的枯树,前面在直径约七八米的两株望天树之间露出一个天然的石洞口,上面垂挂着数条鸡血藤,如同门帘一般。   “秃头婆婆就在这里了。”猿木放下明月,对大家说道。   卢太官四下里打量一番,目光望向了戴秉国少尉,询问道:“少尉,来过这里么?”   戴秉国少尉答道:“不,长官,我们在雨林中生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   猿木拉着明月的手,率先走入了石洞,卢太官摆了下手,大家鱼贯而入。   进入洞口后,发现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大石厅,高高的洞顶有着一条窄窄的长裂隙,些许光线从缝隙中折射下来,因此石厅内并不显得十分的暗淡。   石地上爬着黑麻麻的无数鬼蛐蛐,身长足有三寸许,头圆胸宽,大颚发达,张开着暗红色的咀嚼式口器,油亮亮的翅膀,背上驮着一面硕大的发音镜,两根长长的触须在不停地摆动着。   “这是什么鬼东西!”明月发出了一声惊呼。   “别怕,它们是我的小虫。”猿木轻声安慰着明月,然后口中一声唿哨,那些鬼蛐蛐立刻两面一分,让出一条通道来,猿木拉着明月从中间走了过去。   石室的尽头是个大石台,上面散落置放着几个大青石块,正中的岩壁上有个凹陷,里面端坐着一个人,光线朦朦胧胧,看不清此人的相貌。   卢太官小心翼翼的自鬼蛐蛐让开的通道中走了过去,登上了石台,来到了石壁前,定睛细瞧凹陷内端坐着的那个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此人长着光光的秃头,面上层层叠叠的皱纹,两只眼睛呆滞而空洞的凝视着前方,衣服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整个人就仿佛是一座石雕,没有丝毫生气,看得出来,她已经死了。   “婶娘!”卢太官惊呼道。   “婆婆不吃也不说话,这个样子已经很久了。”猿木在身后说道。   “她已经死了……”卢太官哀伤的说道。   “没有死,妈妈才死了呢,这是婆婆说的。”猿木憨里憨气的分辩道。   唉,这个笨蛋,也难怪,毕竟不是人啊,卢太官沮丧的想,秃头老妇死了,桃花江那64名羞山吴家子弟的魂魄也就无从寻找了,自己还死了一个保镖,看来这次行动是彻底的失败了。   “卢先生,你婶娘秃头老妇死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明月颇感同情的问道。   “这茫茫的原始雨林,我到哪儿能找得到吴家子弟的魂魄呢?惟有带走婶娘的遗骸,葬到鄱阳湖谷去,完成她的遗愿罢了,”卢太官转过身来,对戴秉国少尉等人说道,“少尉,嗯,这么说吧,你们在异国他乡呆了几十年,对大陆家乡的情况已经不了解了,现在大陆是共产党的天下,而你们是国民党军人,被称之为‘蒋匪军’,回去后肯定会受到审查和清算,弄不好命都没有了。我想,你们还是考虑一下,愿不愿意跟我到香港去?”   戴秉国少尉吃了一惊,说道:“长官,我们是抗日军人啊,难道中国现在和日本鬼子和好了?”   卢太官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日本人于1945年战败就已经投降了,我们中国是战胜国,可是国共两党紧接着又打起了内战,蒋总统的国民党败退渡海到了台湾岛,大陆则在1949年成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与在台湾的中华民国是出于对立的战争状态。至于日本,四年前便同中国建交了,现在已经成为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侵华战争的赔款也不要了,和中国远征军浴血奋战的那个年代完全不同啦。”   戴秉国少尉听罢顿时脸色惨白,半晌说不出话来了。   “跟我走吧,香港现在还是在英国的管辖下,你们不但不会受到迫害,而且还会受到热烈欢迎的,二战结束三十多年后,遗忘在热带雨林中的中国远征军人还剩下了最后的五个人,这将是世界爆炸性的新闻,放心吧,我可以提供你们五个人后半生所需的一切生活养老费用。”卢太官由衷的劝慰道。   “我们想回家。”江西婺源姓黄的老兵说道。   “是啊,我的老爹老娘不知还在不在了,我一定要回去家乡。”那个湖南邵阳的老兵痛苦的说道。   “我离家时,儿子还未满月,现在算下来都三十多岁了,也早该成家立业了,不行,就是那边杀死我,我也要见我儿子和我老婆最后的一面啊……”安徽桐城的老兵呜呜的哭了起来。   “长官,我们必须要回到家乡,要回去找到我们的亲人。”戴秉国少尉含着热泪坚定的对卢太官说道。 第三百零八章   “他们的,山洞的进入。”鬼冢悄悄说道。   “隐蔽,鬼冢,你去打探一下情况,千万不要惊动他们。”黑泽命令道。   “是。”鬼冢身影飘然而起,越过了小溪上面的枯木桥,很快便消失在了雾气中。   黑泽摆摆手,黄建国和老鬼闪身躲在了一株望天树的后面。   “黑……泽先生……”黄建国惊恐的指着不远处的草丛结结巴巴的说道。   黑泽望过去,墨绿色的草丛两边分开,一条巨蟒从中探出硕大的脑袋,然后迅速的窜出,爬过了那株横跨小溪的枯树,向石洞方向去了。   “一条蟒蛇而已,不必大惊小怪。”黑泽皱了皱眉头说道,目光依旧盯在了石洞的方向上。   鬼冢来到了洞口,悄悄探头望进去,发现洞里面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有着足够的光线,略一思忖,身体沿着石壁悄无声息的飘了上去,找到了那条山体岩石的裂隙。他扒在了裂隙上朝下望去,正好视线落在那个石台之上,此刻,瞧见了吴中校还有一只大猴子摸样的山猿以及站在一旁的明月姑娘。   卢太官听罢台下戴秉国少尉的慷慨陈词,不由得长叹一声,面色沉重的说道:“当年我就是为了躲避镇压反革命才连夜逃离了家乡,否则可能早已被枪毙了,你们回去,定是凶多吉少啊。”   “长官,我们认了。”戴秉国悲壮的挺直了胸膛。   “这样吧,我有个主意,你们先跟我回到香港去,召开记者会,各国媒体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到你们五个人的身上,之后你们可以向全世界述说,中国远征军第200师戴秉国少尉奉师长戴安澜将军于1942年临终前下达的命令,在缅甸的丛林里坚守了34年,最后只剩下了你们五个人。如此一来,国民党方面肯定会要求你们返回台湾,中国政府也会争取你们回大陆,这时你们再提出希望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就再也不会有人敢于加害你们了,到时候,我会让你们西装革履衣锦还乡,每人再给你们二十万美金,下半生就无忧了。”   “长官,请让我们商量一下。”戴秉国少尉说道。   “好吧。”卢太官挥了挥手道。   “谁也不准动秃头婆婆。”猿木站在秃头老妇的面前,挥舞着两只有力的臂膀,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说什么?木头。”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谁也不准碰秃头婆婆!”猿木大声的咆哮道。   卢太官严厉的对猿木说道:“秃头婆婆是我的婶娘,她的遗愿就是要回到鄱阳湖谷去,葬在她的师父身边,所以,我必须要带走她。”   猿木颈后的鬃毛直立了,双眼血红,狂吼道:“我要杀了你们!”说罢口中一声凄厉的唿哨,霎时间石厅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唧唧……”声,整个空气都被搅动了。   卢太官惊恐的看到,石厅地上那些三寸多长,面目凶狠的黑褐色昆虫,全部都仰起了咀嚼器,露出一对暗红色的大板牙,举起油亮亮的前翅,左右击打着发音镜,十余万只一起在摩擦着,那声音如同惊涛拍岸,耳膜都快要震破了。   明月急忙对着猿木打手势,要牠停下来。   猿木又一声尖利的啸音,鬼蛐蛐们的呐喊声戛然而止,石厅内一片寂静,众人耳鼓内的“嗡嗡”声过了许久,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木头,你为什么要留下秃头婆婆呢?”明月和颜悦色的问山猿道。   “秃头婆婆没有死。”猿木辩解道。   “让我来看看。”寒生走到了石台上。   猿木刚要阻止,明月柔声说道:“木头,寒生是医生,就让他替婆婆检查一下吧。”   猿木眼睛望着明月,委屈的说道:“那好吧,谁叫你是我的女人呢。”   明月脸一红,没有再说什么。   寒生三根手指搭上了秃头老妇的手腕三关上,用力的切下……   “奇怪之极,”寒生默默地自言自语道,“‘窈窈冥冥,昏昏默默,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无视无听’,婆婆皮肉凉如冰、坚如石,无脉动,但却魂魄俱在,寒生心灵感应得到。”   “那她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呢?”卢太官不解的问。   寒生站起身来,沉吟道:“世间都认为人死心脏停止搏动,血液不流,经络闭塞,亦无脉动,但却不知其气仍在,这并非肺部呼吸之气,而是指生物磁场,此时称作为‘中阴之身’,然而中阴身却不能长久存在于世上,七七四十九天后散失,在此期间如遇奇缘,便可发生尸变了。”   “莫非婶娘发生了尸变?”卢太官疑惑的说道。   “正是。”寒生肯定的答道。   “会不会也是一具血尸?”卢太官想着自己当年被婶娘搭救的情况,于是猜测道。   “不是,她是一具石尸。”寒生回答说道。   “石尸?”卢太官惊讶的低头仔细观察着秃头老妇僵硬的身躯。   “石尸,”寒生回忆着《尸衣经》中所述十八种尸变有关石尸的记载,说道,“石尸在所有尸变中是最奇特的,在世间极为罕见,不但史书之中鲜于记载,即使民间那多如牛毛的各类野史武功秘籍更未见提起,石尸有十年的石化期现象,而现在,秃头婆婆正是处于石化期中。”   “石化期是怎么回事?”卢太官问道,明月和猿木也都倾耳静听。   寒生解释说道:“有些邪道高人临死进入中阴身之前,服药坐禅逐一有序的自闭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心脏不再搏动,血液亦停滞,但是脑部生物磁场依旧在活动,而且可以感应到外部事物,但不能作出反应,简单说来,就是三魂暂不能指挥七魄,此为石化期。”   石厅顶部的裂隙上面,潜伏在那儿的鬼冢一字一句听得真切,禁不住的抓耳挠腮起来,中原阴阳之学问真的是博大精深啊,他屏住呼吸继续的倾听着。   “石化期为十年,此期间石尸其实是为闭关坐禅,此禅端的厉害,名曰‘中阴禅’,十年石化期满那日,双目泣血,脱胎换骨,非但不死,而且功力大增,且寿命又加数十年。”寒生继续说道。   卢太官和明月等人听得目瞪口呆。   “只不过,十年的石化期内,身躯不能活动,无法抵御任何人与动物的外力伤害,所以必须在杳无人迹的地方坐‘中阴禅’,自古以来此秘术罕有人知,也没有听说有谁练成,盖因万分艰难之故。”寒生最后说道。   “怪不得婶娘跑到这等隐秘的地方来呢,此地有猿木和这么多的怪异甲虫保护,自然十分的安全了。寒生兄弟,难不成你知道修习‘中阴禅’的方法么?”卢太官饶有兴致的问道。   寒生摇摇头,道:“不知。”   卢太官面现惋惜之色,随后又接着问道:“婶娘不知何时石化期满,我们总不能在这儿一直等到她出关吧?”   寒生转头问猿木道:“秃头婆婆变成这个样子有多少年了?”   猿木憨憨的说道:“我记不得了,她当时告诉木头说,她没有死,让我看好她的身子,不准任何东西碰她。”   寒生望着卢太官道:“看来没有其他办法,只有等待,如此,我和老祖要返回蓝月亮谷了。”   明月闻言叹息道:“明月也得走了。”   “你要去哪儿?”卢太官急切的问道。   “塔巴林寺。”明月回答道。   雾霭中,鬼冢轻飘飘的落在了望天树的后面。   “黑泽先生,他们的,统统的在里面,奇怪的有,中国远征军士兵的五个,丛林里坚持了三十四年的,太可怕了……”鬼冢叙述了他听到的所有情况。   “还有五名中国远征军士兵活在丛林里?鬼冢,杀死他们!决不能让他们活着跑去香港开什么记者会,这样会勾起二战期间帝国占领地方民众的抗日情绪,损害战后日本已经树立的和平形象,尤其是损坏中日之间的友好关系,你的明白?”黑泽闻言沉思片刻,然后严肃的说道。   “是,我的去杀死他们。”鬼冢答应道。   黄建国在一旁插嘴道:“黑泽先生真是高瞻远瞩啊,缅甸丛林里还存活着三十四年前中国远征军的五名士兵,这事要是让中国的老百姓知道了,肯定爆发一场抗日浪潮,别的不说,最起码也会要求日本给付战争赔款,我知道尽管中国政府已经不要了,但国际法上的战争赔款诉讼时效还未到期,一旦几千万中国战争遇难者家属闹起来,这对日本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黑泽点点头,伸手拍了拍黄建国的肩膀,赞赏道:“建国君,很好,能如此的为日本国着想,我们将来一定扶持你入主中原。”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黄建国谄媚的哈了哈腰。   “鬼冢,要尽快让建国君多掌握一些截尸教的高深法术,保证他的安全。”黑泽吩咐着。   “建国君的,进步快快的。”鬼冢说道。   “鬼冢教主,你方才说那个石尸破关出来后功力会很强大,我想,我们一定要在此之前消灭她。”黄建国堆起一脸笑容建议道。   “不错,砸碎石尸,绝不能让她成为我们的绊脚石。”黑泽点头道。   “寒生的,老祖的,要离开他们的,蓝月亮谷的去。”鬼冢想起了寒生最后与吴中校的对话,于是继续报告说道。   “哦,很好,机会来啦,寒生和老祖如果离开,我们就可以下手了,至于那五个中国士兵,鬼冢尽快去把他们干掉。”黑泽吩咐说道。   “嘶嘶……”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诡异的声响。   黑泽等人一愣,忙隐蔽起观察。   林中小路上,数十条五色斑斓的大蟒蛇浩浩荡荡的爬了过来,走在中间的是一个赤足缠头的怪人,穿着脏兮兮的白色土布长袍,左右肩膀上各端坐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第三百零九章   蒙拉差翁。炳自从收服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婴儿,简直是心花怒放,尽管已感觉到了他俩的来历颇为蹊跷,但是一种强烈的父爱与母爱的复杂混合心情已经彻底征服了他。   他想,赶紧找到那个叫寒生的中原郎中并杀死他,为自己的徒弟坤威差报仇后,他将带着这俩个婴儿隐居曼谷湄南河边,一面传授血降头,一面要他们读书,成为泰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学者型降头师。   他派出去几条蟒蛇前去刺探寒生等人的行踪,自己则同婴儿在蟒蛇洞中嬉戏。玩了一会儿,小女婴的嘴巴在他的怀中拱来拱去,并咿咿呀呀的喊着34;妈妈",蒙拉差翁。炳体内的母爱被挑逗了起来,他感觉到左右胸一阵酥麻,于是解开了布袍,露出胸肌,将小小的紫黑色的乳头放在了女婴的嘴边。   女婴一口叼住了右胸乳头,拼命的吮吸了起来。   "喔哦……"蒙拉差翁。炳愉悦的轻呼了一声,乳头处一种从未有过强烈的麻酥感放射性的充斥了他的整个上半身,令他竟然情不自禁的战栗起来,太不可思议了,"啊……啊……"他接连呻吟了起来。   女婴一面吮吸着,一面将目光瞥向了沈才华,眼神中露出一丝狡黠与残忍,沈才华心有灵犀,咧开小嘴巴笑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扑上来,叼住了蒙拉差翁。炳左边的乳头,也拼命的吮吸了起来。   "啊……"这小家伙的吸力更强,蒙拉差翁。炳面色涨红,顿感体内来自腹部气海的两股一凉一热的涓涓细流通过前胸后背慢慢升起涌向了双乳,最后破堤而出,自乳头射进了两个婴儿的口中……   督脉总督人体的阳气,循行于背部正中脊柱内,称之为"阳脉之海"。任脉统领人体的阴气,循行于前胸腹,乃是"阴脉之海"。   蒙拉差翁。炳来自丹田气海之内的先天阴阳精气分别源源不断的流入了两个婴儿的体内,可是他本人却不知道,盖因其所学与中原经络理论大相径庭之故。   老祖百年老阴已被阳公采光,所以生下了纯阳体质的皱皮女婴,恰巧蒙拉差翁。炳右乳流出的又是任脉阴气,对女婴来说正是旱地逢甘露,受益匪浅。沈才华则正好相反,荫尸沈菜花墓地里阴气过胎,体质为纯阴,吮吸了蒙拉差翁。炳左乳的督脉阳气,可谓相得益彰。   这一切,蒙拉差翁。炳浑然不觉,只是感觉自己十分的疲倦,但是体内又充满着愉悦的快感,尤其是两只乳头又胀又麻如放电般,他朦朦胧胧的想着:自己一定是来奶了。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慢慢的松开了嘴巴,一次吸入过多的精气是受不了的,随后各自挺着胀鼓鼓的小肚子,爬下了蒙拉差翁。炳的身体,两人手拉手的走出了石洞,来到外面的空场处玩耍。   那些蟒蛇们各自盘成一团,都在眯缝着眼睛打瞌睡,金花蟒蛇夫妇相偎在一起,也是迷迷糊糊的,望见两个婴儿出来,雌蟒的半睁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依依的神情。   蒙拉差翁。炳打了个哈欠,体内的雌性激素燃起的热情慢慢的消退了,此刻,他感觉到异常的疲惫,于是合上了眼皮昏昏欲睡。   一条褐斑大蟒蛇匆匆游动了进来,爬至蒙拉差翁。炳的耳旁,火红色的蛇信子急促的抖动着,发出34;嘶嘶"声响。   蒙拉差翁。炳猛然间警觉起来,雨林中打探消息的蟒蛇已经发现了寒生等人的踪迹。   "噫呜……"蒙拉差翁。炳吹响了血笛,匆匆走出了石洞,众蟒蛇们已经被血笛唤醒,个个昂起了头,精神抖擞的等待出发的命令。   蒙拉差翁。炳揉了揉胸肌,系上长袍,背上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然后笑容可掬的对两个婴儿说道:"我的孩子们,不要太顽皮啦。"说罢咬破舌尖,喷出两口血雾在他俩的身上,然后抓起来驮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带领着数十条蟒蛇,浩浩荡荡的朝着密林深处行去。   报信的褐斑蟒蛇在前面带着路,翻山越涧,穿过一片片茂密的丛林,最后来到了山猿居住的那条长满望天树的山谷。   此刻,黑泽悄悄地对鬼冢和黄建国说道:"暂时以静制动,看看这个赤足怪人究竟意欲何为。"   鬼冢点点头,大家隐蔽起来。   山洞内,猿木听到明月要走,不由得急了,双手一张,脸红脖粗的大声叫道:"我的女人不能走!"   明月扭脸瞧着猿木憨厚愚钝的模样,摇摇头:"木头,你可能还不明白,人猿并不是同类……"说罢仰脸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语气悲怆的幽幽说道,"我已经答应了格玛上师,回到塔巴林寺长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躺在担架上的河童猛然坐起身来,向明月发出一遍遍强烈的意念:"我才是同类!"   猿木拉住明月的手,已是眼泪汪汪,听得它委屈的说道:"秃头婆婆醒来,木头跟你一起走。"   突然,鬼蛐蛐的队伍中发出了一阵骚动,原来是一条巨蟒冒冒失失的闯进了石洞之内。   鬼蛐蛐们一拥而上,顿时无数暗红色的大板牙在蟒蛇的硬皮上疯狂切割了起来,鲜血顺着道道伤口淌下,那只硕大的蟒头上也爬满了鬼蛐蛐,双目瞬间便被割破了,冒出两股黑褐色的液体,那巨蟒疼得满地打滚,身躯扭做一团,张开嘴巴发出了34;嘶嘶"的哀鸣。两只机灵的鬼蛐蛐趁机跳入它的口中,伸出大板牙,将那根火红色的蟒蛇信子匆匆锯断了。   "中原郎中寒生赶紧出来受死……"石洞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发音很是生硬。   "有人来了。"猿木说道,随即一声唿哨,鬼蛐蛐们蜂拥而出,在石洞外溪水的己方一侧列成数排,虎视眈眈的盯着对岸的入侵者。   卢太官挥手命令道:"少尉,准备战斗。"   "是,长官。"戴秉国迅即带领着四名士兵抄起美式卡宾枪冲出了石厅。   三名保镖抽出腰间的手枪,簇拥着卢太官向洞外走去,寒生、山猿、明月和老祖等人跟在了后面,河童也从担架上爬了下来,蹒跚的走在了最后。   洞外,隔着溪水上的枯树独木桥,对岸爬着数十条粗大的蟒蛇个个昂头挺胸,火红色的信子耀武扬威的向空中吞吐着,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皮色黝黑的赤脚缠头怪人,口中含着一只血红色的竖笛,左右肩膀上各自端坐着一名白白胖胖的婴儿……   "沈才华!"寒生一眼便认出了怪人肩上的婴儿,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老祖歪着脑袋反复盯着那个光洁如玉的小女孩看,体内那股母女连心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呀,可是这女婴的皮肤并没有一丝皱褶,究竟是不是祖墨?她恍惚起来,口中轻声呼唤着自己的女儿……   可是,怪人肩头上的两个婴儿竟然无动于衷,黑黑的眼睛打量着寒生和老祖,仿佛形同路人一般,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喜的反应。   寒生心中也在纳闷,沈才华那是断然不会认错的,而且他与皱皮女婴向来也是形影不离的,可是这个女孩子的身上白白净净的,没有丝毫的皱皮,难道她不是皱皮女婴?或是有了什么奇遇,这个怪人治好了她?无论怎样,看两个婴儿目前的神态,很像是被什么协术给控制住了。   "老祖,他俩中了巫术。"寒生小声对老祖说道。   "哪个是寒生,赶紧站出来。"那怪人高声叫道。   寒生上前一步朗声道:"在下便是寒生。"   蒙拉差翁。炳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心下颇为疑惑,坤威差乃是得到了自己一些真传的,一个普通的中原小郎中竟能轻易杀了自己的徒弟,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喂,你为什么杀了我的徒弟?"蒙拉差翁。炳愠怒的说道。   寒生一愣,遂不解的问道:"杀死你的徒弟?请问你是谁?你的徒弟又是何人?"   蒙拉差翁。炳哼了一声,道:"我的徒弟坤威差,你认得吧?"   "坤威差?你说的是那个泰国领事馆的降头师么?"寒生问道。   "当然,果真是你杀了他?"蒙拉差翁。炳眼睛紧紧地盯着寒生。   "我与他素未谋面,如何能杀他呢?"寒生坦然道。   "未曾谋面?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的?"蒙拉差翁。炳狐疑的说道。   "我在京城雍和宫丹巴老喇嘛那儿听说此人的,后来据闻坤威差被筱艳芳所杀。"寒生实事求是的回答道。   "筱艳芳是谁?"蒙拉差翁。炳追问道。   "京城名旦,是唱京戏的,不男不女像个人妖。"寒生鄙夷的说道。   蒙拉差翁。炳听出寒生言语之中对人妖颇有诋毁之意,心中顿时感觉不快,于是没好气的说道:"你告诉我此人为何要杀坤威差?说不出来,你定难逃干系。"   "坤威差给丹巴老喇嘛下了'阴阳草'降头,害死了他,就在其罪行即将暴露的时候,筱艳芳为了杀人灭口,割断了他的脖子。"寒生把从王婆婆那儿听到的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蒙拉差翁。炳随即问道:"筱艳芳在哪儿?"   寒生摇摇头,告诉他道:"筱艳芳已经死了,在滇西北梅里雪山下开枪自杀了。"   "哈哈,来个死无对证,哪个会相信你的信口雌黄?"蒙拉差翁。炳冷笑道。   "我可以作证。"明月走上前来说道。   "你又是谁?"蒙拉差翁。炳奇怪道。   "我是明月,当时我和师父王婆婆都在现场亲眼目睹的,寒生所言一点都不假。"明月理直气壮的说道。   蒙拉差翁。炳摇了摇头:"你们是一伙的,不足为凭。"   望天树后,黑泽等人听得真切,他点头自得的低声说道:"很好,这两方斗起来,我们从中才好渔翁得利啊。"   "嗯,要设法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黄建国狡诈的说道,显示出其内心的机敏才智。   黑泽站起身来,从望天树后转出,朗声说道:"我也可以作证,坤威差就是被他们所杀害的。" 第三百一十章   黑泽身着那套被密林中有刺植物划破的黑色西装,上面还染着斑斑鸡血藤鲜红的汁液,脚下一双皮鞋,露着一根脚趾头,显得有些狼狈不堪,尽管如此,他仍旧是挺直了腰板,笔直的站在了蒙拉差翁。炳的面前。   "你是谁?"蒙拉差翁。炳诧异的问道。   "我是日本国驻中国副总领事黑泽,我可以证明泰国领事馆的坤威差先生系这帮人所谋杀。"黑泽朗声说道。   卢太官和寒生等人惊讶的望着突然现身的黑泽,目光四下里搜寻过去,并未发现鬼冢、黄建国和老鬼等人,但是心里都清楚,他们肯定就隐藏在附近。   蒙拉差翁。炳疑惑的打量着这个小矮个子东洋人,随即问道:"你有什么根据,说来听听。"   "请问先生尊姓大名?"黑泽恭恭敬敬的问道。   "蒙拉差翁。炳,泰国第一降头师。"蒙拉差翁。炳答道。   "哦,您是皇族,失敬失敬。"黑泽深深地鞠了一躬。   蒙拉差翁。炳鼻子哼了一声,以藐视的眼神儿盯着他。   黑泽目光瞟了一眼小溪对岸,心中暗暗吃惊,中国远征军的那五个士兵竟然还持有美制卡宾枪,火力不弱,还有那个河童会放毒液,须得小心提防,站在明月身边的那只山猿,说不准就是蜘手少佐笔记本中说的"拉玛古猿"了,目前的局势是敌众我寡,力量悬殊,看来只有先行离间,挑起他们与泰国降头师之间的争斗,然后再择机对寒生下手。   想到这里,于是他嘴里嘿嘿冷笑了几声说道:"蒙拉差翁先生,我们日本领事馆在中国京城布有众多的眼线,每天都在搜集有关政治、经济和社会各方面的情报,泰国领事馆也有人在做这方面的工作,坤威差先生就是一个,这一点,我想您不会不知道吧?"   蒙拉差翁。炳未可置否,其实他并不知道。   黑泽心中清楚,要想谎话编的圆滑无漏洞,必须有大量真实的成分在内,如果完全都是假话,则绝对是没人相信的。   "数月前的一天上午,日本总领馆接到了中国公安系统内部的线报,说是清晨在紫禁城边的护城河里发现了一具无名男尸,经公安局法医检验系割断颈动脉而死,身份最终确定为泰国领事馆随员,名字叫做坤威差,奇怪的是泰国和中国方面都三缄其口,匆匆火化了事,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们当时感到此事十分蹊跷,如此低调的处理,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东京日本内阁调查室要求我们追踪此事,于是我们通过内线,逐步揭开了坤威差之死的真相。"黑泽叙述道,他说的这部分完全是真实的。   此刻,就连卢太官、寒生等人也被故事所吸引住了。   黑泽望了一眼众人,开局很好,他想。   "线索引到了雍和宫丹巴老喇嘛的身上,寒生说的不错,这位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派的上师中了坤威差下的'阴阳草'降头,命垂一线,但是寒生并没有说出事情的根本原因,就是丹巴老喇嘛为什么会中降头?他临死之前同寒生有过一次秘密交谈,这对于解开坤威差被谋杀一事至关重要,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四十多年前的一个天大的秘密……"黑泽停顿了片刻,注意观察着各方的反应。   人们静静地听着,鸦雀无声,蒙拉差翁。炳歪着脑袋,目光盯着黑泽,也是迫切的期待着下文。   黑泽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的继续说下去:"1935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进行了一场艰苦卓绝的万里长征,当他们行军至云贵高原三江流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对后世具有极大影响的事件。当时的红军领导人毛泽东轻车简随,悄悄来到了一座神秘的山谷,谷中有一座噶玛噶举派的寺庙,寺中有一位格达活佛,他向毛预言了他的军队将会最终夺得全国的政权,事实果然如此,1949年成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就在毛离去后不久,格达活佛就死了,他在临死之前留下了对1949年以后一个甲子,六十年间中国政局的预言,而这个预言当今世上就只有丹巴老喇嘛一个人知道。"   卢太官等人和蒙拉差翁。炳都听得目瞪口呆,只有寒生心里画着问号,这些事情怎么连日本人都知道了呢?   黑泽心中暗喜,黄建国从首长那儿听来的东西,自己现炒现卖倒是很管用呢。   "丹巴喇嘛在一个风雨之夜悄悄的离开了寺庙,从此京城雍和宫里多了个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派的上师。说到这里,又一个重要人物登场了,他就是京城白云观住持瞎眼的金道长,其真实的名字叫贾尸冥,功力深不可测,乃是当今全真教武学之集大成者。此人竟然冒充瞎子数十年,而他名字里面包含的真实含义为'假失明',可叹啊,公然蒙骗了白云观众道士多少年啊……由此可见其人老谋深算,心机之深的可怕!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黑泽询问的目光扫视着众人,最后落在了蒙拉差翁。炳的脸上。   蒙拉差翁。炳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就在不远处茂密的灌木丛中,一株捕蝇草的下面,金道长面色阴沉的伏在那儿,不动声色的在默默观察着……   "他和丹巴喇MA交上了朋友,再加上柳一叟教授和京剧名旦筱艳芳,他们四个人成为了莫逆之交,然而金道长'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却是奔着丹巴所知道的格达活佛预言来的。这个心狠手辣的金道长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说服了坤威差给自己的好朋友丹巴下了降头,祈望丹巴会在自己临死之前说出预言,但是丹巴至死也没说。更加令人发指的是,就在其罪行暴露的时候,竟然指使筱艳芳残忍的杀害了坤威差灭口,最后逼迫筱艳芳也开QIANG自尽了。蒙拉差翁先生,这就是你徒弟真实的死因。"黑泽凭着自己的想象,真真假假的编造了这么一段令人信服的故事。   一阵沉默之后,蒙拉差翁。炳开口说话了:"那么这一切跟中原郎中寒生有什么关系?"   黑泽哈哈笑道:"你可以自己问问寒生,事情败露之后,金道长是否与他相约在江西老家会面?是不是结伴同行前往滇西北,然后一同臧匿了起来?"   蒙拉差翁。炳犀利的目光转向了寒生,阴沉着脸问道:"寒生,金道长果真和你在一起么?"   寒生脸一红,支支吾吾的答道:"是的。"   "金道长现在哪儿?"蒙拉差翁。炳厉声喝道。   寒生摇了摇头,他绝对不能说出蓝月亮谷的秘密。   "嘀嘀嘀……",蒙拉差翁。炳嘴里含着血笛,吹奏起急促的短音曲调。   34;嘶嘶"数十条大蟒蛇盘成了一团,发出摄人心魄的叫声,然后"唰唰唰"的弹射而起,越过了小溪,朝着众人扑去。   戴秉过举起一只手臂正欲挥下,寒生急忙叫喊道:"不要开枪伤到婴儿!"   戴秉过困惑的望着卢太官,卢太官见形势危急,只能命令道:"不要对人开枪!"   就在这时,猿木嘴巴嘬起,发出一声响亮的唿哨……   "唧唧唧……"鬼蛐蛐们不约而同的用力拍打起发音镜来,顿时一片震耳欲聋的鸣叫声响彻了山谷,这些黑亮亮的甲虫随即蜂拥而上,迎着凌空飞至的大蟒蛇勇敢的冲杀了过去。   接下来就是一场混战,黑麻麻的只有三寸多长的鬼蛐蛐们纷纷跳到了那些大蟒蛇的身上,张开咀嚼口器,伸出锯齿样的大板牙,疯狂的在蟒蛇身上又切又锯,鲜血染红了板牙以及透明的羽翅。大蟒蛇粗壮而沉重的身躯拼命的滚动着,尾巴在地上快速的甩打着,成片的鬼蛐蛐被碾压成了肉泥,但是余下的个个无所畏惧,仍是前仆后继的冲上前厮杀,"嘶嘶、唧唧"声不绝于耳,杀得是天昏地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和丹巴喇MA交上了朋友,再加上柳一叟教授和京剧名旦筱艳芳,他们四个人成为了莫逆之交,然而金道长'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却是奔着丹巴所知道的格达活佛预言来的。这个心狠手辣的金道长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说服了坤威差给自己的好朋友丹巴下了降头,祈望丹巴会在自己临死之前说出预言,但是丹巴至死也没说。更加令人发指的是,就在其罪行暴露的时候,竟然指使筱艳芳残忍的杀害了坤威差灭口,最后逼迫筱艳芳也开QIANG自尽了。蒙拉差翁先生,这就是你徒弟真实的死因。"黑泽凭着自己的想象,真真假假的编造了这么一段令人信服的故事。   一阵沉默之后,蒙拉差翁。炳开口说话了:"那么这一切跟中原郎中寒生有什么关系?"   黑泽哈哈笑道:"你可以自己问问寒生,事情败露之后,金道长是否与他相约在江西老家会面?是不是结伴同行前往滇西北,然后一同臧匿了起来?"   蒙拉差翁。炳犀利的目光转向了寒生,阴沉着脸问道:"寒生,金道长果真和你在一起么?"   寒生脸一红,支支吾吾的答道:"是的。"   "金道长现在哪儿?"蒙拉差翁。炳厉声喝道。   寒生摇了摇头,他绝对不能说出蓝月亮谷的秘密。   "嘀嘀嘀……",蒙拉差翁。炳嘴里含着血笛,吹奏起急促的短音曲调。   34;嘶嘶"数十条大蟒蛇盘成了一团,发出摄人心魄的叫声,然后"唰唰唰"的弹射而起,越过了小溪,朝着众人扑去。   戴秉过举起一只手臂正欲挥下,寒生急忙叫喊道:"不要开qiang伤到婴儿!"   戴秉过困惑的望着卢太官,卢太官见形势危急,只能命令道:"不要对人开qiang!"   就在这时,猿木嘴巴嘬起,发出一声响亮的唿哨……   "唧唧唧……"鬼蛐蛐们不约而同的用力拍打起发音镜来,顿时一片震耳欲聋的鸣叫声响彻了山谷,这些黑亮亮的甲虫随即蜂拥而上,迎着凌空飞至的大蟒蛇勇敢的冲杀了过去。   接下来就是一场混战,黑麻麻的只有三寸多长的鬼蛐蛐们纷纷跳到了那些大蟒蛇的身上,张开咀嚼口器,伸出锯齿样的大板牙,疯狂的在蟒蛇身上又切又锯,鲜血染红了板牙以及透明的羽翅。大蟒蛇粗壮而沉重的身躯拼命的滚动着,尾巴在地上快速的甩打着,成片的鬼蛐蛐被碾压成了肉泥,但是余下的个个无所畏惧,仍是前仆后继的冲上前厮杀,"嘶嘶、唧唧"声不绝于耳,杀得是天昏地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清乾隆年间中原鼠疫流行,师道南曾有诗曰:"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鼠死不几日,人死如折堵。昼死人、莫问数,日色惨淡愁云雾,三人行未十多步,忽死二人横截路……"这跳蚤身上携带着鼠疫杆菌,发病快,死亡率高,欧洲称之为"黑死病",十四世纪曾在欧洲夺走了一亿多人的性命。   蒙拉差翁。炳养的血蚤则不然,叮咬了人以后,便会染上了血降头,直接侵入大脑,支配神智听从血笛的号令,十分的可怖。东南亚降头界之中,以前都以"阴阳草"降为最,那是因为人们还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血降头。   血降头是蒙拉差翁。炳集数十年心血所独创,世间罕有人听闻,更无解法,端的是无比厉害。 第三百一十一章   "小小跳蚤,奈若我何?"但见老祖袒胸露乳大喝一声,威风凛凛的大步迎上前去,左右手五指并拢,真气充盈,双掌软绵绵的朝着红色雾气一挥,两股凌厉的阴风扫将过去……   血雾被掌风击散,一部分血蚤的身体与内脏承受不住真气的碰撞,骤然间爆裂,肢离破碎,纷纷散落到了地上。但是还有半数的血蚤穿过掌风的间隙弹跳而入,跳上了老祖半裸的前身。老祖顿感浑身一阵酥麻,低头望着自己黑胖胸脯上扒满的小红点,竟然嘿嘿的傻笑了起来,她已经中了血降头。   众人正在惊愕之间,落在地面上的那些余下来的血蚤弹跳着朝人们无声无息的偷袭了过去,根本无人能够发觉与防范。片刻之间,小溪这边所有人的身上都三三两两的落上了血蚤,就连河童和山猿也未能幸免。   紧接着,众人接二连三"嘿嘿嘿"的傻笑了起来,戴秉国少尉的远征军们把卡宾枪扔在了地上,望着蒙拉差翁。炳憨憨的笑着,神志不清的等待着血笛的指令。   明月体内的祝由神功觉察到了侵入的外邪,自发的进行了抵制,但是明月从王婆婆那儿继承的只有祝由五式,刚好与血蚤的巫力势均力敌,因此,她的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所以一直面呈微笑状态。   河童与山猿并非人类,牠俩只是感觉浑身瘙痒而已,遂坐下来从体毛中捉跳蚤,抓到一只便丢进嘴里咬扁吞落腹中。   卢太官则与众人不同,他是一具血尸,血蚤的尖喙刺入皮肤,那猛烈的血降头提前引发了他每月一次的血崩,顿时双眼、双耳、双鼻孔、嘴巴、肛门和尿道九窍流血不止,随即大叫了一声,痛苦的在地上翻滚起来。   只有寒生有尸衣护身不为所动,血蚤一近身便是毫光一闪,发出噼啵"微响,然后一丝青烟升起,血蚤瞬间灰飞烟灭。   眼见众人神智不清,寒生知道他们中了降头,但瞧卢太官浑身鲜血淋淋,甚是可怜。   "卢先生,你这是怎么了?"寒生蹲下身来焦急的问道。   "不知怎地,还没到日子,竟然提前来了每月一次的九窍大出血。"卢太官痛苦的说道。   "那如何是好?"寒生说道。   "在香港时,每月都是到玛丽医院血库买血来喝的,可是这雨林里哪儿有新鲜的人血呢?"卢太官喘息着说道。   "需要多少?"寒生问,心想为救卢太官性命,宁肯自己捐献点。   "一个人的量,大约要喝4000CC才行。"卢太官回答道。   寒生吓了一跳,这么多,等于是换掉人体内的全部血液了,"蟒蛇的血行么?"他问。   "动物的血液不行,必须是人血。"卢太官摇头道。   "血型有关系么?"寒生叹息着接着询问道。   "没所谓,都可以用的。"卢太官边说着,身体各窍孔中又涌出来大量的鲜血,整个地面上汪成了红红的一滩。   寒生抬起头来,朝小溪对面望去……   黑泽站在蒙拉差翁。炳的身边,颇为满意的望着这场由自己挑拨离间而引发的大战,胜负现已明了,于是招了招手,鬼冢和黄建国从望天树后走了出来,那黄建国手中还不放心的握着两枚日军甜瓜手榴弹,而此时,老鬼则心情放松的一只手解开了腰带,哗哗"的在树下小便。   此刻,寒生叹息一声,把牙一咬,心一横,猛地站起身来,蝇眼骤然发动,身形闪电般的扑向了小溪的对岸……。   一瞬间,寒生已经确定了攻击的目标。   黑泽站在蒙拉差翁。炳这个怪异的降头师身边,不易下手,况且人家是日本国的外交官,惹了会有麻烦的。黄建国也不行,他的手中握着两枚手榴弹,万一炸起来还不得死伤一大片?只剩下老鬼一人了,但此人武功高强,恐怕自己擒拿不住,惟有猝不及防的雷霆一击方可有一线希望。   老鬼站在树下哗哗"的放着水,丝毫没有提防会有人偷袭,而此刻正值尿到尽处,余下几滴,用唯一的那只手掌掐住JJ在上下抖动着,甩去上面的水珠……   寒生的身体高速撞在了老鬼的肩膀上,老鬼的身子倒飞了起来,脑袋磕在了坚硬的树干上,嗡"的一声,顿时眼睛一黑失去了知觉,软绵绵的侧身慢慢倒下。寒生趁机一把搂抱住他,迅速的返身再往回跑,转瞬之间便已经越过了小溪回到了卢太官的身旁,遂放下昏迷的老鬼。   "马上开始喝血吧。"寒生指着老鬼的颈动脉急匆匆的说道。   卢太官闻言更不迟疑,一口咬在了老鬼的脖子上,牙齿用力切断了他脖子右侧的颈动脉,温热而甜腻腻的鲜血汨汨的喷射进了口中……   寒生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小溪对岸的蒙拉差翁。炳、黑泽和黄建国等人都没能看清楚,但觉眼睛一花,寒生已经掳走了老鬼,定睛再一瞧,那吴中校已经伏在了老鬼的身上,正在疯狂的吸着鲜血。   黑泽气得直跺脚,明白救援已然不及,鬼冢身子蓦地就要飘起,被黑泽一把拽住,咬牙切齿的悄声说道:"来不及了,控制大局要紧。"   "呜咦……"蒙拉差翁。炳吹奏起了血笛,曲调怪异,老祖和戴秉国少尉等人拾起了地上的卡宾枪端在手中,晃晃悠悠的列成了一个圆圈,面无表情的慢慢朝寒生与卢太官以及明月围拢过来。   溪水岸边躺满了鬼蛐蛐和蟒蛇的尸体,那些尚未断气的仍在进行着最后的搏杀,包括那对金花蟒夫妇,嘶嘶"与唧唧"声已经明显的微弱了许多,空气中到处都弥散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寒生望着受到控制的老祖和那五个持枪的远征军人正合围而来,心中顿时焦急万分,自己冲出去则没有问题,可卢太官还正在喝血之中,不能中断,于是他把目光望向了明月。   明月此刻脸上时而微笑,时而严肃,她体内的祝由神功正在与血笛的魔音抗衡着,而此时的河童和山猿却仍在一丝不苟的坐在地上捉着身上的血蚤。   黄建国脑筋一转,悄悄的溜过小溪,朝着石洞摸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   当年全真教王重阳传下来的镇教之宝——天罡气功是何等的了地,金道长浸淫其中数十年,此番竭尽全力的一击,端的是厉害无比,无形的罡气重重的击在了蒙拉差翁.炳的后背上,“噗”的一口,鲜血自他的口中喷出,血笛随之落地,魔音停了……   “金道长!”黑泽惊呼道,脸色骤变。   清癯消瘦的白云观住持金道长,也就是贾尸冥,悄无声息如鬼魅般的现身在了他的面前。   “黑泽领事,我们又见面了。”金道长冷冷的说道。   蒙拉差翁.炳不愧是东南亚第一降头师,在天罡真气的重击下趔趄了几步,尽管已然内伤,但竟然未有倒下,鲜血沿着嘴角一滴滴落下,“你又是谁?”他喘息着问道。   金道长鼻子“哼”了一声,负手而立,双目犀利有神。   “他是寒生一伙的,就是我说的那个京城白云观住持金道长,杀死你徒弟的幕后黑手。”黑泽说道。   “好厉害的气功。”蒙拉差翁.炳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把两个婴儿交出来。”金道长阴沉着脸说道。   “不行,那是我的孩子!”蒙拉差翁.炳披散着头发,大声叫着向后退去。   “先是村上武夫,然后是犬伏师,现在让贫道先来收拾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小鬼子。”金道长双手一摆,作势就要扑上。   “慢!我是日本国驻中国副总领事,享有外交豁免权,你若是敢碰我,势必引起中日两国的外交纠纷。”黑泽面不改色,傲然的说道。   “屁话,这里是缅甸的热带雨林,杀了你又能怎么样?我贾尸冥双目瞎了几十年,一旦睁眼,贫道可就要大开杀戒了。”金道长不屑一顾的淡淡说道。   此刻,鬼冢正凌空抓向寒生,忽闻血笛魔音戛然而止,感觉有异,遂扭头一看,见一瘦高之人正欲对黑泽下手,于是急忙撤回手掌,在半空中转身速飘回救援。   “你的,伤害教主的不行!”鬼冢凌空甩去上衣,露出上身的粉红色尸斑,随即身子一震,数十朵尸斑铺天盖地的射向了金道长。   金道长一惊,从来没见过这等古怪的暗器,不敢小觑,忙以天罡气功护身,但见那些鲜艳如朵朵梅花的尸斑在罡气的外围绕着自己飞速的旋转着,寻隙攻入。   金道长深知这种越是神秘诡异的东西越是厉害,因此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运行天罡真气护住全身,一面将目光投向了小溪的对岸。   魔音一停,戴秉国及远征军士兵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卡宾枪,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怪异的傻笑,老祖也缓缓的放下了手掌,袒胸露乳的呆望着寒生。   这时间,卢太官已经吸光了老鬼体内的血液,舔了舔嘴唇,慢慢的爬起身来。   黄建国跪在秃头老妇的面前忘我的吮吸着,耳边听到些许“咝咝”的漏气声,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回想起鬼冢传授的“吸尸大法”,忽然明白了声从何来。他一边嘴不停的继续吸着,一面将秃头老妇放倒在地,然后腾出两只手来扯碎了她的裤子,撕了些布条条,将老妇的两耳,两个鼻孔牢牢的塞住,果然漏气声小了许多,剩下的布头团成了几团一使劲儿,全部结结实实的都塞进了秃头老妇的下体三窍之中,然后放心的开怀大肆吮吸起来。   秃头老妇的身体随着精气的流出而渐渐的变软,双腿逐渐的伸直,双目中的泣血也越发多了,化作丝丝血线顺着眼角汨汨流淌下来。   黄建国越吸越觉得身体里内气充盈,与吮吸怒江河谷石洞内的蜘手少佐和那些日本兵的尸气感觉完全不一样,眼瞅着身下老妇的身体渐渐干瘪了下去,而自己则有着一种极度的愉悦和亢奋,最后“噗”的一声,他的括约肌一松,放出一个极响的屁,他知道自己已经吸足了,遂松开了酸麻的嘴巴,慢慢的站起身来。   “你在干什么!”黄建国的身后蓦地响起一声暴喝,口音极为怪异。   他转过身来,看见一个金黄色的身影从石洞口窜入,转瞬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正是与寒生他们在一起的那只山猿。   原来山猿捉光了身上的血蚤后,突然想到石洞内的鬼蛐蛐都已经出来厮杀了,里面没有任何保护秃头婆婆的东西,心里十分的不放心,于是进洞来一窥。   “拉玛古猿,你竟然会说人的语言?”黄建国惊讶道。   “你把婆婆怎么啦?”猿木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秃头老妇。   黄建国眼珠一转,想起鬼冢偷听到山猿的谈话,于是哄骗山猿道:“你的名字是叫木头吧?告诉你,秃头婆婆的十年石化期限已到,所以她双目泣血身子发软,马上就要醒过来了。”一面说着,同时伸手自口袋中抓出一枚手榴弹,扣在手中以防万一。   “真的?婆婆终于要醒啦?”山猿高兴的叫喊了起来,牠虽然已经看到秃头婆婆的裤子都已经破碎了,而且耳朵、鼻孔以及下体私处都被布条塞住了,但牠根本不了解人类的狡诈与残忍,所以仍然没有往坏处去多想。   哼,毕竟是畜生,傻傻的,与那又憨又笨的寒生倒是有得一比,黄建国心中联想到寒生的那副穷酸相,禁不住的嗤之以鼻。   小溪这边岸上,神智清醒之人只剩下寒生和卢太官了。   寒生有尸衣护身,血蚤近不得身,即便是叮咬到了,因体内还有白陀须可解世间百毒,亦是无妨,只不过他自己并不知道而已。卢太官本已是血尸,体质与常人有异,故也不会中血降头,蒙拉差翁.炳的血降头是针对常人的。   寒生眼睛望向了对岸,金道长的突然现身,就像是两个婴儿莫名其妙的坐在蒙拉差翁.炳的肩头一样的突兀,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仔细去琢磨了。金道长与鬼冢战在一起,满天花雨的尸斑看来一时间还奈何不了道长,因此不必担心,关键是必须马上要夺回沈才华和女婴,那女婴肯定就是皱皮女婴,否则沈才华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呢?   这时,蒙拉差翁.炳也在思忖着局势,金道长的气功实在是太过凶猛了,导致自己深受内伤,恐已无法再与之对敌了。首长在电话中曾要求自己设法将日本人一同解决掉,可是他们现在却是站在自己的这一边,在和金道长进行着殊死搏斗,自己怎能在这个时候对日本人下手呢?还有,那个中原郎中寒生竟然不怕血降头,肯定也是一个难以对付的角色,就凭其刚才掳去日本人的身法,轻功绝世,简直是平生仅见。今天算是遇上中原顶尖高手了,蒙拉差翁.炳也算是栽到了家,罢了,还是知难而退,回湄南河边去扶育两个婴儿去吧。   想到此,他长叹了一声,弯腰去拾血笛……   寒生悄无声息的已至面前,一把夺去了沈才华,然后瞬间撤回到小溪对岸……蒙拉差翁.炳大惊失色,赶紧一手搂紧女婴,一手将血笛含进口中,匆匆的发出“叽”的一声怪异的单音节。   寒生正欲放下沈才华,然后再度突袭去抢皱皮女婴,不料那沈才华闻到血笛的魔音,竟然张开小口猛然咬住了寒生的手臂……   而此刻,蒙拉差翁.炳怀抱女婴悄悄闪进了雨林中,须臾便已消失了踪影。   “才华!”寒生惊讶之极,忙轻轻的掐住沈才华面颊两侧的咬肌,慢慢的加力,迫使他松开了嘴巴。   “这孩子是……”卢太官诧异道。   “他也被降头控制了。”寒生回答道,一面抬头望去对岸,发现蒙拉差翁.炳与皱皮女婴早已不见了踪影。   寒生急得直跺脚,在茂密的热带雨林中是绝对无法施展癔症神功来追击的,那样快的速度非撞个头破血流不可,况且自己第一次进入雨林,而那蒙拉差翁.炳则肯定对丛林要熟悉得多,单凭自己绝对是追不上他们的。   寒生无奈的看着老祖,心中颇多歉意。   这边,金道长与鬼冢相斗正酣,天罡气功威力是大,但是时间长了,毕竟耗费真气甚多,眼瞅着护身气场在慢慢的缩小着,站在旁边的黑泽脸上露出了微笑。   寒生见状赶紧脱下了衣服,并紧接着除下尸衣,露出肌肉健壮的上身,然后冲过小溪,赤膊加入战圈。   如此一来,形势立刻发生逆转,但见寒生舞动着尸衣,那些尸斑遇之纷纷爆出“噼噼啵啵”的静电声,瞬间变成了缕缕青烟消散了。   鬼冢大惊失色,急忙向上张开臂膀,浑身毛孔中“咝咝”作响,白色的尸气逸出,空气中充满了臭咸鱼的味道,尤其是两腋下黑毛一分,喷出两股浓烈的尸气,疾射寒生的脸面。   在蝇眼看来,那只是两股缓缓而出的气团,寒生轻而易举的就闪避开了,可是寒生身后的金道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金道长正窘迫之时见寒生替自己消弭了那些粉红色的尸斑,心中大喜,连续不断发出的真气终得以缓一缓,不料真气刚一收,瞬间便吸进了鬼冢身上散发出来的的尸气,鼻中觉得一股臭咸鱼的味道直入肺腑,紧接着那两块浓浓的气团已然击中面门,脑中顿时一阵眩晕,心中暗道不好,忙屏住呼吸,聚集体内全部阳罡真气,运至双掌奋力的推向了鬼冢。   鬼冢忽觉一股大力袭来,胸口似被重锤猛击一般,喉头一甜,顿时鲜血“哇”的自口中喷射而出。   金道长与鬼冢两人的身子都晃了晃,脚跟站立不稳,胸口气窒,各自相对站立那儿谁都不敢动,也无法说话,只能在体内慢慢的调息。   寒生和黑泽面面相觑,均是一愣。   “寒生,我带走鬼冢,你扶持金道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黑泽审时度势,知道今天未必讨得到便宜,只有设法全身而退,以便另行图谋。   寒生想了想,除此以外也别无它法,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蒙拉差翁.炳把女婴带到哪儿去了?”   黑泽脑筋一转,计上心来,看来寒生对那婴儿格外关心,若是知道孩子的去向,必将追寻而去,这样自己仍旧有机可乘。想到此,于是开口说道:“蒙拉差翁.炳是泰国人,他肯定是要经由密支那乘火车南下到仰光,之后距泰国首都曼谷也就很近了,除此而外并无其它的路可走。”   寒生一言不发的转身搀住了金道长,扶着他慢慢的朝小溪那边的石洞走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黄建国得意洋洋的想着,按照鬼冢偷听得来的情况,这个石化秃头老妇是在坐“中阴禅”,看来老太婆的功力可真是不浅呢,如今乃是天赐良缘,我用截尸教的吸尸大法,也不知道是否将其功力统统吮吸出来了?唉,可惜教中的“中阴吸尸大法”失传了,不然的话,“哼……”他的鼻子翕动着,眼珠一转,心中又有了主意。   “秃头婆婆十年坐禅,练什么功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啊?”黄建国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祝由神功。”山猿老老实实的告诉了他。   祝由神功!黄建国心中一凛,这不是和王婆婆传给明月的功夫一样的么?那可是天下第一等的功夫啊……我黄建国若是能够掌握了祝由神功,再加上截尸教的巫术,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么?我出山第一步就是要擒住明月,把她体内的那部分祝由功也吸出来,让她变成一个毫无危险性的普通良家妇女,专门伺候我黄建国的生活起居,当然,要等自己更换了黑人的蛋蛋以后。   “木头,你是一只古猿,肯定是不会祝由神功的了。”黄建国试探着问道。   猿木眼睛一耷拉,诚实的说道:“婆婆说我笨,学了很久,只记住了几句咒语,却不会使用。”   咒语!黄建国回忆起明月施术对付筱艳芳和首长的时候,口中都是在一直默念巫咒的。   “你可能说不定念错了,所以才不管用的。”黄建国抑制住强烈的心跳,诱导着这只憨傻的山猿。   “可我记得并没有错啊。”猿木皱着眉头说道。   “你念出来,我帮你看看对还是不对?”黄建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处了。   “‘曷曷拏,阇羯奣奣叵’,这是第一式。”猿木清晰的念叨着。   “还有呢?”黄建国窃喜不已,按照他的聪明才智,只须听一遍就再也不会忘记了。   “第二式是……”猿木背诵着。   黄建国此刻已经发现秃头老妇的眉毛微微抖动着,眼珠已在缓慢的移动了……   “木头,快说!”黄建国额头沁出了汗珠,急切的催促道。   “你一逼我,我就想不起来了,就像婆婆那时催我的时候一样。”猿木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道。   “婆婆真的醒了。”山猿惊喜的叫了起来。   秃头老妇双目泣血,游移的眼神儿定格在了黄建国的身上,随即缓缓的抬起手臂指向了他,口中发出颤抖的声音:“你……”   黄建国阴险狡诈的微笑着,故作惊讶状:“哎呀,老婆婆已经醒啦,我黄建国这就告辞了。”说罢转身便走。   “黄建国?”寒生抱着沈才华、搀扶着金道长走进了石洞,一眼瞥见了他,顿是觉得惊讶不已,身后面紧接着走进来浑身是血的卢太官。   “你对婆婆做了什么?”寒生看见了依偎在猿木怀里衣衫不整的秃头婆婆,于是目光盯住了黄建国狐疑的问道。   “没什么,”黄建国炫耀的将手指顶在了甜瓜手榴弹的保险栓上,蔑视的望着寒生说道,“我只不过是唤醒了老太婆而已,做了件大好事。”   “快杀了他……”秃头老妇的口中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十年没有说过话,口齿已是不清,众人都没有能够听得明白。   卢太官匆匆跑上石台,来到秃头老妇的面前双膝跪下,泪流满面的说道:“婶娘,我是太官啊,今天终于找到您老人家了。”   秃头老妇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爆发出怒火,喘息着说道:“此人竟趁石化期间吸去了婶娘的精气,快去替我把他杀了。”   卢太官闻言一惊,站起身来迅速望向黄建国。   “哈哈,想要同归于尽么?”黄建国双手各举着一枚手榴弹,手指头顶着保险栓,嘿嘿说道,一面慢慢朝洞口退去,再有五六步就可以跑掉了。   卢太官久经沙场,深知日军九七式甜瓜手榴弹的威力,如果两枚都爆炸起来,石厅内的人非死即伤,只能放他出洞后再干掉他,可惜自己没有带支枪在身边。   黄建国早已看出对方投鼠忌器,于是趁此机会朝着洞口撒腿就跑,为防止有人追击,“咣当”一声朝身后丢出一枚手榴弹。   “危险!”卢太官身体一下子扑在了婶娘的身上,他知道九七式甜瓜手榴弹的引信时间为三到四秒,但愿爆炸后不要引起石洞的坍塌为好。   危急时刻,寒生的蝇眼被瞬间激发,他眼瞅着圆柱形带菠萝瓣的手榴弹缓慢的在石地上弹起又落下的跳跃着向前滚动,于是松开了金道长,放下沈才华,身子跃起,闪电般的冲过去拾了起来,然后折返并向石洞口跑去,出洞时一跃而超过了正在狂奔着的黄建国。   寒生跃至洞外一看,小溪这边散散落落的游荡着老祖和五名中国远征军士兵,河童仍坐在地上捉拿体毛内最后的几只血蚤,无奈只得朝着溪水的对岸奋力甩去……   小溪对岸正站立着黑泽和身受严重内伤的鬼冢。   黑泽目瞪口呆的望着那枚凌空而至的手榴弹,一时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在那儿,眼巴巴的瞅着手榴弹朝着自己的脚下滚来。   鬼冢大惊失色,他曾是二战日本军人,对九七式甜瓜手榴弹再熟悉不过了,若是爆炸了,他和黑泽绝无生还的可能。在这生死攸关之下,鬼冢觉得浑身热血沸腾,顾不得内伤正在调息,随即暴喝一声,竭尽全身气力,猛地扑了上去,竟以自己的身体压住了手榴弹,“教主的,走开!”他声嘶力竭的拼命喊叫道。   黑泽此刻缓过神儿来,转身撒腿就跑,一口气窜出了二十余米,然后躲在一株大树后,探出脑袋观望着。   鬼冢这一挣力,天罡真气震伤的内臓终于破裂了开来,经络中的尸气侵入臓器,顿感体内冰凉彻骨,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恐怕已经完了,截尸教巫功最怕的就是尸气入心肝,可致使其功能尽失,就如同死人的心肝一样。   鬼冢闭上了眼睛,默默地等待着手榴弹爆炸撕裂他肉体的那一瞬间……   “鬼冢,你放心吧,我会将你的骨灰带回去的……”大树的后面传来了黑泽诚恳的喊声。   鬼冢心里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已经二十多秒钟过去了,手榴弹还没有爆炸,鬼冢感到奇怪,他艰难的抬起了身子,朝胸前的那枚手榴弹望去。   九七式甜瓜手榴弹的保险栓没有打开……   鬼冢惨然的一笑,口角中淌出血沫,尝试着爬起身来,但是努力挣扎了几下,仍还是没有成功,最后只得放弃了。   “黑泽教主,你的走吧。”他望着树后的黑泽,虚弱的说道。   小溪对岸,寒生捂住耳朵,等着那枚手榴弹的爆炸,说心里话,鬼冢在危险关头能够挺身压弹,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掩护黑泽,多少也算是个血性之人了。   也就在这时,黄建国悄悄溜过了小溪,绕到了茂密的树丛后面,站在了黑泽的身旁。   “谁扔的手榴弹?”黑泽疑惑的望着他。   “是寒生甩过来的。”黄建国回答道。   “你干什么去了?”黑泽严厉的责问道。   黄建国嘿嘿一笑:“我进洞去把那个石化期的秃头老太婆精气给吸光了。”   “哦……”黑泽惊奇的看着黄建国,这小子果然是有心机啊。   “还是祝由神功呢。”黄建国得意的说道。   这时,黑泽耳边传来了鬼冢微弱的声音:“哑弹的是……”   黑泽闻言放下心来,从树后走出,来到了鬼冢的身边,见到了那枚未打开保险的手榴弹,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说道:“你怎么样?”   鬼冢摇了摇头,痛苦的说道:“我的,不行啦,你们的,走吧。”   黑泽面色郑重的对鬼冢说道:“我怎么能够丢下你不管呢?”他伸手阻止鬼冢再继续说下去,扭头对黄建国命令道,“建国君,你背着鬼冢,我们走。”   黄建国顺从的在地上拽起鬼冢,驮在了后背上,三个人随即进入了茂密的丛林里。 第三百一十四章   “寒生,快来瞧瞧婶娘她怎么了!”石洞中传来卢太官急切的呼喊声。   寒生眼巴巴的望着日本人消失在了丛林里,叹了口气,转身匆匆走回石洞内。   秃头老妇的脸颊塌陷了下去,血红色的眼睛凸起,瞳孔已经放大,身子也蜷缩成了一团。原先耳鼻处塞着的布条被扯出来了,下身盖上了卢太官那件撒满鲜血的上衣,但见她有气无力的抓着卢太官的手,已是奄奄一息。   寒生赶紧蹲下身子,搭住她的手腕切下,可是秃头老妇的三关按之空空如也,已几近无迹可寻。   “婆婆其脉已散,气血皆损,恐怕……”寒生摇了摇头说道。   “怎么会这样?婶娘方才说黄建国偷吸了她的精气,木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太官急切的问猿木道。   “我,我进洞时,看见那个人刚从秃头婆婆身上爬起来……”猿木结结巴巴的说着。   “不要怪罪木头啦……”秃头老妇的眼角滴下两行眼泪,虚弱的说道,“太官,方才那人用了一种中原早已失传的‘吸尸大法’吸去了我体内的祝由功力,记住,要杀死他!”   卢太官紧紧握住她的手:“婶娘放心,太官发誓一定会杀了他。”   秃头老妇点点头,喘息着继续说道:“当今世上,只有我们师姐妹三人练到祝由神功第五式,我坐‘中阴禅’十年又悟出了三式,可叹竟被那小人所攫去,唉,冥冥天意啊……二十年几年前,羞山大清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老爷子差我来到野人山,寻找并带回中国远征军战死的64名吴家子弟的魂魄,我历尽千辛,用了十余年时间,总算找齐了他们,封于我天灵盖内的祝由舍利之中。太官,待我死后,你劈开婶娘的脑壳,取出舍利回到桃花江‘伏匿穴处’交给吴老爷子,好让这些吴家子弟早日返回家乡,明白了么?”   卢太官热泪盈眶,连声道:“婶娘,你要坚持住,我们一同返乡。”   “不必了,将婶娘的遗骨带到鄱阳湖谷,交给我师姐,她会将我葬在师父的身旁,我已无憾矣。”秃头老妇喃喃道。   “王婆婆已经过世了。”寒生难过的说道。   “什么?我师姐已经死了?”秃头老妇惊讶道。   “王婆婆将功力传给了她的徒弟明月,自己死在了河北唐山,她的遗骨已由徒弟明月带去了香港,与她当年的情人古仙合葬在了一起。”卢太官告诉婶娘道。   秃头老妇脸上现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师姐这么多年了还是放不下那个古仙。”   “婶娘,你是如何找到那64名吴家子弟的?”卢太官问道。   “桃花江是美人窝,”秃头老妇苦笑道,“我找遍了野人山和胡康河谷,每当月圆子时,我就用益阳方言唱这首歌。那些士兵的魂魄只有在农历的每月十五夜深时,而且天上必须有圆圆的月亮,他们在月光下寂寞的游荡在这方圆千里的丛林中,发出点点微弱的鬼火,战死在异国他乡,魂魄无归,日夜思念家乡的亲人,真的是可怜啊。”   “子夜游魂。”寒生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他们闻到了熟悉的声音,飘浮在了我的身边,安静的聆听着来自家乡的小调,我告诉他们是来接他们回家的,然后用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将他们转移并封存在了我脑中的祝由舍利之中。”秃头老妇说道。   “祝由舍利能容纳多少魂魄?”寒生突然问道。   秃头老妇闻言一愣,思索道:“魂魄无形,应该多少都可以吧。”   卢太官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问秃头老妇道:“婶娘,桃花江畔的‘伏匿穴处’那石棺内的吴老爷子,真的就是咱羞山吴家先祖,咸丰年间的大清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么?那时距今可是已有100多年了呀。”   “不错,正是咸丰年一品大员,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秃头老妇崇敬的说道,“不过,他是一具僵尸。”   “僵尸?”卢太官吓了一跳。   十八种尸变之一,寒生想起了《尸衣经》中的记载。   秃头老妇解释道:“那具石棺乃是极佳的养尸地,清乾隆年间进士,钱塘人仓山居士袁枚在《子不语》中说僵尸有八,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和不化骨,吴老爷子在石棺内修炼已近百年,快要成为飞僵了,也就是僵尸之王。”   “啊……那岂不就是要变成‘魃’了?”寒生惊呼道,刘伯温在经中记载,飞僵亦为‘魃’,双目长在了头顶上,行走如飞,历代官府和民间谓其大害虫,均在乡野之间四处搜寻其踪迹,捕获后以火焚之,化为灰烬。   秃头老妇凝视着寒生,问卢太官道:“这孩子是谁?小小年纪倒是懂得不少呢。”   “他叫寒生,江西婺源人,是中医世家,婶娘的师姐王婆婆对他极为赏识,他们也曾一起住在鄱阳湖谷之中。”卢太官介绍说道。   “哦,那你知道我师姐的那个徒儿么?”秃头老妇问寒生道。   “明月,她就在石洞的外面。”寒生回答道。   “你们全都出去吧,木头去把师姐的徒儿明月带进来,我要在临终前将悟出的祝由神功最后三式传授给她。”秃头老妇有气无力的说道。   众人鱼贯的走了出去,谁都没有注意到,沈才华心情郁闷的蜷缩在石台角落里仍留在了石洞之内。   中了血降头的人们漫无目的的在小溪边游荡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原始的、天真无邪的傻笑。   明月仍站立在原地苦苦的思索着,时而微笑,时而严肃,猿木走过去拉住她的手,牵着朝石洞内走去。   “你是师姐的徒弟明月,是么?”秃头老妇虚弱的问道。   明月站立在石台上,以奇怪眼神儿望着半倚在石壁上的老太婆,报以傻傻的一笑。   秃头老妇眉头一皱。   “外面的好多人都是这个样子的。”猿木见婆婆不高兴,忙憨憨的帮着明月打圆场道。   秃头老妇凝视着明月的眼睛,心中已是凉了半截,她缓缓说道:“看样子是中了什么降头了,木头,让她跪下。”   猿木抓着明月的膝盖窝,用力压下,迫使她双膝一软,跪在了秃头婆婆的面前。   秃头老妇叹了口气,说道:“明月,你是我师姐王婆婆的徒弟,而我就是你的师婶了,我们都是祝由门中一脉,我要在临终之前将坐了十年‘中阴禅’而悟出的祝由神功六七八式巫咒传给你,世间上,你将是唯一懂得这三式的人了,我说的话你明白么?”   明月的眼睛痴痴的望着秃头老妇发呆,瞳孔时聚时散,而对其所说的话并无任何明显反应。   “唉,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明月,我不管你能否听见,但我依然会说给你听,也许日后你能够回忆得起来……祝由神功自祖师郭璞所创共有一十八式,流传至今只余五式,世上只有你师父、小师妹和我三人会这五式。师姐可能已都传授给了你,但为防疏漏之万一,我还是要从头再重复说一遍,你且记着,第一式‘鬼打墙’,咒语是‘曷曷拏,阇羯奣奣叵’,第二式‘移花接木’,咒语是……”秃头老妇一路说下去,尽可能的将巫咒念得清晰可辨。   “我脑袋里记下的也是这样的啊。”猿木拍着脑门喃喃说道。   秃头老妇瞥了一眼他,摇了摇头,遂继续对明月传授道:“祝由五式已经说完,现在是第六式‘鬼使神差’,咒语是……”   明月的神智依旧是忽迷忽醒,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可是有一个人却一字不漏的听在了耳中,记在了心里,那人就是鬼婴沈才华……   自从沈才华与皱皮女婴的身上被东南亚第一降头师蒙拉差翁.炳舌尖血雾喷了之后,均为血降头所控制,因而当其闻到血笛的指令后,便重重的噬咬了寒生手臂一口,利齿切入皮肉,不曾料到寒生的血液里含有天下解毒圣药白陀须成分,竟然误打误撞的解了血降头。   石台下,恢复神智的沈才华正在郁闷着与皱皮女婴的分手,一句“曷曷拏,阇羯奣奣叵”的巫咒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耳鼓的震动频率迅即与其体内的祝由神功产生了共鸣,第一式“鬼打墙”的能量场迅速在体内运行周天,紧接着第二式“移花接木”的咒语……一连八式全部都在体内激活了。   祝由神功与一般的江湖功法有所不同,它既可以如其它功法般凭借着念诵咒语和加上身体姿势来激活能量场,另外还可以根据大脑中的意念逆向发动相应的功法,自然催生肢体动作和口中念诵出咒语来,纵观当今世上诸多流派功法,此种逆行法,恐怕除了“癔症神功”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鬼婴沈才华虽然还是个婴儿,但由于是荫尸过胎,吮吸过鸡血、蛊虫血以及人血等,又逢奇缘巧合的吸入了郭公葬尺内蕴含着的郭璞全部十八式祝由神功的能量,故身体与心智的生长成熟均大大超越同龄孩子,可算是名副其实的早熟。   石台上,秃头老妇终于心力交瘁的讲解完了那八式祝由神功,最后长叹一声告诫道:“明月,那个姓黄的小人偷去了我的全部功力,此人若是天赋甚高的话,或许会自行悟出祝由八式的巫咒与身法,所以你必须刻苦修炼,体内尽快生成与最后三式相应的功力,然后找到此人务必除掉,但愿你能听明白师婶的话……唉,去吧。”   明月晃了晃脑袋,仍旧是一脸的茫然。   秃头老妇唤过猿木到身边,吃力的说道:“木头,这次婆婆真的死了,你性情愚笨,又憨又傻,难怪遭人欺骗,婆婆都已经听到了。罢了,婆婆死后,你就跟随着明月吧,毕竟你们都是祝由门中人。”   “好哇,木头愿意跟着明月,她是我的女人,婆婆说过的,木头有了女人之后,就会有一大群小木头啦。”猿木高兴的说道。   秃头婆婆愣了一下,又气又恼,双目一瞪,就此气绝身亡。 第三百一十五章   石洞外,寒生搀扶着金道长坐到了望天树下的一块青石上。   "金道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寒生关切的问道。   金道长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贫道不小心吸入了些毒气,幸亏发觉得早,只是一时气窒而已,贫道以先天罡气驱除得差不多了,好厉害的毒啊。"   "那是尸气,鬼冢练的是一种中原早已失传的邪门巫术,专门吮吸陈年腐尸的尸气,尤其是他身上的尸斑,可以飞起伤人,只须一朵上身便会即刻令人尸僵,实在是匪夷所思。"寒生解释说道。   "我见你用件白绿色的小背心就轻易化解了尸斑和尸气,那是件什么宝贝啊?"金道长好奇的问道。   寒生腼腆的笑了笑,正要回答时,卢太官眉头紧锁的来到寒生面前,忧心忡忡的指着自己的手下和戴秉guo等人那傻乎乎的样子,说道:"寒生兄弟,你看他们中的降头能否医治的好?"   寒生其实也一直在思索着此事,这种由血笛控制人思维神智的降头术,《尸衣经》中并没有记载,若是从药物解毒方面着手,目前一时间还想不出对策。   "此种降头未曾听闻,当时我见蒙拉差翁。炳挥动着头巾,里面便飞出这些血红色的跳蚤,这一定是他专门培养出来的,叮人后即中降头,丧失心智,就连武功很高的老祖、明月也未能幸免……对了,婴儿沈才华也受到了血笛的控制,还死命地咬了我手臂一口,咦,才华呢?"寒生突然想起了沈才华,惊异的说道。   "我那时看见你抱他进石洞了,应该还在洞内。"卢太官回忆道。   寒生闻言遂放下心来,等秃头老妇传授完明月武功后,再去抱他出来。   此刻,石洞内猛然间传出猿木哇哇"的痛哭声,寒生等人俱是大吃了一惊。   "秃头婆婆,你这次是真的死了呀,呜呜……"猿木哭天喊地的嗷嗷大叫道。   卢太官与寒生面面相觑,拔腿向洞内跑去。   洞内石台上,秃头老妇已经挺直了身躯,两只泣血的眼睛漠然无神的凝视着石洞顶,那儿有一条裂隙,望出去可以看到蓝色的天和漂浮着的几朵白云……   卢太官含着眼泪轻轻的跪在了秃头老妇的尸身前,探出手掌缓缓的拂下婶娘的眼皮,口中喃喃道:"婶娘,你放心去吧,太官定将你的遗体带回鄱阳湖谷,完成你的遗愿,领着64名吴家子弟返回家乡。"   "杀了姓黄的!"猿木在旁边愤怒的说道。   "是的,太官答应婶娘,无论困难有多大,一定杀了那恶人黄建国。"卢太官发誓道。   寒生瞅着明月,发现她依旧是目光游离不定,面目表情呆滞,于是问猿木道:"木头,婆婆传授武功给明月了么?"   猿木眨眨眼睛,然后歪着脑袋看了看明月,憨憨的说道:"她傻了,比木头还傻,秃头婆婆要木头跟着木头的女人一起走。"   唉,看起来明月神智依旧还是不清,秃头婆婆悟出的最后祝由三式可能也算是白废了,寒生叹息着摇了摇头。   沈才华默默地从石台下的角落里爬起身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寒生身边,拉住了寒生的手,抬起小脑袋,乌黑的瞳仁闪动着泪花,嘴里轻轻的叫唤着:"爸爸……"   寒生一惊,忙蹲下身来抓住沈才华的双肩,疑惑的盯着他。   "爸爸。"沈才华怯生生的又叫了一声。   "才华,你这是怎么啦?"寒生愣住了,摸了摸他的额头,莫不是降头发作而辨别不清人了?   望着婴儿那双清澈深邃的双眸,亲热依恋的眼神儿,与之前漠然迷茫的样子已是截然不同,难道说他身上的降头已解?   "才华,你知道我是谁么?"寒生试探着问道。   沈才华激动的点点头。   "我是谁?"寒生再次问道。   "寒生爸爸。"沈才华扭捏的说道。   "咦,你认出我来了,看来你中的降头真的已经解了!可是奇怪的很,你自己是怎么解的呢?"寒生万分惊奇看着他,嘴里自言自语的嘀咕道,"怎么喊我叫爸爸?"   寒生呆呆的望着沈才华,在洞内的这段时间里,他会有什么奇遇么?难道是秃头婆婆?不会的,明月目前仍旧是傻傻的,若是婆婆能解,一定会先为她化解的。许久,他的目光落在了才华的嘴巴上,红嘟嘟的小嘴,嘴角处留着干涸的血渍,那是咬破自己手臂留下的痕迹。   血?是自己手臂伤口处的鲜血……难道说自己的血液能化解这种降头?   寒生将信将疑的低头看着手臂上留有两排细细齿痕的破损伤口,另外,小才华为什么喊自己叫爸爸?难道吸了点自己的血就有了血缘关系?不可能啊,太匪夷所思了。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值得一试,寒生下定了决心。   寒生抱起沈才华走出了石洞,来到了徘徊于小溪边的老祖身旁,望着那痴痴呆呆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有些酸楚,她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冒险出谷的,结果一路上却吃尽了不少的苦头,皱皮女婴又被那个邪恶的泰国降头师蒙拉差翁。炳给掳走了,老祖若是神智清醒,还不知会有多着急呢。   寒生放下了沈才华,伸出手臂,以另一只手抓破伤口处的血痂,鲜红的血液缓缓渗了出来,然后将伤口抵进老祖的嘴边,看着她伸出舌头来舔了舔。   寒生知道,人体的舌下用药吸收速度极快,仅次于静脉点滴和喷雾吸入,因而心肌梗塞等急症抢救用药往往舌下给药。医理上,一般的药物口服后,首先需经胃肠道中消化液和酶的作用后吸收入血,然后随血流经门静脉进入肝脏,在肝药酶的作用下经过转化,最后进入全身血液循环发挥药理作用。但药物在进入体循环前,首先在胃肠道或肝脏被各种酶灭活,使进入体循环的实际药量减少,西医学称之为"首关消除"。例如硝酉夋甘油的首关消除高达92%,口服用药其生物利用度仅为8%。如果舌下用药,药物经口腔黏膜吸收入血后,直接进入体循环,就可以避免药物的首关消除了。药物吸收的速度快慢排序依次为:静脉点滴-喷雾吸入-舌下含药-直肠给药-肌肉注射-皮下注射-口服-经皮吸收。但舌下用药时,药效持续期比口服用药短,所以一般仅用于急救,而眼下解降,也等同于急救了。   寒生静静地等待着老祖的反应。   "我要墨墨。"沈才华喃喃说道。   "你说什么?"寒生蹲下身来问道。   "我要墨墨……"沈才华执拗的继续说道。   "谁是墨墨?"寒生疑惑不解道。   "祖墨,那是我的女儿,她现在哪儿?"头顶上传来瓮声瓮气的大嗓门。   寒生抬头一看,老祖瞪圆了双眼,脸上的紫色痘痘胀鼓鼓的,正在俯身低头的凝视着他。   "啊,你好啦?"寒生欣喜的站起身来道。   老祖焦急的目光四下里扫视着,口中焦急的嚷道:"我的女儿祖墨呢?她在哪儿?"   寒生只得如实相告:"老祖,皱皮女婴被蒙拉差翁。炳给掳走了。"   "啊!我女儿被掳走了?你,你快说,往哪边去了?"老祖一急,脸颊上的紫痘痘接连爆裂了几颗,溅起了白色的浆汁。   "那边的丛林里。"寒生手指着蒙拉差翁。炳离开的方向说道。   嗖"的一声,老祖二话不说,纵身跃起,一路袒胸露乳的追了上去,转瞬间消失在了茂密的热带雨林里。 第三百一十六章   沈才华默默地望着老祖矫健的身影跃进了茂密的原始丛林里,口中喃喃道:墨墨……   寒生此刻才知道,皱皮女婴的名字叫墨墨,原来是刘今墨的墨,唉,老祖对刘先生用情之深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沈才华原本是荫尸沈菜花和朱彪的胚胎,机遇巧合过胎给了沈天虎婆娘,由于荫尸沈菜花九月身孕时被孟家所勒毙,加之葬在了白虎衔尸极阴之地,所以母子怨气冲天。过胎伊始,沈才华便在沈天虎婆娘的子宫内残忍的扼杀了原来的女性胚胎,出生后更是嗜血成性,先是咬破为其哺乳的沈天虎婆娘的乳头吸血,后来更是偷偷爬进沈家鸡舍,将一群公鸡母鸡统统的咬死喝血。他不但嗅觉异常灵敏,闻到刘今墨身上有他的胎衣(佛袈裟)味道,便认定其为妈妈。如今,荫尸沈菜花、朱彪夫妇和刘今墨都已经死了,小才华在世间一个亲人也没有,孩子幼小的心灵里感到极度的孤独,迫切渴望得到他人的关爱。   中了蒙拉差翁。炳的血降头后,沈才华一直神智迷茫,但骤然之间吸食到了寒生的血,白陀须令他神智蓦地一清,体内顿感温暖而舒适,仿佛霎时间有了种依靠,爱意油然而生,因此怯生生的喊出了爸爸,表达了其依恋之意。   寒生叹其身世之苦,感其与墨墨之间纯挚的童真,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小才华,轻轻的安慰他道:小才华,放心,寒生爸爸一定为你找回墨墨,现在你等在这里,我去为其他人解毒。   寒生先是为戴秉国少尉和远征军士兵喂血驱降,然后是三名保镖,看见了他们各自逐渐恢复了神智,遂放下心来,并告诉了大家中降头的经过。   吱吱……头顶上传来了白眉长臂猿的叫声,寒生抬头一看,那猴子不知从那儿采来一只大榴莲,正端坐在树杈上对寒生呲牙示意着。   寒生摇摇头,对它笑了笑,表示不吃。   白眉长臂猿一使劲儿,将硕大的一只长着尖角的褐色大榴莲砸在了树下河童的脑袋上……   寒生抱起了沈才华返回石洞,那里还有明月一个人需要解降,保镖和戴秉国的远征士兵们纷纷从地上拾起枪支,跟在了寒生的身后。   咦,寒生,他们这是……卢太官望着走进来的众人惊奇道。   长官,我们身上中的降头已经被这位寒生医生治好了,现特来向您报到。戴秉国走到卢太官面前立正说道。   卢太官惊异的目光望向了寒生。   寒生微微一笑,没有做声,径直登上石台,走向了明月。   住手!不许碰我的女人。猿木挡在了明月身前,呲着牙大声的呵斥寒生道,众人骤然间都吓了一跳。   寒生也蓦地愣了一下,随即和颜悦色的对猿木说道:木头,你愿意明月一直都是这样傻傻的样子么?我是治病的医生,只消片刻,她马上就会清醒的。   她很好啊,跟木头一样,我喜欢现在的女人。猿木不明所以然的大声嚷着。   寒生想了想,道:明月现在这个样子认不出木头,遂抬起了手臂,指着伤口处对猿木接着说道,只要明月吸了我的血,她病一好就会认得木头了。   猿木闻言低头咔嚓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胳膊,金黄色的毛即刻被染红了,鲜血顺着毛梢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我的血给她喝。它坚毅的说道。   木头,你的血是没有作用的。寒生苦笑了。   卢太官厉声喝道:木头,不要捣乱,站到一边去,让寒生给明月解毒。   我的女人傻傻的最好啦,以后小木头也都是一样傻傻的,我不要她变回原来的样子!猿木张开双臂护住明月,怒眼圆睁的狂叫着。   少尉,拿下它!卢太官皱着眉头愠怒道。   是,长官。戴秉国少尉挥挥手,远征士兵走上前来,拿枪逼住了猿木。   猿木尖啸一声,呼唤它的鬼蛐蛐们……   唧唧唧!洞外传来急促的鸣叫声,冲进来十余只带伤的鬼蛐蛐来,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缺了半扇大板牙,还有的瞎了一只眼,都是与大蟒蛇搏斗时负的伤。尽管如此,它们的斗志依旧不减,悉数遵从主人的命令朝着戴秉国等人气势汹汹的一路掩杀过来。   众人已经见识过鬼蛐蛐血战蟒蛇的勇猛与惨烈,均不敢怠慢,卡宾枪口一顺,一串串子弹便扫了过去。顿时,那些三寸多长的昆虫被打得肢离破碎、血肉横飞,震耳欲聋的枪声连绵不断的回荡在整个石厅里。   枪声停止了,鬼蛐蛐们一个没剩,全部阵亡。   猿木凄厉的嗥叫一声,双手抱起明月纵身从石台上蹦下,接连两个跳跃,冲出了石洞。   快追!卢太官急叫道。   戴秉国等人迅即追出石洞,但是已经不见了猿木和明月的身影……   寒生抱着沈才华也紧随着跑出石洞,望着那无边无际的原始热带雨林,猿木掳走明月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惟见河童与白眉长臂猿坐在一起,亲热的吃着榴莲……   你看见猿木和明月跑哪儿去了么?寒生对着河童发出意念询问道。   往那边跑了。河童指了指丛林深处,回答道。   你没打算去追么?河童,你不是一直想要娶明月做老婆的么?寒生问道。   我打不过山猿,只有放弃了,现在长臂猿愿意嫁给我了。河童的意念喜滋滋的说道。   原来动物也这么快就容易见异思迁的,寒生想道。   这是我的自由。河童不满的回答。   卢太官望着漫无边际的雨林,无奈的说道:寒生,这丛林方圆千里,山猿本就是林中之物,想要找到它可谓是大海里捞针啊。   寒生点点头,说道:是啊,明月虽然被木头带走,但它应该是不会伤害她的,这点我倒不是很担心。卢先生,眼下你们做如何打算呢?   卢太官回答道:婶娘已死,我要完成她的遗愿,送她的遗体回鄱阳湖谷安葬,还要带着封存于祝由舍利内的那64名吴家子弟返乡。   他们五位呢?寒生目光转向戴秉国等中国远征军士兵,他心里明白,国民挡军人回内地去肯定会有麻烦的。   长官,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决定按照长官所说的,跟您先去香港,然后再设法回乡,这样把握一些。戴秉国少尉对卢太官说道。   嗯,很好,卢太官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问寒生道,寒生兄弟,跟我们一起走吧,这样也好对你有所照应。   寒生摇摇头,说道:不,我要去找到老祖和她的女儿。   蒙拉差翁。炳逃入雨林,你一个人如何找得到?不如先同我一起,待处理完婶娘的事情回到香港后,我来组织一支雇佣军,配齐武器装备,弄两架直升机再来搜寻如何?卢太官建议道。   不,寒生坚定的说道,我大概知道他们要经过的地方——密支那,我必须尽快的赶在他们之前到达那里,堵截住蒙拉差翁。炳。   那我派三名保镖陪着你一起去。卢太官说道。   谢谢卢先生的好意,不必了,那样会拖延我赶路的速度。寒生婉言谢绝道。   卢太官知道寒生身怀奇技,深藏而不露,因此也就不再勉强,只是招招手,朝属下要来一支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夹,递给寒生说道:这是一支比利时造勃朗宁手枪,性能可靠,9毫米口径,重两磅,子弹13发,有效射程45米,最大射程180米,你带上防身吧。   寒生推辞不过,只得收下插在了腰间。   这是一些零散的美金,你可能用得着。卢太官掏出一叠绿颜色的美钞塞给了寒生。   戴秉国少尉向寒生讲述了往缅甸密支那大致的方向,然后拎过来一只背囊,里面有些生活必需品,如水壶罐头手电筒等。   卢太官一行人启程出发了,保镖们用抬河童的担架抬上了秃头老妇的遗体,五名中国远征军士兵,加上河童和白眉长臂猿,走进了密林里,一路奔怒江河谷而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寒生默默地从裤袋里掏出王婆婆的那枚如核桃般的祝由舍利,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沈才华,叹息道: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会将中国远征军所有将士的魂魄带回到他们的家乡去。   我要墨墨。沈才华拽着寒生的衣襟说道。   好,才华,我们这就去找墨墨。寒生将沈才华装进了背囊,背起在身上,然后甩开大步向丛林深处走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胡康河谷,缅语为"魔鬼居住的地方",位于缅甸最北方,由达罗盆地和新平洋盆地组成,山高林密,河流纵横,毒虫遍地。   黄建国背着鬼冢穿行于无边无际的原始热带雨林中,虽然潮湿而闷热,但是自己却是异常的一身轻松,丝毫不感觉到累,反而是越走越有劲儿。再看黑泽,尽管其双手空空,然而早已是满头大汗,浑身水渍淋淋,硬是在咬着牙拼命的坚持着,他俩知道,离开石洞那儿越远就越安全。   林中的野草以及灌木枝叶上爬满了暗红色的旱蚂蝗,感觉到地面脚步声传来微弱的震动,便纷纷弓起身子扬起了吸盘向空中探索着,绝不放过途经的任何人或动物。   前几日,黄建国曾经被这些小东西折磨苦了,一个不注意,就被其偷吸走好多的鲜血。不过这两天自己老是感觉周身汗毛孔有些痒痒的,偶尔会有些淡淡的白色尸气忽隐忽现的渗出,奇怪的是,嗜血成性的旱蚂蝗却再也不敢上身了。   天黑时,他们来到了一处潮湿的河谷,四面是黑黝黝的阔叶树林,十分静谧隐蔽。   "就在这儿露营吧。"黑泽气喘吁吁的说道。   黄建国将鬼冢放下来,然后找来些干树枝,就地拢起一堆篝火,熊熊的火苗驱散了渐渐降下的瘴气。   "鬼冢,你觉得好点了么?"黑泽坐到鬼冢的身旁探问道。   鬼冢脸如金纸,气如游丝,嘴角流淌出血色黏涎,鼻孔中逸出两股白色尸气,艰难的回答道:"教主,金道长的厉害,内臓的坏了,密支那的去不了啦。"   黑泽阴沉着脸,缓缓说道:"鬼冢,我们已经走了两天,估计应该快要到密支那了。"   鬼冢点点头,虚弱的声音细若蚊蝇:"出胡康河谷就有公路了,那是,那是当年的滇缅路,最后,帝国陆军还是在这里失败了。"   黄建国走过来发愁的说道:"黑泽先生,溪水里没发现有鱼,树上也找不到野果,今晚上要饿肚子了。"   嗯,"黑泽闻言顿感腹中饥饿难忍,叹息道,"体力维持不下去,我们就无法走出雨林,到不了密支那也就回不去日本了。"他的目光无助的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最后缓缓的落在了鬼冢的身上……   黄建国站在一旁察言观色,其实他早就想打鬼冢的主意了,若是拿他来当食物,既能果腹又免得再驮着了,毕竟也有100多斤重呢,所以,刚才他在小溪边明明看到了水中有好几条鱼,但回来硬是闭口不谈。   黑泽站起身来,对黄建国使了个颜色,然后一语双关的说道:"建国君,我要去树林那边解手,你嘛,就好好的照顾一下鬼冢啦,你明白么?"   黄建国狡诈的笑了笑,道:"黑泽先生,你就放心去大便吧,这儿有我呢。"   黑泽叹息着走远了,鬼冢毕竟多次救过自己的命,怎好亲自动手呢?   篝火旁,望着深受内伤、奄奄一息的鬼冢,黄建国悄悄在他的身旁躺了下来,近在咫尺的盯着那蜡黄的面皮,嘴巴慢慢的凑近鬼冢的鼻孔,轻轻的嗅了嗅,将逸出的浓郁尸气缓缓的吸入自己的肺腑,顿感心旷神怡。   "你的,什么的干活?"鬼冢微微睁开了眼睛,诧异的问道。   黄建国微笑着望着鬼冢,柔声说道:"教主,你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尸气在不停地流失,多么的可惜啊……"同时一只手慢慢解开了鬼冢的腰带,连同裤衩一起褪下,露出来臃肿的肚腩,肥硕的臀部和白胖萝卜型大腿。   "放肆!胆敢你的……"鬼冢愠怒道。   黄建国笑咪咪的看着他,更不答话,而是有条不紊的将鬼冢的裤衩撕成条状,然后抓过他吓得瑟瑟发抖的小JJ,在龟头下沿用力的捆紧,免得尿道漏气,肛门塞得就更紧了,布团一直捶到了直肠里。最后剩下的布条,再将其双耳和两个鼻孔塞牢。   黄建国满意的望着双眼恐慌之极的鬼冢,就像猎人欣赏着落入陷阱中的猎物一般。   "你的,不要的……"鬼冢可怜兮兮的目光哀求的望着黄建国。   黄建国微笑着,嘘"的一声,将手指放在唇上摇了摇,然后轻轻的俯下身来,伸出热乎乎的舌头温柔的舔了舔鬼冢口角边带有血丝咸滋滋的黏涎。   "教主,你放心我会很温柔的。"黄建国说着伸手捏开了鬼冢的口腔,一股尸臭扑面而来,这东西绝不能浪费,黄建国想着立即将双唇堵在了他的嘴巴上,狂吸了起来。   一时间,黏涎、胃酸、发酵的食物残渣、胶冻状的血块以及一大团粘痰稀里咕噜抽进了黄建国的嗓子里……   黄建国的吸力越来越大,他没有想到这已是祝由功力在自己的体内苏醒了,一坨又滑又韧的东西软软的滑进了口中,他想都没想就用力咽下去了,那是鬼冢的胃。接下来十二指肠、黏滑的小肠、大肠连同里面的粪便统统的吸进了嗓子眼儿里……呃……黄建国呕吐了,嘴角冒出了热乎乎绿色的粪水……   黄建国哦"了一声,随手抠下鬼冢的一只焦脆的眼球扔进了口中,然后接着问道:"我们截尸教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呢?"   黑泽微笑道:"当然是控制整个国家啦,昭和20年,若不是日本战败,我们完全有可能取得成功的,可惜啊,许多军方上层的秘密成员都被远东军事法庭处死了,所以战后本教一蹶不振,发展的相当艰难。"   "所以,您才考虑重心向中国转移?"黄建国疑问道。   "不错,中原地大物博,民间积淀了很深的神鬼文化底蕴,况且截尸教本身就是源自中国,若是能够找到失传已久的本教'中阴吸尸大法',那可就是如虎添翼了,建国君,你的担子不轻哦。"黑泽说道。   "这正是建国的志向。"黄建国目光炯炯,一脸的刚毅之色。   "很好,建国君,我们这次走出胡康河谷便可以搭车到密支那,那里有我们的一个领事馆,我俩就在那里等待着寒生的到来。"黑泽说道。   "寒生能来么?"黄建国怀疑问道。   "他一定会来的。"黑泽给予肯定的回答。   "那我们何时去日本?"黄建国关心他的睾丸移植之事。   "抓住寒生,拷问出格达预言后,我们就即刻乘火车去仰光,从那儿直飞东京,"黑泽知道黄建国在想什么,于是安慰道,"建国君,请放心,你已是我们截尸教中人了,而且贵为中国分舵堂主,移植两个睾丸岂非小事一桩么?一到东京,我立刻安排教内兄弟物色合适的供体。"   "要黑人的。"黄建国叮嘱道。   "没问题。"黑泽道。   天亮了,黄建国熄灭了篝火,将烤好的鬼冢两只手臂和半拉屁股塞进了背囊里,以便途中充饥,然后两人轻装上路了。   密支那是缅甸东北部克钦邦的首府,距仰光919英里,是缅甸最北面的铁路终点,人口3万余人,为该国香米和翡翠的重要产地。   三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中,中国远征军在孙立人将军的率领下,与史迪威将军领导的盟军在此地共同围歼了本多政材中将的日军第三十三军团,史上称之为"密支那大捷"。   三天后,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黑泽副总领事和黄建国二人走进了日本国驻缅甸密支那领事馆的大门。 第三百一十八章   蒙拉差翁。炳抱着皱皮女婴墨墨跑进了丛林后,并没有往密支那方向去,而是来到了热带雨林深处的恩梅开江岸边,然后动手扎了一只小小的木筏,沿着湍急的河水漂流而下到达了甘拜迪。   在小镇上休息了一天,补充了些食水,然后又接着再次进入原始森林,凭借着他丰富的丛林生活经验,不费劲儿的穿过了浩瀚的林海,两日后抵小城滚弄,然后搭乘萨尔温江上的渔船,一路顺流南下至帕桑。下船后东行越泰缅边境,进入泰国北部清迈府的因他暖山区。山脉的东南脚下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那是属于蒙拉差翁家族的行宫,也是他年幼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要和女婴居住在那里,从小开始就传授她高深的降头术,至于将来带孩子前往曼谷去接受教育,那是她长大以后的事了。   如此一来,蒙拉差翁。炳和墨墨躲过了黑泽和黄建国在密支那城的守候以及避开了寒生及金道长的追踪。   蒙拉差翁。炳和墨墨从此便杳无音讯的消失了。   寒生和金道长在丛林里相遇老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夜里了。   老祖尽管有着湘西山区丰富的生活经验,但在这东南亚的热带雨林里就不适用了,她已经在密林中完全迷失了方向,如同无头苍蝇般的乱撞。   她于绝望之际最终发现了丛林中的篝火,便披头散发的走上前来。   "老祖!是你么?"寒生惊喜的叫了起来。   "呜呜……"老祖望见了火堆旁的寒生以及在他怀里熟睡的沈才华,一时间情绪难以自制,竟然激动的抽泣了起来。   金道长赶紧站起身来,搀扶着老祖坐下,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她依旧是袒胸开怀,黑胖丰满的双乳被荆棘刮出了道道血痕……金道长的心为之轻轻一颤。   "老祖,别急,先吃点东西,我知道他们在哪儿。"寒生递过午餐肉罐头和打来的一壶山溪水。   "祖墨在哪儿?"老祖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们去了密支那,那是返去曼谷的唯一通道,你放心,蒙拉差翁。炳绝对是不会伤害墨墨的。"寒生解释说道。   老祖望着黑黝黝的原始密林,她也知道只有等待天明以后才能继续行路了。   老祖一面大口的吃着肉罐头,一面惋惜道:"在这原始森林里,篝火的旁边,要是有刘今墨在这儿,再来上两壶烧酒就好了……"   寒生闻言心中不免一阵惆怅,是啊,刘先生乃是一血性汉子,江湖恩怨分明,可惜好人不长命,他与小翠花就这么双双的命丧在了梅里雪山之巅,而那坏事做绝的黄建国,却每每大难不死,难道说,真的是仰仗有太极阴晕的庇护么?"   "寒生,你在想什么?"金道长关心的问道。   寒生叹息了一下,幽幽说道:"我在想兰儿和山人叔叔在蓝月亮谷中也不知道怎样了,还有耶老和老翠花,小影婆婆和湘西老叟,真的是想念他们啊。"   金道长安慰道:"贫道出谷时已经告诉他们了,下次月圆的时候,贫道一定会把寒生和两个婴儿带回来的,你不必思虑太多,在蓝月亮谷中毕竟还是非常之安全的。"   "还有刘今墨和小翠花,有时会梦到他俩。"寒生惆怅道。   "唉,斯人已去,此乃天意,世人又奈若何?"金道长唏嘘劝慰道。   "道长,你说太极阴晕真的那么灵么?黄建国多次侥幸逃脱,实有悖于常理,真的是不可思议。"寒生说道。   金道长想了想,侃侃说道:"太极阴晕集天地山川之灵气,其磁场对人体的生物磁场影响甚为巨大,全真教在风水地穴与人类之间的关系上研究颇深,贫道以为,人乃万物之灵,每个家族的生物磁场均有所不同,都有其特定的符号。先人遗体或骨殖内存在的生物磁场在肉体死亡后慢慢被大地所降解,一般为七七四十九天,所以民间为死者做39;七七'是有道理的。好的墓穴,所谓藏风聚气,其实也就是能够和死者的生物磁场产生共振,一方面起到延迟降解的作用,另一方面是将共振放大的磁场传到死者后人身上,增强其特定符号的生物能量,使其在特定的行业中脱颖而出。"   "道长真是博学啊,请问什么是特定的行业?"老祖纯真的目光望着金道长说道。   "就是自己立志从事的事情,譬如说,喜文者可中状元进士,恋武者能任元帅将军,总之好的墓穴所产生的磁场,后世受益匪浅。"金道长解释道。   "如果后代远在异国他乡、千里之外,恐怕就影响不到了吧?"老祖表现出极强的求知欲,继续诚恳的问道。   "老祖,你懂得现代的物理学么?电磁波的传播速度是每秒钟30万公里,可绕地球7圈半,任凭你在多远的地方,时时刻刻都会影响到你……就像两个心心相印的爱人,无论相隔万水千山,这面心念一动,生物磁场电流发出,那边瞬间便会心中一颤,所以民间相传耳红就是有人在念叨的说法是有根据的。"金道长说着,自己的心房突然间颤了两下。   老祖脸一红,低下头去,手指搅着自己披散的发梢,仿佛不经意般侧了侧身躯,挺起傲人的乳峰,朝向了金道长……   "那么,黄建国立志入主中原,他的祖父被活埋进了太极阴晕,太极阴晕磁场就会助他成功了么?"寒生迷茫的问道。   金道长瞥了一眼老祖,接着说道:"太极阴晕自古以来为风水学上最强大的磁场,对黄建国的帮助定然极大,此人数番大难不死,也许就是于此有关,就如同当年朱元璋的母亲活葬太极阳晕,其发力护佑了明太祖的发迹,数度遇难终而化险为夷。"   幸亏吴道明和山人叔叔骗黄家父子倒埋了黄老爷子,否则岂不是中原百姓之苦?寒生心中想道。   寂静的夜,篝火"噼噼啵啵"的爆裂着,火星四散,木酯淡淡的香气,令人陶醉。火光侧映在老祖丰满的乳峰上,投下两座小山似的暗影,神秘而莫测,金道长此刻显然有些心猿意马了。   嗯,"金道长咳嗽了两声,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中来,他把目光移到了寒生的脸上,关切的说道,"寒生,你年纪轻轻的就接连遇上了这许多事,相继失去了几位亲人和朋友,为丹巴喇嘛所嘱托的后事,说实在的,你已经尽力了,你也该为自己和兰儿考虑一下了,贫道以为,这样漂泊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寒生苦笑了一下,幽幽说道:"道长,自幼老爹就告诫为人要重信义,我已经答应了丹巴老喇嘛,况且他人已经死了,无论如何寒生也不能违背对一个死去的人做出的承诺。老爹现在也已经死了,不然我还可以问问他,我该怎样做?寒生立志此生用青囊医术治病救人,可是还没等施展抱负,就已不停的亡命江湖了,天意即是如此,我又能奈何呢?"   "难道你就这样一直亡命终老下去么?那你用以悬壶济世的华佗青囊医术岂不是白白的可惜了么?"金道长不无惋惜的说道。   寒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也许就像山人叔叔说的那样,只有公开了格达预言,世人皆知,也就没有人再会对寒生感兴趣了,那样,我就可以心无旁骛的继续悬壶济世为百姓治病的志向了。"   金道长点点头,说道:"吴楚山人说的很对,今城的那股势力和日本人都是想自己单独得到格达预言,的正局,他们既想得到它,又不愿意公开让世人都知道,那样便失去了掌握格达预言的意义。因此,寒生,你一天不说出格达预言,你的危险便会与日俱增,而且……"   "而且什么?"寒生问道。   "任何一方单独得到了格达预言,都会立刻杀你灭口。"金道长回答说道。 第三百一十九章   寒生闻言心中一惊,道长说的不错,刘今墨也曾反复提醒自己,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自己这一年来的遭遇也证明了这一点。   “唉,如此看来,还是早一点将格达预言公布于众的好。”寒生若有所思的说道。   “贫道很高兴你终于想通了,”金道长感到十分的欣慰,遂又沉吟着说道,“寒生,你准备如何来公开呢?报纸杂志都会认为这所谓的格达活佛预言纯属于荒诞不经的迷信,绝对没有那家报社愿意刊登的。”   寒生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欢快的说道:“香港,香港一定就可以,我想先通过卢太官先生,找到一家大报社,然后把丹巴老喇嘛嘱托之事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都公布出来,再附上格达活佛当年留下来的那张旧羊皮预言,他们肯定会刊登的。”   “旧羊皮?”金道长诧异的问道。   “是的,丹巴老喇嘛给了我一张写着数字的旧羊皮,嘱托我好好的保管,因为那是当年格达活佛留下来的,羊皮上记载了对中国未来的预言。”寒生解释道。   “你知道上面是怎么说的么?”金道长好奇的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都是一组组的数字,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如此紧要的东西,一定要藏到安全的地方啊,万一被盗走的话可不得了。”金道长额头上惊出了冷汗。   寒生笑了笑,没有吱声,打了个哈欠,说道:“既然主意已定,我这一直紧绷着的心情总算是可以放松了,好啦,时间已不早,明天还要赶路,大家就睡吧。”   篝火虽然依旧很旺,金道长还是又加上了几根木头,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呢。   接连数天来的奔波,寒生早已是身心俱疲,上下眼皮一搭,便抱着沈才华昏昏沉沉的睡去,马上进入了梦乡……他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南山村,父亲在房里捣着药臼,发出“咚咚”的声响,自己则和大黄狗在院子里玩耍,那时的笨笨还是一条瘦弱的小黄狗……   老祖靠着一株山竹树眯着眼睛装睡,自眼皮缝中乜着金道长,此人清风道骨,身材颇似刘今墨般,而且据说还是童子之身呢,这一点极其难能可贵……方才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儿,曾不止一次色迷迷的瞄向自己的丰乳,可以肯定,金道长已经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也难怪,自己虽然年龄有点偏大,但是风韵依然,女人味十足……   老祖就这么在心里面胡思乱想着,一面轻轻的打着呼噜,同时有意的将坚挺的乳峰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上下摆动着,黝黑的乳头上甚至渗出了些许白色的奶汁来。   夜深了,寒生和沈才华早已经睡熟,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如果此刻金道长来摸自己乳房的话,那么自己是应该拒绝呢,还是假装熟睡呢?他会不会有可能得寸进尺呢?老祖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决定任由道长摆布好了。   看!道长终于按捺不住了,悄悄的站起身来,蹑手蹑脚的绕过篝火朝着自己走来了,老祖的心顿时“砰砰”的乱跳起来……   金道长来到了自己跟前,轻轻蹲下身子,冒火的眼睛盯着自己那对引以为傲的肥硕乳峰,然后将脸凑近,好像在观察着自己是否睡熟……老祖尽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要来就快点嘛,她想。   金道长确认老祖已经睡熟,遂站起身来走到寒生的跟前,轻轻的将手伸进寒生的内衣里摸索着。   他在干什么呢?难道是在试探寒生有没有睡着,然后再对自己动真格的么?老祖咪着眼睛看着金道长在寒生身上摸来摸去,正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令其激动不已的那种事……   突然,金道长手中多出了一张破旧的羊皮,他看了看便揣进了怀里,然后望了寒生和自己一眼,竟然匆匆朝着树林里走去了……   老祖惊诧不已,遂起身悄悄地尾随在了金道长的身后面。   清晨,雨林里的各种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起来,寒生伸了个懒腰醒转过来。   篝火还在燃着,冒出青色的丝丝烟气。咦,人呢?老祖和金道长都不在火堆旁,也许是解手去了,寒生回想着自己这一觉睡得实在深沉,看来是由于替大家解降头,失血有点过多的缘故。   沈才华这时也醒了来,小鼻子嗅嗅,显得十分的不安。   寒生站起身来,林中雾气蔼蔼,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苔藓的潮腥味儿。   “墨墨妈妈……”沈才华突然说道。   “什么?”寒生低下头问道。   “墨墨妈妈……死了。”沈才华身子颤抖了一下,双眸中露出了惊恐之色。   寒生心中不由得一凛,他知道鬼婴沈才华嗅觉异于常人,可别真的出什么事了。   “小才华,你带寒生爸爸去找墨墨妈妈,好么?”寒生说道。   沈才华点点头,光着小屁股一溜烟儿向丛林深处跑去,寒生紧随在其后。绕过数株高大的番龙眼树,小才华带着寒生又穿过了一片野芭蕉林,最后面前出现了一条丛林小道,蜿蜒着通向远方,这路看来是野兽们踩出来的,因为在热带雨林里是罕有人迹的。   沈才华扭过头来,乌黑的眸子望着寒生,然后手往前一指,说道:“墨墨妈妈。”   一株枯死的老树,光秃秃的树干上生满了一簇簇橙红色的火烧花,艳丽无比,树底下坐着一个人,茫然的盯着苍穹,嘴角一缕干涸的血迹,依旧是袒胸露乳……   “老祖!”寒生大惊,忙加紧几步上前,轻轻的俯在她的身旁,试了试鼻息,发现其早已死去多时了。   “墨墨妈妈……”沈才华小嘴巴里轻轻的叫着,眼角轻轻落下了两滴泪水。   “老祖,你怎么会死了呢?”寒生口中喃喃道,目光落在了老祖裸露的乳房上……   原来一直坚挺的乳峰无生气的下垂着,黑胖的皮肉上歪歪扭扭的以鲜血涂着一个“金”字,最下面的一横右下角无力的斜垂下来,好似是用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寒生抓过老祖的右手一看,果然食指上沾满了血渍。   老祖生命的最后一刻,向寒生指明了凶手——金道长!   寒生一下子懵了,金道长?为什么……   许久,寒生慢慢的缓过神儿来,感觉到面上凉凉的,伸手一摸,那是自己的泪水。金道长杀了老祖,金道长为什么这样做?贾尸冥究竟是什么人?一连串的疑问涌上了他的心头……   突然,寒生打了个机灵,伸手摸进贴身的尸衣内,旧羊皮不见了……   寒生此刻骤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同时脑海中的脉络也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他想起昨天晚上,他对金道长说出了旧羊皮上的格达预言,再早,记得在蓝月亮谷中的喇嘛寺,金道长就一直怂恿自己向丹增老喇嘛说出格达预言,免得再遭磨难,而就在昨晚,他又一次的苦口相劝,难道这一切都是金道长处心积虑的圈套?   寒生仔细的检查了老祖的死因,内臓大都已经震裂,导致内部大出血,所以他确信是金道长的天罡气功所至。   金道长啊,你为了得到格达预言,不惜眼睛冒充失明与雍和宫丹巴老喇嘛结交了十年,但还是一无所获,最后为了骗取寒生的信任,竟然牺牲了柳教授,并逐一杀死了村上武夫、犬伏师,重伤了蒙拉差翁和鬼冢。现在,你既然已经得手盗取了那张旧羊皮,何故还要再杀死一个可怜兮兮的老祖呢?   寒生想,一定是老祖发现了金道长盗取了旧羊皮,然后追上去发生了打斗,最终不敌金道长,为天罡气功所伤,临死之际以鲜血书字警之。   金道长如愿以偿得到了格达预言,逃走了……他究竟是什么人,不像是黑泽一伙的,难道是首长派来的卧底?那为什么又不杀了自己灭口呢?   寒生长叹了一口气,唉,一切恩恩怨怨都是为了格达活佛当年的预言,世上干嘛要有预言呢?人只要浑浑噩噩的活着,何必去刻意揣测未来呢?   眼望着面前孤独的尸身,寒生泪水扑簌簌的流淌下来,老祖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年轻时初恋就遇上了如同太监一般的梅一影,之后与小影相依为命,后来竟被阳公所迷奸,生下了皱皮女婴。直到与一见倾心的刘今墨相遇,却已劳燕双飞、生死难聚……如今祖墨被掳,尚未及救得女儿,却已黄泉永隔,葬身于这绵绵的热带雨林之中。   老祖死不瞑目啊……   寒生喃喃道:“老祖,我知道你唯一的愿望就是见到皱皮女婴,可是寒生却不会祝由神功的‘移花接木’,不然的话可以将你的魂魄收于祝由舍利之中,将来交给墨墨,你和女儿就可以日日见面,永不分离了。”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如核桃般的舍利,不住的惋叹着。   “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沈才华口中忽然间发出了一连串古怪的音阶。   与此同时,祝由舍利在寒生的掌中轻轻的一跳…… 第三百二十章   密支那,日本国领事馆。   衣衫褴褛的日本驻中国总领事馆的副总领事黑泽先生的突然到访,令小小的密支那领事馆措手不及,川岛领事诚恐诚慌的连连问候不已。   黑泽即刻给日本外务省挂了个加密电话,电话那头要求川岛的密支那领事馆全力遵照黑泽先生的指示工作,而且不得疑问和打听任何事情。   “黑泽君,请指示。”川岛领事毕恭毕敬的请示道。   “我们先要洗澡,给我们找两套深色西装来。”黑泽吩咐道。   “一切照办,黑泽君请。”川岛引他俩来到了领事馆的浴室间,那里有几个硕大的木桶,很快的热水就烧好了。   黑泽和黄建国脱去浑身已满是白卤汗渍臭哄哄的衣裤,赤裸的站在浴室的地面上。   “嗯,建国君,你的身材很好,难怪明月那个女人会看上你。”望着肤白肌肉健美的黄建国,黑泽不由的连连夸奖道。   黄建国低头看了看自己干瘪的阴囊,叹息道:“最宝贵的东西没有了,光是身材好又有什么用?”   “建国君,放心,到东京换上黑鬼大大的睾丸,你将能像中国古代帝王一样驾驭好多的女人。”黑泽安慰他道。   “我将来不会生出些小黑鬼吧?”黄建国想起了孟红兵装上了猪蛋蛋以后导致性情大变的情形,不免有些担心的说道。   泡在热水桶里真是舒服极了,一解连日来的劳累与疲惫,令人产生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黑泽君,新西装以及衬衣送来了。”川岛领事手捧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走进来说道。   “嗯,辛苦啦,川岛君,最近密支那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发生没有?”黑泽坐在木桶中问道。   “您是指哪些方面呢?”川岛领事小心翼翼的说道。   “譬如说,中国领事馆方面。”黑泽道。   川岛领事闻言立刻回答说道:“是的,我们的人发现,就在两天前,中国领事馆秘密接待了一位来自国内的大人物,现仍还在领事馆内。”   “哦,是什么人呢?来密支那做什么?”黑泽警惕了起来。   “这位神秘的大人物没有同缅甸密支那的克钦邦地方政府接触,而且足不出馆,实在不知道来此地有何公干。”川岛领事回答道。   黑泽沉吟着说道:“此人相貌是什么样子的?”   “据说身材高大魁伟,国字脸,相貌堂堂,尤其是一双眼睛犀利有神,肯定是位高权重之人。”川岛领事绘声绘色的描述道。   黑泽嘿嘿笑了,对黄建国说道:“建国君,你的岳父到了。”   日本人遵照黑泽的指示,开始了对中国驻密支那领事馆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监视。   黄昏时分,天色阴暗,蒙蒙细雨之中,在位于中国领事馆的大门外,泥泞的道路上走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途人,破旧的衣服已经湿透,身材瘦高清癯,足蹬黄胶鞋,挽着裤脚。   这人止住脚步,警惕的四下里扫视着,最后目光落在了领事馆侧墙上,白色的墙壁上面,有人用炭笔画着一个不起眼的圆圈。他慢慢的踱了过去,靠在了墙壁上休息,犀利的目光盯着几个匆匆赶路的行人,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于是慢慢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截黑不溜秋的木炭,悄悄的在墙上的那个圆圈内画了一朵五瓣莲花,然后扔下木炭,步履疲惫的慢慢离开了。   这一切,都被隐藏在马路对面一家民房里的两个人注意到了,其中一人手持尼康相机,上面装着一只500mm的长焦镜头。这是一间日本人长期包租下来,专门用于监视中国领事馆的秘密据点。   “小尾君,拍下来了么?”矢村叼着烟卷斜倚在窗户旁,望着街道对面的中国领事馆漫不经心的问道。   “当然,只是光线有点暗,不过人像应该可以识别,那人还在墙上画了朵花呢,看起来像是一种联络暗号。”小尾太郎放下了相机说道。   “看,领事馆里有人出来了。”矢村熄灭了烟头,望着窗外说道。   一个青年汉子慢慢的踱出铁门,来到了墙边,四周巡视了一圈,看了一下墙壁上的图画,然后匆匆的走回了领事馆。   小尾太郎卸下了胶卷,递过给了矢村,说道:“可以送回去交给川岛领事了。”   矢村点点头,将胶卷揣进衣袋,然后走出了房间,骑上了一辆自行车,一路赶回了日本领事馆。   晚饭时,川岛领事将冲洗出来的几张照片摆到了桌子上,“这是今天黄昏时候拍下的。”他说。   黑泽放下酒杯,拿起照片一看,咧开嘴巴笑了:“原来是金道长。”   相片上的贾尸冥也是一身的褴褛,显得疲惫不堪,从热带雨林里出来,无一不是精疲力竭的。   “他倒是颇有雅兴嘛,都这般模样了还有心情作画。”黄建国笑着说道。   “不,这是一种无人交接点的联络方式,最早是由苏联KGB发明出来的,不过离领馆也太近了点,可能是密支那太小了,找不到合适的地点吧。”黑泽解释道。   “如此看来,难道金道长竟然是我岳父的人?”黄建国狐疑道。   “嗯,他俩联络上了,肯定会尽快的接头,通常来说,一定就在今天晚上,川岛君,立刻加派人手,严密监视,一有情况,马上通知我。”黑泽吩咐道。   “遵命,黑泽先生。”川岛领事立即下去布置。   “东东爸爸真是一只老狐狸。”黄建国恨恨的说道。   中国领事馆王领事的办公室内。   首长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夜幕下渐渐朦胧的院落,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贾尸冥是自己放在丹巴喇嘛身边的卧底,无人知道他的底细,包括黄建国和筱艳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嘛,多手准备,双管齐下,实在是因为格达预言太重要了,谁掌握了它,将来便能捷足先登,控制天下。   那个刘今墨竟然会为了个小神医而背叛我,太极阴晕一事搞得一塌糊涂,自己甘冒天下之大不违,活葬患了“渐冻人”绝症的父亲,不料非但差点葬入了假晕,反而竟让那个乡下郎中阴错阳差的医好了老头子的不治之症,幸好自己预先得到密报,动了手脚下药让老头子痴呆了,否则老东西摆出老革命家资格来个大义灭亲,自己就玩完了。哼,现在刘今墨中毒坠崖已死,也算是咎由自取了,省得脏自己的手。   前数日,接到金道长在云南高黎贡山区某小镇打来的长途电话,说他一路追踪着寒生和日本人黑泽奔缅甸雨林中而来,寒生目前已经非常信任于他,相信很快便会探听出格达预言来。自己则告诉金道长,将会前往缅甸密支那的中国领事馆内等候他,并约定了得手后的联系暗号,墙上的黑色圆圈,他则回以全真教的徽记——五瓣莲花。   妈的,小日本黑泽竟然也插上了一脚,自己可不能掉以轻心,那家伙狡猾得很。自己挂了个电话到曼谷,诱骗坤威差的师父蒙拉差翁。炳前来搅局,以便金道长更加方便得手。   虽然一直未有蒙拉差翁。炳的消息,但现在金道长已经来到了密支那,并发出了五瓣莲花信号,按照约定,见到信号后的当天子夜,他将同我私下见面,地点为密支那领事馆的后墙外,贾尸冥的身份目前仍然还是不暴露的好。   他得手了么?应该是的,否则他不会前来联络。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得手后除掉寒生灭口?留下这个乡下郎中毕竟是个祸害,何况还有那些日本人觊觎在侧呢。   首长正在思索之中,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他转过身来,平静的说道。   门开了,冯生匆匆走了进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沈才华口中不停地喃喃说道。   “你在说什么呢?”寒生惊讶不已的问道。   沈才华恍若无闻,他一面小声叨咕着,一面伸手自寒生的掌中取过祝由舍利,含在了口中,两只胖胖的小手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抬起交差叠于胸前,嗓子头依旧嘟囔着那些古怪的音阶。   “嘘……”老祖的尸身突然间颤抖了一下,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寒生为之一愣,惊愕的目光一会儿看看老祖,一会儿望向了沈才华。   须臾,沈才华嘴里停止了念叨,伸手自口中取出舍利子,抬起了脑袋望向寒生,眼中充盈着泪水。   “墨墨妈妈在这里。”他晃动着祝由舍利说道。   “什么?”寒生诧异的接过舍利子,发现其微微有了些温度,不由得疑惑说道,“才华,你的意思是说墨墨妈妈的魂魄在这祝由舍利里?”   小才华点了点头。   “你会祝由神功?”寒生越发惊异了,声音颤抖着说道。   小才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什么是祝由神功。   寒生将信将疑的盯着手中如核桃般样子的祝由舍利,椭圆形并微微现出些荧光,骨质的表面有许多勾纹,就像是人的大脑一般。有一点,寒生可以确认,就是舍利原来是凉凉的并带有淡绿色的荧光,而现在握在手中则是温热的,荧光也有些发红色了,莫非老祖的魂魄果真封存在了舍利里?   半晌,寒生对着老祖的尸身郑重的发誓说道:“老祖,寒生在此立誓,一定会让你和祖墨团聚的,我们要走了,可惜无法带上你的遗体,与刘今墨和小翠花合葬在一块了,唉,你若是魂魄已入舍利,纵使空留一具皮囊又有何用呢?就让我在这儿将你葬了吧。”   寒生掰断了一根粗树杈,找了块松软的土地,慢慢的掘出一个浅浅的墓穴,然后抱起老祖的尸身放入,轻轻的替她系上前襟上的纽扣,叹息道:“老祖啊,你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常袒胸以待人,可如今还是穿戴得整齐稳重一些吧。”   埋完了土,寒生又去找来十余块大石头盖在了上面,山里野兽多,防止牠们啃食尸体。   “墨墨妈妈死了。“小才华站立在目前轻轻的说道。   “是的,这里埋葬着的是她的肉身,那只是一具皮囊而已,而她的灵魂将和我们一起踏上寻找墨墨的旅途,”寒生拉住沈才华的小手,接着说道,“才华,你能够辨别出来墨墨曾经过的地方么?”   “能。”沈才华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走,我们去找她。”寒生坚定的说道,至于什么旧羊皮和格达预言,比起找回皱皮女婴来,已经不重要了。   恩梅开江穿过缅甸北部浩瀚的原始热带雨林,然后汇入伊洛瓦底江,蜿蜒千里至仰光南面的拉布拉入安达曼海。   寒生和小才华站在恩梅开江的岸边,望着峡谷内湍急的水流傻了眼。   小才华鼻子嗅啊嗅的,最后小手一指江面,说道:“寒生爸爸,墨墨到水里面去了。”   寒生心中一时间彷徨起来,蒙拉差翁。炳带着皱皮女婴走了水路,踪迹恐怕就难以追寻到了,小才华的嗅觉再灵敏,无非同受过训练的警犬一样,水流带走了目标的气味,无法知道他们究竟会在哪里上岸。   “墨墨……”沈才华眼泪汪汪的望着江水,口中轻轻的呼唤着。   罢了,看着小才华难过的模样,寒生下了决心,找吧,自己已经对着老祖的尸身发过誓,纵使是天涯海角,也要找回她的女儿。   寒生走入树林中,开始动手掰折些粗大的树杈,没有绳子,只有设法拉断数根藤条用于捆绑木筏,不料那柔软的藤条竟然十分坚韧,怎么都扯不断。   正在束手无策之际,沈才华光着小屁股走过来,上去“咔嚓嚓”几口就咬断了那些藤条,然后皱了皱眉头,味道苦涩之极。   木筏扎好了,寒生又找来了根长竹子,撇去竹枝,权作撑筏篙杆,然后将木筏推入水中,“才华,我们走吧。”他说着将沈才华抱了上去,一撑竹竿,木筏顺流飘下。   高山峡谷间的溪流异常的湍急,木筏飞速的沿江漂流而下,不时的江中冒出些嶙峋怪石,一不小心便会筏毁人亡。小才华光着身子,小手紧紧地搂着寒生的大腿,紧张的瑟瑟发抖,好在寒生意念催动蝇眼,映入眼帘的速度骤降,每每刻不容缓之际绕过了那些江中障碍,终化险为夷。   数个时辰之后,江面平缓了许多,小才华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了木筏上,鼻子不停地翕动着,祈望能够捕捉到墨墨留下的一丝气味儿,可是他失望了,一点也嗅不到。   两岸是郁郁葱葱的原始密林,偶尔能看到猕猴在树梢上腾挪跳跃着,夕阳西下,茂密的丛林树冠上撒上了一抹金色,一群群归巢的鸟儿盘旋其上,唧唧喳喳喧嚣个不停。   天黑了,夜空残月如勾,倒映在水面上,小才华依偎在寒生的脚下睡着了。   才华是应该穿衣服了,整天价光着腚也不行,寒生心中想着,伸手脱下了上衣,然后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唉,无父无母的孤儿着实是可怜啊。   金道长究竟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盗走格达预言?此人心机太深了,回想起在蓝月亮谷里的喇嘛庙,金道长痴呆呆的念叨着那句“何为淞?乃先天之阳精也,若失淞,则佛法不可深入也,贫道未曾失淞,故佛法可精也……”的话,看似傻乎乎的,原来都是装的,也难怪,连瞎眼都一扮数十年呢。贾尸冥(假失明),瞧他的名字,完全是将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啊……   前面是一条江湾,月光下,岸边丘陵起伏,景物似有不同,木筏好像已经飘流出了热带雨林,寒生想。   迷离的月色,一簇簇的凤尾竹,江面上升起了淡淡的雾气,显得静谧与空灵。   这时,远处隐隐约约的随风飘来了歌声……   寒生倾耳静听,曲调竟然是如此的熟悉,仿佛是老家江西的兴国山歌,他听出来了,那是《打支山歌过横排》,歌声浑厚,乡音浓郁,是个男人唱的:   “哎呀来……   打只山歌过横排,   横排路上等妹来,   走过了几多冤枉路,   却不见妹子好风采……”   紧接着,一个女声和起来,音质极为柔婉:   “哎呀来……   打只山歌过横排,   妹想对歌又无才,   琢磨了九天零九夜,   想不出好词好句来……”   “妹啊妹……   傻傻的哥哥痴情满怀,   有心想摘花却笨口难开,   花飞花谢苦恼徘徊,   生怕妹妹你飞出山外……”   “哥啊哥……   艳艳的玫瑰终将盛开,   娇羞的妹妹正向你走来,   花儿盛开及时采摘,   莫让心上人独自等待……”   寒生静静地听着,沉浸在了无尽的遐想之中,他想到了兰儿,是啊,自从与兰儿结识并定情之后,自己却是与她聚少离多,虽然贤惠善解人意的兰儿从未抱怨过,但自己却让她始终在久久的等待……   月色如水,江面白茫茫的雾气之中,一张大如竹席般软塌塌的物体自水下悄无声息的升起,灰白色的腹面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吸盘,附在木筏的下面,然后一角悄悄的卷起,伸到寒生的脚下,慢慢的包住了正在熟睡中的沈才华,一点点的朝江水里拽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唉,人死不能复生,你是从中国来的吧?”阿明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极度的惋惜和善意的安慰。   寒生点点头,仍旧是目不转睛的望着浩瀚的江面,淡淡的月光下,江水泛着白,丝毫没有沈才华和那怪物吸子的一点动静。此刻,他的心中无比的懊悔,他怎么就没有想到把小才华装进背囊,背在自己的身上呢?   “吸子卷走了人以后,会游往哪里,牠有巢穴么?”寒生低沉着声音问道。   阿明想了想,说道:“吸子是两栖动物,在水下的时间不会太长,终究还是要上岸来的,这条恩梅开江里的吸子已经被我们消灭的差不多了,都是在陆地上搜捕到的。”   “如何找到牠?”寒生接着问道。   “吸子上岸以后身体便翻转过来,长满绿苔的背部朝上躺在那里,一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是一块草坪呢,一旦人和动物的脚踏上去以后,牠便立刻翻转包卷起来,将猎物的血吸干,所以我们就沿着江的两岸搜寻,发现后一梭子子弹就把牠打烂了。”阿明解释说道。   “你们讲中原话,是华侨么?”寒生疑惑的问道。   阿明没有立即回答,深沉的仰望着夜空,许久,才缓缓说道:“我们的父辈是当年中国远征军的一部,已经在缅北的掸邦,泰国的清莱、清迈府及老挝的琅南塔一带生活了几十年,回不去家乡啦。”   “怪不得你们会唱《打支山歌过横排》呢,那是我老家江西的兴国山歌。”寒生恍然大悟道。   “你是江西人?我和小芹的老爹都是赣南人,多少年来与家乡断了音讯,日思夜念,不知你能否随我们回去,给老人们说说老家的情况呢?”阿明诚恳的邀请道。   “是啊,这位小哥就同我们回去吧,俺老爹还不知有多高兴呢。”小芹也在一旁极力劝说着。   寒生摇摇头,悲伤的说道:“小才华找不到,寒生岂有心情随你们而去呢?我要找遍这一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明和小芹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来安慰他。   “你们走吧,我要再下水中去接着寻找。”寒生叹息了一声,准备再次跳入水中。   “看!那是什么?”眼尖的小芹突然手指向江心,惊呼道。   寒生转过头来,睁开了蝇眼望去……   月光下,江心处,水面上一个浑身赤裸的婴儿端坐在一张席子状的物体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揪住席子上面两个碗口大的吸盘,正在乘风破浪的在江面上飚行……   寒生大喜过望,发力的高声叫喊起来:“才华……”   沈才华正在驾驭着吸子兴致勃勃的在水面上滑行,听闻到江面上传来的呼唤声,嘴里嘀咕了声:“寒生爸爸。”于是调头向木船飞驶而来。   此刻,阿明和小芹早已是惊得目瞪口呆了。   待到木船前,小才华擂起小拳头猛击吸子的肉吸盘,那怪物停了下来,“寒生爸爸……”他笑容得意的说道。   “你可把我吓坏了。”寒生惊喜交加的探出身子,将白胖结实的小才华抱上了木船。   阿明此刻方才缓过神来,拽过卡宾枪拉动枪栓就要对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吸子开火。   “我要牠……”沈才华尖声叫道。   寒生挥手止住了阿明,然后关切的对沈才华说道:“你要牠?牠是一个吸人血的怪物啊。”   “我不怕。”沈才华喜盈盈的伸手去水里想拽那怪物上船来。   寒生想想,小才华天赋异秉,能够沉去水底而毫发无损,看来必是能够克制这种生物,就像方才在江面上,吸子简直如同一艘快艇一般,任凭小才华随意摆弄。   “阿明,既然孩子喜欢吸子,就留下牠吧,我愿意同你们一起回去,见见你们的父辈老表。”寒生说道。   阿明放下了枪,机械的点了点头,眼前的这对来自中国的父子令他刮目相看,这孩子太神奇了,寨子里的人们肯定都不会相信的。   寒生正思索着如何将吸子捞起来,这边沈才华招了招手,嘴里蹦出了几个古怪的音阶,仿佛在同怪物说话一般,那浑身长着吸盘软塌塌的家伙竟然自己蠕动着爬上了船,此刻大家才看清,吸子还相对称着生有两只大圆眼睛,一个在腹面,一个在背面。   但见吸子宽扁柔软的身子蜷缩成了一个绿茵茵的长筒,两只黑黑的眼睛,凑到了一块,没有眉毛,也没有耳朵、鼻子和嘴巴。   沈才华高兴的伸出小胳膊搂抱着吸子,那怪物也眨眨眼睛,仿佛同样很高兴的样子。   小芹好奇的伸出手指捅了捅吸子,那怪物似乎有些怕痒,肌肉还颤抖了老半天。   “我们出发了。”阿明摇起了橹,木船调头沿江而下。   “恩梅开江自掸邦高原下来,在密支那汇入伊洛瓦底江,我们在甘拜迪上岸,那是一个小镇,为我们九十三师控制,距离已经不太远了。”阿明解释着说道。   寒生他们并不知道,两日前,蒙拉差翁。炳带着皱皮女婴也正是从那里登的岸。   木船上,沈才华搂着吸子筒对寒生说道:“我要牠。”   “可是吸子这么大只,我们路上根本没法带走牠呀?”寒生为难的皱了皱眉头,这家伙又软又滑,看样子足足有一百多斤重,绝对是个累赘。   小才华闻言转过头去对着吸子,嘴里面又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但见吸子硕大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扑哧”一声,周身排出了大量的水分,淌了一甲板,随后身子急剧的缩小了,最后竟然瘦成了一把大号雨伞般粗细。   沈才华得意的望着寒生……   寒生奇奇怪怪的事情见得太多,因此也不为怪,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个多时辰后,甘拜迪到了,木船靠上了小镇边上的码头,沈才华此刻光着小屁股搂抱着吸子筒睡得正香。   阿明和小芹背着卡宾枪走进码头上的一间木屋内,不大一会儿,便伙同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走了出来。   “你们在这里等着。”那人说着绕到了房后,须臾,响起了马达声,一辆破旧的美式小吉普冒着黑烟冲了出来。   “寒生,我们上车吧。”阿明招呼船上的寒生。   寒生一手抱着睡着了的沈才华,一手抄起了吸子筒,登上江岸,坐进了吉普车里。此刻,睡梦中的沈才华鼻孔不住的翕动着,仿佛嗅到了什么,但却仍旧没有醒来。   络腮胡子驾驶着吉普车,阿明坐在前面,寒生抱着孩子和小芹在后排,而吸子筒就靠在了门旁。   这辆二战时期的美式吉普车亮着唯一的一只大灯,沿着恩梅开江岸边的土路颠簸的行驶,身后留下一串浓浓的黑烟。   山寨坐落于在靠山面江的一条宽阔的山坳中,四周都是高大茂密的毛竹林,月光下隐约瞧得见有百余栋高脚竹楼,寨子中间是一条小溪,泛着清冷的月光在淙淙流淌着。   吉普车停在小溪木桥的一侧,阿明道谢后与寒生等下了车,那车又折返驶回去了。   阿明家的竹楼就在溪水的边上,高脚竹楼的底层养着几头猪和两头黄牛,楼上透出了油灯光,看来老爹还未睡下。   “谁!”旁边的竹林里钻出来两名持枪的哨兵。   “是我,阿明。”阿明回答道。   哨兵上前确认,看见了怀抱婴儿的寒生,遂问道:“他们是……”   “从中国江西来的乡亲。”阿明愉悦的说道,然后摆摆手,拽着小芹招呼寒生上楼。   寒生手中的吸子筒瞥见了溪水,兴奋的眨了眨眼睛。 第三百二十三章   “江西……”躺在竹席之上的老爹,面容憔悴苍老,他的面颊不断的颤抖着,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讲述了中国远征军人背井离乡的凄惨遭遇。   1942年进入缅甸的中国远征军第六军中有一个师,其编号为93师,他们曾在中缅边境地区驻扎长达五年之久,在当地掸邦颇有影响。中国远征军野人山大溃败后,许多其他零星部队也都被编入了93师,所以中缅泰老边境的各族老百姓几乎都知道93师。这部分残军能在缅甸立足,是因为当时缅甸独立刚两年,政府的控制力还没有到达缅北。后来,缅甸政府曾对残军展开过为期两个月的清剿,但由于这些中国远征军人战斗经验丰富,加上破釜沉舟的决心,缅甸政府军最终惨败,不得不与93师议和。达成的协议是,缅甸政府同意残军到靠近泰国边境的“勐撒”驻扎,指挥官段希文、李文焕率领约93师4000余人撤到泰北山区一个叫“湄沙隆”的地方,相邻“勐撒”。   当时,泰国政府允许这支外国部队驻扎在自己的领土上是有条件的,原来,泰国士兵不能打仗,于是泰国政府想借国民党这支部队来阻断缅共、泰共、老共之间的联系,帮助清剿泰共游击队和泰老边界的老挝共产党部队。93师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已而答应在别国的领土上为别国政府去出生入死,并以牺牲1000余名士兵生命的代价完成了清剿。从此,93师在缅甸、泰国和老挝之间的金三角地区有了栖身之处,师部驻地在小镇“美斯乐”,这里成了泰国的国中之国,完全由这批中国远征军人所控制。1964年春天,段希文率部向泰国政府投降,改编为“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无论番号怎么变,隶属于谁,当地人仍称他们为“93师”。   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时都没有携带眷属,1949年,随着共产党夺取了政权,回国的希望彻底的破灭了。那一年又一年回乡的祈盼与绝望,老兵们心凉了,以后便陆陆续续的与当地傣族和苗族妇女结婚成家并定居了下来,至今93师的老兵以及家属后代已有40余万人,分散于整个金三角一带,但是没有任何国籍。   可怜的中国远征军,我们在异域战胜,仍是天地不容,我们在异域战败,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在异域战死,便与草木同朽啊,永远不能回到自己的故乡,再也见不到家中的亲人,不能为父母送终……   老爹讲完了心酸的往事,泪水依然是流淌个不停。   寒生心中亦是黯然,这段历史以前从不知道,学校课本中也没有,自从遇到卢太官以后,才得知在原来二战期间,中国竟然还有这么一支军队在异国他乡与日本人浴血奋战,直至今日仍有国难投,有家难归啊,这是一支被当今中国人遗忘了的军队。   “老爹,您病了?”寒生望着躺在竹席上的老人家关切的问道。   “好些年啦,自从阿明母亲去世后,我便瘫痪了,唉,唯一的希望就是临死前能够再回江西兴国老家瞧上一眼啊,看来是无望啦。”老人悲伤的说道。   “让我来看看。”寒生抓过老爹的手腕切下三关。   须臾,寒生放下老爹的手臂,说道:“老爹,您这是脑部血管栓塞引起的,人体十四条经络,就有十三条通过头部,外邪侵入诸阳之首,实为真中风之症,只要设法疏通闭塞的经络,便可治愈。”   “听小老表之言,难道是懂医的么?”老爹疑惑的问道。   “我是一名赤脚医生。”寒生实事求是的说道。   “光脚医生?那是什么郎中?头回听说。”老爹诧异不已。   寒生笑笑,道:“就是乡下土郎中了。”   “哦,咱们江西民间原本是藏龙卧虎之地,唉,这把老骨头若是能动,我爬也要爬回兴国老家去看看,死也瞑目啦。”老人怅然叹道。   “我来试试吧。”寒生思忖着说道。   “真的?俺老爹的病能治好?”阿明兴奋地叫起来。   “天亮后,我就去采药。”寒生说道。   老人家狐疑的望着这个年轻的小老表,似乎不太相信,毕竟瘫痪了这许多年,早已不报任何希望了。   阿明看出父亲的疑虑,忙开口介绍道:“老爹,你可别小看了咱这个小老乡,这可是个异人啊,他的儿子甚是能够骑着吸子在江面上飞跑呢。”   “这是真的,大伯。”小芹也在旁边附和道。   “吸子?这怪物又出现了?”老爹惊讶的问道。   “喏,就在孩子的怀里呢。”阿明一指抱着吸子筒熟睡的沈才华说道。   “那是吸子?”老爹迷惑的望着只有大号雨伞般粗细的吸子筒说道。   阿明点点头,对父亲讲述了恩梅开江上发生在婴儿身上的怪事。   老爹听得目瞪口呆。   当晚,寒生和沈才华以及吸子就借宿在了这里,阿明下楼送小芹回家,离这儿距离不太远,并按照父亲的嘱托,请小芹的父亲明天一同过来会会这位江西来的小老表父子。   寒生躺在了竹楼地板上,思索着老爹的治疗方案。 《青囊经》中曾记载过医治中风的偏方,那是需要上百条的水蛭来协同治疗的,关键的还是药引子,看来华佗医术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千奇百怪的药引子了……   清晨,沈才华和吸子还在熟睡中,寒生爬起身来。   老爹家的竹楼是傣家典型的吊脚楼,楼上堂间的地板上镶嵌着一块大大的方石片,上面燃着薪柴,上方吊着烧水的铜壶,所有的烟与水蒸气都直接升上了天棚,通过气窗逸出。此刻,吊壶内的水已烧开,阿明从炭火中拽出一截竹筒,用柴刀劈开两半递给寒生,竹筒内里是充满着翠竹清香气息的白米饭,再端来一碗腌竹笋,算是早餐。   “孩子醒后吃什么?”阿明一面问道,一面沏上了茶水。   “别管他,才华自己会找吃的。”寒生漫不经心的说着,一面动手吃了起来。   米饭透着一股淡淡的竹香,米粒晶莹剔透,黄黄的腌竹笋味道鲜美之极,寒生整整吃光了那一竹筒饭。   “我同你一起去采药。”阿明背上了卡宾枪,拎着一把砍柴刀说道。   寒生点头道:“还有空竹筒吧,要带盖子的。”   阿明转身下去准备,这里的竹子很多,随时砍上两根方便得很。   寒生下了竹楼,四下里望去,翠绿的大王竹林,初升的阳光,淡淡的薄雾,凉爽的空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尤其是那碧绿色、水桶般粗的大王竹,寒生是第一次看见,尽管婺源也是竹乡,但老家的翠竹与这相比,简直是太渺小了。   “寒医生,你想要採什么药?”阿明恭敬地问道,连称呼都改变了。   “水蛭,不要旱蚂蝗,要水里黑色的那种。”寒生说道。   “哈,这容易,小溪里就有,小时候在溪水里玩耍,经常会爬满身呢。”阿明松了口气说道。   说罢,阿明赤脚下到水中,果然捉到了两只上来,大约有寸许长,黑褐色,在手中扭来扭去的。   寒生摇摇头,说道:“蛭有数种,水里的叫水蛭,也称马蟥,生在山里的叫石蛭,草中的叫草蛭,生在烂泥中的叫泥蛭。短者寸许,长者逾尺,我需要的是即将分娩的大型母蛭,这溪水里的小蛭,不好用。”   阿明挠了挠头,道:“哎呀,那可难找了。”   “我们去小溪的上游,母蛭一般呆在人烟罕至的深水潭里,产下的小水蛭顺流而下,遍布溪水江河。”寒生说道。   两人遂转身溯溪流而上,穿过苍翠的竹林,逐渐的进入了茂密的阔叶和针叶混交林中,一个多时辰后,小溪走到了尽头,却未见有什么深潭,那溪水是从一个山洞中汨汨流淌出来的。   “我们进洞去找找看。”寒生说道。   阿明犹豫了一下,返身去林中找来些松枝,扎成了一只火把,他每日里要做饭,随身一直带着火柴,点燃了火把后,两人走进了山洞。   山洞内的石地上生满了青苔,又湿又滑,两人小心翼翼的前行着,清澈的溪水中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黑色小水蛭在游动着。   “这小溪源头肯定是会有母蛭的。”寒生蹲在溪水边观察着说道。   “母蛭个头有多大?”阿明感觉到有点心虚了。   “也许两三寸吧。”寒生回答道。   前面传来了微弱的水声,越往前行声音越大,最后他俩来到了一处瀑布前,十余股涓涓细流自洞顶和石壁上方泄下,砸落在一个小水潭内,水花四溅。   在闪烁的火光映照下,水潭内有一凸起长满了青苔的大石头,石头的上方爬伏着一对巨型水蛭,个头均约有一米多长,水桶般粗,后背凸起呈墨绿色,五环体节,看似有甲胄一般,每一环体节上都生有一对眼,共有十只眼睛,头尾部各生有一个如脸盆般大小的吸盘。   “啊!太吓人了,它俩看见我们了么?”阿明紧张的握紧了卡宾枪。   “不要紧的,这东西的眼看不到啥,只有触觉很敏感,不去碰它就发现不了我们的。”寒生说道,自己儿时经常在稻田里抓些水蛭喂鸡吃,尽管如此,这么大的水蛭可是闻所未闻,心中也是发怵。   “它们就是母蛭么?”阿明战战兢兢的小声问道。   “嗯,其实水蛭是雌雄同体,但是必须异体交配,所以这两只都可以算作大母蛭了。”寒生解释道。   “这么大的家伙,怎么用于治病啊?”阿明疑惑的问道。   是啊,寒生此刻也犯愁了,《青囊经》上的方法是用百条水蛭在人头部闭塞的经络穴道上轮流吸血,打通十三条经络,可这两个家伙的吸盘就比人的脑袋还要大,弄不好,还不把老爹的脑袋都吸进肚子里去了?   “要不,咱们还是抓些小些的水蛭试试吧?”阿明胆怯的说道。   寒生沉吟不语,《青囊经》上为何一定要即将排卵的母蛭呢?难道说母蛭的唾液内含的成分有所不同么……西医书里说水蛭的唾腺内含有抗凝血物质,名“水蛭素”,可能就是这种液体能够消融脑部血管中已经形成的血栓。华佗的年代虽然不明就理,但结合了中医的经络学说,治疗脑中风的实践上却是成功的,所以将水蛭记载在了经中,当时称作“蛭蝚”。   但是,估计华佗本人也从未见到如此巨大的水蛭,寒生想。 第三百二十四章   沈才华醒了,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口中轻轻的叫了声:“寒生爸爸。”   他嘟囔着爬起了身,小鼻子嗅嗅,伸出双手一使劲儿,抱起了仍在熟睡着的吸子筒,然后蹒跚着走下了竹楼。   清晨,寨子里的高脚楼顶纷纷飘起了炊烟,家家户户都正忙活着做早饭。   小才华站在溪水边,鼻子翕动着,嗅到了寒生的气味,是朝着小溪的上游而去的,他想了想,小手摇晃着吸子筒,直到把牠唤醒。   吸子睁大了眼睛望着沈才华,困顿的眨了眨,仿佛有些不太满意。   沈才华将嘴巴凑过去,对着吸子筒叽里咕噜的念了几个音阶,然后将牠丢进了溪水中。   吸子筒落入小溪后即刻伸展开来,吸足了水,又恢复成了一张席子的模样,灰白色的腹面上满是大小不一的肉色吸盘,小才华一屁股坐了上去,揪着牠向小溪上游快速爬去。   穿过竹林,进入阔针混交林,最后来到了山洞口。   沈才华鼻子嗅嗅,确认寒生爸爸已经进入了山洞内,随即驾驭着吸子沿着溪水也追进了洞中。   石洞内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小才华坐在肌肤柔软的吸子身上,因而也不十分胆怯,而吸子本身黑暗亦能视物,在水面上游动起来依旧十分自如。   前面出现了火光,慢慢看清了那是寒生爸爸和那个青年人,小才华一揪吸盘,吸子像是一艘气垫船般,“呼”的一下子跃离水面,“噗通”一声砸落在了水潭里……   “才华!”寒生惊讶道。   “寒生爸爸。”沈才华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心大水蛭!”寒生紧忙大声警告道。   溅起的水花落在了那两条巨型大水蛭的身上,引起了牠们的警觉,不约而同的探出硕大的吸盘,瞄向了水中的不速之客。   沈才华两只黑黑的瞳孔急剧的收缩着,咧开了小嘴,露出两排森森利齿,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寒生一看,糟糕,这小家伙什么都想着要吸。   说时迟,那时快,沈才华赤条条的飞身跃起,歪着小脑袋认准大水蛭吸盘下的部位就是一口……   寒生高声叫了起来:“它没有颈部!”   可是已经迟了,沈才华早已一口咬在了其中一条巨型水蛭吸盘下的青黑色韧皮上,“咔嚓”声响,利齿切入了水蛭又厚又韧的皮囊,但是并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柔软的水蛭忿怒的张开了脸盘大的吸盘凌空罩下,三枚半圆形如菜刀般坚硬锋利的颚片,瞬间朝白白胖胖的小才华切削了下来……   事出突然,谁也料想不到正在咯咯笑着的沈才华竟会瞬间发难,阿明简直惊呆了,就连水中的吸子也吃惊的眨着眼睛愣在了那儿……   寒生蝇眼骤然发动,眼瞅着那只母蛭吸盘如血盆大口般抡起,三枚Y型腭片锋利的切向了沈才华,马上就要血溅当场。寒生身影一晃,快如闪电,刻不容发之极,双手抓住了沈才华猛然间凌空拽了回来……   硕大的吸盘抡空了,砸在大石头上,腭片切碰坚石迸出了火星,声如金属。   沈才华大怒,正欲再次扑上,却已被寒生死死的抱住了。   “才华,这水蛭是冷血生物,脖子上也没有血管,咬它没有用的。”寒生告诫沈才华道。   这时,大石头上的那对巨型母蛭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扭动着肥壮柔软的身子,双双跃起跳入水潭中,水花四溅……   水面下,吸子展开了身躯,灰白色的腹面上百余个大大小小的吸盘严阵以待,“噗通”水声响过,吸子已经将落在身上的这一对巨蛭抱住并卷裹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吸盘按在了母蛭柔韧的黑皮上,它俩挣扎了几下后,便动弹不得了。   “这……”阿明哆哆嗦嗦的指着水里的粗大的吸子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寒生松了口气,对沈才华说道:“能让吸子把它们运回寨子里去么?”   沈才华点点头,走到潭水边上,纵身跃起骑在了吸子筒上,然后嘴里叽里咕噜了一下,吸子筒眨眨眼,浮在水面上,沿小溪顺流而下。   “我们也走吧。”寒生与阿明举着火把,跟在沈才华身后向洞外走去。   沈才华兴致勃勃的骑着一身绿苔毛的吸子筒顺溪漂流而下,穿过树林和毛竹林,一路奔寨中而来。   小溪两侧岸边洗衣汲水的人们瞧见如此怪异的情形,无不诧异之极,“那是吸子!”终于有人认出并惊呼起来,同时抄起了枪支。   “别开枪!那是我们驯服的吸子,不会伤害人的。”阿明扯开喉咙不住的喊叫着。   一群孩子们跟在沈才华的身旁跑动着,既紧张又好奇,个个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一直跟到了阿明家的竹楼下。   岸边,吸子懒洋洋的伸展开来,露出躺在腹面上的两条巨蛭,众人惊讶的发现,巨蛭的浑身上下布满了针孔,原本粗壮肥腴的身体已经干瘪瘪的只剩下了两张皮,它们的体液已经被吸子的那一百多个吸盘全部给吸光了……   两条巨型母蛭已经死了。   寒生呆呆的愣在了那儿,这可是要找来治病的呀,望着吸子喝得鼓鼓的灰白色腹部,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阿明伸手拎起了巨蛭瘪瘪的皮囊,无可奈何的问寒生道:“朱医生,你看这……”   “唉,白费工夫了。”寒生沮丧的说道。   “呏呏诃唵吽……”沈才华摆动着小手叫道。   吸子闻言开始排水,但是由于吸多了巨蛭体液,用力的卷起也还是比才华的腰粗了不少,达不到昨晚如雨伞般的苗条了,吸子眨眨眼睛,示意也只能这样了。   “才华,你有办法要吸子参加老爹的治疗么?只需要牠动用几只最小的吸盘即可。”寒生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沈才华闻言俯身对吸子又是一顿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的奇怪音阶,吸子一个劲儿的晃动着身子,仿佛不愿意似的,后来在沈才华的一再坚持下,末了只有眨眼表示同意。   沈才华目光转向寒生点了点头。   “好吧,带吸子上楼。”寒生吩咐道。   吸子筒伸缩着跟着沈才华爬上了楼梯,身后留下一行水渍,竹楼下,那群孩子们高兴的扯着巨蛭皮囊跳到溪水中嬉戏玩耍去了。   小芹站在楼梯口等着他们,屋内席地而坐着一个黝黑清瘦、六十多岁的男人,正在拉着阿明老爹的手说着江西土话,他是小芹的父亲,也是位中国远征军的老兵,地道的赣南老表。   寒暄过后,寒生开始准备治疗,首先吩咐阿明取来剃刀,命其将老爹的头发全部刮光。   “老爹,我要从您的身体上取下一些‘神阙泥’作为药引子。”寒生说道。   “‘神阙泥’……那是何物?”老爹不解的问道。   “嗯,这么说吧,人的肚脐眼儿是任脉的神阙穴,任脉为阴脉之海,与督脉相表里,肚脐又为冲脉循行之地,冲脉为十二经脉之海,所以,神阙穴可称得上是经络之总枢,经气之汇海,内联五脏六腑,外达四肢百骸、五官九窍。这‘神阙泥’就是肚脐眼儿里的垢。”寒生解释道。   “这东西难道也是药么?”小芹爹惊讶不已道。   寒生笑笑,一面伸手翻开仰卧在竹席上老爹的内衣,露出了干瘪的腹部和那个起皱的肚脐眼儿。   “人的肚脐形状反映了身体的健康状况,凡向上生、顶端三角形的肚脐眼儿,必是胃胆胰有病,向下则患胃下垂、顽固性便秘、慢性肠胃炎以及妇科病,海蛇形状表明患有肝炎以及肝硬化等病变。肚脐眼儿偏左坏胃肠,偏右得溃疡,凸出为腹部积水或卵巢囊肿,凹陷则肠粘连或结核性腹膜炎,若是神阙浅且小,必是激素分泌失当,据说人妖的肚脐眼儿就是如此。”寒生说道。   “那正常的呢?”阿明认真的请教道。   “圆形如满月,女人得此良脐,卵巢功能极佳,儿女满堂,男人若是,则精满益寿。”寒生解释道。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了老爹的肚脐眼儿上,但见其皱褶内已被蓝黑色的污垢填得满满的,早已分不出形状与深浅了。   “请递我一只小碗。”寒生对阿明说道。   “老爹,请您忍住。”寒生吹了吹右手食指的指甲,条件不允许,也就免去消毒了。   众目睽睽之下,寒生的指甲用力剜入了老爹的肚脐眼儿内,硬生生的抠出来一大块蓝黑色柔软的泥垢,然后以手指搓成长条,凑到鼻子下闻闻,带有一种浓郁的内臓臊臭气味儿,一松手将其扔进了碗中,接下来又仔细的将肚脐皱褶内附着的泥垢全部搜刮了下来。   “似乎还是少了点。”寒生踌躇着说道。   “我有。”阿明一拽上衣,露出圆圆的肚脐眼儿,内里竟也存有厚厚的泥垢。   “是满月形的。”小芹在一旁欣喜的自言自语道。   “不行,只能使用病人自己的‘神阙泥’。”寒生摇了摇摇头道。   “那怎么办呢?”阿明放下了衣襟。   “看来只能补充些脚板皮了。”寒生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脚板皮?”老爹疑惑道。   “人的脚板会有一些老茧老皮,涌泉穴乃是足少阴肾经起点,具安神、醒脑、通关开窍的要穴,此处通关皮屑与任脉之‘神阙泥’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作为补充药引。”寒生边解释着边拽过老爹的脚丫,果然那脚底板老皮甚多,又厚又黄。   “递我剃刀。”寒生要过剃刀,不管三七二十一,脚板下面用碗接好,“唰唰唰”便刮了起来,脚板皮屑纷纷扬扬的落入了碗中,最终,两只脚共刮下来了半碗黄白色的脚板皮。   “调以温酒服下。”寒生吩咐道。 第三百二十五章   “要把它喝下去?”阿明吃惊的望着寒生。   “这两味药引子必须服下。”寒生认真的说道。   小芹皱着眉头盯着那半碗脚板皮和肚脐垢,胃里已经泛起了酸水。   老爹哈哈一笑,朗声道:“中国远征军军人什么没经历过?阿明,温酒来。”   阿明只得温了一壶烧酒,倒入小碗中,用筷子不住的搅动着,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脚汗酸臭和内臓的骚味儿。   “老爹,你可是有脚气呢。”阿明提醒说道。   小芹爹扶起老爹上身,阿明将碗端至口边,老爹一仰脖,“咕嘟咕嘟”两口喝干,舌头一卷,将糊在门牙上面薄薄的两块脚板皮拽下扯进了嘴里。   “哈哈,没啥怪味儿嘛。”老爹信任的对着寒生点了点头。   “好啦,才华,告诉吸子用小吸盘刺入这几处穴位,少许吸血的同时再注回去。”寒生一边说着,一边从石板上的火烬中扒拉出一小块黑黑的木炭,在老爹光秃秃脑袋上的百会、通天、承灵、本坤以及左右太阳穴等十三条经络各取一穴,画上黑色的小圆圈儿。   “这么多啊。”阿明惊讶着道。   “人体共有365个穴道,我这里只取了13个。”寒生回答道。   沈才华对着吸子鼓捣了半天,吸子总算明白了意思,伸出一些小触手吸盘,一一按住了老爹脑袋上的黑圈,西盘内细细的硬针刺入老爹的穴道内,先是吸血,然后将具有麻醉作用的生物酶和溶血功能的水蛭素缓缓注入穴道内的毛细血管中,从老爹的面目表情上来看,并没有丝毫的痛苦。   已经喝下的神阙泥和脚板皮内含的开窍通关生物磁场信号,在温酒的作用下迅速的沿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之任、督、带、冲、阴阳维、阴阳跷经络上升至诸阳之首,引导着水蛭素溶解毛细血管内的血栓,一点点缓缓的打通着闭塞多年的经络。   “孩子,你是江西赣北的?”小芹爹亲切的问寒生道。   “赣北婺源。”寒生回答道。   “唉,少小离家,如今老大却无归,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故土,暗自伤神落泪啊。知道兴国么?”小芹爹唏嘘不已道。   “知道,那里的客家人很多,而且兴国山歌很好听。”寒生说道。   “你也喜欢听兴国山歌?会唱么?”小芹爹和蔼的问道。   寒生点点头,嘴里随即哼起了一首熟悉的兴国山歌:“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秋雨(里格)绵绵,(介支个)秋风寒。树树(里格)梧桐,叶落尽,愁绪(里格)万千,压在心间,问一声亲人,红军啊……”   突然寒生停住了嘴,他意识到这是一首歌颂红军的歌曲,而小芹和阿明的爹爹都是白军啊……   “怎么不唱了?还是家乡的客家山歌好听啊。”小芹爹望着寒生说道。   “这……那是红军的歌……”寒生支支吾吾的说道。   “唉,”小芹爹笑了,朗声道,“管他妈是红军还是白军呢,只要是咱家乡的山歌,我们就喜欢,再说咱们是抗日的中国远征军,孩子,你就唱吧。”   寒生深为中国远征军人豁达的胸襟所感动,于是含泪接着小声哼了下去:   “几时(里格)人马,(介支个)再回山。   三送(里格)红军,(介支个)到拿山,   山上(里格)包谷,(介支个)金灿灿,   包谷种子(介支个)红军种,   包谷棒棒,咱们穷人搬,   紧紧拉住红军手,红军啊,   洒下的种子,(介支个)红了天。   七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五斗江,   江上(里格)船儿,(介支个)穿梭忙。   千军万马(介支个)江畔站,   四方百姓泪汪汪,恩情似海不能忘,   红军啊,革命成功,(介支个)早归乡。   九送红军,上大道,   锣儿无声鼓不敲,鼓不敲,   双双(里格)拉着长茧的手,   心象(里格)黄莲,脸在笑。   血肉之情怎能忘,红军啊,   盼望(里格)早日,(介支个)传捷报。   十送(里格)红军,(介支个)望月亭,   望月(里格)亭上,(介支个)搭高台。   台高(里格)十丈,白玉柱,   (里格)画凤,放呀放光彩,   朝也盼来晚也想,红军啊,   这台(里格)名叫(介支个)望红台。”   兴国山歌哼完了,此刻小芹爹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噗”的一声,阿明老爹放了个响屁,随即手指动了动,屋中满是鲍肆之香。   小芹的脸一红,阿明急视之,“爹,你能动啦!”他惊呼道。   众人目光一下子落在了老爹的身上,果真他的手指同脚趾都在缓慢的蠕动着。   “嗯,血栓已经在打通了,闭塞多年的经络也在开窍,屁乃先兆。”寒生搭过老爹的手腕,脉搏慢慢的恢复正常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青囊经》真是百试不爽啊。   沈才华嗅了嗅,赶紧捂住了鼻子,皱起眉头打了个大喷嚏。   “我爹还要多久能够站起来?”阿明万般景仰的问道。   “一个时辰吧。”寒生估摸着回答道。   “小老表,你从哪儿学来如此神奇的医术?”小芹爹赞叹不已的说道。   寒生笑了笑,心想《青囊经》还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于是脸一红,搪塞道:“我家祖传的。”   “了不起,咱们江西自古以来就是藏龙卧虎之地,就拿我们兴国来说,乃出一代堪舆宗师杨筠松,字救贫,实为中原风水学之旷世奇才啊。”小芹爹说道。   “杨筠松?”寒生心想不知此人与刘伯温相比如何。   “相传唐末年间,统辖虔州(今江西赣州)的诸侯是卢光稠,自立为王,请杨筠松为其卜天子地。卜得后,卢光稠问杨筠松是否还另有天子地?杨公答道:一席十八面,面面出天子。卢光稠不愿别人也得到天子地,于是在杨公酒中下毒,以绝后患。杨筠松回家途中问弟子曾文秥,此处何地?曾文秥说是‘药口’。杨公叹道:药到口必死矣!   杨筠松在临死之前叮嘱曾文秥,去告诉卢光稠杨救贫的遗言:在赣州磨车湾安装水碓,十字路口开凿一口水井,则世世代代为天子矣。杨公实则在风水上破了赣州的“天子气”,制煞卢光稠。不久,卢光稠果真背长痈疽,疼痛难忍,自缢身亡了。”小芹爹接着叙述道。   “这都是真的么?”寒生对风水之类的传说总是兴趣十足。   “我就是杨公后人杨慕贫。”小芹爹正色道。   “哦……”寒生见其凝重的神态,自己也随即严肃了起来。   “你可知道《青囊经》么?”杨慕贫问寒生道。   寒生闻言心中不由得就是一凛。   “据闻是三国名医华佗写的一本医书,已经失传了。”寒生支吾道。   杨慕贫摇了摇头,道:“不对,《青囊经》乃是一本堪舆奇书,为秦末汉初时的黄石公所著,你知道什么叫做堪舆术么?”   寒生干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堪舆两字,最早出于淮南王刘安所写的《淮南子》一书,谓‘堪天道也,舆地道也’,堪破天地之道,也就是今天的风水学。黄石公是张良的老师,但《青囊经》并未传给他,后来就下落不明了。辗转到了晋代,据说郭璞得到了此书,结果被其学生偷了去,还没等读又不小心被火烧了,后人只能从郭璞的著述中探到些蛛丝马迹,得知有这部书,至于流传于后世的《青囊经》,实为清朝的蒋大鸿补撰的。”杨慕贫解释道。   “怎么又是火给烧掉了?”寒生松了一口气,原来说的不是那本华佗的《青囊经》。   杨慕贫没有留意到寒生话语间的意思,接着说了下去:“先祖杨公却是见到了这本残缺不全的奇书,私下称之为《葬尺经》。”   “郭公葬尺?”寒生一个不留神,脱口而出道。   “你听说过‘郭公葬尺’?”杨慕贫惊讶的望着寒生。   “听一位百岁老婆婆说过,她人已经过世了。”寒生叹息道。   “哦,不错,这部残缺的《青囊经》,也就是《葬尺经》如天文般深奥难懂,先祖杨公尚未破解完便已毒发身亡,可惜历代杨家后人资质鲁钝,竟无一人能够瞧出一丝端倪。”杨慕贫叹息不已。   “难道书上写的不是汉字么?或许是因为残缺不齐的缘故?”寒生试探着推测道。   “此书烧剩下的几页纸中并无一字,只是画了些古怪的手势,唉,传到我这一辈看来也就到头了,杨家后人已再无天赋奇秉饱学之士了。”杨慕贫望着寒生说道。   “这本书在您手中?”寒生疑惑的问道。   杨慕贫点点头,说道:“传家之宝放在屋头不放心,三十多年前,出征缅甸时,我就带在了身上,我若战死,就决心与它一同在世间上消失了。”   寒生有点不安的问道:“杨叔叔,我们今天初次见面,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儿呢?”   杨慕贫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一板一眼的郑重说道:“小老表,你出自杏林世家,为人老实忠厚,能有如此神奇医术,必是聪慧绝顶之人,今天又救了我的亲家,杨某无以为报,愿以半部《青囊经》相赠,日后若是能够堪破经中秘密,作为杨家后人,也总算是圆了一桩数代人未了的心事了。”   “我……”寒生吃惊不已,脸一红,甚为刚才自己的撒谎而内疚了起来。   杨慕贫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的打开,里面是一个细细的小竹筒,拔出筒盖,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倒出个纸卷来。   屋里的人都默默地看着小芹爹轻轻的展开那几张带着焦痕的黄褐色的纸片,那上面果然是未见一个字迹,只是画了些奇奇怪怪的手势。   人们愣愣的望着,俱是迷惑不解。   只有小才华看见这些图画后,高兴的咧开了小嘴……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夜深了,绵绵细雨也停歇了,乌云裂开了一道缝隙,清凉的月光洒向了密支那小城。   首长信步走出了领事馆大门,身后跟着冯生。   自从在中甸直接调入首长的这个神秘的部门后,冯生便随同着悄悄地潜入了缅甸,连夜从仰光乘火车赶到了密支那,对外的口径是商务考察。   今天首长悄悄吩咐他,半夜随他一同去接待一个神秘的人物,冯生知道秘密工作原则,领导不说的,一概不要过问,具体做什么,首长到时候自会有指示。   “密支那,1942年,中国远征军在这里苦苦支撑着缅甸战局,与日军殊死搏斗,使盟军赢得了北非的控制权,而十万远征军几乎付出了全军覆没的代价啊。”首长望着夜色中朦朦胧胧的远山,不无感慨的说道。   冯生闻言,琢磨着首长不过是感叹抒怀而已,自己还是不方便答话。   “冯生,你了解这段历史么?”首长发问道。   “首长,不十分了解,国内群众大都认为国民挡蒋介石正府在抗日战争中不放一枪,躲在峨眉山上摘桃子,抢夺胜利果实。”冯生小心翼翼斟酌着说道。   “那些只不过是对老百姓说说的,群众不关心也没有必要知道得太多。”首长嘿嘿冷笑着,绕过了领事馆的侧墙。   月光下,眼前是一片黑黢黢的灌木林,林中有一块空地,四周静悄悄,看不到有人。   冯生警惕的抽出腰间的手枪,当下保护首长的安全是第一要务。   首长站在空场上,抬起腕表,时针正好指向半夜12点钟。   “道长,你应该已经来到了吧?”首长平静的声音说道。   “唰”,轻微的衣袂声响起,丛林中闪出一个瘦长的黑影,悄无声息的站立在了首长的面前,负手而立。   淡淡的月光照在那人的脸上,冯生一愣,禁不住的脱口而出:“金道长!”   金道长锐利的目光射向了冯生,心中也是暗自吃惊,狐疑的目光瞥向了首长,他俩怎会在一起?   首长微微一笑,道:“冯生已经调来我手下工作,你们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所以今晚特意将他也带来了。”   金道长面上似有不快,但是也并无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格达预言探听到了么?”首长切入正题。   “已经搞到了,不过都是些数字而已,十分深奥,破解难度极大。”金道长回答说道。   “哦,快拿来我瞧瞧。”首长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来。   金道长瞄了一眼冯生,自口袋中掏出一张羊皮来,郑重的递给了首长。   月光下,羊皮上的字迹隐约可辨,首长惊喜的默念着上面的数字,但他没有注意到,这张羊皮虽然看似陈旧,但却微微散发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这是一张做旧了的新羊皮。   领事馆街对面的那栋民房拉着厚厚的窗帘,外面看上去室内漆黑一片。   屋里窗帘缝隙的后面架设着一台星光夜视仪,视频电缆连接在一台高分辨率的监视器上,荧光屏上绿莹莹的,闪烁着灰白色的噪波点。   小尾坐在椅子上,通过监视器观察着对面的中国领事馆。   “目标终于出来了。”小尾神情紧张的盯着屏幕,他认出来了那个长着国字脸,很有来头的人。   “奇怪,深更半夜的,这两个人要干什么去呢?”矢村掐灭了烟头,望着监视器屏幕诧异的说道。   “他们拐到领事馆墙后了,赶紧报告川岛领事吧。”小尾说道,眼睛仍始终盯在了屏幕上。   矢村摸起了电话机,拨了号码,话筒里传来川岛领事含糊的声音:“怎么,有情况?”   “是的,国字脸出来了,现在绕去了领事馆的围墙背后。”矢村报告道。   “有多少人?”川岛问道。   “带了一个随从,总共只有两个人。”矢村回答道。   “继续观察,我马上通知黑泽先生。”川岛放下了电话。   黑泽和黄建国的房间猛然间的推开了,川岛急匆匆的将监视到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他这是要去接头了,肯定是和今天留下标记的那个金道长会面,嗯,贾尸冥原本应当是与寒生在一起的,突然深夜与首长碰面,此事非常的蹊跷,现在我们的主要目标寒生还未露面,难道金道长是个中间人么?建国,你岳父会不会通过金道长与寒生达成某种交易?”黑泽一面穿衣一面推测说道。   “按理说,寒生生性倔强,是个不识实务,一条道上跑到黑的人,他应当不会轻易妥协的。”黄建国分析道。   “如此说来,情况肯定是起了某种变化,川岛君,立刻命令你的人跟踪观察,千万注意别暴露,明白么?”黑泽吩咐道。   “是,黑泽先生。”川岛转身跑出去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教主。”黄建国问道,私底下,他已经尊称黑泽为教主了。   “我们也要去凑凑热闹,叫上几个人,带好武器。”黑泽冷笑道。   黄建国一听,紧忙从床铺上爬下来,穿戴停当与黑泽一起走出了房门。   此刻,矢村和小尾已经接到了川岛领事的电话指示,迅即带上手枪和一台手提式定向测听器,溜出那栋民居,从另一个方向朝着中国领事馆的背后包抄了过去。   他俩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悄悄的躲在了丛林后的一座小山包上,打开测听器的抛物面反射聚音扇,揿动电池开关,将定向拾音话筒瞄向了80米开外的林间空地上,放大了的音频源源不断的传进了耳机中。   定向测听器的有效距离是150米,可以将远处的说话声放大千倍,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效果异常的清晰,可惜目标那三个人讲得都是中文,矢村和小尾都听不懂,无奈只有全部录音了下来。   首长借着月光,反复的琢磨着羊皮上的数字,半晌,仍是不得要领,一头的雾水。   “八三四一……不错,正是寒生被催眠时透露出来的那组数字,目前能够联想到的,只有钟共中央警卫团的部队番号,老百姓称其为首都警卫师,哼,京城的御林军啊。”首长自言自语道。   “首长,您也捉摸不透这些数字的含义么?”金道长淡淡的说道。   “是啊,格达预言原来竟是写在破羊皮上面的几组数字……哦,对了,道长,你已经下手除掉寒生了么?”首长突然间急切的问道。   金道长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没有。”   “为什么?”首长犀利的目光。   “他救过贫道的命,贫道委实下不了手。”金道长坦然的回答道。   “也好,也好,‘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江湖中人本色嘛,嘿嘿……”首长桀桀笑道。   金道长愣了愣,说道:“首长不怪贫道?”   “怎么会呢?你的任务已经完成的十分出色,为党和国家立了大功,”首长夸奖着说道,“不过……”   金道长的目光望向了首长。   “不过,格达预言深奥难懂,恐怕一时难以破解,我想可否劳烦道长再跑一趟,将寒生带来我这里来,也许丹巴喇嘛告诉了他如何解迷的方法,当然,我保证不会伤害于他。”首长的话虽婉转,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寒生肯定已经对我起疑,贫道不但偷走了格达预言,而且还杀了老祖。”金道长皱着眉头,感到十分为难。   “你杀了老祖!”冯生惊讶的叫了起来。   首长嗓子头嗔怒了一声,扭头以极严厉的目光乜了冯生一眼。   冯生咽下了一口唾沫,默不做声了。   “老祖发现贫道窃取了旧羊皮,要贫道跟她回去向寒生道歉,贫道实属不得已才出手杀了她。”金道长平静的说道。   “干革命嘛,死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件事,道长处理的完全及时和正确。”首长一语定性道。   金道长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冯生。   “嗯……那么你什么时候去找寒生?”首长拖长了声音说道。   “贫道这就去,他目前可能还在雨林之中没有走出来。”金道长回答说道。   首长点点头,不经意的说了句:“道长没有见到蒙拉差翁.炳么?”   金道长一愣,吃惊的问道:“那个泰国降头师蒙拉差翁是首长的人?”   首长颌首微笑不语。   “他被我打伤了,逃进了丛林。”金道长说道。   “哦,那就随他去吧,无所谓。”首长挥了下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嘘……林中有人,待贫道去看看。”金道长警觉的将手指按在了嘴唇上,然后悄无声息的闪身进入了丛林里。 第三百二十七章   小尾带着耳机,手持定向测听器,疑惑的说道:“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那里不对劲儿?”矢村一惊,紧忙问道。   “我听到‘嘘’的一声,不会我们被发觉了吧?”小尾忧心忡忡的说道。   “应该不会吧,相距起码有近八十米之遥,”矢村将望远镜凑到眼睛上,“咦,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还有一个呢?”   就在这时,丛林里发出轻微的树叶“哗啦”声,疾风突至,月光下,一个瘦长短发老人,面无表情的负手立在了两人的面前,来人正是金道长。   “你们是什么人?”金道长冷冰冰的开口说道。   小尾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测听器,压低声音急促的说道:“矢村,抄枪!”   矢村迅速的自腰间抽出手枪来,瞄向了那人。   “哦,原来是日本人,贫道那可是留你们不得。”金道长边说着两掌挥出,两道无形的天罡真气分别射向了小尾和矢村。   小尾霎时感到胸前被一口无形的大锤击中,耳内仿佛听得到内臓破裂、鲜血四迸的声音,在其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那,他听闻到了那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矢村刚刚来得及扣动扳机,那股强大的天罡真气就已经撞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颈骨“喀嚓”一下硬生生的折断,只觉眼前一黑,便已迅即倒地身亡。   那枪口火光骤闪,一粒子弹朝着道长的头部疾射而来,静谧的夜空里枪声显得异常的清脆,传出很远。金道长手疾眼快,紧忙脑袋一偏,子弹头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火辣辣的划出了一道浅沟,道长伸手摸了摸,并无流血,炙热的弹头烙住了皮肤上的毛细血管。   金道长除掉了这两个偷窥的日本人,眼瞅着地上其中一具尸体手中紧握着的那个圆锅型物体,他不明白那是什么玩意,索性上前一脚踏烂,然后倾耳注意听了听,丛林附近已再无其他异常了,于是纵身跃下了小山包,回到了领事馆背后的空地上。   冯生紧张的握着手枪,正卫护在首长身子的前面,望着枪声传来的方向。   “道长,你受伤了?”首长平静的望着金道长的面颊说道。   “是日本人。”金道长不屑一顾的淡淡回答。   “哦,是黑泽么?”首长略显惊讶道。   金道长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是他的手下。”   首长点点头,道:“小日本的嗅觉倒是灵敏,我们这次秘密潜入缅甸的行动看来已经暴露了,此地不宜久留。道长,你找到寒生后,直接带回国内吧,我明天一早就会离开这里了。”   “带他到京城么?”金道长问。   “不,打那个秘密内线电话,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地点。”首长回答道。   “如此,贫道告辞了。”金道长拱拱手,飘然而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密支那是个不大的小城,日本领事馆距中国领事馆只相隔着一个街区,此刻,走在街上的黑泽、黄建国以及川岛领事和他的几名下属都清楚的听到了枪声。   “出事了。”黑泽皱了皱眉头道。   “快!绕到中国领事馆的后面去。”川岛命令手下快步前进。   丛林的边缘,黄建国嗅了嗅鼻子,突然压低声音对黑泽说道:“我闻到了新鲜尸体的味道。”   “带我去看看。”黑泽吩咐道。   月光下的小山包上,躺着小尾和矢村的尸体,两个人的嘴角边仍在缓慢的滴淌着鲜血,看得出来是刚刚死亡不久。   黄建国的轻轻的俯身下来,大口在空气中吞吸着尸气,眼睛瞟向了黑泽。   黑泽摇了摇头,示意万万不可,若是被川岛领事等人看见,报告给了外务省,麻烦可就大了。   “这是什么?”黑泽手指着小尾手边破碎了的测听器问道。   川岛领事看了看,回答说:“这是领事馆装备的定向测听器,”他从地上拾起残破的仪器检查着,并从中取出来一盒微型磁带,接着说道,“看来他们已经录了一部分音。”   黑泽望着磁带,点点头道:“等一下回去听听。”   “川岛先生,四周边没有发现其他人。”一名下属报告说。   “他们一定是回到了中国领事馆。”黑泽恨恨的说道。   一名领事馆随员捡起了地上的手枪,将枪口凑在了鼻子下嗅了嗅,说道:“川岛先生,矢村的配枪有新发射的痕迹,火药味儿很浓。”   “黑泽君,您看我们是否要向中国领事馆提出抗议……”川岛领事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你有什么证据么?”黑泽严厉的目光瞪向了川岛,鼻子哼了一声,断然的说道,“马上返回领事馆,把尸体都抬上,叫馆内的医生连夜检查一下死因,还有,我们日本人的遗体是一定要带回国去的。”   川岛领事急忙点头,吩咐手下照办。   “我来背一个。”黄建国不由分说的将小尾的尸体扛到了肩上,跟随走在队伍的后面。   川岛领事内心发出由衷的赞许,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位黄建国君无惧脏累,勇于吃苦的精神真的是难得啊。   黄建国身子向上耸了耸,小尾的脑袋无力的耷拉在他的右肩上,口中仍旧在滴淌着鲜血,他见无人注意到,于是便轻轻的撅起嘴巴,探出舌头舔了舔小尾口边的血渍,咸滋滋的有股极新鲜的肉香,顿时勾起了腹中“咕噜噜”的食欲来。   但他心里也知道,这一次只能是望尸兴叹,解不了馋了。   密支那日本领事馆川岛领事的办公室内,黑泽、黄建国和川岛领事三个人在听着录音。   “再放一遍。”黑泽端坐在椅子上命令道。   川岛将定向测听器上的那盘微型磁带倒回去,重新揿下了放音键。   “八三四一……不错,正是寒生被催眠时透露出来的那组数字,目前能够联想到的,只有中共中央警卫团的部队番号,老百姓称其为首都警卫师……”   黄建国闻言确认道:“这是我岳父的声音。”   “首长,您也捉摸不透这些数字的含义么?”这是另一个人的冷峻话音。   “是啊,格达预言原来竟是写在破羊皮上面的几组数字……哦,对了,道长,你已经下手除掉寒生了么?”   “没有。”那个人的声音听着十分耳熟。   “这是金道长。”黑泽记起了那天夜里,金道长潜入了自己位于京城的寓所房间交还“天业云剑”时对话的声音。   接下来,黑泽等人安静的听完了第二遍的录音。   “情况已经很清楚了,金道长窃取了寒生身上的旧羊皮,格达预言就记载在这张羊皮上面,是几组数字,现在羊皮已经在首长手上了,但截止到目前,他们仍然还无法破解。”黑泽分析道。   川岛领事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无权过问此事。   “我岳父真是老奸巨猾,不但在寒生身边安插了卧底,而且连那个蒙拉差翁.炳都是他派去的。”黄建国有点不寒而栗的说道。   “川岛先生,结果出来了,小尾死于内臓破裂,矢村的颈椎折断了。”门外走进来那位领馆随员,将一份验尸报告递给了川岛领事。   “那是金道长的天罡气功干的。”黑泽说道。   川岛领事恭敬地问黑泽道:“黑泽先生,请指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   “嗯,首长不是说明天一早离开密支那么?派人密切监视。另外带我去机要室,我要立刻与仰光领事馆通话,提前做下一步的安排,”黑泽吩咐川岛领事说道,同时对黄建国一笑,“建国君,我们连夜驱车赶在他们前面,在仰光恭候你岳父的大驾。”   “是的,黑泽先生。”黄建国应道。   黄建国看着他两人出门后,随即溜到了走廊里,悄悄地向停放小尾和矢村尸体的房间摸去。   停尸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桌子上并排躺着两具赤裸裸的尸体,剖开的腹腔还未缝上,内臓零散的撂在了里面,血水淌了一桌子。   黄建国轻轻的回头望望走廊,见不到一个人影,于是迅速的偷了个心脏和两片紫红色的肝叶装进了塑料袋,想了想又扯下了一段十二指肠放进去,然后揣进怀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悄悄地藏进了背囊之中。   这下路上可有宵夜吃了,他想。 第三百二十八章   望着金道长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首长深深地嘘出了一口气,十多年的布局,今日终于得到收获了。   “冯生。”首长没有转身,抬脸望着云间的一勾残月说道。   “是,首长。”冯生赶紧应声答道。   “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首长依旧默默地仰望着天空。   “首长,请指示。”冯生挺直了胸膛。   “嗯,刚才的枪声肯定会引人注意的,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走领事馆正门。”首长说罢,转身独自走近领事馆的后围墙,轻轻一纵身,越墙而过……   冯生吃了一惊,想不到这首长竟也是身怀莫测武功之人,望着高高的砖墙,他摇了摇头,没有梯子,自己是爬不上去的。   绕回大门处,四周留意观察了一下,未发现有异常动静,于是朝院内的警卫点点头,走进了领事馆内。   首长端坐在王领事的办公室内,正在对其布置工作。   “欢迎首长下次再来指导工作。”王领事脸上堆满了笑容,真诚的说道。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叫冯生进来。”首长面带微笑望着王领事走出了办公室。   “首长。”冯生直挺挺的走进来站立着。   “嗯,冯生同志,你的党龄已经有十来年了吧?”首长问道。   “是的,首长,十二年。”冯生回答道。   首长点点头,继续说道:“说说你对金道长的看法。”   “这……”冯生心下清楚金道长明明是首长的卧底,必是他绝对信得过的人,此刻突然问到对其的看法,无非是要考验自己罢了。虽然自己原本对金道长并无恶感,但是此人为盗取寒生的羊皮居然杀死老祖,单凭这一点,便是一个大奸大恶的小人,自己本是一名公安战士,钟共党员,决不能为讨好首长而违背良心的说话,想到这儿,他腰杆一直,朗声说道,“金道长是一个阴险小人。”   首长闻言一时间沉默不语,犀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冯生……   “嘿嘿,冯生同志好一双锐利的眼睛,好,说的不错,金道长的确是一个阶级异己分子,此人正邪难辨,不可信任啊。”首长冷笑道。   冯生一愣,首长的态度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   首长看出冯生眼中的疑惑,于是接着说道:“冯生同志,你我都是共产挡员,我们所从事的都是解方攵全人类的崇高格命事业,组织上完全信任你,因此要交给你一个秘密的任务,你有决心完成么?”   “请首长放心,冯生保证完成党交给的任务,”冯生胸脯一挺,坚毅的说道,“请指示。”   “击毙金道长。”首长平静的说道。   冯生脸上的肌肉凝固了,身上一阵寒意袭来,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首长交代的任务是要自己去除掉金道长,杀人灭口……   “有问题么?”首长的脸色铁青,犀利的目光盯着冯生说道。   “首长,方才,您为什么不直接要我解决掉他呢?”冯生定了定神儿,然后轻声问道。   “那要等他找到寒生以后,现在,只有金道长才知道寒生在雨林中的什么地方。”首长冷冰冰的说道。   卷入正治漩涡了,冯生想,自己若是不干,十有八九也会被灭口的,当然,开平老家随后会接到一张烈属证,以后老爹老妈买菜就不用排队了。   “我到哪里去找他?”冯生挺直腰板,一脸赴汤蹈火的刚毅神色。   首长的面色缓和了下来,和蔼的说道:“婺源,那里是中国最美丽的乡村了,明天一早,我们乘火车到仰光,然后搭机返回京城,你即刻前往江西的婺源,先去当地的县委招待所住下来,在那里等待着金道长和寒生,记住,绝对不要与当地正府部门联系,我会为你另外准备一套证件的,明白么?”   “明白,然后呢?”冯生问道。   “和我保持电话联系,听候指示。”首长说道。   “请首长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冯生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好啦,你可以去休息了。”首长站起身来,走过来拍拍冯生的肩膀。   是夜,冯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想起这一切,仿佛都是为了那个什么格达预言,究竟预言了什么?寒生啊,寒生,你究竟搅进了一个多深的政治漩涡啊。   天亮以后,首长和冯生以及数名警卫人员乘上了密支那通往首都仰光的火车。   缅甸的火车线路还是当年英国统治时期建成的,由于车轨老化,再加上蒸汽车头动力不足,行进的速度非常慢,甚至有时候上坡都很艰难,不住的喘着一股股的水蒸气。那些沿线的‘爬客’就在火车上坡的时候纷纷从窗子口爬了进来,也不买票,只是给火车上的管理人员一点零钱就可以了。   数名警卫人员紧紧地贴靠在首长周边,威慑的目光使得那些山民躲得远远的,秘密出访,声势不宜张扬,所以也只能将就了。   冯生望向了车窗外,山峦间郁郁葱葱,时不时的见到一些尖顶的基督或是天主教堂,大约都是20世纪初的建筑,充满着异国情调。   车厢内,有两个掸邦装束的矮个汉子坐在了远处的角落里,不时的冷眼瞟着他们,这两个人是川岛领事派来一路跟踪监视的特工人员。   仰光是缅甸联邦最大城市,素有“和平城”之称,地处伊洛瓦底江三角洲,是一座充满浓郁东方民族色彩的古老城市,传统的白尖顶、黑柏油漆的木屋交错排列,街道多狭窄,佛塔、寺庙遍布其间,到处是鲜花和热带常绿植物。市民多着色彩美艳的纱笼和拖鞋,随处可见当地人敬畏的神鸟——乌鸦,过往的车辆也要为其让路。偶尔见到些英国式建筑,令人忆起殖民地时那逝去了的时光。   1945年5月1日,孙立人将军率领中国远征军新一军占领仰光,缅甸全境光复。   黄昏时分,首长在警卫的簇拥下匆匆的走出了仰光火车站,身后的人群中紧跟着那两个日本特工。此刻,一抹夕阳正好映照在市北圣山高高的大金塔上,溢彩流金、熠熠生辉。   “缅甸素有‘佛塔之国’的称谓,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信仰小乘佛教,那座大金塔与印度尼西亚的婆罗浮屠塔和柬埔寨的吴哥窟一起被称为东方艺术的瑰宝。”首长手指着城市最高处那座雄伟的大金塔说道。   冯生是第一次出国,见什么都感到格外的新奇,于是兴致勃勃的问道:“首长,我们还有时间参观么?”   首长沉吟道:“今晚,你同我去大金塔见一个人。”   “首长,您到啦,请上车吧。”中国驻仰光领事馆的总领事走上前来,热情的与首长握手。   首长一行人坐上了领事馆的几辆红旗牌小轿车,一路奔领事馆而去。   一直跟在身后的那两个掸邦打扮的日本特工目视着远去的车队,转身朝着广场灯塔方向走去,与接应的人碰上了面,其中的一人被带到了一辆挂着黑纱窗帘的丰田面包车里。   “你们一路上有发现什么吗?”黑泽坐在后座上问道,旁边坐的是黄建国。   “没有异常,只是刚才竹上君听到目标说准备今天晚上要去大金塔见一个人。”一名特工汇报说道。   “肯定么?”黑泽严肃的问道。   “竹上君懂汉语,听得很清楚。”那人给予肯定的回答。   黑泽沉吟着说道:“嗯,今晚有好戏上演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日暮之后,黑泽已经在仰光北茵雅湖畔的圣丁固达拉山上大金塔内外布置好了人员,守株待兔的等着首长入瓮,任务是设法夺取首长的那张旧羊皮,由于格达预言的重要性使然,首长不可能不带在身上的。但是有条一原则,就是绝不可以伤害到他的性命,黑泽可不愿意引起国际纠纷而导致外交上的麻烦,尤其是中日建交刚刚才三年多,中国政府又高姿态的免除了战争赔款,两国正处于蜜月期间。   大金塔,缅甸人将它称作“瑞大光塔”,“瑞”即“金”之意,“大光”是缅甸的古称。据佛教传说,释迦牟尼成佛后,为报答缅甸人曾赠蜜糕为食而回赠了八根头发。佛发被迎回缅甸,忽显神力自空中降下金砖,于是众人拾起金砖砌塔,至今已有千余年的历史。塔高110米,表面涂有72吨的黄金,塔顶由近3000克拉的宝石镶嵌而成,全塔上下通体贴金,4座中塔、64座小塔,在塔顶的金伞上,还挂有1065个金铃、420个银铃,上端以纯金箔贴面,顶端镶有5448颗钻石和2000颗宝石,简直是价值连城。   大金塔与柬埔寨的吴哥窟、印度尼西亚的婆罗浮屠一起,被誉为“东南亚三大古迹”,再加上中国的万里长城和印度的泰姬·马哈尔陵,统称为“东方五大奇观”。   大金塔建于18世纪,主塔四周环墙,开南北东西四处入口。南门为主要入口,东南角有一株菩提树,相传是源自印度释迦牟尼金刚宝座前的圣树苗。   黄建国头扎当地人喜爱的素色裹巾,也叫“岗包”,身穿白色对襟布褂,灯笼裤,扮成了本地人模样,在菩提树下转悠,不时有途径的缅甸姑娘向他报以微笑。   黄建国也朝着那位身着白色蝉翼纱上衣和红色纱笼裤,赤着双脚的漂亮姑娘笑笑,一个饱嗝忽地涌上来,口中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那是昨夜生食那两叶肝脏和那段十二指肠的味道,而黑泽只吃掉了一颗心便饱了。   那姑娘赶紧捂住了鼻子,匆匆跑开了。   黄建国心中暗自发笑,哼,这姑娘的肝肠味道肯定会更鲜美一些的,以后有机会定要多多的品尝。最近几天来,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不但精力日益充沛,而且浑身血脉时刻贲张,仿佛有股力量在蠢蠢欲动,他猜测,那很可能就是秃头老妇的祝由神功。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首长带着冯生以及警卫们出现了。   大金塔四周灯火通明,夜晚凉爽宜人,前来参拜的游人络绎不绝。首长兴致勃勃的登上70余级大理石阶梯,抵达大塔台基之上,他转过身来,眺望着仰光城市夜景,清风拂面,显得意气风发。   “已经快二十年了,又来到了这‘和平之城’,真是岁月催人老啊。”首长感慨的叹息道。   周围有很多人跪坐着,向大金塔朝拜,其中有僧人、尼姑和一些普通的老百姓,缅甸人拜佛不烧香,有双手合什者,有手拿念珠祷告的,还有的在轻声吟诵着佛经,旁边有几位赤脚的妇女争先恐后地在为一尊汉白玉佛像洒水沐浴,夜空中回荡着清脆的铜钟声。   冯生的目光审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瞥见了方才立于台基下菩提树旁的那个英俊的缅甸青年,虽然此人的装束和大多数的本地人并无二致,但总是感觉到此人有些怪怪的,究竟是哪儿不协调呢?   那青年正沿着阶梯缓缓的走上来,扎着素色裹巾,白色的对襟褂子,灯笼裤,黑亮亮的皮鞋……对了,是皮鞋。当地人不论男女平时很少穿鞋袜,不是光脚,就是穿拖鞋或有孔的凉鞋,据说政府官员也只是在接待外宾时才穿鞋的,再看附近的其他青年男子,除了光脚就是拖鞋……   冯生默默地注视着那个青年,从事公安工作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令他对任何不协调的现象都能引起足够的警觉。   “冯生,我们要赤脚了。”首长说着脱掉了脚上的皮鞋,交给了身后的警卫,然后踩着光洁的大理石板朝着佛堂的一侧绕去。   冯生最后望了一眼那个青年,也匆忙脱下了鞋扔给了子警卫,然后紧随了上去。   大金塔的东南角上,有一座中国式的小庙宇,匾额上写着“福寿宫”三个大字。   首长站在了庙门口,吩咐冯生说道:“这是清光绪年间由华侨捐款建造的寺庙,你守在门口,我进里面去会一位老朋友。”   “是。”冯生回答道,站在了庙门一侧,警惕的盯着来来往往的游人香客。   首长走进了大殿,红色的烛光映照着释迦牟尼庄严宝像,有一对上了年纪的华侨夫妇正跪在蒲团上叩拜,口中默默地祷告着,佛像旁边一位中年和尚正在“梆梆”的敲着木鱼。   首长从怀里掏出钱包,夹出两张纸币塞入了功德箱中。   “师父,请问安息长老可在?”首长轻声问道。   和尚打了个稽首,说道:“安息长老正在僧房,请问施主尊姓,来自何处?”   首长微微一笑道:“请转告安息长老,故人红孩儿前来拜访。”   “施主请稍后,待小僧前去禀告长老。”那中年和尚双手合什,转身入了内堂。   首长转过身来,仔细的扫视了一下大殿,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佛还是那座佛,香还是那柱香,可是人世间早已是天翻地覆、沧海桑田了。”   “物是人非,全在施主一念之间……”身后传来了苍老的说话声。   首长转过身来,见一年迈的老僧站在大柱子旁正笑咪咪的望着他,那个中年和尚则在一旁搀扶着他。   “安息长老,别来无恙……”首长走上前去紧紧地握住了老僧的双手。   “红孩儿,二十年了,还记得来看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僧?”那老和尚说道,话语之中明显的中气不足。   首长搀扶着老僧入内坐定,中年和尚奉上香茗后躬身退出。   “红孩儿,听闻你在中原做了大官,怎么得闲来到缅甸老僧这座小寺庙里?”安息长老问道。   “什么大官,还不是一样的为人民服务么,上次与长老分手一别二十年了,今番故地重游,只是想见一见老朋友。”首长品了口香茗说道。   安息长老微微一笑,道:“说吧,找老僧有什么事儿?”   首长点点头,说道:“长老依旧是法眼如炬,不瞒你说,此番前来是特意让您老看一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值得特意千里迢迢的从中原远道而来找老僧呢?”安息长老不解的问道。   首长从怀里掏出那块旧羊皮,恭敬地递到安息长老的手中。   “这是什么?”安息长老疑惑的问道。   “请您老法眼瞧上一瞧,这上面的数字都代表了什么意思?”首长诚心请教道。   安息长老翻来调去的看了看旧羊皮,狐疑的问道:“此羊皮从何而来?”   “这块羊皮是四十多年前香巴拉的一位噶玛噶举派活佛记载下来的,据说里面的数字隐含着中国未来百年之内中原兴衰的预言。”首长郑重的说道。   安息长老嘿嘿的笑了起来,说道:“红孩儿,你上当了。”   “您说什么?”首长不解的问道。   “此羊皮血腥气十足,宰杀绝对未出月余,怎可能是四十多年前的东西呢?”安息长老严肃的说道。   首长呆愣住了,浑身冰凉,许久,才干着嗓子缓缓说道:“长老,您肯定?”   “当然,你难道闻不出来那股新鲜的血腥杀气么?”安息长老淡淡的说道。   首长默然道:“这么说,这是一块被人特意做旧了的新羊皮。”   “正是如此,所以,你说的那个四十多年前的活佛预言,是不可能记载在这块羊皮上面的,那时候,这只羊还没有出生呢。”安息长老说道。   “贾尸冥!”首长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 第三百三十章   “目标一个人进了福寿宫?”黑泽沉思着说道,密支那领馆的特工曾偷听到首长将要去大金塔会见一个人,因此自己事先已经做了布置,福寿宫是中国庙宇,自然列为重点监视之列。   “通知一号点行动!”黑泽下达了命令。   站在黑泽身后的是缅甸总领事馆的水语先生,喉头处贴着块膏药,似乎受了风寒般,他的真实身份是日本内阁调查室的一位驻外情报官员,缅甸区特工组织的负责人,此次配合黑泽先生的行动。   水语伸手摸着颈部的那块膏药,揿动开关,轻轻的嘟囔了一声,嗓子头发出一个日语单词:“行动。”然后朝着黑泽点了点头。   其实他脖子处贴着的那小块膏药内里粘着一只微型无线喉头受话器,可以灵敏的感受到音带的震动并发射出无线信号。   福寿宫内跪在蒲团上祷告的那一对老年华侨居士,两个人的脖颈处都粘着同样的一块膏药,同时耳朵孔里也各自隐藏了一只微型无线接收器。两人同时接收到了水语的行动命令后,随即自蒲团上站起身来,双手合什,虔诚的走向了仍在敲打木鱼的那个中年和尚。   那位女居士走到了和尚的背后,掏出一包吸有哥罗芳麻醉剂的湿纸巾,扯开聚乙烯封皮,然后突然将其捂住了和尚的口鼻,男居士则紧紧地抓住其手臂肩膀和那只木槌,中年和尚用力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男居士将和尚拖向供桌的帘后藏起来,而那女居士一反老态龙钟的模样,身子极其敏捷的向内堂悄悄摸去。   木鱼声一停,安息长老停止了谈话,将手中的那块假羊皮撂在了桌子上,留意倾耳静听,须臾说道:“红孩儿,你有尾巴了。”   首长一怔,立刻警惕起来。   此时,内堂门口出现了一个泪流满面的年老女居士,手中拿着一包还未开封的湿纸巾,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   “大慈大悲的师父啊,求您为我的孩儿超度吧……”那老妇凄凄楚楚的说道。   安息长老平静的目光看着她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但可详细道来。”   “我的孩儿,你死得好冤枉啊……”那妇人眼睛瞥了首长一眼,然后快速的扫过桌面上的那张旧羊皮,“师父,请受老婆子一拜。”随即弯下腰来。   “免了。”安息长老伸手去拦老妇。   就在此刻,内堂的电灯光刹那之间全部熄灭了……   骤然一股疾风扫向桌面,安息长老手臂暴涨,十指如勾一把抓去,入手软绵绵并带有温热之感,似妇人胸前之物……长老大惊,紧忙缩手,内力随即往回一收,随着“嗤”的响起裂帛之声,那老妇竟重重的倒撞在了自己的怀中。   病中的长老骨瘦如柴,体重还不到九十斤,尽管武功极高,但佛门慈悲,怎可对老妇人施以重手?正在犹豫之间,那妇人沉重而肥腴的身子已经将长老压在了床榻之上,两坨软绵绵、滑腻腻的肉抵在了自己的面孔上。   “哎呦……”随着一声娇嗔,吐气如兰,长老如触电般脑中一窒,有生以来竟然第一次有力不从心之感。   与此同时,端坐在椅子上的首长耳中忽听衣袂之声,黑暗中一个物体已窜至身前,鼻子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儿,他迅即意识到,那是麻醉剂哥罗芳的味道,化学名称是氯仿或三氯甲烷。   首长双脚蹬地,身体连同椅子一同向后飘出,“咣当”一声靠在了墙上,没想到后脑勺竟然磕在了电灯开关上,这是一种室内外都可控的双路开关。   煞那间,电灯亮了……   那位老华侨装束的男居士手中握着撕开了包装的湿纸巾,双目直勾勾的呆愣在了那儿,首长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个老年女居士正爬在了安息长老的身上,居然袒露着双乳压在了长老的脸面上,而长老高举的虎爪手竟然还扯着半块撕裂的绣花衣襟……   “你们是什么人?”首长端坐在椅子上,依旧是犀利的目光,平静的语气。   安息长老此刻丝毫不敢乱动,与妇人肌肤相接触,乃是佛门之大戒,只得屏住呼吸,闭住双眼口中默诵佛号,以消除孽念。   老妇人“嘿嘿”笑将起来,慢慢抬起身子,雪白的乳房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油亮亮的,原来竟是一中年丰满女子。   “长老,你乃佛门高僧,为何对妇人痛下死手?”女居士柔声的质问道。   “罪过,罪过……阿弥陀佛。”安息长老嘴里不停地叨咕着,还是不敢睁开眼睛看。   “长老,以后可不能擅动邪念啦。”那女人捂着扯破的胸襟,悄悄地将旧羊皮塞了进去,然后站起身来,满面羞怯的朝门口走去。   “死鬼,还呆愣着干嘛?走啦。”经过男居士身旁时,屁股一扭顶了他一下,口中嗔怒着说道。   “哼,站住,你们这么就想走了么?”首长冷笑着说道。   那女人手摸着脖子下面粘着的那块膏药,嗓子眼儿里嘟囔了一句日语:“速接应!”然后转过身来袒胸露乳的冲着首长莞尔一笑,道:“呦,怎么又是一个老色鬼。”   首长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把东西留下。”   女人咯咯的笑了起来,腰肢乱颤,说道:“长在身上的东西怎么能留得下来呢?”   首长勃然大怒,二话不说纵身跃起,屈指如勾的凌空朝着女居士胸前抓来,招式竟与安息长老并无二致。   “快拦住他!”那女人急促的喊道,然后撒腿便往外跑,迎面与冲进门来的冯生撞了个满怀,双双摔倒在了内堂门外边。   原来守在福寿宫庙门口的冯生突见几个缅甸本地人装束的男子急速的朝着这边奔来,马上觉察到有异,于是赶紧冲进庙来报知首长,不料在内堂门口与匆匆而出的女居士撞了个正着,摔倒下去的瞬间,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首长的身影,于是大叫了一声:“有情况!”   屋子内,男居士挺身拦住了首长,“噗”的一声,首长的虎爪竟硬生生的插进了那人的前胸皮肉之中。   “啊……”的一声惨叫,男居士脸色骤变,低下头不敢相信的望着自己的胸前,然后腿一软,缓缓的倒下了。   首长亦是一愣,在缅甸神圣的大金塔搞出人命来可不是闹着完的,于是急忙抽回手来,灯光下,五指已经殷红滴血。   那女人摔倒在地,一骨碌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庙去,却不知一撞之下,那块旧羊皮竟然无意之间滑落到了地下。   冯生捂着胸口,这撞击的力量实在太大,差点连骨架都撞散了,好在那个女人较胖,有些弹性,否则不堪设想。他边想着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手下压住了个什么东西,抬开手掌一看是块旧羊皮……   格达预言!冯生大惊失色,不错,正是昨天夜里在密支那的丛林间,金道长交给首长由寒生处盗取来的那块旧羊皮,他还记得那上面的第一组数字“八三四一”。   冯生有些明白了,这段时间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与这块旧羊皮有关,老祖也是为其而死的。   寒生,是自己全家的恩人……   冯生悄悄的将旧羊皮藏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首长,您不要紧吧?”冯生冲进了内堂,手中握着手枪。   首长没有回答,目光望向了桌面上,那块旧羊皮已经不见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安息长老依旧躺在床榻上,高举着那块破碎的绣花衣襟,口中不住的念叨着。   “长老,起来吧,那女人已经走了。”首长一脸无奈的说道。   安息长老一骨碌爬起身来,睁开了眼睛,四处望了望,心有余悸的看了下手中的花布片,如烫手般的叫了一声,扔到了地上。   “那女人偷走了旧羊皮。”首长铁青着脸说道。   安息长老一愣,喃喃道:“红颜祸水啊。”   “首长,这人已经死了,”冯生蹲在那男居士的身旁摸了摸他的颈部说道,同时狐疑的摸了摸那块隆起的膏药,一使劲儿扯了下来,竟然发现膏药内面粘着一个微型的仪器,上面还甩着一根短短的金属导线,不由得惊奇的说道,“这是什么?”   首长接过那小小的仪器看了看,哼了声道:“这是特工专用的喉头受话器,通过音带的震动调制音频信号无线发射出去,这根金属丝就是天线。”   冯生第一次见到如此精巧的特工器材,啧啧称奇的说道:“这个特工像是个中国人,难道是台湾派来的?”   “不,是日本人,竟然穷追不舍的跟到了这里。”首长联想到昨天夜里密支那发生的事儿,确定是黑泽一伙人干的。   “这具尸体怎么处理?”冯生皱了皱眉头,在异国杀了人,善后工作可是比较棘手呢。   首长转过身对安息长老抱歉的说道:“长老,事出突然,给您添麻烦真的是过意不去,此人是一名日本特工,黑泽绝不会扔下不管的,他不想引起缅甸警方的注意,导致一场外交上的麻烦,所以只要我们一走,日本人随即就会来弄走尸首的。”   安息长老淡淡的苦笑道:“红孩儿,当年你那当红军的父亲把你送来我这儿时还是个娃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天赋很高,如今果然做了大官,可是红孩儿,你一定要记住万事以慈悲为怀,切忌再杀生啊。”   “长老,对不起,方才是我误伤于他,五六年春天那次来缅甸,您已经教诲过红孩儿了。”首长诚心实意的说道。   “红孩儿,世间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循环,你好自为之吧,阿弥陀佛……”安息长老说着送首长走出内堂,经过供桌的时候,鼻子嗅嗅,弯腰伸手自布帘下将中年和尚拖了出来。   “他是吸了哥罗芳,很快便会自己醒过来的。”首长凑近前看了看说道。   “首长……”福寿宫庙门外,那几名警卫拎着鞋子匆匆跑过来了。   “长老,红孩儿告辞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首长颇有些伤感的说道。   安息长老已经打坐于蒲团上,双耳不闻,默默地诵起了“地藏经”,超度那位死去特工的亡灵。   首长叹息一声,一摆手,在警卫们的簇拥下走出了福寿宫,紧接着迅速的离开了大金塔。 第三百三十一章   披头散发、袒胸开怀的女居士疯也似的冲出了福寿宫,一路狂奔至大金塔一侧的拐角处,被小门里走出来的黑泽和水语等人拦住了,大家默默地望着她。   “东西到手啦!”那女人兴奋地叫道,一面喘着粗气。   “美智子,拿来。”水语伸出手来,淡淡的说道。   美智子伸手入怀,摸了摸,突然身子一颤,仿佛僵住了,众人的目光全部盯在了她的双乳之间。   “不见了……”美智子脸色煞白,支支吾吾的嗫嚅道。   “不见了?八嘎!”水语怒目相向道。   “我,我想是摔了一跤,那块羊皮滑出去了。”美智子哆哆嗦嗦的说道。   黑泽走进美智子,直视着她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缓缓的说道:“在哪里摔了一跤?”   美智子语无伦次的说道:“内堂门口,相撞……一个男人,都倒了,一定是他拿去了!”   “水语先生,目标匆匆离开了福寿宫,共有六七个人。”这时,水语塞在耳朵眼儿里的微型耳机发出了监视哨仓促的喊声。   “黑泽先生,目标离开了,六七个人,需要跟踪拦截么?”水语对黑泽说道。   黑泽叹了口气,道:“来不及了,我可不想在大金塔来场血战,招来缅甸警方,走,我们去福寿宫看看。”   福寿宫大门外的阴影处,黄建国闪身出来。   “建国君,你都看见什么了么?”黑泽问道。   “那个叫什么冯生的守在了庙门口,我没能进到里面去。”黄建国回答说道。   大殿内,安息长老仍在闭目念着经文,中年和尚躺在了他的身旁。   黑泽一摆手,众人在美智子的带领下走进了内堂,发现了倒卧在地上的那名化装成老华侨的特工,胸前血迹斑斑。   “中岛已经死了。”水语蹲在地上看了一眼道。   黑泽的脸色苍白,没有吱声,冷冷的对美智子说道:“你再重复一下现场的情形。”   于是,美智子讲述了当时自己如何麻醉了中年和尚,摸进内堂,看见了桌子上的那块旧羊皮,中岛配合关闭电门,自己趁着黑暗抢到了羊皮并已经塞进了怀里。此刻,不料电灯突然又亮了,于是一切都乱了,老和尚扯碎了自己的衣服,冲出门时又与人撞了个满怀,旧羊皮就是那个时候掉的,至于中岛如何被人杀死,自己就完全不知道了。   “相撞在什么位置?那是个什么人?”黑泽问道。   美智子摇了摇头,只是指着门口处。   “是冯生,那个公安部的侦察员,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岳父的那个人,我亲眼看见他冲进了庙里。”黄建国在一旁说道。   黑泽点点头,说道:“水语先生,马上将中岛的尸体弄走,绝不能让缅甸警方介入,引起不必要的外交麻烦,明白么?以后再设法将中岛君的骨灰送回国内。”   “那老和尚知情,要不要一同处理掉?”水语请示道。   “算了,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庙里发生血案,他巴不得我们弄走尸体,放心吧,那老和尚是绝对不会声张出去的。”黑泽冷笑道。   特工们拆下床上的被套,合力将中岛的尸首塞了进去,然后扛起溜出了庙门。   “走吧。”黑泽一挥手,众人鱼贯走出内堂。   “老师父,不好意思,房间就麻烦您自己打扫啦。”黑泽朝着安息长老鞠了个躬,然后大踏步的迈出了福寿宫。   本驻缅甸总领事馆。   “建国君,冯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黑泽问道。   “他原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干部,在吉林省农安县发生的一起谋杀案中,与寒生结识并结伴南下,巧的是寒生无意之中救了他的父亲,因此感激莫名,视其为全家的恩人,后来曾多次出手帮助寒生,大概也是出于感恩之心吧。但是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又到了我岳父的手下做事,看样子好像还是忠心耿耿的呢。”黄建国说道。   黑泽沉思了片刻,然后接着问道:“既然如此,你认为冯生若是得到了那张旧羊皮,而且也知道那是恩人寒生的东西,那他是会交给首长呢,还是会想法子交还给寒生?”   黄建国想了想,回答道:“冯生此人很重义气,我想,如果我岳父并不知道那块羊皮在冯生手里的话,那他还是会交给寒生的。”   “嗯,我明白了,建国君,目前是我们离格达预言最近的一次了,旧羊皮很可能仍然还在冯生的手里,所以我们不能放弃,盯住冯生,下手就会容易得多。”黑泽说道。   “你的意思是,先不回日本了?”黄建国讪讪的说道。   “不错,建国君,拿到了格达预言,我们再回日本替你做移植手术,放心吧,我保证为你换上最强壮的黑人睾丸。”黑泽安慰他说道。   “唉,那你能不能搞到黑人运动员的蛋蛋?”黄建国无奈的说道。   “能。”黑泽满口答应。   次日清晨,监视福寿宫的人员报告说未发现异常,老和尚也没有出门去。   吃早饭时,有关中国总领事馆方面的情报也来了,首长已经定了中午由仰光直达北京的中国民航国际航班,乘客名单中还有冯生以及那几名警卫。   “嗯,很好,派人随机跟踪,另外赶紧给我和建国君订两张其它航空公司的飞机,提前赶到北京。”黑泽吩咐道。   领事馆为黄建国准备了一份新的日本护照,名字颇具深意,叫做“婺源太郎”。   上午九点,黑泽与“婺源太郎”身着黑色西装,白衬衣,腥红领带,带着墨镜登上了一架斯里兰卡航空公司的波音飞机,直飞中国首都北京。 第三百三十二章   这几张陈旧的纸片上记载的正是祝由神功第九式至第十五式的手法招式,鬼婴沈才华不识字,但体内的郭公葬尺磁场却即刻做出了反应,那些图画通过他的视网膜印进了脑海中,一招一式清晰可辨。   “咯咯咯……”沈才华竟然神经质的大笑了起来。   寒生急忙拽住了他,疑惑的问道:“才华,你怎么啦?”   沈才华慢慢的停止了笑声,眼睛滴溜溜一转,望着小芹说道:“我要穿衣服。”   杨慕贫、阿明和小芹闻言都乐了,寒生也不禁莞尔,微笑着说道:“看来我们的小才华长大了,也知道害羞了。”   “芹儿,去给他找两身小衣服来。”杨慕贫吩咐女儿道。   “来,小才华,跟阿姨去找衣服来穿。”小芹拽起沈才华的小手,朝着门外走去。   沈才华扭头望着那几张纸片,恋恋不舍的跟着出去了。   此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原来阿明老爹正在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   “爹,你能起来了!”阿明激动的大声喊叫了起来。   寒生急忙按住老爹的肩膀,道:“老爹,你的肌肉都已经有些萎缩了,千万不要急着起来,给骨骼增加太大的压力。”   老爹噙着泪花,感激的目光望着寒生,呜咽道:“想不到我一垂死之人,竟然还能重新站立起来,小老表,你是俺家的救命恩人啊……”   寒生心里头也是热乎乎的,每当以《青囊经》上的医术治好一个病人,他都会由衷的发自内心一种愉悦感,这大概就是医者的济世情怀吧。   “老爹的病已经无碍了,过得几日便可以下地,我们也该要走了。”寒生说道,   “小老表,你还要去那儿?不如就在寨子里多盘桓些日子,也好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杨慕贫诚恳的说道。   “不了,我们还要去寻找一个女婴。”寒生回答道。   “啊,也是你的孩子?”老爹惊讶的望着寒生说道。   “不是,是位老前辈的遗孤,被一个泰国来的降头师给抓走了。”寒生解释道。   “小老表,你知道他们跑去哪儿了么?这里可到处都是杳无人烟的原始密林呢。”杨慕贫问道。   “密支那,他们可能会经由密支那取道仰光,然后去曼谷。”寒生说道,他也吃不准黑泽的话是否靠谱,但除此而外别无选择。   “我可以集合上十几个弟兄,带上枪同你一块去。”阿明插话道。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人多了反而没用,况且老爹也需要人来照顾,若是方便的话,就送我们到密支那吧。”   中午吃过饭以后,那辆破烂的美式吉普车冒着黑烟来到了山寨前,阿明和小芹背着卡宾枪护送前往密支那。   临行前,寒生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了那半部黄石公的《青囊经》,小心的将竹管藏进了贴身的尸衣里。   沈才华喜盈盈的扎着白布头巾,身穿一身掸邦对襟小布褂,足蹬一双黑布鞋,灯笼裤却没有开裆,撒尿可能会不大方便,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已经瘦下来的吸子,端坐进了吉普车里。   杨慕贫站在竹楼上挥着手,吉普车渐渐驶远了,消失在了茫茫的丛林之中。   甘拜迪到密支那的山道崎岖蜿蜒,而且大都是穿行在原始丛林之中,黄昏时分,他们终于驶出了山口,远远的望见了沐浴在夕阳下的小城。   “那儿就是密支那了。”阿明手指着前方对寒生说道。   “你们怎么开始寻找呢?还是先找家客栈住下来吧。”小芹望着打着瞌睡的沈才华,关心的说道。   进入密支那小城的路有一个三岔路口,一面向北通往掸邦山区,可至胡康河谷及野人山一带,东面的一条则到甘拜迪,也就是寒生他们一路行来的方向,这两条道路在这里交汇后便向南进入了密支那。   三岔路口有一座草棚,这是方便路人遮阳避雨休息的简易场所,有两条长长的木凳和一口水井。   木凳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听闻到吉普车的马达声后缓缓的坐了起来。   汽车近了,那人的相貌也渐渐的清晰了。   “金道长……”寒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口中轻轻说道。   “你认识这人?”阿明疑惑的问寒生道。   “我有笔账要跟他算……”寒生咬着牙说道。   阿明望着寒生愠怒的脸色,明白这人肯定是寒生的敌人,于是将卡宾枪一顺,口中吩咐那络腮胡子司机停车,枪口瞄准了那个流浪汉模样的人,小芹见状也抄起了卡宾枪。   此人正是金道长。自从那夜与首长分手后,他并没有离开密支那,他知道,寒生是绝不会呆在雨林里几天不挪窝的,如此浩瀚的原始森林,想要找到寒生无异于大海里捞针,既然知道寒生要来密支那堵截蒙拉差翁。炳,救回皱皮女婴,那么自己索性就在这条入城的三岔道口守株待兔好了,只要寒生走出了雨林,必定要经过这个地方。   他已经在这座简陋的草棚里守候了三个昼夜,今天终于等到了。   吉普车停了,金道长首先看见的是两只黑洞洞的枪口瞄着他,心中吃了一惊,随后见寒生跳下车来,站在了那儿冷冰冰的望着自己。   “寒生!贫道总算是等到你了……”金道长惊喜交集的大叫了一声,眼中泪花闪烁。   “你杀了老祖。”寒生切齿说道。   “老祖死了?”金道长疑问道,“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么?”   “你偷了我的那块旧羊皮。”寒生目光直盯着他。   “不是贫道。”金道长急忙摆手分辨道。   “那是谁?”寒生冷冷的质问道。   “是蒙拉差翁。”金道长回答。   金道长向寒生讲述了那天夜里所发生的情况。   大约丑时,篝火旁边的金道长迷迷糊糊的突然醒转,发现了蒙拉差翁。炳正俯身在寒生的衣服内摸索着什么,当时他正要出言喝止,却发现浑身筋骨酸麻,嘴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寒生的贴身内衣里找到一块旧羊皮,然后匆匆忙忙的逃进了雨林之中。   金道长估计自己是被这个泰国降头师下了降头,于是暗地里运行天罡气功来驱降,而令他惊奇不已的是,就在这时,篝火对面的老祖却挺身而起,悄悄地尾随蒙拉差翁。炳追进了丛林里。老祖虽说功力深厚,但也未必在自己的天罡气功之上,她怎可能不中毒呢?那么可能就是蒙拉差翁。炳并没有给她下降,或是她对这次的降头具有了某种免疫力。   金道长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直到寅时方才驱除了降毒,见寒生和婴儿沈才华正在熟睡之中,于是便没有惊扰他俩,而是径直追进了雨林里。他凭着自己多年“假失明”练就的敏锐感觉,在黑暗中夜行的速度也是很快的,黎明时分,终于在一条大江的边上追上了蒙拉差翁。炳,遂进行了一场恶斗将其击伤,夺回了旧羊皮。   “你说夺回了羊皮?”寒生听完了金道长的叙述,惊讶的问道。   金道长微微一笑,自怀中拽出那块陈旧的羊皮,递给了寒生说道:“现在物归原主,贫道在此地已经足足等了你三天三夜了。”   寒生迟疑的伸出手来接过了羊皮,仔细的看了看,正是丹巴老喇嘛给他的那块旧羊皮,上面的数字一字不差。   “贫道方才听你说,老祖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金道长诧异的问道。   “老祖死在了雨林里,内臓已被震碎,是极刚猛的气功所至,难道不是你干的?”寒生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但他还是多了个心眼儿,没有提及老祖在其身上留下的血书。   金道长沉吟了片刻,说道:“天下刚猛的气功不止全真教天罡气功一家,南北少林、峨眉乃至武当都有传世的硬气功,若是让我看一下老祖的尸体,当能辨别得出来。”   寒生想,老祖已经安葬在了雨林深处,别说是难以找到,而自己心里也实在不愿意再去打扰她了。   “你说已经击伤了蒙拉差翁。炳,那为什么不将皱皮女婴带回来呢?”寒生仍旧是满腹狐疑的问道。   “没有看见老祖的女儿呀?”金道长惊奇的说道。   “什么?墨墨没有和蒙拉差翁。炳在一起?”寒生大吃了一惊。   寒生默默地望着金道长,脑海中浮现出老祖胸腹之上那个血淋淋的“金”字……   老祖是死于一种刚猛之极的气功,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中原气功流派甚多,直接认定就是金道长的天罡气功所致,的确证据稍嫌不足。可如果她不是被金道长所杀,那她为什么要在临死之际向自己示警呢?她究竟在告诉着自己什么?   若不是金道长所为,而其所叙述的也都是真实的,那么,蒙拉差翁。炳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尸衣内藏有格达预言的呢?难道说那晚在篝火旁自己对道长讲起旧羊皮的事儿,被蒙拉差翁偷听去了么?以金道长敏锐的听觉,应该是不难发现的。还有,如果道长没有看见皱皮女婴,那么孩子去哪儿了……   话说回来,若是金道长撒谎,他的目的必是为了格达预言,他究竟是什么人?日本人那边,不是,他杀了村上武夫和犬伏师。京城首长那伙人,也不像,因为他们一旦得到格达预言,不但会杀自己灭口,岂还有送回之理?   金道长在这里苦等了三天,要交回旧羊皮,莫非他真的是无辜的?   寒生沉吟着,百思不得其解。   “这人鹰鼻凹眼,一脸的奸诈,决不是好人,寒生老表,让我们结果了他吧。”阿明一拉枪栓,枪口对准了金道长的脑袋。   寒生摆摆手,道:“道长是自己人。”   金道长松了口气,对寒生说道:“寒生兄弟,我知道你心中对老祖的死耿耿于怀,贫道又何尝不是呢?无论是什么人杀害了老祖,你放心,贫道一定查个水落石出,替她报仇。”   寒生望了望天色,夜幕已经降临,于是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蒙拉差翁。炳,追查祖墨的下落,不知他是否还会途径密支那。”   “他两次为贫僧所重伤,肯定走不到密支那,会停留在雨林的某处养伤,贫道带你去追寻他。”金道长说道。   “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在密支那住下,明天一早再启程动身吧。”寒生说道。   “也好。”金道长应道。   寒生转身对阿明和小芹说道:“我和道长还要再进入雨林里,你们就先回去吧,好好照顾老爹,将来若是有机会返回江西老家,可以来婺源南山镇南山村来找我。”   “你要回婺源?”金道长突然在一旁问道。   “那儿才是我的家。”寒生幽幽说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密支那的一家小客栈。   “寒生爸爸,他在骗你。”半夜里,沈才华悄悄爬到寒生的床上轻声的说道。   入住客栈时,寒生拒绝了金道长提出的同住在一起,好随时保护寒生的要求,而是分别开了两个房间,理由是小才华自己一张床,才不会影响大家的休息,道长见寒生如此说,也就不好再勉强了,于是自己住进了隔壁的房间,“有情况喊我。”他反复叮嘱道。   “你说什么?”寒生蓦地睁开了眼睛,惊奇的望着爬到身上来的沈才华说道。   “他是骗子。”小才华附在寒生的耳朵边说道。   “谁是骗子?”寒生问道。   “金道长。”小才华小声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寒生疑惑的看着他。   “墨墨和坏人一起到了水边上,我闻出来了。”小才华肯定的回答道。   “哦……”寒生相信鬼婴的嗅觉,蒙拉差翁。炳和皱皮女婴既然在恩梅开江岸边留下了气味儿,说明他俩是走水路顺流而下,如此说来,金道长见到蒙拉差翁的事儿就有可能是杜撰的,当然也不排除蒙拉差翁因为某种缘故又回到了岸上重返雨林。   “我知道了,你去睡吧。”寒生将沈才华抱回到床上,替他拉上被子。   沈才华很快的便搂着吸子筒睡着了。   一切走着看吧,寒生想。   次日清晨,寒生带着沈才华、吸子和金道长先在密支那小城转了转,吃了点早餐并采购了一批食物和其它用品,统统塞进了背囊,反正卢太官给了不少的美元,足够用的了。   他们沿着恩梅开江北上,在热带雨林中走了两天,就在第三天的早上,他们发现了异常情况。   一道清澈的小溪从密林深处汨汨流淌注入恩梅开江,金道长发现有几块零碎的动物毛皮顺着溪水飘下,于是警觉的捞起来瞧了瞧。   “寒生,这动物皮毛有刀割过的痕迹,看来是人类所为。”金道长沉思着说道。   “会是蒙拉差翁。炳么?”寒生目光盯着金道长,仿佛是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你们在这儿休息,我去看看。”金道长说着转身便行。   “我们还是一起去吧。”寒生抱起了小才华,一手拎着吸子筒,迈步沿小溪朝着上游走去。   他们走了大约两里路左右,看到前面有一个山洞,洞内冒出一缕炊烟,静静地漂浮在空气中。   果然是有人……难道真的是躲藏在这深山里养伤的蒙拉差翁。炳么?寒生心中遂忐忑不安起来,若是如此,金道长便没有撒谎,杀死老祖的也许另有人在。   他们悄悄地向石洞口摸去,鼻子中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气,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在说话,似乎还不止是一个人。   当他们出现在洞口时,眼前的景象令寒生大吃了一惊。   石洞内的地面上铺着几张兽皮,明月乜着眼睛斜倚其上,慈爱的目光看着一群猴崽子围绕在她的身旁爬上爬下,猿木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翻烤着架在篝火上面滋滋流油的兽肉,脂香四溢,好一幅家庭天伦之乐的融融景象……   寒生和金道长呆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有沈才华紧紧地盯住了那些小猴崽子,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猿木发现了他们,警惕的目光扫射过来,面上显露出一种明显的敌意。   “木头,竟然是你们啊……”寒生意外之中感到十分的惊喜,向前走了两步。   金道长负手而立,冷冷的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猿木愠怒的眼神儿瞅着寒生,恨恨的警告道:“不要过来。”   寒生止住了脚步,手指着那些小猴崽子问猿木道:“木头,牠们是……”   “木头有了女人,就有了小木头,这是秃头婆婆说的。”猿木抓过一只小猴,温柔的抚摸着牠褐红色的颈毛说道。   “啊!这是明月生的?”寒生惊愕之极,才分手不过十数日而已,怎么可能?而且这些宝宝可都是些地道的猴子呀。   “牠们是我抓来的。”猿木充满着爱意说道。   “抓来?”寒生眨了眨眼睛。   “牠们的妈妈死了,我去把牠们抓到了洞里,牠们是小木头。”猿木得意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猿木是从山中收养了这些小猴子,倒是做了件善事,再看明月的神情,似乎还没有从血降头之中恢复,神智仍旧是傻呵呵的。   “木头,明月所中降头已经好些天了,请相信我,让我替她医治好吗?”寒生对猿木商量道。   “不行!”猿木断然的拒绝了,同时忿忿的说道,“木头就喜欢现在这样的女人。”   寒生心想与这个不通人性的拉玛古猿是讲不清道理的,但是自己绝对不能眼睁睁的放任明月被糟蹋,于是狠了狠心,眼光瞟向了金道长。   道长立刻明白了寒生要自己动手的意思,更是二话不说,纵身扑上,左手一掌侧面佯拍猿木的脸颊,待得其侧身闪避,右手食指闪电般的偷袭了猿木腰间位于第4腰椎棘突下凹陷的阳关穴……   “噗”的一声,金道长坚硬的手指戳中了猿木腰间的阳关,按理说,腰阳乃是人体要穴,以道长的功力必可导致其下半身麻痹而失去知觉,不料那古猿与人类经络腧穴毕竟还是有些许偏差,猿木疼得暴吼一声,一把抱住了道长,“喀嚓”就是一口奔着他的鼻子咬了下去。   这一下完全出乎金道长的意料,原本以为制服一头猿猴简直是易如反掌,不曾想那家伙竟然对点穴无动于衷,而且瞬间反噬,仓促之下,无奈只得歪过脑袋躲避,耳边响起猿木强壮有力的牙齿咬合声。猿木疯狂的连连下口,道长左闪右避,一个不留神儿,但觉耳朵钻心一疼,右侧的耳垂竟然被猿木一下子给咬去了。   金道长勃然大怒,刹那间天罡气功暴涨,“砰”的一声,将猿木二百多斤的身体重重的弹起,向石壁上倒撞而去。   寒生见大事不妙,蝇眼骤开,把沈才华和吸子往地上一丢,整个身子如影随形扑上,就在猿木的脑袋即将撞上坚硬的石壁瞬间,硬生生的将牠拽了回来,摔在了地面上。   洞内顿时一场大乱,小猴崽子们尖声大叫,四处乱窜。   沈才华大喜,趁着人们不注意,捞起一个小猴崽子悄悄地溜出了山洞,躲在小溪旁的草丛中,认准其脖子下的血管便是一口咬下,利齿切断了猴宝宝的颈动脉,鲜血贲射,他忙不迭的将小嘴凑上,如饥似渴的吸起血来。   山洞内,金道长扯下了衣襟,捂在了耳朵上,怒气冲天。   寒生一探猿木的鼻息,牠只是昏厥了过去,拉玛古猿比人类要强壮的多,并无性命之忧。   明月呆呆的坐起身来,疑惑的望着洞内所发生的一切。   寒生叹息了一声,望着明月伸出手臂,将原来结疤的伤口一使劲儿揭开,丝丝鲜血渗涌出来,然后将其按在了明月的口唇之上。   明月懵懵懂懂的舔了舔,吃下了几丝含有白陀须的血液……   不消片刻,蒙拉差翁。炳的血降头解除了。   明月睁着清澈的眼睛,万分吃惊的望着寒生、金道长和躺倒在石地上的猿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寒生,你们……这是在什么地方?”明月终于恢复了神智。   “明月,你中了血降头,神志不清已经有十余天了。”寒生说道,遂将前一段发生在明月身上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明月望了望地下的猿木,喃喃说道:“原来我被猿木掳到了这洞中,你们杀死了牠么……”   “没有,猿木受了些内伤,不过牠的体质极好,很快便会痊愈的。”寒生说道。   “你们这是要到哪儿去?”明月缓过神儿来问道。   “寻找皱皮女婴,老祖已经死了,我一定要救回她的遗孤,将其抚养成人。”寒生一面说着,脸上呈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老祖死了?”明月惊讶不已,须臾说道,“那我同你们一起去。”她内心由衷的感激寒生,也希望能够助上一臂之力。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我出来的时候,兰儿和山人叔叔都不知道,而且一时之间也返回不了蓝月亮谷,我希望你能去到谷中,告诉兰儿,请他们大家放心。”   明月想了想,遂点点头,说道:“好吧,反正我最终也是要回到塔巴林寺的,可是蓝月亮谷怎么去呢?我不知道路。”   金道长捂着耳朵插话道:“从塔巴林寺一直朝着梅里雪山前行,那儿有一个蓝宝石般的高原湖泊,湖边入谷的道路只有在农历十五子时一刻才会在浓雾中出现,持续的时间也不很长,若是错过了,就要再等待一个月了。”   明月“哦”了一声,紧接着问道:“不知今天已是农历多少?”   寒生盘算了一下,说道:“今天大约已是初二、三了,要抓紧的话,可能还来得及在十五前赶到。”   “那我就要出发了。”明月目光瞥向了地上的猿木。   “我也要去。”躺在地上的猿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十分急切的说道。   明月长久的注视着猿木,最后叹了口气,道:“好吧,木头,不过我要告诉你,明月此去将在塔巴林寺出家为尼,出家你懂吗?”   猿木点了点头,眼眶中竟然充盈着泪水。   明月转身对寒生幽幽说道:“木头是世上仅存的最后一只拉玛古猿,牠已经没有其它的同类了,我与牠多少也算是祝由同门,就带上牠走了,免得牠孤苦伶仃的日夜在雨林中游荡。”   “你还要再出家?”寒生迟疑的问道。   “是的,明月命苦,受此劫难,惟有长伴青灯古佛,忘却尘世间的一切恩恩怨怨……”明月怅然叹息道。   寒生默默地将背囊递给了明月:“这里面有一些食物和生活必需品,你带上吧,有木头与你同行,应该不会迷路的,自己保重。”   明月再没有多说什么,搀扶起猿木,说道:“木头,我们走吧。”   猿木感激涕零的说道:“明月,木头永远追随自己的女人,我们的小木头也需要一同带走。”牠说着扛起一根长长的木棍,招呼那些小猴崽子攀挂其上,然后与明月一道走出了山洞。   寒生听得猿木口中在嘟囔着点数:“咦,怎么好像少了两个小木头呢?”   明月和猿木走远了,清风吹过,空中窸窸窣窣的飘落下来些枯叶,令人油然而生起些淡淡的伤感。   “道长,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寒生说道。   “血已经止住了,不碍事,沈才华怎么不见了?”道长诧异的说道。   寒生四下里一望,果然不见了沈才华,心下顿时一惊,急忙冲出山洞寻找。   “贫道听得小溪那边有动静。”金道长警觉的说道。   寒生与道长奔至小溪旁,看见草丛里躺着一只小猴崽子的尸体,颈部血迹斑斑,沈才华卷着裤腿正站在溪水里洗手和漱着口……   寒生叹息着摇了摇头,上前抱起小才华,与金道长返回了山洞。   吸子筒眨动着两只圆圆的眼睛,舒适的伸展开自己的身体,在牠那灰白色的腹面上,躺着一只被吸干的猴宝宝……   “道长,我们还是吃些东西上路吧。”寒生自篝火木架上取下已焦黄的兽肉说道。   道长点点头,两个人随即饱餐了一顿儿,剩余下来的肉则可以带在路上吃。   鬼婴依旧是嗜血成性,那吸子筒也是一丘之貉,唉,可惜了那两只猴宝宝了,寒生想。 第三百三十四章   怒江河谷,峭壁千仞,水流湍急,杳无人迹。   卢太官松了一口气,高声叫道:“军士们,你们看,对岸就是你们魂思梦牵的祖国了。”   赤裸着臂膀,下体系一块兽皮的戴秉国少尉等五名中国远征军将枪一甩,“噗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呜呜的抽泣起来。   “三十四年啦,家中二老在上,不孝儿终于回来了……”少尉捶胸顿足嚎啕大哭,鼻涕眼泪俱下。   “狗儿他娘,你还在等着俺么……”湖南邵阳籍的那名军士更是双手抠入了泥土中,满头斑白的发丝在风中飘散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扎木筏,准备渡江!”卢太官发出命令。   众人迅即动手,没用多久便已扎好了一只大木筏,推入了江水中,大家抬着秃头老妇的遗体登了上去,那河童身体已痊愈,索性跳入怒江之中,推动着木筏前行。   “戴秉国少尉。”卢太官面色凝重的叫道。   “是,长官。”戴秉国应声答道。   “少尉,你们不能再带着卡宾枪返回家乡了,那样将会是万分的危险,二十六年前,战争就已经结束了,因此,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卢太官严肃的说道。   “遵命,长官,我们早就不想再打了。”戴秉国少尉高声叫道,然后举起卡宾枪扔进了怒江里。   其他几名远征军士兵也随即纷纷解下腰间的子弹带,将枪支,弹药和一些手榴弹丢入了江水中。   上了岸,就已经是云南省腾冲地界内了。   横穿过连绵的高黎贡山,烟霭中远远的望见了一个小镇,卢太官的保镖们奉命前往镇上买了些衣物、布鞋以及剃刀之类的东西回来。   “老板,我们藏在树林里面的越野车还在,不曾有人发现。”一名保镖报告说。   “很好,我们将分头而行。”卢太官满意的说道。   戴秉国少尉等五个人统统剪去了披头长发和刮净了胡须,换上了新装,无非是些蓝灰颜色的衣裤,那个年代十亿人都穿这个。   “好啦,这样就没人怀疑你们的来历了。”卢太官满意的打量说道。   “长官,我们巴不得即刻回到家乡。”戴秉国少尉说道。   “不行,你们还需要再忍耐一段时间,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安全回家的。”卢太官说罢,吩咐手下的两名保镖带着中国远征军的五个人直接朝着东南临沧、红河的方向走,穿过广西直奔广东,然后在大鹏湾一带下海偷渡香港,先躲到港岛半山卢府别墅,静候卢太官回来。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卢太官和另一名保镖抬着秃头老妇,带着河童及白眉长臂猿来到了藏车的地方,将老妇的遗体塞进了后车厢,然后一路奔湖南方向疾驶而去。   不日,他们终于已经遥遥的望见了桃花江。   “两眼清泉,一缕青烟,狼牙霍霍,洞隐其间。”卢太官站在了秃头石人山上,脚下是雾霭茫茫的山峦深涧,想起了婶娘留给自己的那首偈语,再低头望着如今她那单薄干瘪的尸身,感慨不已的叹息道。   “老板,这么深的山涧,我们如何下得去呢?”保镖探着脑袋望着下面云山雾罩的峭壁,胆战心惊的问道。   “你回到江边的车上去等我,河童可以背着婶娘的尸体攀下去。”卢太官吩咐道。   “是,老板。”保镖应声答道,匆匆沿着来路返去了。   河童确实是比人类灵活的多,扛着秃头老妇的尸首攀下悬崖依旧是十分的轻松,那长臂猿更是潇洒自如,双臂交替甚至拽住了藤条打起了秋千。   卢太官深吸一口气,拉住长藤缓缓坠下峭壁。   点燃了火把,沿着山洞中的甬道前行,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伏匿穴处”。   “击剑长吟,遥想贾生对策;落帆小憩,闲寻屈子书台。天问无声,屈子当年留石鼓;舟行有幸,鲰生今日访渔矶……咦,来者可是返乡的吴家子弟耶?本提督已经在此恭候太久了。”石门内突然传出颤巍巍的说话声。   石厅的石棺内露出了一个硕大的光秃秃脑袋瓜子,灰白的瞳仁望向了这边,面上的皱纹仿佛更加多了,咧开了的阔嘴巴,露出里面一大堆参差不齐的黄牙。   “老爷子,我是太官啊,羞山64名吴家子弟的亡魂已经带回来了。”卢太官紧忙上前屈膝跪在了石棺前。   “哦,太官,咱吴家的媳妇秃头老妇死了?本提督已经嗅到了。”吴老爷子鼻子翕动了几下,然后叹息着说道。   “禀明老爷子,婶娘不幸已经去世。”卢太官黯然道。   “你告诉老夫,她是怎么死的?”吴老爷子追问起来。   卢太官恨恨道:“婶娘在石化期内被一阴险狡诈的小人吸去了全身精气而亡。”   “啊!气煞老夫也……那恶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吴老爷子愤怒的哇哇叫道。   “恶人名字叫黄建国,江西婺源人士,现在投靠了日本人。”卢太官大致讲述了一下当时所发生的情况。   “他竟然懂得吸尸大法?”吴老爷子诧异的喃喃说道。   河童轻轻的放下了秃头老妇干瘪瘪的尸身,然后拉过白眉长臂猿的手臂,双双跪拜在了石棺前。   “主人,河童终于找到了满意的老婆。”牠对着石棺发出了意念。   “唔,我看这只长臂母猿温雅贤淑,与河童倒也是般配,好,老夫今晚就为你们主婚,但是上次那个姑娘呢。”吴老爷子转动着灰白色的瞳仁,盯着长臂猿点头说道。   “明月姑娘被一只雨林中的拉玛古猿抢走了。”卢太官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禀老爷子,婶娘临终前要太官劈开她的脑壳,取出封存着64名吴家子弟亡魂的祝由舍利,太官实不忍心,便千里迢迢将她的尸体带回来了,请老爷子定夺。”卢太官说道。   “好,太官,吴家子弟就应当有如此孝心,老夫如今业已功成圆满,该出棺了。”吴老爷子说着缓缓的自石棺中站起身来。   橘黄色的火把亮光映照下,咸丰年一品大员、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赤裸裸的迈出了石棺,自脖子以下已然见不到皮肤,全部长满了绿茵茵的长毛青苔……   卢太官此刻惊讶得合不拢嘴巴了。   “这具石棺乃是极佳的养尸地,如今老夫已经修炼百年,成为当今世上头号‘飞僵’了,哈哈哈……”吴老爷子尖声狂笑了起来,石厅内回荡着刺耳的啸声。   “老爷子,那您就是传说中眼睛长在头顶上面的‘魃’了?”卢太官惊呼道,在雨林中时,寒生曾经说过,飞僵亦为‘魃’,双目长在了头顶上,行走如飞,历代官府和民间谓其大害虫,均在乡野之间四处搜寻其踪迹,捕获后以火焚之,化为灰烬。   “不错,小子倒是有些见识呢。”吴老爷子赞赏着低下头来,果然在光秃秃的脑瓜顶门上,长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单眼皮,黄色的眼珠,露着四白。   老爷子走到秃头老妇的身边,伸出手来轻轻的摩挲着她的秃脑壳,口中喃喃说道:“你是吴家百年来的好媳妇,老夫也不忍心劈开你的脑壳,这样吧,老夫带你今夜登上羞山之巅,释放吴家子弟回家。”   “禀老爷子,婶娘临终有遗言,要太官将其遗体葬于江西鄱阳湖谷她师父的身边。”卢太官说道。   “好吧,就依她。”吴老爷子应允道。   河童为了晚上的婚礼,先是跳入石厅内的水潭内进行沐浴,不但将浑身的褐毛一根根的清洗干净,甚至剥开了三个屁眼反复的揉搓,除去了陈年污垢,立时顿感清爽无比。浴后,伸手拽过墙上挂着的一条鱼篓,潜入了潭底游至桃花江中,不多时便抓了些江鱼、螃蟹和大虾回来,作为新婚晚宴时的大餐。   “待老夫也前去搞些吃的回来。”吴老爷子说着身子一闪,如疾风一般,瞬间冲出了“伏匿穴处”石门不见了。   “果真是行走如飞啊。”卢太官啧啧赞叹道。   吴老爷子回来时,肩上背着一只大包袱,解开后发现里面不但有烧鸡、咸鸭和卤猪头等熟食,而且还有几瓶烧酒。   “老爷子,您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您还能吃这些油腻的食物么?”卢太官疑惑的说道。   “当然能,老夫刚刚洗劫了一家小铺,虽然已经百年未曾进食了,但眼瞅着就馋,实在忍不住了,今晚你我祖孙要大大的痛饮一番。”吴老爷子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吴老爷子就已经憋不住了,急急忙忙的蹲在了“伏匿穴处”石门外,“扑哧扑哧”的拉起稀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月夜当空,桃江县城西北15公里处的桃花江北岸,临江一面,躺着错落有致的七个山峰,这就是羞山,也是《史记》中所记载“黄帝南巡登熊湘”的湘山。   夜色中远眺,如一浣纱女子斜倚天幕,线条分明的下颌高高翘起,青云般的长发软软地飘垂,一双粉臂舒展地张开,匀称的长腿,两膝微微弯曲着,双脚浸入清清的江流之中。尤其是腰间的泉眼,就是传说中的“羞女泉”,少女喝了它,肤色白里透红,丽若天仙,所以四乡八村的姑娘们,春夏都争相饮用羞女泉。羞山下的女子,肤色确实比十里外的女子美,所以,“桃花江是美人窝”,断然不虚的。   吴老爷子与卢太官登上羞山之巅,皓月当空,微风轻拂,山林间飘出一丝淡淡的野花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唉,百年之后又见羞女峰,太官,其实此山暗合了易经风水之‘兑女’局,八卦之中,坤为老妇,巽为中女,兑则是少女,山川拔地起势,俨然竟如汲水浣纱女子之形,实乃天地之造化耳。”吴老爷子唏嘘道。   卢太官睹物思情,回想自己前半生戎马生涯,远征缅甸,几乎埋骨异乡,临死之际,亏得婶娘相救,变为一具血尸,至今仍是孤寂孑然一身,心下不免有些黯然。   望着月光下躺在羞山之巅的秃头老妇,太官心中油然而生出一丝悲壮来,十余年间夜夜徘徊于热带雨林中,寻找着远征军的亡魂,其情其苦可堪,如今那64个吴家子弟终于回到了家乡,而婶娘她却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婶娘,太官一定将你带到鄱阳湖谷。”卢太官发誓道。   “子时已到,本提督即将释放出吴家子弟的魂儿,太官,待老夫取一口羞女泉水来。”吴老爷子身子一纵,沿着峭壁扑下,绿毛飘逸,潇洒竟如足踏平地一般。   须臾,吴老爷子回来了,口中含满泉水,腮帮子鼓鼓的,但见他就地抓了两把黄土,撒在秃头老妇的脸上,然后“噗”的一声,将羞女泉水喷了上去……   咸丰年的长江水师提督双手下垂,站在秃头老妇的脚下,让清凉的月光照在自己的后背上,淡淡的影子投射重叠上了她的身体……   须臾,卢太官的耳边若隐若无响起了轻轻的抽泣声……似风吟,又似窃语,一声、两声,越来越多,高高低低,抑扬顿挫……闻之令人浑身皮肤发紧,颈后凉风嗖嗖。   此刻,惨白的月光似乎笼罩上了一层血红的面纱,风吟萧萧,鬼影憧憧,空中隐约传来了一阵苍凉悲壮的吟唱声:“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一呼同志逾十万……昂然含笑赴沙场……”   卢太官看不见那些魂灵,但却依稀感受得到吴家子弟们就在身边,鼻子一酸,热泪夺眶而出,他默默地抬起手臂,向着迷离飘渺的夜空庄严的行了个军礼……   许久,许久……吟唱声渐杳,几近不闻,惟有清风徐徐飘过羞山之巅。   “他们回家了。”吴老爷子怅然若失的喃喃说道。   “老爷子,您今后做如何打算?还要回去‘伏匿穴处’长居石洞之中么?”卢太官轻声问道。   “老夫听秃头媳妇说当今大清皇帝早已经退位了,本提督算了算,这世上恐怕已再无旧日相识,百年过去了,不知现在的官府是否每年还在四处的搜捕飞僵?”吴老爷子问道。   卢太官苦笑了一下,道:“现在已经没有人相信什么僵尸鬼魂了,认为都是迷信,纯属无稽之谈,所以并无搜捕飞僵之说。”   “哦,那太好了,本提督倒是愿意到处走走,领略一下当今世上中原各地的美女,看看都长成什么模样了,比之老夫当年带回桃花江的八位美人如何?”吴老爷子兴致上来了。   “老爷子,不如就随太官去香港好了,那儿每年都举行香港小姐的选美比赛,佳丽如云,保管您大饱眼福,乐不思蜀呢。”卢太官说道。   “嗯,这个提议不错,看来吴家后辈儿还是蛮有孝心的,太官,你说的香港,就是道光二十年皇上在《南京条约》中答应给予英国红毛的那个南海渔村么?那小村里竟然会有美女?”吴老爷子狐疑的说道。   “老爷子,那里现在可不是个小渔村了,而是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反正一下子也说不明白,您去看了就知道了,黄白棕黑,各种肤色的美女应有尽有。”卢太官解释道。   “那好,本提督就依你,去香港渔村去参加小姐选美比赛。”吴老爷子满意的说道。   卢太官看了看吴老爷子身上的绿毛,小心翼翼的建议道:“老爷子,您这一身绿毛能否剪掉?还有,您的脑袋上长着一双眼睛,得找个帽子遮盖住才行。”   “嗯,绿毛嘛是不可以剪掉的,穿上件马褂不就可以遮住了么?帽子倒是可以戴上一顶,但上面要留两个洞眼。”吴老爷子通情达理的回答道。   卢太官无奈的说道:“好吧,太官先要送婶娘的遗体回鄱阳湖谷,老爷子可以一起同行了。”   两人商议妥后,飞僵吴老爷子扛起秃头老妇与卢太官下了羞山,在桃花江边找到了那辆等候着的越野吉普车。   “这是汽车,跑得比马要快。”卢太官向惊异不已的老爷子解释道。   “它吃草料么?”飞僵吴老爷子疑惑的问道。   “不吃。”卢太官回答道。   “它会屙屎么?”老爷子又问。   “不。”卢太官耐心的说道。   “我要屙。”吴老爷子捂着肚子蹲到车后去了……   两日后的下午,越野吉普车终于找到了鄱阳湖谷。   飞僵吴老爷子头戴一顶草绿色的确良军帽,上面抠了两个洞眼,只是每次视物时需低下头来通过孔洞看出去,十分的不方便,一副宽边墨镜架在了鼻梁上,将灰白色的双眸藏在了镜片后面。他想要的长袍马褂早已经过时买不到了,而且有拒绝穿衬衣或是背心,惟有将就着套上了一身蓝色的毛料中山装,纽扣系得紧紧的,偶尔身体活动时会有少许绿毛自衣缝中露出,但基本上已不为他人所注意了。由于穿不惯牛皮鞋,又找不到合适的马靴,便随意的蹬上了一双上海产的白色高腰回力鞋,感觉到既柔软又舒适,老爷子从来都没有穿过如今有弹力的橡胶鞋,笑咪咪了一整天。   但见他从容不迫的迈下了车子,黄帽蓝衣白鞋,挺起了胸膛,煞是威风凛凛,如同当年的提督大人一般。   “依照明月所描述的,这里应当就是鄱阳湖谷了。”卢太官望着谷口思索着说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吴老爷子扛起秃头老妇,一溜烟儿似的跑得不见了人影儿,他原本就是个急性子武将。   卢太官来到了那三间空荡荡的茅草屋前,然后沿着灌木丛中的小路找到了三座无碑坟冢,明月曾说那里埋葬的是王婆婆的师父和寒生的两位亲人。   “就在这里开挖吧。”卢太官指着旁边的那座老坟身后说道。   保镖自茅屋内取来锄头,日暮时分,墓穴已经掘出,卢太官轻轻将秃头老妇的遗体放了进去。   “婶娘,仓促之间未及备好棺木,只有简陋一些了,好在您师徒二人相依为伴,了却了您最后的心愿。”卢太官屈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响头。   坟丘堆起,高度略低于前面的墓冢,卢太官摆上途中买来的香烛和纸钱,慢慢的点燃,长跪在了墓前。   许久,吴老爷子不耐烦了,催促卢太官道:“好了,好了,本提督的肚子又饿了,今晚到哪儿用餐?”   “老爷子,我们今晚赶去南昌滕王阁处请您老人家吃大餐如何?”卢太官陪着笑脸说道。   “大餐?正合老夫之意。”老爷子高兴的说道。   鄱阳湖谷安葬事毕,吉普车一路奔南昌而去,那是南下广东必经之路,大约晚上八点多钟,才终于赶到了赣江边上人称“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滕王阁。   飞僵吴老爷子迫不及待的冲进了阁楼脚下的一家挑着四个幌的大饭店,一入门便高声叫道:“小二,快给本提督预备一桌上等酒菜。”   旁边的那张桌子上坐着一对男女,闻言好奇的抬起头来……   那是冯生和他在飞机上新结识的那位漂亮的邻座女同志。 第三百三十六章   望着这位突然闯进来的,头戴黄军帽,身穿蓝色中山装,足蹬白色回力鞋的老年顾客,两名女服务员面面相觑,然后低声骂了句:“神经病。”   卢太官赶紧上前,和颜悦色的说道:“同志,我们是来吃饭的,这位老爷子喜欢开玩笑。”   “坐下吧。”服务员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啪”的一声扔下一本菜单。   卢太官忙拉着吴老爷子坐下,低声道:“老爷子,这已经不是咸丰光绪年了,称谓都已经改变,以后对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必须喊‘同志’。”   “同志?别嘴之极。”老爷子嘟囔着,低下了脑袋,眼睛从帽子上的孔洞里瞟向了邻桌的那位女青年。   “嗯,此女甚美,不施脂粉,天然去雕饰,尤其是齿白而具光泽,”他把脑袋伸到桌下一望,随即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是一双大脚。”   “老爷子,齿白是刷牙的关系,另外现在流行大脚,过去的那种三寸金莲早已经被淘汰了。”卢太官解释道。   “同志,点菜。”卢太官翻开菜单,点了一些江西特产美食,如庐山三宝的石鱼石鸡石耳、豫章酥鸭、竹筒粉蒸肠、鄱阳湖狮子头和灯芯糕。   “我们饭店的滕王阁红酥肉口碑不错,要不要来点?”服务员介绍说道。   “好,来一大盘。”卢太官点点头。   “贵溪雄石镇龙兴铺的灯芯糕么?那可是乾隆年间的贡品呢。”老爷子啧啧道,口角边流下些许涎水来。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想当年王勃作《滕王阁序》时年仅二十六岁,竟描绘出如此美景,写下不朽之传世佳句,只可惜次年落水溺亡,真是天妒英才啊。”卢太官望着窗外夜幕中的阁楼,不由得心生感慨。   “哼,落霞者,飞蛾也,当地土人谓之‘霞蛾’,孤鹜者,野鸭是也,所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实乃野鸭飞啄蛾虫而欲食,所以齐飞。”吴老爷子不屑一顾的说道。   “啊……”卢太官怔怔的望着这位老祖宗。   “这位老同志的诠释倒是别有新意呢?”邻桌的那个男子微笑着对老爷子一笑,接着自我介绍道,“我叫冯生,请问老同志贵姓?”   吴老爷子低下头,从帽子孔洞中打量了一番这个说话的男子,然后朗声说道:“老夫乃是长江水师提督,官居当朝一品,羞山吴有榜是也。”   冯生闻言一愣,他身旁的那位漂亮姑娘倒是“咯咯”的笑起来了,胀鼓鼓的胸脯一颤颤的,上面别着的那枚毛主席像章在灯光下微微晃动着,就像是闪着金光。   “那是谁的人像?”吴老爷子诧异的指着像章问道。   “毛主席呀,老同志您不知道?”那女同志笑着说道。   “就是当今的皇上。”卢太官附在老爷子的耳边小声道。   冯生饶有兴致的望着老爷子,凭借他多年来从事公安工作而养成的敏锐洞察力,已然感觉到这老同志与普通人有异,但是可以肯定不是神经上有毛病。   “吴老,您很会开玩笑,老年人保持一种乐观的心态对身体健康是十分有益的。刚才您说落霞不是指天空中的晚霞,孤鹜也不是大雁,这是您自己臆测的吧?”冯生微笑着问道。   “非也,老夫是有根据的,要理解‘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个句子,对当地的风物人情不可不知,对此,宋代吴曾在其《能改斋漫录·辨霞鹜》中说道,‘落霞非云霞之霞,盖南昌秋间有一种飞蛾,若今所在麦蛾是也。当七八月间,皆纷纷堕于江中,不究自所来,江鱼每食之,土人谓之霞,故勃取以配鹜耳’。《礼记·曲礼下》之疏引李巡注释曰,‘凫,家鸭名;鹜,野鸭名’。因而,此句千古绝唱,其实就是野鸭在吃飞蛾,这满朝文武都知道的。”吴老爷子见冯生文质彬彬,于是耐心的给予解释道。   “吴老真是博学啊。”那姑娘赞许道。   冯生自从在飞机上结识了中国国际旅行社的刘佳之后,得知她是由京城来江西考察旅游资源的,遂极力推荐其前往婺源考察,说那里的徽派建筑和田园风光构成了中国最美的乡村。不曾料想,宋佳非常痛快的便答应了下来,足令冯生激动不已,这么俊俏的对象要是带到唐山家中让老爹老妈见见面,那该是多有面子的事情啊,他想。   “这位姑娘,不知是旗人还是汉人?芳龄几许?”吴老爷子和蔼之极的对那姑娘说道。   宋佳一愣,随即嫣然一笑,目光瞥向了冯生,嘤嘤道:“吴老叫我小宋就可以了,我是汉族人,今年二十四岁。”   “可曾婚配?”老爷子刨根问底。   宋佳目光再次望向了冯生,那冯生正紧张的盯着她,姑娘脸一红,摇摇头道:“还没遇见合适的呢。”   冯生闻言心中不由得就是一荡。   “让开!”服务员端着几只大盘子搁在了饭桌上,汁水溅出少许,沾到了吴老爷子的蓝色中山装前襟上。   “对不起。”服务员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   “不要紧。”老爷子伸手抹了抹衣襟,不小心露出了一撮绿毛。   冯生和宋佳惊奇的目光盯住了那撮柔软的绿毛上……   卢太官见状紧忙伸手将老爷子衣襟处露出的绿毛塞了回去:“你看看,老爷子的绿毛背心都露出来了,”随后扭头对冯生和刘佳二人说道,“我们家老爷子腰寒,一年四季都穿件绿毛背心。”   吴老爷子低头瞧了瞧,夹起一块灯芯糕放入口中,随即啧啧道:“不愧为乾隆爷喜欢吃的点心,味道甜软香浓如同老夫那八位小妾啊。”   刘佳莞尔一笑:“吴老您有八位……小妾?”   “都已经死了,惟有老夫在世。”吴老爷子伤感的回答道。   冯生听到现在,心下也不敢确定这老头究竟神经是否正常了。   “老爷子,您不是饿了么?还是少说话多吃菜。”卢太官对冯生歉意的笑笑,劝慰老爷子道。   这时,饭店门口突然走进来一男一女两名身穿蓝制服的民警和几个带着红袖标,挎着半自动步枪的民兵。   “同志们,注意了,现在开始检查证件,凡是有工作证和介绍信的,都摆在桌子上。”男民警高声叫道。   “警官,出了什么事儿?”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警官?你是什么地方的人?证件拿出来我瞧瞧。”那警察诧异的望着卢太官,中原从来没有人称呼民警叫做警官的。   卢太官和保镖各自掏出了港澳同胞回乡证。   “哦,原来是香港同胞啊,没事了,”民警的目光落在了正在埋头大嚼滕王阁红酥肉的老爷子身上,说了声,“喂,你的证件。”   吴老爷子依旧低着头没有理睬,两只眼睛却透过帽子上的小孔打量着那位女民警,约有四十多岁,面糙色黑且板着脸。   “警官,他是我们家老爷子,人有点痴綫。”卢太官赶紧赔上了笑脸解释道。   “你,摘下墨镜。”民警不为所动,坚持命令道。   吴老爷子慢慢的抬起头来,鄙夷的说道:“你们是南昌府那座衙门的?竟敢在本提督面前大呼小叫。”   男民警闻言一愣,心道这装扮古怪的老头,看来精神是有毛病,于是目光犹豫的望向了那位女民警。   “他真的是有精神病么?”那女民警语气沉稳,像是个领导。   “是真的。”卢太官伸手取下老爷子的墨镜,露出那两只灰白色呆板的瞳仁……   “哦……”女民警恶心的皱了皱眉头,说道,“他也是香港人么?回乡证呢?”   “他……是从老家山沟里接出来到省城医院瞧病的,眼盲又没见过世面,请多多包涵。”卢太官编了个理由解释说道。   “奇怪,府台衙门里竟然还有相貌如此丑陋的女捕快?”吴老爷子摇着脑袋叹息道。   “你说什么?”女民警愠怒了。   男民警狐疑的盯着老爷子的双眸,轻声的对女民警道:“所长,我怀疑这老头有问题,你说他双目已瞎,怎么还能够看清楚人的长相呢?”   “你……”女所长虽然长相难看,但是毕竟无人敢于当面提及,如今自己的下属有意无意的讽刺自己的容貌,不禁心中恼怒之极,于是命令道,“要是拿不出证件和介绍信,就带去所里审查。”   “是。”民兵们围拢了过来。   “放肆!”吴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脸色一沉,喝道,“你们谁敢碰本提督?” 第三百三十七章   旁边的饭桌上,冯生一面小酌着,一面看热闹。   刘佳对这位夸过自己美貌的老爷子心存好感,这是所有女孩子都乐意听的,只是在当时的年代,男人们都比较矜持,极少有如吴老这般敢于直面坦言者。   “这瞎老头挺可怜的,我们应当怎么帮帮他才是。”刘佳小声问冯生道。   心仪的姑娘但有所求,岂能坐视不理,冯生慢慢的站立起来。   “同志,这是我的证件。”冯生踱到女民警的面前,掏出自己原先的那本公安部刑侦局的工作证来。   “啊,公安部刑侦局……”女民警所长吃了一惊,七十年代期间,得见京城公安部的人可是不容易的。   “请您再看这个。”冯生又递过去首长交给他信封里的那张介绍信。   “前往江西婺源押解一名叫做朱寒生的精神病人进京……”女民警所长念道。   “不错,这老头就是朱寒生,婺源县南山村人,公安部与解放军总部医院联合对其开展一项秘密研究。同志,您贵姓?”冯生言之凿凿的说道。   “我姓秦,是滕王阁派出所的所长。”那女民警赶紧回答道。   “秦所长,你们的革命警惕性和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以及认真负责的精神非常之好,我会向南昌市局领导进行反映的。嗯,这样吧,这里就交给我了,你们继续其他工作。”冯生摆起了架子说道。   “好的,那就谢谢冯生同志了。”女所长满脸笑容说道,随即招呼手下人员离去了。   “你认识婺源县南山村的朱寒生?那位年轻的赤脚小神医?”卢太官惊讶的问冯生道。   “是呀,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们家的恩人,你们也知道他?”冯生诧异的说道。   刘佳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可是你这介绍信上怎么说的是押解精神病人朱寒生进京呢?”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说来话长,既然大家都是寒生的朋友,不如一起小酌几杯如何?”冯生建议道。   “此主意甚佳,老夫也要喝上几杯。”吴老爷子高兴的叫道。   冯生和刘佳一起坐了过来,卢太官招了招手朝服务员要酒。   “老爷子,您想喝点什么酒?”卢太官问老祖宗道。   “老夫听闻清光绪年樟树满洲街一家有‘娄源隆’,这酒‘亮似钻石透如晶,芬芳扑鼻迷逗人,柔和醇甘无杂味,滋身清神类灵芝’的四大特色,南宋陆游盛赞其‘名酒来清江,嫩色如新鹅。’”老爷子说着口涎已经滴下来了。   那女服务员已经瞥见这几人大有来头,于是态度已经好了许多,随即往桌前一站背起了台词:“这位老人家真是会喝酒啊,您说的就是咱们江西清江的‘四特酒’,是以大米为原料,小麦曲,大贡作糖化发酵,汲取深井泉水,固态地窑发酵,久贮陈酿,精心勾兑而成,已有1700多年的历史了,1959年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在品尝四特酒后,赞誉它‘清香醇纯,回味无穷’呢。”   两瓶四特酒上桌,吴老爷子自己赶紧抢到手里一瓶,“咕嘟咕嘟”的先灌进了肚子里大半瓶,“好酒!”他啧啧赞不绝口。   三杯落肚,桌上气氛顿时融洽起来,卢太官和冯生各自讲述了与寒生认识的经过,两人顿感酒逢知己,相见恨晚。   吴老紧挨着刘佳坐,鼻子不停地翕动着,时不时的低下脑袋,从帽子小孔中偷窥着她……   “但凡美女,乃有九点至为紧要,当年咸丰光绪两帝选天下之秀女,莫不若此。其一,须得乌发蝉鬓,发黑似乌云一般,两鬓薄如蝉翼。其二,云髻雾鬟,发束于顶,状若云雾,方显其颈修长,脸型尺寸得当,盖因中原人脖短面平之故,此法源自女娲,大成者为古时四大美人之一赵飞燕。其三,蛾眉青黛,此乃化妆之术,即剃去眉毛,而以青黑色颜料勾画出宛如新月之眉是也。其四,明眸流盼,明眸便是眼睛大而明亮,流盼乃为怒目而视,一双美目充满着哀怨恨意,男人绝对难以抗拒。其五,乃是朱唇皓齿,你想想,红唇加白齿,相得益彰,诱人之极。其六,玉指素臂,手指纤纤且软,手臂白皙、圆润富弹性,令人爱不释手。这七,便是细腰雪肤了,腰肢幼细如柳,肌肤雪白似凝脂,吹弹得破。八,红妆粉饰,红妆乃女子衣着得体,腮上微熏胭脂红晕,那胭脂本是匈奴发明之物,汉时传入中土,粉饰为在脸上涂白粉,以掩瑕疵。其九,肢体透香,须是天然体香,闻之心旷神怡,不能汗臭秽气,令人掩鼻而去。”吴老爷子如讲经布道般,侃侃而谈,唾沫星子四溅。   “哇,原来美女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啊。”刘佳啧啧道。   “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一条。”吴老郑重其事的说道。   “那是什么?吴老,您快点说。”刘佳催促道。   “便是一双莲足。”吴老严肃的回答道。   “就是三寸金莲啊。”刘佳哈哈笑了起来。   吴老正色道:“明正德年间,中原流行‘莲足会’比赛,也称‘赛足会’,当以山西、直隶两地为甚。五月五、六月六和八月十五中秋节,庙会墟市之上,士女云集,或围于空场,或坐于车中,在家则坐在门槛上,蒙上盖头遮住脸,然后亮出双足,当然是穿着鞋袜的,供游人品足点评,优胜者身价百倍,媒婆盈门。确切的说,山西的小脚要胜过直隶京畿,所以民间才有‘晋优于燕赵’之说。”   “吴老,方才闻您对《滕王阁序》见解非凡,怎么说起封建裹足陋习来,却也是崇尚又加呢?”冯生被老爷子的高谈吸引了,遂笑着说道。   “非也,虽长长之裹脚布内,脚趾形畸,肉折骨断,但外观小小金莲,却是令人遐想联翩,男人们蜂簇蝶绕,如痴如醉,每每入神之处,当可文思泉涌,妙语连连呢。可惜,自道光二十年,欧风汉渐,西俗东来,中原的男人们居然喜欢上了丰乳肥臀,高鼻阔嘴,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吴老说道后来,竟自叹息不已。   “吴老,您看我可否算个美女呢?”刘佳很有自信的说道。   冯生竖起了耳朵,留心吴老对刘佳的评价。   “《诗》云:素以为绚兮。人以白最难得,俗话有‘一白遮九丑’之说,肌肤白皙细嫩的女子被争相迎娶,而肤黑粗糙者遭嫌弃。你肤白肉细,已实属难得。古人说,女子眼细长,其性必柔;眼大且粗,其心悍妒;流盼灵活黑白分明者,大多聪慧,呆滞无神白多黑少者,大都愚蠢;手嫩者多聪,指尖者多慧。老夫观你相貌,乃是一尤物是也。”吴老说道。   “请教吴老,何为尤物?”冯生心下欢喜,遂诚心实意的请教道。   “尤物者,说不清,道不明,总之使人心旌摇荡是也。”吴老喃喃道。   我的心早就摇荡个不停了,冯生心想。   “好女子必爱干净,其妆必淡,其衣不贵精而贵整洁,不贵华丽而贵淡雅,不贵与出身地位相配,而贵与身材面貌相称,尤其是下装,应淡而不侬,纯而不杂。”老爷子抄起了酒瓶子,对嘴又灌了几口。   “你,额尖露背并蛇形,早年必定落风尘,假使不是娼门女,也是屏风后立人……”吴老爷子微微一笑道。   刘佳闻言脸色骤变。   “何为‘屏风后立人’?”刘佳冷冷道。   “《鬼谷巷妇人歌》有云:‘有威无眉精神正,行不动尘笑藏齿,无肩有背立如龟,此是妇人贞洁体。有媚无威举止轻,此人终是落风尘,假饶不是娼门女,也是屏风後立人。’若本提督没猜错的话,你本是风尘中人。”吴老得意洋洋的说道。   “你……”刘佳怒形于色,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起身便行。   “小刘,你上哪儿去?”冯生见此心中一急,忙伸手去拉。   “厕所!”刘佳愠怒道,随即甩袖而去。   卢太官大窘,忙歉意道:“冯生,老爷子神经不太好,口无遮拦,请勿见怪。”   冯生淡淡一笑:“没关系,吴老玩笑一句,我怎会介意呢。”   “老爷子,您老人家可别再胡说一气了,太官求您了。”卢太官央求道。   此刻,吴老爷子正在埋头品尝起庐山三宝之中的石鸡,这是产自庐山林涧溪水之中的一种林蛙,据说营养价值极高。但见吴老将盘中的四五只石鸡的脑袋统统的咬下来,塞入了口中,然后以参差不齐的大黄牙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对卢太官的话恍若不闻。   卢太官摇了摇头,对这位吴家的老祖宗,一品提督大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可想。   刘佳从厕所里走出来,悄悄的溜到服务台前,轻声说道:“同志,我要挂个长途。”   她拨打113长途台,告诉了接线生一个京城的电话号码,迅即接通了。   “我是刘佳,现在南昌,冯生准备去婺源,我们在南昌这里碰上了一个叫作卢太官的香港人……”刘佳小声说道。   电话听筒里传来了黑泽冷冰冰的声音:“卢太官?哼,他是不是和另外五个老年男人在一起?”   “只有一个老年男人,他是个瞎子。”刘佳回答道。   “瞎子?不对呀,远征军的那五个人呢?嗯,这样吧,你还是给我死死盯住冯生,找到那块旧羊皮,我相信还在他身上,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白么?我马上派人过来增援你,记住,他的名字叫做婺源太郎,十分熟悉当地的情况,随时保持电话联系。”黑泽吩咐道。   “是,黑泽先生。”刘佳恭敬地回答道,然后放下了电话,按照计价器付了长途通话费。   “刘佳,你回来啦,吴老脑筋不正常,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冯生关切的说道。   刘佳嫣然一笑,柔声说道:“我才不会介意呢,吴老是个爱说笑的人,不是么?”说罢,将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冯生见此遂放下心来,夹起一大块滴着汁水的滕王阁红酥肉放进了刘佳的碗里,体贴的说道:“你一定是饿坏了,多吃点,明早我们还要赶路去婺源呢。”   “冯生,你能肯定寒生会回到婺源来么?”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是的,我相信。”冯生回答道。   他心里寻思着,首长要金道长重返雨林找到寒生,之后便会命其带着寒生返回婺源,但是他又指示自己在婺源枪杀金道长灭口,押解寒生返京,回到京城后,说不定自己也会被灭口……   唉,自己究竟卷入了一场什么样的血腥阴谋之中了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   是夜,众人住进了滕王阁旁边的一家旅社。   店堂之上悬挂着明代进士陈冠《滕王阁送张宪使之云南》的名句“清秋霁晓豫章城,滕阁留欢送客情”匾额,道出了滕王阁是当年豫章城中一处迎来送往的理想之所,宴客饯别,迎宾洗尘,主效阎公,客慕王郎。   皓月当空,清凉一片,赣江如带,往事如烟。   吴老爷子兴致颇好,接连去了两次厕所,睡意全无,索性站在了阳台上,在月光下眺望那座已经颓败的1300多年前的江南名楼滕王阁。   滕王阁始建于唐永徽四年(公元653年),为唐高祖李渊之子李元婴任洪州都督时所创建,尔后历经宋、元、明、清几个封建王朝,迭经兴废,直到民国十五年(公元1926年)终毁于兵燹。   “想当年,赫赫有名的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滕王阁如今竟只剩下些残垣断壁,真是令本提督扫兴。”老爷子忿忿道。   “老爷子,您老人家今晚如此贬损冯生的女友刘小姐,是不是有些过于唐突了?”卢太官埋怨道。   “唐突佳人?非也,此女绝非善良之辈,其眉松散早已破瓜,双目汪水,春风鼓荡,风浪乱显,额头尖狭,飞贪即贱,俗话说‘颧骨高,杀夫不用刀’,虽是尤物,却是会害了你那位朋友的。”老爷子振振有词道。   卢太官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老祖宗,我看刘小姐倒是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呢。”   “太官,难道你怀疑本提督的眼力不成?老夫一生阅女无数,甚至连军机大臣穆彰阿和兵部侍郎曾国藩都来向老夫请教呢。”老爷子勃然怒道。   卢太官无奈的摇摇头,退回房间里,跟这个老祖宗是分辩不出道理的。   “嘘……”老爷子突然安静了下来,悄悄说道:“你不信?好吧,本提督就让你见识一下,现在这贱女人已经在叩你朋友的房门了。”   “你又如何得知?”卢太官摇摇头,似有不信。   住店时,总共开了四个房间,卢太官怕老爷子会生事,所以便主动与其共住一间房,保镖单独一间,冯生和刘佳分别各要了一间,沿着走廊相邻。   “老夫已是飞僵,岂有不知?”老爷子咧开了嘴巴,露出一口黄牙。   “太官,你随本提督去瞧个究竟。”老爷子阴险的一笑。   “这样不好吧,偷窥青年男女之事,让人发现岂非为老不尊?你我颜面何存?”卢太官犹豫着说道。   老爷子正色道:“老夫这是现场传授‘相女学’,以后你便不会上当受骗,唉,吴家子弟怎么竟是些迂腐之辈?”   “好好,老祖宗,我们千万别被发现了,朋友面上会很尴尬的。”卢太官无奈的说道。   “若是能被人觉察,那还算是什么‘飞僵’?”老爷子嗤之以鼻道。   江南的老房子是砖木结构的,二楼走廊里是木地板,吱吱嘎嘎很易发出声响。   “伏在本提督的身上。”老爷子吩咐道。   卢太官依言爬在了老祖宗的后背上,中山装的内里是厚厚的绿毛,软绵绵很是受用,只是鼻子中感觉到有股淡淡的腥气。   老爷子背着卢太官来到了阳台上,“嗖”的一声窜上了屋顶,尽管布瓦已经破旧不堪,但老爷子走在上面却是悄无声息,月色迷离,四下里万籁俱寂。   老爷子轻声道:“抓住。”然后脚黏在了屋檐上,身子慢慢的倒挂了下去,此间屋子正是冯生的房间。   窗户是面向赣江和茫茫田野的,没有挂窗帘,一抹清凉的月光斜斜的照进了房间内,视物清晰可辨,冯生正走向了房门。   门开了,刘佳面红耳赤的站在了外面。   “我……有点害怕……”姑娘羞涩的低语道。   冯生虽说已届而立之年,但却从未与异性同处一室过,更何况是漂亮的女子,他心中禁不住的打起鼓来,一时间支支吾吾的手足无措起来。   “你不想让我进屋么?”刘佳幽幽道,语气哀怨之极,令人顿生怜悯。   冯生心中一热,后退两步说道:“那……请进来吧。”   刘佳转身关上门,仿佛不经意般的顺手划上了门插销。   冯生毕竟是名老公安干部,多年来养成的良好道德觉悟促使他还是伸出手来欲去开灯,不料刘佳身子靠在墙上,挡住了开关。   刘佳晃了晃脑袋,两根辫子散落开来,她夸张的甩了甩头发,一股清新的香皂味儿隐约向冯生袭来,沁人肺腑,冯生忍不住深吸了两口。   “是留兰香型的,好闻么?”刘佳姿势优雅自然的捋了一下乌黑的发丝。   “好闻。”冯生机械的答道,自己洗头从来都是使用廉价的肥皂,既便宜又下头油,只是味道差了许多。   “注意看,勾引男人第一步‘挠首弄姿’。”窗户外面,老爷子悄声告诫说道。   月光下,刘佳俊俏的面庞距冯生近在咫尺,吐气如兰,只见她伸出了舌头,下意识的舔着嘴唇,先舔下唇,然后是上唇……   老爷子尖细的的声音径直传入卢太官的耳鼓内:“第二步,‘引舌出洞’,可是火候稍欠不足,应以舌尖而非大片的舌头,会适得其反的。”   “你口渴了么?一定是晚餐时喝了白酒之故,我去给你倒杯水。”冯生见状走去桌边倒水。   刘佳嫣然一笑,扭动着腰肢来到床边,“鞋带怎么开了?”她边说着弯腰撅起了臀部,慢慢的系着鞋带,但是却未有蹲下,而是将圆润的屁股举起对准了冯生,并隐约的在摇晃着。   “此为第三步,‘笑脸相迎’。”老爷子肯定道。   可是此脸非彼脸啊,卢太官心里叨咕着。   “女子之肥臀最易撩人,令你的朋友想入非非,心中欲一探究竟。”老爷子似乎猜到了卢太官心中的疑惑,进而解释道。   冯生果然手中端杯,偷偷的在乜着眼睛盯着那翘臀。   系好了鞋带,刘佳直起身来,此刻外衣襟不知何时散开,露出里面薄如纱的白色背心来,丰满的双乳高耸起,乳晕微微凸起,若隐若现……   冯生浑身燥热起来,目光竟有些挪移不开,握着水杯的手在轻轻颤抖着。   “看看,第四步来了,叫做‘嗷嗷待哺’,激人忆起年幼时母乳相饲之臆想,令人充满孩提嗷嗷吸食母乳之渴望也。但老夫观之,此女左乳大右乳小,主淫,并乳以子暴起者,春心荡漾,其贱尤甚。”老爷子语音竟然也有些微微发颤。   刘佳望着冯生“咯咯”的笑了起来,其音甚怪,冯生大窘。   “太官,老夫教你,女人淫笑有六,娇声浪语而笑,渺目流眄作态而笑,无缘无故而笑,道望天而笑,回身忸怩而笑,掀唇露齿而笑,皆为轻浮淫贱之征兆。”老爷子谆谆教诲道。   那这笑可能就是第五步了,卢太官想。   刘佳伸手拿过水杯,放在了桌子上,突然一把抱住了冯生,嘬起嘴巴按在了他的双唇上,一只手竟然径直的抓向了冯生的裆部……   “啊!”老爷子惊愕的叫了一声,几乎双脚滑下了屋檐,晃了两晃,才没有摔下去。   “怎么越过了六七八九步,直接就上手了呢?”老爷子诧异之极的喃喃说道。   都什么年代了,你那早已是过去的老皇历了,若是去了香港,没准儿会把你这提督老爷子吓死呢,卢太官心中说道。   冯生此刻再也把持不住了,两人一同滚落到了床上,一时间,衬衣裤衩袜子横飞,两条白花花的肉体纠缠在了一起……   “老爷子,再看就不好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卢太官附耳悄悄地说道。   “没劲儿了,本想好好传授些有用的东西与你,不曾料到此女下手如此之早,唉……”吴老爷子沮丧的直起了身子,背着卢太官返回了房间内,然后闷闷不乐的爬到了自己的床上,赌气的背过身去蒙上了被子。   卢太官望着老祖宗憨憨的样子,真是好气又好笑,心道,但愿回到了各色女人充斥的香港后,老爷子千万别惹出点什么乱子来。   戴秉国少尉他们再有几天就可以偷渡到达香港,之后还要召开记者会,以后的事情会应接不暇的,还是早点睡吧,卢太官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冯生虽年龄已不小了,但却是初识巫山云雨,几番点拨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折腾了一夜,直到天明,竟仍未合眼。   刘佳原本想几战之后,冯生必定丢盔卸甲,如同死猪一般,自己便可趁机下手搜查其衣服,盗取旧羊皮。不料冯生却越战越勇,充分体现了其不屈不挠的职业精神,最后刘佳反而自己不知道何时睡过去了,当她睁开眼睛之时,天已经大亮了。   此刻,冯生已然穿好了衣服,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 第三百三十九章   刘佳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冯生,面颊绯红,口中轻轻说道:“你真的是好厉害啊。”   冯生没有说话,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被子下酥体半掩的她,发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   “咚咚咚”的敲门声,冯生打开了门,门外站着卢太官和吴老爷子。   “冯生,我们前来辞行,即刻动身南下了,”卢太官面露诧异的打量着冯生,关心的说道,“咦,你的眼圈怎么都黑了,走路有在打晃呢?”   冯生面露尴尬之色,赶紧遮掩道:“是么?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失眠了。”   “见到寒生,待我问候他,今后你若是有机会来香港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卢太官递给了冯生一张名片。   “那是一定。”冯生身子堵在门口说道。   卢太官与吴老爷子转身离去了,两人一路上抿嘴偷偷的笑着。   越野吉普车驶出了南昌城,一路马不停蹄的南下奔韶关而去。   早餐过后,冯生与刘佳乘上了长途汽车,前往婺源。   南昌一带地势平坦,东行一段路之后,渐渐进入了丘陵地带,山间景色层次也逐渐丰富多彩了起来。极目之下,远山呈一抹黛色,翠绿的茂林修竹之间隐约露出飞檐翘角,青砖白墙布瓦,小桥流水人家,已是徽派建筑风格了。   青山绿水修竹之间出现了一块块的油菜花地,淡淡的黄花络绎不绝,一直连绵到地平线上,村庄里升起了袅袅炊烟,牧童背着斗笠,悠闲地坐在水牛背上……   “真美啊……”刘佳瞪大了眼睛,贪婪的望着那如画般的田园景致,连连发出感叹。   “所以人们说,婺源是中国最美丽的乡村。”冯生说道。   中午过后,长途客车缓缓驶进了婺源县汽车站。   婺源县委招待所,前服务台。   “没有结婚证,男女不能同住在一个房间。”柜台后面的接待员检查了工作证和介绍信后,严厉的说道。   “我们已经快要结婚了,麻烦您通融一下。”刘佳涨红着脸辩解道。   “不行。”接待员断然拒绝道,她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中年妇女。   无奈,只得开了相邻的两间房,招待所也是徽派建筑,院落整洁而清净,服务员拎着两只热水瓶带他俩走进了房间。   “我有点累了,想小睡一会儿。”冯生说着打起了哈欠。   “都怪你昨晚太凶猛了。”刘佳瞥了他一眼,嗔道。   冯生疲惫的爬到了床上,拉过被子蒙在身上。   “冯生,你先睡吧,我到街上随便转转,一会儿就回来。”刘佳关好了房门离去了。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远,冯生一掀被子跳下地,悄悄的尾随在刘佳的身后跟踪而去。   婺源县城很干净,只有一条十字街,商业店铺也都集中在街口处,有百货公司、供销社、餐馆饭店和剃头铺,除此而外,还有一所邮电局。   刘佳漫步在大街上,两侧的平房也都是徽式建筑,高高的马头墙鳞次栉比,错落有致,行人不太多,但是很悠闲,如同冬日的阳光般,懒洋洋的。她回头瞧了瞧,然后匆匆走进了县邮电局。   冯生悄悄地贴着墙边溜过来,透过窗户看到了刘佳正在打长途电话,于是躲到了一家杂货铺内监视着邮电局的大门。   不多时,看见刘佳从门内走出来了,然后漫无目的的闲逛,溜达进了百货公司。   冯生一闪进了邮电局,对着那位梳着马尾辫子的长途服务台女接线员笑了笑,掏出公安部刑侦局的工作证给她看了看,说道:“嘘……我是公安部的,刚才那位年轻的女同志要的是哪儿的长途?”   “京城。”女接线员紧张的回答道。   “号码是多少?”冯生记了下来,然后说道,“请给我也接一个京城的长途。”他报了公安部总机的电话号码。   公安部总机接通后,他要了刑侦局的一个分机。   “喂,我是冯生啊,对,我在外面,赶快给我查一个京城的电话是哪儿的,我在线等。”冯生报过去了刘佳打过的那个电话号码,有些人还不知道他的工作关系已经调到首长那儿去了。   “日本驻中国总领事馆的一个非公开号码。”须臾,电话听筒内传来了话音。   “知道了,谢谢。”冯生放下了话筒。   他的猜测没有错,自从昨晚在滕王阁下的那家旅店里,刘佳在高潮到来之际,极度兴奋时喊出了“呦西(よし)”的日语,他就立刻警觉了。   “呦西”这个词,经常出现在抗日影片当中,如《小兵张嘎》、《地雷战》等等,是“很好,非常之好”的意思。冯生的推断就是,刘佳是日本人,看来是与缅甸大金塔的日本人是一伙的,目标不用说,还是那张旧羊皮。   冯生清楚,组织纪律规定,在明知道对方是敌人时,仍与其发生性关系,等于通敌,而且知道了刘佳是日本间谍还继续与之发生性关系,就是卖国了。当然,经过领导批准的例外。   可是在当时,自己已经完全难以自制,就是杀了自己,也决意不想下来了……   冯生又要了京城的另一个电话号码,须臾,话筒里传来了首长浑厚的男中音。   “我是冯生,已经抵达婺源,住进了县招待所,房间号是107,请首长下达指示。”冯生没有将刘佳的事情上报,这等通敌卖国的所为,只有瞒得一时算一时了,况且他寻思着,只要没被发现,他今晚还要继续的干下去。   “知道了,下一步行动听候电话通知。”首长撂下了电话。   冯生松了一口气,付了长话费,走出了邮电局,抄近路赶回招待所,刘佳还未回来,自己则依旧转进了被窝里,假装睡着了。   几乎与此同时,在京城的日本总领馆内,刚刚放下话筒的黑泽又接到了江西南昌来的长途电话,这是婺源太郎,也就是黄建国打来的,他是搭乘早班飞机从京城起飞前往南昌的。   “黑泽先生,我已经到了昌北机场。”黄建国说道。   “小水流佳子刚刚打来电话,她和冯生已经抵达婺源,住在了县委招待所,房间号是108,冯生的房间是107,紧挨着。”黑泽说道。   “哈,县委招待所,我再熟悉不过了。”黄建国轻轻笑道。   “你的任务是配合小水流佳子,不惜一切代价盗出格达预言,得手后迅速以电话通知我。”黑泽命令道。   “不惜一切代价,当然可以杀人吸尸喽?”黄建国“嗤嗤”的淫笑着。   “可以。”黑泽放下了电话。   江西赣东北一带,黄建国太熟悉了,搭上了长途汽车,很快于日落时分,赶到了婺源县。   望着熟悉的街道、房屋,恍惚有隔世之感,去年离开时,是爸爸和自己一同上的车,可如今下车之人却自己孑然一身了。   看看天色仍早,一种强烈的思家念头袭上心来,于是悄悄地沿着小河边绕到了自家深宅大院的后面,然后瞅瞅四下里无人注意,便趁着夜幕走上石阶,轻轻的扣着门。   “咣当”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看门的警卫是一位名叫黄阿狗的远房亲戚。   “建国!你回来啦,主任也回来了么?”阿狗惊喜的叫喊起来。   “没有,爸爸还在京城呢,他很忙。”黄建国搪塞说道。   来到客厅里,领袖像依旧挂在中堂之上微笑着望着他,太师椅上落坐了下来后,扫视着厅内摆设,睹物思人,竟不自觉的潸然泪下。   “建国,你先坐着,我去弄晚饭。”阿狗说着跑去了厨房。   晚饭后,等到夜深亥子交更时分,黄建国悄悄的走出了房门,来到后院的围墙下,爬上了一株李子树,然后轻松的扒上了围墙,跳了出去。   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了些功力,如此高的围墙,以前是从没有胆量上去的,心下不由得一喜,加快脚步朝着县委招待所而去。   招待所大门已关,黄建国不想惊动任何人,于是来到了围墙下,再准备越墙而入。下了下决心,双足一蹬地,身子猛地窜起,竟然搭住了墙头,然后不费力轻轻的翻了过去。   月光淡淡的斜射在了院子里,东西厢房里传出各式各样的鼾声,除此而外,没有任何其他异常的动静。   黄建国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小水流佳子住的108号房门前,轻轻的推了推门,门是虚掩着的,他闪身进了房间,床铺上空空如也,屋内并没有人。   这时隔壁的107号房间内传来了喘着粗气的声音…… 第三百四十章   金道长悄无声息的出手了,寒生根本就未加以防备,但觉后腰连续酥麻三下,随即整个腰部如入冰水之中,其凉无比,他迅即意识到自己奇经的带脉三穴(带脉、五枢、维道)已被重手封闭。   寒生缓缓转过身来,清澈的目光诧异地望着道长。   金道长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寒生,对不起,贫道这是为你着想,封了你的带脉,不要再在这茫茫的雨林中漫无目标的去寻找皱皮女婴了,否则雨季一来,大家必将葬身于瘴气之中,包括沈才华。”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寒生冷冰冰的说道。   “带你走出雨林,回蓝月亮谷去,贫道答应兰儿下个农历十五月圆之夜,会将你平安送回到她的身边,可是贫道也知道,找不到皱皮女婴你是决计不会回头的,无奈只有出此下策。”金道长解释说,脸上显得有些木然。   寒生知道,带脉是人体奇经,与督脉、任脉、冲脉、阴维、阳维、阴跷、阳跷合称奇经八脉,它们同十二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有无表里配合关系,“别道奇行”,故称“奇经”。   带脉横行腰间一周,如腰带而得名,此奇经共有三穴,即带脉穴、五枢穴和维道穴,如今均已为金道长的天罡气功所封闭,虽下身冰凉,但却不影响行走,只是双腿无法配合蝇眼快速移动。看起来金道长似乎只是怕自己逃跑,似乎并无伤害之意。   “寒生,你是知道的,带脉被封,行走起居并无大碍,到得蓝月亮谷,贫道即刻替你解开穴道,然后负荆请罪。”金道长歉意的笑了笑。   寒生看了金道长一眼,此人心机甚深,做事决断,眼下自己穴道受制,难以逃脱,何况还有婴儿沈才华在身边,万一此人发起飙来,恐伤及孩子,那惨死的老祖便是前车之鉴。   “好吧,我跟你走,不过回谷以后,我还是会再出来继续寻找皱皮女婴的。”寒生假装无可奈何的叹息说道,心中却想走一步算得一步,自己还需要点时间来想出自行解穴之道。   沈才华愣愣的瞅着寒生,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才华,带上吸子筒,我们上路吧。”寒生轻轻的抱起了沈才华。   “寒生,孩子挺重的,不如交给贫道来背着吧。”金道长关心的说道。   “不必了,孩子跟我已经习惯了。”寒生婉言谢绝道,无论如何,小才华在自己手里,心中才觉得稍微踏实些。   金道长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带上那些剩余的烤肉,熄灭了篝火,迈开大步,三人遂向北而行。   既然是要将自己送回蓝月亮谷,这金道长为什么要避开明月和猿木呢?寒生隐约的感觉到,这金道长可能是另有所图。   数日后,金道长、寒生及小才华终于走出了缅甸北部的原始森林,渡过了怒江,回到了中国境内,然后穿越高黎贡山,不日来到了腾冲。   腾冲位于滇西边陲,西部与缅甸毗邻,称之为“极边第一城”,从缅甸克钦邦首府密支那到腾冲的距离约为217公里。   古城外随处可见拔地参天的大树杜鹃和秃杉、银杏等热带高大乔木,艳丽多姿的云南山茶花比比皆是,与老家婺源的水乡景色迥然不同。   道路旁有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包,山下一条清澈的河流,绿树丛中一座高大的纪念墓碑显露出来,尽管风吹雨淋显得颓败不堪,但仍旧不失其挺拔悲壮。 途人告诉寒生,这是腾冲国殇墓园,建于1945年抗战胜利前夕,占地近百余亩,是腾冲各族百姓为纪念中国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攻克腾冲阵亡将士而建立的陵园。1944年夏,为了完成打通中缅公路的战略计划,中国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以六个师的兵力向占据腾冲的侵华日军发起返攻,收复腾冲城,日军藏重康美大佐联队长以下6000人全部被歼,我军亦阵亡少将李颐、覃子斌等将士9000余人,战死美军将士19名。   “他们还好,死在了自己的国土上,清明寒食日终归有人祭扫,可野人山那五万多远征军亡灵至今仍徘徊在茫茫的热带雨林里,已经被人们彻底的遗忘了……”寒生望着树林间那一块块低矮的墓碑,幽幽说道。   “寒生,你这人心地太过善良,兰儿是个好姑娘,可惜此生跟了你未必就是幸事啊。”金道长叹息道。   寒生惊异的抬眼望了望道长,疑惑的说道:“金道长,此话何意?”   金道长正色道:“寒生,你身怀青囊医术,当可安身立命,虽无锦衣玉食,倒也吃穿不愁,那兰儿秀外慧中,持家有方,两人何不安守田园,过一世平平安安的日子呢?可是你却犯险涉足江湖,卷进了一场格达预言的无谓之争,亲人为你日夜寝食难安,自家性命朝不保夕,这又是何苦呢?”   寒生闻言默默不语。   “以你的心机秉性,怎敌得过那些血腥残忍的正治势力?听贫道一句劝,放弃吧,做一介草民固然命贱,但却不比那些达官贵人寿短。”金道长诚心实意的说道。   “我已经放弃了呀,格达预言丢失了,寒生也没有再去找,现在只要救回皱皮女婴,我和兰儿抚养这两个婴儿长大,就已心满意足了。”寒生分辩道。   “是啊,寒生,所谓的格达预言数字,丹巴喇嘛就没有告诉过你破解之法么?”金道长问道。   “没有。”寒生实事求是的回答道。   金道长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寒生的眼睛,他明白,寒生并没有说谎。   腾冲和顺古城,旧名阳温暾,明洪武年间军屯戍边而建,至今已有600多年历史,有人口4000余人。全镇住宅从东到西,环山而建,渐次递升,一座座古刹、祠堂、明清古建筑疏疏落落围绕着这块小坝子,清溪绕村,垂柳拂岸,是座很有特色的滇西小镇。   “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金道长望了望落日余晖笼罩下的古城说道。   寒生似乎正在苦思冥想着什么,听闻道长问话,先是一愣,然后机械的点点头,他终于想出来了一个破解自己带脉穴位被闭的方法。   古城内的居民大都是佤族、僳僳族和阿昌族人,黄昏时,户户炊烟袅袅,米饭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令人饥肠辘辘。   他们在城中心处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   “寒生,我们先上街去吃饭吧,唉,已经多日没有饮酒了,都快要憋死了。”金道长嗓子头里嘟囔着。   寒生点点头,一手牵着沈才华,一手拎着吸子筒,跟随着金道长走出了那家小客栈。   “这孩子白胖胖的真是乖巧。”身后的那位佤族老板娘不住的赞叹道。   暮色降临,天空中飘起了朦胧细雨,穿着打扮各异的乡民们匆匆返回家中,碎石铺就的巷道上行人渐渐稀少,临街的商铺稀疏的亮起了油灯。   “几位是要吃饭么?”昏暗的小饭馆内有人招呼金道长,口音听起来却不是本地人。   金道长走进饭馆,四周打量了一下,“有酒卖么?”   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沧桑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无领短上衣,下着青色大裆宽筒裤,红色的布包头,手腕上带着两只大银镯,胸前佩有竹饰,听闻道长之言咧开嘴巴笑了笑,露出黑黑的牙齿,自豪的说道:“有阿佤山上好的水酒,若是要烧酒的话,和顺古城可就只有我这里才能喝得到。”   “嗯,听老板口音却不似本地人?”金道长问道。   “我是汉人,解放前来的这儿。”那老板回答说道。   “把烧酒拿出来吧,贫道只喝烈酒。”金道长呵呵一笑道。   “请靠窗坐吧,”老板望着寒生又道,“这位小哥和娃子也喝点什么么,有小红米泡酒。”   寒生摇了摇头,拽着沈才华坐下了,吸子筒斜倚在了身后的土墙上。   山村小店,简陋而粗犷,盛酒直接用的是粗磁大碗,菜肴也是阿瓦山土菜,鸡肉烂饭和酸竹笋、臭豆豉粑粑。那老板又摸出几颗槟榔,放在了桌子上。   “小哥,尝尝槟榔,这是佤族人最喜欢的零食。”老板对寒生说道,口中的牙齿十分整齐,但却是乌黑的颜色。   “黑齿蛮……”寒生脱口而出。   “小哥,你是途径此地的异乡人,也知道‘黑齿蛮’?这是我们佤族非常普遍的一种嗜好,男女老少几乎每个人都随身携带槟榔袋或是槟榔盒,劳动后休息时或平日谈话时,口中都含一块槟榔。这并非是树上的果实槟榔,而是用麻栗树叶和石灰煮成的,人人都会做的。这种槟榔嚼得时间久了牙齿就会逐渐变黑,且经久不褪色,不仅能将牙齿染黑,还能保护牙齿不被虫蛀。所以这里人以牙齿黑,唇红为美,牙齿越黑越讨人喜欢,像汉人的白牙齿,在这里女人是嫁不出去的,男人就会打光棍。”老板解释说道。   “那你的黑齿……”寒生问道。   老板嘴唇缩起,显露出来乌黑的牙齿,口中道:“我就是入乡随俗嚼槟榔变黑的。”   “好酒,老板你这烧酒烈如火,入口先辣后甘,透百骸,爽煞贫道了。”金道长半碗落肚赞不绝口。   “老板,你是汉人,怎么来到高黎贡山这偏远之地?”寒生一面吃着鸡肉烂饭问道。   “在腾冲这里说说不打紧,本地人对远征军一直都是感恩的……”老板轻声说道。   “你是中国远征军?”寒生惊异的问道。   “我姓雷,原籍本是河南确山,1944年5月随中国远征军二十军李颐将军强渡怒江,血战滇西,在攻克腾冲的战役中负伤,后来就留了下来。”昏暗的油灯光映照在雷老板饱经风霜的脸上,淡淡的话语显得那么久远与悲凉。   “请您说说远征军。”寒生放下碗筷,静静地听着。   “记得那一年,怒江边上挤着无数的佤族、僳僳族以及阿昌族难民,没有粮食,生死垂危。我押着一队往前线运送馒头的卡车在途中抛锚了,遭到已经饿了几天的饥民的哄抢,我爬上车顶对百姓留着眼泪喊话:这是送到前线给攻城将士的口粮,你们若是抢走了,几万远征军将士空着肚子如能与日军血战?那些难民们立即停下来,并把手中抢到馒头统统又放回到了车上。一个佤族小女孩把已经吃了一半的馒头交还给我,说‘留给前线的叔叔吃吧’。   战役结束全歼日军以后,我带了一包缴获的肉罐头和糖果军官来寻找这个小女孩,然而找到她时,小女孩已经静静地躺在了一株无花果树下饿死了……”雷老板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寒生沉默不语,就连沈才华也静静地倾听着。 第三百四十一章   “我负伤后留了下来,一直做国殇墓园的看守,不久便娶了那小女孩孤苦伶仃的母亲,现在已经度过了漫长的二十多年了。”雷老板苦笑着说道。   “那你河南老家还有什么亲人么?”寒生问道。   雷老板摇了摇头,戚戚然道:“都没了,我是参加国民挡军队的人,若是回到内地恐怕是活不到现在的,远征军只有在腾冲这个地方,反而会被当作抗日英雄来尊重的,沧海桑田,人事难料啊。”   “嘿嘿。”金道长蓦地笑了起来。   寒生诧异的望着金道长,疑惑道:“道长,你何故发笑?”   金道长怅然叹道:“英雄也罢,狗熊也罢,胜王败寇,古往今来,莫不如此,想你我一介草民,如砧板之肉,至于刀操谁手,又有何分别?”   “这位道长所言极是,雷某如今已更名为‘岩帅’,过去的事如同过眼云烟,今天若不是这位小哥问起,我已经多年未再提及了,多少中原远征军同乡埋骨滇西,而我苟活至今,终年长伴卧床病妻,来日看已是无多了。”雷老板面露痛苦之色,走回柜台为自己也倒上了一碗烧酒,回到了桌前自饮了起来。   “老板,你的妻子身患何病?”寒生问道。   “多年来不知何故一直昏迷不醒,有时会说胡话。”雷老板叹息道。   “那是中邪了。”金道长呷了一口酒说道。   “不错,族里的‘魔巴’也是这样说的,可是遍请过高黎贡山地区的好几个知名的‘魔巴’来驱邪,但都还是束手无策。”雷老板无奈的端起了酒碗。   “有没有请过中原正宗玄门道士?”金道长问道。   “唉,这里地处蛮荒边陲,哪里得见中原正宗道家高人呢?雷某曾向过往商旅客人打听过,都说道教全真第一丛林京城白云观乃是中原最正宗玄门,可是此去京城山高路远,病妻已是寸步难行啊。”雷老板摇头说道。   “如此,待贫道瞧上一瞧。”金道长脸色微醺,借着酒兴说道。   “啊,那敢情好了,不知道长仙府何处?”雷老板小心翼翼的问道。   “京城白云观住持贾尸冥。”金道长朗声说道。   “啊!”雷老板闻言脸色大惊,瞠目结舌的说道,“您,您就是中原全真道教的住持……”   金道长微微一笑,谦虚的回答道:“不才贫道正是。”   雷掌柜双膝跪倒,眼泪巴巴的望着金道长,仰天长叹道:“中原道教高人今天终于被雷某盼来啦……”说罢老泪纵横。   “待贫道酒足饭饱之后前去为你病妻驱魔。”金道长爽快的说道。   “不知道长有什么忌口之物?我再去炒上几样小菜。”雷掌柜诚恳的说道。   “贫道只忌食五荤三厌,其余一概不忌。”金道长回答道。   “请问道长这‘五荤三厌’指的都是哪些东西?”雷掌柜小心翼翼的虔诚询问着。   “五荤,即大蒜、小葱、韭菜、兴渠以及香菜,三厌乃是天地水三物,就是大雁、鸽子、牛、狗、鳗鲡和龟蛇。”金道长说道。   “道长稍候,小菜就来。”雷掌柜一头扎进了厨房里,随着锅碗瓢盆一阵乱响,不一会儿,几个热气腾腾的小菜便端了上来。   金道长一连又喝干了几大碗烧酒,随即一抹嘴,站起身来说道:“现在就请带贫道前去驱魔吧。”   寒生对疑难杂症向来兴趣十足,今日有幸一观全真教一代宗师亲自下手驱魔,自是兴趣十足,于是悄悄对沈才华耳语道:“你和吸子筒呆在这里,我去看看就来。”   沈才华点点头,将吸子筒搂在怀里,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冲着寒生微微一乐。   雷掌柜的妻子就卧病在小饭馆的里间内室里,雷掌柜领着他俩走进来,轻轻的点亮了桌子上的菜籽油灯。   靠墙有张床,上面躺着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年妇人,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如同死人一般。   雷掌柜满眼柔情的望着妻子,伸手轻轻的捋了捋她额头上的几丝乱发,口中喃喃说道:“俄真,你终于有救了,中原来了驱邪高人,你可要快点醒来啊。”   金道长目光炯炯,犀利的眼神盯在了俄真的脸上,然后轻轻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搭在她的眉心上,暗运一丝天罡真气,缓缓输入其印堂穴。   寒生站在道长身后,见之心中暗暗吃惊,印堂乃是经外奇穴,位于督脉之上,主治中邪惊风,但自古以来,很少有医者善用此穴   通常以人中穴更为见效,而那些江湖术士们倒是经常以印堂明暗色泽之变化来相面推断吉凶,甚为灵验,盖因眉心头骨内乃是伏矢魄之所在,亦称“天目”。   看来,这老道的道行果真不浅呢,全真教能够历经千年而不衰,必是有其过人绝技。寒生看得心中痒痒的,但是金道长不说,外人怎么好意思开口询问人家道中之秘技呢?   这时,但见金道长手指回缩,口中断喝一声:“还不速速醒来!”   雷掌柜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了……   俄真的嘴巴轻轻的动了动,慢慢的张开,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八嘎!”   金道长一愣,迷惑不解的望着依旧是双目紧闭的俄真,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八嘎”就是日语“混蛋”的意思。   “她又在说胡话了,道长莫要在意。”雷掌柜赶紧解释说道。   寒生心中突然一动,莫不是……   “待贫道天罡气功配以全真教大罗秘咒灭此外魔,雷掌柜,速取清水一盆,白米数斤。”金道长乜起眼睛吩咐道,并以凝滞的余光罩向俄真,口中发出阵阵冷笑。   雷掌柜闻言迅速跑出内室,到厨房里取道长所需之物。   “道长,你这是……”寒生在一旁问道。   金道长鄙夷的说道:“此妇人身体虚弱,为恶灵所侵,竟然以日语嘲笑辱骂贫道,简直是不知死活,贫道要用重阳祖师爷灭魔重手将其诛杀。”   “可是俄真已经卧床多年,经络阻滞,血脉不畅,肌肉萎缩,臓器羸弱,不知她的身体能否经受得住?”寒生从医学角度提出异议。   “贫道下手时自会斟酌的。”金道长哼道。   雷掌柜取来了应需之物,撂在了床前。   金道长先将白米倒入桶中拌湿,然后捧出水淋淋的米粒堆盖在了俄真的脸上,只露出口鼻。随即左手结印,右手食指定住其人中,运起天罡气功,口中念念有词道:“起眼看青天,重阳师尊在面前,大罗网魔阴阳界,诛杀邪灵一指间。一收青衣野鬼,二收素衫游魂,三收三界邪怪,四收四方恶灵,右手挽冲,左手脱节,口中念咒,嘴吐鲜血,叫他邪灵三步一滚,五步一跌,左眼流泪,右眼流血,三魂丧命,七魄消散,押入万丈井中,火速受死,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说罢,一股强劲天罡真气发出嘶嘶的声响射入俄真督脉人中穴……   “道长,小心!”寒生轻呼道。   此刻,那些湿漉漉的白米之上忽然升腾起白色的雾气,水分竟然凭空在逐渐的蒸发,白米粒也在渐渐的变色,先是发黄,进而粉红,最终慢慢的变成了鲜红色。   寒生忍不住叫道:“道长不可!俄真气血将绝……”   “可是恶灵还没出来。”金道长愠怒道,手下仍在源源不断的注入真气。   寒生大急,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拉开道长的手臂,大声叫道:“住手!”   金道长猝不及防,手指离开了俄真的人中穴,气恼的望着寒生说道:“再有片刻,恶灵便会被诛杀了,如此,功亏一篑。”   寒生涨红了脸道:“那样,俄真的性命也会随之而去!”   雷掌柜呆呆的望着他俩,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俄真脸上堆着的那些白米鲜红的颜色渐渐的褪去了,寒生松了一口气。   金道长皱着眉头说道:“奇怪,按理说全真教的秘法擒拿诛杀一个附上人体的鬼魂应当是一击便诛,怎么这么长时间竟还未果?”   寒生想了想,说道:“也许俄真的体内并非是只有一个鬼魂……”   “嗨。”俄真深陷在白米中的嘴巴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来。   寒生和金道长冷不丁吓了一跳,雷掌柜缓过神儿来赶紧解释说道:“俄真又开始说胡话了。”   寒生凝神注视着这个附体的女人,轻声对她说道:“你想说什么?”   “帰国します。”俄真的口中又冒出来一句日语。   “对不起,我听不懂日语,也不知你是谁,你会说中国话么?否则我不知怎样才能帮你……”寒生俯下身轻轻的问道。   俄真不吭气了,寒生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俄真又开口了:“哇达西达(われわれ),陆军56师团,帰国します。”   寒生仍旧是听不太明白,但是“哇达西达”这个词在电影中,鬼子军官对老百姓喊话时倒是经常说起过,是“我们”的意思。   “他是说,他们是日军第56师团的,想要回国。”金道长在一旁突然说道。   “金道长,你懂日语?”寒生惊讶道。   金道长微微一笑,解释说道:“白云观经常有来华短期修道的日本人,因此略知一二。”   “那太好了,你问问他们总共有多少人在俄真体内?都是1944年阵亡的吗?”寒生闻言高兴的说道。   接下来,金道长磕磕巴巴的讲了一通发音极不标准的日语,最终那俄真倒也是听懂了,于是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的话。   金道长面露惊奇的对寒生说道:“他们是昭和19年在腾冲战死的日本陆军第56师团6000多人的亡魂,十余年前,也就是在雷掌柜与俄真看守国殇墓园的时候,陆陆续续进入了俄真羸弱多病的体内,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通过俄真之口,向外传递出想要回国的愿望,真是太邪门了,6000多人竟能挤进一个弱女子的体内!怪不得连王重阳祖师爷的灭魔大法都无以奈何呢……”   若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寒生想。   “有办法了,我可以将他们这些人的亡魂收入祝由舍利之中,俄真也就能清醒过来了。”寒生说道。   “他们可是6000多人啊。”金道长谨慎的提醒寒生。   寒生沉吟道:“秃头婆婆曾说,祝由舍利理论上讲可以收魂无数,今次便可以验证一下,若无问题,日后我还要重返野人山,将那些远征军将士们都带回来呢。”   “那你准备如何来做?”金道长问道。   “这事还要借助小才华方可。”寒生说罢走出内室。   “咦,才华呢?”寒生猛然间怔在了门口。   大堂内,原先端坐在饭桌旁边的沈才华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天空中飘着朦胧细雨,昏暗的街巷里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孩子的身影……   “奇怪,你们这里有拐卖孩子的事情么?”金道长疑惑的问雷掌柜道。   “没有,我们这里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雷掌柜肯定的回答道。   寒生走回到饭桌旁,仔细观察了一番,吸子筒也不见了,桌子上的饭菜,小才华一口也没动。   “寒生,是否有什么人偷偷的抱走了沈才华?”金道长狐疑的问寒生道。   寒生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极小,也不看看鬼婴沈才华是什么人?鬼婴发起飚来还不将拐走他的那个人给吸血了?对了,吸血,小家伙一定是饿了……   坏了,寒生想到这儿,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可别伤了什么人。他冷静的思索了一下,忽然问雷掌柜道:“你家里有没有养动物?”   “动物?”雷掌柜迷惑不解。   “比如鸡鸭鹅狗之类的。”寒生解释道。   “后院里只有两头大肥猪。”雷掌柜回答道。   “在哪儿?快去看看。”寒生催促道。   从柜台后面的侧门里走出去,大家来到了院子里,墙角处有一土坯垒成的猪圈,里面铺着稻草。朦胧的夜色下,沈才华正扒在一头黑毛大肥猪身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揪住猪毛,小嘴则死死的咬在了猪脖子上,鲜血染红了身上的衣裤,弄得像个血人似的。   猪圈的角落里,蠕动着一个巨大的绿色球状物体,无数根长毛在簌簌抖动着,并发出“嗞嗞”的吮吸声,那是吸子包裹住了另一头肥猪,正在吸血进食。   “啊!这是……”雷掌柜揉了揉眼睛,根本不敢相信面前看到的景象。   寒生松了一口气,没出大事儿就好,两头猪无非赔个几百块钱也就行了,反正卢太官分手时给他的美金还没用完。   “才华,行了,吃太多会撑坏的。”寒生跳进猪圈里把小才华拉了下来,再瞧他的小肚子早已经滚瓜溜圆了。   吸子慢慢而舒适的展开了腹面,那只肥猪已经被吸光了体液,体型干瘪又猥琐,静静地躺在吸子的怀里。   “雷掌柜,对不起,这两头猪我赔给你钱。”寒生万分抱歉的说道。   “不,不,不要了……”雷掌柜战栗着说道,他已经几乎吓傻了。   “今天夜里子时,若是云开月出,我便可以替俄真医治了。”寒生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夜空说道。   雷掌柜战战兢兢的重新热了饭菜,给金道长又倒上了烧酒,并陪着他对饮,要等到夜半子时,还有近两个时辰呢。   寒生脱下沈才华身上的血衣丢掉,烧了些热水,将小才华放入盆中泡上,慢慢的搓洗他的身子。   雷掌柜则不时的跑出门去,心急如焚的祈祷着云开雾散,他已经对道长和这个青年人崇敬之极,尤其是吸血的婴儿和那个长着一身绿毛状如席子一样的怪物,他们可能就是老天爷专程派来拯救妻子俄真的。   亥时中,天上的乌云渐渐的向西方退去,须臾,一缕淡淡的月光飘撒下来,沉睡的古城沐浴在了一片清凉的冷辉之中。   “太好了,月亮终于出来了。”雷掌柜像个孩子般兴奋的叫喊起来。   子时到,寒生吩咐将俄真抬到门外的巷子道路中央,让月光直接照射在她的身上。   寒生从贴身的尸衣口袋中掏出那枚王婆婆留下的祝由舍利,托在手掌心儿中,默默地祈祷道:“婆婆,寒生没有舍得把它吃下去,原本是想用它来带回葬身在野人山的那数万远征军魂魄,没料到却要先收进6000日军的亡灵。婆婆,请你原谅寒生,战争是不义的,但那些来自东瀛的士兵都已经死了,他们也有父母、妻子和儿女,他们想回家,这愿望同远征军将士一样,都是出自人的本性,寒生又怎能够拒绝呢?婆婆,请你保佑寒生吧。”   雷掌柜和金道长都默默地望着寒生,谁也没有说话,洗完澡光着小屁股的沈才华依偎在寒生的身旁,他知道又要该轮到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6000名日军亡灵,但愿收得进来,”寒生望着雷掌柜,接着说道,“雷掌柜,家中若是有镜子的话,不妨找两面来。”   雷掌柜连声说“有”,迅速回店内取来两面梳妆用的小镜子。   寒生又吩咐金道长:“请道长用日语问一下俄真,务必请他们配合出窍,前往祝由舍利之中,切记不要拥挤和吵闹喧哗。”   金道长怅然若失的仰天长叹道:“白云观修道数十年,却不知世间竟有这等降魔除妖之法,贫道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说罢俯身对着俄真用日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套。   雷掌柜等人的举动惊醒了左邻右舍,街坊邻居们有不少人披衣出门,围观近前来看热闹。   俄真的语速很快,寒生还是一句也听不懂。   “老雷老婆又在说胡话了。”人群中有人说道。   “这几个外乡人是雷掌柜请来驱魔的巫师。”也有人言之凿凿的断定。   金道长转过脸来对寒生转述说道:“他们说出来可以,但是要求保证送其回到日本国。”   寒生点点头,说道:“请道长转告,寒生答应他们便是。”   “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沈才华不等寒生吩咐,口里面已经叨咕起祝由巫咒来了,寒生知道,这是第二式“移花接木”,前不久,老祖的亡魂便是由此而收入祝由舍利之中,想到这里,他望了金道长一眼。   寒生先将祝由舍利放在俄真的额前印堂之上,然后双手各持一面镜子,将反射的月光投射在了绿莹莹的祝由舍利上面。   金道长点点头,心中暗想,晋葛洪在《抱朴子》中言道:万物之老者,其精系,能记人之形惑人,唯不能易镜中之真形。故道士入山,以明镜径九寸以上者背之,则邪魅不敢近,自见其形,必反却走转,镜对之视,有踵者山神,无踵者老魅也。   “寒生,此乃民间的普通小梳妆镜子,既非八卦阴阳镜,也非道家符咒镜,更不是九寸直径的大明镜,不知其能有什么作用呢?”金道长疑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也不能肯定其作用究竟有多大,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镜子具有吸收、反射、分解、倒影、投影和转换的作用,我将月光中的阴气分解出来,投影转换到祝由舍利之中,加强舍利吸收月华之速度,6000人的亡魂可是不少,自然阴气越盛越好,若慢了则子时将过,况且天上仍有浮云,万一遮蔽了月光,岂非前功尽弃?但愿所推测的无误。”   沈才华的小嘴里像是蹦豆般一遍遍的念着祝由巫咒,那还是在石洞里无意之中偷听到的,当时秃头老妇传授给明月共有八式巫咒,那咒语激发了鬼婴体内的祝由神功,故此而无师自通,首次使用便成功的收了老祖的亡魂。   小才华越念越快,到最后竟然光着腚手舞足蹈起来,姿势十分的苍劲古朴……   寒生疑惑的望着小家伙的样子,蓦地想起这动作与芹儿父亲杨慕贫给他的那半部《青囊经》上的图画十分相像,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月光下,那枚核桃般的祝由舍利升腾起了一片白色的雾气,并且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声响,震撼着寒生的心房,仿佛是无数人的谐振脚步声,他想,那一定是日军亡魂在列队进入祝由舍利之中……   那声音慢慢的消失了,最终归于沉寂。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寒生长舒了一口气道。   那边,小才华跳上了瘾,仍然撅着小屁股围绕着俄真做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动作。   “可以了,才华。”寒生上前揪住了他的小胳膊。   夜空中,又有浮云飘来,月光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岩帅,是你么?”俄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雷掌柜“哇”的一声嚎啕痛哭了起来。   四周围观的老街坊邻居们“噼噼啪啪”的鼓起掌来,俄真已经昏迷了十余年,今夜终于清醒了,几位佤族老婆婆禁不住的以手背抹着眼泪。   俄真挣扎着起身,寒生急忙劝阻住,说道:“婆婆多年卧床,切不可贸然起身,以免伤及筋骨。”   雷掌柜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给寒生跪下了,痛哭流涕的说道:“神仙魔巴,我岩帅此生都不知如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啊。”   寒生赶紧上前拽起雷掌柜:“掌柜的,不敢当,我不是什么神仙魔巴,我只是一名乡村医生,快请起来吧,真正救了你老婆的是小才华……”说罢将才华推到了雷掌柜的面前。   雷掌柜望着这个能够生吸大肥猪的婴儿,再联想到他刚才在月光下的奇异舞蹈,跳得比佤族的那几位魔巴还要神秘莫测,尤其是小嘴里念诵的巫咒,那发音更是诡异无比,“感谢神仙小魔巴救命之恩……”说罢,雷掌柜虔诚的给沈才华跪了下去,郑重的叩了三个响头。   此刻,金道长板着面孔孤自站在了一旁,目光冷若冰霜。   “乡亲们,今晚大家都别睡觉了,我岩帅杀了两口大肥猪,请老街坊们一齐欢聚,来他个一醉方休如何?”雷掌柜站起身来高声喊道。   “好哇……”人们哄然响应,奔走相告,更有勤快者冲进厨房里便忙活了起来,不多时,炖肉的香气便飘了出来。   佤族人热情好客,人们纷纷前来向雷掌柜道喜,其实主要还是想一睹中原来的“神仙魔巴”的丰采,当他们见到寒生边上的这位光着屁股、白白胖胖的小魔巴,却又都各个惊讶得合不拢嘴了。   金道长被几位剽悍的佤族青年簇拥着一碗碗的连干着烧酒,纵使内力再强,慢慢的也顶不住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已醉倒在了桌子下面。   巷子中间有人燃起了篝火,男人们一面饮酒一面围着火堆跳起了“拉木鼓”,佤语“克鲁克罗”,动作古朴、粗犷,风格浓郁,表现出佤族人剽悍的气质和团结的精神。女人们则有节奏的摇起了长发,跳着“甩发舞”,柔中带刚,如波浪翻滚,婀娜多姿。   寒生望着热闹的场面,心想,是时候了,我该开始回客栈房间去自行解穴了。   正在此刻,雷掌柜恭恭敬敬的闪开身,但见一个高大的中年人,四五十岁模样,红布包头,身穿黑色无领长袖布褂,左衽银扣,黑布裤则短而肥大,裤腰卷了起来,脖子上戴着一个银项圈。   “哪一个是中原来的魔巴?”那人语气颇有不屑的尖声问道。 第三百四十三章   屋里的人们即刻安静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和酒碗,默默地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雷掌柜轻声对寒生说:“小哥,这位就是咱们古城乡佤族生产队的大队长西古散,也是滇西高黎贡山一带最大的魔巴,”随即恭恭敬敬的对西古散道,“西古队长,是中原来的小魔巴驱除了俄真体内的邪魔。”   “咦,”西古散狐疑的目光落在了沈才华的身上,似有不信道,“这不过是个小娃子嘛。”   “是的,别看他是一个小娃子,可确实是厉害无比,单就他念诵的经咒,就如同天书一般。”雷掌柜解释道。   “哼,以我看来,如此小小的一个娃子,能从俄真身上引出邪灵,那他很可能自身就是一个魔娃,他叫什么名字啊?”西古散锐利如刀的眼神儿盯着沈才华说道。   “沈才华。”寒生语气平静的说道。   “好吧,这个沈才华小魔娃既然来到了阿瓦山,我们正府便不能放过他,要将他体内的邪魔驱除掉,也算是为民除害吧。”西古散颌首嘿嘿笑道。   “对不起,沈才华是个健康正常的婴儿,我们起早便要启程离开你们这里。”寒生站起身来不客气的回答说道。   西古散拍了下手掌,门外走进来两名背着老式火铳的民兵。   “看住他们,是不是魔娃,要等我问过了‘木依吉’才知道。”西古散命令道。   “这……”雷掌柜为难的央求道,“他们是途径小店的客人,又是俄真的恩人,请西古队长放他们走吧。”   西古散把脸一板,冷冷说道:“岩帅,你是在和正府讨价还价么?况且我这也是为了社会的安定团结着想啊,县格委会要是知道了也会完全赞同这样做的,总之,我们不能放走任何邪魔去破坏社会主义格命生产建设的大好形势。”   寒生审视了一下目前的形势,其他一概不论,只要自己穴道解开,发动蝇眼,抱起沈才华就跑,任凭谁也甭想追上了。   “寒生爸爸,”沈才华轻轻的拉着寒生的衣襟,小声说道,“我才不怕呢。”   寒生点点头,看了看伏在桌子上面沉醉不醒的金道长,又瞄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下半夜三点,得抓紧时间解穴了。   “我们需要回到客栈休息,小孩子也困了。”寒生对西古散说道。   “不行,你们就在这店里歇着吧,鸡鸣三遍,我就去问‘木依吉’,一切听从它的旨意。”西古散拒绝了寒生的要求。   “‘木依吉’是谁?”寒生不解的问道。   雷掌柜悄悄给寒生解释说道:“我们佤族崇敬的鬼神很多,有树鬼、火鬼、水鬼、谷子鬼、山鬼等等,但在诸鬼神之中最崇拜的就是‘木依吉’了,它是创造万物的神灵,天、地、火和地震神都是它的儿子,阿佤人生活的一切事情,刮风、下雨、打雷、粮食丰歉、生、老、病、死、六畜衰旺等样样都管,每个村寨都有一片神林,林中建有供奉木依吉的小草棚。”   咦,吸子呢,寒生望了望沈才华。   沈才华鼻子嗅嗅,咧开了小嘴儿笑了,站起身来拽着寒生的手往内室里走去。   “你们上床好好休息吧,天就快要亮了。”雷掌柜说道,随即轻轻的带好房门,回到邻居们的中间,俄真斜倚在一张竹椅上,已经能和大家进行交谈了。   西古散挥了挥手,那两个民兵抱着火铳蹲在了内室的房门外。   “喝酒。”西古散端起酒碗大声嚷道。   魔巴是佤族巫师,也是群众中最有文化知识和威信的人,在当时的那个年代里,正府基层干部往往也都是从魔巴中选任,百姓习惯上也乐于服从。   寒生和沈才华呆愣在了内室里,原来俄真的那张大床已经撂下了蚊帐,借着昏暗的油灯光,可以瞧见吸子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蚊帐内熟睡……   它也怕蚊子叮咬么?寒生心中想。   沈才华“咯咯”的轻笑着,光着小屁股爬上床钻到蚊帐里,躺进了吸子温暖的怀中。   “才华,寒生爸爸现在需要你帮个忙。”寒生坐在了床边,把头探进蚊帐里对沈才华认真的说道。   沈才华眨了眨眼睛,懂事的点了点头。   “寒生爸爸这里,”寒生指了指自己腰间周遭的带脉三处穴道说,“你让吸子的吸盘专门吸这里,一定要用力,吸通经络,明白么?”   “知道啦。”沈才华说着眼睛一眨,便使劲儿的摇晃着吸子,直到其醒来,然后对它讲了一大通古怪的咒语。   “吸子说它吃饱了,不想再吸了。”小才华告诉寒生道。   “你一定要说服它再吸点,这事儿真的是非常的重要。”寒生催促着说道。   沈才华翻身骑到了吸子身上,双手又抓又挠的,那吸子最终无奈只得同意了。   寒生脱去了身上的衣裤,最后轻轻的除下尸衣,那尸衣乃是护身辟邪之物,若是不脱下来,恐怕吸子非但不能近身,而且还会有性命危险。他赤裸裸的躺在了吸子的腹面上,示意的指了指腰间带脉、五枢、维道三处穴位,吸子柔软的肚子缓缓的卷曲起,将寒生腹部以下部位包裹住了。   寒生感觉到那吸子认穴奇准,已有三只吸盘牢牢的吸附在了那三穴之上,滑腻腻的有点痒。正寻思之间,穴道上突然仿佛被针尖轻刺了一下,然后感觉像有三只大嘴一般在用力的吮吸着自己的腰部皮肉。   “再用力……”寒生敦促着说道。   吸子的抽力在慢慢的加强,寒生觉得带脉奇经的三处穴道深处渐渐暖和了起来,他知道经络在一步步的疏通着。   江湖上的一般点穴手法大都是以坚硬之物(如点穴橛,或是练得极硬的手指)重击穴道,达到闭塞经络的目的,而金道长则是以天罡气功点穴,通俗讲,就是朝穴道内输入了一个密度极高的“真气栓”,阻挡经络的正常循环,封闭了寒生的带脉,就像血栓阻碍血管内的血液流通道理一样。   吸子缓缓的将三枚“真气栓”吸出,但由于那“真气栓”的密度极高,在穴道内尚受到人体内压的包裹,还可维持着原状,一旦出了人体来到常压下,便会因压力的骤然减轻而体积膨胀。   吸子的身体渐渐的肿胀了起来……   寒生从吸子的怀里爬了出来,带脉内的三枚“真气栓”被吸子吮吸进了自身体内,寒生倒是解穴了,但是吸子的腹面却在不住的膨胀着,灰白色的表皮撑得渐渐透明,越来越薄。   小才华惊恐的望着吸子像气吹起来的身子,他也知道出事了。   寒生的脑中急速的搜寻着各种解救的方法,一时间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膨胀的是气体,那肯定是金道长的天罡真气了,任凭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吸子的身子很快就要爆裂了,想不到让它来帮助自己解穴反倒是害了它,寒生心中顿时懊悔不已。   “寒生爸爸,救救吸子!”小才华可怜巴巴的拉着寒生的手央求着,眼中闪烁着泪花。   人类体内的气体一般是以放屁和打饱嗝的形式排出,一个正常人每天平均放屁十至十五个,其中不少在屙屎时于不知不觉间抒泄。一般人有响屁,也有闷屁,还有一种屁响腹中的“闷雷”,屁的化学成分为氮59%、氢21%、二氧化碳9%、甲烷7%及氧4%,臭屁之中是渗进了硫磺,来源为食物,而硫磺混和氢所产生的硫化氢,其味最臭。甲烷易燃,氢则是响屁之源,亦导致屁气自胯间上浮,使他人均可以嗅到。有人善憋屁,一忍便没有了,其实它们已在体内爆炸,形成“闷雷”,其危害尤甚,有毒气体被肠壁吸收溶于血液,输送至各部器官,成为了很多不明病症的根源。   这些西医道理寒生不甚明了,但他知道,中医称放屁为“泄下气”或“放气”,于身体是有利的,以吸子目前的情况来看,惟有放屁才能够彻底排出体内的天罡真气。世间上好些动物都会放屁,如大黄狗笨笨就经常放屁,但惟有鱼类不行,否则鱼缸便自动充氧了,那吸子算不算鱼类的一种呢?寒生绞尽脑汁的想着促使吸子“泄下气”的法子。   “赶紧找找吸子的肛门在哪儿?”寒生翻来调去的找,也没发现吸子长有肛门。   此刻,吸子如同个大气球般,把个蚊帐撑得鼓鼓的,它十分痛苦的对着小才华眨动着眼睛,竟然落下几滴泪水下来。   “李代桃僵!”寒生猛然间想起了自已与明月在缅甸丛林里为老祖驱除鬼冢“尸僵”之毒之事,顿时灵机一动,急切的对沈才华说道,“使用祝由神功第五式。”   小才华愣愣的望着寒生,他一时间还理解不了寒生爸爸此话的含义。   寒生匆忙穿好衣裤,说道:“才华,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寻找替代之物。”说罢,拉开房门,蝇眼骤然发动,如闪电般的冲了出去。   外面的的人们个个醉眼朦胧,只感觉到面前“嗖”的疾风一吹而过,甚至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第三百四十四章   我出来找什么呢?寒生茫然的望着空空如也的巷子问着自己……   抬头眺望着夜空,月亮穿梭在云彩里时隐时现,高耸的高黎贡雪山已是朦胧一片。   解铃还需系铃人……寒生想到了金道长,天罡真气是他发出的,理当由他收回,关键是,他练的全真教天罡气功,完全可以将吸子体内的天罡真气消弭并存储于自己的气海之内,因为那真气本身就是他自己的,参数一致。   寒生打定了主意,瞬间又折返回到小饭馆里,出现在了饭桌旁。   “我要带道长回房休息。”寒生微微一笑,抱起了浑身酒气睡熟了的金道长,走回了内室。   西古散诧异的瞪圆了眼睛,惊讶的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出来的呢?   内室里,寒生将金道长放在了床上,紧贴着肥胖的吸子躺下,道长此刻仍旧是未醒,发出阵阵的鼻鼾声。   “小才华,我不知道你究竟懂得多少祝由神功?我要你知道,第五式叫做‘李代桃僵’,可以救吸子,你会么?”寒生急切的问道。   小才华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最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只是可能需要咬破舌尖,以血雾喷洒在吸子和金道长的脸上方可。”寒生想起了在丛林中,明月曾咬破了舌尖,以血雾喷在了河童和长臂猿的面孔之上,于是忧心忡忡的说道,这么小的婴儿如何敢于咬自己的舌头呢?   “我撒尿也是一样的。”小才华睁着两只黑黑的瞳仁,认真的说道。   “童子尿?”寒生吃了一惊,的确,童子尿是极好的药引子,自己就曾多次使用过,取得了匪夷所思的效果。   “哗……”未等寒生同意,小才华已经迫不及待的朝着金道长的面孔上撒起尿来了……   金黄色的童子尿浇在了道长的脸上,沉睡之中的道长伸出长长的舌头舔来舔去,并浮现出一种富足感的表情。   “还要留些给吸子,别都浪费了。”寒生苦笑着提醒道。   沈才华闻言扭过小屁股,拽着小鸡鸡把剩余的童子尿全部淋到了吸子的腹面上。   沈才华站在床上的角落里,双手摆出了诡异的姿势,口中则念起了那些听起来十分古怪的音阶。   寒生默默地在一旁看着,由于金道长的天罡真气乃是玄门正道,非毒邪之气,因此不必再使用尸衣协助驱毒了。   童子尿果然有效,眼瞅着吸子胀鼓鼓的腹面渐渐瘪了下去,而与此同时,金道长的小肚子却逐渐的凸起来了。   金道长虽然还处在无知觉的沉醉之中,但其体内自行觉察到了缓缓移入来的天罡真气,周身奇经八脉立刻运转循行起来,将外来的属于同种类的真气一丝丝的收入进了丹田气海之内。   片刻之后,直到吸子的全部真气转移完了,金道长也不过是小腹微凸而已。   大功告成!寒生一把抱起光着小屁股的沈才华,诚心实意的夸奖道:“小才华,你可真了不起呢。”   床上,吸子感激的望着他俩,一面厌恶的抖去身上的尿液……   天亮了,金道长幽幽的醒转,感觉到嘴巴里咸滋滋的,睁开眼睛瞧了瞧,看见寒生和怀抱吸子筒的沈才华正站在地上笑嘻嘻的望着他……   “哦,贫道喝多了。”金道长颇有些尴尬的说道。   门推开了,西古散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两名身背火铳的民兵。   “时间到了,我们一同去见‘木依吉’。”西古散说道。   古城外有一片茂密的大树杜鹃林,高高的乔木树伞上盛开着紫红色的杜鹃花,十分的艳丽和壮观。   “那座小木棚里就供奉着佤族人的神灵‘木依吉’。”雷掌柜在寒生耳边悄悄说道。   西古散扯去头上的红布包巾,露出光秃秃的脑袋,其脑后还残留着一小撮头发,身披一件黑色大氅,上面绣着两扇红色的大门,代表其是看守司岗大门的巫师魔巴。   西古散魔巴口中念诵起了“司岗里”,这是佤族古老的巫咒,共有几十万字,包罗万象,但今天只是向“木依吉”问卜,则诵出有关请示神谕的那部分即刻。他一边念叨着,缓缓的走进了小木棚内,而所有的佤族村民们都围在了树林外,安静的等候着“木依吉”神灵的谕示。   不久,西古散魔巴终于走出了小木棚。   “乡亲们,‘木依吉’神谕,中原来的小魔巴体内是否藏有邪灵,可以令其‘上刀山下火海’一验究竟。”西古散魔巴大声宣示道。   人群中立时哄然,大家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什么是‘上刀山下火海’?”寒生淡淡的问雷掌柜道。   “‘上刀山’就是爬刀杆,这本是古代僳僳族的一种祭祀仪式,用一根约20米长的粗大木杆上绑有36把锋利的长刀,形成刀口向上的刀梯,然后由僳僳族的光脚勇士,双手握住刀口,两脚踩着刀刃爬上刀杆顶。后来佤族魔巴根据‘木依吉’的神谕,将其用于驱魔仪式,双脚割破流血者,便是体内有邪灵俯身。‘下火海’则是光脚走过烧红的炭火,脚板烫伤着,也是有邪灵作祟。”雷掌柜详细的对寒生解释道。   看来是到了该要发动蝇眼,抱起沈才华逃跑的时候了,寒生心中想道。   “岂有此理!”身旁的金道长愤愤不平的说道。   “抬出刀杆。”西古散魔巴高声吩咐道。   立刻有几个精壮佤族青年扛来带孔的长木杆和一捆长刀,将刀一把把的插进木杆中,刃口朝上,一共三十六把,在初升阳光的照射下,刀光闪闪,寒气逼人。   “才华,抱好吸子筒,我们要开始准备逃跑了,明白我的意思么?”寒生悄悄对小才华耳语道,至于金道长,就不用管他了,以他的武功当可全身而退。   “我能行的。”沈才华稚声稚气的望着那些刀说道。   沈才华未等寒生答话,便将吸子筒望寒生怀里一塞,自己则挺起了小肚子、光着腚蹒跚的走到了场子中间。   “小魔巴,你可要看清楚了,不要等一下割出血来连哭带叫的,现在后悔嘛还来得及,只要承认邪灵就藏在你的身体之内,然后由本魔巴替你清除即可,你明白么?”西古散恶意阴笑着说道,这个小婴孩竟然驱除了俄真身上依附了十余年的恶魔,使得他这个高黎贡山佤族最有名的魔巴颜面无存,说得堂皇一点,就是让政府的威信扫地了。   鬼婴沈才华根本未理睬他,扭过头瞅着寒生咧开了嘴巴一乐,然后手舞足蹈,摆出了一些奇特诡异的姿势来。   这与半部《青囊经》上的图画一致,寒生想,看来小才华已经深得祝由神功之髓了,这套把式,恐怕连王婆婆也不会呢,不管怎么说,自己都已做好了准备,实在不行,抢上前去抄起才华就跑。   沈才华口中念念有词,发音极其古怪,连西古散也从未听见过。   寒生催动意念,睁开了蝇眼,他惊奇的发现木杆上面的那些原本锋利的刀刃口上竟然出现了异样,仿佛有一层极薄的气垫隔住了刀刃,当然,普通人的肉眼是绝对看不见的,即便是金道长也是一样。   “呼”的一下,沈才华一扭腚,已然窜上了木杆,双手抓住刀口,两只小脚丫踩在刀刃上,一层层的往上爬去。   人们吃惊的望着这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好些妇女都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这一幕,太残忍了,那些锋利的钢刃若是划进孩子的嫩肉,岂不是鲜血横流,五马分尸了?   寒生遂放下心来,饶有兴致的观望着小才华的表现。   “哗……”,正当人们惊恐万状之际,小才华已然攀上杆顶,站立在上面,傲然的挺起了小肚子,双手掐住小鸡鸡,朝下面撒起尿来了,淋了西古散一身。   围观的人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就连金道长也不禁莞尔。   “看,小魔巴没有邪灵附身,他是一个真正的神仙魔巴啊。”雷掌柜大声叫喊了起来,众人纷纷鼓起掌来。   西古散又急又恼,心道这小家伙莫不是真的有什么魔法?   “哼,还要看他能不能过得去‘下火海’这一关。”他声嘶力竭的叫道。   人们已经对这个中原来的小魔巴信任了,有些妇女禁不住爱怜的伸出手来摸摸小才华白嫩嫩的肌肤,金道长沉思不解,而寒生则在一旁冷眼旁观。   炭火取来了,在地面上厚厚的铺了一层,足有一米多宽,四米多长,红色的炭火冒着淡淡的青烟,相距数尺仍可感觉到热力炙人。   “小魔巴,你那白嫩嫩的脚丫子烫坏了岂不可惜?很痛的啊,还是别逞能啦,快点承认吧。”西古散为挽回自己的名誉进行着最后的劝说。   鬼婴沈才华又依葫芦画瓢跳起了诡异的舞蹈,望着炙热的炭火,仿佛有点胆怯,但是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将脚丫子迈到了炭火之上……   寒生的蝇眼已然看见那炭火上也形成了一个隔热的气垫,因此心中坦然,微笑着望着小才华表演。   鬼婴沈才华双脚踏在了炭火之上,感觉有点温温的,一点都不烫脚,顿时心中大喜,竟然在上面跳来跳去的玩耍起来。   “要停下在那里才算数!”西古散气急败坏的叫道。   沈才华闻言一乐,索性蹲在了炭火上,随着“噗嗤嗤”几声响,白色的雾团包裹住了婴儿,并传来“咝咝”的水汽蒸发声。   “好臭……”有人翕动着鼻孔说道。   原来沈才华正在大便……   寒生走上前去,高声对西古散说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这就是真正的中原小魔巴,”然后转过身朝着沈才华轻轻一笑,“才华,来,寒生爸爸给你擦擦屁股。”   热情的佤族妇女走上前来,纷纷掏出布帕来抢着替才华来揩屁股,能够为真正的小魔巴服务,保存下来一点其身上的遗留物,说不准日后会有用呢。   西古散垂头丧气的悄悄溜走了。   “我们也要启程了,这是赔给你的猪钱。”寒生对雷老板说道,随即取出了一沓美元散钞递给他。   雷老板百般推辞道,佤族人决对不能收小魔巴的钱,否则是要遭到“木依吉”神谴的,更何况自己的妻子卧病十余年,一朝为小魔巴所搭救,感恩还不来及呢。   寒生见其如此坚决,也只得作罢。   小魔巴走了,出和顺古城很远,回身望去,古城门还站着那些恋恋不舍的佤族男女老幼们。   “寒生,你收了那6000名日军的亡魂,难道真的要送他们回日本么?”金道长边走边问寒生道。   寒生踌躇了片刻,说道:“既然已经承诺了那些亡灵,就应该有诚信,尽管他们是日本人。”   “中原到日本相隔着茫茫的黄海,你又没有护照签证,如何得去?”金道长提醒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这恐怕要找香港的卢太官帮忙了。”   金道长沉吟良久,突然说道:“寒生,贫道听闻你去年曾有价值4000万元人民币的香港银行本票被婺源县政府给冻结了?”   寒生点了点头,承认确有其事。   “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啊,这些钱完全能够在你的家乡南山村建一所专门医治疑难绝症的医院,发挥你神奇的青囊医术,解救远道而来的天下贫苦百姓,如此一来,岂不是遂了你今生悬壶济世的夙愿?要知道,天下之大,你寻病人不易,而他们慕名前来南山村找你却容易得多了。”金道长诚心实意的说道。   “可是,政府扣下了那笔巨款不给,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寒生愁眉苦脸的说道。   “我能帮你拿出来。”金道长微微一笑道。   “你……”寒生惊讶的望着金道长,“这怎么可能呢?”   “我贾尸冥对重阳祖师立誓,此话绝无戏言。”金道长严肃的说道。   若是这样当然好了,金道长的建议提醒了自己,4000万可以在南山村建一所大大的医院,收留中原各地缺医少药的贫苦百姓,免费给他们医治疑难绝症,而且食宿都可以不要钱,兰儿和山人叔叔、耶老和老翠花他们都可以来医院帮忙。最关键的好处是,钱花完了,自己就随时再去卧龙谷阴蝠洞里抠出点宝石来卖给卢太官,医院就能永远办下去……真是个好主意呢,寒生想着想着,嘴里竟轻轻的笑出声来。   “寒生,你还是不信贫道么?”金道长问道。   “我相信道长,那么我们先回去一趟婺源如何?”寒生思忖着说道。   “也好,贫道就与你先去婺源,替你取出那笔巨款。”金道长应允道。   于是二人带着沈才华和吸子筒转向东北方,直奔江西婺源而去。   而此时,金道长并不知道寒生穴道已解。 第三百四十五章   蓝月亮谷中的人们发现沈才华和皱皮女婴丢失了。   吴楚山人和兰儿召集了所有人进行寻找,包括喇嘛寺僧人和阴蝠首领夫妇率领着众阴蝠们搜遍了谷中的每个角落,一天一夜过后,仍旧是音讯全无。   惟有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嗅到了婴儿们的一丝踪迹,是位于谷中一条深涧的峭壁之上,这也是两个孩子被喜马拉雅山鹰拽上天空的地方。   “他俩肯定已经不在谷中了。”吴楚山人推测道。   兰儿红肿着眼睛抽泣着说道:“会不会落入山涧冲出谷了……”话未落音,已是泪流不止。   吴楚山人叹息着自怀中摸出了三枚铜钱合于手心,心灵系于一线,抛洒出去。   “水山蹇卦,易经第三十九卦,看来事情有些棘手啊。”吴楚山人皱了皱眉头说道。   “爹爹?”兰儿焦急的催促道。   “艮下坎上,高山积水,‘大雪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难,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随心且耐烦’,行人未至,投向无门啊。”吴楚山人默默说道。   “山人,你就别卖关子啦,小才华和皱皮女婴究竟是生是死,跑到哪儿去了?”耶老不满意的大声叫了起来。   吴楚山人解释道:“从卦象上看,利西南,不利东北,六四爻动,‘往蹇,来连’,意思是说,奔赴危难,该联合其他的力量,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解救危难。”   “什么意思嘛?”耶老愠道。   吴楚山人沉思道:“第一,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应该还活着,但是遇到了险阻。其二,他俩若是往西南方向则有利,往东北方向却是大大的不利,会有危险。第三,迅速联合他方的力量,才能找到他们。”   “那我们还等什么?出谷去找吧。”耶老揉了揉鼻子说道,哼,找到这俩小家伙,一定要讨回金丁香,那宝贝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丢失了的。   “好,大家收拾好东西,这次出谷寻找恐怕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了。”吴楚山人说道。   “我也去。”兰儿哀伤的说道。   “好吧,跟爹爹在一起。”吴楚山人爱怜的望着女儿。   第三天,吴楚山人、兰儿、耶老和老翠花告别了小影婆婆和湘西老叟,带着大黄狗笨笨一家离开了蓝月亮谷,兰儿背着竹篓,里面盛的是阴蝠首领夫妇一家人,外出寻人,动物们的感官往往比人类要灵敏许多。   根据吴楚山人的意见,众人先沿着雪山冰川峡谷,围着梅里雪山附近寻找,并同时向山里的藏民探听,可是连续寻觅了多日,仍旧不见两个婴儿的下落。   冰天雪地的,他俩能在哪儿呢?吴楚山人感觉到这两个小家伙可能已经远离了雪域高原。   直到这一天,他们在山路上遇见了明月、猿木和那一群小猴子。   “你说在缅甸的丛林里遇到了寒生、金道长还有小才华?寒生说老祖死了?”吴楚山人听完了明月的叙述,当下吃惊不已。   “那小祖墨呢?”兰儿急切的问道。   明月摇了摇头。   吴楚山人望着面容憔悴的明月,叹息道:“明月,如今你意欲何往?”   “塔巴林寺。”明月幽幽说道。   “你要出家?”兰儿惊讶的说道。   “那是一个龙的年,有僧尼远自东土而来,邪恶将会降临塔巴林寺。当明月重新回到卡瓦格博,劫难过后,格萨尔王的守护神苏醒了……”明月凝视着天际尽头的梅里雪山,口中喃喃的念叨着,“明月原本就是比丘尼,受到引诱而误入红尘,历经磨难,如今已应允格玛上师皈依藏密,自会重新回到卡瓦格博,现尘世间的心愿已了,该是归去的时候了……”   明月说完一言不发,孤独的转身离去,身后跟着猿木和那群猕猴,朝着远方那座蓝色的雪山走去。   许久,兰儿在吴楚山人的身后说道:“明月一个人孤苦伶仃,真的是可怜啊。”   “可怜?老衲在辽塔里一呆就是千年,要吃没吃,要喝没喝,那才叫可怜呢?好不容易积攒下一枚金丁香,却还被人偷了,害得老衲这面皮如今仍还是这般干瘪。”耶老摩挲着脸颊不满的反驳道。   “嗑瓜子磕出个臭虫来——啥仁(人)都有。”老翠花伏在耶老的背上揶揄的说道。   “爹爹,缅甸在什么地方?我们赶紧去找寒生吧。”兰儿望着父亲焦急的催促道。   吴楚山人苦笑了一下,说道:“唉,兰儿,那茫茫的热带雨林绵延千里,漫无目标的到哪儿去找啊……”   “老衲不想回蓝月亮谷了,当年就是因为那儿不好玩才跑出来的。”耶老在一旁尖着嗓门说道。   吴楚山人沉吟道:“奇怪,孟家父子和黄乾穗都已经死了,可是那黄建国却每每都避过劫难,莫非是太极阴晕内出了什么异常么?可当时是让他们倒埋黄老爷子的呀?”   “太极阴晕?要不老衲帮你去瞧瞧?”耶老闻言兴趣盎然的主动建议道。   “是该回去看上一眼了,如今婺源这几个恶人已去,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为难我们了,兰儿,我们马上回一趟江西。”吴楚山人看守太极阴晕数十年,知道这龙穴护持力非同小可,当年朱元璋就是凭借着太极阳晕而每每绝处逢生,尤为险恶的是与陈友谅的鄱阳湖大战,反败为胜,最终一举登上龙庭。在南山村的那天夜里,万一黄乾穗并没有按照自己和吴道明的“倒栽法”,头下脚上的埋葬黄老爷子,而是正埋,岂不真的对黄建国产生了护持之力,若果真如此的话,那十年之后……   吴楚山人忧心忡忡,但愿还来得及出手制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吴楚山人一行走了半天的山路,来到了中甸县城,由于他们带着一群狗和一篓蝙蝠,长途汽车司乘人员坚决不许动物们上车。无奈,最后找到了一辆空载返回四川的解放牌货车,兰儿坐进了驾驶室内,吴楚山人和耶老以及笨笨夫妇一家、阴蝠首领一家都坐在了车厢上,好在卡车上苫有篷布,可以略挡风寒。   出云南入四川,两天后在途中又换乘了一辆前往江西景德镇去拉瓷器的货车,一路沿川湘赣公路颠簸了几日,终于在一天的深夜来到了婺源。   卡车在公路边停了下来,大家疲惫的下了车,兰儿打开了竹篓的盖子,将阴蝠们放了出来,它们多日关闭在了篓中,肯定是十分难受的。   “吱吱……”小阴蝠们在阴蝠首领夫妇的带领下,欢快的飞起盘旋在晴朗的夜空中,然后开始寻找捕捉蚊蛾等昆虫进食。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则安静得多,领着狗宝宝们端坐在马路台阶上,等待着主人的号令。   “兰儿,饿了吧?已经是将近午夜时分了,我们去找找尚未打烊的小食摊,顺便给笨笨它们也弄点吃的。”吴楚山人带领着大家往城里走去。   中心街上,县委招待所的大门前有一个卖馄饨的还未收摊,那摊主老头打着哈欠等待着最后的顾客。   “太好了,可以喝上热乎乎的馄饨。”吴楚山人高兴的走上前,说道,“老表,还有多少,一锅统统都煮了吧。”   摊主见来了主顾,高兴的煽起了火炉,把剩下的馄饨一股脑儿的倒进了锅里,空气中飘起了面和肉的香气,令人饥肠辘辘,垂涎欲滴。   耶老仍旧是不食人间烟火,老翠花估计已经睡了,半天没有了动静,吴楚山人和兰儿可是“呼噜”的喝起了馄饨汤,笨笨夫妇和宝宝们也都各自分得了一些,随即一扫而光。   “看来还是要安居下来才是,狗宝宝们也才能够吃得饱,俗话说‘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我们若是能在南山村隐居,也算是知足了。”吴楚山人说道。   耶老闻言赞许道:“中原毕竟还是要繁华得多,雪山蓝月亮谷虽好,却总是太寂寞了,不然,一千年前,老衲干嘛要逃跑呢?所以老衲赞成山人此说,我们一同隐居起来,当然最好是‘隐于市’,那样热闹些。”   “‘志士栖山恨不深,人知已是负初心。不须更说严光辈,直自巢由错到今。’当年南宋陆放翁认为,人世间所知的那些隐士、高士、处士,乃至神道高僧,均不是真正的隐士,而是故作莫测高深,怀抱‘孔明情结’,摆出看破红尘的清高,需官家三顾茅庐方才勉为其难出山,济困解厄。或是以‘终南山心态’,虽然隐居于野,却又不时的放出风声来,以方便‘求才若渴’者登门拜访。而如今,山人我早已是心灰意冷,甘愿隐于山野,长伴亡妻足矣……”吴楚山人长叹一声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嘿咻,嘿咻……”黄建国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听到了隔壁107房间内男人用力的喘气声,伴随着一个女人含糊不清的呻吟,这种声音他是颇为熟悉的,东东的叫床与其如出一辙。只有明月不同,黄建国回忆起他和明月相拥在野草从中,天上繁星点点,月色迷茫,蝉儿鸣叫,每当自己喘起粗气时,明月总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硬挺着,这也可能就是佛门弟子的矜持吧。   隔壁房间的男人肯定就是冯生了,而那女人则应该是小水流佳子,这个日本女人真浪啊,可惜自己还没尝试过日本娘们的滋味呢。   “啊、啊……”耳朵里传来女人一连串声嘶力竭的叫声,黄建国禁不住伸手入裆,可是手中除了那一条软踏踏的阴茎之外,阴囊里瘪瘪的……他妈的!都是明月干的好事,他越想越气,等自己装上了黑鬼的蛋蛋,一定要把明月先奸后杀。   “你好厉害啊……我已经不行了,我们还是睡觉吧……”隔壁那女人嗲声嗲气的央求道。   “干事业就要认真,就要一丝不苟,呼哧……要发扬不怕苦、不怕累,一往无前的革命精神,注意,要出来啦……”冯生气喘吁吁的说着。   “放屁!”黄建国嘴里骂道,这个冯生也太不知廉耻了,这算是什么革命工作?太恶心了,实在受不了了,我也要出去了。   黄建国气呼呼的出门而去,看样子与小水流佳子的接头只能等到天亮了,这对狗男女,他心中恨恨道。   “汪汪!”一条蹲在招待所门口街边的大黄狗猛然间朝着他狂吠着扑了上来。   黄建国大惊,身子本能的往起一窜,竟然轻松的闪避开了,谁知甫一落地,一条大黑狗悄无声息的在旁边偷偷下口了,顿时觉得脚踝一疼,遂往回一抽腿,“喀嗤”裂帛之声响起,裤角已被扯破了。   黄建国大怒,体内自发涌出一股内气,他举掌朝着黑狗用力劈去,突然破空之声忽至,一双筷子疾射而来,击中了他的手腕,手臂一麻,举起的手掌无力的垂了下来。   黄建国惊视之,路边的馄饨摊旁,一个清癯高瘦的男人负手而立,犀利的目光正在冷冷的盯着他……   “吴楚山人!”黄建国脱口而出。   “汪汪汪汪……”一群狗宝宝不知从何处冒出,纷纷伸出稚嫩的小牙,使劲儿的啃着他的脚面。   “吱吱……”天空中一片黑云呼的罩将下来,为首的正是阴蝠首领,它认出了这个人就是潜入卧龙谷中毒杀阴蝠们的仇人,顿时怒火中烧,恶狠狠的凌空扑下。   黄建国感觉到头上脸上如针刺般的痛楚,紧接着一阵冰凉,自己刚刚长出不久的毛发胡须和眉毛,瞬间已被阴蝠群给拔光了,最后鼻孔内一酸,两只年幼的小阴蝠扯了他几根鼻毛跑掉了……   “黄建国,你这个阴人,你不是投靠日本人了么,想不到竟然跑回到婺源来了。”吴楚山人冷冷的说道。   “你们……”黄建国深知吴楚山人武功极高,自己惟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眼睛一瞥,看见了在一旁的兰儿和耶老,口中说道,“哦,兰儿姑娘和黄龙府辽塔里的老神仙也都在啊,我这次回婺源来,只是想给爷爷上坟来着。”   “哼,你还有脸再见黄老爷子么?你们黄家父子丧尽天良,竟然活埋亲爷爷,天理难容,山人我今天为民除害,拿你交政府法办。”吴楚山人心中寻思道,自己既然有心想与寒生和兰儿仍回到婺源来隐居,便且不可亲自动手杀人,如今反正黄乾穗死了,恶势力已除,这小子里通外国,将其擒住即可,政府自会去审判法办的。   吴楚山人想到此,纵身跃起,变掌为爪闪电般的抓向了黄建国。   但是出乎山人意料的是,原本不会武功的黄建国竟然于刻不容缓之际轻易避开了这一抓,吴楚山人不由得就是一愣……   黄建国体内的祝由功力于危急之时自行迸发了出来,由于他还不懂得如何使用,因此并无法与山人直接对抗,可是用于逃跑还是绰绰有余的。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吸食了诸多的尸体,尤其是鬼冢教主的陈年尸气,甚至皮肤上都已经开始生长出淡淡的浅色尸斑来了,若是假以时日,吴楚山人绝非敌手。他当时感觉到身子莫名其妙的一轻,便已然飘到了兰儿身旁,于是手忙脚乱的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就势掐在了兰儿的喉咙处。   “不要过来!”黄建国喊道,由于紧张,他的脑瓜皮上沁出了冷汗,并混合着毛囊中渗出的血滴,沿着鼻梁两侧缓缓淌下。黄建国是何等聪明之人,只需脑瓜一转,便已知道自己体内积攒的那些东西开始萌动了,只是他尚不能好好加以利用而已。   吴楚山人投鼠忌器,于是止住了脚步,惊讶的看着黄建国,这小子真的是奇了,几时学的武功?如何又能精进如斯呢?   “你这小秃驴,快放开兰儿姑娘,不然老衲与你没完。”耶老上前两步,气呼呼的说道。   黄建国突闻一股纯净香浓的尸气扑鼻而来,心中不由得为之一荡,这可是极难得的千年尸气啊,于是暧昧的朝着耶老一笑:“老神仙,你可真是个尤物啊,竟能够吐气如兰,建国与你相见恨晚,日后必会找你一聚。”   黄建国迅速的衡量了一下局势,自己目前最首要的任务是与小水流佳子接头,盗取到旧羊皮交给黑泽,暂且不宜与吴楚山人纠缠,以免夜长梦多。想到此,手下用力的将兰儿猛的朝山人那儿一推,然后撒腿就跑,几个起伏便已不见了踪影。   吴楚山人呆呆的望着黄建国消失在了巷子尽头,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看其怪异的背影,此人已绝非当日的黄建国,他已经完全变了,令人如此难以置信。   “爹爹……”兰儿揉着自己的喉咙,想着方才的事情,仍旧是心有余悸。   不利东北……山人想起了所占之“蹇”卦,婺源正是位于蓝月亮谷的偏东北方向,看来以后要处处小心谨慎才是。   “兰儿和耶老,你们在此稍候,黄建国半夜从这家招待所里出来,里面必有蹊跷,也许里面住着他的同党,待我进去查探一番。”吴楚山人说罢,纵身跃进了院墙之内。   月光下,白墙黛瓦,竹影摇曳,花丛暗香,几声蝉鸣,淡淡的鼾声,除此并无异常。   吴楚山人站在院中负手而立,月下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嘎吱……”一声门响,吴楚山人望过去,月光斜斜的照射在房门上,门牌号为107室。   一个男人披着外衣,穿着大裤衩子,脚跟不稳,跌跌撞撞的奔墙角而去。   旧式的徽派建筑,茅房均设在院子侧后方的角落里,眼见着那男人的身影左右望望,然后就近转入了一丛湘妃竹的后面,随即便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吴楚山人微微一笑,感觉此人身形似乎有些面熟,遂向前走了两步,注意观察着。   那男人小便完了,自那丛湘妃竹后转出,清凉的月光撒在了他疲惫的脸上……   “冯生,别来无恙啊。”吴楚山人轻轻笑道。   冯生一愣,目光盯住了院子中央站着的这个瘦高男人,轻声惊呼道:“吴楚山人!”   山人点点头,说道:“冯生,你不是回唐山了么?怎么又会来了婺源?而且步履虚浮,莫不是病了吧?”   冯生左右看了看,轻声道:“唉,一言难尽啊,进屋里来说吧。”   冯生朝着山人招了招手,然后推开了108室的房门,走了进去。   吴楚山人稍稍一犹豫,方才明明看见冯生自107房出来,现在却走进了隔壁的108室,还有,黄建国深夜来此处,莫不是与冯生有什么瓜葛?   “快进屋来呀。”冯生招呼着山人。   吴楚山人浑身警觉起来,含气于臂,随时准备出手,然后小心翼翼的跟进了房间。   冯生开了房间内的灯光,然后轻轻的带上房门。   吴楚山人扫视了一下屋内,一张床,简单的桌椅,并无任何可疑之处,遂放下心来。   “我见你从隔壁的107房间里出来,怎么又进了108房呢?”吴楚山人狐疑的问道。   冯生尴尬的笑了笑,小声说道:“山人,那屋里还有个女的。”   吴楚山人心下豁然明了,微笑着说道:“怪不得见你步履虚浮呢,看来刚刚行了房事吧?”   冯生脸一红,点头默认了。   “方才我见黄建国从这家招待所里走出来……”吴楚山人缓缓说道,一面留意冯生面目表情。   “黄建国!你看清楚了么?”冯生吃惊道。   “准确无误,我还与他交谈了呢。”吴楚山人淡淡说道。   “哦……我明白了。”冯生醒悟道。 第三百四十七章   “你明白什么了?”吴楚山人锐利的目光盯在了冯生的脸上。   “他是来和刘佳接头的,就是隔壁房间内的那个女人。”冯生领悟道。   “这是怎么回事?”吴楚山人狐疑的问道。   冯生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声道:“刘佳是个日本女人。”   “你搞了日本女人?”吴楚山人惊讶不已。   “一言难尽啊,山人,你是寒生的岳父,而寒生又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不能瞒你,这些人的目的,都是为了寒生手中的一块记载着格达预言的旧羊皮。”冯生压低声音解释道。   吴楚山人闻言一惊,默默地望着冯生,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同时竖起了耳朵,聆听着房间外面的动静。   冯生正要开口讲话,吴楚山人突然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隔壁房间。   果然,107室的房门响了一下,然后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音响起。   冯生点点头,赶紧关闭了电灯,悄悄拉开了房门,抢先迎了出去。   “冯生啊,嘻嘻,上个厕所要这么久么?我看你大概是不行了吧……”小水流佳子披着外套格格笑道。   “谁说我不行?不过是暂时休整一下而已。”冯生朗声答道,但明显的底气不足。   “你怎么从我的房间里出来?”小水流佳子疑惑的问道。   “唉,迷迷糊糊的竟然走错了房间。”冯生尴尬的笑笑。   “是么?我进来瞧瞧……”小水流佳子不容分说,一把推开了108室的房门。   黑暗中,吴楚山人出指如风,点中了小水流佳子胸前的膻中穴,她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山人的怀里。   “放到床上来。”冯生急匆匆的说道,走进了107房间。   吴楚山人轻手轻脚的将小水流佳子放在了床上,冯生紧忙拉过被子盖住了她那半裸的身体。   “你点了她的穴道?”冯生明知故问。   “嗯,下手不重,你只要在她胸前按摩半个时辰,她就会醒来,现在我们可以接着讲了。”吴楚山人淡淡说道。   “我想问一下,寒生和金道长是否也已经到了婺源?”冯生问道。   “寒生?你说他也会来婺源么?”吴楚山人疑惑不解。   “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了,我要告诉你,金道长原来是首长派在寒生身旁的内奸,他还亲手杀害了老祖。”冯生严肃的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吴楚山人异常冷峻的问道。   “我也是首长身边的人。”冯生叹息着回答说道。   冯生把自中甸分手后,如何被筱艳芳击伤脑部,住进了县人民医院,首长亲自与其见面,并将其调离公安部,归到自己管辖的秘密部门里,紧接着便一同来到了缅甸密支那。那天夜里,他与首长见到了金道长,道长汇报说盗取了格达预言并且出手杀了老祖,以及后来首长要他再回到热带雨林之中去找寒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要他去杀人灭口?”吴楚山人冷冷道。   “不是,那块旧羊皮上面的格达预言根本无法破解,所以首长才要金道长再回去生擒寒生,带返国内。”冯生答道。   “那么金道长抓到寒生了么?”吴楚山人问道。   “还不得而知,首长命令我赶来江西婺源,在这里等候他俩,然后……”冯生解释道。   “然后如何?”吴楚山人急切的追问道。   “命我开枪射杀金道长。”冯生低声道。   “嗯,”吴楚山人点点头,沉吟道,“又是灭口……那么对寒生要如何处理呢?”   冯生摇了摇头,说道:“首长没说,一切要等他电话指示行事。”   吴楚山人明白了,首长一定是以为世间只有寒生才能够破解旧羊皮上面的数字,所以才留了活口,如此说来,自己这次赶来婺源是对了,看来也许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那黄建国和这个日本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吴楚山人接着询问道。   “黄建国和日本总领馆的黑泽等人追踪到了缅甸密支那,后来在仰光大金塔福寿宫内,日本人设计从首长手中夺去了那块记载着格达预言的旧羊皮。”冯生述说道。   “格达预言在日本人手里?”吴楚山人不无惊讶的说道。   “不,在我这里,那个化妆成华侨老太婆的日本特工出门时摔了一跤,旧羊皮滑落下来被我捡起来了。”冯生面色有些得意的说道。   “你没有交给首长么?”吴楚山人追问道。   “当然没有,我要把它交给寒生,物归原主。”冯生轻轻的笑道。   “这么说,日本人猜到了格达预言在你的手里,所以这个女人以及黄建国都来到了婺源。”吴楚山人心下已是明了。   “山人分析的极是。”冯生说道。   吴楚山人想了想,还有点不解的问道:“公安系统纪律森严,你和这日本女特务睡在了一起,岂不是很严重的错误,触犯了党纪国法了么?”   “唉,为了格命事业,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唯有牺牲自己了……”冯生苦笑道。   吴楚山人嘿嘿一乐,不无揶揄的说道:“说的也是,为革命事业,你都快要累的虚脱了。”   冯生面色颇为尴尬,念头一转,急忙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了那块旧羊皮,递给山人看。   “这是假的。”吴楚山人手中拿着那块旧羊皮,反复的看了看,然后淡淡说道。   “你说什么?假的?”冯生愣住了。   “真的格达预言,那是一块极古老破旧的羊皮,寒生给我看过,而这块则明显的不一样,这是一块刻意做旧了的新羊皮。”吴楚山人解释说道。   “可这就是金道长交到首长手里的那块啊……难不成,是金道长掉了包,送了块假羊皮给首长?”冯生自言自语道。   “绝对是金道长耍了首长,这是块假羊皮预言,我认得出来。”吴楚山人将手中的羊皮甩给了冯生。   “那真的呢?”冯生说道。   吴楚山人沉思着说道:“寒生天性淳朴,不会作假,我想真的格达预言应该还在金道长的手中。”   冯生面色有些难看,显得十分气馁,轻轻的发出一声叹息。   “寒生大概会什么时候到呢?”吴楚山人问道。   “我在等首长的电话。”冯生回答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说道:“嗯,看来婺源难免将会有一场生死之战了。”   “山人,你准备在哪儿落脚?”冯生问道。   吴楚山人笑了笑,道:“我会在暗中关注你的,告辞。”说罢,山人悄然出门而去。   “唉,竟然是假的……”冯生恼火的将旧羊皮塞进了衣袋内,口中嘀咕道,“该给刘佳解穴了。”他甩掉披着的外套,扑到了她的身上,双手在其胸前奋力的揉搓着。   半个多时辰过后,刘佳的穴道解开了,幽幽的醒转,而冯生此时却脑袋一耷拉,鼾声响起,沉睡如死猪一般了。   小水流佳子见之大喜,唉,这个中国公安也太厉害了,昨天整个晚上,今天又是半夜,简直就是个“铁人”,可惜日本国内太缺少这样子的男子汉了,要不是各为其主,真的就想嫁给他算了。   她轻轻的推了推冯生,见他并无反映,于是赤裸着身子跳下床来,开始搜查冯生的衣服以及随身物品。   她终于找到了那块旧羊皮。   小水流佳子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蹑手蹑脚的穿好了自己的衣裳,将旧羊皮小心的踹进了怀里,然后拎着自己的小肩包,回过头望了望熟睡中的冯生,歉意的在其嘴唇上亲吻了一下,然后悄悄地溜出了房门。   月光清凉,夜色溶溶,空气清新,沁人肺腑。   小水流佳子来到了大街上,空旷的巷子里见不到一个人影,任务终于已经完成了,还是抓紧离开婺源吧。   “小水流佳子。”巷子口突然转出一人,轻声说道。   “你,你是谁?”小水流佳子大吃了一惊,厉声喝问。   “婺源太郎。”那人平静的回答道。   原来黄建国逃跑后并未走远,婺源县的地形他是非常熟悉的,绕过了两排民居后又悄悄地潜伏了回来。   他偷偷的躲在了一所老宅门洞的暗处,远远的观察着兰儿和耶老他们的动静。不久后,他看见了吴楚山人从招待所大门里走了出来,心中顿时起疑,当山人一行与那馄饨摊儿的老头一起离去了多时后,他才敢从阴影里慢慢的走出来,决定再次进招待所内查探一番。   就在此刻,他看见了一个女人,正从招待所里急匆匆的走出来,小水流佳子,他猜想着,随上前试探着问道。   “你是婺源太郎?”小水流佳子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英俊潇洒的男青年。   “黑泽先生派我来接应你,怎么样,东西拿到了么?”黄建国问道。   “刚刚到手,我们必须赶紧离开婺源,冯生若是发觉了,肯定会追上来的。”小水流佳子急切的说道。   “可是半夜三更的,汽车站早已经没有班车了。”黄建国皱起了眉头。   “你对此地很熟悉吧?哪儿有汽车可偷?”小水流佳子问道。   黄建国想了想,说道:“那当然是县正府了,车多而且看管也松。”   “好,那我们就去县正府。”小水流佳子果断的说道。   “好吧,跟我来。”黄建国带着她穿过了几条狭窄的巷子,来到了婺源县正府。午夜已过,大铁门早已关闭,只有旁边的传达室里还亮着灯光。   黄建国先走了过去,拍拍传达室的小门。   “谁呀?咦,这不是建国么,听说黄主任在京城治病,好些了吧?”夜间看守传达室的张师傅是正府的老退休工人,认出了黄建国,于是请他进到屋里说话,小水流佳子也紧跟了进去。   “建国,这么晚了,你们可有什么事么?”张师傅热情的问道,眼睛瞥了瞥身旁的这个年轻姑娘。   “这个嘛……是这样的……”黄建国支吾着,考虑如何撒谎。   “还费什么事来啰嗦?”小水流佳子不耐烦的说道,上前照着张师傅的脖子后面的颈椎骨上就是一掌,将其击昏,昏倒在了地上,特工训练中,这是很基础的一课。   黄建国愣了愣,遂将张师傅抱到了小床上,盖上了被子,伪装成熟睡的样子。   正府办公楼两侧停着数辆草绿色的北京212吉普车,这是那一时期普遍配备的公务用车。   小水流佳子拉开一辆吉普车的车门,伸手自仪表盘后用力拽下点火开关后面的三根点火线,坐上驾驶位,挂入空挡,将三根线一碰,“嗤”的火花一闪,脚下一给油,车子发动着了。   黄建国大喜,进忙取下传达室墙上挂着的钥匙开了大铁门,然后跳上了汽车。小水流佳子熟练的驾驶着吉普车,沿着空荡荡的街道,很快便驶离了婺源县城,一路向北疾驶而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冯生自从知道了原来那是一块假羊皮,连日来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松弛了下来,这一觉一直睡到大天亮才醒了过来,伸手一摸,刘佳已经不在了身边。   他坐起身来,发现刘佳的行装也不见了,再翻开自己的衣袋,那块假羊皮也已经被盗走了。   刘佳,这个日本娘们,果然是冲着格达预言来的,算了,反正是个假的,拿去吧,毕竟她也被自己给奸污了,作为补偿也罢……只可惜我冯生积攒了三十年的童子之身,最终没能给予自己的同胞,反而被日本人攫取去了,俗话说,“肥水不留外人田”,此事万万不可让组织上知道,否则肯定会受到严厉处罚的。   冯生感觉到这一觉醒来,浑身精神格外抖擞,除了腹股沟一带仍略有酸麻之外,脚下已然有力了许多,接下来需要吃上一顿高蛋白的丰富早餐了。   “108室的冯生同志,有长途电话。”这时,忽听院子里有服务员喊他的名字。   冯生匆匆来到了前台,抓起了电话听筒。   “我是冯生。”他说道。   “刚刚接到金道长电话,他们已经到了婺源,住在利群旅社201房。”听筒里传来了首长浑厚的声音。   “我知道了,请首长指示下一步的任务。”冯生严肃的说道。   “你先去与他们碰面,暂且不可妄动,上次金道长交给我的旧羊皮是一份赝品,你要设法查探真羊皮究竟在谁的身上?然后设法弄到手,确认无误后干掉金道长,将寒生带回京城见我,明白了么?”首长的声音十分冷酷。   “是,冯生明白。”冯生干脆的回答道。   “嗡……”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忙音,首长挂线了。   冯生手里握着听筒,呆呆的愣在了那儿,原来首长早已经发现了那是一块假羊皮,但是其却不动声色,真是太阴了。金道长是首长放在寒生身边的内奸,而且杀害了老祖,绝对不是一个好东西,自己开枪射杀他替老祖偿命也不算为过,可是接下来,首长一旦得到了真羊皮,自己离被灭口也就不远了。   冯生心情复杂的走到了大街上,巷子两侧的杨柳树已经抽芽冒出了新绿,春天到来了。   前面有一家早点铺子,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刚刚出笼,他要了一屉,稀里糊涂的吃了下去,也无心琢磨其中高蛋白的含量了。   一路朝途人打听着,拐了两条巷子,最后来到了利群旅社门前。   婺源县邮电局内。   金道长放下了听筒,刚刚与京城的首长通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找到了寒生,并且已经带回了婺源。首长非常高兴,命他暂且住在旅社里,等候他派人前来与其联络,并许诺回京后,一定要重重的嘉奖于他。   金道长四下里望望,清晨邮电局里面的人不多,亦无任何人留意到他,于是轻轻的对柜台内的长途接线员又报了一个京城的秘密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了,对方拿起了电话,但是并没有说话。   “主任,我是贾尸冥,在江西婺源。”金道长压低声音说道,语气十分的谦恭。   “说吧。”对方的口音带有浓郁的江西地方味儿。   “预言已经找到,全部都是数字,无法破解,贫道正在想办法。现在请安排解冻一张香港中国银行开具的本票,持票人朱寒生,现被无理扣押在婺源县中国银行。”金道长说道。   “票面金额?”对方问道。   “4000万元。”金道长回答道。   “4000万……”听筒里沉默了。   “这对破解格达预言极为重要,况且票据来源合法,手续正常。”金道长急切的说道。   “好吧,如果票据本身没有问题,今天就可以处理好,”对方应允了,紧接着继续说道,“金道长,预言要尽快予以破解,时间不多了。”   “是。”金道长回答道。   对方放下了电话。   金道长舒了一口气,付了长话费,走出了县邮电局。   金道长和寒生是昨天晚上赶到的婺源县,见天色已晚,于是便就近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了。今晨,婴儿沈才华抱着吸子筒还在睡觉,他让寒生留在了旅店内照顾着,自己走出来打电话。   前面拐角处有一家面食店,里面热气腾腾,金道长皱着眉头心事重重,便不经意的随便买了几笼菜肉包,包好后捧着朝利群旅社走去。   旅社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一晃,引起了金道长的注意,他迅即认出来,那人正是冯生……首长的动作好快呀,看来冯生一定是先于自己来到的婺源,在此地候着他和寒生。道长心里想着,脚下加快了步伐。   201房间的门推开了,坐在床上的寒生惊讶的发现冯生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冯生!怎么是你?”寒生高兴的叫道。   “说来话长呢,咦,这是沈才华么?数月未见,都长这么大啦。”冯生笑着说道。   “可不是,快坐,坐下说话。”寒生站起身来,拉过板凳请冯生坐了下来。   “寒生,你要小心,金道长是首长派在你身边的内奸!”冯生急匆匆的抢先说道。   “金道长是内奸?”寒生尽管对其已经有所怀疑,但是蓦地从第三者的口中听到,仍旧是吓了一跳。   “他说的不错。”金道长从门口走进屋来,怀里捧着热乎乎的肉包子,平静的望着寒生说道。   寒生默默无言的望着金道长,身背后脊骨感到阵阵的凉意。   “冯生,你不也是首长身边的人么?密支那的夜晚至今不过十余天,首长让你也赶来了婺源。”金道长嘿嘿冷笑道。   寒生越发惊愕了,冯生竟然也会是首长一伙的?   此刻,刘今墨的话音重又在耳边响起:“寒生,江湖险恶……”   冯生脸一红,遂点了点头,对寒生承认道:“我是新近才加入的。”   金道长看了他俩一眼,将包子放在了桌子上,拿起一只热包子咬了一大口,然后边吃边说道:“饿了吧?先吃了包子再说话吧。”   冯生道:“我已经在街上吃过了。”   寒生确实是饥肠辘辘,心想管他江湖如何险恶,先填饱了肚子再说,于是抓起一个塞进了口中,原来是猪肉韭菜馅的,味道鲜美可口。   “道长,韭菜不是五荤三厌之中的五荤么,你现在又不忌口了?”寒生突然想起来问道。   “唉,那些都是在白云观中骗骗小道士的,人在江湖,哪儿有那么多的讲究。”金道长满不在乎的说道,齿缝间已经夹塞着一段墨绿色的韭菜叶了。   “道长,你究竟是什么人?”寒生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寒生,听贫道一言,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已经替你解决了那4000万元本票的事情了,我想大概明天你就可以到银行支取了,然后去实现你悬壶济世的志向去吧。记住,若想和兰儿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有关贫道的一切,千万不要再问了。”金道长表情十分的诚恳,随后又叮嘱道,“你已经卷入了一场极其危险的政治漩涡中去了,贫道实在是不忍心见你就这样白白送命,可惜了那一身的青囊医术。”   “老祖是你杀死的么?”寒生的犟劲儿上来,完全不理会金道长的好言相劝。   金道长的面色渐渐的阴沉了下来。   冯生悄悄地将手伸进了裤袋,抓住了手枪冰凉的枪把。   “吱嘎”一声,门轻轻的推开了,一个熟悉亲切的声音响起:“寒生,不要多问了。”   寒生一愣,随即难以置信的发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吴楚山人……   “山人叔叔!”寒生一时语塞,双眼热泪盈眶。   吴楚山人昨夜离开县招待所后,便与兰儿和耶老连同笨笨一家及阴蝠们连夜赶回了南山村,先将他们领到了村北头朱彪的家中暂且落脚。   “兰儿,查探太极阴晕一事等爹爹回来再去,你和耶老先拾掇一下这所房子,我们可能需要逗留一段时间。”吴楚山人吩咐女儿说道。   “爹爹,你要去哪儿?”兰儿问道。   “爹爹现在要返回县城,可能这两天寒生会回到婺源来,爹爹担心他也许会有危险。”吴楚山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那我跟爹爹一起去。”兰儿急切的说着。   “不,你和耶老留下,这样爹爹了无牵挂,做事就方便了。”吴楚山人安顿好后,连夜回返,于黎明前赶到了县城。   天亮后不久,吴楚山人便发现了冯生一个人走出了县招待所,于是便远远的尾随在了后面,等到冯生走进了利群旅社后,他欲跟进去时,却无意之中看见了手捧着包子的金道长。   看来寒生也已经来到了婺源,山人想。   他跟在了金道长的后面,悄悄地上了旅社的二楼,躲在201室的门外偷听到了屋内的谈话,在关键的时候推门而入。   “寒生,金道长说的不错,江湖上的事情深不可测,所以有些事情却也不必一定要刨根问底。”吴楚山人郑重其事的说道。   “山人,此话至理,依贫道看,蓝月亮谷虽是世外桃源,但对寒生、兰儿和婴儿们来说,却也不是久居之地。如今你们的仇家已去,惟有黄建国在世,但已经无甚威胁了,你们最终还是回到家乡生活为好。贫道现已解冻了寒生的巨款,日后当可用于建上一所民间医院,救治四方百姓,以圆寒生济世之志。”金道长说道。   吴楚山人闻言,目光炯炯的盯在了金道长的脸上,缓缓道:“如此说来,京城首长那里,金道长可以保证无虞了?”   金道长沉思着说道:“时间已所剩无多,贫道自会尽力而为,一旦那件大事过去,自然便会雨过天晴了。”   “什么大事?”寒生忍不住又问道。   金道长笑了笑,手指竖起向上一指,含蓄的说道:“天大的事。”   “山人明白了,寒生,就别问了。”吴楚山人摆了下手,阻止住了寒生继续说下去。   金道长点了点头,对寒生说道:“来,贫道替你解开穴道。”   吴楚山人诧异的望着金道长,又看了看寒生,并未吭气。   “不必了,穴道我已经自己解开了。”寒生淡淡的回答说道。   “哦,”金道长惊讶的盯着寒生,须臾,长叹一声道,“寒生,果然是青囊传人,贫道惭愧之极。”   寒生心里想,那可是吸子筒干的。   “道长,四十年前一个活佛的预言导致了江湖上无休止的雪腥挣斗,令寒生家破人亡,避走他乡,我们本是一介草民,根本无心介入到政治漩涡中去,‘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只是想凭借一身青囊医术,为穷苦百姓治病而已,金道长的苦心,山人心领了,不知道长可否告知,龙年过去后,劫难应否可解?”吴楚山人诚心的请教道。   金道长低声叹息道:“龙年,中华民族的本命年,自古以来皆不顺,山人精通易数,当可明了。”   “多谢道长指点,寒生,我们可以走了,兰儿还在南山村等着你呢。”吴楚山人说道。   “兰儿也来了?”寒生欣喜的说道。   吴楚山人向金道长告辞,冯生站起身来,想与寒生一起离去。   “冯生,你不要走,贫道要同你研究下一步的工作。”金道长淡淡的说道。   寒生抱起还在熟睡中的沈才华和吸子筒,默默地走出房门,与山人离开了利群旅社,一路赶往南山村。 第三百四十九章   “首长让你来杀贫道灭口的么?”金道长眯起了眼睛,漫不经心的说道。   冯生心中一紧,仓促之下竟然有点张口结舌:“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首长得到了格达预言,贫道便已经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了,而有用的人是寒生,因为首长认为他是唯一有可能破解羊皮预言的人,是这样的么?”金道长问道。   “我还是不明白。”冯生坚决否认道。   “是么?”金道长嘴里叨咕着,却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了,一指戳中冯生右锁骨上窝中央的缺盆穴。   缺盆穴,又名尸盖穴,胃经的地部经水在此溃缺流散并输布人体各部,此处受制,直接导致冯生的颈阔肌、肩胛舌骨肌和锁骨上神经中支麻痹,右手完全不能动弹了。   金道长端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从冯生右裤袋里掏出了那把手枪 ,看也不看的塞到屁股底下,然后搜出来那张介绍信,瞥了一眼,开口说道:“冯生,介绍信上注明你押解着寒生两人返京,贫道此时应该已经被你干掉了吧?”   “这是首长原来的指示,当他后来发现你给他的是假羊皮时,便让我与你接触,探听真的格达预言在哪里,然后……”冯生见事情已被揭穿,索性和盘托出。   “然后枪杀贫道,带着寒生返京,到京后再杀你灭口,寒生无论是否能够破解预言,最后也仍然逃脱不了被灭口的命运,因为我们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金道长打断了冯生的话头,冷笑着说道。   “结局可能就是这样。”冯生叹息道。   “首长是怎么知道那块旧羊皮是假的?”金道长想,自己制作的赝品应该是能够以假乱真的,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   “这是今天早上,首长在打给我的电话中说的,我还一直以为那是真的,结果给日本人偷去了。”冯生说道。   “日本人?这是怎么回事?”金道长警觉的问道。   冯生于是将缅甸仰光大金塔发生的事件以及在飞机上遇见刘佳,一同来到婺源,昨晚突遇吴楚山人,刘佳今晨不辞而别,并盗走了那块假羊皮的情况大致叙述了一遍,但是隐瞒了自己与刘佳的肉体暧昧行为。   “这么说,吴楚山人也看出了羊皮上的破绽?贫道的手艺还是不精啊。”金道长自嘲着说道。   “记载着格达预言的那块真正的旧羊皮还在你手里么?”冯生问道。   “在密支那,贫道已经还给了寒生。”金道长回答道。   “老祖真的是你杀的?”冯生迟疑的问道。   “不错。”金道长回答。   “你为什么要杀她呢?”冯生追问道。   “此人头脑简单,又不听劝告,一味的穷追不舍,坏贫道计划,实属不得已而杀之。”金道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原来如此,”冯生点点头,然后平静的望着金道长说道,“现在你也要杀我么?”   金道长嘿嘿的乐了,摇头说道:“不,贫道不会杀你,而是要你配合贫道来演一出戏。”   冯生愣愣的望着他:“戏……什么戏?”   “日本人盗走了真正的格达语言,准确的说,是首长的女婿黄建国。”金道长轻声阴笑起来。   “说说看。”冯生迷茫的望着这位中原道家的一代宗师,不知又在搞什么名堂。   金道长咽下了一口包子,缓缓说道:“整个事件的过程是这样子的,格达预言确实是记载在一张旧羊皮上,丹巴喇嘛临死前交给了寒生,而江湖经验老道的刘金墨替寒生仿制了一块假羊皮,在缅甸丛林中为贾尸冥所盗,也就是贫道交给首长的那块了。后来在缅甸仰光的大金塔被日本人设计夺去,但黑泽马上发现了羊皮是赝品,所以从仰光开始便加强了对首长的监视,一直到京城。在首都机场时,他们监视着你竟然直接折返去江西,于是立刻派了个日本女特工刘佳在飞机上假装与你结识,并一路相伴来到了婺源,同时另派对婺源的人文地理情况异常熟悉的黄建国跟踪而至,这一段过程的描述应该是比较合情合理吧。”   冯生点点头,没说什么。   “贫道在缅甸的雨林中找到了寒生,发现了真羊皮仍然还在寒生的手里,便点了他的穴道,挟持其来到了婺源,考虑到寒生已是瓮中之鳖,所以并未急于下手拿取那块羊皮,依旧在寒生的身上。在旅社里,你与贫道接上了头,在得知真羊皮的下落后,你便按照首长的指示果断开枪射杀了贫道贾尸冥,准备带寒生和那张记载着格达预言的真羊皮一同返京,不料此时事情却又突然发生了变故。”金道长侃侃而谈。   “什么变故?”冯生已为金道长编织的故事所吸引,禁不住问道。   “黄建国,首长的女婿和那位受过训练的女特工刘佳先下手了,”金道长看了看冯生,接着说道,“女特工先以美色来勾引你,在旅馆中脱去裤子提出与你交媾……”   “啊……然后呢?”冯生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没想到你根本不为女色所动,革命意志十分的坚定,接连严厉的叱责刘佳的这种下流行为,考虑到这女人的下身赤裸着,而你身为革命干部不便眼观,于是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可是就在这时,你突感颈骨一阵剧痛,瞬间便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发现刘佳和寒生都不见了。你忍着脖子处的麻木,趁着黑夜处理掉了贫道的尸体,然后打电话向首长进行了汇报。”金道长叙述完,轻呼了一口气。   冯生想了想金道长编织的故事,明白其真实的用意是想既保护寒生,又替自己与冯生开脱,这个老道可能从此以后便会隐姓埋名了,可是,所有的这些,首长会相信么?   “如何让首长相信这些是日本人的所为呢?”冯生迟疑着说道。   “嗯,你在临昏迷之际,眼光瞥见了门口的黄建国。”金道长补充说道。   “枪声难道不会引起旅社里人的注意吗?”冯生狐疑的说道。   “这很简单,你这把马牌枪口径不大,用枕头包住声音会很小。”金道长说罢自屁股下抽出冯生的那把手枪,拽过床上柔软的枕头裹住对墙开了一枪,发出了低低的沉闷声响,就好像是茶杯落到了地面上一般。   冯生吓了一跳,这老道说开枪就开枪,杀人肯定也是个连眉头都不会皱的人。   “你……既然已经死了,京城白云观肯定不会再露面了,以后要去哪儿呢?”冯生支吾着问道,心想贾尸冥此人看来背景很深,决不仅仅是首长一个卧底这么简单。   “蓝月亮谷,那是当今世上仅存的一处世外桃源了,贫道将在谷中倾心钻研噶马噶举派的经藏,与我全真教道学融会贯通。”金道长回答道。   哼,鬼才相信呢,若是有心遁世,又何苦费心如此布局呢?可惜自己老爹老娘有一大家子,无法一走了之,否则跟着寒生去闯荡江湖是何等的惬意啊。   “贫道现在为你解穴,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金道长说罢出指如风,在冯生的右肩胛处连点了两三下。   冯生整条的右臂渐渐的恢复了知觉。   “冯生,要不要贫道给你脖颈上来一下子?”金道长认真的说道。   “不要,不要……”冯生紧忙拒绝道,筱艳芳的那一脖拐至今仍记忆犹新,再打颈椎肯定要折断了。   “哈哈哈……”金道长大笑起来,随手抓起了两只肉包子,出门扬长而去。   房间内,冯生呆呆的坐在床上,唉,政治漩涡实在是进去不得啊,这个金道长来了个金蝉脱壳,把我冯生给甩下了,接下来的故事可就完全要靠自己来圆了。   他慢慢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臂,走到墙边查看,一粒小小的子弹头嵌入在了砖缝里。冯生用力抠下来这枚黄色的弹头,揣进了衣袋里,手枪重又放回裤袋里,洞穿的枕头压在被子下,四处检查了一下,见无其他异常,便低下头匆匆的走出了旅社。   京城的电话明天才能挂,那现在做什么去呢?对了,寒生和吴楚山人他们不是去南山村了么,自己干脆也赶过去聊聊,以后还不知道能否再有机会了呢。   冯生打定主意后,向路人问清楚前往南山村的道路后,匆匆的追赶了上去。   途中,冯生的脑海里始终徘徊着刘佳娇羞缠绵的身影,唉,以前常听到老人们说起“朝鲜姑娘,日本娘们”是最温存的,看来果真是不假呢。 第三百五十章   远眺南山村,竹林雾气蔼蔼,农舍炊烟袅袅,好一幅钟灵毓秀的乡村景色,寒生禁不住的看呆了,游子远行归来,方感家乡山水之亲。   “寒生终于回来了。”他热泪盈眶的喃喃说道。   大黄狗笨笨和黑妹亦是雀跃不已,“呜呜”哀鸣着率先带领着一群狗宝宝们朝着村东头老宅旧址跑去了。   站在自家门前,望着周围四下里景物依旧,唯有脚下一片残垣断壁,世事沧桑,物是人非,心中倍感凄凉。   “山人叔叔,我想重新在原来的地方盖三间茅草房,同以前的一样,再将爹爹和荷香婶婶的遗骨接回来安葬,这儿才是寒生和兰儿的家。”寒生凄楚的说道。   吴楚山人微微一笑,道:“虽是布衣粗茶淡饭,自古以来,平平安安就是福啊。”   寒生想了想,又道:“金道长说的要是真的,我就想取出银行里的钱,在南山村盖一所医院,老百姓都可以免费前来看病,穷苦人家食宿都不要钱。”   吴楚山人赞许的点点头:“我和兰儿都一起帮你打理。”   “对了,山人叔叔,在旅馆里,你为什么不让我接着询问金道长的一些事情呢?”寒生不解的说道。   “唉,”吴楚山人望着寒生,叹息道,“有些事情已经不言自明,金道长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很深的政治漩涡,善良的人躲避唯恐不及,稍微不慎便会成为其牺牲品,老祖之死便是。这个贾尸冥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城府之深不可测,他能够装拌成瞎子掩人耳目这许多年,其中之苦绝非常人所能忍受。格达预言是某些政治势力梦寐以求的东西,为了得到这张旧羊皮,他们是不惜牺牲无辜人性命的,所以,金道长不想让你搅进去,应是一番好意。”   “可是他毕竟杀了老祖……”寒生心中之结难解,眼前不时的浮现出老祖赤裸着的胸腹上,那个血淋淋的“金”字。   “这就是政治的血腥和冷酷……孩子,今年是龙年,世间必有大事发生,年初周总理辞世,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呢。”吴楚山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会有天灾呢还是人祸?”寒生自言自语道。   “自古以来,天灾与人祸往往都是结伴而来。”吴楚山人凝视着天际,怅然不已道。   “我还要赶紧把墨墨找回来,这是老祖的遗愿。”寒生沉思着说道。   “东南亚茫茫雨林之中,你又如何寻找呢?”吴楚山人眉头紧锁起来。   “卢太官,他曾说可以在香港组织一只雇佣军,配备直升飞机来搜索。”寒生忽然眼睛一亮,急切的说道。   “也好,暂时离开这是非之地,当龙年大事已了,一切必将雨过天晴。”吴楚山人幽幽说道。   “寒生……”兰儿站立在朱彪家的房门口,泪水扑簌簌的滴落下来。   寒生亦是百感交集,一时间无语凝噎。   “寒生兄弟,猜猜我是谁?”兰儿背后突然传出说话声来,之后耶老突地一下子蹦了出来,摇头晃脑的大声叫道。   “耶老,你也来啦。”寒生微微一笑道。   兰儿一把拽过光着小屁股的沈才华,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欣喜的说道:“才华,你可把大家吓坏了,你是怎么跑出谷的?还有祖墨呢?”   “我要墨墨。”沈才华眼噙着泪水委屈的说道。   “墨墨被泰国降头师抓走了。”寒生不无歉意的对兰儿说道。   “啊……”兰儿大吃了一惊。   “我会把她找回来的。”寒生安慰着兰儿。   耶老的目光落在了吸子筒的身上,歪着脑袋左右打量着,惊奇的说道:“咦,这是个什么东西?”   沈才华紧紧地抱住了吸子筒,爱抚的摩挲着它身上的绿毛,轻声道:“它是吸子。”   “寒生,我们这次出谷,一是为了寻找你和孩子们,另外是想来探查一下太极阴晕。昨晚,我们在婺源遇见了黄建国,现在此人与原先已大不一样了,似乎身怀着一种诡异的功夫,山人已是拿他不住了。我怀疑黄老爷子的葬法没有错,吴道明和我都错估了这位黄乾穗主任,他们很可能还是按照‘正葬法’,头上脚下的活埋了黄老爷子,所以,黄建国才能够借助太极阴晕的发力,屡屡化险为夷,万一是这样的话,历经磨难的黄建国十年之后便真的会入主中原,带来一场浩劫。”吴楚山人心事重重的说道。   “山人叔叔,那你想怎样来做?”寒生问道。   “今晚子时,我们前去太极阴晕,挖开一瞧究竟,若是果真如此,麻烦可就大了。”吴楚山人摇着头说道。   “那么可以将黄老爷子的尸身移走么?”寒生轻轻说道。   “来不及了,黄老爷子是肉身活葬,且先饿了数日,排去肠中秽物,然后又沐浴剃净了毛发、刮去老皮,舍弃棺木而裸身下葬,其发力定胜过朱元璋母亲葬入的太极阳晕,关键是头五日,若无变故,五行便将与地磁力融合,我们恐怕很难再扭转大局了。”吴楚山人不安的解释道。   “既然有十年时间,老衲完全可以去杀掉黄建国,毁其肉身,看他凭什么来入主中原?”耶老在一旁忿忿的插话道。   “恐怕现在已经杀不死他了……”吴楚山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是夜,月白风清,吴楚山人和寒生带上了手电筒和锹锄,兰儿抱着熟睡着的沈才华,耶老捧着吸子筒直奔南山脚下灵古洞而去,那冯生已于黄昏时分找到了朱彪家,遂兴致勃勃的跟上了同行。   笨笨一马当先冲在了前面,黑妹则留下在茅屋内哄着宝宝们睡觉,阴蝠首领系着骑马布,威风凛凛的带着阴蝠们傲然盘旋在夜空里。   “嘎嘎……”毛竹林里的乌鸦依旧朝着他们伸出脑袋胡乱的吼了几声,便不再言语了。   众人依次钻进了灵古洞前面的灌木丛中,来到了太极阴晕前。   月光下,光秃秃的太极阴晕上,五色土环依旧排列整齐,清晰可辨,盖因大地磁场之故,不会因土壤掘散而改变其有序的色环。   “月下孤魂何徘徊?灵古洞前故人来。青田遗梦六百载,世间谈笑一挥间。谁信高洁朱门里,芳草萋萋十年期。堪留千古无限愁,唯有斯人知其哀……”吴楚山人月下负手而立,轻轻的低声吟道。   “山人叔叔,我们从那儿开始挖?”寒生手握着铁锄问道。   吴楚山人思索着说道:“我听王婆婆说过,太极阴晕的外围埋葬了吴道明和无名师太以及台湾来的那些人,这边则是我与朱医生一起亲手埋葬的朱彪和沈菜花,我们就不要去再惊动他们了。寒生,你可直接在太极阴晕的中央开挖,黄老爷子是直立下葬的,占据的范围不大,注意别伤到老人家。”   寒生按照山人手指的位置,举起锄头刨了下去。   太极阴晕里的土质干燥松软,挖掘起来较为轻松,寒生小心翼翼的刨着,其余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紧张的注视着墓坑里。   “妈妈……”沈才华不知何时睡醒了,小鼻子不停地翕动着,发出了轻轻的呼唤声。   兰儿紧紧地搂住小才华,爱怜的望着他。   “深浅应该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见黄老爷子的尸身呢?”吴楚山人望着逐渐深下去的墓穴,有些疑惑的说道。   “尸体会不会已经腐烂了?”冯生眼睛盯着墓穴道。   吴楚山人摇了摇头,说道:“太极阴晕乃是承载天地之灵气的龙穴,肉身在其磁场的护佑下,绝对是不会腐烂的,而且面目应该仍旧是栩栩如生,就像熟睡了一般。”   “有了。”寒生惊呼了一声,扔下了锄头,直接用手轻轻的刨起土来。   月光下,阴晕的深处白光闪动,随着扒去四周围的土粒,竟然露出了一个光秃秃的头盖骨……   吴楚山人大惊失色,忙叫寒生继续往下扒着。   不多时,一具双腿盘着的完整白森森的骷髅渐渐的裸露出来,在清凉的月光下默默地打坐着…… 第三百五十一章 《心得要旨》曰:“万物同归一太极,一物各具一太极,况地理乎?故点穴重认此晕,人知藏之土内,而不知见于土外亦有此晕。其晕常仿佛,不可为象,有影无形,隐隐隆隆,晕外微起似砂非砂,晕内微凹,似水非水,足其见于微者,明唇暗晕浅窝微突是其见于显者,乃天地生人生物本然之根,是真葬口也。”   吴楚山人默默地望着墓穴内端坐着的那具白骨骷髅,半晌说不出话来。   “山人叔叔,黄老爷子的肉身会否被什么虫子啃食了呢?”寒生小声的问道,但随即又迷惑了,“那他又怎会自己盘腿打起坐来了呢?”   “死人是不会自行变换姿势的。”冯生在一旁肯定的说道。   吴楚山人仍旧没有做声,仰天凝视着夜空,许久,才缓缓的说道:“这不是黄老爷子。”   寒生闻言惊讶之极:“不是黄老爷子?那是谁?”   “我不知道……”吴楚山人自言自语道。   冯生揿亮手电筒,纵身跳到了墓穴里,蹲在那具骷髅的旁边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这是具女人的骷髅。”冯生说道。   “女人?”寒生越发吃惊了起来。   “是的,”冯生较为详细的解释说道:“我在部里曾经进修过法医学,人体共有三百六十五根骨头,这与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相吻合,当尸体腐烂后,男人的尸骨呈白色,而女人的骨头却是暗黑色的,因为女人生前行经,血液流散入骨所以发黑,其颜色与服砒霜毒而死之人的骨头差不多。另外,男人从头顶到耳部和脑后共计八片脑颅骨,惟有河南省驻马店地区的汝南县,古时称作‘上蔡’的地方那儿的男人有九片,多了一片。男人的脑后有条横缝,从这条横缝的中点往下至发际,又有一条直缝,而女人的头骨只有六片,脑后虽有一条横缝,但却没有其中的那一条直缝。还有左右肋骨也有所不同,男人两边各十二根,其中八长四短,女人两边则各有十四根。男人的尾蛆骨和脊椎骨相连的地方稍凹,两边有尖瓣,象菱角,四周有九个小孔,而女人的尾蛆骨和脊椎骨相连的地方平直,周围有六个小孔,大小便的地方各有一个孔。根据以上特征,我敢断定,这具骨骼是女人的。”   “荫尸沈菜花?”寒生轻声惊呼道。   “沈菜花的年龄有多大?”冯生问道。   “二十多岁。”寒生回答道。   “不对,人的年纪越大,牙齿也越是磨损的厉害,13~23岁的人,齿尖刚开始磨损,再到35岁,齿尖磨耗,露出黑色的齿质点,而这具骷髅的齿质全部磨损并暴露出来了,所以年龄起码应该在六十岁以上,因此,她绝不可能是你说的那个年轻的沈菜花。”冯生肯定的说道。   “冯生,可以准确的推断出来这个女人的身高么?”吴楚山人问道。   “这个老太婆身材较矮,绝不会超过一米五十的。”冯生计算了一下,然后肯定的回答说道。   “如此说来,她也不会是无名师太了。”吴楚山人盯着月光下的骷髅自语道。   “可是听闻老爹说,人体不是有204块骨头么?外国洋人有206块,他们的第五脚趾骨比我们多了一块。”寒生疑惑的说道。 冯生笑了笑,解释道:“我进修法医时最先接触的启蒙教科书就是《洗冤集录》,是南宋时期提刑官宋慈所著,刊于宋淳佑七年(公元1247年),是世界上现存的第一部系统的法医学专著。由于印象深刻,一着急便脱口说了出来,其实在七百多年以前,中国的法医学还处于萌芽阶段,其中谬误不少。譬如书中记载世上一年有365日,人骨便有365节,而近代解剖学发现人体实有骨头只有206块而已,辨别男女骨殖只需辨别骨盆即可。一般男性骨盆腔高而狭窄,形似漏斗,女性骨盆低而宽阔,呈圆桶状,其上面入口和下面出口也较宽大并呈圆形,是胎儿娩出的通道。所以可以断定,这是一个老太婆的骷髅。”   寒生偷偷的睁开了蝇眼,借着淡淡的月光,仔细的观察着那具无名尸骨。   “这个老太婆看上去倒是有些怪异呢?”寒生轻声自语道。   “寒生,你看出有什么怪异之处?”吴楚山人见寒生出言蹊跷,知其必有所发现,于是紧忙问道。   “毛尸……土中毛隐,月明子时见风毛生,每个时辰长一寸,至鸡鸣时分生三寸,能言,可倒退而行,世所罕见。”寒生默忆着《尸衣经》上对十八种尸变的记载,小心翼翼的回答说道。   “这骷髅是具毛尸?”吴楚山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的,她已经开始生长茸毛了。”寒生手指着骷髅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冯生笑着将手电筒光照在那具白森森的骷髅上,一面伸出手去摸了摸,不由得惊叫了一声,“果真有毛茬!”   兰儿瞪大了眼睛,紧张的望着墓穴,怀中抱紧了小才华。   小才华深邃的双眸也盯在了骷髅上,瞳孔不停地缩放着,小舌头悄悄探出来,舔了舔嘴唇。   只有耶老歪着脑袋,饶有兴致的望着骷髅,心里想,这具女毛尸不知长的比老翠花如何?   “寒生,毛尸出世,不知是祸是害,还是赶紧掩埋恢复原状吧。”吴楚山人虽听闻过十八种尸变,但对毛尸的特性确实一点不知,因此颇为担心的说道。   寒生点点头,说道:“毛尸只可夜间活动,虽无内脏,但喜欢雄性蟋蟀,抓到后便吞落口中收藏于胸腔内,由于浑身已被密密的毛所包裹,所以蟋蟀也逃不出去,积攒多了,便能以胸腔发出简单人语,其音甚是清亮。”   “如此怪异,还是先掩埋了吧。”吴楚山人吩咐道。   月光下,毛尸骷髅已经生出了白白的一层茸毛,寒生和冯生两人将一锹锹的土盖在了她的身上,直至将太极阴晕填平。   “好了,”吴楚山人松了口气,他的目光望着默默沉思着的寒生,接着问道,“寒生,你在想什么?”   “我在寻思,那黄老爷子跑哪儿去了呢?”寒生迷惑不解的回答说道。   夜色迷离,万籁俱寂,众人踏着月光回到了南山村。   兰儿在朱彪的屋里找了些面粉,手工赶点面条给大家宵夜。   “黄老爷子下葬时,我和吴道明、师太就候在帐篷外,这尸首怎么就变了呢?而且还是具毛尸。”吴楚山人眉头紧蹙,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有一群金头鼋曾在太极阴晕内做窝,那母鼋的阴气极重,曾伤了山人叔叔您的一条手臂,难道黄老爷子的尸身变化与它们有关么?”寒生疑问道。   吴楚山人摇摇头,道:“下葬时,并未见那些金头鼋,据吴道明说,金头鼋曾经把咱们准备毁掉太极阴晕的那头死猪连骨头几乎都吃光了,后来他和师太曾用阴阳锥和发丝封闭了它们颈部穴道,那些金头鼋们于是就离开了太极阴晕,不知所踪了。”   寒生猛然间想起了在湘西天门客栈之时,朱彪曾经告诉过自己,孟祝祺派民兵孟五等两个人将其押至卧龙谷中准备杀人灭口,凑巧为金头鼋所救,两个贼人均被金头鼋们所吞噬。   “它们去了卧龙谷。”寒生点头说道,并把朱彪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众人做了诸般的猜测,但到后来仍旧是一头的雾水,不得要领。   次日清晨,冯生要回婺源县城去,寒生便和吴楚山人与其同行,准备到县银行去试试看,原来冻结的那张香港银行本票是否真的像金道长所说那样已经解冻了。   来到县城时,银行已经开门营业了,寒生找到了原先认识的那位主任。   “哎呀,小神医,真是太绝了,我按照你的方法,只服用了不到两斤‘活师’,就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主任望了望柜台后面的那几位女营业员,然后压低声音兴奋的说道,“现在每夜可以干上一次,不但腰不酸了,而且特别能打持久战。”   寒生苦笑了笑,说道:“房事仍需节制,药补替代不了精亏。”   “那是,那是。”主任忙不迭的点着头。   “什么‘活师’?”冯生轻声问道,如此好的壮阳药物,自己将来或许也可能用到呢。   “就是蝌蚪,蛤蟆的幼虫,大脑袋小身子,特像巨型的男人精子。”主任神秘兮兮的说给冯生听。   蝌蚪?冯生脑海中思索着,嗯,外形以及运动时的姿态,与精子的确惟妙惟肖,难怪中医用药善于“以形补形”呢,这简直发挥到了极致嘛……   “神医,好消息,我们接到省行的通知了,你去年拿来兑换的那张香港中国银行4000万元的本票,已经解冻可以使用了,你是想存定期呢,还是活期?”主任痛快的说道。   “活期,随时可以提取。”寒生淡淡的说道。 第三百五十二章   寒生办理了一本两个人名字的活期存折,他与吴楚山人都可以单独提取款项,并各自留下了签名。   “山人叔叔,我要去一下香港,找到卢太官,请他帮忙一同寻找祖墨的下落,您可以用这些钱来在南山村建造一所医院。”寒生把存折塞给了吴楚山人,郑重其事的说道。   吴楚山人表情有些庄重和深沉,点头说道:“寒生,你放心吧,早去早回,兰儿和我等着你平安归来。”   “沈才华须和我一同去。”寒生接着说道。   “要带着婴儿?那样会很不方便。”吴楚山人颇为不解。   “沈才华有能嗅到祖墨踪迹的特殊能力。”寒生解释说道。   冯生在一旁叹息着道:“寒生,说心里话,若不是担心连累唐山家中父母双亲,我冯生定会辞职陪着你同行,做你的警卫。”   寒生笑了笑,拉着冯生的手说道:“你还要与首长周旋,那可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呢。”   “我这就去打电话到京城,告诉首长已经射杀了金道长,真正的那块旧羊皮预言被黄建国那伙日本人抢走了,而你已经下落不明,我正在努力寻找你的下落,你和山人在邮电局门口暂且等我一下。”冯生说道。   寒生和吴楚山人依言等在了十字街口,县邮电局的大门外,冯生则匆匆走进去挂长途电话。   “黄建国?”话筒里首长的声音显然颇为吃惊。   “是的,我临昏迷的一刹那,瞥见了黄建国的身影。”冯生以绝对肯定的语气说道。   “唔……金道长的尸体处理好了?”首长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是的,连夜绑上石块沉入了河里,尸体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数月后即使浮上来,也只是一具无名腐尸而已。”冯生汇报道。   “目前有没有关于日本人和寒生的线索?”首长询问道。   “还没有,我是否可以从婺源这里开始寻找和追踪调查线索?并随时向您报告进展情况。”冯生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话筒里沉默了一会儿,首长又缓缓说道:“去一下黄建国的家里看看,这小子既然回到了婺源,也有可能私下跑回家去过。”   “是。”冯生答道。   “你再描述一下那个叫做刘佳的女人情况。”首长命令道。   冯生于是又说了一遍自飞机上遇到刘佳以后所有的情况,着重描述了刘佳的体貌特征。   “她色诱你了么?”首长轻描淡写的问道。   “是的,”冯生承认道,他明白完全予以否认是不明智的,“但是,首长,我没有上当,参加公安工作已经十多年了,对敌人的糖衣炮弹还是有一定的免疫力的。”   “真的么?”首长冷笑道。   “这……报告首长,真实的情况是,由于要射杀金道长,因此精神压力异常的大,我……当时根本就硬不起来了……”冯生装作十分的尴尬,嘴里支支吾吾的回答着。   “废物。”首长挂断了电话。   冯生满意的放下了电话,废物?哼,废物就废物,如此一来,释去了首长的怀疑,至于身体状况嘛,只有自己和刘佳才知道。   “你好像挺高兴似的。”寒生望着一脸轻松之色的冯生说道。   “嗯,一切顺利,我可以陪你去香港了,不过我们要先去一趟黄建国的家里找找线索,你们可知道地址么?”冯生问道。   “当然知道,我带你去。”寒生道。   转过几条小巷子,来到了那所粉墙黛瓦的徽式深宅大院门前。   寒生默默望着那两扇紧闭着的朱红大门,门前的那对大石狮子虽然依旧是横眉怒目,但仿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严。   “吱嘎”一声门开了,阿狗自门内探出头来,警惕的瞅着这三位不速之客。   冯生赶紧走上台阶道:“我是黄建国的朋友,约好来婺源的家中见面的。”   阿狗闻言,面色渐渐和缓了,口中连忙说道:“建国前天回来的,不知道啥时候又走的,我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担着心呢。”   冯生皱着眉头思索道:“唉,这个建国也真是的,约我大老远跑来,自己又不见面,还算什么好朋友?”   阿狗瞧了瞧冯生,小心翼翼的问道:“同志,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你听不出我这唐山老呔儿味儿么?”冯生和善的笑了笑。   “他们两位呢?”阿狗努嘴撇了撇站在树下的寒生与吴楚山人。   “哦,我一外乡人不认得路,这两位老乡挺热心肠,带着我引路到这里来的。”冯生大声解释道。   阿狗闻言点点头,然后压低声音对冯生悄声道:“昨天,县政府来人找建国了。”   “哦……”冯生狐疑的看着阿狗。   “有人诬陷建国和一个女人前晚半夜三更的跑到县政府偷了一辆吉普车,你想想,这不是恶意造谣诋毁黄主任的名誉么?建国的爸爸是咱婺源县的一把手,儿子能去政府大院里去偷车?笑话,呸……”阿狗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嗤之以鼻道。   “是啊,以我对建国的了解,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嘛。”冯生亦是忿忿不平的说道。   “可是建国自前晚就一直没有回来,要不然可以去县里解释的。”阿狗嘴里嘀咕道。   冯生明白了,黄建国和刘佳盗取了自己身上的旧羊皮后,便去县政府偷了一辆吉普车逃之夭夭了,时间已经过去一天多了,估计现在他们早都已经渡过黄河了。   冯生走下台阶,来到大树下,“我们走吧,黄建国偷了辆吉普车逃离婺源了。”他对寒生和山人说道。   “这小子越来越鬼了。”吴楚山人说道。   寒生和冯生启程了,吴楚山人、兰儿和耶老送至村东头。   “我想在原来的宅基地上盖三间茅草房,与爹爹再世时的一样。”寒生怀抱着沈才华,手里拎着吸子筒,站在自家的那片残垣前黯然说道。   他的心中充满了怅然和悲凉,旧时的那三间茅草房留下了太多的儿时记忆,过去的日子是那样的温馨,寒生的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母亲喃喃的哼着儿歌,父亲在外面捣药,那声音悠长而缠绵……   “山人,你和兰儿放心吧,我会保护好寒生的。”冯生身背行囊,右手摸了摸裤袋里那只马牌手枪,朗声说道。   “寒生,老衲还能不能再长出一片金丁香来呢?”耶老撅着干瘪的嘴巴,悄悄的问寒生道。   “你原来的那片金丁香呢?”寒生颇为奇怪的问道。   “老衲在蓝月亮谷里已经放入鸡蛋壳中去孵化了,可是不小心被人盗走了。”耶老委屈的说道。   “谷中有谁会去偷耶老的鼻屎呢?”寒生越发感到奇怪了,同时又忍俊不已。   “沈才华和祖墨,是这两个小家伙干的。”耶老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道。   “皱皮女婴……”寒生自言自语道,他这下终于明白祖墨的皮肤为何会变好了,之前还一直以为与那个泰国降头师蒙拉差翁.炳有关呢,原来是金丁香起的作用。   “你那片金丁香乃是鼻腔垢历经千年而化成,眼下是生长不出来了。”寒生如实的回答道。   耶老面现痛苦之色,令人多有不忍,须臾,又忽然见其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他拽过寒生到了一边,然后低声悄悄的问道:“寒生兄弟,你说那具女毛尸的鼻腔里会不会长有金丁香?”   寒生笑笑,敷衍道:“若是有足够的年头,也许吧。”   耶老闻言心中暗自窃喜不已。   兰儿恋恋不舍的拉着寒生的手,泪珠在眼眶中转着,竟无语凝噎……   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带领着一群狗宝宝围绕在寒生的脚下,厮磨挲蹭个不停,口中“呜呜”鸣叫着。阴蝠首领昨晚已经领着全家飞回了卧龙谷,未及赶来送行。   寒生已经提取了一些钱,分别带在了自己和冯生的身上,以便途中之用。   离开了南山村,寒生一行在婺源县城登上了南下的长途汽车,傍晚时分到了省城南昌,然后乘夜班火车一路前去广东。   这一日,他们终于来到了南海边,隔着雾气茫茫的大鹏湾,终于可以眺望到香港岛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深夜,大鹏湾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团团的雾气,湿漉漉的并略带有咸涩味儿。   小渔船上,冯生的双手紧张的抠着船舷,目不转睛的盯着漆黑的大海,寒生已经偷渡过一回了,因此心情较为平静与放松。   “最近海上查的很严,前几天何老五送人过去香港,还没到中线,就被边防巡逻艇发现了,小船想尽快冲过中线到达香港水域就安全了,谁知道一顿冲锋枪,把人都扫到水里去了,何老五跟那些人一道喂了鲨鱼,家中留下了孤儿寡母,真的是可怜啊。”那船家汉子啧啧叹息说道。   寒生是出了高价才雇到的渔船,比去年整整翻了两三倍之多,即使这样,也还是有很多渔民不愿带他们出海。   冯生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愿可别碰上那些边防巡逻艇,自己本身是公安出身,又携带有枪支,若是被抓住了,肯定会被当成叛国投敌者对待,到时候真的是有口难辩了。   “快到香港水域了么?”冯生注意的聆听着海面上的动静,一面焦急的问道。   “还要一会儿。”船家汉子用力摇着橹说道。   “突突突突…...”海面上传来了轻微的马达轰鸣声,逐渐越来越响,好像是冲着他们直驶过来的。   “不好,是边防巡逻艇!”船家汉子顿时惊慌起来。   “这么大的雾气,他们也能看见我们么?”寒生疑惑的问道。   “巡逻艇上装有雷达,天再黑雾再大也一样能发现渔船的。”船家汉子匆忙解释道,手下疯狂的摇着橹,朝着对面的香港水域冲去。   探照灯光骤然间亮起,虽然有着浓雾的遮掩,小船还是若明若暗的暴露在了光亮之下。   “前面的渔船听着,我们是中国边防巡逻艇,命令你们立刻停船进行例行检查!”浓雾中传来扩音器的喊话声。   “完了,这回是彻底的完了……”船家汉子手一松,一脸沮丧的蹲在了船板上,小渔船停在了水面上,随着波浪漂伏着。   冯生一时间也手足无措了,摸了摸裤袋里的手枪,可是自己怎么能够和边防军对抗呢?   寒生亦是叹息不已,看来这次南下出师不利啊,万般焦急之中低头望了望沈才华……   沈才华咧开了小嘴儿乐了,伸出小手轻轻的拍了拍吸子筒,口中叽里咕噜的说了点咒语,但见吸子筒黑漆漆的圆眼睛眨了眨,纵身跃进了海中,缓缓的伸展开来,足有一张席子大小……   寒生心中一热,匆匆对冯生说道:“赶紧坐到吸子上去!”   冯生犹豫的目光望着寒生,寒生微微一笑,起身迈过了船舷,踩在了吸子柔软的腹面上,把手伸向了冯生。   这时,沈才华光着腚纵身跃起,稳稳的落在了吸子身上。双手揪住了两只大吸盘。   冯生背着行囊小心翼翼的跨到了吸子的腹面上,踩了踩,发觉挺稳的,并无下沉的情况。   “坐下。”寒生吩咐道。   “不准跳海逃跑!否则开枪了!”雪亮的探照灯光照射在了他们的身上,浓雾之中露出了巡逻艇灰色的身影,上面站着几名荷枪实弹的边防军人。   “才华,快开船!”寒生大声叫道。   沈才华用力扭住吸盘,见其未动,于是举起小拳头砸了两下,吸子身体一晃,水花四溅,从容的背负着三个人,飞也似的去了,海面上甩下一条白色的水线……   “小才华,方向搞错了!”寒生大叫道。   亮如白昼的探照灯光下,小才华雪练似的一身白肉,满头大汗的揪着吸子在海面上飞驰,可是方向却是冲着巡逻艇而来……   站在巡逻艇上的边防官兵们瞪大了眼睛,痴痴的望着这个光着屁股的婴儿驾驶着一张席子如同腾云驾雾般的而来,顿时面面相觑,作不得声。   “吸子是水中生物,有趋光性!”冯生猛然间恍然大悟,急切的朝着寒生喊道。   寒生也迅即明白了,猛地扑到沈才华身边,伸出双手捂住了吸子的两只眼睛,同时对才华叫着:“调头!赶紧调头!”   吸子感觉到眼前一黑,明亮的光线不见了,沈才华两只小手正用力的扳动着吸盘转向,于是,它遵循着指示在海面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弧,重新调整确定好了方向,朝着香港水域飞驶而去。   “小朋友,快停下!海中十分的危险……”扩音器里传来了急切的喊叫声。   沈才华撅起了小屁股,身子向前弓起以便减少风的阻力,两只小手猛拉吸盘,吸子如箭射般的腾起,在海面上跳跃式的前进,每当落下时,冰凉的海水四溅,巡逻艇的喇叭声渐渐不闻,探照灯光亮也越来越远,最后隐没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真的是不可思议!寒生,你们在哪儿弄来这么个好东西?”冯生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缅甸的恩梅开江,是小才华的宠物。”寒生自豪的说道。   “它是淡水生物,怎么也能在咸水中生存呢?”冯生颇为不解的问道。   寒生略一思索,开口解释说道:“吸子生活在淡水中是不错,但它也是一种两栖生物,可以用肺部直接吸取空气,只要它不下潜到海里,以腮过滤咸水呼吸的话,就不会有问题的。”   “是这样啊……但它又是如何跑得如此之快呢?”冯生坐在吸子的后部,俯身仔细的观察并自语道,“哦,原来它体内生有两道吸水腔,前头吸入海水,肌肉快速压缩从尾部喷射而出,利用反作用推力前行的,而下面的那些绿毛一同摆动,便可以控制行进的方向,真是太神奇了,就像喷气式飞机一样。”   寒生一行乘坐着吸子越过了中间线,驶入了香港水域,浓雾渐渐的散去,远处已经看得见灿烂的灯火,那就是香港岛了。   沈才华可能也感觉到危险已经过去,手上的力度慢慢的减弱,吸子也随之降下了行进的速度,寒生松开了捂住吸子双眼的手掌,吸子目前不再需要导航,趋光性引导它自动的朝着香港岛的方向前行。   大鹏湾(英文名MirsBay,故又叫马士湾)是一个位于香港和广东大鹏半岛之间的海湾。   吸子载着寒生等人沿着香港东部海域航行,绕过火石洲、果洲群岛和东龙洲,黎明前在石澳郊野公园登陆上岸了。   “我们要直接去卢太官的半山别墅。”寒生说道。   沙滩上,吸子慢慢的收拢起身子,不一会儿又变成了雨伞般大小的一个筒子,小才华怜爱的将其抱在了怀里。   寒生和冯生脱下衣裤拧干,吸子在海面上跳跃时,海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重新套上后又凉又黏,十分的不舒服,但也只有将就了。   他们在石碑山附近拦到了一辆出租车时,天已经大亮了。一小时之后,的士终于来到了港岛的半山富人区,在山顶道900号门前停了下来,寒生付了几十块美元,然后下车揿响了卢宅的门铃。   侧身向911号吴道明的那栋别墅望过去,院子大门紧闭着,显得了无生气,唉,吴道明和师太都已经死了,那个女佣王妈也不知还在不在了。   “先生,请问你们找谁……咦,这不是寒生神医么?”开门的保镖认出了寒生,惊喜的说道,这人上次曾一同去过缅甸丛林。   “卢太官在家中么?”寒生微笑着问道。   “在,刚刚起来,他一直惦记着你呢。”那保镖热情的说道,赶紧把寒生等人让进了院子里。   大门台阶上的藤椅中坐着一个身穿蓝色中山装,头戴黄军帽,足登白色回力球鞋的老人,正低着头,两只眼睛透过了帽子上面的两个窟窿在打量着他们……   冯生一见便乐了,这正是在南昌滕王阁饭店里见过面,那位自称“官居一品大员,长江水师提督”的精神病人吴老爷子。   “哈,吴老,想不到您也到香港来啦?”冯生笑着打起了招呼。   “哦,是你呀,你那位颧骨高高的大脚尤物呢?没与你同行么?”吴老爷子嘿嘿说道。   “大脚尤物?”冯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位“提督大人”指的是刘佳。   “唉,真是个黄毛雏儿,那大脚尤物勾引你也才只用了五步,你就缴械投降了,简直是废物。”吴老爷子极为不满的教训道。   “什么五步?我不明白……”冯生面色微红,不解的说道,废物?这疯老爷子说话怎么和首长一个腔调。   吴老爷子怒道:“哼,‘挠首弄姿’、‘引蛇出洞’、‘笑脸相迎’、‘嗷嗷待哺’和‘鸡头牛后’,只五招而已,你就轻易献身了?简直丢尽了我大清男人的脸面……”   “我还是不明白。”冯生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气死本提督了,”吴老爷子忿忿不已的解释道,“所有女人勾引男人的第一招都是‘挠首弄姿’,便是伸出葱葱玉指抓脑皮,头发甩来甩去的,引起你的注意。第二招‘引蛇出洞’则较为含蓄,她伸出舌尖舔自己的樱唇,引诱你的舌头在嘴巴里骚动不已、霍霍欲试,可是那天夜里,姓刘的那个尤物吐出的是整片舌头,如吊死鬼一般,明显的属于火候不足,怎么可以露出舌苔呢……”   “你怎么会……”冯生闻言心中暗自吃惊不已,奇怪,这老爷子说得活灵活现的,就好像是亲眼看见了一般。   “接下来的第三招‘笑脸相迎’最撩人了,老夫见你那时早已经目不转睛,垂涎欲滴了。”吴老爷子接着挖苦说道。   “笑脸相迎?”冯生迷惑不解。   “就是屁股,那尤物假装系鞋带,撅起硕大的屁股在你眼前不停的晃来晃去……”吴老爷子冷笑道。   “那是‘笑脸’?”冯生诧异的说道。   “正是,人有二脸,一上一下,一明一暗,一阳一阴,各具其妙,以臀勾人者美名谓之‘笑脸’,青楼女子多善用此技。”吴老爷子耐心的给予解释道。   “那下一步是什么呢?”冯生显然是听起了兴趣,急切的追问道。   “第四步就是‘嗷嗷待哺’这一损招了,大凡成年男子,莫不臆想年幼时母乳相饲而嗷嗷待哺时,但却常不自知,此招乃是利用较大只的双乳以勾起其心中之渴望来达到目的,显然,你中招了。”吴老爷子惋惜道。   冯生闻言脸颊绯红,轻声问道:“‘鸡头牛后’呢?”   吴老爷子正色道:“鸡头者,乃小而洁的鸡喙是也,牛后,便是脏兮兮的牛屁眼儿,这一招实在是狠辣之极啊,本提督看见那尤物嘬起嘴巴按在了你的口唇之上,而手却直捣你的牛后附近一带……”   冯生大窘,正待出言辩解之际。   “哎呀,原来是寒生兄弟!恕卢某迎接来迟了。”卢太官大步从房门内跨出,笑呵呵的说道,身后跟着戴秉国少尉和其他的几位远征军人,依旧是长须蓬发。   客厅里坐下后,卢太官命人准备早餐。   “寒生,你怎么突然来到了香港?这位冯先生原来竟是你的旧识,我们之间在南昌滕王阁还有过一面之缘呢。”卢太官热情的说道。   寒生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冯生和自己此番香港之行的目的。   “嗯,找寻老祖女儿的下落,没问题,我可以组织一只精干的雇佣军,配上一架直升机,前往东南亚缅甸和泰国北部山区一带搜索,”卢太官即时便爽快的答应了,   他接着又说道,“请给我几天时间准备。另外今天上午十点,我将在香港召开一个很大的新闻发布会,会上要庄严的向全世界宣布,在缅甸的原始热带雨林之中,发现了二战期间仍存活至今的中国远征军五名士兵,他们茹毛饮血,坚持了整整三十四年!戴秉国少尉等五名军士将出现在全世界人的面前,而且还保留着原来蓬头长须垢面的模样,那将是何等的震撼啊……中国远征军人将感动这个世界,唤起和平的良知,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保障的安全返回大陆。” 第三百五十四章   茫茫夜色之中,一辆吉普车仓皇的行驶在婺源至安徽南部的公路上,车后扬起一片尘土。至天亮时分,车子驶进了皖南古池州城。   池州,东连铜陵,南接黄山,西邻江西,北濒长江,旧县志载:“池州之城,临瞰大江,为金陵上游之地,当吴越之冲。”是一座有着2000多年历史的古城。   “我们目前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乘此地的汽车轮渡过江,再或是继续东行进入江苏,经由南京长江大桥北上。”黄建国说道。   “婺源君,你估计他们会沿途追踪我们么?”小水流佳子不安的问道。   黄建国想了想,安慰道:“暂时不会,门卫张师傅醒来后,县政府也会设法先与我老爸取得联系后才能处理,政府目前还不知道他已经过世了。这样吧,我们先在池州吃点东西,然后挂个长途电话报告黑泽先生。”   小水流佳子点点头,将吉普车停在了城内孝肃与牌坊街道之间的青石路面上,各自喝了两碗热气腾腾的大肉馄饨,加进了好些的胡椒粉,两人吃的浑身暖乎乎的,甚是舒坦。   早饭后,他们找到了当地的邮电局,要通了京城的长途电话。   “黑泽先生,我是小水流佳子,已从冯生身上取得了您要的那块旧羊皮,我和婺源太郎偷了一辆车,现已到了池州,准备渡江北上,争取明日天黑前赶到京城。”小水流佳子报告道。   “嗯,很好,不过你们不要直接赶来京城,而是继续东行去上海,明白么?”黑泽掩饰不住兴奋的心情说道。   “上海?为什么去那里呢?”小水流佳子不解的问道。   “旧羊皮被盗,冯生定然会马上向京城上司报告的,北上将十分的危险,我会通知上海领事馆给婺源太郎订一张直飞东京的机票,你把旧羊皮交给他,要他即刻回日本来,我将在东京与婺源太郎碰面,现在请把电话交给婺源太郎。”黑泽命令道。   “遵命。”小水流佳子应允道。   “建国啊,你们任务完成的很好,你岳父得到格达预言丢失的消息后,定然会在京城布控,当然也会密切监视我的动向,所以你们不能北上返京,而是东行去上海,然后上海领事馆会送你登上飞往日本国的航班,你带着那块旧羊皮,我将在东京羽田机场迎接你。”黑泽吩咐道。   “直接飞到日本?”黄建国吃了一惊。   “怎么?你不是很想要一副黑人的睾丸么?”黑泽嘿嘿笑道。   “啊,谢谢黑泽教……先生。”黄建国大喜过望。   “我今天就飞回东京,在日本恭候建国君。”黑泽撂下了电话。   吉普车离开了池州,一路东行,次日中午时分,他们终于赶到了中原最大的都市——上海。   黄建国怀揣着那块记载着格达预言的旧羊皮,美滋滋的登上了上海飞往日本东京的夜间航班。   数小时后,波音飞机缓缓的降落在了东京羽田机场,婺源太郎终于踏上了日本国土。   黑泽特意在东京银座四丁目中央通大街上的一家豪华的酒店内为黄建国接风,尽管已近深夜,街上亮丽的华灯依旧是五颜六色,衬托着银座如同天上的银河,满街上红男绿女、各种肤色的游人熙熙攘攘,暖风熏人,纸醉金迷,不愧是世界上著名的销金窟。   “建国君,今天晚上为了庆祝我们终于拿到了格达预言,我特意为你准备了最具大和民族风情的晚宴——金粒餐。”黑泽满面春风的拽着黄建国的手,走进了一间豪华的日式包房。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伊拉下伊马赛)。”两位身着和服的漂亮姑娘向他俩深深地鞠躬,欢迎客人的到来。   在榻榻米上席地坐下后,黄建国掏出怀中的旧羊皮,双手恭恭敬敬的奉与黑泽。   黑泽颤抖着手轻轻的接过来,睁大眼睛盯在了旧羊皮上面,“八三四一……”他的口中缓缓的念出了几个数字,随即又警惕的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伺候的日本女人,小心翼翼的折起羊皮揣进了内衣口袋,点头说道,“今晚与建国君痛饮一番,这个嘛回去再看。”   “可以上菜了。”黑泽拍了下巴掌,示意道。   两位和服姑娘搀扶起黑泽和黄建国来到一张大圆桌旁旁坐下,桌上竟然摆放着一张木凳,凳子的中央开着一个圆洞,其下接着一个白色的瓷碟。   “这是……”黄建国诧异的问道。   黑泽微微一笑,道:“中国是一个有着悠久饮食传统的国家,八大菜系各领风骚,但却是十分的保守,发展前途堪忧啊,远不如我们日本人的创新精神,可以将吃文化发挥到极致,发明出‘人体盛’和‘金粒餐’,今晚,我就请建国君品尝一下日本国奉献给全世界至高无上的美食——金粒餐。”   “金粒餐?”黄建国第一次听说这种菜肴名。   就在这时,屋子一侧的拉门轻轻的开启,一位全身赤裸、皮肤光滑照人的美丽少女轻盈的走了出来,看上去约有十三四岁的模样。   “她还是处女。”黑泽轻声解释道。   女孩冲他俩微微一笑,迈步上了圆桌,优雅的坐在了木凳之上。   黄建国惊讶的问黑泽道:“她要干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黑泽微笑着说道。   黄建国的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女孩儿,欣赏着她那光滑的皮肤、还未发育好的两只青涩小乳房以及圆圆的臀部……   “噗嗤”一声,在无任何的征兆下,女孩屙屎了,一条冒着热气,黄颜色、拇指般粗细且软硬度适中的屎落入了白色的瓷碟之中,紧接着又是一条,总共屙出来了四五条之多,最终以一声屁响结束了排便过程。   奇怪的是,空气中闻不到一丝臭味儿,那黄色的粪便竟然散发出一股哈密瓜的芬芳清香,仿佛带来了田野里的春天气息……   黄建国看得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黑泽哈哈笑道:“金粒餐,也叫做‘仙女蛋’,制作过程冗长而复杂,必须是精选出来的十二三岁处女,不许乱吃东西,每天严格按照详细制定的程序,进行运动、饮水、吃饭和起居,数个星期之后,餐厅派人选取她们中最符合要求的排泄物作为原料,再佐以各种名贵的调料锅蒸油炸,之后按照严格的工艺标准进行造型,做成各式大便的形状,最后再裹上食用金粉就可以食用了。”   “……那不是吃屎么!”黄建国惊呼了起来。   “正是,此屎非彼屎,我们今天定制的是哈密瓜风味的,这个女孩儿两个月内什么都不吃,只食用新鲜的哈密瓜,从源头上把握住了‘原料’的卫生。现在,厨师会将新鲜的大便拿去腌制,经过油煎炸后再蘸沾着特制的佐料食用,不但能滋补强体,而且是一种回归大自然的文明体验,很多港台明星和富豪们都大老远坐飞机前来品嚐,俱是大快朵颐,赞不绝口。”黑泽啧啧解释道。   女孩儿屙完屎后,屁股也没擦,轻盈的站起身,对着黑泽和黄建国一鞠躬,端着盛有大便的白色瓷碟走进侧门内,送厨房加工去了。   黄建国呆呆的问道:“这菜很贵吧?”   “当然,差不多合人民币50万元吧。”黑泽回答道。   “50万!”黄建国大吃一惊。   “为了庆祝我们取得格达预言,这是值得的,现在我们可以喝清酒啦。”黑泽点头说道,示意身后的和服女人倒酒。   酒过三巡,“金粒餐”终于端上来了,雪白色的瓷盘里面盛着金黄色的几坨大便,香气扑鼻。   “建国君,请用吧。”黑泽说道。   黄建国伸出筷子,轻轻的夹下来一小块,熏沾着佐料,轻轻的放入口中,顿时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清甜与脆香刹那间充斥着自己全部的味蕾,无以伦比的快感自口腔缓缓而下至胃中,然后返至大脑中枢……太好吃啦……他神情恍惚的喃喃说道,随即竟然流下了两滴热泪来。   “可惜我们中原为什么就创造不出来这么好吃的东西呢?”黄建国万般痛苦的说道。   “中国人自以为文化源远流长,目空一切,故步自封,不思进取,试想想,一个东亚病夫怎配享有这等天赐美食呢?”黑泽鄙夷的说道。   “对对,到中国的厕所里闻闻就知道了,他们的屎都是恶臭的,哪有如此香甜可口的日本大便呢?”黄建国说着,忙不迭的朝着嘴里塞着“金粒餐”,这几块就价值50万元呢,可得多吃点。   当黄建国将最后一粒大便渣也舔干净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实在是太舒坦啦……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快的移植黑人的蛋蛋了,他想。 第三百五十五章   位于中环半山的总督府,是历任港督的官邸和办公室,建于1855年,米白色的外观保留了昔日的英国传统,而府内的炮塔是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日本占领香港时留下的。   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JP的新闻发布会于上午十时在总督府举行,总督麦理浩爵士亲率辅政司等港府高官坐在了头排,他们的脸上都抑制不住亢奋的心情,一个震惊全世界的历史时刻就要到来了。   来自全球的主要媒体几乎都到齐了,如美国的CNN,英国的BBC,法新社,日本的朝日新闻与读卖新闻,中国的新华社,角落里坐着台湾中国时报和联合报的记者,主席台下层层叠叠的架着各式配着长焦镜头的相机,以香港丽的电视台为首的本地媒体更是阵容强大。   十时正,香港第25任总督麦理浩爵士严肃的走上了主席台,爵士在市民中的威望很高,他于两年前在香港成立了总督特派廉政专员公署,有效地打击了官员以及警界的贪污腐败行为。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今天在这里,我怀着悲伤和崇敬的心情,要向诸位宣布一件震惊世界的新闻。二次世界大战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默默地被人们淡忘了,可是,在缅甸的热带原始雨林中,却还有五名中国远征军士兵仍然在坚持着抗战,他们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他们不知道二战早已经结束了,依旧默默地等在丛林里三十四年……”麦理浩爵士的眼圈红了,声音颤抖着。   台下静止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海浪般的惊叹之声……   当人们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的时候,台上站着的人已经是太平绅士卢太官JP了。   “他们今天来了,是我亲自走进了东南亚的丛林,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找到了他们,传达了中国远征军第三十八师师长孙立人将军的命令,告诉他们,三十四年前,战争就已经结束了,日本投降了,他们可以回家了……”两行热泪自卢太官的面颊缓缓流淌下来,随即悲愤的大声说道,“戴秉国少尉,你们出来吧。”   灯光的聚焦下,五个蓬头垢面,须发及肩,赤脚裸着上身,胯间围以兽皮的野人挺起了胸膛来到了台前……   整个台下顿时沸腾了,镁光灯不停地闪烁着,人们纷纷站起身子向前拥来,啧啧惊呼之声不绝于耳。   那几名台湾媒体的记者也从最初的惊愕之中恢复过来,拼命的朝前挤去,其中联合报的那位女记者甚至摔倒在了地上,高跟鞋甩脱了,裙子撕破了,却仍然奋不顾身的朝前爬去。   一位怀抱婴儿的年轻男士伸手搀扶起了她,女记者感激的望了他一眼,那人正是寒生,还有鬼婴沈才华。   “请问,中国远征军就只剩下你们五个人了么?”有记者问道。   “你们在热带原始雨林中吃什么?一直光着身子么?”还有的记者问道。   “你们的家乡在哪儿?三十四年前你们都还是年轻人,现在已年过半百,请问你们的家中还有亲人了么?”更有记者问道。   卢太官张开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同时高声叫道:“安静!安静!请一个一个的提问。”   渐渐的,记者们的提问主要围绕起戴秉国少尉五个人的去留问题上来了。   “戴秉国少尉,你们是中国远征军,是当年的国民军,请问你们是否准备归队前往台湾?”台湾中国时报的记者追问道。   戴秉国少尉痛苦的看着另外四名士兵,然后仰天悲愤的叹息说道:“我们想要回家!”   “我老爹老娘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了……”一个老兵悲伤的嗫嚅着。   “孩儿他娘,还有儿子,我好想见你们啊,呜呜…….”另一个忍耐不住,竟轻声抽泣起来。   望着当年浴血奋战在缅甸丛林、而今垂垂苍老如野人般的这几位中国老兵,各国的记者们无不唏嘘叹息不已。   台下身着深色中山装的香港新华分社记者急急忙忙跑出来打电话向领导请示,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啊……竟然有这等事?记住,暂时不做任何表态,分社马上向京城请示后再说。”上司说罢匆匆挂断了电话。   新闻发布会仍在继续,缅甸的丛林里发现了五名仍在坚持抗战的中国远征军人的震撼新闻,通过电波迅速传遍了整个世界。   抬湾行政院迅速做出了反应,这五名中国远征军人是国军的楷模,是二战英雄,命令他们立刻返回到抬湾,并予以褒奖晋升以及抚恤云云。   卢太官和戴秉国少尉焦急的等待着来自钟国方面的讯息。   就在新闻发布会行将结束的时候,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梁威林满头大汗的赶到了总督府,匆匆走上了主席台,紧紧的握住了戴秉国少尉的手,热泪盈眶的说道:“你们受苦了,欢迎回家……”   卢太官终于松了一口气,五名远征军士兵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俱失声恸哭了起来。   台下,寒生的眼眶也同样的湿润了。   卢太官的府邸。   吴老爷子不停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嘴里不住的叨咕着:“哼,都走了,本提督真是无聊的紧。”   由于考虑担心暴露身份,冯生也没有跟着寒生一起去总督府新闻发布会,而是留在了家中陪伴这位疯疯癫癫的吴老爷子。   “总督是个什么官儿,难道还大得过本提督么?”吴老爷子忿忿道。   “香港总督是英国人,在香港是官儿最大的了。”冯生解释说道。   “道光辛丑年正月初五,先帝对英国开战,翌年夏,战败签《南京条约》,割了香港岛,老夫曾上书咸丰帝,愿亲率麾下长江水师与红毛一战,却始终未能如愿,唉,最后也只有带着八个江淮美女告老还乡啦。”吴老爷子忆起往事叹息不已。   “八个美女?老爷子艳福不浅呢。”冯生打着哈哈说道,心想这老爷子疯的着实不轻呢,可能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花痴。   “说起艳福,还得咱们的咸丰帝,宫中美艳当属汉女‘四春’,牡丹春、海棠春、杏花春、陀罗春,还有‘天地一家春’,就是叶赫那拉.兰儿了。”吴老爷子嬉笑道。   “你说的叶赫那拉氏不就是西太后老佛爷么?”冯生说道。   “什么西太后老佛爷?她是叶赫那拉氏惠征之女,乳名兰儿,也唤作杏儿,端的是秀外慧中,胆子挺小的,羞于见生人。”吴老爷子疑惑的说道。   冯生心中暗道,这老爷子疯的可以,慈禧太后胆子还算小?那中国就没有胆子大的人了。   “咸丰帝最喜欢的是一位寡妇曹氏,山西人,长得简直是妖艳至极,脚甚纤小,喜欢在鞋履上缀以明珠,本提督当年见过一面,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呢……”吴老爷子谈起女人来简直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好了,别胡诌百年前的事儿了,我问你吴老,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刘佳在滕王阁旅馆房间里面的事情的?”冯生猜测这老爷子不是偷看了就是有特异功能。   “这个嘛……”吴老爷子心中暗道不好,偷看人家男女苟且之事,岂是当朝一品大员所为?想了想,于是拍案而起,大声说道,“不行,本提督一定要去会会那个什么总督,比试一下到底是谁的能耐更大。”说罢,随即推门大咧咧的走出去了。   冯生笑笑没有作声,心想自己也不必同一个疯子计较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吴老爷子推门而出,走至院子里踱着步,心中盘算着如何与那香港红毛总督会上一会,两只眼睛自帽子顶上的窟窿里望出去,铅灰色的天空中阴沉沉的,仿佛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院子门口大铁门旁徘徊着保镖的身影,吴老爷子寻思着,红毛总督不知武功如何,自己须得偷偷的与之比试,切不可当众折了大清武将的颜面才是。   他瞧瞧绕至卢宅房后,见左右无人,足尖点地,身子“嗖”的应声而起,翻过了院墙,落在了半山上的灌木丛内。红毛总督会在什么地方呢?吴老爷子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朝着山顶高处而去,于是身子轻轻纵起,竟踩着灌木树梢奔走如飞,须臾已至一座小山包上。   飞僵吴老爷子低头四望,山下远处是维多利亚海峡,对岸的九龙半岛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灰色烟霭之中,白色的海鸥点点在海面上翱翔。   这时,山坳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刀剑格斗声,不时的有人连连惨叫……   吴老爷子足下发力,直奔山坳而去,拐过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他瞥见了灌木丛中的一处空场内,有一伙人正在厮杀,刀光剑影,喊声阵阵。几名身穿黄马褂的宫中侍卫正手忙脚乱的挥舞着腰刀护卫着一位头戴暖帽朝冠、身穿明黄龙袍之人,而四周围攻上来十余名江湖人士,各执刀枪剑戟,看来情形已是岌岌可危。   待得近前细瞧,老爷子却是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他数了数,中间站立之人黄袍背面绣有五条金龙,下摆水脚如浪,他明白,五条金龙代表着九五之尊,天下只有一人能穿这件袍子,那就是当今的皇上。   “住手!何方大胆刁民、山野蟊贼,竟敢刺杀当今皇上,本提督在此,还不乖乖的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吴老爷子大怒,纵身跃起,潇洒的落在了场子中间……   现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迷惑的望着这个身穿蓝色中山装,头戴黄军帽,足登白球鞋的盲眼老人,个个面面相觑的怔在了那里。   老爷子转过身来,冲着黄袍之人单膝跪下,口中惶恐的说道:“皇上,恕下官救驾来迟。”   黄袍之人愣了愣,笑了起来,随即对大伙使了个眼色,口中说道:“平身,朕怎么想不起来了,你是谁呀?”   “下官是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吴老爷子诚恐诚慌的回答道。   周围终于有人忍耐不住嘿嘿的笑出声来了。   “停!哪儿冒出来个痴线?把他赶走,我们拍完了这段戏才能收工。”站在一株树下的摄影机后面,蓄有长发、身着浅色西服的导演皱着眉头挥了下手说道。   身穿龙袍饰演清朝皇帝的演员走到了导演的身旁,轻声说道:“胡导,我看这个老头虽是眼盲,举止怪异,但是身手却是矫健利落,演技纯朴自然,我们可以再试一下他,若是可能的话,修改和增加部分剧情,给他个角色,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卖点呢。”   胡导望了望眼前的这位主角,这可是邵氏影业公司的红人,他在香港市民中的票房号召力非同小可,即使自己身为导演,对这样的明星大腕的建议也是不能不加以考虑的。   “好吧,先让咱们的武术指导试试他的功夫如何再做定夺。”胡导允诺道。   这是一部近代清宫武打灵异剧,饰演皇帝的就是当下香港最红的小生郑少春,是本港乃至台湾地区女性市民的偶像。   “吴家榜提督。”郑少春把面孔一板,厉声喝道。   “下官在。”吴老爷子一惊,紧忙喏道。   “朕命你与这帮刁民中的武功高手比试一下,你可愿意?”郑少春问道。   “下官愿意。”吴老爷子连声应允答道。   一个身着对襟土布衫,四五十岁的虬髯大汉走上前来,他是这部戏的武术指导,在剧中客串江湖豪侠,其本人倒是有真实功夫的,是武当山太极拳的嫡传高手,人称张太极。   吴老爷子眼眶内的双瞳灰白呆滞,但见他冲着来人低下了脑袋,嘴里说道:“大胆蟊贼,速速报上名来,本提督不杀无名鼠辈。”   张太极忍俊不已,眼睛瞥向了站于树下的胡导,胡导也乐了,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陪着这个怪人玩玩。   “请问提督大人为何不穿官服,而是一身‘表叔’的打扮呢?”张太极微笑着说道。   “表叔?本提督怎么是你的表叔呢?”吴老爷子大惑不解。   “你这个所谓的‘水师提督’是泅海而来的大陆偷渡客吧?”张太极有些愠怒,于是加以讥讽道。   “废话少说,老夫念你是晚辈,就先让你三招如何?”吴老爷子不屑一顾的说道。   “既然表叔托大,我也就不客气了。”张太极说罢双掌伸出,一阴一阳,单腿提起,一招“白鹤亮翅”,稳稳的摆了个post,立时迎来了观战人群的一阵掌声。   吴老爷子仍旧低着头,两只眼睛透过帽子上窟窿偷偷的观察着。   太极拳讲求以静制动,以柔克刚,避实就虚,借力发力,常常以“后发先至”来迅速制服敌人,但是老爷子站在原地仿佛以逸待劳般,无奈只有逼得张太极率先出手了。   “掤捋挤按须认真,上下相随人难近,任他巨力来打我,牵动四两拨千斤,引进落空合即出,跟随沾粘不丢顶。”张太极口中念叨着《太极十三式打手歌》,一面慢慢的近身贴了上来。   吴老爷子依旧是纹丝不动。   “呼”的一声,张太极左右手“野马分鬃”在老爷子眼前虚晃一招,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的“唰唰唰”三招“单鞭”抓向了老爷子的前胸。   吴老爷子说好让三招就让三招,因此整个身子还是不动。   那化掌为爪凌厉的三招“单鞭”瞬间扯去了老爷子中山装上面的前排纽扣,衣襟顿时敞开了,露出了掩藏在里面的绿色长毛……   吴老爷子勃然大怒,身子一晃,那件蓝色的中山装“呼”的一声飞上了半空,此刻众人无不惊讶之极,这老人家赤膊的上身竟然生满了绿毛。   张太极一愣,咦,此人身上的道具甚是奇特,难道是公司聘请来的特约演员么?正在惊愕之中,老爷子已经纵身跃起一丈多高,浑身绿毛飘逸,自半空里一个空翻,头下脚上的猛扑过来,双手青筋暴露,一副威风凛凛的虎爪径直的抓向了他的脑瓜顶……   张太极大惊,好在多年勤于练功,身手尚算敏捷,含胸、拔背、裹裆、护臀、提顶、吊裆、松肩、沉肘一气哈成,一招“转身摆莲”,以柔克刚,欲化解头顶上的巨大下行冲力。   “嗤嗤”裂帛之声响起,张太极感到周身上下一凉,定睛一瞧,才发现自己除了一条三角短裤之外,土布外褂、羊毛衫、衬衣背心和外裤等统统被那双虎爪给扯碎了,如天女散花般的撒落了一地。   现场的所有人霎时间都已是目瞪口呆,痴痴的望着老爷子。   吴老爷子头戴黄军帽威风之极的稳稳站立在地上,清风微拂,绿毛飘逸,大有金刚泰山的伟岸雄姿。   “太棒了……”郑少春带头鼓起掌来,口中说道,“吴家榜听旨。”   吴老爷子正欲乘胜追击,一举歼灭这个蟊贼,忽听皇上口谕,急忙转身,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   “朕命你参加这部戏的拍摄,现在可以脱下你身上的毛背心给朕瞧瞧了。”郑少春笑着说道。   “回皇上,下官这不是毛背心,绿毛是身体里长出来的。”吴老爷子解释道。   郑少春走前几步,身手摸摸老爷子上身的绿毛并且用力的拽了拽,惊奇的发现那毛果真是由体内自己生长出来的,“大陆毛人……”他自言自语道。   众人纷纷的凑了上来,伸手又拽又扯的,无不啧啧称奇。   郑少春走到胡导跟前,说道:“胡导,你看见了吧?这位吴先生的功夫简直是匪夷所思,一跳就有好几米高,武功极好,拍摄时都用不着钢丝绳和蹦床了,我看剧情中可以加上一个绿毛老怪,作为清宫中豢养的一个武功诡异的僵尸,我断定他绝对能一炮而红。”   “嗯,我同意,不过这事还需要和邵逸夫先生说一下才行,剧本也要做大的改动,今天先收工吧。”胡导很是兴奋的说道。   “吴家榜提督。”郑少春转身说道。   “下官在。”老爷子答道。   “你的衣服扣子掉了,去道具那儿换件外套,同朕一道去文华酒店喝酒。”郑少春笑着调侃说道,随即也换上了休闲便装。   “下官遵命。”吴老爷子受宠若惊的回答道。   坐上郑少春的杏黄色跑车,老爷子高高兴兴的随同下山,一起前往位于港岛中环干诺道中的香港文华大酒店用膳。   而此刻,文华大酒店的中餐厅正在举行宴会,香港总督麦理浩爵士为凯旋归来的中国远征军将士接风,作陪的有港府高官,新华社香港分社梁威林社长以及卢太官、寒生和沈才华等人。 第三百五十七章   杏黄色跑车“嘎吱”一声停在了香港文华大酒店的门口,郑少春跳下车来,早有知客门童迎上前来,这位香港演艺圈的大明星是这家酒店的常客,人人都认得的。   吴老爷子坐在车里低着脑袋四处张望着,如此金碧辉煌的大厦令他目不暇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吴家榜,下车了。”郑少春招呼他道。   “喳。”吴老爷子腾空而起,稳稳的落在了门厅前,那身奇特的装束立刻引起了人们的瞩目,他头戴黄军帽,足登白球鞋,而身上却是一袭花花绿绿的无领大襟束腰的行袍,四面开着衩,两块一品五官麒麟方补缀于胸前,足有八成新。这件朝服是老爷子在道具车上找了半天才发现的,当时一见便惊喜过望,与他一品水师提督的身份正好匹配,于是乐呵呵的套在了身上。   进入前厅,大理石的地面亮如镜面,客人们衣着光鲜,熙熙攘攘,更有几位金发红毛美女半露酥胸,怀着惊奇的目光擦肩而过,扭动着硕大的屁股姗姗而去,香气钻鼻而入,老爷子不由得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好大的“笑脸”啊……他寻思着。   中餐厅的门楣上横着一红色横幅标语,上书:热烈欢迎抗战英雄回到祖国的怀抱,落款是,新华社香港分社。   吴老爷子老远便望见了餐厅中央的一个巨大圆形餐桌上,坐着卢太官和那五个茹毛饮血的野人,寒生抱着婴儿也在座,另一侧落座的是几位男士女宾,大都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其中有一位穿着红色苏格兰裙裤、腰配长剑的年轻英军军官,身旁那个身材魁梧的金发高鼻子洋人老头,正在举杯敬酒。   郑少春认出那老头是港督麦理浩爵士,身旁的军官是驻港英军指挥官丹尼斯少校,还有辅政司、律政司以及警务处长等港府高官。   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梁威林他也是认识的,座位紧挨着麦理浩爵士和太平绅士卢太官。   吴老爷子那身奇怪的装束一进来立刻引起了中餐厅不小的轰动,轻轻的笑声在四周矜持的响起。   卢太官一眼望见了老爷子,顿时大吃一惊,坏了,这老祖宗怎么偷偷跑出来了?于是赶紧站起身来,匆匆朝他走过去。   “老爷子,你怎么出来了?还这身花哨的打扮。”卢太官皱着眉头说道。   “太官,你见了当今皇上怎么还不跪?”吴老爷子愠怒道。   卢太官一愣,演艺界大腕郑少春他是很认识的,其以饰演清朝皇帝而闻名香江,他遂念头一转,似乎明白了,老爷子肯定是误认郑少春为清廷的哪位皇帝了。   “卢先生,你们认得?”郑少春感到有点意外。   “太官是我重孙儿。”吴老爷子抢先回话道。   “这……”郑少春越发迷惑了。   “老爷子是我祖宗。”卢太官无奈的承认道。   港督麦理浩爵士端着酒杯笑盈盈的走上前来,郑少春拍摄的清宫灵异剧是他最钟意的影片,从中可以学到许多鲜为人知的中国民间文化知识。   “郑先生,这位老先生是哪部影片里的角色?是清朝僵尸么?”麦理浩爵士会说一些粤语,一面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老爷子灰白色的瞳孔。   “哦,是的,这位吴先生是邵氏影业新拍摄清宫僵尸剧中的绿毛老怪,作为今夏票房的主打影片,”郑少春随即笑着对老爷子介绍说道,“吴提督,这位就是香港总督麦理浩爵士。”   “香港总督!”吴老爷子惊讶的嘟囔道,紧忙低下脑袋,通过黄军帽上的两只窟窿眼儿偷偷观察着,发现此人鹰鼻凹眼,满面红光,看来许是内家高手。   “哈哈,原来是绿~~毛~~僵尸,我这杯里盛的是西印度群岛著名的辟邪朗姆酒(rumhullion),据说僵尸喝了就会现出原形呢。”麦理浩爵士伸手示意老爷子不必多礼,一面乐呵呵的半开玩笑说。   哼,想要试探于我,在大清皇上和吴家后辈儿面前切不可丢失颜面……说时迟,那时快,吴老爷子裂开嘴巴,露出参差不齐的一口大黄牙,嘴唇一嘬,“吱”的声响,竟然将总督杯子里面的酒液凌空全部吸进了口中,“咕噜“一声咽下……   麦理浩爵士愕然不已,眼睛直勾勾的瞅着手中的空杯发愣。   “好功夫!”郑少春惊赞道。   “老爷子,别闹了,快回家去。”卢太官担心这老祖宗会惹出漏子来,急忙挥手招呼自己的保镖过来。   麦理浩爵士缓过神儿来,简直是又惊讶又敬佩,转身对着圆桌旁的诸人大声的说道:“中国民间的奇形技巧如同魔术一般,简直令人大开眼界啊,竟能够凌空吸酒,这太神奇了。”   寒生是作为戴秉国少尉等五名远征军士兵的私人医生而就座于总督一桌上的,此刻闻言微微一笑,心道,这“旱魃”老爷子的功夫可远远不止这点呢。   “爵士,您被蒙蔽了,人类的嘴巴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吸力,这是违反物理学原理的。”丹尼斯少校嗤之以鼻的说道,普通话讲的有些生硬。   吴老爷子见那佩剑的红毛洋人贬损于他,登时恼怒不已,掉过头来,张大嘴巴“呼”的一吸,竟然隔着一丈多远,硬是把丹尼斯少校面前酒杯里的酒液凌空一条线般的也吸入了口中,就在众人惊愕之中,听得老爷子喉头“咕噜”一响,嘴唇嘬起“吱”的射出一股水线,将酒液又原封不动的吐回在了丹尼斯少校的杯中,可以明显的看出酒杯里的酒已经混浊不清了,表面漂浮着一层黄色的牙垢……   丹尼斯少校大怒,霍的站起身来,面色胀的通红,右手习惯性的按在了佩剑的护手内。   丹尼斯少校是蝉联两届的英军重剑冠军,在英伦三岛被人们称作“苏格兰第一剑客”,他所配的重剑90厘米长,770克重,精钢铸成,出手速度与频率极快,可在一分钟内连刺140下,平均每秒钟出剑近2.4下,无人可挡。   吴老爷子低着头,满不在乎的揶揄道:“红毛将军听好了,吾乃大清长江水师提督,官居当朝一品,怎可能在当今皇上面前蒙骗与人呢?看你腰挂配剑,长手大脚的,可敢与本提督比试比试?”   麦理浩爵士闻言甚感有趣,于是拍手笑道:“好哇,丹尼斯少校香港岛大战中国僵尸。”   在座的港府高官都知道这位香港第25任总督喜爱中国灵异文化痴迷,所以也都危襟正坐的瞧热闹,并无人加以劝阻。   “唰”的一声,丹尼斯抽出了佩剑,握在手中颤了颤,钢质柔软,寒光刺眼。   卢太官见状大急,忙拽住老爷子的衣袖,急切道:“老祖宗,你还是安稳点吧,万万不可伤人啊……”   “卢先生,请你放心,我不会伤其身体的,无论他使用何种武器,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击落在地,在亚洲,丹尼斯绝无敌手。”丹尼斯少校傲慢的说道。   “不是的,我是怕他伤到你呀。”卢太官赶紧解释道。   “哈哈哈,笑话,一个瞎眼睛的中国老头会伤到我?”丹尼斯少校将手一摊,耸了耸肩,不屑一顾的说道。   “皇上,请准本提督与其一战,驱除红毛,震我大清国威。”吴老爷子躬身请示道。   “你们这是台词么?”麦理浩爵士笑着问郑少春道。   “嗯,”郑少春也进入了角色,口中朗声道,“吴提督,朕准了,你去好好杀杀洋人的气焰,让其见识一下我大清武功的厉害。”   “喳。”老爷子得令,转身面向了丹尼斯少校。   “僵尸一般用什么武器?”麦理浩爵士笑嘻嘻的问道。   吴老爷子头一低,朝圆桌之上瞄了一眼,上前伸手掰下了那盘清蒸大花蟹的两只大前螯,也学着张太极般伸展双臂,单腿提起摆了个pose……   “喀嚓……”已有候在一旁的媒体记者揿动了相机快门,拍下了这一有趣的镜头。   头戴黄军帽、身穿清代朝服、足登白球鞋的中国盲眼老头姿势潇洒至极,以至于引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与笑声。   丹尼斯少校恼羞成怒,这简直是对英国皇家军人的极端羞辱,禁不住口中骂了句:“pig!”一剑如闪电般刺出,在座的众人发出了惊呼。   “咔嚓”一声轻响,吴老爷子手中的一只花蟹前螯死死的咬住了钢质剑尖。   丹尼斯少校用力回撤重剑,但却是纹丝不动,而此刻,老爷子的金鸡独立英姿依旧未变,张开另一只手握着的花蟹大螯,也“咔嚓”一声咬在了剑身上,竟然齐刷刷的切断了精钢剑身……   镁光灯闪烁个不停,港府高官瞠目之下露出会意的微笑,惟有丹尼斯少校呆若木鸡般的怔在了那儿。   麦理浩爵士带头鼓起掌来,啧啧赞道:“中国僵尸,厉害啊,快请二位入席,坐在我的身边。”   吴老爷子将花蟹大螯连同半截剑身扔在了地上,对郑少春行礼道:“下官幸不辱命,教训了红毛洋人。”   “免礼,吴提督果然好身手,来,陪朕一同入席吧。”郑少春逗着老爷子说道。   丹尼斯少校面红耳赤,低着头回到了座位上,独自喝起了闷酒。   吴老爷子一入席,桌上的气氛立刻活跃了起来,众人纷纷向所谓的“僵尸”敬酒,警务处长偷偷的问郑少春,从哪儿弄来了这么个活宝。   老爷子从来没有喝过洋酒,感觉味道不错,于是频频举杯,一时性起,索性解开了左衽,敞开了朝服,露出胸前性感的绿色长毛。这使得坐在对面的港府卫生司司长叶刘淑芬女士大跌眼睛,禁不住的赞叹道:“好漂亮的绿毛背心啊。”遂起身走至老爷子的身边。   “这是驼毛的么?”挚爱时装的叶司长轻轻的摩挲着那毛茸茸的绿毛,爱不释手。   已有记者按下了快门,抢下了这一幕极富温情的镜头。   卢太官急忙拦阻道:“抱歉,老爷子有点喝多了,当众袒胸实有不雅。”一面赶紧替老祖宗系上朝服的左衽衣带。   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梁威林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说道:“尊敬的麦理浩爵士,今天我们在这里,是为在缅甸丛林里坚持了三十四年,英勇抗战的五位志士凯旋归来接风。中国汉代有一个苏武牧羊的典故,中郎将苏武出使匈奴,在塞外北海(今贝加尔湖)被流放了一十九年,渴饮雪饥吞毡,头发胡须皆白,可民族气节永存。戴秉国先生等五位志士正是秉承了中华民族这种不屈不挠的革命精神,是值得全中国人民敬佩的。   当年苏武出使时四十岁,正值壮年,回到长安已经是年逾六十的垂暮老人了,整个长安城万人空巷,看着他手中仍持着当年出使时用的,而今已是光秃秃的旌杆,无不为其高尚的民族气节所感动落泪。苏武的事迹不知道激励了历代多少中华热血男儿啊……戴秉国等五位抗日志士,入缅作战时还是二十左右岁的青年,可今天也都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他们在丛林里整整坚持斗争了三十四年啊,他们最宝贵的人生都奉献给了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他们的民族气节堪比苏武!欢迎你们回来,回到祖国和人民的怀抱,回到养育了你们的家乡。”   卢太官率先鼓起掌来,人们眼噙着热泪,极其崇敬的望着戴秉国少尉等人。   郑少春手拿筷子缓慢的敲着酒杯,口中轻声的哼唱了起来,其音甚是苍凉:   “苏武留胡节不辱,   雪地与冰天,穷困十九年,   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边,   心存汉社稷,旄落犹未还,   历尽难中难,心比铁石坚,   时听塞上,笳声入耳痛心酸。   转眼北风吹,群雁汉关飞,   白发娘盼儿归,红妆守空帏,   三更同入梦,两地谁梦谁?   宁海枯石烂,大节定不亏,   欲使匈奴,惊心碎胆,常服汉德威……”   蓬头垢面、发须及肩的五位中国远征军士兵心中悲苦,竟自低声抽泣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夜幕降临了,九龙尖沙咀一带灯火辉煌,红男绿女,游人如织,夜生活开始了。   一家粤菜酒楼的二楼上,靠窗座位有两个人在饮酒,面前摆着几盘海鲜和一份《星岛晚报》,报纸的头条新闻配以半版的图片刊登了今天在香港文华酒店的新闻发布会。   “这老头是一具僵尸。”那位身着一袭青色对襟开衫,脚穿一双黑布鞋,年纪约有五六十多岁的男人,手指着报纸图片上那位手握蟹螯、金鸡独立的吴老爷子影像肯定的说道。   “哦,茅师傅如何能这般肯定?”坐在对面的张太极啜了一口烧酒,感兴趣的问道。   “贫道在港台以及新马泰捉鬼数十年,可算是火眼金睛了,断然走不了眼的。”茅师傅自信的回答道。   张太极翻开晚报,指着吴老爷子那张敞着朝服,胸露绿毛的图片问道:“据说僵尸通体白毛,可这老家伙怎么是生绿毛的呢,我怀疑那毛可能是染过的。”   “太极,这你就不知道啦,僵尸其实分为八种,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和不化骨。你说的是电影里面的僵尸,白毛遍体,目赤如丹砂,指如曲勾,齿露唇外如利刃,还能接吻嘘气血腥贯鼻,走起路来膝盖不能打弯,那只是还未发育好的僵尸。”茅师傅揶揄着说道。   “僵尸也要发育么?”张太极诧异的问道。   “当然,人死以后,被埋葬的尸体如果魄依然依附在肉体上,暂时就不会腐烂,体毛和指甲也会继续生长,就会发展成僵尸,周身长毛,并能走动跳跃,力大无穷,大都会喝血和吃人肉,但也有素食的,他们普遍都关节僵硬动作不灵活,这是初级阶段的僵尸。 接下来,僵尸的毛色逐渐变白,那叫‘白毛~~僵尸’,动作已经较为敏捷了,能攀高钻低,功力明显大增。白毛~~僵尸惧怕紫外线,对付他们的办法是让太阳一晒就马上完蛋了。若是在极佳的养尸地,僵尸岁久则通灵,形成飞僵,亦称‘旱魃’。飞僵旱魃已经不再惧怕阳光紫外线了,如人类一般,但闪电雷火和枪炮子弹还是足以对付消灭他的,报纸图片上的这个老头便是了,虽说其功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一般的僵尸,但还是不及‘不化骨’。”茅师傅解释道。   “哦,那又是个什么厉害的角色?”张太极好奇的问道。   “茅山道家有太阴炼形之法,尸体葬数百年后,期满便会复生,是为‘不化骨’,端的是无比厉害。”茅师傅吞吞吐吐的说道。   “如何厉害呢?”张太极兴趣盎然的追问道。   茅师傅摇摇脑袋,闷头喝起酒来,似乎不愿再说下去了。   张太极端起酒杯,敬道:“茅师傅,今天太极就是想请您老人家出手,除掉这个飞僵旱魃,他不但当众羞辱了我,恐怕因此还会打破了太极的饭碗呢。”   “这不消你说,我茅一噬为民除害理所应当,尤其是飞僵百年难得一遇,断然是不能放过的。”茅师傅饮干杯中酒爽快的说道。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名叫吴家榜的僵尸竟然是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的朋友,晚上就住在港岛半山的卢家公馆之内,地址是山顶道900号。”张太极恨恨说道。   “我知道了,今晚农历十五了,子时的时候,那僵尸会出来到月下的,你早点去到卢宅的外面监视着,届时我要降魔除妖,造福香江一方百姓。”茅一噬吩咐说道。   “需要预备一些桃木剑、黑狗血之类的辟邪之物么?”张太极提醒道。   “那些东西是对付不了飞僵的,我自有办法。”茅一噬不以为然的说道。   “如此,那我先去了。”张太极起身告辞,途经前台时结了帐,然后匆匆离去。   茅一噬望着手中的酒杯,口中喃喃吟道:“悠悠千古事,惶惶几多愁,此身不化骨,百年难解忧……”说罢一饮而尽,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小姐,打包。”茅一噬招呼女侍应生过来,吩咐其将未吃完的佳肴装进了饭盒,然后拎着下了酒楼。   出门站在了大街之上,望着尖沙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流,茅一噬心底深处那禁不住的孤独与苍凉又悄然冒了出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情怀为利休……世人因何就看不透呢?茅一噬拎着残羹剩肴,一面想着边漫步在人行道上。   一个乞讨的老头颤颤巍巍的向路人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不少衣着光鲜的男女均绕道而行,老人的双眸中充满了失望的眼神儿。   茅一噬将打包好的食物轻轻的放在了老头的面前,然后默默地走开了。   夜空中的阴云慢慢的散开了,清凉的月光洒了下来,港岛笼罩在一片迷离之中,半山山顶之上,茅一噬负手而立,他在等待着子时的到来,他将除掉这具飞僵旱魃,为民除害。   月光笼罩在了他的身上,脚下却没有影子……他是一具清代雍正年间的“不化骨”。   月下子时,山顶道900号卢宅二楼的窗户“吱嘎”一声推开了,里面露出一个头戴黄军帽的老头,飞僵吴老爷子出现了。   十五的月亮如银盘悬挂在夜空中,清凉的月色洒满了港岛半山,维多利亚海湾升腾起淡淡的雾气,这是一个迷离的夜晚。   老爷子喝多了洋酒,醉的迷迷糊糊被卢府保镖们抬上汽车先送回来睡下,一觉直至子时方醒。他依旧身着一品朝服,起来悄悄推开窗扇,伸手摘下了黄军帽,光脑瓜顶上的那两只大大的眼睛眺望着明月,是要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吸取月华阴气了,这是打自出“伏匿穴处”后的首个月圆之夜,以后的每个农历十五,他都需要月华的滋养。   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子里的人们都已经睡熟了,隐约听得到轻微的鼾声传出。   卢宅外面人行道上生长着一株高大的夏威夷坚果树,张太极端坐在树杈上,看见了月光下立于窗前的飞僵吴老爷子。   “嗖”的一声,张太极手指弹出,一粒翠绿色的坚果射向了飞僵老爷子。   吴老爷子忽闻破空之声突至,于是咧开了嘴巴,露出黄齿大牙,轻轻的咬住了那枚夏威夷坚果,“咔嚓”一声咬破,尝了尝果肉,竟也鲜脆清香。   张太极手指连弹,“嗖嗖”又是两粒射出,然后纵身跃下大树,撒腿朝着半山的山巅上跑去。老爷子大怒,横身自窗户口飞出,一路追赶了上去。   隔壁房间一张大床上躺着寒生和沈才华,鬼婴的怀里依旧紧搂着熟睡的吸子筒。   轻微的响动瞬间惊醒了寒生,蝇眼瞥见了窗外有人影一晃,他迅即扑到窗前,远远的望见吴老爷子追赶另一个人的身影在朝半山上面跑去。   有情况!寒生推开窗户,决意跟上去瞧个究竟,但回过头来望望已经睡着了的小才华,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历经多次危难,婴儿再也不容有失了。想到这儿,回到床前一把抄起沈才华和吸子筒,意念催动“癔症神功”,全身放松,身子缓缓的飘出了窗外。   张太极弯着身子,两手两脚着地如骏马一般的向山巅跑去,速度竟是奇快,吴老爷子跟在后面暗暗称奇,这是那一路的轻功呢?饶是张太极轻功再好,又岂能快得了旱魃?老爷子不紧不慢的紧贴在后面,看看这小蟊贼想要搞什么名堂。   太极原始十三式,亦称“十三丹法”,是由太极宗师张三丰的弟子——武当金蟾派代表人物甘凤池所传,共模仿13种动物的独特本领和形体动作:狮、蛇、雀、猿、虎、鹤、熊、蟾、龙、凤、鸡、猫、马,故又称“仿生十三形”。张太极当下奔跑的姿态,正是马形。   “茅师傅,飞僵来了……”张太极扯开嗓门喊叫了起来。   月光下,一人负手而立,口中发出一阵桀桀冷笑:“想不到在香江还能见到中原罕见的飞僵。   吴老爷子愣住在了原地,他感觉到了一股寒气自脚板底下缓缓升起,此人竟能够一语道破自己身份,而且出言颇有不屑,音如蟾鸣,清越至极,这是什么人呢?   “飞僵,据说你叫吴家榜,还是官居从一品的长江水师提督?”茅一噬晃动着手中的《星岛晚报》,揶揄道。   “正是本提督,你又是何人?”老爷子朗声问道,但底气明显有些不足。   “哼,吴提督难道没有听说过雍正年间江湖之上有一个‘江南大侠’的么?”茅一噬仰面望着天上的明月,鼻子哼道。   “啊!你是甘风池……咦,不对,雍正七年甘风池已为浙江总督所捕杀了呀……”吴老爷子面露惊愕的说道。   “那是我的恩师,当年师父曾与吕四娘、白泰官一道刺杀了暴君雍正,我茅一噬就是他老人家的嫡传大弟子。”茅一噬昂起头说道,声似鹤啼,余音袅袅。   “那已经是两百五六十年前的事了,”吴老爷子盘算着,忽地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也是飞僵啊。”   “呸,老夫岂是尔等害虫?自光绪甲午年始,老夫便在江湖上行走,为民除害,像你这样的飞僵,丧命在老夫手里的不下十余个,原以为民国初年就已经完全剿灭了飞僵旱魃,没想到今日在此地竟然又遇到一个,吴提督,落到了老夫的手里,算你倒霉,你逃不掉的,干脆自裁了吧。”茅一噬话未落音,已经杀气毕现。   “此人与你是什么关系?”吴老爷子指着一旁的张太极说道。   “他是武当太极门的徒子徒孙,也权当是老夫的后辈吧,不过此前他并不知道这层关系。”茅一噬傲慢的解释道。   “你能杀得了本提督么?”吴老爷子怀疑的说道。   “当然,先杀你再以烈火焚之,啧啧之声,血涌骨鸣,永绝后患。”茅一噬冷笑道。   “本提督纵横沙场,杀敌无数,岂非怕你不成?来,放马过来,老夫与你血战到底。”老爷子低下脑袋,怒目横视,大声叫道。   “喔喔喔……”茅一噬嘴巴嘬起,竟然发出公鸡般的啼鸣之音,先高而后低,渐而不闻,转变为次声波,那超低的音频一波波针刺般的灌入老爷子的耳鼓之内,令其双目颤抖、头痛欲裂。   清代袁枚《子不语》中曾说道,“鬼闻鸡鸣即缩”,揭示了鬼怕鸡鸣一说,这茅一噬的“鸡鸣摄魄功”端的是了得,那次声波越来越强烈,老爷子的耳鼓剧烈的跳动起来,产生了谐振,马上就快要胀破了。   事不宜迟,吴老爷子暴喝一声,双手一挥,将身上的朝服甩到了一边,赤裸起上身,绿毛乍起,探出两只虎爪,纵身跃起竭尽全力朝着茅一噬凌空抓去……   茅一噬心下也是兀自一惊,这具绿毛飞僵与过去轻易剿灭的那些民间普通僵尸不同,身上有着一种久经沙场武将的雄浑气魄,看来“鸡鸣摄魄功”难以制服他,必须痛下杀手。   眼见飞僵双爪已近,茅一噬身形一晃,双掌勾屈成猫爪,口中“喵……”的大叫一声,腰一弓,一阴一阳两只猫爪竟朝着飞僵的虎爪上抓去,“嗤嗤”两声,后发先至,硬生生的挠裂了飞僵的手背。   吴老爷子大怒,浑身绿毛颤抖着“簌簌”作响。   茅一噬忽的朝地上一躺,整个身子柔若无骨,竟于毫厘之间极灵活的游动至老爷子的身后面,此乃太极蛇功,随即看也不看的反手“嗖嗖嗖”七枚枣核闪电般的射向了飞僵的后背……   这七枚枣核乃是茅一噬的成名暗器,是当年恩师甘风池传给他的,曾经诛杀过数具飞僵,《子不语》中记载“枣核七枚,钉入尸脊背穴,使其废”,只要击中僵尸背穴,必可制住这老东西。   吴老爷子后背近在咫尺,躲避已然是来不及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身后绿毛瞬间绷直,只得硬挺这一夺命暗器了。   老爷子但觉背后绿毛梢微微一动,于是把眼睛一闭……咦,怎么没有任何的感觉呢,他慢慢的转过身来。   茅一噬反手射出夺命七钉,便已然成竹在胸,世间是绝对没有人能够躲过如此近距离闪电一击的,他缓缓的站起身来,但是却没有听到飞僵惨叫倒地的声音。   两个人遂转身相对而立,一时面面相觑,各自诧异不已。   两丈开外,月光下,寒生垂手而立,掌中捏着七枚枣核,身旁站着浑身一丝不挂的鬼婴沈才华,胖胖的小手拄着吸子筒,一双乌黑的眼睛正在严肃的注视着他……   茅一噬暗自吃惊,莫非这旱魃僵尸还有同伙?   “你是何人?”茅一噬喝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说道:“吴提督是个老实人,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这位茅一噬先生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他呢?”   茅一噬冷笑道:“我看你是个人,何故为一具僵尸说话?”   寒生略一沉吟,学着刘今墨的江湖口吻说道:“这世上人有坏人,尸也有好尸,若是不加以分辨,一味予以诛杀,岂不有悖江湖道义?”   “哼,黄毛小儿,口气倒是不小,你身旁的这个胖小子身上鬼气袭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将来长大必将遗祸一方,老夫今天就将其一并除去了吧。”茅一噬仰天桀桀冷笑,随即小心翼翼的除去了身上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边的地上,然后赤条条的站在了月光下…… 第三百五十九章   茅一噬赤裸的身体瘦骨嶙峋,微微泛着青光,腹部肚脐下有一枚铜钱般大小的圆点,半是乌黑,另一半则是雪白,这是“太极点”,据说当年太极宗师张三丰和雍正年间的江南大侠甘风池身上曾有过,此乃太极功力已臻化境时才会出现。   茅一噬缓缓抬起双臂做抱月式,挺起腹部将太极点对准了那轮明月,寒生好奇的看到,此人的腋窝处和胯下均无一根毛,民间称之为“白虎”,甚为不吉。   吴老爷子低着脑袋,两只大眼睛颇为奇怪的瞅着茅一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清凉的月光照射在了那金钱大小的太极点上,生出黑白两色咝咝的雾气,与此同时,茅一噬浑身的肌肤变得透明了起来,最后得见体内的骨骼,包括一条条的肋骨都清晰可见。   “不化骨?”寒生惊愕道,刘伯温在《尸衣经》内曾记载,各种尸变中怨气最大的是荫尸,然而功力最强者当属“不化骨”,具有不死不坏之身,肉质透明得见其骨,非自然而形成,乃是道家旁门太阴炼形之术百年而成就的,亦正亦邪。其体肤、津液、呼出之气均不得碰,沾之即溃烂,化作白骨,任凭你武功再高也没有用,这东西端的是厉害,天下恐惟有辟邪圣物人毫才能够克制于它。   “哦,黄毛小儿也竟然知道‘不化骨’,你究竟是谁?”茅一噬说话之声仿佛蟾鸣一般,音质清越之极,余音袅袅。   “江西婺源南山朱寒生,是农村赤脚医生。”寒生如实的回答道。   “哦,一个乡下郎中啊,老夫见你谈吐尚属文雅礼貌,而且武功也不错,竟能收去夺命七钉,因而不忍杀你,奉劝你远远的躲到一边去,别赔上了小命,至于这个绿毛老僵尸和这个鬼娃娃,今天就一并剿灭了,为民除害。”茅一噬嘿嘿一笑道。   “呸!你这个不长毛的白虎老怪物,本提督今天就为大清社稷将你擒下,交与皇上发落。”吴老爷子忿忿道。   “啊,老匹夫竟敢骂我是白虎,老夫今天岂能饶你?呸……”茅一噬恼的一口唾沫飞出,落在了地面老爷子的那身一品官服上,“咝咝”的冒起了白烟,瞬间烧了个大窟窿。   吴老爷子见心爱的朝服被毁坏了,顿时气的哇哇大叫,浑身绿毛发抖,“呼”的一声窜起丈多高,飞身朝着茅一噬恶狠狠的扑去。   “不可!”寒生急叫一声,骤然蝇眼发动,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揪住老爷子的双脚往回拽,饶是这样也已经来不及了,茅一噬冷笑着对准飞僵哈出一口白森森的气体,喷在了老爷子的前胸上……   “咝咝”白烟飘过,寒生闻到一股焦臭味儿,定睛细瞧,这位清朝水师提督的前胸以及腹部上面的绿毛已被烧糊了一片,露出了里面微微烫红的白肉皮。   吴老爷子感觉胸前先热后凉,探摸触胸,倒吸了口冷气,一时间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哼,绿毛老僵尸,还想跟‘不化骨’茅一噬斗法?今日你的死期到了!”茅一噬口中桀桀笑道,突然身形一矮,四肢扑地,腰部弓起,又瘦又尖的屁股扭来扭去,像只发情的母猫似的,嘴里面连连叫出如婴儿般的啼哭,其音无比凄厉,腹部一起一伏,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寒生警惕的睁大了蝇眼望去,发现茅一噬透明的身体内部靠近腹部的地方有液体在波动并反射着月光,他知道那个地方是膀胱。   茅一噬突然半抬起一条腿,胯下探出一根半透明的小鸡鸡来,转动角度瞄准了站在两丈开外的沈才华……   不好!寒生立时警觉了起来。   “吱……”的一股明晃晃的水注喷向了沈才华,同时自茅一噬的口中发出一连串“喵喵”的母猫叫春声音。   原来茅一噬见寒生站在了飞僵吴老爷子的身旁,此刻,那个鬼娃娃落了单,于是便来个声东击西,突然向沈才华发难,施展太极十三式中的猫功,迅雷不及掩耳的将腹中的尿液挤射了出去,准备一下子就要那鬼娃娃化成一堆白骨。   寒生大急,那液体简直比硫酸还要厉害,自己如何能挡得住呢?可是无论如何也要救出沈才华,不然他那白嫩的肌肤岂能经受得了……寒生顾不上多想,随即冲上去,欲在尿液溅上才华的身体之前,将其抢出。   就在这危难之际,吸子筒突然间暴张开来,赶在尿液溅上小才华之前罩住了他……   “咝咝咝……”吸子筒的后背上冒出一阵白色的浓烟,伴随着难闻的皮肉焦臭气味儿。   寒生此刻已经站在了吸子的身边,定睛看去,吸子后背上如草坪般的绿毛都已经化为了灰烬,皮肉溃烂,烧了些大大小小的窟窿眼儿,孔洞内还在向外零散的蒸发着一丝丝的热气,而这时的吸子已经疼得浑身止不住的打颤,两只圆圆的眼睛万分痛苦的望着沈才华。   鬼婴沈才华登时勃然大怒…… 第三百六十章   吸子筒是小才华最珍爱的宠物,如今深受重伤并眼泪巴巴垂怜的望着它的小主人,岂能不叫鬼婴怒火中烧?瞬间他体内潜伏着的野性被勾起,同时狂怒之下,祝由神功蓦地呈现在脑海之中,嘴里下意识的默默念起了巫咒……他并不知道,突然涌入脑海的这句巫咒乃是祝由神功的第十式——“无毒不丈夫”。   “茅一噬,你竟然对一个婴儿下此毒手!看来‘不化骨’也并不是什么善类……”寒生更是义愤填膺,随即扯下外套,脱尸衣在手,“你这种东西留在世间才会祸害百姓呢。”   沈才华此刻已是二话不说,双瞳如火炙,小嘴全部咧了开来,露出里面白森森的两排利齿,身子腾空飞起,一头撞向茅一噬……   “万万不可!”寒生大声喝止,他知道那‘不化骨’的身子是沾不得的,于是蝇眼一闪,自己抢先扑在了前面。   “哔哔啵啵……”瞬间成片的白色毫光闪烁了起来,在迷离的月色下显得异常的诡异。茅一噬突觉周身一凉,皮肤毛孔紧缩,太极之气内敛,皮肤表层瞬间被角化,变得混沌不堪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小才华愤怒的两排牙齿已经咬到,他毕竟还是个婴儿,思维中认为即然是此人的小鸡鸡害了吸子筒,就必须首先除掉它,于是径直咬向了那儿。   茅一噬大惊,方才的骤然爆出的白色静电竟然一下子封闭了周身的毛孔,破坏了表皮,这可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啊。眼见着这个鬼气森森的婴孩一口朝着自己的下体咬来,方才还直挺挺的小鸡鸡忙不迭的吓得往回缩,不料神经系统完全无动于衷,但闻“喀嚓”一声,顿时感到刹那间胯下传来一阵剧痛,仔细一看,连同包皮在内的小鸡鸡已经被咬去了大多半个……   祝由神功第十式“无毒不丈夫”专门赋予施术者攻击对手最难以启齿之所,先令该部位神经系统麻痹,以便一击成功,说白了,就是男人为其命根,女人则是……   沈才华“呸”的吐掉那块坏肉,转过头来又朝着茅一噬的颈部扑去。   茅一噬急切之下就势躺倒,身子扭曲如蛇形,负痛向圈外迅速的游动了起来。   寒生紧忙拉住小才华,那‘不化骨’的鸡鸡内若是残留着尿液,恐怕会腐蚀才华的口腔的。   月光下,寒生急切的审视着小才华的嘴巴和牙齿,发现他的小嘴唇已经开始肿胀起来了……   飞僵吴老爷子此刻揪着张太极的肩胛骨走了过来,原来那张太极发现茅一噬竟然受伤败下阵来,感到大事不妙,便悄悄四肢着地施展马功向山下逃去,刚刚跑了十余丈,便被老爷子抓了回来。   “大胆刁民,山野蟊贼,竟胆敢在本提督的眼皮底下逃走?说,这个‘不化骨’与你有什么阴谋?当年他的师父甘风池纠集吕四娘刺杀了雍正帝,今日午前你又带着一群暴民围攻当今皇上,妄图犯上作乱,若不是本提督刚好及时赶到救驾,岂不是让你们得逞了么?还有,今晚你诱骗老夫至此,欲与‘不化骨’茅一噬联手行刺朝廷命官,已是死罪,还不将你们的阴谋计划速速的从实招来?”吴老爷子恨恨说道。   这一番慷慨陈词,听得张太极是莫名其妙,他眨着眼睛磕磕巴巴的说道:“什么围攻皇上?哪个是皇上?那不过是在演戏啊……”   “大胆狂徒,还敢狡辩?那个穿明黄色龙袍的就是当今皇上,虽说是瘦了点,但本提督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老爷子手下用力,疼得张太极“哎呀哎呀”的叫喊起来。   此刻,“不化骨”茅一噬已经游行至数丈之外,今天算是遇上了世外高人,自己非但不仅全身皮肤被角化了,而且连命根亦被那鬼娃娃给咬了去,真的是一败涂地,算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站住!”轻轻的一声断喝,月光下,那位江西来的郎中手拎着那条能够发光的丝背心蓦然站在了自己的前面挡住了去路。   “小郎中,难道你决计不放过老夫么?”茅一噬缓缓的从地上站立起来问道。   寒生点点头,淡淡的说道:“‘不化骨’世所罕见,乃是太阴炼形数百年所致,亦正亦邪,但我见你做事凶残狠辣,极是邪恶诡祟,如此放过你,恐怕才会真正的为祸人间呢。”   “哼,虽然老夫受了点伤,但仍旧是不死不坏不化之身,你是杀不了我的。”茅一噬冷笑了一声。   “难道天下辟邪圣物‘人毫’也不行么?”寒生清澈的目光望着他。   “你……手中的就是传说中自天蚕内生出的‘人毫?’”茅一噬脸色骤变,口中惊呼道。   “正是,‘不化骨’茅一噬,你的死期到了。”寒生平静的说道,刘今墨和山人叔叔始终埋怨自己做事太仁慈,以至于善恶不分,如今是要开始改变了。   茅一噬闻言不由得仰天长叹道:“原以为那只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原来世上果真有此物存在啊,怪不得一出手便将老夫的周身皮肤角化掉了……”   寒生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吱声,其实究竟如何用人毫来杀死‘不化骨’,他自己的心里也没数,《尸衣经》中并没有明确的记载,反正抓住尸衣往茅一噬身上抡就是了,他这样想。   “哇哇……”沈才华站在吴老爷子的脚下,颤抖着伸出小手抚摸着肿胀的嘴唇,仰着脸咧开了嘴巴嚎啕大哭了起来。   吴老爷子手上掐着张太极的肩胛骨用力下压,迫使其蹲在了地上,然后弯下腰来,低下了脑袋,借着月光仔细的打量着小才华。他瞅了半天终于搞明白了婴儿啼哭的原因,惊讶婴儿的嘴唇肿得如此肥大,于是关切的轻声安慰道:“以后千万可不要乱吃东西了。”   哭声骤然停止了,月光下,沈才华乌黑的眸子转了转,口中蓦地冒出了一些奇怪的音阶来……那是祝由神功的第五式“李代桃僵”。   张太极肩胛骨受制,蹲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瞅着这个胖胖的小男孩走到近前,扭动着小屁股摆了个奇怪的姿势,然后“哗”的一声,撒了一泡尿在自己的面孔上……   张太极愠怒之极,但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任由温热的尿液顺着自己的面颊缓缓淌下……须臾,觉得口唇之处又热又胀,如同火燎一般,遂伸出了舌头舔了舔,除了轻微的尿臊味儿之外,发现自己的口唇已经膨胀了起来。   聪明的鬼婴沈才华利用祝由神功成功的自救了。   这边,寒生早已抡起了尸衣,劈头盖脸的朝着“不化骨”一遍遍的招呼着,静电“哔哔啵啵”作响,白色的毫光不住的闪烁,茅一噬赤裸的身体上冒起了阵阵白烟,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有机体烧糊了的焦臭味儿。   不多时,茅一噬浑身焦黑,躺在月光下不再动弹了。   寒生松了一口气,终于杀死了这个邪恶的“不化骨”,算是为人世间除去了个大祸害。   “才华,你怎样了?”寒生方才听见了他的哭声,无奈一时分不开身,解决了茅一噬,这才匆匆返身回来探看。   “寒生爸爸,我没事。”沈才华平静的说道。   借着清清的月光,寒生仔细的检查了才华的嘴巴,惊奇的发现肿胀已经完全消退了,浑身上下也都没有其他异常。   “呜呜……”蹲在地上的张太极手捂着下颚,发出阵阵的抽泣之声。   寒生此刻才看清楚,张太极的双唇已经肿胀得如同水牛的两片嘴唇般大小。   寒生明白了,鬼婴沈才华一定是使用了祝由神功里面的“李代桃僵”之术,将自己身上的毒转移到了张太极的身上,这孩子如此小就已经能够触类旁通,懂得自我保护了,唉,只是有点太那个了……   “寒生爸爸,救救吸子筒……”沈才华眼泪汪汪的央求着。   “好,好,我们要先将吸子筒抱回屋子里再设法救治。”寒生安慰他道。   “今夜皇上也不知道在哪儿临幸,本提督是不是要将此蟊贼先斩后奏呢?”吴老爷子拎起了张太极,望着夜空愁眉苦脸的自语道。   寒生苦笑着摇了摇头,此人不同于“不化骨”茅一噬,别让老爷子真的玩出人命来,于是上前劝说道:“此蟊贼已身中剧毒,活不了两个时辰了,放他去吧。”   吴老爷子仔细看了看张太极的嘴巴,点头称是道:“确实是中毒颇深,如此,本提督就卖你寒生个面子,允他自生自灭了。”说罢,松开了手,这个寒生郎中方才曾经救了自己,大丈夫恩怨分明,面子是不可不给的。   寒生悄悄的对张太极低声说道:“速速去医院治疗吧。”   张太极感激的连连点头,捂着嘴巴一溜烟儿的跑下山去了。   寒生重新穿上了尸衣和外套,弯腰从地上抱起重伤的吸子筒,一手牵着沈才华,与飞僵吴老爷子一道朝着半山上的卢宅走去。   许久,淡淡的月光下,茅一噬的身子轻微扭动了两下,“咯咯咯……”焦黑的表皮崩落了,里面露出来半透明的新生肌肤,他慢慢的站起身来,阴险的桀桀一笑:“‘不化骨’是永远杀不死的……” 第三百六十一章   淡淡的月光,寒生抱着吸子筒,牵着小才华回到了卢宅门口,吴老爷子怒气冲冲的捧着那件损毁的一品朝服,大声吼道:“太官,快给老祖宗开门!”   两声过后,一名保镖匆匆跑出来,见是老爷子便急忙开了门,将他们让了进去。   卢太官和冯生听到动静也都从房间里走出。   “老祖宗,这是怎么回事?”卢太官盯着老爷子被烧得光秃秃的前胸惊讶的问道。   “哼,竟敢烧坏本提督的朝服,即是对朝廷不满,此乃大逆不道的死罪,理应满门抄斩。”吴老爷子忿忿不平的嘟囔着。   “卢先生,老爷子大概得罪了什么人,结果半夜来了一具‘不化骨’,十分的厉害,把老爷子的绿毛烧掉了不少,还伤了才华的吸子筒。”寒生回答说道。   “不化骨?”卢太官疑惑道。   寒生点点头,道:“嗯,这是世间极其罕见的一种僵尸,自称叫做茅一噬,现在已经被我杀死了。”   “尸体在哪儿?可别引起警方和媒体的注意。”卢太官谨慎的问道。   “山顶道一直往前走到一个拐弯处,有个小山包,就在那儿。”寒生说道。   “好,你们先回房休息,我去处理一下善后。”卢太官说罢带上两名保镖手执铁锹和麻袋匆匆出门而去。   寒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先将浴缸里注满了冷水,然后把受了重伤的吸子筒轻轻的放了进去。   吸子后背上溃烂的窟窿里不住的向外冒着气泡,浑身瑟瑟发抖,仿佛很疼似的,沈才华含着眼泪以小手默默地摩挲着它,吸子眨眨眼睛,显得很是通人情。   寒生望着水中的吸子沉思了起来,“不化骨”的尿液腐蚀性极强,按化学成分来说不外乎酸碱,吸子本身是一种无骨的软体生物,也可以等同人的酸碱烧伤来治疗。记得小时跟随爹爹出诊,也碰到过几例烧伤患者,酸烧伤,爹爹以苏打水和肥皂水进行清洗,碱烧伤,则用硼酸水和米醋,说是酸碱可以中和,告诫自己千万别弄错了,会适得其反的。   可是“不化骨”的尿液是酸性还是碱性呢,为什么他自己不会受到腐蚀呢,如尿道和膀胱等等,也许这是一种游离于酸碱之外的另一种物质也说不定。   寒生拧开水龙头,继续放着冷水,不管怎么样,稀释总是有利的。   “吸子会死么?”沈才华噙着眼泪问道。   寂寥的山包之上,清风微拂,月光下茅一噬缓缓的穿上自己的衣服,胯间仍旧传导过来那一阵阵的剧痛……命根没了,将来撒尿都成了问题,他恨死了那个人不大,心却如此歹毒的鬼娃,还有那个江西郎中,我茅一噬对天发誓,此血仇必报!   山顶道上突然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扭头望去,月下有三个人影正沿着山顶道向这边跑来,手中还拎着铁锹和麻袋。   茅一噬负手而立,冷冷的望着来人。   卢太官和身后的两名保镖止住了脚步,站在了丈许开外。   “你是谁?”卢太官警惕的问道。   茅一噬没有理睬他们,兀自抬起脸来,眼睛凝视着天空中那轮白森森的月亮,口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悠悠千古事,惶惶几多愁,此身不化骨,百年难解忧……”   “你是‘不化骨’茅一噬!”卢太官惊呼道。   茅一噬猛然回过头来,眼中精光直射,寒气逼人。   “你们怎么晓得老夫?哦,原来是那个飞僵旱魃的同伙,还有个叫作寒生的江西乡下郎中,是吧?”茅一噬桀桀冷笑了起来。   卢太官心下暗自吃惊不已,寒生说已将这个僵尸“不化骨”杀死了呀,怎么又复活了呢?看来有大麻烦了。   “我是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JP,请问茅先生从何而来,是香港居民么?”卢太官只有亮出自己的身份,侥幸敷衍着。   茅一噬也是一愣,香港太平绅士可是有地位的社会名流,而且大都是仗义疏财行善的富豪,民众口碑甚好,一般最好不去招惹他们。咦,卢太官?莫不是……   “原来你就是在缅甸丛林里救出五名中国远征士兵的那个人,实在是令国人敬佩不已啊……”茅一噬语气诚恳的说道。   “正是卢某。”卢太官点头道。   “哼,只是可惜老夫今晚不得不除掉你们了。”茅一噬盯着卢太官和那两名保镖,鼻子一哼,语气瞬间变得异常冷酷的说道。   “为什么?”卢太官心中一凉,但嘴上却故作迷惑不解的说道,“难道你仇视那些远征军人?或是与卢某有什么过节?”   茅一噬冷冷的说道:“因为你是飞僵旱魃和那个鬼娃娃是同党。”   卢太官自知危险临近,惟有拼死一搏了,于是眼睛一瞥,示意保镖们立刻动手。   “唰”的一下,两名保镖扔下铁锹和麻袋,各自从怀中掏出了手枪……   “咯咯……”茅一噬突然身子一矮,双手扑地,昂首发出两声蟾鸣,一张嘴,吐出两团白花花的口涎,闪电般的击中那两名保镖持枪的手腕。   “啊……”保镖们发出两声惨叫,手枪落地,手上“咝咝”的冒起了白烟。   “哼,还想跟老夫动枪?说,那个江西郎中和小鬼娃究竟是什么来路?”茅一噬站起身来,恶狠狠的逼问卢太官道。   看来自己这方绝不是这具“不化骨”的对手,今番休矣,“那么,你究竟又是何方神圣?”卢太官怅然道。   “老夫原本中原人士,只不过那里搞什么文化大革命,弄得到处乌烟瘴气,连个落脚之地都没了,所以这才跑到香港来,现在跑马地‘红毛坟场’,任职夜间看墓人。”茅一噬傲慢的说道。   卢太官点了点头:“原来阁下出自于跑马地的‘猛鬼三角区’啊,”既然已经逃脱不掉了,也只有拖延时间,看看有什么转机了,“嗯,那儿有印度坟场、波斯坟场、香港坟场、天主教坟场以及回教坟场。你说的‘红毛坟场’也就是香港坟场,那是香港最古老的墓园了,大约建于公元1839年-1841年之间,原本的英文名称是殖民地坟场的意思,又名英国坟场、基督教坟场,这一带面向跑马地,本应是旺益后人的极佳风水阴宅之所,但也因此聚集了不同人种的阴气滞留在了跑马地一带,形成了猛鬼三角区。在那里,夜间经常会听到有鬼婴夜啼,也有夜班巡警目睹八人大轿抬着‘新娘子’出嫁的送亲队伍。你知不知道体育路那两棵百年老榕树?当年马场为拓宽跑道,决定把老榕树砍掉,奇怪的是,只要工人们开动电锯切树,就有鲜血溅在他们的脸上,当地市民们都说是老榕树精在作崇,后来那些工人都被吓跑了。香港马会没有办法把老榕树砍掉,迫于无奈,只有请老榕树搬家,前后用了三年多时间,把树根切断并用钢板造了巨型的花盆塞进树下去,才恭恭敬敬的移动两位‘老人家’,现在这两棵老榕树就耸立在黄泥涌道上,有空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住嘴!够了,你想同老夫打哈哈么?那个寒生和鬼娃究竟是什么来路?你若是还不说出来的话,老夫就先杀了你身后的那两个。”茅一噬明显的不耐烦了。   “干嘛不直接问我本人呢?”忽听得有人说道。   茅一噬突然感觉到眼睛一花,面前蓦然多了个人,清澈的目光正在平静的注视着他……   来人正是那个江西郎中寒生。   原来寒生在房间里思前想后,考虑到既然那具“不化骨”茅一噬的体内能够贮存腐蚀尿液而不自伤,其中必有玄机,俗话中“毒草三步之内必有解药”,爹爹曾解释过,毒草与解药都是相生相克的,譬如说毒蛇的巢穴附近肯定会生长有专门克制其毒性的草药。   “才华,你在这里守着吸子筒,我去找把刀将那具‘不化骨’解剖了,看看里面有没有可用之物。”寒生吩咐沈才华呆在房间里,自己下楼进了厨房,找了把锋利的菜刀,提在了手中,一路奔山顶道的那座小山包而去。   寒生远远的瞅见了茅一噬,心中大吃一惊,蝇眼骤开,身形闪动,瞬间站到了茅一噬的面前。   茅一噬更是暗自惊讶,这克星怎么又回来了?   “你还没死?”寒生诧异的打量着他说道,心中不由得犯了嘀咕。   “哼,孤陋寡闻,难道你不知道‘不化骨’是杀不死的么?哦,还带来了把切菜刀,干嘛?”茅一噬冷冷的嘲笑道。   寒生脸一红,将菜刀背到身后去了。   茅一噬心下盘算着,这个江西郎中莫测高深,在其世间辟邪圣物“人毫”的面前,自己绝对是讨不了好处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此人的来历,“知己知彼”,方能防范于未然。   “寒生,你刚才说老夫不明之处可以直接问你,此话当真?”茅一噬脑筋一转,计上心来。   “当然,只不过有个条件,你问我一句,我也要问你一句,都不得撒谎,你同意么?”寒生说道。   “一言为定。”茅一噬心中暗喜。   “你问吧。”寒生让茅一噬先问。   “好,够义气,如此老夫便不客气了。寒生,老夫问你,你师父是谁?你的那件‘人毫背心’从何而来?”茅一噬发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你这是两个问题,我只先回答第一个,我的师父有两个,一是华佗,二是刘伯温。”   “胡说,那华佗是三国时候的名医,刘伯温是前明的开国军师,岂能是你的师父?”茅一噬根本不信。   “尽管我没见过他俩,但华佗的医书《青囊经》在我家祖坟之内隔代相传,刘伯温的《尸衣经》也为寒生所得,因此他们是我的师父断然不虚。”寒生回答道。   茅一噬闻言作不得声,中原自古以来,师父以武功秘籍隔代相传后世徒儿的事情屡见不鲜,因此寒生所言是有根据的。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寒生微微一笑道,“吸子为你的尿液所伤,如何得解?”   茅一噬答道:“七童子尿可解。”   “什么意思?”寒生疑惑的问道。   “找到七个童子,连续七日,于每日的黎明鸡叫第三遍的时候,将宿尿洒在患处即可,只不过必须是宿尿,一夜未撒过的才行。”茅一噬解释道。 第三百六十二章   寒生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好,现在我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此首偈语出自我师父刘伯温之口,‘人毫’乃是由天蚕内自然生成,后经我妻兰儿之手将其织成了背心,来历便是如此。”   “如此说来,江西婺源倒是人杰地灵,藏珍聚宝之地呢。”茅一噬感叹道。   “该我提问了,你为什么非要诛杀飞僵吴老爷子,甚至连个小小的婴儿也不放过呢?”寒生问道。   茅一噬嘿嘿一笑,解释说道:“你听说过‘尸解’么?《云笈七签》曰,‘夫尸解者,尸形之化也。本真之炼蜕也,躯质遁变也,五属之隐括也。’尸解不是真死,而是托死化去,且尸体下葬后经太阴炼形,仍可白骨再生,不仅可以复活,容貌、体质也可胜于昔日。茅山道谓使死者炼形于地下,爪发潜长,尸体如生,久之成‘不化骨’,不死、不坏、不化,遂长生矣。”   “原来也是一种尸变。”寒生说道。   “你话虽不错,但自南朝齐梁道士陶弘景祖师创茅山派以来,凡练成‘不化骨’者寥寥可数,而且太阴成形以后,体内便有了一种以剿灭天下尸变为己任的宏伟志向,踏遍九州,不辞劳苦,欲杀之而后快,为民除害,高风亮节,就如法海和尚死打乱缠蛇仙白娘子一般。所以,老夫从报纸上认出了这个飞僵旱魃之后,便义不容辞的来了,那个小鬼娃虽不是尸变,但其身上鬼气森森,日后也必是祸害。而这位大名鼎鼎的太平绅士卢太官呢,老夫一早便看出他是个血尸,是飞僵的同党,因此都要一并除之。”茅一噬语气坚决的说道。   寒生苦笑了一下,好言劝慰道:“世间尸与人一样,孰好孰坏,不能一概而论,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统统加以诛杀,则有悖于为民除害的本意。除害,应该是除去害人的尸,像吴老爷子,尽管是飞僵旱魃,但他从不去害人,而且还想方设法的从缅甸野人山寻回那些葬身异国的家乡子弟亡魂,有情有义,比起那些‘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国家首脑们来说,倒是善良了许多。”   茅一噬长叹了一声道:“‘不化骨’职责所在,老夫也是无奈,除非……”   “除非什么?”寒生追问道。   “除非老夫真的死掉了。”茅一噬回答道。   “那好,现在该由我先来提问了,我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的告诉我。”寒生说道。   “说吧。”茅一噬大方的答道。   “如何才能杀死你。”寒生平静的问道。   “惟有‘中阴吸尸大法’才能吸去‘不化骨’的太阴之形,置老夫于死地,可惜早已经失传了。”茅一噬桀桀一笑道。   寒生点了点头,不错,刘伯温在《尸衣经》中曾提到过,“中阴吸尸大法”业已失传千年,自南宋始,金人南下,江湖中的阴人大都纷纷逃亡,东渡扶桑去了。   “老夫也有一个最后的问题。”茅一噬说道。   “请说。”寒生道。   “你是老夫成形以来所遇到过惟一能够克制‘不化骨’的人,可否诚实的告诉老夫,你本人的姓氏、籍贯、亲人以及家居何处,日后老夫当去拜访。”茅一噬说道。   “当然可以,我叫朱寒生,江西婺源人,是一名乡下郎中,家住南山村,父母双亡,家中有一未过门的妻子,名唤兰儿。”寒生实事求是的说道。   茅一噬点点头,对寒生道:“好,朱寒生,够义气,能够结识你这位江湖性情中人,老夫甚感心慰。老夫答应你从今往后不与飞僵、鬼娃和血尸太平绅士为难,今日暂且别过,日后必定前往登门拜访,告辞了。”说罢,茅一噬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下走去了。   望着“不化骨”远去的背影,卢太官忧心忡忡的悄声问道:“寒生兄弟,今日若不设法除掉他,恐怕是纵虎归山,他日必有后患啊。”   寒生思忖着说道:“我看这个茅一噬亦正亦邪,并非是不守信用之人,况且目前对决咱们也无胜算,天道循环,还是顺其自然吧。”   卢太官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寒生走过到两名受伤的保镖面前,仔细查看了一下他们腕上的伤口,与吸子筒的情形相同,均为液体灼伤。   “你俩是童子么?”寒生突然问道。   “什么童子?”保镖们一愣。   “就是处男,你二人可是处男?”寒生解释说道。   “处男?”两人忍着疼痛笑起来了,“别开玩笑了,香港现在哪儿还有处男?”   “唉,七个童子,要到哪儿寻找呢?看来只有去幼儿园里想办法了。”寒生禁不住叹息道。   “寒生,别着急,戴秉guo 少尉他们几个人身处丛林三十四年,其中不知道还有没有处男了。”卢太官突然提醒道。   “好,我们赶紧回去问问,鸡叫三遍就要开始救治吸子筒和你的保镖了。”寒生对卢太官说道。   “对了,而且必须还得是宿尿。”卢太官说着加快脚步往山下走去。   回到了卢宅,走进门厅,卢太官匆匆直奔一楼拐角的会客室,戴秉国少尉等人就睡在那儿的几只大沙发上。   “吱嘎”一声,一名远征军士兵睡眼惺忪的从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边走边打着哈欠。   “你是处男么?”卢太官抢上一步拽住了他。   “要干什么?”士兵猛然间一愣,遂抓紧了内裤警惕的问道。   “长官,我当兵前在家乡时生过一个儿子。”那士兵认清了面前的卢太官,忙不迭的立正回答道。   卢太官摆摆手,走进了会客厅内,揿亮了电灯,大声问道:“你们都谁还是处男之身?”   “我们都是,长官。”沙发上的人忽的都坐起来高声回答。   “都是?”卢太官怀疑的扫视着他们说道,“是这样,现在紧急需要处男的尿液来治病……”   “报告长官,那个……手淫算不算?”一名军士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支吾道。   “手淫不要紧,只要没有男女阴阳结合破了身的就行。”寒生迈步进门解释说道。   戴秉国站到地上,朗声道:“报告长官,我们四个当兵前都是未婚,在热带丛林里也都从来没有遇见过女人,因此都是处男,请长官放心。”   “太好了,我和沈才华,加上你们四个,就已经有六名童子了,现在还需要再找到一个就可以了。”寒生说道。   此刻,冯生听到动静,穿着裤衩从房间走了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寒生。”他问道。   “我们在这里统计一共有几名处男,用他们的童子尿来疗伤,”寒生解释着,然后又试探着问道,“冯生,你是么?”   “我……唉,早个几天还是呢。”冯生沮丧着回答说。   这时,卢太官面红耳赤的轻声说道:“其实……我也是。”   “你?”寒生惊讶的望着卢太官。   “血尸是没法那个的……”卢太官嗫嚅道。   寒生明白了,遂高兴地说道:“好了,七个人都齐了,请大家注意,每天需要一个童子的宿尿,具体的做法是……”   寒生向大家详细的说明了治疗的流程以及注意事项。   “轮到谁,这一晚上就不许撒尿,给我憋着,明白了吗?”卢太官命令道。   “明白了,长官!”军士们齐声吼道。   鸡叫三遍的时候,治疗开始了,第一日的处男是寒生本人,他先解开裤裆纽扣,捉住自己的阴茎将尿液轻轻的滴在了两名保镖手腕上的伤口处,然后再把其余的全部撒在了吸子筒的身上,临了,抖净最后几滴,方才小心的塞回了裤子里。   “以后六天里的黎明时分,就这样照做吧。”寒生对身后的诸人吩咐说道。   出来房间,寒生拉住卢太官。   “在东南亚的原始密林里,想要寻找老祖的遗孤祖墨十分困难,我想还是组织一只专业的搜索队。”寒生踌躇着说道。   卢太官请寒生坐到了沙发上,自己思索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我现在开始筹备,十日后便可组建一只十余人的雇佣军,从美国和泰国退役的陆战队士兵中招募,要求具备热带丛林作战经验,配备一架直升机和最先进的电子通讯与侦查设备,武器么,我马上从军火黑市订购一批以色列的乌齐式折叠冲锋枪,火力绝对无人能及。”   “我和才华随着一同去。”寒生说道。   “嗯,这样吧,数日后,中国方面将要派人来接走戴秉国少尉他们几位远征军人,返回各自的家乡,此事一了,十天之后,我和老祖宗与你一道随雇佣军出征。”卢太官肯定的说道。   寒生感激的点点头,然后小声的问道:“卢先生,你有没有办法在这几天里,能够让我偷偷去趟日本?”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东京的上野公园原来是德川幕府的家庙和一些诸侯的私邸,1873年改为市民公园,每年春天樱花盛开的时节,上野赏樱,是东京市民的传统踏青节目。   清晨,上野公园内雾气朦朦,樱花树才刚刚抽芽,离赏花季节还早,游人寥寥。大忍池内,几只野生的黑天鹅在雾气中忽隐忽现,野鸭悠闲地漂浮在水面上,时而潜入水中觅食小鱼,留下一串串的涟漪。太阳缓缓升起,水面上的白雾渐渐的消散了。   “瞧,那是什么?”早起晨练的几位老人望见了水面上静静漂浮着一个黑色的物体。   “好像是个人……”一个白须老者肯定的说道。   不久,接到报案的上野警察署的警员赶到了现场,两名警员划一只小木船接近了漂浮物,发现果然是尸体,是一具男性黑人的尸体。   上野公园内发现了一具外国人的尸体,案件照例由日本警视厅刑事部特殊搜查班SIT接手了,调查官河野一郎警视负责此案,很快的带领着勘查技术人员赶到了现场。   上野警察署在大忍池岸边拉起了警戒线,把一些围观的游人挡在了远处。   “河野先生,在尸体身上找到了护照,身份可以确认,死者名字叫马里安?恩古瓦比(Marien Ngouabi),乌干达国籍。”一名警员过来报告说道。   “唔,死亡原因?”河野叼起香烟点燃,吐出一口烟霭,然后问道。   “他杀,尸体马上送往东京大学医学部解剖。”警员说道。   “好吧,看来这周又没得休息了。”河野一郎恨恨的说道。   东京大学位于东京都内文京区本乡,是日本国最高学府,它的前身是明治时期创办的东京开成学校和东京医科学校,历史悠久,其医学部的外科水准在世界上首屈一指。   河野一郎站在法医解剖室的外面,虽然从事司法警察工作已经十多年了,可是每当看见尸体时却还总是感到恶心,看来已经不适合再干这一行了,尽管自己才刚刚满三十岁。   “河野先生,想请您一起过来瞧瞧,尸体丢失了某些器官。”斑白头发的老法医渡边推开门招呼他道。   唉,又要恶心了,河野皱皱眉头,走进了解剖室。   “丢了什么器官,又是肝脏或是肾脏么?”河野走到了解剖台前问道,国际刑警组织曾经通报过,贩卖人体器官的有组织犯罪在世界上的活动仍较猖獗,主要目标是人体的肝肾脏器。   “是睾丸。”渡边医生嘿嘿一笑说道。   位于东京樱田门的日本警视厅(MPD)本部。   刑事部搜查第一课成立了“马里安.恩古瓦比案特搜组”,组长由河野一郎警视担当,并即时召开了案情分析会,中村课长也参加了。   首先由组长河野一郎介绍案情,他翻动着案卷说道:“死者马里安.恩古瓦,男性,今年二十三岁,持有乌干达护照,昨日傍晚19时30分,他一个人乘国泰航班由香港抵达东京,准备参加两日后的东京国际大学生室内田径锦标赛,这方面已由警视厅外事第三课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联系乌干达方面得到了证实。马里安?恩古瓦今晨被发现于陈尸上野公园大忍池内,经法医鉴定,其死于钝器击中脑部,即时毙命,时间大约为昨天晚上22点左右,确系为他杀。”   “杀人动机是什么?”中村课长问道。   “这一点颇令人费解,死者的钱包与护照完好,里面有一张美国运通卡和两百多美元零钞,经查,运通卡中还有两千多美金,看来不像是抢劫杀人。有一点,也可能是本案的关键之处,就是死者的两只睾丸不见了。”河野一郎说道。   “以前就没有了么?像中国的太监。”中村课长疑惑的说道。   “不,是昨天晚上遇害后刚刚割去的,创口是新留下的,这点已经得到了东京大学医学部渡边法医的证实,这里是鉴定报告。”河野一郎将卷宗推到中村课长的面前。   中村慢慢的合上了卷宗,抬起眼睛问道:“河野君,你有什么看法?”   河野一郎望了望与会的SIT特搜班的警员,然后缓缓说道:“马里安.恩古瓦是第一次来日本,据目前掌握的情况,他在日本一个熟人也没有,他的遇害很可能与丢失的那对睾丸有关,也许是贩卖人体器官的国际犯罪组织干的。死者刚下飞机不久,就直接赶到了上野公园,然后被害,肯定是被犯罪组织老早就盯上了,也许从东京羽田机场一出来,也许自香港就已经开始了。”   警员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最后中村课长望着河野一郎,探询着问道:“河野君,你的中文很好,我看还是由你去一趟香港吧。”   河野一郎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今晚就飞去香港,其他人继续围绕机场、出租车以及通往上野公园沿途线路进行调查,寻找目击证人。”   河野一郎的父亲是地道的日本人,是东京大学医学部的外科教授,而母亲却是台湾人,早年在东京大学留学时,与一郎的父亲河野教授相恋,最终结成连理,生下了一郎。一郎自幼随母亲学习中文,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当晚,河野一郎乘坐日本航空公司的班机直飞香港。   香港启德机场,河野一郎随着人流走出了海关,两名身着香港皇家警察制服的警员迎上前来。   “日本警视厅河野一郎先生么?”一名警员用英语问道。   河野一郎点点头,注意看了看那警员的徽章上嵌着一粒花,是一位见习督察。   “我是河野一郎,请多关照。”河野一郎说的普通话很标准,令两名警员颇为惊讶。   “原来河野先生懂中国话,这样沟通起来就方便多了,我是见习督察林,这位是李沙展,您还没吃宵夜吧?我们一起去铜锣湾避风塘吃海鲜宵夜吧。”林督察热情的介绍说道。   “谢谢,我已经在飞机上吃过了,不好意思,现在能否带我去启德机场的香港入境事务处查阅昨天国泰公司飞往东京航班的乘客名单?”河野一郎问道。   林督察和李沙展面面相觑,面色微红的说道:“当然可以,河野先生的工作精神实在是令人感动啊,走吧。”   香港入境事务处负责对经海陆空三路出入香港的人士施行管制,很快便提供了一份有关马里安.恩古瓦入境和出境的登记以及国泰航班的乘客人员名单。   出入境资料显示,马里安.恩古瓦三天前由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飞来香港,逗留近两天时间后飞往了东京。   “现在,我们可以去吃宵夜了,我请客。”河野一郎微笑着说道。   港九的避风塘有铜锣湾、油麻地、香港仔西、官塘、鲤鱼门三家村等十多处,当以自1883年就落成的铜锣湾避风塘历史最久,也最有情调。在这里,不仅可以领略到繁华都市中难觅的水乡村野情趣,饱餐艇家在“海上厨房”里即时烹煮的海鲜美食和“艇仔粥”,而且可以随兴点唱几支广东音乐小曲,诗情画意。   “听说香港的‘避风塘炒蟹’很有名气?”河野一郎坐在铜锣湾避风塘的一家食肆内,询问林督察道。   “那是当然,‘避风塘炒蟹’选用越南出产的大肉蟹,非两斤重的不用,否则肉味便不够鲜甜爽口。店家用自制的调味料直接炒入蟹中,蒜茸和豆豉都要用油浸一天,才可以同肉蟹、姜葱、云南野生指天椒一并落锅,先将蟹斩件炸香,再加辣椒油回镬,令蟹肉格外冶味。上席时,油色红艳,蟹肉金黄澄亮,焦香、蟹肉香、蒜香、椒香混于一体,香味四溢,那可真的是令人食指大动啊……而且炒制的辣蟹,有微辣、小辣、中辣、大辣、巨辣之分,适合所有人的口味。河野先生,您是要微辣的呢,还是小辣?”林督察讲起美食来头头是道,唾沫星子满天飞。   “巨辣。”河野一郎答道,心底下却不由得暗自称奇,看来中国警察个个都是美食家呢。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林督察和李沙展分头对国泰航班乘客名单和马里安.恩古瓦落塌的酒店进行排查,最后的结果是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ABCD,大头绿衣,捉人唔到,猛吹BB……”河野一郎想起流行于香港市民之中讽刺皇家警察办案效率的口头禅,那大意是:香港警察,抓不到人,就会吹银笛子(哨子)。   第三天的清晨,林督察和李沙展热情的将河野一郎送上了返回东京的航班,并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   这是一架港龙航空公司的波音飞机,河野一郎心情沮丧的坐在了座位上,系好了安全带。   靠窗的年轻的乘客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那人便是寒生。 第三百六十四章   数日前,卢太官动用了港府上层关系,终于在两三天的时间里替寒生搞到了一份英国国民海外护照(BNO)和一份沈才华的香港出生证明文件,并准备找个懂日语的人陪同寒生及婴儿一同前往日本。   “不必了,我和沈才华下了飞机释放完祝由舍利内的日军亡灵后就马上返回。”寒生婉言谢绝了,带沈才华同行,是因为届时需要祝由功力加以协助。   卢太官也没有再勉强,遂命人定了寒生与沈才华的往返机票,并将他俩送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了,寒生怀里的鬼婴感觉到耳膜有异常,遂睁大了眼睛,伸出一双小手捂住了耳朵,漆黑的双眸警惕的四处张望着。   “不要紧,飞机爬升到一定高度平飞以后就好了,你们是第一次乘飞机么?”河野一郎面露微笑的看着寒生和婴儿说道,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实在是讨人喜欢,可惜自己三十岁了还是个单身,父亲要自己娶日本女人,可母亲却说还是台湾姑娘好,弄得自己都无所适从了,所以青春光阴就这样一年年的虚度过去了。   “您是中国人?”寒生疑惑的问道,此人虽说普通话,但他的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而中原的男人是只用雪花膏的。   “我是日本人,我妈妈是中国人。”河野一郎回答道。   “怪不得普通话说得这么好呢。”寒生赞道。   波音飞机上升至九千米高度平飞,已经进入了巡航状态。   “我要撒尿。”沈才华放下了小手,趴在寒生耳边悄悄说道。   河野一郎打了个手势,帮助叫来了空姐,带着沈才华去厕所,寒生则跟在了后面。   河野一郎仰靠在座位上闭起了眼睛,香港之行一无所获,回去还得面对中村的白脸,想想就恼火,刑事部搜查一课中村雄二课长的坏脾气在警视厅里可是臭名昭著的。   “所有的旅客注意了,我们是日本赤军,这架飞机已经被劫持了,请大家都不要离开自己的座位。”机舱内突然间站起了两个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大声喊叫着,先说的是英语,然后又以日语和粤语重复了两遍,他们手中握有短枪,身材均不高,年龄大约都在20多岁的样子。   顿时,机舱内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   这是一架波音737-200型客机,载有110名乘客和六名机组人员,大都是去日本旅游的香港人,其中也有为数不多的日本人,头等舱则坐着两个鹰钩鼻子的洋人和三个衣冠楚楚的日本人。   河野一郎睁开了眼睛,冷静的打量着他们。   哼,原来是日本赤军……河野一郎知道,日本赤军的原称是日本联合赤军, 是在60年代返对日美安全保障条约的“日本红卫兵学生运动失败之后,一部分日本青年开始学习毛主席的游击战挣理论,开展伍装斗挣。 他们的纲领和目标是:建立世界格命的根据地,实现格命的武装斗挣,打破西方迪对势力对红色钟国的返动包围圈,同时支持巴勒斯坦人民和一切格命的和正义的斗挣。   赤军多次阻截过日本首相的飞机,劫持大型客机甚至站领大使馆,抢劫银行、猎枪店和警察配备的武器由于得不到日本民众的支持,逼于曰本政府的严厉打击,   最后只有逃到了中东,直至今日还在为着巴勒斯坦人民的解放而占,被当代西方国家称为极端恐怖主义。   这次,赤军又不知道准备要挟日本政府什么事情了,河野一郎摇了摇头。 那名女赤军握着手枪警惕的监视着机舱内的旅客,两个男的则持枪冲向驾驶舱,撞开门后,逼住了港龙航空的两名机师,命令180度调转航向,直飞中东。   头头模样的那个男青年握着一只左轮手枪,来到了头等舱的那三个日本人面前,傲慢的打量着他们,然后对着那位斑白头发的老年男子,操着日语傲慢的说道:“大岛茂议员先生,我是黑岛,从现在起,您已经是我们日本赤军的俘虏了。”   “你们劫持民航客机,目的是什么?”大岛茂议员平静的问道。   “目的?很简单,要求三木武夫首相立即释放关押在东京监狱的所有在押赤军成员,否则……”黑岛冷冰冰的说道。   “否则怎样?”大岛茂议员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议员先生,您会受到日本赤军革命法庭的审判,可以肯定的说,您将被判处死刑,而且是立即执行。”黑岛嘲弄的转动着手中的左轮手枪 。   “即使首相本人同意了,参众两院的自民党和社会党的议员们也通过不了。”大岛茂议员的额头上冒起了细细的汗珠。   “哼,那就走着瞧吧。”黑岛恨恨的说道。   河野一郎的座位就在头等舱的后面不远,舱间的帘子早已拉开,所以很清楚的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全部谈话,心中暗道,这下坏了,赤军的这种要求,态度强硬的日本政府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看来自民党的这位资深议员,下届首相可能的提名候选人大岛茂性命堪虞了。唉,自己虽是一名警视厅的司法警察,可是在这将近三万英尺的高空,又有能有什么作为呢?况且还有这满满一飞机的无辜乘客,无论如何不能机毁人亡啊。   河野一郎正寻思之间,厕所门开了,寒生抱着沈才华从里面走了出来。   寒生一走出来就发现不对劲了,整个机舱内的乘客一个个噤若寒蝉,呆如木鸡般的正襟危坐在座位上,神情异常的紧张。   站在通道上的那个女人挥动着手枪,恶狠狠的逼迫着寒生回到座位上。   “出了什么事儿?”寒生悄悄地问河野一郎道。   “劫机。”河野一郎简短的回答道。   “劫机?”寒生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在天上飞着也会被人劫持?“他们要干什么?”他眼睛望着那女人接着问道。   “闭嘴!不许交头接耳……”赤军女人大声吼道。   “嘘……”河野一郎示意寒生止住话头,尽可能的不要激怒劫机者。   此刻,香港启德机场空中管制控制中心的雷达屏幕上已经发现了这架KA876航班的航线异常情况,塔台随即发出紧急呼叫。   “告诉香港地面控制中心,KA876航班已经被日本赤军劫持了。”守在驾驶舱的男人将手枪抵在机师的头上说道。   “香港地面控制中心,我是KA876航班,飞机现在已经遭到日本赤军的劫持,被要求飞往中东。”机师按照劫机者的要求通了话。   顿时,启德机场的指挥控制中心如同炸了锅一般,总值班调度惊出了一身冷汗,一面告诉底下人员向上报告,一面迅速安排这一带空中航线上的所有飞机进行规避。   时间不长,KA876航班驾驶舱内的通话器响了起来:“我是香港启德机场地面控制中心,香港政府要求与劫机者对话。”   黑岛站在驾驶舱门口,挥了挥左轮手枪,说道:“告诉他们,日本赤军声明,限日本政政一小时之内释放所有羁押在东京监狱内的赤军成员,否则将处决飞机上的日本参议员大岛茂。”   香港政府惊愕之余立即与日本政府取得了联系,通报了KA876航班的劫持事件,很快的,日本国内的媒体也得到了消息,并迅速的进行了播报。   日本政府迅即召开内阁紧急会议研究对策,最后做出了决议,明确日本政府不可能向恐怖主义低头,但可以就其它条件进行谈判。   “告诉他们,没有丝毫的谈判余地,日本政府不接受释放赤军成员的这一条件,我们就要处决大岛茂议员!”黑岛气急败坏的咆哮道,将手枪指向了端坐在座椅上的议员。   大岛茂议员脸色十分苍白,额头上不断的沁出冷汗。   “喂,你不能在机舱内开枪,飞机现在高空飞行,万一洞穿机身,气压外泄,大家就都完蛋了……”眼看着形势紧急,河野一郎忍不住开口说道。   “你是谁?”黑岛上前两步恶狠狠的盯着他叫道。   “日本警视厅河野一郎警视。”河野一郎平静的回答,目光却是毫不退让。   黑岛沉思了片刻,阴笑道:“那好,我们就先杀掉你这个警视厅的人质,算是对三木武夫的警告。”他边说着,伸手拽过一块座椅靠垫,顶在左轮枪口上,然后瞄准了河野一郎的心脏,迅即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子弹穿透了厚厚的靠垫,射向了河野一郎……   机舱内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惊呼之声…… 第三百六十五章   寒生本不想多管闲事,免得惹是生非,虽说河野一郎以日语所说的话,他并不明白,但从其焦急的表情上却能够看出事态的严重和紧迫。   枪声响起,坐在河野一郎身边的寒生蝇眼瞬间骤开,眼瞅着那枚弹头缓缓的飞来,于是一伸手将弹头抓了过来,手掌心里一疼,表皮被炙伤,冒出一丝青烟,散发出些许的焦糊味儿。   黑岛计划先杀掉一名日本人质,证明赤军绝对不是在恐吓,进一步逼迫三木政府屈服低头,他何尝不知飞机高空失压的后果,因此枪口蒙上了厚厚的靠垫,这样子弹头的力量便会减少一部分,而最终留在了人质的身体内。   寒生摊开手掌,那枚弹头静静地躺在掌心中……   此刻,黑岛瞪大了眼睛,迷茫的望着自己射出的那枚子弹,大脑仿佛刹那间失去了思维,整个人完全的傻了。   河野一郎更是惊愕之极,痴痴的呆愣住了。   这是人世间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个中国男人竟然以一只肉掌抓住了飞行之中的子弹头!   寒生微微一笑,轻轻跃起至黑岛面前,劈手夺去其手中的左轮枪,回身递给了河野一郎。   河野反应过来了,其他的暂不去多想,迅速的站起身来上前将左轮枪顶在了黑岛的太阳穴上,“叫他们放下武器!”他命令道。   黑岛眨了眨眼睛,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驾驶舱内的那名持枪男子和机舱内过道上的女人也都愣在了那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开枪!为了革命事业同归于尽……”黑岛突然声嘶力竭的狂叫起来。   驾驶舱内的男子犹犹豫豫的将手枪缓缓的移向了机师的脑袋……   寒生身形一闪,“呼”的一声窜进了驾驶舱,一把从那个赤军手中夺下了手枪,然后轻松的转身回来。   机舱内,沈才华伸出小舌头舔了下嘴唇,小屁股一拧,赤裸裸的从座位上跃身而起,小脚丫蹬在了一名男乘客的秃头上借了力,然后猛地扑到了持枪女人的身上,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女人惨叫一声,手枪掉落在了地上,两只手用力的推掐着沈才华的腰和屁股,无奈鬼婴死死的咬住不松口,“喀嚓”一声,颈动脉被利齿切断了,鲜血迸射,仰面倒在了通道上,那小家伙仍旧扒在她的身上,光光的小身子不住的在扭动着,竟然“咕嘟咕嘟”狠命的喝起血来。   瞬间的平静之后,整个机舱内终于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寒生紧忙跑到小才华的身旁,用力的将他扯了下来,顺便用袖口替他揩净了嘴巴上的血渍,然后抱着他回到了座位上。   机师迅即将这一变故通知了香港的地面飞行控制中心,启德机场飞控中心内响起了一片欢呼的掌声。   香港方面随即通知了正在等待消息,焦急万分的日本政府,一场棘手的危机终于度过了。   根据国际法,飞行之中的航空器为所属国家的领土外延,航空器上面的犯罪属于香港管辖,据此,日本政府迅速照会港英政府,请求KA876航班按照原定计划继续飞往东京,引渡那三名日本赤军劫机犯。   港英政府立即表示同意,麻烦事当然是越少越好,只要航班安全,就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两个多小时后,KA876航班终于顺利的抵达了东京羽田国际机场。   羽田国际机场出港厅的外面人山人海,东京各主要媒体如NHK日本放送协会、TBS电视台以及《读卖新闻》和《朝日新闻》等众多的记者聚集在了大厅的门口,两辆转播车在进行现场新闻实况直播,镁光灯闪烁个不停,焦点都对准了那名怀抱婴儿有些腼腆的,来自香港的青年男子寒生,站在他身旁的河野一郎粗暴的推开那些神情亢奋的记者和围观的人群,拉着寒生匆匆的钻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新宿自己的家中驶去。   河野一郎和父母同住在新宿原町的一栋独立别墅中,紧靠着东京女子医科大学,是一处高尚住宅区。   “是你救了一郎,实在是太感谢了。”河野一郎的母亲林美云朝着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客厅内的电视机里正在重复播放着羽田机场的画面,两名赤军男子带着手铐、蒙着黑布头套被一群警察押上了警车,紧接着有一副担架抬了出来,上面蒙着白布,上面躺着的是那名女劫机犯的尸体。   著名的TBS电视新闻主持人小谷正在口沫纷飞的描述着KA876航班上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斗:“来自香港的中国男子朱寒生竟然用手抓住了每秒钟达400米高速飞行的手枪子弹!大家知道,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是每秒钟340米,可这位名叫朱寒生的乘客出手的速度竟然超过了音速!太不可思议啦……”   院子里有汽车在停泊,然后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我回来啦。”一个戴着黑色宽边眼镜慈祥的老者走了进来,林美云紧忙走过去,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好,我是一郎的父亲,原来就是你在飞机上救了我的儿子,多谢了。”河野教授说着不太标准的国语,也向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寒生略带羞涩的笑了笑,淡淡的说道:“老伯不必客气。”   “这就是广播中说的那个光着屁股的传奇婴儿么?”河野教授吃惊的打量着沈才华道。   “真是太可爱了,可是他怎么不穿衣服呢?”林美云爱怜的摸着沈才华光滑的皮肤,诧异的说道。   “爸爸,寒生说他不愿意接受采访,所以我就带他俩回到家里来了。”河野一郎解释道。   “太好了,就在咱们家住下吧,可能招待有所不周,还请多多包涵。”河野教授高兴地说道。   电视画面上出现了大岛茂议员的身影,微风吹拂着他那斑白的发丝,只见他眼噙热泪,正面对着镜头慷慨激昂的说着:“我代表日本国民万分感谢拯救了KA876航班全体乘客和机组人员,这位来自香港的,英勇的朱寒生先生,我将提请国会颁发勋章……”   “朱先生,您真的用手抓住了子弹?”河野教授吃惊的望着寒生说道。   寒生摊开了手掌,那块烧灼的痕迹历历在目,河野教授端详了半天,喃喃自语道:“这完全违反了当代物理学的原理啊……”   “朱先生,你和孩子到日本是来旅游的么?可以让一郎陪你好好的逛逛。”林美云热情的说道。   “不,我已经订了明天的返程机票。”寒生回答说道。   “唔,这么急?那你是来日本办什么事情的吧?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么?”河野教授惊奇的问道。   “东京的青山墓园在什么地方?我要去一下。”寒生说道,这是卢太官打听到的,二战时的日本军人亡魂灵牌一般都祭奉在一个叫做“靖国神社”的地方,包括那些发动了侵华战争,导致数千万中国平民死亡的甲级战犯东条英机、土肥原贤二以及南京大屠杀的刽子手松井石根等人。   “不能到那儿,舍利中的那些日本士兵的亡灵只是想回到家乡去。”寒生当时这样对卢太官说道。   卢太官告诉他说,东京市中心有一个平民的墓地,叫做“青山墓园”,是东京最大的,安葬的平民约有近十万人。   河野一郎诧异的问道:“你有亲人安葬在那里么?”   寒生摇了摇头,但是并未说什么。   “朱先生,日本人称墓园叫做灵园,青山灵园已经具有100多年的历史了,占地26公顷,是东京最大的公园墓地,河野家的祖先也都安葬在那里,你何时去,可以让一郎陪着你。”河野教授介绍道。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河野一郎上前拿起了听筒。   “河野君吗?我是中村,好呀,听说你在KA876航班上为救大岛茂议员挺身而出,生死置于度外,并白手夺枪亲自制服了赤军劫机罪犯黑岛,为警视厅赢得了声誉,现在整个‘樱田门’都哄起来了,咱们搜查一课可露脸了,春田警视总监特意打来电话要嘉奖你呢。”听筒里传来刑事部搜查一课中村课长热情洋溢的话语。   “哦,课长过奖了,其实我……”河野一郎解释着。   “不用说了,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把那个叫做朱寒生的香港人带到哪儿去啦?是不是去你家了?春田警视总监特意交代,一定要请他来到‘樱田门’警视厅总部作客,这事就落在你河野君的身上了,哈哈哈……”中村课长笑着撂了电话。   河野一郎苦笑着放下了听筒。   “爸爸,还有妈妈,我们一起陪着朱先生去青山灵园吧,顺便可以祭祀一下河野家的先人。”河野一郎询问道。   “不行,我前两天刚刚做了一例复杂的睾丸移植手术,还在观察之中,实在是脱不开身啊。”河野教授为难的说道。   “你说什么?”河野一郎立刻警觉了起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三楼的一个单间病房内,化名婺源太郎的黄建国躺在病床上猛然间抬起身来,两只眼睛呆呆的盯在了电视屏幕上。   “怎么是他……”黄建国口中喃喃说道。须臾,他抓起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拨了东京市内的一个号码。   “是黑泽先生么?我刚刚在电视上看见了朱寒生!”黄建国急切的叫道。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真是天赐良机啊,这些天来,我们的人对羊皮反复进行了研究,结果还是无法破译,最后才发现这是一张假羊皮……”听筒里传来黑泽疲惫的声音。   “什么?假的……”黄建国大吃了一惊。   “不错,这是一张做旧了的假羊皮,格达预言是假的,我们上当了。”黑泽冷冷的说道。   黄建国手握话筒痴痴的愣在了那儿。   “建国君,不知什么原因,朱寒生竟然来到了东京,而且还在飞机上制服了几名赤军的劫机者,现在成了全日本媒体共同关注的焦点。哼,既然来了,他也就别打算再回去了,这是上天赐予我们截尸教的礼物啊。”黑泽得意的笑道。   “那我们赶紧去抓住他呀。”黄建国焦急的说道。   “当然,我们已经开始在监视他了,不过这小子被A876航班上一名警视厅的河野警视带回了新宿自己的家里面,而且目前媒体关注的紧,需要计划周密才能下手。你准备一下,需要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黑泽说道。   “为什么?我在这里感觉还可以。”黄建国疑惑的问道。   “为你主刀的河野教授就是那位警视厅河野警官的父亲。”黑泽解释说道。   “什么时候转移呢?”黄建国也紧张了起来。   “马上,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黑泽放下了电话。   片刻,病房内走进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推着一辆担架车径直来到了黄建国跟前。   “婺源太郎,你的是?”其中一人操着生硬的中国话问道,同时目光盯在床头的姓名牌上,确认无误。   黄建国点点头,说道:“是黑泽先生派你们来的?”   “是的,讲话的不要,请按照我们说的去做。”两个人架起黄建国放在了担架车上,并迅速的收拾了一下衣服等杂物,然后匆匆的推着他出了病房。   电梯里,一名女护士诧异的望了他们一眼,但也没有多问。   医院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两人扶着黄建国坐进了车内,然后跳上驾驶室,飞快的驶出了医院大门。   数分钟后,河野教授父子驾驶着一辆丰田私家车赶到了附属医院,匆匆来到了三楼外科病房。   病房内已经是人去床空,婺源太郎不见了。   河野教授焦急的喊来值班护士,愠怒道:“那个婺源太郎哪里去了?”   女护士战战兢兢的回答道:“不知道,河野教授,实在对不起,我们都在值班室看劫机的新闻……”   “八嘎!”河野教授怒斥道。   河野一郎伸手摘下床头上的姓名牌,沉吟道:“婺源太郎?这个名字好奇怪……爸爸,请将婺源太郎的病例拿给我看看,此人很可能与上野公园的谋杀案有关。”   河野教授叹了口气,说道:“睾丸移植手术目前在世界上做的不多,主要是没有供体的来源,在日本,年轻人意外死亡,家里是不会同意献出睾丸用于医学移植的,而且只能冷藏保存24小时,而后便会坏死。婺源太郎这个病人入院时,用于移植的睾丸是一起带来的,由于时间紧迫,只有先手术然后再办理有关的手续。”   “可是,爸爸,医院方面就没有询问和怀疑过睾丸的来源么?”河野一郎狐疑的问道。   河野教授面色苍白,支支吾吾道:“因为是八尾诊所送来的,所以……”   “八尾诊所?”河野一郎警惕的问道。   “是的,八尾雄二是爸爸在昭和时期东大的同学,与医学部素有往来,所以,我就破例先做了手术。”河野教授面色显得十分的难看。   “我明白了,”河野一郎似有所悟,然后又接着问道,“爸爸,八尾诊所送来的这对睾丸是否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河野教授闻言点点头,说道:“这对睾丸形体巨大,可以肯定源体不是亚洲人种。”   这时,有护士送来了婺源太郎的病例,河野一郎接过来随手翻阅着。   病例上面记载着,婺源太郎,男性,23岁……   “爸爸,这上面怎么记录的怎么如此简单,家庭住址,社会医疗保险号码等等都没有呢?”河野一郎诧异的问道。   “八尾电话中说,详细的登记与前期检查结果都在八尾诊所内,随后便会送来,可是几天过去了,还没送到,我正准备打电话去催他呢。”河野教授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先别催了,告诉我,八尾诊所的地址与电话。”河野一郎说道。   “就在东京目黑区佑天寺庙门前马路的斜对面,有挂牌子,到那里一眼就会看到的。”河野教授说道。   “关于这个婺源太郎,有没有发现过他有什么异常之处呢?”河野一郎询问道。   “此人面目清秀,但是奇怪的是从来不曾开过口,似乎也听不太懂医生护士的话,我甚至怀疑他不像是日本人。”河野教授疑惑的说道。   “不是日本人?”河野一郎惊奇道。   “河野教授,我看见了两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半小时之前用担架车推着婺源先生进了电梯。”一位女护士匆匆走进来说道。   “半小时?就在我们刚刚到来前不久。”河野一郎自语道。   “你认识他们是医院里的人么?”河野教授急切的问道   女护士摇摇头回答道:“从来没有见过。”   “爸爸,车钥匙给我,我马上赶去八尾诊所。”河野一郎接过车钥匙,匆匆下楼,驾驶着丰田房车离开了医院,直奔目黑川方向而去。   河野一郎驾驶着丰田车驶过了日黑川河,来到了位于中目黑的佑天寺,他将车停泊在寺门前,眼睛朝着马路对面望过去,在一家7-11便利店的隔壁,他看见了八尾诊所的牌子。   他没有下车,坐在了座位上静静的观察着。   这是一家私人诊所,门面不大,监视了一会儿,未见有人出入。   河野下了车,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朝着诊所走去。   “八尾医生么?”河野推门进了诊所,望见了一个穿白大褂戴眼镜,脖子上架着听诊器的胖男人,约有六十多岁,与自己父亲的年龄相仿。   “我就是,请问您有预约么?”八尾雄二医生疑惑的望着他问道。   河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但我想先来咨询一下。”   “坐下吧,请问尊姓,哪儿不舒服?”八尾指着椅子说道。   河野一郎看着八尾医生,欠了欠身子说道:“我是河野一郎,患有阳痿已经几年了,想来咨询一下八尾医生,麻烦您了。”   “哦,是这样,你是不能够勃起呢?还是早泄?”八尾医生透过镜片盯着河野问道。   “小时候睾丸受了伤,当时还不懂事,也就没有理会它,成年以后,才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完全不能够勃起,所以直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个人。”河野愁眉苦脸的说道。   八尾医生点了点头,说道:“这个需要检查一下,”他朝着里间屋子喊了一声,“良子,请带河野先生进行一下性功能的例行检查。”   “是,”从里间屋子里应声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护士,朝着河野轻轻一鞠躬,然后微笑着说道,“请跟我来,河野先生。”   河野一郎跟随着走进了里间,发现有一条长走廊,走廊的两侧有三四间病房,经过时,他注意的看了看,房间内都是空无一人。   “请坐,这儿是一本画册,请你从头看起,我会掐时间的,一旦有了反应,请立刻告诉我。”良子妩媚的一笑,柔声说道。   看来婺源太郎并不在这里……河野一面寻思着,随手翻开了画册,一幅女人性感的全裸照出现在了眼前,他做做样子接连翻了几页,发现图片越发的淫秽不堪了。就在这时,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胯下开始发热了,而且正在轻轻的膨胀着。   “感觉怎么样了?”八尾医生走进来和蔼的问道。   “好像已经有了反应……”女护士良子指着河野微微隆起的裤裆悄声说道。   “没有用的,马上就不行了。”河野一看要穿帮,于是合上了画册,掩饰着说道。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良子嫣然一笑,火辣辣的目光盯着河野说道。   “不,我想要移植睾丸。”河野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犀利的目光直视着八尾雄二。   八尾一愣,镜片后闪过一丝警惕的目光,然后缓缓说道:“我们是小诊所,做不了那种移植大手术,您得去大医院,而且还要有供体。”   “我听说八尾医生有办法搞到供体睾丸,钱不成问题。”河野仿佛漫不经心的说道。   “谁说的?这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八尾的神色有些慌张。   “婺源太郎。”河野突然说道,给了八尾一个措手不及。   八尾医生的脸色骤变,半晌,缓缓的开口说道:“你是谁?”   “东京警视厅河野警视。”河野一郎冷笑着回答道。 第三百六十七章   八尾雄二医生惊愕的望着河野一郎,面色一凛,冷淡的说道:“原来是警察,失敬了……河野警官,既然你不是来看病的,那么请你出去。”   河野鼻子“哼”了一声,继续追问道:“八尾雄二医生,婺源太郎在哪儿?”   “我不认识这个人。”八尾断然否认道。   “东京大学医学部的河野教授,你不会不认识吧?提醒你一下,他是你帝大昭和时期的同学。”河野一郎嘲弄的说道。   八尾雄二一声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在颤抖着。   河野扭头出门,穿过走廊,来到诊所存放病例的隔板架前,伸手翻动着那些卷宗,口中说道:“八尾医生大概是忘记了要将婺源太郎的病例送去东大医学部的附属医院吧。”   “不要乱动病例!对不起,病人的隐私受日本法律的保护,你有地区检察官的搜查令么?没有,请你马上出去!”八尾雄二大声的喊叫了起来。   “哼,那好,我用下电话。”河野放下卷宗走向柜台,那上面撂着部电话机。   “对不起,河野警官,机子坏了。”女护士良子软绵绵的身体靠在了柜台前,挺起高耸的乳峰迎着河野晃动着,乜起的眼睛里秋波荡漾。   河野一郎愠怒的瞪着良子,良子微微一笑,蔑视的眼光瞥向了河野警官的裤裆,口中嗲声嗲气的说道:“警官,那本画册就送给你了,好么?”   河野气的扭头推门而出,来到隔壁的7-11便利店内,“我是警视厅河野,请借电话一用。”他忿忿的说道。   河野一面透过便利店的玻璃窗,盯着八尾诊所的门口,一面拨打了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中村的电话。   “我是河野一郎,我找到了上野公园凶杀案的嫌疑犯,现在目黑区佑天寺对面的八尾诊所,请求立刻增援。”河野匆匆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你等着,我即刻通知中目黑地区一带的巡警,我带特搜一课的警员随后就到。”中村课长兴奋地说道,撂下了电话。   河野刚刚走出了便利店,便听到远处已有警笛声响起,不一会儿,两辆警车风驰电掣般的疾驶而来,“嘎吱”一声刹停在了八尾诊所的门外。   “是河野警官么?”巡警跳下车问河野道。   “我是警视厅河野,请跟我来,立即拘捕八尾雄二医生。”河野说着重又推门走进了八尾诊所。   诊所内,八尾雄二躺在了地板上,面无血色,嘴角淌出长长的口涎,两只死鱼般的眼睛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河野感到胃中一阵恶心,几乎要呕,急忙走出诊所扶着墙壁大口的喘息起来。   “河野警官,这人已经死了,他的脖子被一股外力给扭断了。”须臾,一名巡警出来报告河野。   “那女人呢?”河野喘了口气,问道。   “女人,什么女人?”巡警迷惑不解。   “八尾诊所的女护士良子。”河野说道。   “没有,所有的房间都看过了,里面并没有其他人。”巡警报告道。   良子不见了?河野心下吃惊不小,急忙回到诊所内仔细搜查了一遍,最后在走廊尽头的屏风后,发现了一道暗门,地上摆放着那本画册,翻开的正好是河野看到淫秽不堪的那一页,他明白,这是良子在嘲笑他。   打开了暗门,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后巷,空荡荡的早已没有了良子的踪影。   中村课长带着一批特搜班SIT的警员赶到了八尾诊所,技术人员立刻开始了痕检工作,并立即封存了隔板架上所有的病例卷宗。   “婺源太郎?嗯,这个名字的确是有点奇怪呢,婺源……这应该是个地名吧?”中村思忖着说道。   “中村课长,请立刻跟进调查八尾雄二和这间诊所以及女护士良子。”河野提出建议道。   中村点点头,然后以十分和蔼的态度说道:“河野君,春田警视总监请你务必带着香港的朱寒生明日中午来樱田门,参加为他举行的记者招待会,大岛茂议员届时也将到场。”   “那位朱寒生先生表示过不愿意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河野有些为难的说道。   “哦,难道他是在担心赤军同党的报复吗?”中村表示理解的说道,“那么,麻烦河野君带我亲自去和他谈一谈。”   河野只得点头道:“好吧。”   中村立即布置下属开始对八尾诊所进行全面的调查,安排完以后,带上一辆警车,跟随着河野一郎的丰田车来到了新宿的原町。   “是中村先生来了,请进。”河野一郎的母亲林美云客气的招呼他们进屋。   “朱寒生先生,幸会,”中村对着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惊奇的望着坐在榻榻米上正在玩耍的沈才华说道,“这就是那位飞机上智勇双全的传奇婴儿吧?”   河野将中村的话翻译成汉语,讲给了寒生听。   寒生腼腆的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中村的目光盯在了寒生的手中,啧啧道:“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朱先生当真用手抓住了子弹么?”   “这是我亲眼所见。”河野给予证实道。   “河野君,请代为转达日本警视厅春田警视总监的问候与敬意,同时邀请他明日中午到警视厅本部参加记者招待会,那个小孩子也一同前往。”中村遂请河野翻译过去。   “我们是明天的返程机票,我和孩子还要回香港。”寒生回答道。   “不不不,机票可以退掉,朱先生无论如何也要面对一下日本国民,接受他们的感激之情,况且大岛茂议员也要当面向朱先生道谢呢。”中村急忙摆手道。   寒生坚持不愿意出席所谓的招待会,中村急得直挠头皮,无奈,只能说回去向春田总监报告。   “中村课长,我听父亲说,那个婺源太郎似乎不像是日本人。”河野用日语对中村说道。   “婺源太郎不是日本人么?难怪这个名字听着别扭呢。”中村恍然大悟道。   “河野先生,你们在谈论婺源么?”寒生听到他俩日语的交谈中,两次提到了“婺源”这个词,于是诧异的问道。   “你知道‘婺源’?”河野惊讶的问道。   “那是我的家乡,在中国的江西省。”寒生解释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有一个名叫‘婺源太郎’的人在东京大学医学部进行了睾丸移植手术,我们怀疑他不是日本人,日本人的名字中没有听说过‘婺源’这个姓氏。”河野惊讶之余向寒生解释说道。   “换蛋蛋?那人多大年龄,长的什么模样?”寒生心下也暗自警觉起来。   “蛋蛋?哦,我明白了,正是换蛋蛋,据说婺源太郎人长的比较清秀,23岁……”河野回忆着护士们介绍的体貌特征,认真的描述道。   “是黄建国!”寒生禁不住脱口而出。   “你认识这个婺源太郎?”河野大吃一惊。   寒生点点头,道:“这个坏蛋竟然跑到日本来换蛋蛋来了,他叫黄建国。”   “你都知道些什么情况,可以告诉我么?现在婺源太郎牵涉到一桩涉外谋杀案里,他是重大的嫌疑犯。”河野面色异常严肃的说道。   寒生沉吟了片刻,说道:“我与他有过一段江湖恩怨,那都是在中原发生的事了,后来他投靠了日本人,不,是你们日本的坏人,名字叫黑泽,是日本驻中国的副总领事……”   “你说什么!现任日本国驻中国的副总领事?”河野越发惊愕了。   “嗯,还有几个人,名字叫鬼冢、小冢和老鬼的……”寒生说道。   “慢,”河野止住了寒生的话头,面孔严肃的转过脸去,用日语对中村说道,“中村课长,朱先生认识这个婺源太郎,他的确是个中国人,真实姓名叫做黄建国,他的犯罪同伙里竟然有我们日本国驻中国的副总领事黑泽……”   “竟有此事?”中村瞪大了眼睛,惊讶之极。   河野面色凝重的对中村道:“婺源太郎在A876航班抵达东京一小时后突然逃离医院,说明他们已经从电视新闻中得知了朱先生来到日本的消息,所以才匆匆忙忙的撤离。由于黑泽的出现,我感觉到这个犯罪组织的幕后有着极强大的背景,马里安.恩古瓦谋杀案只是露出了冰山的一角。”   “看来,朱先生有危险了。”中村若有所悟的自语道。   “是的,也许连我的家都可能已经被监视了。”河野说着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向外望了望。   “河野君,”中村严肃的说道,“我立刻安排人手来这里保护朱先生,但是最好还是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会比较安全些,我马上回去当面向春田总监报告,你们暂时不要外出,明白吗?”   “明白,中村课长。”河野回答道。   中村匆匆的坐上了警车,向樱田门警视厅本部疾驶而去。   “妈妈,将大门锁好,朱先生请你抱着孩子远离窗口。”河野迅速的吩咐着,同时从自己房间的抽屉里取出一支手qiang,检查了一下弹夹,然后拎着回到了客厅里。   “河野先生,你是担心黄建国,也就是婺源太郎他们会来这里么?”寒生诧异的问道。   “朱先生,现在我们面对的不只是一个婺源太郎和八尾医生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一个有着极深厚背景的犯罪组织,或许已经渗透进了日本zheng府的上层。”河野忧心忡忡的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河野先生,谢谢你的帮助,我和才华还是离开这里吧,免得给你们惹上麻烦。”   “不,中村课长已经回去向春田总监汇报,警视厅会将你和孩子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确保你们的安全。”河野解释说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不要紧的,我和孩子完全能够自保。”   “叮咚……”这时,外面有人揿动了门铃。 第三百六十八章   “嘘……”河野站起身来,握着手枪示意母亲和寒生不要说话,然后自己悄至客厅的窗户边上向外观察着。   门铃固执的继续在响着,河野来到了门后,从窥视孔中望出去,看到了一个手里端着快餐食盒的年轻人,帽子上印有“出前でまえ”字样。   “谁?”河野低声问道。   “原町出前でまえ。”门外的年轻人大声说道。   “哦,一郎,是妈妈方才叫来的寿司外卖。”林美云走过来对儿子解释道。   河野点点头,将手枪背到身后,轻轻的开了门。   “这是河野家么?刚才有位太太定了四份金枪鱼寿司、稻荷寿司、什锦饭团和油炸豆腐饭卷是么?”年轻的送货员问道。   “是的,辛苦你了。”林美云收下了食盒,付了钱,河野重新将门关上了。   “妈妈,您什么时候订的外卖?”河野疑惑的问道。   “哦,原町的稻荷寿司味道很好呢,想让香港的朱先生尝一尝,我原以为中村课长会一起留下来吃,所以就打电话订了四份,结果他还走了。”林美云一面打开食盒,一面招呼寒生前来用餐,已经是午后了,大家都饿了。   “请不必客气,”林美云殷勤的招呼着一郎和寒生坐在桌前,并问道,“小孩子也可以吃么?”   “不,他现在不吃。”寒生说罢望着仍在榻榻米上玩耍的沈才华摇头说道,心想,也不知道这鬼婴喝了那个女赤军的多少血,看上去他的小肚子已经不瘪了。   大家心中各自有事,于是默默无言的吃完了寿司和饭团,然后回到了沙发上准备饮清茶。   “一郎,妈妈有点不舒服,先回房去休息一下,朱先生,招待不周,实在是不好意思。”林美云歉意的打着招呼,晃晃悠悠的朝自己的卧室走去,刚刚行了没几步路,便身子一歪,“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板上。   “妈妈……”河野惊叫一声站起身来,不料脑袋一晕,口中刚刚来的及说了声,“寿司有毒……”便一头扎在沙发上昏迷了过去。   寒生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日本生鱼片寿司和绿芥末,感觉味道甚是鲜美,且辛香无比,此刻正在回味之中,忽然看见河野母子先后倒下,顿时大惊。   “寿司有毒?”他重复着河野的话,伸手搭上河野的手腕三关。   “寒生爸爸,有人来了,很多人。”沈才华坐在榻榻米上突然小声发出了警告。   寒生竖起耳朵倾听,须臾,果然院子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咣当”一声响,大厅房门被撞开,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壮汉抬着担架闯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八尾诊所的女护士良子。   冲入屋内的良子见到寒生好端端的坐在沙发上,不由得楞住了,身后的那几个人也都面面相觑。   良子回过头去,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日语,随后走上前来一个中年男人,开口对寒生说道:“朱寒生,你的是?”发音生硬。   寒生平静的回答道:“我是朱寒生,你们是谁?”   “我们的,来接你。”那人说道。   “是你们在送来的寿司里面下的毒?”寒生问道。   “普通麻醉药的,两小时,自己醒来的,你的,寿司吃的没有?”中年人疑惑的问道。   “没有。”寒生回答道,江湖险恶,自己应该随时保持警惕,看来对这些人还是不要说实话的好。   “哦,是这样……”那人转过头向良子解释说,朱先生没有吃寿司,因而没有昏迷。   “抓走他和那个小孩儿。”良子挥了挥手命令道。   “朱先生的,老实的,跟我们走,你的明白?”中年人对寒生说道。   “到哪儿去?”寒生问道。   “有人的,要见你。”那人嘿嘿一笑回答道。   “是黑泽先生还是婺源太郎?”寒生淡淡的说道。   中年人一愣,脸色微变,随即摆了下手,身后的几名壮汉一哄而上,有奔着寒生来的,也有冲着小才华去的。   “慢,我跟你们走。”寒生喝止住那些人,然后站起身来走到榻榻米旁,伸手抱起了沈才华。   黑泽要见自己,无非是为了格达预言,包括自己与黄建国之间的恩怨,这些最好都别连累到河野一家人,自己身怀癔症神功,随时都可以带着小才华逃之夭夭的。   “走吧。”他率先朝着门口走去,壮汉们扛着担架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良子歪着脑袋看了看斜卧在沙发上昏迷着的河野一郎,口中嘿嘿淫笑了两声,然后伸出手来,隔着裤子在他的胯间摸了两把,嘴里嘀咕道:“可以肯定没问题嘛。”   院子外面停着一辆中型灰色的日产面包车,车门打开,中年人客气的请寒生抱着孩子上车。   街角突然传来警笛声,数辆警车呼啸着疾驶而来,转眼已至跟前。中村课长跳下车来,一眼望见寒生抱着婴儿正要登上那辆面包车,而且河野并不在身旁,立刻敏锐的感觉到出事了,于是赶紧挥了下手,命令道:“赶紧拦住那辆车!”   坐在驾驶室内的良子一看形势不对,忙不迭的连连叫道:“开车!快开车!”   穿白大褂的壮汉们来不及带走寒生,自顾自的纷纷钻进了车里,沿着另一条巷子落荒疾驶而去。   中村课长命令两辆警车追踪那辆面包车,自己匆匆的走到寒生面前,连说带比划着询问出了什么情况。   寒生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自己不会说日语,只能转身率先匆匆走回院子里,引中村课长来到了客厅,见到了昏迷之中的河野一郎。   “河野君!”中村惊讶不已,迅即抓起电话急呼救护车赶来。   急救车很快的赶到了,医护人员将河野一郎母子抬上了车,一路鸣笛拉去了东大医学部附属医院。   警视厅公安部的外事第二课紧急派来了一名中文译员。   河野的寓所内,寒生讲述了自中村离开后所发生的事情。   “对方下手真快啊。”中村揩了揩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说道。   “是我们的到来给河野先生一家人添麻烦了。”寒生过意不去的说道。   “朱先生,请跟我们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住,好么?”中村课长诚信的劝慰道。   “好吧。”寒生同意了。   寒生和沈才华乘上了一辆没有警方标识的黑色小卧车,出原町沿着新宿大久保路西行,然后左转上了明治路南下,绕过涩谷,钻进了小巷子里兜了几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以后,又拐上了青山路,最后驶入了乃木神社附近一栋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乘坐电梯直接来到了三楼的一套隐密的公寓内。   这是东京警视厅专门用于保护证人的一处秘密房屋,即使在警视厅内部,也均是以代号称谓,此间的代号为“鬼屋”,因其西面数百米之外便是东京市最大的公园墓地——青山灵园。   “觉得条件还满意么?”中村课长问寒生道。   寒生自幼生长于江西乡下,从来没见过如此现代化的奢华房间,一点也不亚于香港吴道明和卢太官的别墅内设施。   “很好,请问河野先生怎么样了?”寒生急切的问道。   中村抓起电话打给了附属医院,对方告知说河野警官和他的母亲都已经醒转,再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我会请河野警官过来陪你们的,另外要通知朱先生,大岛茂议员今天晚上要请你和孩子以及河野警官赴宴,表达对你们的感激之情,春田总监和我本人也会去的。”中村通过译员告诉寒声道。   “请问,您知道东京青山灵园在哪儿么?”寒生询问道。   “为什么要找青山灵园,朱先生可是有什么事儿么?”中村听了译员的翻译惊讶说道。   “哦,是这样的,河野和他的母亲想要去青山灵园祭奠先人,问我是否愿意一同前往。”寒生回答道,有关祝由舍利的事情,他不愿意告诉别人,免得又节外生枝。   “青山灵园离这不远,往西不到一公里便是,但恐怕没有时间去了,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中村回答道。   半夜子时,我自己会去的,寒生心中如是想。   傍晚时分,河野一郎来到了“鬼屋”。   “是我连累了你们家。”寒生深表歉意的说道。   “不,是我太疏忽了,那寿司不应该吃的,有点奇怪的是,朱先生吃了怎么没有问题呢?”河野疑惑的问道。   “也许中国人的肠胃耐受力要强些吧。”寒生支吾道。 第三百六十九章   电话铃声响了,河野抓起了听筒。   “河野君么?我是中村啊,大岛茂议员要跟你通话。”中村课长匆匆说道。   “我是大岛茂议员。”听筒里传来了熟悉的议员声音,比在KA876航班上的语气明显的自信了许多。   “议员先生,您好,我是警视厅河野一郎。”河野恭敬的回答道。   “河野警官,我已经在新宿的歌舞伎町‘目黑’酒店订了酒宴,请你和香港的朱先生父子前来赴宴,警视厅春田总监和中村课长也会来,时间定在七时正,请务必准时莅临。”大岛茂议员哈哈笑着撂下了电话。   河野转身对寒生说道:“朱先生,大岛茂议员请我们今晚七点去赴宴,当面致谢。”   “我不想去。”寒生说道。   “警视厅警视总监春田和中村课长也要参加……”河野面露为难之色。   寒生望着他,心想河野和他的母亲毕竟是受自己的连累才中了毒,而且他的上司们都到了场,若是坚持不去恐怕会对河野的仕途造成不好影响。   “好吧,那就去吧。”寒生想,吃个饭也不会很久,只要子时来得及赶回到青山灵园就行。   “自民党的大岛茂议员很有可能会接替三木武夫出任下一届的日本首相,所以春田总监才会如此的上心吧。”河野自言自语道。   新宿的歌舞伎町是东京有名的红灯区,酒肆和招待所林立,招待妇(妓女)亦是传统的和服服饰,入夜,来自世界各地寻花问柳的男性游客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目黑酒店的一间豪华包房内,大岛茂议员以及春田总监、中村课长等人已经到了,晚宴是属于私人性质,所以并没有记者媒体参加。   当河野警官带着寒生和沈才华走进包房时,大岛茂议员站起身来朝着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口中说道:“朱先生,实在是太感谢了,您在KA876航班上的英勇之举震惊了世界,尽管您是中国人,但是却体现了我们大和民族的传统武士道精神,太难得了,值得日本国全体国民的尊重。”   春田总监也上前笑着说道:“朱先生,我是警视厅春田,这是大岛茂议员特意备下的私人晚宴,没有记者和女人参加,想请您领略一下我们地道的日本国风情,晚宴就是一道菜——‘食人宴’。”   河野翻译给寒生听,寒生脸上表情微变:“‘食人宴’?”   中村课长嘿嘿的解释道:“日本国极富声望的三大名宴,‘人体盛’、‘金粒餐’和‘食人宴’,只有这‘食人宴’最能反映出大和民族的武士道精神,朱先生身手不凡,一定是中国传统功夫的高手,完全够资格享受这道大菜。”   听罢河野的解释,寒生心中暗想,唉,要是刘今墨在场就好了,中原江湖险恶,这国际上的江湖似乎更加的险恶啊。   “上菜。”春田总监拍了下巴掌高声叫道。   一只特大型的木托盘抬了上来,轻轻的撂在了长餐桌上,上面蒙着白布,看上去那木盘就如同手术台一般。   白布缓缓的撤去,一具年轻的女性尸体毫无生气的静静躺在了托盘内,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皮肤细腻光滑,微微泛着油光,双乳高耸,小腹下生着稀疏的黑色阴毛,像是刚刚发育成熟。   寒生楞住了……   沈才华眼睛一亮,伸出了小舌头,不住的舔着嘴唇……   大岛茂议员望着寒生窘迫的模样,顿时哈哈大笑,伸手拽过一把餐刀,递给寒生说道:“朱先生,您是喜欢品尝女人的哪一部位呢?是乳房、生殖器还是内脏?”   寒生缩回了手,警惕的望着这些日本人,目光最后狐疑的转向了河野一郎。   谁知河野一郎竟然笑着说道:“请不必客气。”   大岛茂议员看着寒生,笑着摇了摇头,故作叹息着说道:“还是由我这有日本武士血统的后代来动手吧。”话未落音,已经手执餐刀,自女孩的前胸刺入,向下划开她的肚皮,鲜血汨汨渗出,露出了里面的内脏……   “请大家自便吧。”春田总监亟不可待说着,一只手戴上了薄膜手套,探入女孩的腹腔,抓出子宫来放入瓷盘内,然后用餐刀割破子宫壁,竟然露出一个粉红色的胎儿来。   “我就不客气了,”春田总监抓住胎儿的脑袋,“喀嚓”一口咬去了半边,一面咀嚼着,一面叫道,“味道真的是好极了。”   大岛茂利落的剜下女孩的一只乳房,放入碟中,熏上佐料,也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河野一郎望着寒生的窘迫模样,微微一笑,伸手自女孩的体内拽出心脏来递给寒生,说道:“放心吧,朱先生,这具女孩的尸体是假的,是日本厨师用各种原料精心制作的,几可乱真,这些内脏也都是猪的内脏,烹调好以后放进去的,至于鲜血,则是一种红色的基本佐料,来,试试看。”   寒生起初见这是一具年轻女人的裸体,未有正视,在他的心里,根本想不到世间上竟然会有厨师模仿女尸来做菜,而且如此的逼真,所以一时间没有去往仿制这上面去想,否则,一早便会发现的。   寒生小心翼翼的试着咬了一口“女孩”的心脏,其味道和中原熟食卤猪心的味道差不了多少。   此刻,大岛茂议员、春田警视总监以及中村课长都望着寒生哈哈笑了起来。   小才华见寒生爸爸动了口,于是自己再也忍不住了,纵身跃起,扒到了“女尸”的身上,狠狠地咬住了她的脖子……   大岛茂议员带头鼓起掌来,口中连连称赞道:“好好,传奇婴儿竟然如此小小年纪就已经具有了武士道精神,难得啊。”   沈才华狠命的扭动着小屁股,可是吸了半天,只是弄了一嘴红色的佐料汁,感觉到味道极差,于是慢慢的松开了口,被寒生硬是给拽了下来。   “朱先生,请您尝尝手工酿制的日本福井梵清酒,这是过去专供天皇饮用的,产量极低,原料为山田锦的大米,而制作时只使用每颗米内部的30%,十分的不易。”大岛茂议员举起了酒杯说道。   寒生也不便推辞,于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口味偏甜且十分柔和,口感凉凉的甚是舒服。   “日本清酒独特的清淡口味,彰显原材料的自然气息,这是日本酒的魅力所在,越淡度数反而越高,与中原酒截然有所不同。”河野解释道。   酒过三巡,大岛茂和春田等人兴致高涨,拍手叫进来一名艺技,令其表演助兴。   艺技(げいぎ,Geigi),艺技并非技女,是一种在日本从事表演艺术的女性。除为客人服侍餐饮外,很大一部份是在宴席上以舞蹈、乐曲、乐器等表演助兴,在昂贵的餐厅和茶舍里,谈论生意的男人们喜欢请一位艺技相伴,为他们斟酒上菜,调节气氛,而这最少也要花费1千美元以上,所以只有上层社会有钱有势的男人才享受得起。   寒生惊讶的望着身着大红和服,浓妆艳抹并脸上涂满了白粉艺妓,好像是白骨精转世,他想。   河野介绍说道:“艺妓是日本独特的文化,最初的艺妓全部是男性,他们在妓院和娱乐场所以表演舞蹈和乐器为生,18世纪中叶,艺妓职业渐渐被女性所取代了。她们一般从10岁开始,要在5年的时间内完成从文化、礼仪、语言、装饰、诗书、琴瑟,直到鞠躬、斟酒等课程,很是艰苦。16岁学成可以下海,先当‘舞子’,再转为艺妓,一直可以干到30岁,年龄再大便要降等,只能作为年轻艺妓的陪衬。艺妓普遍善谈,无论是国际新闻,还是花边消息,她们都了如指掌,而且必须懂得如何迎合男人的自尊心,善于察言观色,了解男人的情绪,使男人们得到彻底地放松。”   “可能就像是戏文中秦淮歌妓李香君和侯朝宗的故事一样。”寒生突然想起了《桃花扇》的故事,于是说道。   一首《樱花》的清唱声中,那名艺妓缓缓的跳起舞来,姿势很是优美,在场的日本人纷纷击掌和唱了起来。   这时,寒生突然感到胸口处发烫,伸手摸了摸,原来是祝由舍利子,看来封闭其中的那些日军亡魂也感应到了家乡的气息。   一首曲子唱完,大岛茂议员唤那艺妓伺候寒生饮酒。   艺妓浑身飘香,盈盈跪在了寒生的身旁,轻轻的斟满了酒杯,双手捧至他的口边。   “还是我自己来。”寒生腼腆的说道。   “君が好きだ。”艺妓轻启樱唇,温软的身子依偎到寒生的肩膀上,俯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她说她喜欢你。”河野在一旁翻译道。   艺妓双目火辣辣的瞥了河野一眼,没有理睬他,反而身子一靠,张开了红红的樱唇往寒生的嘴唇上贴去……   寒生大吃一惊,同时感到艺妓的嘴里面产生了一股极强的吸力,甚至可以感觉到空气的漩流。   河野脑海之中突然意识到那火辣辣的目光似曾相识,“良子……”他禁不出的脱口而出。 第三百七十章   “你是八尾诊所的良子!”河野大喝一声,双手抓向了艺妓。   那艺妓的身子猛地一震,白森森的脸上肌肉扭曲着,腾的站起身来,伸手抄起沈才华,另一只手掀翻了餐桌上的木托盘,那具假女孩尸体染着鲜红色的佐料迎头朝着寒生同河野扣将过来。   寒生此刻心中正在诧异这日本艺妓,红红的嘴巴距自己尚有寸许,何故会产生如此之大的抽吸力呢?莫非便是《尸衣经》中,刘伯温提到自南宋东渡扶桑的阴人吸尸之术么?正思索之间,那艺妓忽的暴起,木盘倒撞,女孩尸体张开了手臂凌空抱来……寒生一惊之下,蝇眼骤然发动,身子一矮,伏在地上轻轻的避过,而此刻河野却躲闪不及,被那假尸抱住了,鲜红的汁水淋了一身。   寒生随即纵身跃起,目光瞥见那艺妓已经夹着沈才华进入了一日式木格拉门之内,并又随手关拉上了。   寒生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门拽开,瞥见艺妓的身影又钻入另一拉门内,反复几道之后,便已来到了“目黑”酒店的后巷子里。有两辆黑色的日产小卧车拉开了车门正在等候着,三四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纷纷掏出手枪逼住追过来的寒生。   化妆成艺妓的良子力大无比,腋下死死的夹住了婴儿,尽管沈才华的手脚乱蹬一气,仍是丝毫的不予放松,而且还照着孩子白白胖胖的小屁股使劲的扇了两巴掌,留下了红红的掌印。   沈才华屁股一疼,顿时咧开大嘴哭了起来。   寒生大怒,顾不得瞄着自己的枪口,合身扑上。   “止まれ!”良子喝止道,同时两根手指掐在了沈才华的脖颈上,长长的指甲陷入了皮肉中。   寒生不敢贸然出手,只得停住了脚步,怒目相视,他也认出来了,这个艺妓就是今天带人冲进河野家的那个女护士。   “你要怎样?”寒生问道。   那女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日语,寒生一句也听不懂。   其中一个持枪男子抄着生硬的汉语说道:“朱先生的上车,不然,我们的,带走小孩子。”   良子此刻已经抓着沈才华坐进了前面的那辆卧车,马达声响起,寒生无奈,只得弯腰钻进后面的那辆卧车,两车迅速驶离这条狭窄的后巷。   当河野警官跌跌撞撞的追到后巷时,两辆黑色卧车已经驶远了,在巷子尽头的花园神社门前拐上了靖国路。   东京新宿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令人眼花缭乱,后面的卧车内,寒生焦急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前面的那辆车。   “朱先生,你的放心,我们,小孩子的不要伤害,你和孩子,要去见一个人,你的明白。”那个懂些汉语的汉子说道。   寒生知道,黑泽他们要的是格达预言,因此暂时还不会为难婴儿。   “现在是什么时间?”寒生问道。   “夜里九点十分。”那人回答道。   唉,离子时已经不足一个时辰了,寒生想。   良子回头望着寒生上了后面的卧车,满意的松开了掐在沈才华脖颈上的手,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目光落在了婴儿的身上。   “小宝贝,别哭啦,阿姨给你揉揉屁股。”良子哄着沈才华,一面轻轻的摩挲着婴儿细嫩红肿的臀部。   咦,这孩子有些怪异啊……良子凝视着婴儿的面孔,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体内存在着某种能量,惊讶之余,竟然禁不住的撅起了嘴唇朝孩子小嘴儿贴了上去,同时,口腔内生出一股强大的抽吸之力。   沈才华停止了哭泣,见到这个打扮妖艳怪异的女人要亲自己,又羞又怕,刹那间激发了体内的祝由神功,“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他的口中默念起第二式“移花接木”的巫咒来了。   坐在后座上的良子浑身突然一颤,目光渐渐的变得迷离了起来,将沈才华甩在了一边,探出双手搂住前面座位上的那名壮汉,硬将其脑袋拧转过来,然后深情的朝着他的两片厚唇上吻去……   那壮汉惊讶之中慢慢的变得异常的享受,先是口腔里的涎水“滋滋”的被吸进了良子的双唇内,然后是食道内的黏液和残渣,最后是胃中还未完全消化掉的宿食,主要是些小八爪鱼以及韭菜豆芽之类的。   两辆卧车先后驶进了信浓町的一所树木荫荫的大院落里,“嘎吱”一声,停在了台阶下。   “朱寒生,欢迎你来到了日本。”黑泽穿着睡衣,足登木屐站在台阶上,双臂张开,热情的招呼道。   寒生下了车,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前面那辆车跟前,猛地拽开了车门,“吱溜”的一下,光着身子的小才华一头窜了出来,扑进了寒生的怀里。   车内,良子和壮汉还在嘴对嘴的热吻着,发出稀里呼噜的吮吸声……   黑泽的脸色一变,默默地走下台阶,来到卧车前惊讶的望着良子两人。   “分开他俩。”黑泽命令道。   立刻有人上来分别揪住良子和那男子的头发用力将他们扯开,良子的牙缝和嘴角处还残留着黏液和两根长长的绿色韭菜。   直到此刻,良子才终于清醒过来,迷茫的望着黑泽,嘴巴动了动,将韭菜叶吃回到口中。   “寒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请进屋吧。”黑泽换上了一副笑脸,发出殷勤的邀请。   寒生抱着沈才华来到了客厅内,坐在了沙发上。   “寒生啊,听说你在KA876航班上勇斗赤军劫机者,还救了自民党的大岛茂议员,真是令人钦佩有加啊。”黑泽啧啧称赞不已道。   “黑泽先生,婺源太郎就是黄建国,对么?”寒生淡淡的问道。   “嗯,这名字起的不错吧?你是想见见你的老乡吧,他就在这里。”黑泽说罢打了个手势,客厅旁边的一道门开了,里面推出一辆轮椅,黄建国坐在上面抬起了手掌,热情洋溢的向着寒生打招呼。   “寒生,他乡遇故知,我们真的是有缘分呐……”他耸耸肩故作感慨状。   寒生打量着黄建国,冷冷的说道:“听说你移植了蛋蛋,还是外国人的?”   黄建国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准确的说,那是黑人运动员的蛋蛋,雄性十足,比咱们中国人的蛋蛋整整大了一倍不止,我黄建国今天才算知道了什么叫做‘东亚病夫’……”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补充道,“我现在就已经有了反应。”   寒生惊讶的发现,黄建国的眼神儿里火辣辣的,目光发烫,令人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寒生瞅着黄建国厌恶的说道:“可惜明月当时手下留情,只是给你去了势,结果却白白的害死了一个无辜的黑人,还不如那时杀了你,免得日后危害世人。”   “明月手下留情?哼,瞧她那模样,阴里阴气的,身体就像是一只鸡光子,软塌塌的,连点肌肉和汗毛都没有,看着就让人不舒服,说心里话,寒生,你到是一个我见犹怜的妙人呢……”黄建国眼波如水,面颊绯红,腼腆的说道。   寒生闻言大吃一惊,定睛望去,感觉到黄建国的身上似乎生出了一股子阴柔的妖气……   寒生想起《青囊经》中曾说,世间分阴阳五性人,曰太阴、少阴、太阳、少阳和阴阳平和之人。其,太阴之人,贪而不仁,好内而恶出,多欲而寡信,不务于时也。少阴之人,小贪而贼心,见人有亡,好伤好害,见人有容,乃反愠怒,心疾而无恩。太阳之人,志高运平,好言大事,无能而虚说,志发于四野,举措不顾是非,事虽败而常无悔。少阳之人,是谛好自责,有小官则高自宜,好为外交而不内附。惟有阴阳和平之人,居处安静,无为惧惧,无为欣欣,婉然从物,或与不争,与时变化,尊则谦谦,谭而不治,是谓至治。   黄建国父子原本都属于太阳之人,纵有入主中原之志,但是阴阳失衡,性格上的缺陷导致其只是一厢情愿,遂难成就大事。可是今日所见,这黄建国竟然又透出了太阴之身的特征。   世间上,极端男性之刚,如武松般的阳刚男人,极端女人之柔,如林黛玉式的阴柔女人,在芸芸众生之中是少见的。大多数男女,是介于刚、柔之间的过渡类型。南方男性多柔质,北方男性多刚硬,北方女性多暴烈,而南方女性多温柔。所以人们的性心理,也在这两极之间,或左或右,或倾向于男性,或倾向于女性,或男女性皆有之。   “你现在对明月还存有一丝旧情么?”寒生试探着问道。   “哈哈哈,明月算什么东西?还不及黑泽先生令人心动呢?”黄建国说完捂住了嘴巴,做出一副妩媚的羞怯之态来。   寒生惊讶的合不拢嘴来,就连坐在一旁的黑泽闻言竟也目瞪口呆的愣住了,迷惑不解的望着黄建国。   “建国君,你说什么?”黑泽十分愕然的说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君子,淑女好逑……”黄建国红着脸吟起了诗经里面的诗句,尽管篡改了主语而不自知。   黑泽与寒生面面相觑…… 第三百七十一章   寒生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怀中抱着小才华,望着婴儿屁股上的红掌印,简直是怒不可竭。   “呀……这孩子的屁股是谁打的,怎么能如此的狠毒呢?”黑泽皱着眉头说道。   寒生忿忿道:“黑泽先生,你把我们抓来,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还有事要办呢。”   “好,快人快语,寒生,只要你交出那张格达预言的旧羊皮,我保证绝不会为难你和孩子。”黑泽面色十分诚恳的说道。   “听冯生说,那块旧羊皮不是已经被黄建国偷去给你了么?”寒生淡淡的回答道。   “那是一张假的赝品,尽管仿造的几可乱真,可是却逃不过我黑泽的敏锐的眼睛。”黑泽冷笑道。   “丹巴喇嘛给我的那块旧羊皮,在密支那的丛林里已经被金道长盗走了,我就只有这么一块,难道说,丹巴老喇嘛原本就是给我了一张假的?”寒生皱起了眉头,假装思索道,“也许他的目的是要转移你们的视线……”   黑泽嘿嘿笑了起来,道:“这不可能,你离开了雍和宫以后不久,丹巴喇嘛就死了,他并没有再与外人接触。”   “金道长、柳教授和筱艳芳可都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啊。”寒生提醒道。   黑泽摇了摇头:“若是在他们手上,这些人也就不会苦苦的缠着你了。”   黄建国此刻面红耳赤,发烫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寒生,开口柔声劝道:“寒生,那预言对你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不如给了黑泽先生,然后你我共居一室,秉烛夜谈,回味家乡婺源的风土人情,把酒言欢,忘却人世间的烦恼,岂不甚好?”   寒生鄙视的瞥了黄建国一眼,冷笑道,“黄建国,你真给婺源人丢脸,”然后抱起沈才华缓缓的站起身来,对黑泽说:“对不起,黑泽先生,我帮不了你,告辞了。”   黑泽嘿嘿冷笑起来,鼻子一哼,说道:“朱寒生,我见识过你跑得很快,可是也未必就拦不住你……”说着,他垂下在沙发一侧的手指轻轻的揿了沙发上面的一个暗钮。   寒生坐的那张单人沙发的下面,悄无声息的弹出一根手指头粗的牛筋,闪电般的缠住了寒生的两只脚踝……   寒生怀抱着婴儿,根本就没注意脚下的机关,被那牛筋绳一勒之下,身子失去了平衡,站立不稳,膝盖一软,重又坐回到了沙发上。   “哈哈哈,寒生啊,”黑泽嘲弄的笑道,“我黑泽既然知道了你的超能力,又岂能不加以束缚?如今你的飞毛腿跑不起来了,我就可以慢慢的让你说出真话。”   寒生双脚用力的扭动了几下,无奈那牛筋反而勒得更紧了,深陷于肉中。   江湖险恶,防不胜防……寒生此刻终于体会到了。   黑泽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到寒生的面前,左右打量着他,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开了腔:“朱寒生,你今天落在了日本截尸教的手中,你是不可能隐瞒住任何秘密的,我想,你可能还不是十分的了解截尸教吧?”   寒生定下神儿来,一面在心中盘算着如何脱困,一面以揶揄的口吻说道:“鬼冢不就是你们的教主么?什么截尸教,无非是一帮阴人而已。”   “接着说……”黑泽点了点头,道。   “你们这些阴人以吞食尸气为生,源自中原,专门夜间出来活动,盗掘坟墓,食腐烂尸气,民愤极大,因此历朝历代的朝廷与民间江湖之上均加以捕杀,自南宋以后无法在中原立足,这才东渡逃到了日本。黑泽先生,你解开衣服,让我瞧瞧那些只有死尸身上才会有的尸斑。”寒生平静的说道。   黑泽微笑着依言解开了自己睡衣,露出了丰腴的一身肥肉,胸前果然生有两朵如梅花般的浅青色斑痕,包围着黄豆粒大小的两个褐色乳头,若隐若现。   “看来你的功力远不及教主鬼冢,可惜鬼冢一死,竟然被你们分而食之,真的可以算是当今天下第一邪教了。”寒生鄙夷的说道。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黑泽得意的点着头,然后脸色一变,语气颇为激昂的说道,“可是你并不知道,截尸教真正的教主是我黑泽,鬼冢只不过是前台的傀儡而已。另外我要告诉你的是,婺源太郎,也就是你的老表乡亲黄建国,已经荣任截尸教中国教区的堂主了,而且我们将借太极阴晕的力量,助他十年后入主中原,你大概不会懂的,我们离乡背井了700多年的阴人,即将重返中原……”   “黄建国?他能入主中原,简直是痴心做梦。”寒生想到太极阴晕内那具盘腿打坐的女性白骨,不禁莞尔。   “你不相信太极阴晕的能量?”黑泽疑惑道。   寒生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不是不相信太极阴晕,而是那里面埋的根本就不是黄老爷子。”   “你胡说!”黄建国闻言大吃一惊,忙不迭的对黑泽表白道,“是我亲手把爷爷活埋的,而且填土的过程中,他还跟我说着话呢。”   黑泽狐疑的目光投在了黄建国的脸上。   “黑泽先生,您别相信他,葬入太极阴晕的真是我爷爷,那个香港风水师吴道明和吴楚山人还设计欺骗我爹,说要将爷爷倒着下葬,幸亏被我们及时识破了,还是头上脚下正着埋下去的,我说的这些可都是千真万确的。”黄建国涨红了脸分辩道。   黑泽铁青着脸,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寒生说道:“你说太极阴晕里面埋葬的不是黄建国的祖父,你有什么凭据?”   “哼,前些天,我和山人叔叔特意去掘开了太极阴晕,根本没见到有黄老爷子的尸体,只有一具多年前的女性白骨,盘坐在五色土下面,要知道这太极阴晕乃是天地磁场交汇之所,千年难觅的龙穴,尸体是永远不会腐烂的,若是黄建国说的不假,那黄老爷子的尸首哪儿去了?”寒生清澈的目光迎着黑泽说道。   黑泽知道寒生此人向来是不会撒谎的,“难道被人给偷偷的给掉了包?”他眉头紧蹙,自言自语道。   “那具女性白骨是什么人的?”黑泽和颜悦色的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道:“这一点,我和山人叔叔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爷爷埋下去以后,舅舅就一直亲自看守着,等阴阳五行完全融合了以后才撤哨的。”黄建国在一旁晃着脑袋喃喃叫着。   黑泽一面思索着,一面沉吟着说道:“这件事情的真伪,看来必须回去实地看一看。”   “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太极阴晕那儿,挖出来瞧瞧不就知道了。”寒生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你不能去,寒生,你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黑泽晃着脑袋冷酷的说道。   “你想杀死我么?”寒生平静的问道。   “嗯,”黑泽阴笑了一声,说道,“我怎么能够杀死日本国民心目中的KA876航班上的英雄呢?”   “那你想怎样?”寒生不解的问道。   “建国君,你的吸尸大法已经具有了一定的火候吧?你们是老表乡亲,又都是中国人,所以寒生就交由你来吮吸,准备工作要充分,耳朵、鼻子、肛门和尿道都要用棉球一一塞好。”黑泽面对着黄建国,尖声尖气的吩咐道。   黄建国闻言大喜过旺,湿润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面颊上涌起了两朵红晕,眼中春波荡漾,望着寒生健硕的身子,口中嘤嘤说道:“我想……先奸后杀。”   黑泽淫笑着点头应允,遂转身严厉的质问寒生道:“朱寒生,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丹巴托付给你的旧羊皮真的不肯交出来么?”   寒生倔劲儿上来了,脑袋一扭,不再理睬他,可心中却是焦急如焚,尽管蝇眼可以发动,可双脚迈不开步子,如何才能够逃脱呢?   这时,沈才华瞪着乌黑的眸子,伸出双手搂着寒生的脖子,趁人不备,悄声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寒生爸爸,要我帮着咬断你脚上的绳子么?”   寒生望着他,心中一热,以目光示意他即刻就干。   小才华悄悄地从寒生的身上往地上滑下来,同时咧开了小嘴,露出了那两排白森森锋利的牙齿……   黑泽大喝了一声:“良子!”   依旧是艺妓装束,已经恢复了神智的良子本就站在寒生的身后,闻言迅即伸手一抓,揪住了婴儿的一只胳膊拎了起来,顺手恶狠狠的就是一巴掌,全力的扇在了小才华细嫩的屁股上。   “哇”的一声,沈才华疼得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四溅。   “怎么能这样欺负我们的传奇婴儿呢?”这时候,门口外脚步声响起,同时传来了严厉的呵斥之声。 第三百七十二章   转眼间,说话之人已至屋内,此人白发斑驳,气宇轩昂,威仪慑人,正是自民党大岛茂议员。   寒生心中暗喜,目光朝着门外望去,心想既然见到了议员先生,那么河野警官也应该赶到了。   “黑泽君,对小孩子嘛要有爱心,这个婴儿在飞机上的表现,可以说是智勇双全,希望可以把他留在日本接受教育,将来也必是我们截尸教一代栋梁。”大岛茂议员说道。   黑泽嘿嘿一笑,道:“大岛茂君,你可不知道,别看这婴儿白白胖胖,憨态可掬的,可那鬼心眼儿却极多,连大人都会上当被他耍,绝对要当心呢。”   大岛茂闻言颇不以为然,但还是点点头,然后颇为得意洋洋的说道:“通过今天发生的这起劫机事件,自民党的支持率又上升了十五个百分点,我本人作为党的下任总裁候选人,由于在KA876航班上表现出了临危不惧的武士精神,在党内支持率一举超过了山田美雅子,哼,女人怎么能领导大和民族呢?只要接下来的大选仍是由自民党执政,我就会稳稳当当的出任下届日本首相。”   “恭喜大岛茂君,但是希望你不要忘记,尽管成为了日本首相,可你永远都还是截尸教的人。”黑泽面无表情的说道。   大岛茂议员闻言脸色骤变,忙说道:“黑泽君,不,教主,请您放心,我怎么能忘了呢?是教主除掉了党内的几个绊脚石,这才使我大岛茂的前程一帆风顺的呀。”   “没忘就好,”黑泽的脸色柔和了,和蔼的说道,“你从歌舞伎町的‘目黑’酒店赶来这里,有什么要事么?”   “是这样,警视厅春田总监已经开始动员整个东京都警力,部署进行搜救朱寒生父子的行动,而且我听到说,教主您已经被列入了嫌疑人名单,这里已经是不安全了,所以特地赶来通知你马上转移。”大岛茂故作神秘的附耳说道。   “哦,”黑泽一愣,遂扭头看着寒生,冷冰冰的问道,“寒生,是不是你对警方说出了我的名字?”   寒生清澈的目光望着黑泽,承认道:“不错,我是说过的。”   “良子,把婴儿和寒生统统捆绑起来,马上转移。”黑泽厉声命令道。   “教主,那我先告辞了。”大岛茂议员匆匆的离开了。   几分钟以后,沈才华白胖的小身子被良子恶狠狠的用麻绳捆了好几道,甚至都勒进了肉里,婴儿的眼睛里闪动着屈辱的泪花。   寒生也被五花大绑了起来,黑泽命人将他抬起来运送到院子里的面包车上,心想只要不放开双脚,他就跑不掉。   “黑泽先生,请允许我来看住他,好么?”黄建国主动请缨,柔声柔气的说道,黑泽点头应允了。   面包车上,寒生与沈才华并坐在一起,身边是黄建国和另两名持枪男子,黑泽跳上了副驾驶座位,在几辆卧车的前后护卫下,缓缓的驶出了院子。   夜色下的东京,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游人如梭,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不时的从车窗外闪过,车队穿过了明治纪念馆和神宫外苑一直向南行驶着。在越过了青山路不久后,右前方出现了一片葱郁的树林,静静的隐匿在了月色下,黑暗中可以隐约的瞧见点点绿色的萤火在林间飘浮游荡着。   寒生知道,那是鬼火,人死后的尸骨分解出来的磷气体,透过土壤中的缝隙溢出到了地面上以后,遇到空气而产生的自然现象,在缅甸的野人山丛林中,他见到了很多。   “那是坟地?”寒生问道,他已经感觉到了胸前的舍利子在发烫。   “东京青山灵园。”黑泽头也未回的说道。   寒生闻言一喜,接着又问道:“现在几点钟了?”   黑泽看了看手表,回答说道:“夜里11点正。”   子时到了,寒生心中想着,遂俯在才华的耳边悄声说道:“才华,爸爸想要释放舍利子里面的灵魂,你用祝由咒语帮帮我。”   “我怎么帮呢?”鬼婴弱弱的小声问道。   寒生寻思着,沈才华毕竟是太小,体内的功力还不能以意念加以驱使,完全是靠情绪自行激发而不能自己,就如同被良子扇了屁股,光顾着哭,什么都忘记了一样。   “才华,等一下,你的眼睛看着祝由舍利,心里想着那里面有很多人想要出来,得由你来开门,懂了么?”寒生循循善诱道。   沈才华懂事的点点头。   寒生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对坐在身旁正色迷迷的瞅着自己的黄建国说道:“我胸口内衣里有一枚骨质舍利在发烫,很不舒服,你把它拿出来。”   黄建国嫣然一笑,受宠若惊般的轻轻的探出手指,颤颤巍巍的伸进了寒生的内衣里,先在他结实的胸大肌上摸了两把,然后才捏住那枚热乎乎的祝由舍利抽出手来。   “这是什么东西?”黑泽扭过头来,望着黄建国托在掌心中的舍利子,疑惑的说道。   “这是人的骨质舍利。”寒生敷衍道,眼光悄悄地瞥了沈才华一眼,看到婴儿的双瞳正在努力的盯着舍利子。   “哇,挺烫手的呢?”黄建国惊讶的说道。   “一种结石类的东西怎么会有温度呢?”黑泽狐疑的伸出手说道,“拿来给我看看。”   快呀,小才华……寒生心中急切的呼唤道。   “你的,诺言的遵守,我们的,谢谢你……”这时,寒生的冥冥意识之中听到了一句生硬的中国话,随后一阵由轻而重,整齐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鬼婴沈才华的小嘴里正在不停地吐出一连串的古怪音阶……   寒生的意念感觉到了那震动,谐振的频率越来越强,头骨如针刺般欲裂,蝇眼缓缓的张开,看到了车内已经弥漫着白色的雾气,越来越浓,空气仿佛都窒息了,最后车窗玻璃承受不住内压,“哔哔啵啵”的纷纷爆裂了……   面包车骤然间失控了,一头扎进了道路边上的护陵河里。   在蝇眼中,那车则是缓缓的朝着河水里驶去,因此寒生仍有时间采取措施,意念一动,及时移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座椅上面的小才华。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面包车头朝下猛的扎入了水中,冰凉的河水从空荡荡的车窗里一股脑儿的倒灌进来,几圈涟漪之后,便迅即沉进了水底。   寒生使出了癔症神功的第一招“老牛憋气”,由于双手双脚均已被牢牢捆住,只有张开嘴巴咬住了沈才华身上的麻绳,将他叼起来推出了车窗外,随即睁大了蝇眼在暗中搜寻那枚祝由舍利,那里面还有老祖的灵魂,可不能弄丢了。   那枚祝由舍利嵌在了座椅的角落里,寒生费了半天劲儿,才将自己的脑袋探进去用嘴将其含住,随即扭动着身体,从车窗口飘了出去,眼光一瞥之下,看到了黄建国和黑泽正在张嘴喝着水,冒出了一串串的气泡。   在数米深的水中,寒生情急之下只得将口中的那枚祝由舍利子咽下,然后继续用牙齿叼着鬼婴,拼力摆动着捆绑在一起的双腿,如同海豚一般,向远处游去。   公路上,紧跟在后面的两辆卧车瞧见了面包车失控落入河水中,急忙刹车停下,手忙脚乱的高声叫着,其中有几个会水的,纷纷纵身跳落水中,潜到水下去救援困在车内的黑泽等人。   而此刻,数十米开外的岸边上,一块隐蔽的树丛下,寒生用牙齿将沈才华拖上了岸。   “醒醒,才华,醒醒……”寒生焦急的轻声叫道。   “我没事儿,寒生爸爸。”沈才华睁开了乌黑的眼睛,接连吐出来好几口河水,然后咧开了小嘴儿笑了。   寒生心中一热,抬眼看了看那边正在忙碌着的截尸教徒们,然后低头问沈才华道:“你现在能咬断我身上的绳子么?”   鬼婴自信的点了点头,寒生将身体上面的绳索靠近了婴儿的口边,小才华探出白森森锋利的牙齿“喀嚓”一口,手指头般粗细,湿漉漉的绳子应声而断……   寒生大喜,双手终于能够活动了,于是迅速的解开自己脚踝上的牛筋,再将婴儿身上的麻绳统统扯去了。   月光下,寒生抱起了鬼婴,默默地站起身来。   “寒生爸爸,我要墨墨……还有吸子筒。”沈才华依偎在寒生的怀里,仰脸望着他,甚是凄楚的说道。   “好吧,我们回去带上吸子筒,一起去找寻墨墨。”寒生说道,在他的目光中已然透出来一股刚毅的眼神儿,就像许多老江湖一样。 第三百七十三章   清凉的月色,静静地照射在南青山二丁目青山灵园的大门上,这里安葬着日本许多的政治家、学者和作家等名人,如大久保利通、国木田独步、吉田茂等等。   入夜以后,本地人大都不敢打这儿经过,据说东京都的灵异事件大多发生于此,报纸经常披露在深夜十分,的士司机载客到墓园后准备收钱时,却发现客人不见了。   志贺是一名年轻的出租车司机,此刻刚送完几名女孩至圣心女子大学后返回新宿,脑海中始终盘旋着方才车上一位漂亮姑娘的身影,等他警觉过来的时候,出租车已经越过了西麻布来到了南青山。   志贺的后脑皮有些发麻,唉,这条路只能打青山灵园的大门口经过了,但愿自己什么事情也别遇上。   可是他还是看见了……   青山灵园的大门口,站着一个浑身水淋淋的男人,正在向他招手打车,待到近前,看清楚了那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光子身子的婴儿……坏了,一定是一大一小两个溺死鬼!志贺吓得几乎灵魂出窍,眼睛直勾勾的,双手紧抓着方向盘,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快点,再快点,脚下油门一踩到底,车子如风驰电掣般的疾驶。   车门“啪”的一声响,骤然一股凉风袭入,后视镜中赫然望见后座上多了那两个溺死鬼……妈呀!志贺心中惊叫了起来,脖颈凉嗖嗖的,差点昏了过去。   前面青山路口灯火通明,有警察设置了路障,手里挥动着红色的stop停车警示牌,示意他靠边停车。   志贺猛然一脚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凄厉的尖叫声,不等车子完全停稳,志贺便推开了车门跳了出去,一面声嘶力竭的尖叫道:“鬼呀!有鬼呀……”   警察们持枪迅速的将车子团团围住。   出门开了,寒生抱着沈才华迈步下了车,身上的衣服仍旧是湿漉漉的,刚才的急刹车,导致小才华有点反胃,“呃”的一张嘴,吐出了一尾小鱼,落在了警察的脚下,还在活蹦乱跳着。   警察们望着婴儿口中吐出了活鱼,俱是大跌眼镜,面面相觑,难道真的遇见鬼了?   “どいうつもり?(你是什么?)”有警察鼓起勇气问道。   寒生听不懂日语,想了想从衣袋里掏出已经浸湿了的机票,递过去给警察看。   “KA876……”那警察吃惊的叫道,“Zhuhansheng!”   警察们顿时兴奋起来,有人迅即向警视厅报告,已经找到了来自香港的朱寒生父子。   不久,几辆警车呼啸着急速驶来,中村课长同河野警官到了。   “你说什么!”河野警官脸色煞白,喃喃的说道,“大岛茂议员和黑泽、婺源太郎是一伙的?”   “他们都是截尸教的。”寒生补充道。   “截尸教?”中村课长眉头紧蹙的听完了河野的翻译后,神情变得异常的紧张。   “课长,您知道‘截尸教’?”河野看出上司的神情有些不对,于是轻声问道。   中村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相传足利氏的室町幕府末期‘应仁之乱’期间,有来自中原的阴人参加了抱 乱,一直延续到安土时代。织田信长在本能寺之变中自杀身亡,但经织田家重臣丰臣秀吉认定,那就是阴人‘截尸教’的所为,因此而下令开始全面的捕沙阴人,自江户时代以后,整个日本列岛再也没有关于阴人的消息了。当然,这些都是传说,究竟历史上有没有这个‘截尸教’组积的存在,史界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朱先生,您能确定他们就是‘截尸教’?”河野疑惑的问道。   “肯定,他们一般在夜间活动,挖掘坟墓,吸食尸气,非常的邪门。”寒生点头说道。   “他们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特征么?”河野问道。   “有,阴人的身体上生长有尸斑,功力越高色泽越是鲜艳。”寒生解释说道。   “河野警官,你把朱先生父子带回鬼屋去吧,朱先生的话做好笔录,并请他签上字,列为绝密级。另外,有关大岛茂议员与截尸教的事情,跟谁都不要说,懂了么?”中村课长叮嘱道,随即沉吟自语着,“如果此事属实,难保‘截尸教’不会渗透进警视厅。天呐,下届日本国首相竟有可能是安土时代就已经存在着的‘截尸教’,这太可怕了……”   河野警官心情沉重的带着寒生与沈才华回到了乃木神社旁边的“鬼屋”,而中村课长则带着人马直奔青山灵园,抓捕黑泽以及婺源太郎一伙人。   当他们来到了寒生所说的坠河现场,依稀看得见公路上散落着许多汽车玻璃碎片,但已经没有了黑泽一伙人的踪迹。   “下到水里面去看看。”中村课长命令道。   两名水性好的警察脱去了身上的衣服,先后潜入了护陵河中。   “报告,发现水下有一辆面包车!”一名警察从水中冒出头来说道。   “看看还有没有人在里面。”中村吩咐道,同时命下属用车载无线对讲机通知本部,即刻派事故拯救吊车前来现场。   面包车内没有人,吊车伸出吊臂,缓缓的将其提出了水面,然后移放在了一辆卡车上,准备拉回到警视厅进行严格的检验,采集指纹痕迹和查出车主。   “通知本部,立刻派几个蛙人来,进行水下搜索,一寸水底都不要放过。”中村接着命令道。   “是。”下属应声答道。   看来这可能是真的了……中村课长的心沉了下去。   “鬼屋”桌子上面的电话响了,河野抓起了听筒。   “失事的面包车在青山灵园旁边的河里果然找到了,看来朱先生所说的情况是真实的,目前黑泽等人在逃,我已经请示了春田总监,明天将他们送上飞机回香港吧,在东京多呆一天,危险就增加一分。至于‘截尸教’以及牵涉到大岛茂议员的情况,我还要好好考虑一下,暂时不宜透露。记住,经过KA876航班上的事情以后,朱先生父子在日本人的心目中就如英雄一般,若是出了问题,警视厅无法向国民交代。”中村课长忧心忡忡的说道。   “是。”河野回答道。   “记住,偷偷的送上飞机,不要乘坐原先已经预定好的那班返程班机,以防黑泽他们或是赤军的破坏。”中村叮嘱道。   “我明白了。”河野点头道,他深感上司处事的深谋远虑。   熄灯后,小才华经过了这一番折腾,已是疲惫不堪,早呼呼的睡去了。寒生合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明天就要回去香港了,接下来还有更加艰巨的事情在等待着他,那就是将要重返印度支那丛林,寻找墨墨的下落。   河野更是夜不能寐,自从登上了KA876航班伊始,到现在尽管还不到24个小时,可是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简直是惊心动魄。这‘截尸教’,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啊,竟然将下届日本首相候选人都卷进去了。   想来想去,他的精神越发的亢奋,索性披衣下床,来到了客厅外的阳台上,默默地站立在黑暗里,让清凉潮湿并略带咸味的东京湾海风吹拂在脸颊上,精神振作起来,开始思考天亮以后的行动步骤。   河野不知道,在距他不到两公里的一座普通楼房的屋顶上,趴着一名阻击手,手持着一支美国巴雷特50毫米口径的阻击步枪,10倍的夜视瞄准仪中清楚的将他套在了镜头内。   被称之为“死亡之吻”的巴雷特大口径阻击步枪(Caliber 50 Sniper Rifle),威力惊人,即使只击中手臂,其弹头的力量也会将整个人体撕成碎片,有效射程为2000米,几乎可以百发百中,在美国的市场上,每支售价可达到两千美元。   “鬼屋”当初在选择时,就考虑到了窗户前面必须没有建筑物,防止被人窥视,此窗距最近的楼房也有近两公里了,所以被确认为是绝对安全的。可是谁也不曾料想到,大洋彼岸的美国,竟然发明出如此远射程的阻击步枪。   当大岛茂议员得知寒生竟然从黑泽手里逃脱了,顿时大惊失色,因为寒生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必须迅速的予以除掉。于是通过内线查到那个曾通过话的“鬼屋”秘密电话号码,找到了鬼屋的地址,派了一名冷静的阻击手,务必干掉香港人朱寒生。   这次巴雷特阻击步枪使用了挪威生产的Raufoss多用途子弹,可以穿透装甲并爆炸起火,甚至可以击毁直升机和轻型装甲车,枪手自信,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其枪口下逃生的。   寒生听到河野走动的声音,于是也轻轻下了床,来到了阳台上,两人聊起了天,寒生向河野解释了有关“截尸教”的一些知识。   两公里开外,伏在屋顶上的阻击手将巴雷特阻击bu 枪夜视仪轻轻的移动了一下,将寒生稳稳的套在了里面,然后扣动了扳机…… 第三百七十四章   寒生根本没有留意到两公里外的那栋楼房顶上有微弱的火光一闪,仍旧同河野在说着话。   Raufoss超音速弹头出膛后,大约六秒钟后击中寒生,杀手在夜视仪阻击镜中观察着,咧开嘴笑了,“死亡之吻”阻击bu 枪向来都是一击毙命,无须第二枪。   寒生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来临,但是眉心颅骨内的伏矢魄却于几秒钟后感受到了那枚飞近的弹头,蝇眼骤然发动,甚至看见了弹头与空气摩擦时产生的辉光……   寒生猛地将河野的身子朝边上一推,自己一个急闪,只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一炙,那是Raufoss超音速弹头掠过脸颊时,瞬间挤压空气时发出来的热量。   子弹头高速飞过敞开的阳台门和客厅,穿透了木质房门,钻入了对面一户人家的墙壁,最后在其室内爆炸,发出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火花四溅。走廊中的两道内墙壁轰然倒塌,熊熊火光映红了“鬼屋”。   火光下,沈才华光着身子,睡眼惺忪的站在了屋中央……   两公里外,那个职业杀手从阻击bu 枪夜视仪上的阻击镜内,惊讶的发现目标竟然刹那间闪身躲开了子弹,随即浅绿色的取景器内爆发出一团刺眼的亮点,瞬间覆盖了整个镜头。杀手知道,夜视仪消隐线路消除光噪,起码要30妙以后,他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他抓起撂在身旁的无线对讲机,通知停靠在马路边上等候着的汽车,“行动失败了,目标没有清除掉。”他沮丧的说道。   寒生一把拽住河野冲入屋内,然后抄起了小才华跳过断壁,准备沿着走廊跑下楼去。   河野此刻缓过神儿来,嘴里不停地骂道:“八嘎,一定是‘截尸教’干的。”   过道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她是对面屋子里的住户,被爆炸的冲击波掀到了走廊里,口中冒着血沫,轻轻的呻吟着。   寒生停下了脚步,蹲下身去一看,原来这女人的一条腿已经被炸断,鲜血喷射而出。   “动脉破裂,需要先止住血。”寒生边说着,扯断女人睡袍上的布带,在她的断肢上方用力的扎紧。   “马上会有救护车赶到的。”河野焦急的说道,现在保护朱先生是最最紧要的。   “等救援已经来不及了,”寒生迅速的为其止住了血,然后说道,“我们可以走了。”   他们跑到了地下停车场,坐进河野的那辆没有标识的警车,快速驶离了“鬼屋”的这栋大厦,来到了大街上,这时消防车和救护车的拉着尖利刺耳的笛声呼啸着迎面而过。   “朱先生,看来情况是越来越危险了,我们还是悄悄地赶到羽田机场,你们父子俩乘坐最早的一班飞机回香港吧。”河野焦虑的说道。   河野拦了一辆的士,然后三人乘车来到了羽田空港,一打听,最早一班飞往香港的航班也要七点十五分,是台湾中华航空公司的飞机。   河野拿着寒生的护照购好了机票,亮出警视厅的身份,送他俩进入了贵宾候机室,并要来毛毯包着沈才华,睡在沙发上。   “那不就是KA876航班上的那对香港父子么?”机场的夜间值班人员指手画脚的窃窃私语道。   七点十五分,台湾中华航空公司CI611航班准时由日本东京羽田机场准时起飞了。   这是一架波音737客机,早班飞机上的乘客并不多,只有六七十名,寒生在空姐的帮助下,抬起扶手,让小才华横躺在了一排座椅上睡觉,并给盖上了毛毯。   飞机驾驶员何国富是华航最有经验的老机师了,苗栗县人,曾经服役于台湾空军,驾驶过F104鬼怪式战斗轰炸机。   波音737客机在9000米巡航高度正常的飞行着,下面是烟波浩渺的大海,何国富查了下飞行坐标,已经越过了黄海,进入了东中国海。   “CI611航班,这里是台湾松山飞行控制中心,在你们的正前方,有一大块雷雨云,请你们偏东20度绕行。”这时,无线电里传来了台北松山机场地面指挥中心的呼叫。   “CI611明白。”何国富回答,随即操纵飞机轻轻向左侧身,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机舱内发出了一声闷响,随即整架客机的机身剧烈的抖动起来……   飞机货仓内发生爆炸时,寒生正和小才华在厕所里,鬼婴可能肚子着凉了,竟然在拉稀。   先是沉闷的爆炸声,随即机身剧烈的摇摆,之后便听到了“咝咝”的空气啸叫音。出什么事了?寒生心中一紧,等婴儿拉完了,迅速的擦净小才华的屁股,然后伸手去拉厕所门。谁知厕所门纹丝不动,寒生急切的在门上敲了敲,以为外面有人抵住了。就在这时,“呼”的一下,客机仿佛失速了一般,倾斜着向海面上扎去,寒生身体硬撑在厕所的墙壁上,尽力保护着婴儿。   驾驶舱内,副驾驶正声嘶力竭的对着无线电连连呼叫:“紧急!紧急!CI611航班上发生了爆炸,压力急剧下降,松山,松山……”   客舱内,座位上面的氧气面罩都已脱落下来,人们紧张并尖叫着扣上面罩,个个面如土色,有乘客向窗外望去,惊奇的发现,机腹下面朝着空中甩出了大量的皮箱行李背囊之类的物品,甚至还有一辆婴儿车……   何国富戴上了氧气面罩,但仪表反应氧气以及机内的压力都在急剧的下降,他心里十分清楚,机身已经破损,供氧设备遭到了破坏,压力在外泄,事不宜迟,他推动操纵杆压下机头急速的降低飞行高度,希望在飞机完全失压之前,能够下降到有足够氧气的3000米高度以下,否则所有人都会因窒息而死。   “老何,我们会死么?”年轻的副驾驶大口的喘息着,万分惊恐的问道。   何国富苦笑了一下,尽可能平静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通知地面做好准备,我们要迫降。”   随着尖啸声越来越响,寒生的心吊了起来,失重的滋味可是不好受,他听得见厕所外面人们的尖叫声渐渐微弱下来,最后则一点儿也听不到了。   波音737客机上面的厕所密封很严,尽管客舱内的压力在急剧的下降,但厕所内只有少量的空气在逸出,由于内外压力悬殊,厕所门依旧是拉不开。   沈才华感觉到心脏在下坠,十分的不舒服,于是干脆双手一撑,撅起屁股,头下脚上的倒立起来,表情似乎显得很自在。   台北松山机场空中管制中心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面关闭空港,并通知这一带空域的飞行器紧急避让和转飞其他机场,同时即刻疏散跑道周边的飞机,调动全部机场消防车辆在跑道上喷洒数百米长的防滑降温泡沫,医务救援人员整装待发。   CI611航班急速的下降着高度,机师何国富感到呼吸困难,扭头一看,年轻的副驾驶已经昏厥过去了。何国富双眼始终盯着仪表盘上的高度仪,6000米、5500米、5000米、4500米、4000米,快!快!他的肺部就像要爆炸了一般,双眸渐渐凸起,大脑中的意识仍在不停的呼唤着……   在他即将失去知觉的时候,肺中缓缓的吸进来一丝清凉的空气,随之头脑也慢慢的清醒起来,他吐出了一口气,客机终于下降到了3000米以下了。   “乘务员,请报告客舱内乘客的情况。”他有气无力的对着无线电对讲机叫道。   无线电通话器内没有反应……   高空大脑缺氧,可能已经无人幸免,他沉痛的想着。   寒生再一次的试着去拉厕所的门,谁知道竟然轻松的就开了,他抱着沈才华走出了厕所,来到了客舱的过道上。   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儿充斥着客舱,座椅上的人们东倒西歪的昏厥过去了,每个人的口角边都吐着一堆白沫,大小便失禁,裤裆处水淋淋的,恶臭难挡。   “寒生爸爸,他们都屙裤子了。”小才华惊奇的说道。   寒生来不及答话,抱着沈才华急匆匆的沿着过道朝驾驶舱走去,拽开门一看,一个驾驶员脑袋歪在了一旁,只有那个中年驾驶员仍是清醒的。   “出了什么事儿?”寒生松了一口气,遂问道。   “客机货仓内爆炸,”何国富机械的回答着,突然一个机灵,扭头望着抱着婴儿的寒生,吃惊的问道,“你是乘客……其他人怎样了?”   寒生摇摇头道:“都昏死过去了,大小便失禁。”   “乘务员呢?”何国富接着问道。   “都一样。”寒生答道。   “那你和孩子怎么会没事儿?”何国富诧异的说道。   “我们在厕所里刚刚出来。”寒生告诉他道。   何国富一想,随即明白了是厕所内的空气救了他俩,于是口中叹息着说道:“还是你们幸运啊。”   “CI611航班,你现在距松山机场160公里,已经做好了迫降的准备,请报告飞机损毁情况。”无线电里传来台北地面指挥中心焦急的询问。   “CI611回话,飞机仪表操纵系统正常,起落架失灵,所有乘客和乘务人员都因缺氧而昏迷,请准备好急救。”何国富沉重的回答道。   十分钟后,庞大的波音737客机在空中将油箱放空,然后晃晃悠悠的朝着松山机场的跑道降落,地面上的人们可以清晰地望见机身下部被炸开了一个数米宽的大洞,铝合金蒙皮撕裂并翻卷着……   客机起落架被炸坏了,何国富试了几次无果,无奈只有在充满了泡沫的跑道上机腹擦地迫降,飞机摩擦着地面,一直朝前面滑去,最后滑到草坪上,终于停了下来。   地面上的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机舱门打开了,寒生牵着光着小屁股的婴儿出现在了舱门口…… 第三百七十五章   台北松山机场停车场的旗杆上,飘扬着一面青天白日旗,在风中作响,   这在寒生的眼里甚是稀奇,以往只是在战争电影里见到过的。出机场沿敦化北路前行不远,位于民权东路路口的一家“青叶”酒吧里,CI611航班机师何国富请寒生吃饭,这里烧得一手好台湾本地菜。   “朱先生,我早就认出来了,你就是KA876航班上勇擒日本赤军劫机者的那对香港父子。”何国富端起酒杯敬佩的说道。   寒生微微一笑,未可置否。   “你真的用手抓住了子弹?”何国富满脸狐疑的问道。   “实际上,那把老掉牙的手枪射出的子弹已经没有力了,又穿过靠垫,等于是落在了我的手里。”寒生遮掩的说道。   何国富又疑惑的看了看一身白肉的沈才华,道:“报纸上说,你的儿子竟也赤手空拳制服了一个全副武装的女赤军分子,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   寒生笑着摇了摇头,把话头岔开道:“何先生,你才是真正的英雄,整个飞机上的人都昏厥了过去,只有你坚持了下来,最后安全的降落,是你救了所有的人。”   何国富叹了口气,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道:“朱先生,你不知道,机上的乘客大脑由于较长时间的缺氧,已经受到了永久性的损害,估计都会痴呆的,包括我的副机师,他还不到三十岁,留下妻女,那真是可怜呢。”   “其实世上所有的病都是可医的,只需找对路径……”寒生默默地望着身边的沈才华,自言自语叹息道。   华佗在《青囊经》中开篇就说道:世上诸症,相生相克,无不可医之症,惟不可知其方也。   何国富笑笑,心道,此人有些怪怪的,遂不经意的说道:“你是医生么?”   寒生点点头,承认道:“我是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何国富第一次听说当今世上还有这样叫法的医生。   寒生解释说道:“痴呆之症乃是五行木气孱弱之表象,若是亥子交更之时,将人侵入潭中,以水生木,再喂食以太极卵中的木蚕,当可治愈。”   “蚕?台南养殖桑蚕的农户很多,还是当年郑成功shou 复台湾 时,由中原引进的……”何国富插话道。   “不是吐丝的那种蚕,而是产自太极阴晕五行土卵内的青色蚕虫,台湾肯定是不会有的。”寒生解释道。   “太极阴晕?好像听说过。”何国富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你听说过太极阴晕?”寒生好奇起来。   “嗯,我想起来了,是表叔去年前往香港临上飞机之前,也是在这间‘青叶’酒吧,曾提到过要去大陆寻找太极阴晕。”何国富回忆道。   寒生闻言吃了一惊,忙问道:“你表叔是谁?”   “台湾赫赫有名的国宝级地理堪虞大师……”何国富颇为自豪的说着。   “何五行!”寒生脱口而出。   何国富疑惑的望着寒生说道:“你认识我堂叔何五行?”   “他死了。”寒生说道。   “你说什么?堂叔何五行死了!”何国富大吃一惊道。   寒生点点头,道:“据说是和台湾来的人火拼身亡,尸体就埋葬在了江西的婺源。”   何国富闻言怔住了,半晌未言语,眼中含着泪水。   “堂叔离开台湾以后,音讯皆无,原来他是遭遇到了不测……”许久,何国富喃喃道,泪水终于流下了面颊。   寒生默默地坐着,不知如何安慰他才是。   青叶酒吧的老板娘走过来,望着流泪的何国富欲言又止。   “什么事?”何国富拽过纸巾,揩了揩眼角问道。   “老何,航空公司的电话找你。”老板娘低声说道。   青叶酒吧是机师们最喜欢来喝一杯的地方,徐娘半老、善解人意的老板娘也最会放松他们紧张的心情,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何国富每次执行完航班飞行任务之后,必会来青叶酒吧小酌。   中华航空公司CI611航班事故调查组请何国富马上赶到机场的会议室,行政院的高官也在场。   “我们也要换乘飞机回香港了。”寒生告诉何国富。   “别急……”何国富赶紧说道,“我想请你去见一个人。”   “谁?”寒生惊奇的问道。   “我表叔的师父‘客家嬷嬷’。”何国富回答道,神情显得十分恭敬。   客家嬷嬷是王婆婆的小师妹,祝由门中,王婆婆和秃头老妇都已经死了,惟有客家嬷嬷尚在人世,也好,顺便可以告知她有关王婆婆和秃头老妇的死讯。   “好吧。”寒生应允道。   “我们先回机场吧,等我完事后一起去苗栗。”何国富的精神恢复了许多。   寒生抱着沈才华静静的坐在机场华航办事处的会客沙发上,何国富被领进了里间的会议室。   “首先,我代表中华航空公司对何国富机师在CI611航班上的卓越表现表示衷心的感谢,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行政院主管交通运输事务的林水扁副院长……”头发斑白的中华航空公司的董事长首先发言。   “我带来了经国先生的褒奖口信……”林水扁副院长热情洋溢的说道。   会议室外,寒生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讲话声音很热烈,不时的传出鼓掌声。   “我要墨墨……”沈才华轻声说道,眼眶中噙满了泪水。   “我知道,才华,等这儿的事情一了,我们马上就去找墨墨。”寒生紧紧的搂住了鬼婴。   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一名秘书模样的人走近前来,客气的问道:“是香港的朱先生么?”   寒生点点头,答道:“是的。”   “请您来一下可以么?想询问您几个问题。”那人微笑着说道。   寒生站起身来,抱着沈才华走进了会议室。   一个坐在椅子上,身着灰色中山装,戴金丝眼镜的老者微微欠身,然后操着一口湖南口音,颇为惊讶的说道:“我原本以为是位老医生呢,没想到这么年轻啊……我是台湾三军总医院神经科的黄主任,身旁这位是台医大的李教授,我们听何机师说,朱先生是一名赤脚医生,能够有办法医治因环境性缺氧而引起的不可逆转的脑损伤,可据我们所知,‘赤脚医生’只是大陆农村里面的……”   “乡下郎中。”寒生坦然回答道。   “哦,乡下的土医生……听说你和你的儿子凑巧在厕所里,侥幸躲过了与其他乘客同样的命运,哈哈……”黄主任不禁发笑道。   整个会议室里的人们都忍不住的笑将起来了。   寒生微微一笑,没有吱声。   “你知道吗,人的大脑长时间的缺氧将导致不可逆转的脑损伤,甚至脑死亡,目前在世界医学领域还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解决这一难题。看来我要给在座的诸位补上一些有关方面的知识了。大家知道,氧气如同食物和水,是人体代谢活动的关键物质,是生命运动的第一需要,营养物质必须通过氧化作用,才能产生和释放出化学能。缺氧是指氧气缺乏症,即空气中缺氧或氧气缺乏状态的总称。大自然为每个人提供了基本生存条件,然而,如果处在一个缺少氧气的特殊环境,或者虽然环境当中不乏氧气,但由于自身原因不能摄入足够的氧,或者对吸入的氧气不能充分利用,人体就会发生机能、代谢和形态上的变化。这种状态总称就是缺氧或低氧。因此,医学界把缺氧的原因分为环境性缺氧、病理性缺氧、生理性缺氧和运动性缺氧,CI611航班上的情况就属于第一种高空环境性的缺氧。   缺氧的一般表现为头晕、头痛、耳鸣、眼花、四肢软弱无力,继之有恶心、呕吐,呼吸浅快而弱,心跳快而无力,随着缺氧的加重,会渐次出现意识模糊,全身皮肤、嘴唇、指甲青紫,血压下降,瞳孔散大,昏迷,最后因呼吸困难、心跳停止、缺氧窒息而死亡。”黄主任侃侃而谈。   何国富难为情的看着寒生,寒生抱着沈才华默默地听着,表情很平静。   黄主任的目光傲视一周,然后接着说下去:“正常的氧代谢是从呼吸系统的通气、气体交换开始的,呼吸过程的任何一个环节发生障碍,都会造成气体交换不充分。由于神经反射作用或血气的直接作用,可以使呼吸深度增加,继而呼吸频率加快。如果代偿性的反应不能满足机体的需要,就会出现缺氧,动脉血氧分压低于正常值,同时由于二氧化碳积聚造成的二氧化碳分压高于正常水平,这种现象总称为呼吸功能不全。如果动脉血氧分压低于60mmhg,或二氧化碳分压高于50rnmhg,就称为呼吸功能衰竭。神经系统对于缺氧最为敏感,即便轻度缺氧也有可能出现智力和视觉的功能紊乱。”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人们静静地倾听着。   “在座的都知道,脑是人体各器官中对氧的需求最大的器官,脑的重量只占体重的2%~3%,而脑的耗氧量占人体总耗氧量的20%~30%,心脏输出血量的15%都供给了脑。但是,脑组织本身几乎没有一点点供能物质储备,全部依靠脑循环带来新鲜血液里面的氧气来维持生存和执行正常的生理功能。所以,脑组织对缺氧(缺血)的耐受能力最低。脑部的供血供氧完全中断,在8~15秒就会丧失知觉,6~10分钟就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持续的缺氧将导致心力衰竭,直至呼吸停止,CI611航班正是在六到十分钟的时间内,由高空下降到了有着足够氧气的3000米以下,如果再慢一点,何机师也将失去知觉,客机必将坠毁,无人生还,包括还在厕所里面的朱先生父子。”黄主任揶揄的说道。   这次大家都没有笑,都在品味着黄主任的话,实在是太悬了,CI611航班差一点就机毁人亡,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华航董事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飞机是保住了,可是六七十名乘客如今成了痴呆,这巨额的赔偿也是逃不掉了……”他沉重的望向了寒生,抱着捞最后一根稻草的心态,试探着问,“朱医生,你有办法攻克这世界上的难题,治愈这些脑损伤的乘客么?”   “当然。”寒生清澈的目光望着他,肯定的说道。 第三百七十六章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人们的视线全都落在了寒生的脸上,许久,华航董事长发出了颤抖的声音:“你,你真的能治好他们吗……”   黄主任鼻子一翘,鄙夷的哼了一声。   “你们听说过‘伏矢魄’么?就是三魂七魄之中的一魄。”寒生问大家道。   众人面面相觑,均摇摇头。   “伏矢魄,即末那识,在魂魄中是主管思想意识的魄,CI611航班上的乘客由于大脑供氧阻断,没有氧气也就是相等于经络不通,伏矢魄受到了损伤,人的意识与思维被禁锢住了,释放不出来,所以就痴呆了。”寒生解释说道。   “胡说八道!”黄主任冷冷的笑了起来。   台医大的李教授忍俊不已,咳嗽一声缓缓说道:“江湖中医,妖言惑众,混肴视听,不值一驳。”   “完全是迷信,诸位,现在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拜托啦。”黄主任嗤之以鼻的叫道。   “请再说得详细些。”惟有华航董事长鼓励寒生接着说下去。   寒生微微一笑,冲他点点头继续说道:“世上诸症,相生相克,无不可医之症,惟不可知其方也。”   “哼,这是谁说的?”黄主任仍旧不屑一顾的哼着。   “东汉末年神医华佗。”寒生答道。   “哈哈哈……”黄主任笑起来了,目光瞥向了李教授说道,“两千年前的死人懂得什么?他知道氧气么?知道大脑左右半球么?听说过hippocampal formation海马脑垂体么?”   李教授捋着自己长长的眉毛,咬文嚼字的说道:“中医药神,欺世盗名,古人蒙昧,时代局限啊。”   “朱先生,此事关系到华航和政府数十亿台币的赔偿问题,请不要信口开河,若是能医,请说出详细的治疗方案,政府会召集岛内外的有关医学专家学者们共同进行研讨。”行政院副院长林水扁郑重其事的提醒着寒生。   寒生点点头,缓缓说道:“伏矢魄损伤导致大脑痴呆,症状表象乃是五行木气之孱弱,眼下正是肝木逢春当令,可于亥子交更之时,将人侵入潭中,以水生木,再喂食以太极木卵青蚕,当可治愈。”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鄙人不明白,请朱医生说得通俗一些。”华航董事长结结巴巴的说道,但已经下意识的称寒生为朱医生了。   “春天时节,木气正旺,人的脑袋五行属木,于子夜时分将患者浸入天然的潭水之中,以寒水为药引,然后喂食太极木卵里面的青蚕,必可修复损伤的伏矢魄,重启意识之门,患者自然就好了。”寒生解释道。   “什么太极卵?从来没听说过,你有么?拿来我们瞧瞧。”黄主任讥讽着说道。   “我当然有……不过没带在身上。”寒生回答道。   “在哪儿呢?你马上去取来放到这儿来让诸位看看。”黄主任一味儿的追问道。   “放在大陆了。”寒生不好意思的说道。   “哈哈哈……我什么也不想说了,此人纯粹就是个江湖骗子嘛。”黄主任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流出来了。   “江湖术士,无稽之谈,哗众取宠,令人作呕。”李教授掏出纸巾,吐了口痰在里面,揉成了一团,补充着说道。   “朱先生,请你不要开玩笑,CI611航班事故震惊了世界,现已初步认定是一起严重的恐怖袭击事件,经国先生十分的愤慨。我希望你说实话,这六七十名乘客的大脑损伤究竟有没有方法医治,若是没有,请你们父子出去吧。”林水扁严肃的盯着寒生说道。   寒生沉思半晌,最后朗声说道:“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医治,但是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快请说。”华航董事长紧忙催促道。   “发上属火,须下属水,皮毛属金,眉横属木,属土之毫,腋阴脐腹,”寒生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人的头发生长于头部之上,属心,五行属火;胡须生长在颜面下方,属肾,五行属水;周身的汗毛属肺,五行属金;腋毛、阴毛以及脐部腹部的毫毛属脾,五行属土,只有眉毛横长在面部,属肝,五行则属木。须发毫毛以它所生的部位不同而分属于五脏,在中原易学万物类象理论中,阳木为头部,为毛发,具体的说,就是眉毛,此物春季勃发,可提升孱弱之木气。伏矢魄内生于眉心颅骨内,外滋长于双眉,因此古人言‘眉长多智,眉短多愚,无眉则癫’就是这个道理,大家可以验证,这些乘客的病情若是发展下去,其眉毛将会渐渐稀疏,不久后纷纷掉光。”   “请快接着说。”华航董事长满怀期望的看着寒生。   寒生微微颌首,接着说道:“我只说出方法,至于是否采纳就是你们的事了。”   “请讲。”林水扁点头道。   “请向社会上征集一些人的眉毛,每位脑损伤的乘客须要十人之量掺入艾绒做成药灸,然后于亥子交更之时,将患者浸入寒潭药引内,以人持眉毛药灸点燃,灸其眉心,木气直透伏矢魄,通经活络,一个时辰可愈。”寒生解释道。   黄主任闻言正欲反驳,华航董事长伸手阻止了他,口中说道:“中国医学源远流长,民间不泛藏龙卧虎,况且如此简便易行的方法,花钱又少,不妨一试。”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行政院林水扁副院长的身上。   “这样……真的能行吗?”林水扁狐疑的说道。   “绝对是无稽之谈,政府若是同意这样做的话,必将遭到全世界的耻笑!”黄主任面色涨红,义愤填膺的叫了起来。   “那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呢?”华航董事长问道。   黄主任站起身来,目光环视一周,然后说道:“三军总医院和台医大是中华民国顶尖的现代医疗机构,我们愿意腾出条件最好的病房,配备最优秀的医护人员,进行最人性化的治疗,不管多少年,我们都不会放弃。”   “当然喽,华航和政府的资金也就会源源不断的流入你们的口袋,而且不知要多少年,是吗?”华航董事长不满的抢白了他几句。   “此事先不忙急于结论,待我向经国先生汇报后再做定夺。”林水扁最后说道。   “凡是人的眉毛就都可以用吗?”华航董事长显然支持寒生这个不花钱的方案。   “可以,眉中生有白色长毫的效果最佳。”寒生望着台医大的李教授说道,此人浓眉之间就生有着数根白色的长毫。   华航董事长也望见了台医大李教授眉间的白色长毫,禁不住的打趣道:“李教授,我看你是不是拔掉那几根白毫作为药用呢,身为医学教授,救死扶伤,为人师表嘛。”   李教授眼皮一耷拉,嘴里嘟囔道:“二十生毫,三十死,三十生毫,四十死,四十生毫遇贵人,我是四十以后才生的毫,还等着遇贵人呢。”   散会了,斑白头发的华航董事长拉住了寒生,热情的邀请他今晚一起共进晚餐。   “董事长,朱先生提出的方法,是否可以先在我的搭档,副驾驶小陈身上试一试,如果成功了,岂不是解决所有的难题了么?”何国富轻声建议道。   “好主意,如果成功了,经国先生肯定会支持和褒奖我们的,可是到哪儿去弄十个人的眉毛呢?人要是没有了眉毛,可不是一般的难看呢?”董事长有些为难的说道。   “美容店里有啊,好多小姑娘都愿意刮光了眉毛,然后画上两道弯弯的人工眉,认为好看。”何国富灵机一动建议道。   “不错,何机师,你下午赶紧去弄十个女孩的眉毛来,请朱先生制作药灸,我去找小陈的家属,说服她同意后,今晚子时咱们就动手。”老董事长开心之极,乐哈哈的说道。   “水潭可以去我的老家苗栗找,狮子山下就有一口冷水潭,叫做‘狮潭’,小时候经常下去洗澡的。”何国富说道。   接下来,寒生父子被安排住进了机场宾馆休息,何国富驾车前往台北市的一些美容店,黄昏时带回来了一包眉毛和一些艾绒。一切准备停当后,几辆豪华卧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的连夜驶往了苗栗县。   副驾驶小陈已经完全痴呆了,傻乎乎的连人都认不出来,陈太太坐在他的身旁,搂着丈夫一路抽泣着,神情凄楚,令人唏嘘不已。   苗栗县旧名“猫里”,为古时候居住苗栗地区原住民道卡斯族巴利社(Bari)社名之音译,意为平原之乡,清光绪15年(1889年),猫里改为近音雅字之苗栗。   驶过四十公里的山路,车队于亥时终于来到了苗栗县南庄的狮子山下。皎洁的月光下,一泓碧潭静静地躺在了茂林修竹之间,水面静谧如镜,倒映着一弯清月,初生雾霭,若隐若现,恍如空灵仙境。   “这就是狮潭,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何国富望着儿时曾嬉戏过的地方,心中陡然生就一番感慨。   “亥子交更了,请将陈机师放入水中。”寒生见时辰已至,遂吩咐说道。   何国富熟悉地势,自己先行下水试探了一块水浅平坦之处,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小陈搀扶着浸入了水中。   寒生点燃手中的眉毛药灸纸筒,交与何国富,吩咐他对准陈机师的眉心灸烤,热力穿透皮肤和颅骨,木气直达伏矢魄…… 第三百七十七章   残月如勾,清凉似水,山林间一片静谧,人们凭住了呼吸,默默地望着浸在“狮潭”内紧闭着双眼的陈机师,他端坐在潭水里,水面上只露出了个脑袋,身旁的何国富正一丝不苟的按照寒生的要求,为其灸着眉心。   小才华睡醒了,站在寒生的脚下看热闹,许久,感觉无甚趣味,遂溜出了人群,跑到树丛边撒尿。   “你是谁?”树丛中突然传出问话声,发音极为怪异。   小才华吓了一跳,赶紧尿完,眼睛朝着黑暗的林间望去。   “你是谁?”那声音又问。   “你是谁?”沈才华壮着胆子,反问道。   “我是嘟嘟,你是谁?”那怪声回答说道。   沈才华乌黑的瞳孔不断的伸缩着,小鼻子嗅阿嗅的,他终于看见了,在树杈上蹲着一只巨大的鸟,羽毛在月光下泛着宝石蓝色,向下弯曲的喙露着半月形的黄色裸皮,两只聪明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沈才华白光光的身子。   “我叫才华。”沈才华好奇的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它。   “男的,女的?”那怪鸟又问道。   “男的。”才华一面回答着,突然间小屁股一拧,竟然没有丝毫征兆的纵身跃起,朝着那蓝色大鸟猛地扑了上去。   那怪鸟躲避不及,被抓了个正着。   “放开我!”大鸟叫道。   沈才华兴高采烈的将它抱了下来,双双落在了地上,怪鸟竟然比自己还高出了一头。   寒生听到动静回过身来定睛望去,月光下,发现了婴儿沈才华白白的小身子正搂着一只蓝颜色的巨大鹦鹉……   寒生吃了一惊,忙来到了树林前,他也头一次见到如此巨型的蓝色大鹦鹉。   “才华,你从哪儿抓来这么大的鹦鹉?”寒生惊讶的问道。   “放开我!”那鹦鹉忿怒的说道。   沈才华此刻高兴地不得了,小手不停的摩挲着鹦鹉漂亮的羽毛,小嘴凑上去亲吻那只坚硬的大弯喙。   “嬷嬷,救命啊……”大鹦鹉挣扎躲避着,并扯开了嗓子叫喊起来。   狮潭前的人们听到呼救声都围了过来,看到这只巨型鹦鹉,无不啧啧称奇。   华航董事长仔细的端详着,十分惊讶的说道:“咦,这是一只蓝紫金刚鹦鹉,产自巴西,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鹦鹉,性格温和友善近人,非常稀有,一只雏鸟都能卖到两万美金呢,华航开通巴西里约热内卢航线时,我见过的,台湾怎么会有这种鸟呢?”   “放开它!”夜空中响起了一句冷冰冰的话语,飘入人们的耳朵。   清凉的月光下,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身材十分矮小,头顶包着一块黑头巾,长袖对襟短上衣,红色斜纹围腰,下穿单式片裙缀有黑色前遮阴布,脚上还打着绑腿,胸前配戴着一串人牙和黄铜小铃,满面寒霜的望着他们。   “你是什么人?”华航董事长厉声喝问道。   “客家嬷嬷。”老太婆森森说道。   “奶奶……”沈才华突然心里一热,脱口而出的叫道。   鬼婴沈才华乍见客家嬷嬷的那一刻,蕴藏于体内的祝由功与老太婆的磁场感应在了一起,瞬间引起了谐振,脑中一阵迷茫,心里觉得温暖无比,口中不由自主的喊出了“奶奶”两个字,随即抱着大鹦鹉,蹒跚着朝客家嬷嬷走去。   老太婆的心头也是一震,一种从未有过的热流刹那间涌遍周身,既亲切又幸福,她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这个光着腚、白胖的小男孩颤颤巍巍的朝着自己走过来。   “你叫什么?”客家嬷嬷柔声问道。   “沈才华。”才华用细细的声音回答着。   “好孩子……”客家嬷嬷伸出手臂将他揽入怀中。   一搂之下,却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孩子的体内充盈着浑厚的祝由功力,其程度竟然远远的超过了自己!   客家嬷嬷抬起了眼睛,犀利的眼神儿迎面遇上了寒生清澈的目光。   “这孩子是你的?”客家嬷嬷疑问道,她一瞥之下便已瞧出这个年轻小伙子还是个童子。   寒生脸一红,微微笑道:“阿婆,您就是客家嬷嬷?”   老太婆点了点头。   “鄱阳湖谷的‘客家圣母’王婆婆和羞山桃花江秃头阿婆是您的师姐吧?”寒生说道。   客家嬷嬷身子猛然一凛,失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王婆婆和秃头阿婆的朋友,江西婺源南山人,叫朱寒生。”寒生回答道。   “她俩都还好吧?”客家嬷嬷叹息了一声,轻轻问道。   “她们都已去世了。”寒生回答说道。   “死了?是啊,岁月不饶人啊……”客家嬷嬷怅然道。   “王婆婆是传功给徒弟,油尽灯枯而死,秃头阿婆则是被恶人吸去内精而身亡。”寒生惋惜不已的说道。   “什么恶人竟能吸去二师姐的内精?”客家嬷嬷狐疑道。   “黄建国,此人心毒手狠,如今加入了日本截尸教,成了一名阴人。”寒生答道。   “阴人?当今世上竟还有阴人存在?阴人的吸尸大法……难怪能吸去祝由神功呢,二师姐也太不小心了。”客家嬷嬷自语道。   “秃头阿婆是在石化期内,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着了道的。”寒生解释说道。   “太可恶了,这个阴人现在何处?”客家嬷嬷怒道。   “还在东京,目前正遭到日本警方的缉捕。”寒生告诉她。   “这个孩子是谁的,他体内怎么会有祝由神功呢?”客家嬷嬷搂紧了沈才华,缓缓问道。   “说来话长,沈才华本是一荫尸过胎而生,我也是刚刚知道他会祝由神功不久,但却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寒生回答说道。   “天意啊,看来我客家嬷嬷身后终于有了传人了。”老太婆的眼睛湿润了。   “请问嬷嬷,您不是还有个徒弟叫做何五行的么?”寒生问道。   “愚鲁之人,难以成才,不如或无。”客家嬷嬷叹息着说道。   “他死了。”寒生道。   “谁死了?”客家嬷嬷一下子没缓过神儿来。   “何五行,您的徒弟。”寒生说道。   寒生准备将王婆婆、秃头老妇以及何五行的情况详细的讲给客家嬷嬷听,但是刚一开口,就被老太婆制止了。   “你跟我回家说吧。”客家嬷嬷压低声音道。   “还要等一会儿,我正在救治一个病人。”寒生说道。   “就是浸在狮潭里面的那个人么?他怎么了?”客家嬷嬷指了指水潭问道。   “他是一名飞机驾驶员,由于高空缺氧导致了脑损伤。”寒生解释道。   “你是医生?”客家嬷嬷惊奇的望着寒生。   “是赤脚医生。”寒生脸一红,回答道。   客家嬷嬷大惑不解道:“赤脚医生?那是个什么名号?”   寒生摇摇头,微笑着告诉她:“就是中原乡下的土郎中。”   就在这时,狮潭里突然传来陈机师的喊叫声:“你们是想要淹死我啊……”   众人闻言一惊,急忙围拢到了水潭边,但见陈机师一把推开了何国富,浑身颤抖着爬上岸来,口中不住的说道:“好冷啦,快给我找件干的衣服来……”他一抬头,瞥见站在月光下的华航董事长,顿时惊讶不已,“啊,董事长,怎么是您?”   陈机师的妻子“嗷”的一声痛哭起来:“老公啊,你终于醒过来了……”遂上前,紧紧地搂住了水淋淋的丈夫。   “哈哈哈,华航终于有救啦!”董事长仰天长笑,斑白的发丝不住的颤抖着,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淌下。   何国富领着陈机师来到寒生面前,激动地说道:“小陈,是香港的朱医生救了你。”   “扑通”一声,陈机师冲着寒生跪下了,口中不住的道谢。   寒生赶紧将其扶起,救人的滋味儿很是令人舒坦,因此老爹常说这是世间上最高尚的职业了,自己已经不止一次的体会到了。   “朱医生,请您开个价,要多少钱都不是个问题。”老董事长激动万分的拉着寒生的手说道。   寒生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我不要钱,想问一下,飞香港的机票不会作废吧?”   董事长爽朗的笑起来:“我派一架专机,亲自送你回香港。”   “董事长,其他的乘客都可以这样抓紧治疗,免得他们的家属忧心如焚。”寒生叮嘱道。   “朱医生请放心,我即刻返回台北,大量搜集眉毛,不够就买,一定要让那些痴呆的台湾和香港的乘客尽快的恢复健康,你跟我一起返回台北吗?”老董事长诚恳的说道。   “不,我和孩子在这里有事,你们先走吧。”寒生说道。   “那好,”董事长看了一眼客家嬷嬷,没有再勉强,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寒生,“什么时候拨打名片上的电话,我都会派车来接你。”   “朱先生,客家嬷嬷也见到了,我要回去配合CI611航班事故调查组的工作,不能陪你了,我们回到台北时再见吧。”何国富恋恋不舍的说道。   车队离去了,山林间恢复了静寂。   月光下,只剩下了客家嬷嬷、寒生和沈才华,婴儿同大蓝紫金刚鹦鹉已经混熟,那鸟再也不胡乱喊叫了,而是与才华在一旁悄悄的窃窃私语着。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一弯清凉的月亮,悬挂在苗栗南庄的上空,春夜乍寒,冷风习习,沉睡的村庄听不到一点声音,静谧之极,甚至显得有一丝的诡异。   “乍暖还寒时节,怎么能不给孩子穿衣服呢?”客家嬷嬷不满意的责备道。   “嬷嬷,前不久在缅甸,才华是穿了衣服的,他感到极不舒服,所以就不再要了。”寒生尴尬的解释道。   “奶奶,我就喜欢光着身子。”沈才华躺在寒生的怀里抱着大鹦鹉说道。   夜色中,穿过窄巷,最后来到了一黑漆大门的院落前。   “等嬷嬷给你们开门。”客家嬷嬷纵身跃起,如黑鸟一般悄无声息的飘过了墙头,与王婆婆的身法如出一辙。   门开了,寒生走了进去,院子里漆黑一片。   堂屋里掌上了灯,昏暗的油灯光映照着中堂下面供着的的灵位,旁边贴着十三张红色的朱砂符咒,尽管符图中呈圈状、点状、线条状、直线、竖线、S 线和口字不等,但可以看出,每张符上都画有一字,总共是十三个形体各异的“鬼”字。   “嬷嬷,您为什么不使用电灯呢?我在巷子里看见了有电杆电线啊。”寒生不解的问道,同时放下了沈才华和大鹦鹉。   客家嬷嬷摘去黑色的包头巾,披散开满头的白发,瞥了寒生一眼,只是简单的说了句:“电磁场会干扰祝由术。”   寒生走到灵牌前,仔细的辨认着上面的字迹,见木牌中间刻着“亡夫李地水之灵位”,这大概是客家嬷嬷去世的丈夫了。寒生顺手自香案上取了三支香,用搁在旁边的火柴点燃,三鞠躬后插入了香炉。   “这是俺家那死鬼,都坐在那里十几年了。”客家嬷嬷恨恨道。   “坐?”寒生心中一惊,不解的问道。   客家嬷嬷没有回答,指着椅子示意寒生坐下,然后开口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那个不成器的徒弟何五行是怎么死的?”   寒生点点头,于是讲述了在香港期间,何五行和台湾来的髯翁道长受卢太官所聘,前往安徽庐江盗取孙立人将军的生父骨殖,并葬于江西婺源太极阴晕以及后来同台湾军情局特工火拼,并两败俱伤而死于非命一事详述了一遍,这些事情,都是王婆婆后来私下里告诉他的。   听完寒生的叙述,客家嬷嬷沉默了许久,寒生则在一旁默默地望着她,也再未开口。   “何五行,是嬷嬷晚年尊老鬼的遗言收的徒弟,这人满脑子的小聪明,诡计多端,难以继承祝由衣钵,所以并未倾囊传授于他……哈,想不到这小子临死之前竟将孙立人将军生父之遗骨葬进了太极阴晕,这也算是为中国远征军将士们做了件好事,虽死犹荣吧。如此看来,老太婆倒是有点走了眼啊。”客家嬷嬷苦笑道。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古来如此……”寒生若有所悟的自言自语道。   此刻,沈才华被蓝紫金刚鹦鹉说了句俏皮话引得“咯咯”的笑了起来。   客家嬷嬷目光投在了鬼婴的身上,眼神中充满了爱怜,嘴里幽幽的说道:“你看他和嘟嘟玩的有多开心,就把他留在嬷嬷这里吧,我将正是收他为徒,传授五式祝由绝世神功。”   寒生一愣,连忙摆手道:“嬷嬷,才华还小,不能留在台湾,我马上就要带他回大陆去的。”   客家嬷嬷把脸色一沉,冷冰冰的说道:“嬷嬷的两个师姐都已经死了,我也时日无多,祝由门庭如此冷寂,郭璞祖师若是泉下有知,吾等有何脸面?不必多说,你又不是他的生父,不要多管闲事了!”   寒生一听,心下暗自寻思道:怎么祝由门中人一个个的都是蛮横不讲理呢?莫非凡是修行祝由神功者都会心智大变,不近人情的么?要真是这样的话,小才华宁可还是不要修习此功为好。   “你不愿意么?客家嬷嬷的话迄今还无人敢不听的。”身材矮小的老太婆,说出的话来却是咄咄逼人。   寒生正色道:“沈才华还是个婴儿,需要和同龄的孩子们在一起生活玩耍,他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伴,名字叫墨墨,现在失散在了东南亚的丛林里,小才华做梦都想与她重逢,所以,我们回到香港后,就要马上前往缅甸去寻找。”   “我也是‘嬷嬷’(墨墨)呀,况且这里还有大鹦鹉嘟嘟,我们会很开心的,这点你不必多虑。”客家嬷嬷断然说道。   “嬷嬷,寒生不明白,您为什么不去找一个人品好的成年人来当徒弟呢,也有正常的思维理解能力,接受事物起来也要方便好多。”寒生婉言说道。   客家嬷嬷摇了摇头,说道:“寒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台湾律法甚严,未成年人到嬷嬷这里来学艺并吃住在一起,他们的父母或监护人是不会同意的,世俗观念都是上学读书挣大钱,况且祝由术向来被视为大逆不道的迷信巫术,没人愿意相信的。”   “那完全可以找成年人啊。”寒生说道。   “台湾的成年人哪里还能找得到童子啊?”客家嬷嬷意味深长的瞄了寒生一眼,嘿嘿说道。   “修习祝由功还需要童子之身?”寒生脸一红,不由得疑问道。   “当然,修习祝由神功需要下阴、入魔、上咒和肢舞四种入门基本功,‘下阴’是一种独门入静的功夫,‘入魔’则是高度入静后的奇门观想,‘上咒’即是念诵巫咒,‘肢舞’就是结身体印,类似于佛门结大手印一般。祝由秘术必须是童子或女人方可修行,否则便会走火入魔,性情大变,甚至会吃人的。”客家嬷嬷耐心的解释道。   “沈才华若是修习了祝由神功,将来岂不是不能结婚成家,要当一辈子光棍了么?”寒生大吃一惊道。   “正是。”客家嬷嬷点头称道。   “那他就绝不能入祝由门!”寒生斩钉截铁的说道。   客家嬷嬷闻言桀桀的笑起来了,银色的发丝不住的颤抖着,诡异的眼神一闪,狡诘的说道:“你会同意的。”   “我不同意。”寒生断然道。   老太婆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渐渐的弯曲了,心中默念起祝由巫咒第三式“行尸走肉”,左右手的无名指悄悄的指向了寒生的胸口……   “你同意将沈才华留下在苗栗么?”客家嬷嬷微笑着问道。   “不同意。”寒生回答道。   老太婆赶紧在心中又补了两遍咒语,无名指稳稳的指着寒生。   “你现在同意将孩子留下了吧?”她得意的问道。   “我还是不同意。”寒生奇怪的看着客家嬷嬷道。   老太婆额头上渗出汗珠,双臂直伸,左右无名指都快要顶到寒生的胸前了,嘴巴中的咒语也几乎念出了声。   “你还不同意吗?”她大声喊道。   “我就是不同意!”寒生的倔劲儿上来了,紧接着追加了几句,“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坏了,祝由神功第三式“行尸走肉”竟然失效了!客家嬷嬷呆愣在了那儿,愁眉苦脸的望着寒生,她不知道寒生曾吞服过王婆婆的祝由舍利,心中寻思道,这个赤脚医生竟能克制这天下第一奇术,见鬼,看来倒是不可小觑他了。   寒生开始时已经发觉了客家嬷嬷在捣鬼,要以祝由术来对付自己,因此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准备施展“癔症神功”抢出沈才华,逃出苗栗南庄。他想,这老太婆一大把年纪,肯定追不上自己的“蝇眼”奔跑速度的,如果小才华实在舍不得大鹦鹉的话,就捎带着一同抢走,无论如何,不能让婴儿留在这儿学祝由术,将来打一辈子光棍。   “寒生,”老太婆可怜兮兮的哀求道,“天赐我祝由门,这孩子体内天然生就祝由内精,浑厚之极,可是他不懂祝由上咒和肢舞,你就让我好歹点拨他几天,教会他五式的巫咒和肢舞,然后你再带他回香港,嬷嬷也算有了个传人,好不好。”   寒生认真的对客家嬷嬷说道:“嬷嬷,我想沈才华的亲生父母是希望他将来如一个普通的孩子般成长,长大后也会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庭,平安就是福。可是祝由神功不但会毁了他的正常人生,更有可能会导致他的性情变化,嗜血成瘾,也许真的会吃人呢。嬷嬷,我不能同意。”   客家嬷嬷叹息着走到供奉着灵牌的香案后面,猛地伸手拉开了厚厚的布幔。   一个赤裸裸肥胖的秃顶老头,盘腿端坐在一个木制的莲花托盘上,胯下系着一块黑色的遮阴布,呆滞的目光直洞洞的望着前方,额头、面颊、鼻梁上以及满身的肥肉褶内渗出了亮晶晶的汗水……   “汗尸!”寒生惊呼道。 第三百七十九章   客家嬷嬷惊讶的看着寒生,啧啧赞叹道:“你懂得的还真不少嘛。” 《尸衣经》中记载的十八种尸变中,汗尸是极为罕见和独特的一种,即使连刘伯温也没有见过。汗尸是处于中阴身状态时为某种巫术所控制,不死不活,始终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汗尸的特征是较肥胖,浑身上下的肥肉褶内会逐渐渗出晶莹的青色汗液,名为“汗青”,是断肢再生的良药,无论手臂腿脚切断,只要涂抹上“汗青”便可重新生出新肢,端的是神奇至极。   “嬷嬷,他是您的丈夫么?”寒生望着灵牌上李地水的名字问道。   “还能是谁呢?当然就是这老鬼了,民国三十八年夏,我随他一起由大陆撤离渡海来到了台湾,最后定居在了苗栗南庄,民国五十五年春天,他就死了。”客家嬷嬷叹息道。   “那您为什么不让他入土为安呢?”寒生疑惑的问道。   “因为他想葬回大陆东北松花江边的老家去。”客家嬷嬷答道。   “哦,那嬷嬷就把他制成了一具汗尸,已备有朝一日送他回东北去。”寒生望着那些祝由符箓,心中已是明白。   “是啊,反正也是废物利用嘛……寒生,你是医生,知道这老鬼身上冒出来的汗水是什么东西么?”客家嬷嬷盯着寒生的眼睛问道。   “汗青。”寒生回答说道。   “知道其用途么?”客家嬷嬷愣了一下,接着又问道。   “断肢再生。”寒生道。   老太婆瞪圆了眼睛,感觉到越发惊奇了,没想到这小伙子竟然什么都懂。   “寒生,据你所知,当今世上,无论中医西医,还有其它能够令人断肢再生的灵丹妙药么?”客家嬷嬷洋洋自得的微笑着。   “没有。”寒生摇摇头,实事求是的回答。   “就是嘛,断肢再生是普天之下任何一个医生都梦寐以求的医术,将可以一举扬名天下,你难道没有这样的想法么?可是当今世上除了我客家嬷嬷的丈夫是一具汗尸外,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了。而且,这‘汗青’灵药分泌的极少,你别看老鬼的身上汗津津的,但是却只能在每年的农历八月十五日中秋月圆的子时,那汗才能流淌下来,如今,嬷嬷已经积攒了十多年,总共才有一斤多点。”老太婆从木莲花托盘下面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青花瓷净瓶来,轻轻的晃了晃,里面传出了液体流动的声音。   “这里面装的就是‘汗青’?”寒生问道。   客家嬷嬷得意的点点头,说道:“想要么?”   “当然想要,能够治病救人的良药,寒生是求之不得。”寒生真心的说道。   “拿孩子来换。”客家嬷嬷显得格外大方的说道。   寒生微微一笑,还是摇了摇头。   沈才华牵着大鹦鹉站在寒生的脚下,惊奇的望着那具肥胖的汗尸,瞳孔不住的收缩着,最后伸出了小舌头,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客家嬷嬷满是柔情的目光在婴儿的身上舍不得移开,轻轻问道:“沈才华,你喜欢嘟嘟么?”   沈才华点点头,将大鹦鹉揽入怀中。   “你别回去了,留下来陪嘟嘟好么?”客家嬷嬷的声音慈祥温柔到了极点。   沈才华摇摇头,细细的声音回答说道:“我要嘟嘟,要吸子筒,还要找墨墨。”   老太婆闻言脸色一板,扔下一句话:“孩子困了,送房间里睡觉去吧。”然后气呼呼的走出去了。   “好啦,才华,该睡觉了。”寒生举着油灯,哄着他到了旁边的房间内。   进屋后,四下里望去,却发现房间里根本就没有床,地中间撂着一口大棺材,油漆已经陈旧,棺材盖抽过一半,棺材的里面铺着一床被褥。   奇怪,房间内怎会没有床呢?难道客家嬷嬷一直就睡在棺材之内的么?   “嬷嬷的床。”嘟嘟翅膀一扇,跳到了棺材上面说道。   “你是说,嬷嬷平时就睡在这棺材的……里面?”寒生惊讶的问道。   大鹦鹉嘟嘟点了点头,纵身跳进了棺材里,嘎嘎叫道:“才华,快来睡觉呀……”   沈才华“咯咯”笑着爬进棺材,搂着嘟嘟钻进被窝里去了。   寒生摇了摇头,轻轻的替孩子掖好被子,然后回到了堂屋,放下油灯,信步走到了院子里。   残月如钩,星河西斜,已是四更天了。   客家嬷嬷去哪儿了呢?寒生感到了事情似乎有些蹊跷,略一踌躇,遂意念发出,双手放松垂下,使出癔症神功,身子慢慢的飘起来,悄悄地落在了房顶上。   月色清凉,淡淡如水,南庄笼罩在一片静寂之中。   客家嬷嬷的惟一徒弟何五行死于非命,当今世上,整个中原祝由门也只有明月一个传人了,所以老太婆执意要收沈才华为徒,其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今回想起来,这祝由门的确是有些邪门,否则古仙尽管爱王婆婆,却始终未有娶她,应是必有其因的。再看祝由门中,阴婆阳公、荆太极、何五行等人均非善良之辈,惟有明月,原本心地纯洁,但也曾为黄建国所利用,几乎成为其帮凶。   最为重要的是,祝由神功须得女人与童子方可,如此便会毁了沈才华的一生,想那朱彪同沈菜花,以及沈天虎夫妇都绝不会同意的……   月光下,西南方向的山头上似乎有什么光亮突然一闪,寒生警觉起来,睁开了蝇眼,定睛望去,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寒生施展癔症神功,身轻如燕,像秋风吹拂着落叶一般,飘过了栉比鳞次的屋顶,落在了那座小山头上。   月光下,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赤裸着身子,与客家嬷嬷相对而立,双臂做报月式,隆起了腹部,将肚脐下铜钱大小黑白相间的太极点对准了月亮,咝咝的升腾着黑白两色的雾气,周身的肌肤透明可见体内的骨骼,包括那一条条的肋骨……   “不化骨茅一噬!”寒生惊讶至极的说道。   “咦,朱寒生,怎么你这个小郎中也在这儿?”茅一噬眨了眨眼睛,迷惑不解的说道。   寒生微微一笑,反问道:“你来台湾这儿做什么?难道又是来诛杀尸变的么?”   茅一噬知道寒生的厉害,同时也敬佩其为人,于是肚皮收了回来,讪笑道:“老夫是来找客家嬷嬷求药来了。”   “求药?不化骨不是不死不化的么,难道也会生病?”寒生不解道。   茅一噬脸一红,说道:“还不是你那个鬼娃咬掉了老夫的半拉命根,老夫没有办法这才跑来台湾苗栗南庄,找客家嬷嬷索要几滴‘汗青’疗伤,谁知老太婆口气忒硬,死活不肯给,所以才交起手来。”   “嬷嬷与你并无交情,凭什么你要我就得给?”客家嬷嬷傲气的说道。   “哼,客家嬷嬷,你在家里面藏着个汗尸,这么多年下来,少说也有十来斤‘汗青’了吧,老夫不去剿灭这具汗尸,只需要几滴‘汗青’而已,难道这样你还不满意么?”茅一噬忿忿说道。   寒生终于听明白了,这茅一噬的命根被沈才华咬掉了,想来客家嬷嬷这里索要“汗青”疗伤,重新再生长出一个新的鸡鸡来,客家嬷嬷不愿意给他,因此两人动起手来。   “嬷嬷,方才您刚一出屋,就遇见了不化骨茅一噬了么?”寒生疑问道。   客家嬷嬷此刻感到寒生这小伙子越来越不可思议了,竟然连江湖鬼道上大名鼎鼎的不化骨都认得,而且看样子还颇有交情似的,自己可要小心了,别让他俩联手讹我……   “我听到了外面的夜行之声,才出门瞧瞧的,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个蛮横无理的家伙。”客家嬷嬷道。   “让我来看看你的伤口。”寒生对茅一噬说道。   茅一噬不大情愿的将阴部暴露在了月光下,寒生定睛望去,这才注意到他的命根处竟然还缠着纱布……   “嬷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给他几滴‘汗青’又若何?”寒生转过脸来劝慰客家嬷嬷道。   “可他又不是‘人’呀……”老太婆依旧不依不饶。   茅一噬闻言怒火又起,突然身形一矮,四肢扑地,腰部弓起,又瘦又尖的屁股扭来扭去,像只发情的母猫似的,嘴里面连连发出“喵喵”的声音,如婴儿啼哭,其音甚是凄厉,腹部一起一伏的,透过皮肉可以看见其充盈的膀胱……   太极猫功,搞不好这不化骨又要开始撒尿了,寒生想。   客家嬷嬷望着茅一噬奇怪的姿势,自是不敢怠慢,双掌竖立,沿水平方向在胸前移动,口中默念祝由第一式“鬼打墙”巫咒,做好了防御。   “喂,茅一噬,你那儿还缠着纱布呢。”寒生嬉嬉一笑,说道。 第三百八十章   茅一噬颇为尴尬,缓缓的站起身来。   寒生开口说道:“嬷嬷,不化骨茅一噬乃是雍正年间江南大侠甘风池的传人,亦正亦邪,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呢,几滴‘汗青’而已,您就给了他吧。”   客家嬷嬷嘿嘿一笑道:“寒生,嬷嬷说过的话难道你忘了么?婴儿留下,‘汗青’归你,你愿意给谁与嬷嬷再无瓜葛,如何?”   寒生还是摇了摇头,叹道:“事关沈才华的一生,寒生不能答应。”   “哼,”客家嬷嬷脸色一变,冷冷说道,“那就对不起了,恕嬷嬷不奉陪。”说罢,老太婆纵身下了山头,朝庄内穿房越脊而去。   茅一噬气的一跺脚,恨恨道:“既然如此,休怪老夫不留情面,诛杀那具汗尸了。”   “茅一噬,其实不化骨命根的长短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吧,只要不影响排泄功能就行了,难道你还有行男女之事么?”寒生疑问道。   “唉,寒生,命根一短,尿功十去八九,大打折扣,世间上尸鬼横行,不化骨除魔职责所系,实属任重道远啊……”茅一噬遗憾的解释道。   寒生点点头,思索道:“其实客家嬷嬷也并非吝啬之人,她是想以‘汗青’作为条件要挟,迫我同意将婴儿留给她为徒,你若是再和气的好言相求嬷嬷,或许会有所转机。”   茅一噬答应了,遂将叠在地上整整齐齐的衣服,逐一有序的穿戴起来,与寒生一同回到了庄内。   堂屋内,客家嬷嬷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寒生和茅一噬走进屋来,未发一言。。   “你们再好好谈谈,我去看看孩子。”寒生转身走进了侧屋之内。   屋子中间的那口大棺材仍在,不过厚厚的棺材盖板已经合上了……   “才华!”寒生大惊,急忙用手去推那棺材盖板,不料却纹丝不动,定睛细看,整个棺材浑然一体,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缝隙!   “嬷嬷!这是怎么一回事?”寒生冲进堂屋,对着客家嬷嬷急道。   微弱的油灯下,客家嬷嬷淡淡的说道:“沈才华已经睡进了祝由灵棺里了,你还是带着这瓶‘汗青’与你的朋友不化骨一起离开苗栗吧。”   “祝由灵棺?”寒生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嘿嘿,”老太婆桀桀笑道,“没有嬷嬷的巫咒,那祝由灵棺是无法打开的。”   “没有空气,孩子会窒息的!”寒生焦急道。   “这点请放心,嬷嬷岂会憋死自己的爱徒呢?你们赶紧走吧,若是惹得嬷嬷不高兴了,宁愿将这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在灵棺内变成一具小‘汗尸’,多少年来,嬷嬷的话从来没人能够违抗的。”老太婆脸色铁青,越发显得狰狞起来。   “江湖险恶……”,刘今墨金属般尖刺的声音又在寒生的耳边响起。   寒生心中黯然不已,这世间上,江湖中,人性的善与恶,往往介乎于一念之差……自古以来,谁又能分得清呢?   寒生原本清澈的眼睛渐渐的蒙上了一层阴翳,默默地盯住了客家嬷嬷……   “哈哈,寒生,别来无恙啊……”院子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寒生闻言心下一惊,撤身闪出房门,月光下赫然站立着一人,身着黑色西装,扎着一条猩红领带,面如潘安,玉树临风,正微笑着望着他……   “黄建国!”寒生愕然道。   “准确的说,应该是婺源太郎,寒生老表,恭喜你没有在飞机上丧生,这才给了我们再次见面的机会。”黄建国洋洋自得的笑道。   “这么说,CI611航班上面的爆炸是你和黑泽干的了?”寒生淡淡的说道。   “不,怎么会呢?你要是死了,对我们的损失可就太大了,是那个大岛茂找人做的,我事先并不知道。”月光下,敞开的院子大门外,黑泽边说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良子和几名农夫打扮的汉子。   “寒生老表,直到CI611航班安全着陆了,黑泽先生和我的心里才一颗石头落了地,于是赶来台湾,马不停蹄的找你,这不,天道酬勤,我们乡里乡亲的又见面了。”黄建国的面目表情显得诚恳之极。   寒生的心可是一块石头沉到了水里,小才华被困祝由灵棺之内,自已空有癔症神功,虽说手脚快,可总不能扛着棺材跑啊?想那黑泽黄建国之流有备而来,自己又不能舍弃沈才华于不顾,去独自逃生,着实是两难。尤为可恨的是那个客家嬷嬷,竟然如此的冥顽不灵,若是黑泽捉我走,她肯定乐于顺水推舟,自然而然的留下了沈才华,这次看来是真的有麻烦了。   黑泽走近前来,笑眯眯的说道:“寒生,还真看不出来,你和婴儿的手脚已经缚住了,却竟然还能在水下逃脱,着实不简单呢,所以我这次特意带来了左右护法和几名伊贺忍者,奉劝你一句,最好别反抗,还是乖乖的跟我们走吧。”   “寒生,他们出言不逊,与你是有过节吧?”不化骨茅一噬从屋子里面出来,鼻子轻微的翕动着说道。   “很深的过节。”寒生点头承认道。   此刻,黄建国的身子突然间剧烈的战栗起来,鼻孔中吸进了一股陈年老尸的浓郁气息,立马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贪婪的目光直勾勾的盯在了不化骨茅一噬的身上。   “你……你竟然是百年老尸?”黄建国脸颊绯红,面呈羞怯并惊喜万分的说道。   茅一噬“呸”的一口,鄙夷的骂道:“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寒生,就让老夫将其诛杀了如何?”   寒生突地一个机灵,赶紧说道:“茅兄,此人会吸尸大法,千万当心。”   茅一噬自从香港交手以后,甚感寒生这个乡下小郎中行事颇为江湖侠义,早就想以兄弟相称,见寒生唤自己为“茅兄”,心下欢喜,于是大叫了一声:“放心吧,寒生老弟,这‘中阴吸尸大法’早已失传,此人妖无非会些雕虫小技而已,奈若我何?”   不化骨边说着,开始一层层的除去身上的衣物,小心的叠好并放在了一边的地上,然后挺起瘦骨嶙峋的身体,傲然的站立在了月光下……   黑泽拿眼睛瞟了一下月光下一丝不挂的这个骨瘦如柴的老男人,嘴里面阴笑道:“寒生,你竟然还请来了帮手?”   “江湖之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吾辈之本分,况且老夫以剿灭妖魔鬼怪为业,今日让你们见识一下前朝不化骨的厉害。”茅一噬义正词严的说道。   “不化骨?”黑泽心下兀自一惊,身为截尸教主,本身又是个中国通,他对中原历史传说、江湖民间轶事可说是了如指掌,知道“不化骨”乃是功力奇高的一种尸变,且不可小觑了,于是回过头来,用日语对良子吩咐了几句,要她和忍者们协助婺源太郎,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嗨!”良子遵命道。   “哈哈,原来是些东洋来的倭寇啊,拿命来吧……”茅一噬不屑一顾的说道,腹间太极点上“咝咝”射出了黑白阴阳之气,随即身形一矮,如猫般四肢扑地,腰部弓起,尖瘦的屁股一拧,口中发出“喵”的一声,身体即刻变得透明可视起来。   “纱布!纱布!”寒生连声叫道。   “多谢老弟提醒。”茅一噬口中应着,一把扯去了胯间的纱布,然后朝着黄建国和良子等一群人缓缓的抬起了后腿,露出半截子鸡鸡……   良子一见勃然大怒,遂一摆手,身后那三名农夫装束的伊贺忍者“忽”的一声席地滚将过来。   月光下,寒生眼见那三名忍者各执六角手里剑、吹矢和忍杖等奇形怪状的兵器攻了上来,这些东洋兵刃,寒生从未见过,也不知其名称,但却令人眼花缭乱。   寒生情急之下,蝇眼骤开,清晰地望见忍者脱手了一只六角形镖,旋转着切向了茅一噬的脖子,一把忍杖直戳他那尖削的屁股,而另一名忍者,则从一只小竹笛中吹出一根细细的毒针,无声无息的射向了茅一噬的前阴部……   寒生身形一晃,抢到茅一噬的前面,劈手从忍者手里夺下忍杖,并顺手自空中接下六角形镖以及那枚毒针,然后瞬间撤回到了原地,在众人的眼中,只不过见到寒生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而已。   六角形镖也称六角手里剑,是伊贺忍者的主要兵器,重约40余克,在空中会围绕几何中心旋转,轨迹稳定,依靠锐利的毒角杀伤敌人,十码之内可以百发百中。忍杖是竹制,两头包铜,专门用于打击对手的穴道,类似于中原武林中常见的点穴橛。   正当寒生缴下忍者兵刃的同时,不化骨茅一噬的膀胱猛烈的收缩起来,一股极具腐蚀性的尿液喷洒了出去,原本射出的是水柱状,由于鸡鸡被鬼婴咬去了一截,射程大受影响,如同莲蓬头般的淋在了三名伊贺忍者的脸上。随着一阵“咝咝”的白烟,忍者的眼睛立时被灼瞎,颜面皮破肉烂见骨,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然后接连倒地身亡。   黑泽和良子见到如此惨状,不由得毛骨悚然。   “你的身子实在是太瘦了……”黄建国媚眼流盼,打量着茅一噬尖削的臀部,怯生生的说道。 第三百八十一章   茅一噬听到黄建国麻酥酥的软侬话音,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定睛细瞧这厮……   黄建国自从入了截尸教,习得吸尸大法,阴差阳错的吸食了石化期秃头老妇的八式祝由神功和阴人鬼冢的内精,另外还有许许多多死尸的尸气,夯实了天下至阴至邪巫术的基础,加之此人聪明异常,融会贯通亦是迟早的事。现在每天清晨醒来后,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功力又长进了一截,八式祝由神功就已经比王婆婆和客家嬷嬷多了三式,只是运用还不熟,虽自行悟出了一些咒语,但招式的名称却不知道。那鬼冢也是截尸教内的阴人第一高手,其内精对黄建国的阴功催化也是极大,所以,他自信,若假以时日,自己必将成为中原第一高手。   在日本东京,他终于移植了梦寐以求的黑人运动员的硕大睾丸,甩掉了“东亚病夫”的帽子,从此可以雄起中原了。不料,这对睾丸的主人却是非洲赫赫有名的变态人妖,潜移默化的导致了黄建国性思维取向和人格的扭曲,这一点,黄建国本人觉察不到,但黑泽以及良子都已看的十分清楚,反正无关紧要,索性就由得他去了。   “寒生,跟我们走吧,难道还惦记着你的那个丑婆娘兰儿么?”黄建国说罢,神情腼腆的伸手去拽寒生的衣袖。   “可恶的人妖,呸!”茅一噬嘴唇一抿,微微露出一丝缝隙,舌尖猛顶牙床,一股细细的口涎水如银线般射向了黄建国清秀的面孔。   “曷曷拏,阇羯奣奣叵……”黄建国嘴巴蠕动起来,发出了轻柔的嘤嘤之声,双掌竖立做水平状移动着。   那丝口涎在空中距黄建国咫尺之遥便停滞不前了,簌簌乱颤如没头苍蝇般,竟始终挨不到他的皮肉之上……   茅一噬大惊,心道,这人妖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的厉害,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挡住了自己的“化骨涎”。   “住手!”客家嬷嬷大喝一声跃出了房门,狐疑的望着黄建国道,“你是什么人?竟然会使我祝由门的‘鬼打墙’?”   “‘鬼打墙’?哦,这一招原来叫这个名字啊。”黄建国恍然大悟的说道。   祝由巫咒蓦地一停,那“化骨涎”便乘虚而入,瞬间已至黄建国面前,黑泽不由得“啊”的惊呼了一声。   黄建国鼻子微一翕动,猛然间张开了大嘴巴,将那一丝“化骨涎”吞落进口腔里,喉咙处“咕噜”一响,便生生的咽了下去。   “好口味儿……”他咂了咂嘴巴,颇为满意的说道。   阴人吸尸大法,专喜食腐尸之气,但往往连涎水黏液以及腐烂的内脏一并吃了进去,因为阴人体内生成有一种特殊的消化酶,对腐蚀性液体极具耐受力,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视酸碱腐蚀物为美味的恶癖。   “嬷嬷,此人就是吸食你二师姐秃头婆婆的恶人黄建国。”寒生用手一指高声说道。   客家嬷嬷闻言双眼圆瞪,犀利怨毒的目光反复打量着黄建国,缓缓说道:“原来就是你这个衰人害死了嬷嬷的二师姐。”   黄建国鼻子“哼”了一声,阴笑道:“是又怎么样?回想起来,那秃头老太婆的嘴巴里还有些口臭呢,你得告诉我,祝由八式都叫哪些名字?”   “八式?”客家嬷嬷惊讶道。   “嬷嬷,秃头婆婆在雨林里坐了十年的‘中阴禅’,又新悟出了三式祝由神功,可惜都被这奸人盗取了。”寒生在一旁解释说道。   “实在是太可恶了!”客家嬷嬷暴叱一声,猛然伸手拽断颈上悬挂着的那串人牙铜铃,三十二颗白森森的牙齿飞起在空中,立时膨大了数倍,然后按照切牙、尖牙、双尖牙、磨牙和智齿的顺序排列形成一只张开的大嘴,虎视眈眈的对着黄建国。   “叮铛……”客家嬷嬷手中的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那些大牙“喀嚓、喀嚓”的咬合着,显得异常的诡异。   “沙沙沙……”,铜铃突然发出金戈铁马般的杀伐之声,空中的白牙大嘴“呼”的一下朝着黄建国的脑袋咬去。   黄建国大惊失色,情急之下口中念念有词,自发使出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但其自行悟出的巫咒有一字之错误,而且还不能以意念来导向,那瞬间已至近前的白牙大嘴仍在他的脑袋上咬了一口,血淋淋的扯去了一块头皮,然后被“移花接木”,朝着身后的良子脑袋上咬去……   良子大惊,迅速的后撤步,饶是如此,头顶上高高的发髻仍是被大牙啃断了,结果变成了个小平头,一口冷气倒吸,花容失色。   她根本想不到,那白牙大嘴因从没见识过日本女人的“文金高岛田”式高耸的发髻,故此才咬了个空,未伤及皮肉,若是当代普通中原妇女那种低矮的发型,她的脑袋恐怕就已经难保了。   “沙沙沙……”铜铃急促的响着,乱了方向的白牙大嘴“呼”的一下又奔黑泽而去。   “左右护法何在!”黑泽声嘶力竭的吼道。   “嗖嗖”两声,夜空中飞来两只钢钩“苦无”,利爪分别抓住了大嘴的上下两排白牙……月光下,东西墙头上各站着两个矮小的中年人,不但相貌一样,而且都是梳着同样的武士发髻,一身黑色紧身上衣,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一些火药、缝衣针以及毒药和金创药膏之类的物件,一条白色细长的兜裆布自脖子缠到胯下,最后绑在了腰际,这是典型的伊贺忍者的装束。   他俩是截尸教的阴人左右护法,而且是孪生双胞胎。   “苦无”是忍者的一种爬墙工具,钢爪有18厘米长,铁环系着长绳,此刻,左右护法同时发力,绷紧了绳索猛拽那两排大牙。白森森的牙齿在奋力抵抗着,试图咬合在一起,无奈左右护法力大无比,拉得白牙大嘴变了形,“嘎嘣嘎嘣”直响。   黄建国趁此机会捂着头上的伤口,退到了圈子外,见大家都在仰脸看着钢钩和大牙较力,自己则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屋子里。中堂上供着香案灵位,后面则挂着布幔,见不到有其他人,于是准备扯下一条布幔来包缠住自己流血的脑袋,突然间,他嗅到了什么……   黄建国伸手拉开布幔,骤然间眼睛一亮,一座木质莲花托盘上端坐着一个肥胖的男人,浑身赤裸着满是白肉,一动不动并且汗津津的,肉香扑鼻,原来是一具尸。   黄建国大喜,奋不顾身的窜了上去,扒在“汗尸”的身上,激动得浑身发颤。他迅速的扯了几条幔布,蒙住了尸首的眼睛,并塞紧了其耳朵、鼻子、肛门以及尿道,然后迫不及待的撅起了嘴巴,舌尖挑开男尸厚厚的双唇,发现其口腔内并无牙齿,直接暴露出黄色的牙床。黄建国做了下深呼吸,然后捧住尸体的脑袋,“吱吱吱”的一顿狂吸……   月光下,钢爪“苦无”与两排大牙在苦苦的较着力,左右护法心有灵犀,“闷哼”一声,力量同时爆发,但听得“嘎嘣、嘎嘣……”一阵连续的脆响,那些白森森的大牙终于受不住了,一个个的爆裂破碎了,空中飘下来一团白色的牙屑粉末来……   “哎呀!那是李地水的大牙啊……”客家嬷嬷惋惜的大叫起来。   “唰唰”两声,这对身材矮小的阴人护法跃下了东西墙头,落在了圈子里。   “干得好!”黑泽鼓励左右护法道。   直到此刻,黑泽和良子才借着月光仔细的看清楚了客家嬷嬷的尊容,五短身材,银发披肩,满脸皱纹,长袖对襟短上衣,红色斜纹围腰,下穿单式片裙并缀有黑色前遮阴布,脚上打着绑腿,是一副台湾土著泰雅人的装束。   “老人家,您就是客家嬷嬷?”黑泽微微一鞠躬,客气的说道。   “你们是日本人?竟敢来到苗栗南庄来撒野,还毁了我丈夫李地水的一副大牙,嬷嬷绝不轻饶你们!”客家嬷嬷忿忿不已,随即又手指着茅一噬骂道,“你这个不化骨,竟然赤身裸体的跑到嬷嬷家来撒尿,你难道是条狗么……”   此刻,黑泽权衡了一下双方的力量对比,感到胜算不大,本以为来到台湾追捕寒生,可以手到擒来的,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个不化骨和祝由门的老太婆,并出手干掉了三名阴人忍者,不免有些丧气,但是却能够看出来,这老太婆与不化骨之间似乎有隙,或许能够加以离间,分化对方的力量。   “老人家,我们到此绝无冒犯您的意思,只是想带寒生走,希望行个方便。”黑泽恭敬地说道。   客家嬷嬷其实也感觉到了危机,尤其是那个黄建国,竟然用“移花接木”避开了大牙的噬咬,此人若是真的得了八式祝由神功,自己恐怕也不是敌手。   “你们与寒生的过节与嬷嬷无关,请便。”客家嬷嬷说道,心中寻思着,这样抓走寒生最好,自己就可以留下那个婴儿沈才华了。   黑泽闻言大喜:“太好了,老人家真是深明大义,黑泽谢过嬷嬷,”他冲着老太婆鞠了一躬,然后眼睛一扫,惊讶的说道,“咦,婺源太郎呢?”   这时,众人才留意到,黄建国不见了。   就在此刻,屋子里传出了轻微的“吱吱”吮吸之声…… 第三百八十二章   众人正在惊愕之中,黄建国已然出现在了房门口,口唇湿漉漉的,舌头不住的舔着嘴角,啧啧有声,一只手还揉着隆起的小腹,面露得意之色。   “婺源太郎,客家嬷嬷已经同意我们带走寒生了,并表示不与我们为难,如此,我们就不打扰嬷嬷了,就此告辞,”黑泽大声的说道,心下寻思着,赶紧见好就收,免得夜长梦多,随即用日语厉声命令道,“左右护法,擒住朱寒生!”   那对孪生的左右护法同时抛出钢爪“苦无”,呼啸着自左右两面抓向了寒生……   寒生心想,沈才华仍被困“祝由灵棺”之内,自己在院子里与截尸教和客家嬷嬷周旋,尽管伤不着,但却也无法取胜,得想个法子,发挥自己蝇眼的长处,调虎离山引开这些日本人,然后再偷偷绕回来解救小才华。   主意已定,寒生便不等钢爪“苦无”落下,撒腿就往院子大门外面跑去,同时他有意控制了自己的速度,只是略高于常人数倍而已,引着截尸教一伙在身后追赶着。   寒生沿着庄内的巷子一路朝庄口跑去,黑泽黄建国等人在后面紧追不舍,若即若离,却始终追不上。   鸡叫三遍,黎明时分,东方地平线上已现鱼肚白。   南庄外的三叉路口上,朦胧中站着个浑身一丝不挂的婴儿,正是沈才华……   鬼婴的手中抱一瓷瓶,上面绘有青瓷花一朵,正是客家嬷嬷盛“汗青”的那个瓶子,孩子的身旁还站着那只蓝紫金刚大鹦鹉。   “才华!”寒生又惊又喜,急忙三步并两步的近前,搂住了鬼婴,急切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寒生爸爸,这是你喜欢的……”小才华得意的高高举起瓷瓶说道。   “这是……”寒生望着“汗青”瓷瓶,一时间惊诧不已。   “是我偷的。”小才华咯咯笑着说道。   “站住!”出庄的路上,黑泽等人气喘吁吁的边喊着赶了上来。   寒生仔细的看了看,沈才华浑身上下同往常并无二样,遂放下心来。   “哈哈,传奇婴儿竟然也在啊,这下好了,左右护法听令,只要控制住了婴儿,朱寒生就得乖乖的跟着我们走啦。”黑泽松了一口气,阴笑不已。   良子脑袋上顶着参差不齐的头发,恶狠狠的冲着沈才华一瞪眼睛,挥了挥手掌,做出了打屁股的手势,吓得沈才华紧紧地抱住了寒生的大腿。   寒生瞥了一眼,没有理睬他们,伸手轻轻的摩挲着小才华的头,柔声的说道:“别怕,才华,那女人绝对不敢再打你了,告诉寒生爸爸,你是怎么从棺材里跑出来的?”   沈才华毕竟年龄还是太小,眼睛胆怯的偷偷瞅着良子,事情描述的也是结结巴巴,但寒生最后还是听明白了。   沈才华搂着嘟嘟钻进了棺材内的被褥里,很快的就睡着了……   祝由灵棺是客家嬷嬷练功的地方,棺材内还保留有一定的祝由磁场,这对鬼婴沈才华来说,能够抛砖引玉的激发其体内蕴藏而又不得要领的葬尺内功。   梦中,鬼婴体内的祝由神功沿着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渐渐的循行起来,耳边响起“曷曷拏,阇羯奣奣叵……”一连串的梵音巫咒。开始时,睡梦中的小才华用心在刻意辨别着,那是五句不同的古怪咒语,有的似曾相熟。后来,脑海深处隐约传来一些更加古怪的音阶,声音越来越响,如大海的潮水一般,致使全部的经络和五腑六臓都震动了起来.   “醒醒,醒……醒。”沈才华的耳边突然响起几句沙哑的声音,于是那些梵音如同退潮一般的渐渐消失了……   沈才华睁开了眼睛,面前漆黑一片,伸手一摸,耳边唤醒他的原来是大鹦鹉嘟嘟。   “才华,听到外面……打,打起来啦……”大鹦鹉嘟嘟在他耳边磕磕巴巴的说着。   “是寒生爸爸么?”鬼婴急问道。   “是……是的。”嘟嘟回答道。   沈才华闻言大怒,猛地往起一站,“嘭”的一声脑袋瓜顶在了棺材盖板上,“这是什么地方?”他眼冒金星,惊讶的说道。   “祝,祝由灵棺,嬷嬷的床……床上。”嘟嘟告诉他道。   “我要出去。”才华说道。   “出,出不去,嬷嬷才,才可以。”大鹦鹉嘟嘟原来是个结巴。   沈才华急了,眼圈一红,咧开嘴巴刚要哭,口中却冒出了一连串古怪的梵音:“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两只胖胖的小手,不由自主的食指冲天竖起。   沈才华不知道,他已经使出了祝由神功的第九式“天门洞开”,那厚厚的棺材盖板又如何抵挡得住?但听得“噗噗”两声,木板被洞穿了,随着婴儿的小手做圆弧状划动,棺材盖板竟然被切割出一个大洞来……   嘟嘟大喜,用坚硬的喙一啄,圆板掉落棺材内,透进来一丝微弱的油灯光。沈才华轻轻的从洞口跃出,站到了屋子的地面上,紧接着嘟嘟也跳了出来。   “才华才华,厨房天……窗。”大鹦鹉嘟嘟不由分说,用大弯喙拽着鬼婴经过堂屋朝后厨房拖去。   沈才华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我。”他一面说着,光着脚丫钻进布幔之内,踮着脚抓住那只盛有“汗青”的瓷瓶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怀里。   厨房间的天棚上有一个透气的大天窗,嘟嘟让沈才华拽着它的一条腿,然后用力扑打着翅膀,带着他从天窗口飞了出去。   “你,你好……重啊。”嘟嘟喘着粗气嘀咕道。   “我们下去吧。”沈才华说道。   “不行,你,你偷东西,嬷嬷会……生气。”嘟嘟不敢落下,带着鬼婴在南庄上空绕行了一大圈,最后发现了地面上,寒生在往庄外迅速奔跑着,于是翅膀一扇,先行降落在了庄外的道路口上。   客家嬷嬷叹了口气,一跺脚进了屋,发现布幔已经拉开,原本端坐在莲花托盘上的老鬼李地水竟然塌下身来,眼睛被布条蒙着,耳朵和鼻孔都给堵上了,皮肉已然不见了往日的丰腴,呈一片干瘪的褐黄色,厚嘴唇列歪着,口角边还残留着几滴口涎……   客家嬷嬷大惊失色,一手撩开丈夫胯下的遮阴布,肛门内塞着布条,阴茎的龟头处已被细带勒得变成了棒槌形。   “天杀的恶人啊……”老太婆顿时凄厉的嚎叫了起来,老泪纵横,她明白了是那个溜进屋子里来的家伙吸食了老鬼的尸气,一时间捶胸顿足的恸哭道,“我怎么就疏忽了呢?那姓黄的恶人曾经吸死过二师姐呀……”   再定睛细看,莲花托盘下盛有“汗青”的青花瓷瓶也不翼而飞了……   老太婆气的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来到了卧室,祝由灵棺上面露出了一个大圆洞,探头望去,不但灵棺被毁,连婴儿也不见了。   客家嬷嬷急火攻心,一头摔倒在地,昏过去了。   此刻,南庄路口,寒生听完了沈才华的叙述,“哈哈哈……”痛快淋漓的大笑了起来,这是发自内心的宣泄,他的情绪已经压抑的太久太久了。   黑泽、黄建国、良子以及左右护法已经将寒生和婴儿包围住了,“寒生,笑够了么?该上路了。”黑泽说道一摆手,左右护法手一扬甩出了两枚烟幕弹,“砰砰”的在地上爆裂开来,随着火光一闪,迷烟四散,接跟着两人合力漫天撒下一大片蚕丝渔网迎头罩下……   “快跑……”大鹦鹉嘟嘟此刻也不结巴了,狂叫一声随即拍打着翅膀升空,未及数下,便一头自半空里倒栽了下来。   此时,寒生的蝇眼早已睁开,见那毒烟散开,便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了,他一把抄起沈才华,一手抓住瓷瓶,斜刺里窜了出去。   “嘟嘟……”沈才华急叫道。   寒生纵起的身子疾射,一口咬住跌落的鹦鹉翅膀,在那蚕丝渔网罩下之前,闪电般的冲了出去,并以200倍的蝇眼最快速度消失在了晨曦之中。   寒生对苗栗地形不熟,慌不择路的沿着一条西向的小河飞奔了下去。   沈才华被夹在寒生的腋下,但闻耳边呼呼风声,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嘟嘟……”他口中喃喃的叨咕着。   寒生终于停下了脚步,在他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   沈才华蹒跚的站到了地上,睁开眼睛迷茫的望着雾霭茫茫的水面。   大鹦鹉嘟嘟此刻已经清醒了过来,扇了扇翅膀说道:“这,这是……台湾海峡。” 第三百八十三章   “哦,这是台湾海峡……”寒生若有所思的说道。   “台,台湾海峡,约200公里宽,平均水,水深60米,属于东,东海大……大陆架浅海。”嘟嘟介绍道。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知识?”寒生诧异的问道。   大鹦鹉嘟嘟瞥了寒生一眼,腼腆的说道:“我,我原来是台,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首……首席鹦鹉。”   “首席鹦鹉?”寒生更加不解了。   “因,因为博物院只……只有嘟嘟一只鹦鹉,所以是首席。”嘟嘟自豪的回答道。   “原来如此,那你怎么又到了客家嬷嬷的手……手里了呢?”寒生被嘟嘟搞得自己也有点结巴了。   “三……三年前,嬷嬷把我偷,偷了出来,经常饿,饿我……”嘟嘟含着眼泪委屈的说道。   沈才华难过的搂住嘟嘟的脖颈,轻轻的亲吻着牠那蓝色的羽毛。   寒生面对着烟波飘渺、一望无际的海峡,皱着眉头说道:“我们不能再坐飞机了,在天上出事,有劲儿也使不上。”   “乘,乘渔船渡海。”嘟嘟说道,随即振翅飞上了半空中,盘旋了一圈又降落了下来。   “南,南边有……有个渔村。”嘟嘟说道。   白沙屯是苗栗县凌霄镇西北的一个淳朴的小渔村,有百来户人家,渔港内停泊着几艘破旧的渔船,村中有一座古色古香的拱天宫,内里供奉着妈祖神像,当地人昵称“白沙屯妈”。   寒生怀中抱着沈才华,肩膀上蹲着大鹦鹉嘟嘟,来到了村中央的拱天宫前。   这座庙宇有三层,正殿主祀的是软身妈祖圣像,左右分祀注生娘娘、土地公、土地婆。殿内木梁雕工、金龙画柱皆十分精致,尤其是屋顶上面的金黄色琉璃瓦,沐浴在朝阳中显得金碧辉煌。   屋顶上落着几只黑灰色的喜鹊,叽叽喳喳个不停,嘟嘟突然翅膀一扇箭似的扑了上去,张开巨大的弯喙“嘎嘎”作响,吓得那几只喜鹊落荒而逃,嘟嘟站在屋脊的琉璃瓦兽吻之上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其音质十足就像是一个老头。   “什么……去对岸的大陆?不行不行,”一位渔民装束的汉子闻言急忙摇摇头,说道,“政府的‘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和‘戒严令’你们不知道么?通匪是要坐牢的。”   嘟嘟从空中飞来下来,落在寒生的肩膀上,凑着他的耳边说道:“给,给钱,多……给钱,最,最好是美圆。”   寒生翻了翻口袋,只摸出了近一千美圆,离开香港飞日本时,原计划到了东京后就返回,所以拒绝了卢太官的馈赠,就只随身带了这么多。   那渔民汉子摇了摇头,走开了。   寒生无奈,索性牵着沈才华朝那几艘破渔船走去,挨个的询问过去,结果没有船家愿意为一千美圆冒险横渡台湾海峡的。   停靠在最边上的一条机帆渔船,打听之下,船家阿伯竟然是从香港那边过来的。   “一千美圆,虽说是少了点,不过可以让你们搭顺风船到香港,至于怎么回内地,我就不管了。”船家说道。   寒生闻言大喜,自己正好是要回香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什么时候开船?”他急切的问道。   “不急,这艘船被人包了,你们只是乘顺风船,要不怎会这么便宜呢?等雇主到了才能开船。”船家数着手上的美圆说道。   无奈之下,寒生只有抱着沈才华先上了船,然后坐在舱内慢慢等待着那渔船真正雇主的到来。   日上三竿时分,船家突然喊道:“雇主来了。”   寒生将头探出船舱,抬眼望去,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匆匆的朝着渔船而来,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那雇主正是不化骨茅一噬。   “茅兄,我们又见面了。”寒生微笑道。   “啊!”茅一噬一惊之下,脸上随即绽出了笑容,“哎呀,是寒生老弟啊。”他的眼睛望见了船舱内正在与大鹦鹉玩耍的鬼娃沈才华,面色一红,显得颇有些尴尬。   “那可恶的老太婆气晕了……”茅一噬告诉寒生道,自他们离去以后,老太婆进屋看见了汗尸被吸,灵棺被毁,一时急火攻心便晕倒在了地上。茅一噬进屋仔细的搜查了一遭,没有找到“汗青”,于是只有沮丧的返回了白沙屯渔港。   寒生闻言亦是唏嘘不已,客家嬷嬷毕竟是王婆婆的师妹,此番重挫受辱,搞不好是会大病一场的。   “茅兄,请入舱来,我用‘汗青’来为你疗伤。”寒生自怀中取出了那只青花瓷瓶道。   茅一噬愣了愣,随即大喜,高声叫道:“船家,启程。”   船舱内,茅一噬正准备脱下全身的衣服,然后整齐的叠起。   “茅兄,不用那么复杂啦,解开裤子就可以了。”寒生笑着说道。   鬼婴的牙齿的确是厉害,茅一噬的阴茎被直刷刷的切掉了三分之二,创面平整光滑。寒生小心翼翼的拔出瓶塞,在断处截面上倒了几滴“汗青”液,然后轻轻涂抹,让药力渗透进入残余的海绵体内。   “好了,几日之内,便会生长出新的阴茎来。”寒生塞好瓷瓶,点点头说道。   “多谢寒生老弟,愚兄鲁钝,那客家嬷嬷怎么会舍得给你一瓶‘汗青’的呢?”茅一噬颇有不解的问道。   寒生轻轻的摇了摇头,目光瞥向了沈才华,叹息着说道:“是婴儿偷来的。”   “哈哈,这个鬼娃真是太有趣了,行事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小小年纪就如此的有心机,将来必成大器啊。”茅一噬啧啧称赞道。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寒生想。   是夜,一弯清月,东海之上风平浪静,雾霭茫茫。   甲板上,茅一噬与寒生席地而坐,两瓶金门高粱酒,一只卤鸭,那是船家阿伯在白沙屯村里的小店里买来的。   “悠悠千古事,惶惶几多愁,此身不化骨,百年难解忧……”茅一噬呷了一口火辣辣的高粱酒,怅然若失道。   “茅兄,据我所知,不化骨乃是中原一十八种尸变当中功力最强的,具不死不坏不化之身,为什么还要怕什么‘中阴吸尸大法’呢?”寒生问道。   茅一噬沉吟片刻,缓缓的说道:“中原一十八种尸变,惟有‘不化骨’是道家‘太阴炼形’所致。你是郎中,应该知道的,男子精在肾,以下丹田为气穴,女子血在肝,以中丹田为气穴。一般练功,男子渐法下手,首先是炼精化,一旦炼成‘白虎降’,就能变为童身,后天精液便不再泄漏。女子渐法下手,开始是炼血化气,一旦炼成‘赤龙斩’,就会月经闭绝,乳峰回缩,恢复十三岁之前的童身。当年江南大侠甘风池师父传我‘太阴炼形’之术,实则茅山道家镇山之秘,为男炼女丹的‘邪术’,江湖上所知者寥寥。”   “你师父甘风池也是练就的‘不化骨么’?”寒生问道。   “不是,师父当年暗恋吕四娘,后来吕四娘死后,他不愿独自一人活在没有四娘的人世间,所以他没有去尝试过‘太阴炼形’。”茅一噬解释说道。   “请茅兄接着说。”寒生点点头,也呷了一口金门高粱酒。   “我尊师嘱,为练‘不化骨’而习‘太阴炼形’之术,此术说起来颇为尴尬……”茅一噬微微一笑道。   “说吧,我不会笑话的。”寒生饶有兴趣的说道,刘伯温的《尸衣经》里从未曾详细的记载过这门邪术。   “入室安坐,闭目存神,息心静虑,凝神于乳溪,双手交叉捧乳,设想自己为妇人,轻揉三百六十下,将气从下丹田微微吸上二十四口,依然双手捧乳,返照调息。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便能真息往来,开合自如,神气充沛,真阳旺盛,肾精自绝,乳头回缩。此刻只要凝神于乳溪,便会觉得一点灵光,从下丹田上升至泥丸宫,再降至喉管,归于中丹田,如此这般,气渐化神,再炼神还虚,完成整个‘太阴炼形’的过程。最后躺在棺材里埋入土中,不死不坏不化,丹田之处‘太极点’渐显,百年之后破棺而出,成为一具‘不化骨’。”茅一噬详细的解释说道。   “据说太极宗师功力达到极致时,也会生出‘太极点’来。”寒生说道。   “不一样,不化骨的‘太极点’可吸收月华,身体随意念可以变得晶莹透彻,功力更强。”茅一噬说道。   “那么‘中阴吸尸大法’呢?”寒生接着问道。   茅一噬眼望着茫茫大海,轻声问道:“老弟,你知道什么是‘中阴身’么?”   “‘中阴身’是指人处于‘前阴已谢,后阴未至,中阴现前’的濒死阶段,约有七七四十九天,此间因其还有意识,虽已为鬼魂但仍有饱饿之感,但只能食气味以滋养其身,故儿女祭祀时要摆供品和燃香。中阴身所食用的并非是子女们所供的饭菜,而是吸取酒茶饭菜以及焚香之气味,因此中原各地素有为死者做‘七’之风俗。”寒生说道。   茅一噬点头称是:“不错,‘中阴吸尸大法’就是借鬼魂吸食气味之法,可凌空吸取男女活人之阳气和鬼魂死尸之阴气,可谓是吸遍人鬼两界,端的是无比厉害。”   “黄建国用的就是此术么?”寒生不无担心的问道。   “不是,他目前使用的阴人吸尸法还属于较低级的,只能嘴对嘴,并且还要塞紧眼耳鼻以及阴部诸窍方可,主要猎物还局限于死尸,他若是会‘中阴吸尸大法’,那就实在是太可怕了,好在这种旷世邪术在千年以前就已经失传了。”茅一噬笑了笑,说道。   寒生闻言沉默不语,心下想道,有着太极阴晕的庇佑,那黄建国未必就得不到“中阴吸尸大法”。   “茅兄,小弟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寒生沉吟着说道。   “什么事?”茅一噬问道。   “你知道‘太极阴晕’么?”寒生说道。   茅一噬摇了摇头,回答道:“略有所闻,愿听其详。”   “太极晕是地理堪舆学所说的风水龙穴,蕴藏五色土,先人葬入此穴,后人可黄袍加身,当年朱元璋活葬其母于太极阳晕,其发力超过了陈友谅家祖坟‘双凤朝阳’的风水,不久,鄱阳湖大战,朱元璋便战胜了陈友谅,十年后入主中原,建立了明朝。”寒生说道。   “哦,竟有此事?”茅一噬听的是津津有味。   寒生接着说道:“太极晕秉天地精气造化,只要生,便就是一对,所以,还有一个‘太极阴晕’在世。”   “在哪儿?”茅一噬兴致勃勃的问道。   “江西的婺源县。”寒生答道。   “咦,那不是你的老家么?”茅一噬惊讶的说道。   寒生点了点头,道:“不错,就在我的老家婺源南山村灵古洞口不远,可惜的是,去年已经被人给占用了。”   “哦,岂不是又要出皇帝了?”茅一噬吃了一惊。   “占用之人为了速发,竟忍心亲手将自己的祖父活埋进了太阴阴晕之内。”寒生说道。   “啊!天下竟有如此卑鄙之恶人,这家伙是谁?”茅一噬怒道。   “黄建国。”寒生平静的回答道。   “啊!怎么是他?这厮若是当了皇帝,岂不是……”茅一噬惊愕不已。   “但是,太极阴晕里出了怪事。”寒生接着叙述道。   “怪事?”茅一噬眨了眨眼睛。   “原本黄老爷子垂直立葬的尸体不见了,竟然变成了一具盘腿端坐着的女性白骨……”寒生将自己同山人叔叔的发现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茅兄,你见多识广,能够解释这是为什么么?”   茅一噬沉吟了半晌,缓缓说道:“我可以去现场看看吗?”   “当然可以。”寒生回答道。 第三百八十四章   几天之后,约在中午时分,前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些岛屿。   “快看呐,香港蒲台群岛!”船家兴奋的喊叫了起来。   渔船经宋岗、螺洲,最终在赤柱湾的春坎角靠了岸,茅一噬和寒生以及鬼娃沈才华、大鹦鹉嘟嘟登岸后,乘上了一辆出租车,绕过浅水湾、寿臣山直奔港岛半山而去。   揿响了山顶道900号的门铃,寒生领着茅一噬走进了卢宅。   “寒生,你终于回来了!可把我们吓坏了。”卢太官惊喜的大声叫着,紧紧地抓住了寒生的手。   “这位是……”寒生笑着回头介绍着。   “他是不化骨!寒生,这是怎么回事?”卢太官认出了茅一噬,不由得惊诧之极。   “说来话长,待我慢慢的说给你听。”寒生和茅一噬坐在了沙发上,已有下人奉上茶来。   这时,冯生从楼上跑了下来,手里晃动着报纸急切的说道:“寒生,你已经上了报纸……”   翻开新岛日报,头版头条刊登着一幅大岛茂的照片,黑色的粗框内写着:日本自民党议员大岛茂昨日自杀身亡。   “大岛茂死了?”寒生惊讶道。   接下来刊登的图片里有寒生和沈才华走出东京羽田机场出港厅时的照片,走在他身边并挥手粗暴的推开记者的那人正是河野警官。   “寒生,从得知你乘坐的那架A876航班被劫机开始,我们就不停地看新闻,大家都为你捏了一把汗呢,快说说这些天来你们的情况……”冯生急切的说道。   寒生喝了一口茶,开始讲述起这次惊心动魄的东京之行。   沈才华从进屋后的时候起,就已经带着嘟嘟上楼找吸子筒去了。   “它……它是谁?怎么如……如此丑陋?”大鹦鹉嘟嘟惊奇的问道,一面炫耀的抖动着身上漂亮的蓝色羽毛。   “它就是吸子,我的朋友。”沈才华亲昵的上前搂住了泡在浴缸中的吸子筒,小手摸了摸,发现它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吸子见到小主人,更是悲喜交加,恍若隔世,眨了眨眼睛,泪水扑簌簌的滴落了下来。   “你,你很喜欢……它么?”嘟嘟酸溜溜的问道。   “是呀。”沈才华回答道。   “它……它是女的么?”嘟嘟难过的说道。   “我,我不知道。”沈才华楞住了,这一点,他从来都没想过。   “让……我,我来看看。”嘟嘟探出脑袋,上上下下琢磨了半天,最后脸色渐渐的松弛了下来,晃动着小脑袋说道:“它,它是一种热带两栖生物,没,没有发现生……生殖器官……”   “吸子,嘟嘟,你俩都是我的好朋友。”沈才华高兴地搂着它俩说道。   卢太官指着《新岛日报》说道:“寒生,报上说,大岛茂议员参与了华航CI611航班上的爆炸案,飞机虽然最终没有坠毁,但是已经导致了六七十名乘客和机组人员高空缺氧损伤了大脑,世界舆论一片哗然,日本在野党群起攻之,看来下届日本大选自民党要落败了。”   “大岛茂议员是截尸教的。”寒生说道。   “‘截尸教’?报上好像没提到过,”卢太官翻了翻报纸说道,“但据台湾新闻消息,CI611航班上面的脑损伤乘客和机组人员,使用了一位来自香港医生的古老偏方,已经全部治愈了,据悉此人仍在台湾岛内,所有的新闻传媒以及警方都在寻找他,这个医生的名字媒体并未透露,我猜想,寒生,这位神医肯定就是你吧?”   寒生微微一笑,未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卢先生,戴秉国少尉他们呢?”寒生问道。   “他们五个人昨天已经被专机接回京城去了,据说大陆方面还举行了盛大的欢迎酒会,他们有联合国的官员陪同着,尽可放心,不日便可以返回各自的家乡了。”卢太官回答道。   “那太好了,三十四年啊,他们的大半生都耗在了缅甸的热带丛林里,其实挺可怜的。卢先生,另外,我们准备前往东南亚寻找墨墨的搜索队筹备怎么样了?”寒生急切的问道。   “嗯,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你回来,随时可以出发,”卢太官点头道,接着又具体的介绍说道,“突击队一共九个人,两名美军特种部队人员,其他的人有前南越士兵,泰国、缅甸人和一名大陆人,我已经派他们先行前去泰国东北部的乌隆(UdonThani)待命了。”   “泰国乌隆?”寒生疑问道。   卢太官微笑道:“越战时,泰国乌隆是美军在东南亚的空军基地,现在越战结束了,我的人在当地买到了一架美国贝尔公司的休伊UH-1D运输直升机,足有八成新,可载员十五人之多,已经停在了丛林里候命。”   “太好了,多谢卢先生,那我们就早点出发吧。”寒生高兴地说道。   “好的,寒生,你和沈才华今天好好休息,明早的航班与我一道直飞曼谷,在此之前,冯生也办了张假护照,他坚持着要一同前去。”卢太官说道。   寒生感激的望了望冯生,没再说什么?   “茅兄,你打算何时动身前去婺源呢?”寒生问身旁的茅一噬道。   “老夫明日出发,寒生老弟的事儿,就是茅一噬的事儿,你放心吧,老夫定会查出那具白骨的来历。”茅一噬拍拍胸脯道。   寒生想了想,叮嘱着说道:“茅兄,我那未过门的妻子和岳丈现在南山村内,他们自会带你前去太极阴晕的。另外,还有一个耶老头,他是一具千年前的皮尸,人很顽皮,心地善良,希望茅兄千万不可伤害于他。”   “寒生老弟,但可放心,老夫知道了。”茅一噬保证道。   飞僵吴老爷子躲在客厅拐角酒柜的旁边,耷拉着脑袋偷偷的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自从上次与不化骨交过手,方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这句古语所言不虚,因此远远的望着茅一噬,不敢过去逞能了。   沈才华抱着吸子,牵着嘟嘟,走下了楼梯,准备到院子里去玩耍。   “不……行,我,我是联合国世界珍稀类濒危保护动物,不能乘飞……机的。”嘟嘟听到了次日一同乘坐飞机的计划后,连忙晃着脑袋大声抗议道。   “嗯,鹦鹉说的有道理,海关很可能会认定我们在走私南美洲蓝紫金刚鹦鹉。”卢太官点点头说道。   “那怎么办呢?这鸟可是才华最讨人喜欢的宠物了。”寒生为难的说道。   卢太官想了想,下决心道:“我们乘坐私人飞机走。”   次日,卢太官、一品水师提督吴老爷子、冯生三人加上寒生,沈才华和吸子筒、嘟嘟一行离开了卢宅,一路驾车直奔启德机场而去。   在7号停机坪上,停泊着一架小型螺旋桨飞机,机师已经等在那里了。   “是太平绅士卢太官老爷子么?”那名胖胖和气的机师走上前来问道。   “是我。”卢太官点点头。   “霍老板已经告诉我了,一切均听从卢先生的安排,现在就请登机吧。”机师拉开了舱门,望着这一行人颇感有趣,尤其是这个服装怪异的盲眼老头,光着屁股的婴儿,还有那只体型无比巨大的鹦鹉。   螺旋桨旋转起来,机身微微颤抖着,卢太官坐在机头驾驶员旁边,其他人统统挤进了机舱。   “卢先生,我们的目的地是泰国么?”胖机师翻看着航空日志,一面轻声的问道。   “泰国北部的乌隆,那儿有一个旧的美军机场,你听说过么?”卢太官说道。   “当然,去过几回了。”机师咧嘴笑了。   卢太官知道,自从一年多以前,美军全部撤离了东南亚,紧接着北越便一鼓作气,迅速攻克了南越而取得统一,战争结束了,美军在东南亚遗弃了大量的军火,精明的商人抓住了这个机会,用以谋取暴利,自己的那架UH-1D运输直升机,就是从霍老板手中买下来的。   机师接到了塔台的命令,沿着侧面的小跑道滑行,最后飞离开了地面,融入了香港上空低矮的云层之中,调转机头直奔西南方向而去。   而此刻新界的罗湖,不化骨茅一噬正在出关,依约前往大陆的江西婺源。 第三百八十五章   自从寒生与冯生带着鬼婴沈才华离开村庄,南下香港去找卢太官以后,吴楚山人按照寒生的意愿开始重起那三间茅草房。村里的百姓对朱医生一家都有好感,所以人人都来帮忙,日子不长,那屋子也就盖起来了。   在这期间,每逢夜深人静之际,耶老都忍不住的抓耳挠腮,寒生站在太极阴晕前面所说的话,激起了他无穷的遐想:“毛尸……土中毛隐,月明子时见风毛生,每个时辰长一寸,至鸡鸣时分生三寸,能言,可倒退而行,世所罕见。”这简直是太神奇了,太极阴晕里面的这具老太婆白骨,原来是个世上罕见的“毛尸”。想想自己是千年“皮尸”,皮如败革,若是能长点毛出来该有多好……   寒生还说,“毛尸”除了会长毛以外,还可在夜间出来活动,无有内脏,但喜欢雄性蟋蟀,抓到后便吞落口中收藏于胸腔内,由于浑身已被密密的毛所包裹,所以蟋蟀也逃不出去,积攒多了,便能以胸腔发出简单人语,其音甚是清亮。   耶老禁不住自已“嘿嘿”的笑起来了,用蛐蛐来说话,自己还从未听过这般离奇之事呢,另外,真的好想问问那具“毛尸”老太婆的来历,她是谁?怎么会钻进太极阴晕里面来了?还有,那个活埋的黄老爷子的尸首怎么会不见了……   这些天来,吴楚山人盯得紧,自己找不到机会下手,所以一直忍了下来,谁知越忍越揪心,耶老简直都快要憋疯了。   机会终于来了,吴楚山人今天去景德镇买一些大件物品,傍晚还没有回来,估计今夜也许就住在城里了。   等到大约亥时末,耶老听到兰儿已经睡下了,于是自己蹑手蹑脚的拎着铁锄溜出了房门,大黄狗笨笨伏在院子里,以诧异的眼神瞄着他。   “嘘……”耶老伸出手指撂在唇上,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包子来,这还是他前两天偷偷藏起来,准备晚上行动时贿赂笨笨用的。   笨笨叼起包子,摇着尾巴钻进狗窝中与黑妹分享美味去了。   月儿弯弯,风儿轻轻,耶老高兴地扛着锄头一路奔灵古洞口而去。   耶老一路上蹦蹦跳跳的,行走如风,毛竹林里的那几只乌鸦睡眼惺忪的抬头望了望,遂又打起了盹。此刻,山林间寂寥一片,偶而听得见蟋蟀在草丛中孜孜不倦的求偶鸣叫声。   清凉的月光下,耶老脱去了上衣,露出了干瘪的胸膛,站稳在太极阴晕之上,用力刨下了第一锄土。子时中,耶老估摸着深浅差不多了,于是蹲在了土坑中开始用手轻轻的扒着土,不一会儿,土壤中露出了一个黄白色的骷髅头。   “哈哈,”耶老兴奋起来,轻声呼唤着:“毛尸,毛尸,别来无恙乎?”   那具“毛尸”老太婆的白骨沐浴在了清凉的月华下,显得端庄而矜持,耶老索性坐在了坑底,借着月光仔细的打量着,脑海中揣摩着她生前的相貌,“应该比老翠花漂亮……”他自言自语道。   月光下,白森森的骨架上渐渐的生长出一层灰白色的茸毛,随风而长,一个时辰下来,已达寸许,而且还在不停地生长着。   “嗯,好极了,寒生说到鸡鸣五鼓时分,可生三寸,如此便可行走了,山高沟深,漫漫长夜,惟有耶老相对痴情到天明……”耶老试着想吟出两句抒情诗来,但挖空心思也想不起来古人是怎么说的了。   耶老盯了一会,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忍不住困意袭来,身子向后一靠,斜倚在了坑壁上睡着了。   睡梦中,耶老突然感到脖子处一紧,而且寒凉彻骨,不由得惊醒了。   月光下,一个浑身生有灰白色长毛的骷髅正俯在他的身上,披着白毛的双手指骨正恶狠狠的掐在了他的脖子上……此刻,耶老的耳边也听闻到了山下村里的鸡鸣之声。   哦,原来是鸡鸣五更天,“毛尸”终于可以活动啦……耶老用力的掰开了白毛手指,站起身来,此刻那具毛尸也站立起来,身材果然不高,只及耶老的胸部。   “你为什么要掐我的脖子呢……哦,明白了,你是把我当成了好色之徒了吧?我耶老绝非是轻浮之辈,我,我是可怜与你,想要救你出阴间苦海……”耶老脸色绯红,支支吾吾的对“毛尸”述说道。   那毛尸的脑袋上也长满了白毛,深陷的眼窝内,鼻骨里统统向外滋生着柔软的茸毛,在耶老的眼中,这些漂亮的白毛才充分体现了女性的婀娜多姿,与自己黄褐色的干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欢迎你回到了人间,我们上去吧。”耶老说罢,一只手贴在“毛尸”的腰间,腿部用力一蹬,双双的窜到了墓坑之上。   “接下来,耶老要替你去抓蛐蛐了,让你尽快能开口说话,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呢。”耶老感慨万端的说道。   此刻,天空中骤然暗了下来,月光仿佛也失色了。   这是黎明前的黑暗,耶老心中寻思着。   耶老朝着灵古洞旁边的石壁草丛中走去,那儿传来有蟋蟀的鸣叫声,毛尸也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不过她是倒退着走的,面孔永远都是瞅着后面的。   石壁缝隙中传来了蟋蟀清脆响亮的鸣叫,嗯,这只蛐蛐定是雄浑有力,耶老悄悄地接近了石缝,猛然一伸手,轻轻的捏住了那只蟋蟀的两根长触角,硬是将其从洞中拖了出来……哈,好大只啊,黝黑发亮,耶老高兴地赶紧递给了毛尸。   那毛尸骷髅头下部嘴巴处白毛赫然一分,露出两排整整齐齐的白牙,轻轻的张开,将这只雄性大蟋蟀吸了进去,“唧唧唧……”那蟋蟀在毛尸的胸腔内仍旧鸣叫个不停。   “唉,不知道这美妇单靠一只蛐蛐是否能与我说话耶?”耶老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自言自语道。   “皮尸,皮尸……”毛尸的胸腔发出来一阵清脆古怪的声音,貌似人语,音质单调。   “我是皮尸耶老哎……”耶老身子一颤,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颤颤巍巍的说道。   “你是胡人?”毛尸问道。   “对对对,老夫是胡人,大辽耶律氏。”耶老连忙回答道。   “你是鳏夫?”那毛尸又问。   “不不不,人家还是个童子呢。”耶老红着脸分辩道。   “皮尸……”毛尸问。   “耶老在。”耶老忙接上茬说道。   “你喜欢我?”毛尸突然一针见血的指出。   耶老悲壮的点了点头,缓慢而煽情的侃侃说道:“耶老千年以来,孑然一人,多少个春夏秋冬,独坐于塞外辽塔之中,风干了表皮,失去了鲜活的肤色,如今婺源南山之巅,皮尸终于见到了毛尸,俗话说的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自古以来,毛依附皮而生存,二者是密不可分的。毛尸,请你但可放心,耶老既然英雄救美放你出来,就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唧唧唧……咯咯咯……”毛尸闻言笑将起来了,浑身的白毛一阵乱颤。   “你笑什么?老夫是认真的。”耶老急道。   毛尸止住了笑声,遂冷冷的问道:“你身后背着个睡觉的老太婆是谁?”   耶老一想,这毛尸好厉害啊,连附在我体内睡觉的老翠花都能一眼瞧得出来。   “哦,她呀,是个丑陋的老侏儒,老夫见她孤苦伶仃怪可怜的,于是就收留了他,给她一个遮风避雨的栖身之地,你要是不喜欢的话,老夫即刻可以赶她走。”耶老拍着胸脯说道。   “赶她到哪儿呢?”毛尸柔声说道。   “吴楚山人,”耶老想了想,突然说道,“对,吴楚山人,他没了老婆,长夜绵绵总得有个人陪着说说话吧?”   毛尸一听,骤然间厉声尖笑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   耶老怔在了那儿脸上陪着傻笑。   毛尸“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皮尸,你三魂虽在,但七魄早已散去,那个老太婆若是离开了,你以为你还能够自由活动的么?”   耶老一惊,支支吾吾道:“老夫的关节是不够灵活,任凭谁盘腿坐在那儿上千年,总会有些麻木的嘛,况且,自从入关以来,天气渐暖,老夫感觉灵活的多了,不信你瞧……”耶老卖弄的举起了双臂,奇怪的是仍旧是直挺挺的,肘关节回不了弯。   “皮尸,你喜欢听戏么?”毛尸胸腔之内发出了一阵轻笑。   “喜欢,当然喜欢,尤其是黄龙府的二人台。”耶老忙道。   “你现在想听么?”毛尸问。   “当然想听。”耶老伸长了脖子,急切的说道。   毛尸身上的白毛“簌簌”的抖动了起来,骷髅头下面茸毛分开两边,露出好看的白牙,随着两排白牙的一张一合,胸腔内先是“唧唧唧唧”的鸣叫了几声,然后竟然唱起了东北小调:“   哎……   叫声皮尸听我言,   细数耶老大不惭,   自从离开农安县,   一路千险又万难。   早知你耶老是个负心汉,   张飞骗马你是哪一件啊,哎咳哎咳哟呀……   耶老唉……   既然来了别着慌,   老牛拉车你要稳当。   前朝有个陈世美,   今世又出皮尸狼,   耶律本是胡人家,   南下插葱装大象。   你这又是耍的哪一桩啊,哎咳哎咳哟呀……   劝耶老,想一想,   黄龙府,辽塔边,   有个伙计王永昌,   擀得白面赛雪片,   搁刀一切一条线,   下到锅里团团转,   挑到碗里莲花瓣,   回头拿过紫皮蒜儿,   一扒扒了七八瓣儿,   一捣捣了个稀巴烂。   面拌蒜,蒜拌面,   一吃就是一身汗。   再来一支叶子烟,   凡人抽了不犯困,   又赶风来又赶寒,   脚趾盖子都舒坦,   迷迷糊糊赛神仙。   耶老唉……   人心长在人身上,   马魂扣在马跟前。   人得真心吃饱饭,   马得真魂能撒欢那,哎咳哎咳哟呀……”   听到此刻,耶老早已是热泪盈框了……   “老翠花……”他望着毛尸喃喃的说道。   “嗖”的一声,老翠花又跳回到了耶老的身上。   “耶老,还是回东北老家去吧,江南并不适合我们。”老翠花扒在耶老的后背上说道。   耶老点了点头,含着热泪道:“我好怀念关外那北风怒号,大雪纷飞的时节,耶律家在松花江边围猎,对着火炉饮酒吃肉的日子……”   老翠花柔声道:“耶老,天快亮了,这具毛尸可能受不住阳光的照射,我们还是将其埋到土里去吧?”   耶老想了想,说道:“老翠花,咱俩自从入关以后,始终也没能帮上什么忙,若是能查清这具毛尸的来历,也算是为寒生做了好事一桩……我们还是先问问她究竟是谁?从何而来?”   耶老盯着毛尸,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毛尸毛尸,你是谁?”   毛尸浑身的白毛抖了抖,胸腔内传出:“唧唧唧唧……”的鸣叫来。   “你不能够说话吗?”耶老接着又问道。   “唧唧……”毛尸发出的仍旧是蛐蛐的叫声。   老翠花摇摇头:“耶老,不行的,看来真是要如寒生所说,多抓一些蛐蛐来给她吞下后方可人语。”   “天还未亮,那我们先送她回村,等捉到足够的蟋蟀,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以及黄老爷子的下落了。”耶老和老翠花商量妥后,带着毛尸回到了村东新盖的那三间茅草房里。   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带着那群狗宝宝们躲在狗窝里,探出脑袋偷偷的瞅着倒退着走进来的毛尸,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她就是‘毛尸’?”兰儿战战兢兢的探出手指轻轻的触了触白毛说道。   “兰儿,今晚帮耶老一起去捉蟋蟀好么?早点让她开口说话,解开寒生心中的疑问。”耶老劝兰儿道。   兰儿点点头,表示同意,只要是对寒生好的事,她都会去做的。   中午时分,吴楚山人从景德镇回来了,而且还给兰儿带回来一台上海产的蜜蜂牌缝纫机,可把兰儿高兴坏了。   耶老拉着山人来到了西屋,“老夫给你看一个人……”他一边说着顺手拽开了大衣橱门。   橱内,毛尸怯生生的转过身去,藏在了衣服的后面……   “毛尸?”吴楚山人大吃一惊。   “对了,就是毛尸。”耶老得意的回答道。   “哪儿来的?”山人急忙问道。   “是老夫从太极阴晕里抠出来的。”耶老笑着说道。   “啊……”吴楚山人愕然道,“你怎么把她给抠出来了呢?此物来历不明,甚是蹊跷,可别惹出祸事来了。”   耶老哈哈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一具毛尸而已嘛,你看她还害羞呢,老夫今晚就去同兰儿多捉些蟋蟀来,让她开口说话,这样我们不就可以知道她是谁了么?黄老爷子究竟到哪儿去了?”   吴楚山人无奈的皱了皱眉头。   “喂,你出来,让山人好好看看你。”耶老掀开衣服热情的说道。   毛尸战战兢兢的倚在衣橱的角落里,身上的白毛瑟瑟发抖,牙齿“咯咯”的战栗着。   吴楚山人出手如电,“唰”的一下,点中毛尸前胸的华盖穴,以防不测。   “唧唧唧唧……”毛尸的胸腔内发出了鸣叫声。   吴楚山人不由得一愣,目力如炬盯住了毛尸。   “老夫已经放进去了一只蛐蛐。”耶老在一旁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吴楚山人闻言遂放下心来,开始仔细的观察着毛尸,并不时的以手扯扯白毛,最后分开毛尸骷髅头下部的茸毛,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牙齿……   “咔嚓”一声响,那毛尸竟然张开嘴巴去咬山人伸出的手指。   “哈哈,百年毛尸还会咬人呐。”耶老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不,她绝不是百年毛尸……”吴楚山人瞧得仔细,惊讶的说道。   吴楚山人默默地将橱门关好,取出一把小挂锁,将衣橱门锁住。   “你说什么?她不是百年毛尸?你又不识得她,怎么会知道呢?”耶老不解的问道。   “牙齿……”吴楚山人解释道,“上次在太极阴晕时,由于天黑光线不清,冯生说这具骷髅的牙齿齿质全部磨损并暴露出来,所以推断年龄应该在六十岁以上,可是我刚才看清了,毛尸的牙齿完全是一套瓷制假牙。”   “假牙?”耶老惊呼道,一面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那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   吴楚山人沉思着说道:“这具毛尸是经过了现代牙科矫形的,瓷质假牙是不如真牙耐磨损的,一般假牙只消用过十年,就恐怕就已经赶上真牙六十年的磨损程度了,所以这具毛尸可能死于十年前,推断其家庭经济情况应该是不错的,一个普通乡下农民家里的老太婆是不会有人舍得去更换满嘴假牙的……”   耶老怔怔的听着山人的分析,末了,禁不住的打断了他的话:“山人,你就别卖关子了,这毛尸究竟是谁?”   吴楚山人摇了摇头,道:“我也猜不出来,看来只有问她自己了,这样吧,今晚天黑以后,我随你和兰儿一起去捉蛐蛐,以便早点让她开口说话。”   “好哇。”耶老开开心心的去准备笼子,那些雄蟋蟀可是要多多益善呢。   “蟋蟀最喜食花生了,我们干脆就去村北的花生地里捕捉。”吴楚山人吩咐道。   黄昏时分,兰儿早早的做好了饭,天黑以后,三个人带着手电筒和蛐蛐笼子直奔南山而去。   蟋蟀,又名促织,北方俗名叫蛐蛐。喜欢栖息在土壤稍为湿润的山坡、田地、乱石堆以及石壁草丛之中,跳跃能力很强,不易捕获。   “记住,两只尾巴是公的,三只尾巴是母的,公的叫声是这样的‘唧唧、唧唧……’,一旦遇见了母的,叫声则是‘唧唧吱、唧唧吱……’。”耶老不厌其烦的跟兰儿解释道。   “那母的怎么叫呢?”兰儿问。   “母的不会叫,与女人可是大不相同。”耶老回答说道。   他们走过了村北朱彪那三间空空的屋子,来到了一片花生地里,笨笨和黑妹也带着一群狗宝宝跟着来凑热闹。   细听之下,那地里果真传来了一阵阵的蟋蟀叫声,此起彼伏,宛如大合唱般。   众人立刻散开,循着鸣叫声开始捉起蟋蟀来。   与此同时,南山灵古洞口,月光下,有几个黑影悄然的站在了太极阴晕旁,惊愕的望着掘开的土坑……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夜,静极了,一弯清月在几片薄云中穿行,时隐时现的淡淡月光洒在了南山之上。   “不可能!我爷爷的尸首呢?”黄建国揉了揉眼睛,惊恐的叫了起来。   良子站在坑边兀自冷笑着,身材矮小的左右护法警惕的守护在灌木丛的外面。   黑泽冷冰冰的说道:“建国君,你祖父的尸首不见了,寒生在日本曾说过有一具女性白骨,如今也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教主,你要相信我,确实是我和爸爸亲手将爷爷活埋下去的。你仔细瞧瞧,这土坑可是新近掘开的,”黄建国蹲下身子,抓了一把土搓了搓,急切的分辩道,“土还是潮乎乎的呢,我敢肯定这是一两天的事儿。”   黑泽眉头蹙起,沉思着点了点头,狐疑的说道:“那会是什么人来刨你黄家的祖坟呢?”   “寒生,一定是寒生!他不但知道太极阴晕的隐秘所在,而且还百般阻挠我入主中原的计划,没错,就是他。”黄建国近乎咆哮道。   “如此说来,他从苗栗逃脱了以后,是直接走水路渡过了台湾海峡,赶回江西来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在台湾的机场出现过。”黑泽思索道。   黄建国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竟敢刨我黄家的祖坟,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大逆不道!”   “建国君,”黑泽微微一笑,说道,“你的祖父被人盗走了,这一切绝对是与寒生有关。我身为截尸教教主,看人断然不会走眼,我相信你的话,你的祖父当初的确是埋在太极阴晕之内,这就可以解释你为何屡次大难不死,化险为夷的原因了。但是后来,尸首却被寒生或知情人盗走,目的是阻碍你的发迹,我说的对么?”   “教主,你阐述的完全正确。”黄建国急忙说道。   “可是寒生也是多次的逢凶化吉,甚至是匪夷所思,难道说他家的祖坟风水比起太极阴晕不相上下么?想想看,你和寒生都是独子,且自幼丧母,去年之内,你二人的父亲又都是相继死于非命,巧合是不是太多了些呢?”黑泽盯着黄建国缓缓的说道。   “这……”黄建国倒是从来没想到过这一层。   “建国君,你眉清目秀,一表人才,而那朱寒生却是憨头憨脑,一幅愚鲁样,实在是难以想象你俩之间会有什么血缘关系……”黑泽嘿嘿说道。   “我和他?这绝对不可能!”黄建国叫道。   黑泽想了想,仰天唏嘘道:“中原的‘道’实在是太博大精深了……”   一块云彩遮住了月亮,大地朦胧一片。   “建国君,你知道寒生家的祖坟在什么地方么?”黑泽突然间开口说道。   “知道,我舅舅曾指给我看过,朱医生家的祖坟离这太极阴晕只有几十米的距离。”黄建国拍拍脑袋,回忆着说道。   “只有几十米?”黑泽脸上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是的,就在竹林边上。”黄建国回答道。   “马上带我去看看。”黑泽吩咐道。   “是,教主。”黄建国应了声,带着黑泽等人钻出了灌木丛,来到了灵古洞口前面不远处的竹林边上。   “挖开它!”黑泽站在寒生曾祖的墓穴旧址上,口中发出了桀桀瘆人的阴笑。   寒生家的祖坟也是风水学上有名的吉穴,名为“虾须蟹眼”, 蟹眼乃真穴之节泡,真穴必形如蟹眼,是为气足,虾须向内抱穴。蝉翼则是真穴旁虾须护穴之硬砂,形似蝉翼牛角,曲内护穴,龙止气蓄。想来,寒生祖父选择此穴,诚然是希望后辈人衣食无忧,富贵平安。但是,“虾须蟹眼”对后代的发力,是远远不及太极晕了,太极晕乃天下第一穴口,发力达到极致,世间难寻。   中原地理名家都知道,葬穴还要根据命理,若非贵极之命,贸然葬入龙穴,唯恐承受不起,正所谓“高处不胜寒”之理。   但是,“虾须蟹眼”却有着一个鲜有人知的怪异之处,就是可以“偷气”,蟹脚横行方向百丈之内的吉气,会在地底下悄悄偷来为己所用,因而不必担心“高处不胜寒”之忧。   寒生的祖父出自杏林世家,深晓易理,自忖朱家后人非大贵之命,决不能葬入太极阴晕,倒不如以“虾须蟹眼”为葬口,悄悄偷来点太极阴晕内的五行之气,为己所用而来得实惠些。   由此推断,祖坟下面的那座千年古墓的主人,更是谙于此道的高手了。   黑泽虽非地理名家,但截尸教向来以掘墓为生,扶桑墓葬寻龙觅穴择风水大都仿自中土,故对堪舆理论也多少一知半解。他迟疑的打量着坟墓的地势,心中隐约感觉到此穴口亦是有些不简单,但地表去年已经被寒生迁墓时所毁,因此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摆了摆手。   如侏儒般的左右护法抽出随身携来的小战锹,猫腰迅速的掘起土来,竟如同鼹鼠打洞一般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土堆高耸,地面上就已经掏出了一个大洞。   黑泽俯身抓起一捧土,土壤中夹杂着一些破碎的棺材木屑,呈褐黑色,他凑至鼻子下面嗅了嗅,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腐朽气味儿,“奇怪,这棺材竟是已经遇空气氧化过的,喂,你们见到尸骨了么?”他疑惑的冲着洞内喊道。   “教主,没有尸骨,这是一座空穴,土壤松软,可能是已经移葬了的。”两护法在洞穴深处抄着日语叫道。   黄建国听不懂他俩说的是什么,否则定然会一下子联想到整个灵古洞前的老坟,去年已经由镇革委会下令全部都给搬迁走了。   “哦,是这样,你们再找找看,若是没有新的发现就上来吧。”黑泽用日语命令道。   左右护法扔掉了手中的小战锹,索性用手指上套着的“手甲钩”在土壤中扒拉起来了,这是忍者的一种工具和兵刃,精钢铸就,相当于手指甲护套。   月亮自云中露出了头,清风习习,万籁俱寂。   “八嘎!”这时,土洞之内突然传来了左右护法惊恐至极的吼叫声……   黑泽大吃一惊,急忙揿亮手电筒,光柱射进土洞之内,血红色的光晕下,看见了洞底左右护法已经被一撮撮疯长的白色菌丝团团包裹住了,而且仍在不断的层层缠绕着,他俩的身躯在无力的挣扎蠕动着,口中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呻吟声。   “有股怪异的甜味儿。”良子鼻子一动,急切的提醒道。   “快,下去拉他们上来!”黑泽扭头命令黄建国道。   黄建国吓得脸色煞白,两腿打颤,站立不稳。   “快下去!”黑泽猛地用手一推,黄建国身子一晃,竟然惊慌失措的一头栽进了洞里……   “不好!”黑泽惊呼了一声,他突然想起教内的一篇文献中曾记载,中原古墓中有一种剧毒的红色“尸瘴”,即使是截尸教中的高手也抵御不了,不过在日本还从未遇见过。   洞内的白色菌丝正是“白陀须”,那左右护法扒开了千年古墓破损的棺材盖板,红色尸气逸出。由于截尸教的人经常掘墓食气,故比当年寒生的抵抗力要强了许多,两护法不知不觉手脚渐软,当白色菌丝缠绕上来时,他们已经无力逃脱了。   黄建国倒栽葱扎在了一团菌丝之中,本来他已经吸食过鬼冢尸气和秃头老妇内精,基本抵挡得住剧毒的红色“尸瘴”,但由于突如其来的惊吓,竟然瞬间闭气休克过去了,那些雪白的菌丝也迅速的将其包裹了起来,并继续向上攀援着,已经几乎就要爬到了洞口。   这时,洞内发出了“嘭嘭”两下沉闷的爆炸声,光亮一闪,一股刺鼻的火药夹杂着皮肉焦糊气味儿冲出了洞口,黑泽心下一凉,他明白这是左右护法不堪忍受痛苦,引爆了身上的“火雷弹”,自杀殉教了……   黑泽仰天叹道:“他们全都完了,”随即狠狠地一跺脚,命令良子道,“统统的掩埋起来吧。”   良子闻言迅即用力将堆积在洞口边上松软的土一股脑儿的推进了洞中,很快的填平了洞穴,左右护法、黄建国连同那些白色的菌丝都被掩埋在了里面。   “唉,人算不如天算,竟然会前功尽弃……”黑泽捶打着胸口,含着眼泪万分痛苦的说道。   “教主,既然太极阴晕已破,婺源太郎也已无法入主中原,死就死了吧,我们还是要先设法抓住寒生,找到真正的格达预言才是啊。”良子在一旁劝慰道。   “话虽不错,但是为了给婺源太郎换睾丸,我们惊动了日本警方,不但暴露了我和大岛茂议员的身份,导致议员自杀身亡,而且现在连老巢都让人家给端了,代价实在是太大啦……”黑泽恨恨不已的说道。   许久,良子轻声问道:“教主,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黑泽痛定思痛,咬牙说道:“找到寒生的家,伺机捕获他,严刑逼出真的羊皮预言,动作一定要狠要快。”   “是,教主。”良子应声道。   月亮隐匿进了云里,天地又是朦胧一片,两人悄悄地向村里走去,竹林中的乌鸦伸出脑袋来,冲着他俩“嘎嘎”厌恶的干嚎了两声。   子时时分,埋在土洞下面的黄建国身子动了动,苏醒了过来…… 第三百八十八章   四下里一片漆黑,黄建国感觉到身体,尤其是脚上面有着沉重的重压,他试着呼吸了一下,竟然还有些许清凉的空气自头下方土壤空隙之中透出,因此还不至于太憋得慌。   这是哪里呢?他绞尽脑汁的回忆着,终于想起来自己曾经被黑泽推了一把,然后头上脚下的栽进了土洞内——寒生家的祖坟。坏了……自己是被活埋了!想到此,黄建国惊呆了……   许久之后,他开始试图扭动着身子,还好,土壤并不密实,手臂也可以做小幅度的活动,但是单凭自己的力量,绝对是出不去的,再者,地底下空气有限,用不了多大一会儿,恐怕就会窒息而死。   什么他妈的太极阴晕?什么入主中原?爷爷被活埋了,父亲被毒死了,自己又步了爷爷的后尘,难道这天下至高无上的龙穴,葬下去的结果竟然会是这个样子的么……   一丝丝清凉的气息徐徐透上来,黄建国精神一振,地底下怎么会有空气呢?这下面一定是有溶洞暗道之类的隐秘!   求生的欲望迫使他双手向下探去,手指触及到了软绵绵的人体,鼻子闻到了一股皮肉的焦糊味儿,他想起来了,这是掘洞的那两名左右护法的尸体。手继续下探,突然一下子摸空了,下面果然有空洞。   黄建国大喜,尽皆全身气力继续扭动身体,双手扣住木制的硬物,是不是棺材板子也不去多想了,慢慢的向下钻去……最后,他成功了,落进了一个宽敞的棺材里。   他躺在平平的棺材底板上,喘息片刻后,开始伸手四面敲击着,越敲越着急,汗水顺着毛孔渗出,最后他已经敲遍了每一寸木板,一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了他,这是一具棺材,根本没有任何溶洞和暗道,只有身边躺着一个腐朽的尸骨,不知是朱寒生家哪一代的祖先。   黄建国终于绝望了……   白陀须是世所罕见的菌类植物,是一种寄生在腐尸身上的真菌孢子,此物生长极为奇特,须在密封和恒温的环境下缓慢发育并处于休眠状态,遇见空气则迅速生长。此物的弱点是见不得热,在摄氏35度左右即停止生长,一旦超过了40度便会死亡。   伊贺忍者的“火雷弹”是使用黑色火药制成的, 一硫二硝三木炭,爆炸时的温度可达到1000度,左右护法各自引爆了一枚自杀身亡,但他们始料不及的是,火药燃烧时的高温同样的杀死了这株千年白陀须。   所以,当黄建国醒来时,整个墓穴内的白陀须菌丝一根都不见了,爆炸时产生大量的硫和炭黑中和了部分“尸瘴”,残余的红色尸气对黄建国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咝咝清凉的空气尽管十分细微,但仍可呼吸到,棺材四周并无任何空洞,那它们又是从何而来的呢?黄建国想破脑袋也悟不出来。   这就是“虾须蟹眼”在暗中悄悄偷来的气。   黄建国截然猜想不到,躺在他身边的这具生有白陀须的腐尸,并非是朱寒生家的先祖,更不是东汉建安十三年许昌大牢里的那个牢头,而是西晋赫赫有名的一代易学术数宗师郭璞!   郭璞,字景纯,河东闻喜县人,中原祝由术之集大成者。   西晋末年,荆州将军王敦欲谋反,请郭璞卜筮吉凶,郭璞告诉他“无成”,王敦又问若起事的话,自己能够活多久?郭答:“明公起事,必祸不久。若住武昌,寿不可测。”告诉他不可以起兵造反,方可命久。王敦大怒,问道:“卿寿几何?”,郭璞算了下自己的命,说道:“命尽今日日中。”果然盛怒之下的王敦当天就把他杀了,是年,郭璞49岁。   王敦起事后两个月不到战败愤惋而死,一一都被郭璞说中。郭璞后人载其灵柩离开了荆州,从此消失在了茫茫史海记载之中,无人知晓其埋骨之地。数年后,晋明帝在南京玄武湖畔修建了郭璞的衣冠冢,名“郭公墩”,保留至今。明朝大画家沈周在其《咏风水》一诗中写道:“气散风冲哪可居,先生埋骨理何如?日中尚未逃兵解,世人今犹信葬书。”便是说的此事。   当年华佗死后,牢头偷偷携《青囊经》返回了吴徽州府婺源南山。魏黄初七年,瞩其家人将经书同葬,不知何故,此奇书并未就此遗落荒冢,而是于数十年后为郭璞所得。西晋末年,郭家后人根据郭公生前遗愿,私下载其灵柩来到了婺源南山村,悄悄地葬在了灵古洞口前面的“虾须蟹眼”之内,与神秘的太极阴晕咫尺之遥,随葬物品除了郭公葬尺之外,就是那本《青囊经》了,至今已逾1400余年。   不久后,郭璞之子郭骛被封为临贺太守,盖因“虾须蟹眼”偷气之故。   棺材内较为宽敞,丝丝凉气自土壤中逸进,因此黄建国尚不觉憋闷,只是伸手不见五指,也无法站起来活动,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找来食物果腹了。   黄建国伸手到棺材盖板的破损口外,用力的拽进来一名护法的大腿,迅速的脱去他的鞋子和臭袜子,一口咬去了其两根脚趾,津津有味的大啖起来。人体内的组织70%是水分,埋在土中又不易风干,因此蛋白质、脂肪和水分都有了,两名护法虽然矮小了点,但是毕竟可以维持相当一段的时间。   黄建国啃掉了尸体的一只脚掌后,已经感觉很饱了,但是紧接着腹中咕噜一响,顿生排便感,无奈只得除去衣裤,光溜溜的侧躺着屙屎。   “噗”的一声,粘稠的粪便夺肛而出,整个棺材内恶臭无比,而且臭味无处可散,复又吸回黄建国的肺里。   棺材内万一屙满了怎么办?他沮丧的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建国又一次的醒来,脑袋里面寻思着,既然被困在了寒生家的祖坟内,就绝不能让他朱家的祖宗安稳了,干脆将其尸气吸干,一报挖坟之仇。想到此,他一翻身趴在了那具腐尸的身上,一只手摸索到其口唇处,尽管面部已经朽烂,无法蒙眼塞窍,但他还是用力的掰开了骷髅头上的牙齿,将自己的嘴巴伸了进去,然后狂吸起来。   当年郭璞曾提前算到过自己的阳寿将至,因此事先将毕生的祝由功力全部注入了郭公葬尺之内,不然纵使荆州将军王敦兵将再多,凭借着祝由神功亦可逃出生天。而他最终被杀,皆因体内祝由神功已失。正因为如此,吸食过秃头老妇祝由八式的黄建国,与郭璞的这具尸体之间丝毫没有产生任何的祝由磁场感应。   可是这刚一吸,黄建国就立时感觉不对劲了,尸体的口腔内突然生出一股反抽力,竟然反吸起黄建国的体内元气来了……   黄建国大惊失色,急忙拼力挣扎着,双手按住骷髅头,想要把嘴巴缩回,可是那腐尸吸力无比的大,根本抽不回来。他体内的元气,包括祝由功力、鬼冢的阴人内精以及汗尸等各类气息源源不断的被抽出,体内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越来越空虚,最后终于昏厥了过去。   腐尸吸光了黄建国体内的精气后,开始一点点的回吐反哺……   易数祖师郭璞,对于术数地理风水无所不精,涉猎极广,尤其是身怀中原两大旷世奇术,一为祝由神功十八式,二是中阴吸尸大法。后来郭公感到这“中阴吸尸大法”太过阴损,会折其阳寿,于是便设了一个“咒锁”,立誓永不再用,所以直到为王敦所杀,也没有再次启用过,而是永远的封闭在了身体内,死后埋葬在了地底下。   凡是“咒锁”必有开启其的“咒钥”,这咒钥便是自己死去后,有人与其口唇相接,如此破了“咒锁”,激发释放出令江湖闻风丧胆的“中阴吸尸大法”来。   此刻,“咒锁”已破,腐尸先将黄建国体内的杂气吸干净,然后回哺“中阴吸尸大法”,一点一滴的渗入其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之中,需耗时七七四十九天,最后的一刻,再将吸出的杂气吐回,加起来的时间,正好是一个中阴身存活的期限。   漫漫的四十九天里,黄建国将与腐尸嘴对嘴的咬合着,打通着一条条的经脉,功成圆满之日,一个绝世阴人将重现江湖…… 第三百八十九章   黑泽同良子摸黑进了南山村。   “婺源太郎说过,朱寒生的家是在这个小村庄的最东面,以前是三间茅草房,后来被火烧掉了,政府替他父子又重起了瓦房,我们去找找看。”黑泽说着望了望夜空,辨明了方向,与良子径直奔村东而去。   月光下,他俩站在了三间新茅草房的前面,向院子里看去,三间屋子都是黑灯瞎火的,没有一点声音。   “村东这一片未见有瓦房呀?”良子狐疑的说道。   黑泽心下也是兀自疑惑,他们包括黄建国都并不知道那徽式庄院已经被刘今墨纵火焚毁了,也更不晓得吴楚山人新近盖了这三间草房,刚刚才竣工没几天。   “不管了,我们进去看看,注意,千万要小心,据婺源太郎介绍,朱寒生的老岳丈吴楚山人武功奇高。”黑泽谨慎的提醒道。   “明白了,教主。”良子应声道。   院子以及堂屋的大门都是虚掩着的,于是,两人蹑手蹑脚潜进了院子里,悄悄地蹲在了窗户下,注意倾听着屋内的动静。   “教主,屋子里面没有人。”良子听不见有任何人的呼吸之声,遂轻声的说道。   “嗯,进屋里面去搜搜看。”黑泽说着率先跨进门去。   东西屋内都没人,黑泽伸手探了探堂间灶台,尚有余温,沉吟着道:“这个房子肯定是有人在住的。”   良子在西屋紧靠墙壁的衣橱前停了下来,鼻子快速的翕动着,“教主,这个锁住的衣橱内有古怪。”她说。   黑泽闻言走了过来。   “我闻到了一股尸气。”良子压低声音悄悄说。   “打开它。”黑泽吩咐道。   良子伸手扭住锁扣稍一用力,将其拉断,打开了橱门。   黑泽的手电筒光射出,照见了蹲在衣橱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个白色毛人……   黑泽默默地盯着,此人身材不高,浑身灰白色长毛覆体,奇特的是那些毛并非长于皮肉之上,而是直接自骨头中生出,骷髅头上有眼眶但无眼球,鼻窝内伸出些灰白色的茸毛,透过嘴巴上白毛的缝隙,可以看见那两排整齐的白牙,当然是没有嘴唇的。   “你是谁?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黑泽用中文问道。   那白毛人晃了晃脑袋,发出了几下“唧唧唧”的鸣叫声。   “你是哑巴?”黑泽惊奇的再次问道。   “唧唧唧唧……”白毛人似乎在述说着什么。   “教主,它不是人,是尸。”良子说道。   “嗯,中原民间尸变种类繁多,这家伙也不知是那一种。”黑泽点头说道。   “教主,让我把它吸了吧?”良子搓了搓手掌,霍霍欲试。   “不,能够在屋子的衣橱内藏有尸变的人家,必是朱寒生的家,既然他将这个白毛尸锁在这里,必是有什么用途,良子,我们抓走它做为人质,或许是与寒生谈判时的一个重要筹码呢。”黑泽嘿嘿阴笑道。   “可现在我们到哪儿落脚呢?”良子问道。   “这我已经考虑好了,太极阴晕旁边不是有一个灵古洞么?及隐蔽又方便,走,带上白毛尸,去那个山洞,寒生回来后发现它不见了,嘿嘿……”黑泽摆了摆手,跨出门去。   “开路的!”良子拽起了仍在浑身瑟瑟发抖的白毛尸,硬是拖出了屋子。   “站住!”院子里传来一声低喝声。   月光下,一个瘦高清癯的人负手而立……   月色迷离,耶老兴致勃勃的带着兰儿伏在花生地里,循着“唧唧唧”的鸣叫声四下里搜捕着蟋蟀,笼子里已经捉了有数十只之多。   吴楚山人方才心思微悸,感觉哪里有些不妥,于是吩咐他俩继续捕捉,自己先行回去家中瞧上一瞧。   “耶老,已经捉了不少了,我们也回家去吧。”兰儿举起笼子说道。   “嘘……”耶老止住了兰儿话音,悄声道,“你听,那边大树下有一只叫声异样的响亮。”说罢,蹑手蹑脚的轻轻拨开了花生秧,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鸣声方向摸去。   “唧唧唧……”树后面的草丛中,蟋蟀的鸣叫声响过原先捉到的那些好几倍,耶老心中痒痒的,迫不及待的拨开了半人高的蓬蒿,朝那发声之处望去……   斑驳的月光下,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正四肢伏地,头部昂起,嘴唇撮成一线发出“唧唧唧”的鸣叫声……   耶老惊愕的闭不拢嘴,呆怔在了那儿。   “你,你是在干什么?”半晌,耶老缓过神儿来支吾着问道。   “嘿嘿……”那人身体一弹,站直了身体,犀利的目光盯住了耶老,口中冷冷道,“你这尸,竟然在月夜捉蛐蛐吃,老夫还是顺道剿灭了的好。”   耶老愣愣的说道:“你是谁?干嘛在这里装神弄鬼,哄骗老衲?”   “哼,老夫茅一噬,遇尸杀尸,遇鬼杀鬼,江湖不化骨难道没听说过么?”茅一噬冷笑道。   “不化骨?那是个什么玩意,老衲怎么不知呢?”耶老想了想,确认自己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没听说……”茅一噬不满意的说道,“听你口音好像是关外的满人吧,难怪不知道中原不化骨的名头,废话少说,老夫正好要试试新长出来的家伙好不好使呢。”说罢,茅一噬开始脱衣服了。   “耶老,你在跟谁说话?”兰儿从花生地那头走过来了。   “你叫耶老?”茅一噬惊讶道,同时将脱了一半的裤子又提了起来,“黄龙府辽塔里面的千年老皮尸……”   “老衲就是耶老,怎么了?吓到你了么?”耶老见此人居然听说过自己的名头,禁不住的有些自得。   “婺源南山名医朱寒生你知道么?”茅一噬问道。   “寒生?他怎么啦?”兰儿近前急切的问道。   “你是……兰儿?”茅一噬打量着这个乡村模样的女孩,恍然大悟道。   兰儿惊奇的望着他,点头道:“我就是兰儿,你是谁?你见过寒生?”   茅一噬不好意思的重新穿戴整齐,说道:“是寒生让老夫来南山村的……”随即,他将来意叙述了一遍。   “这里就是南山村了。”兰儿告诉他道。   “那具毛尸还埋在太极阴晕之内么?”茅一噬问道。   “不,在家中的壁橱里锁着呢,是老衲把她给抠出来的。”耶老得意洋洋的插话道。   “带老夫去看看。”茅一噬点头说道。   “我们走吧,我爹爹已经先回家了。”兰儿领着茅一噬,后面跟着耶老,三人踏着月光匆匆朝村东而去。   黑泽打量着这个冷峻的瘦高之人,隐隐感觉到了一股凛冽之气,这是个武学高手,他心中想着,口中说道:“来人可是吴楚山人?”   吴楚山人微微一怔,冷冷道:“你是谁?”   黑泽嘿嘿一笑,微微一鞠躬,道:“我是朱寒生的朋友,日本国驻中国副总领事黑泽。”   吴楚山人听了不由得心下暗暗吃惊,寒生曾经说到缅甸丛林之行与黑泽鬼冢截尸教之间的过节,而且黄建国也投靠了他们,前不久在婺源县城时,他已经领教了黄建国那怪异的身法,如今黑泽现身南山村,肯定是他给带来的,目标当然是冲着寒生。   黄建国在哪儿呢?吴楚山人环顾左右,没有发现周围隐匿有人。   “黑泽先生深夜潜入我家有何见教?”吴楚山人依江湖规矩问道。   “嘿嘿,我们与您的女婿朱寒生在日本和台湾碰面后相聚甚欢,还有些未了之事,所以特意赶来再次与他聚首,可否请他出来一见?”黑泽说道,语气彬彬有礼。   吴楚山人闻言兀自一凛,寒生到过日本和台湾?他不是到香港找卢太官,然后去东南亚寻找老祖的女儿祖墨去了么?这里面果然蹊跷之极……   “寒生没有在家。”吴楚山人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哦,既然如此,夜深了,我们不便打扰,先行告辞,请转告寒生,我们择日再来拜访。”黑泽说道。   吴楚山人心中疑问重重,但又不便明言,口中只是淡淡的说道:“留下毛尸,你们请自便。”   “不,不,这个白毛尸是我们的人质,必须先跟我们走,只有见到了寒生,我才可以放它。”黑泽仍旧是极有礼貌的说道。   “那山人倒要见识一下你们的手段,看有没有能耐带走她。”吴楚山人冷笑道。   “您说笑了,我们哪能跟寒生的岳丈动手呢?中原有句俗话,叫做‘不看僧面看佛面’,请务必转告寒生,我会再来的。”黑泽一面说着,一面掏出一支手枪对着吴楚山人。   山人略一踌躇,权衡再三,这两个日本人身怀邪术,又有枪支在手,自己难以取胜,再者,黄建国始终还未露面,不知在搞什么鬼……   “黄建国在哪儿?何不叫他出来露个脸呢……”吴楚山人平静的说道。   “你是说建国君么?他此刻正在进行着地下活动呢,哈哈……”黑泽咧开嘴阴笑了起来。   地下活动?吴楚山人心中一紧,狡猾的日本人不会是声东击西呢?这里缠住自己,而黄建国带人去偷袭兰儿,若是抓住兰儿为人质可就麻烦了……   冷汗自山人的额头上沁出,他咬牙说道:“你们落脚何处?山人自当前去拜访。”   “吴楚山人客气了,我们自己会来的,”黑泽又鞠了一躬,一摆手用日语命令道,“良子,我们走。”   吴楚山人眼睁睁的看着黑泽和良子带着毛尸走出了院子,叹息了一声,然后猛地一跺脚,身子纵起,飞跃过院墙,朝着村北那片花生地一路疾奔而去。 第三百九十章   “慢……”茅一噬突然止住了脚步,伸手示意道,“有武功极高的夜行人来到了。”   月光下,出现了一个黑影,正急匆匆的朝这边赶来。   “爹爹。”待到近前,兰儿看清了这人是自己的父亲。   吴楚山人警觉的望着茅一噬,急切说道:“兰儿,他是谁?”   “老夫乃是江南大侠甘风池的徒弟茅一噬。”茅一噬抱拳唱了个肥喏答道。   吴楚山人见兰儿并未遭挟持,遂放下心来,于是也抱拳说道:“在下吴楚山人,敢问江南大侠甘风池是否240年前协助吕四娘刺杀雍正皇帝的那位江宁武术名家?”   “正是恩师。”茅一噬恭敬地说道。   “那……茅先生今年高寿?”山人狐疑的问道。   “两百五十岁。”茅一噬答道。   “常人如何能活这么久?难道说茅先生也是尸变?”吴楚山人追问道。   “不错,老夫乃是‘不化骨’。”茅一噬承认道。   吴楚山人吃了一惊,疑惑道:“听闻‘不化骨’是道家‘太阴炼形’之物,在下今夜有幸亲眼得见,但不知先生前来此地有何贵干?”   “是江西婺源名医朱寒生派老夫前来调查毛尸真相一事的。”茅一噬说道。   吴楚山人闻言缓缓的点了点头,相邀道:“那么请至家中详谈。”   一行人回到了村东茅屋内,兰儿点上菜子油灯,并生火烧水沏茶。   “我的毛尸呢?”耶老捧着盛蟋蟀的笼子,呆呆的立在了敞开的衣橱前,惊愕的说道。   吴楚山人叹息了一声:“是日本人黑泽他们劫走了毛尸。”   茅一噬闻言一愣,急切的问道:“黑泽他们也来了南山村?”   吴楚山人瞅了茅一噬一眼,诧异的问道:“茅先生也认识黑泽么?”   茅一噬点了点头,答道:“我和寒生在台湾苗栗曾与这伙日本截尸教干了一场……”他遂将在苗栗南庄客家嬷嬷那儿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回到香港后,老夫前来江西,寒生则和卢太官太平绅士乘飞机到泰国去寻找婴孩了。”   “原来如此。”吴楚山人回想起黑泽说过的话,渐渐明白了。   “那具毛尸被劫,你知道他们现在会去什么地方么?”茅一噬问道。   吴楚山人摇了摇头,道:“尚且不知。”   耶老拉着脸,垂头丧气的跑到火塘前,对兰儿说道:“完了,完了,蛐蛐白捉了。”   兰儿莞尔一笑,安慰耶老道:“那就先将蟋蟀养起来,等爹爹他们找到毛尸,我们再喂给她吃。”   耶老闻言眉头舒展了开来,心情一下子开朗了,于是朝兰儿要了块白菜帮,然后小心翼翼的抱着笼子回到了西屋,开始喂他的那些蛐蛐。   毛尸能被抓去哪儿呢?耶老挠着脑瓜皮在想。   黑泽在前面走着,良子押着倒行着的毛尸,一路奔南山灵古洞而去。   乌鸦听到竹林里的动静,从窝里探头乜了一眼,仍旧睡去了。   灵古洞内漆黑一片,黑泽和良子亮起了手电,一直朝着洞深处走去,他们需要寻找一处干爽隐蔽的地方,最好还要有水源。   手电光照去,石壁上孔隙很多,长满了绿色的青苔,地质上属于石灰岩溶洞地貌,潮湿而温暖,黑泽和良子带着毛尸继续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山洞越来越宽敞,黑漆漆的洞顶出现了一双警惕的红眼睛。   再往前走,黑泽猛然间蓦地一惊,抬头望去,黑暗中出现了无数双火红色的圆点,这是什么东西?正诧异之中,忽听“吱……”的一声唿哨,其音甚是尖厉,洞内骤然疾风突起,一阵狂飙袭来。   黑泽刚刚拔出手枪,忽觉头顶上传来剧烈的刺痛感,紧接着,鼻子下面平日里修剪整齐的人丹胡须被连片的拔起,不由的疼得发出“啊!”的一声惨叫,耳边听到了数不清的翅膀的拍打声,“吱吱”欢快的啸叫声,紊乱的气流……惊慌失措之间,手枪和手电筒滚落到了地下,躲无处躲,藏无处藏,伸手摸去,头顶上已是光秃秃、黏糊糊,满脑袋都是血污。   良子长长的发髻在苗栗时便已经被客家嬷嬷祭出的“白牙大嘴”啃去了一大截,如今的参差不齐的小平头瞬间更是被拔了个精光,眼皮突地一阵哆嗦,眉毛也没了。黑暗中两只红眼小阴蝠偷袭过来,但觉鼻子一酸,鼻孔内稍长一点的鼻毛被硬生生的拽了去,眼泪都淌了下来。几只年轻的雄性阴蝠朝着她的下体攻去,但由于有厚厚的裤子相隔,终未得手,只得怏怏离去。   一群阴蝠向毛尸袭来,那毛尸动作却是极为敏捷,白毛飘起,双腿倒跃着一下下的朝着洞深处迅速的跳去,纵是如此,背上的白色长毛还是被一绺绺的扯去了。   黑泽泪眼模糊,但他还是忍着剧痛,从地上拾起手枪和手电筒,狂吼一声追了上去,良子泪流满面的紧随在了后面。   “吱吱吱吱……”脖子上系着骑马布的阴蝠首领发出了胜利撤退的号角,但仍有两只经验丰富的阴蝠发现了黑泽两耳中竟然还生有几根长毛,于是索性一并拔掉了。   黑泽和良子仓惶的追赶着毛尸向前疾奔,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定睛细瞧,原来已经出了山洞。   月光下,一条静谧的山沟,溪水潺潺,茂密的樟树林,一间简易的土坯草房,他们来到了卧龙谷中。   毛尸大概跑也累了,手扶着一株大樟树喘着粗气,胸中发出了“唧唧唧”的鸣叫声。   “这是什么地方?良子,去看看草房内有没有人住。”黑泽气喘吁吁的吩咐道。   良子打起精神迈步进了屋子,里面空无一人,到处积着一层尘土,手电随处照过去,“教主,这房子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你看不但有简易的木床,还有盏破油灯,厨房内薪柴炉灶锅碗一应俱全呢。”她惊喜的叫着。   “很好,我们就住在这里了。”黑泽满意的说道。   良子点亮了油灯,迅速的打扫了一下房间,然后找到了一根麻绳,出门去把毛尸捆在了树上。   “奇怪,这山洞里竟然有如此凶恶的拔毛蝙蝠,下次可要小心了。”黑泽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良子痛苦的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那上面一根毛都没剩下,“教主,这叫我如何有脸面去见人啊。”   黑泽也同样的摩挲着头顶和鼻下,怅然说道:“警视厅和外务省肯定已经通知了驻中国领事馆,我们暂时绝对不可以露面了,看来你我需要在这条山谷中休整一段时间了。”   京城,华灯初上。   一间简洁而又不失豪华的办公室里,写字台后面的黑皮座椅上,首长疲惫的望着桌子上的内参和两份海外报纸,自言自语道:“朱寒生竟然出现在了日本的东京和台湾,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身穿一套藏蓝色中山装的秘书直挺挺的立于桌前,小心谨慎的说道:“首长,据悉朱寒生使用的是香港身份,看来这里头甚是蹊跷,他的背后一定有着某种西方敌对势力的支持。”   首长抬起眼睛望了下他,沉思着问道:“有冯生的消息么?”   “还没有,首长。”秘书回答道。   “这小子不太可靠,准备随时处理掉他。”首长皱了皱眉头说道。   “是,明白了。”秘书应道。   首长站起身来,走到了落地窗前,眺望着夜色中的长安街,许久,转过身来吩咐说道:“通知我们在港英政府的内线,务必查出朱寒生的香港身份是如何获得的,若是持单程证赴港,究竟是那个省公安厅签发的,以及彻底查清他在香港的落脚点和关系人。”   “我马上就去办。”秘书答道。   “目前,黑泽正在被日本警方通缉,国际刑警组织也已经发出了全球红色通缉令,我们的人如果在中国境内发现了他的踪迹,就立刻密捕他,而且绝不能够被公安系统知悉和插手,记住,黑泽不能引渡回日本的,他必须在中国无声无息的蒸发掉,你明白如何去做了么?”首长冷冷的说道。   “是,是,我明白。”秘书应道,额头上微微冒汗。   “你去吧……”首长说罢,目光又移回到了窗外的长安街上,注视着那一辆辆飞驶而过的车辆,自言自语道,“多事之秋的龙年啊……”   “首长,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东东来过几个电话催您了。”秘书临出门时再次回头提醒首长道。   “知道了。”首长皱了皱眉头说道。   这个任性的东东,已经告诉她多少遍了,黄建国父子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一起英勇的牺牲了,可是她的心里还是忘不掉那个小白脸,最近给她介绍过几个部队的青年军官,她就是一个也看不上,真是令人烦心,唉…… 第三百九十一章   螺旋桨飞机在云层下飞行,下面是浩瀚的南海,绕过了海南岛的最南端三亚后,飞机转向西行,直奔越南中部山区。   “越战刚刚结束还不到一年,战争造成的破坏很严重,目前那一带还没有雷达监测网,我们从宣化进去,大约二十分钟后便可飞越长山山脉,进入老挝的甘蒙高原了,然后跨过湄公河,到达泰国东北部的呵叻高原的乌隆。”机师对卢太官解释着飞行路线。   寒生感觉到坐小飞机更惬意些,舷窗望下去青山绿水村庄历历在目,尤其是小才华扒在窗上目不转睛,口中喃喃道:“墨墨……”大鹦鹉嘟嘟也将脑袋挤了过去,偏着眼睛向地面瞄着。   乌隆府是泰国东北部地区的工商业中心,距首都曼谷564公里,自然条件得天独厚,山峰林立,绿海婆娑,河网纵横。在位于普潘山脉和宋干河之间有一块平原,就是越战期间最重要的美国空军基地,驻扎着包括B-52战略轰炸机在内的各种战机,一度成为轰炸越南的主要机场。1976年初,美军全部撤走了,乌隆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这里却成为了走私者的天堂。   螺旋桨飞机在一条偏僻的跑道上降落了,滑到了旁边的灌木丛中,那里有几个身着迷彩服,手持以色列乌齐式折叠冲锋枪的汉子围拢过来。   机舱门打开了,卢太官走下了飞机。   “Mr.Lu。”为首的是一个高个子白种人,向卢太官行了个军礼,微笑着用美语招呼道。   “马丁少校,大家都好么?”卢太官也讲起了英语。   “当然,弟兄们都等不及了。”马丁少校嘿嘿道。   寒生抱着沈才华,肩膀上蹲着嘟嘟,手中提着吸子筒出了机舱门,后面跟着冯生,最后昂首阔步走出机舱的是飞僵吴老爷子,头戴草绿军帽,足登白球鞋,身穿那袭花花绿绿的无领大襟束腰、当朝一品武官方补的朝服,尽管前胸被不化骨茅一噬烧去了一个洞,但重要场合下他是非穿不可的。   马丁少校愕然的望着这几个人,惊讶的说道:“卢先生,他们是马戏团的么?”   “不,亲爱的马丁队长,他们都是突击队的成员,参加我们这次丛林救援行动。”卢太官微笑着回答说道。   寒生放下了仍是光着腚的沈才华,望着他说道:“才华,寻找墨墨的救援行动终于开始了……”   宋干河边的一栋简易房屋内,墙上挂着一张中南半岛的军用地图,上面包括了缅甸、泰国、老挝、越南和柬埔寨五国的山川地形,救援突击队的全部人员围坐在一张简易木桌旁。   “我们这次救援任务的行动代号为‘爱丽丝’,它取自于19世纪英国的一部小说《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面的女主人公名字,这次搜寻行动的目标也是一个小女孩,中文名字叫‘墨墨’,年龄不到一岁,于数月前在缅甸北部的热带雨林中被劫持而下落不明。卢先生,可否请你详细的向大家介绍一下女婴的有关情况。”马丁少校站在地图前首先发言说道。   卢太官点点头,对寒生道:“寒生兄弟,请你介绍一下有关女婴墨墨被劫持的背景情况,以便大家有所了解,我来用英语翻译。”   寒生站起身来到了地图前,目光扫视了一周。   方才卢太官已经让大伙相互认识了一下,马丁少校和另一位美国人布莱尔都是越南战争期间的美军特种部队人员,布莱尔还是直升飞机驾驶员。另外有一名南越士兵,三名泰国人,两名缅甸北部掸邦人和一名中国人。外国人的名字很难记住,只有那名年轻机灵的中国人好记,他自我介绍说是原国民党九十三师的后代,原籍湖南衡阳,名字就叫‘雁城小子’。   “女婴墨墨是被一个名叫‘蒙拉差翁.炳’的泰国降头师劫持走的……”寒生向众人简述了当时在丛林中发生的事,并描绘了降头师和墨墨的相貌。   “蒙拉差翁.炳是我们泰国皇室旁支的一个古老的姓氏,据说来自中国。”一个泰国籍的突击队员说道。   “在泰国,降头师很多,最有名的基本都在寺庙里,有些不起眼儿的山区小庙里的老和尚,往往都是极厉害的降头师,要想打听到降头师蒙拉差翁.炳,就应该到寺庙里去问,可是泰国总共有三万多座寺庙,谈何容易啊。”另一名泰国人摇了摇头,表示不可能。   “据说蒙拉差翁.炳是东南亚最厉害的降头师。”寒生提醒道。   马丁队长闻言眼睛一亮,说道:“那好,我们就去泰国最大的寺庙里去问那里的老和尚,你们知道那一座寺庙是最大的么?”   “暹京嘉愿纳瑟沙拉南佛院。”三名泰国队员异口同声道。   马丁少校皱了皱眉头,道:“真是的,竟然有这么拗口的名字,难道就没有个简称么?”   “曼谷玉佛寺。”大鹦鹉嘟嘟在小才华的怀里突然冒出来了一句英语。   那几名突击队员惊奇的目光盯在了嘟嘟的身上,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Oh,myGod!你会说英语?”马丁夸张的抬起了双臂。   “我来自美洲。”嘟嘟白了他一眼。   马丁队长考虑了一下,对卢太官说道:“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前往曼谷玉佛寺,打听降头师蒙拉差翁.炳的下落,一路留在基地,在乌隆府一带的山区小寺庙和民间寻找,同时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   卢太官同意少校的意见,自告奋勇的要去曼谷,带着寒生、婴儿沈才华和冯生。   “本提督也要去。”吴老爷子翻着白眼,拍着桌子高声叫道。   “好好好,老祖宗,别闹了,我带您去。”卢太官赶紧好言劝慰道。   马丁队长派一名泰国籍,名字叫乃颂差的队员一路陪同卢太官前往首都曼谷,有本地人毕竟方便一些,况且此人又是华人后裔,懂得一些汉语。   卢太官一行乘上一辆美式大吉普车,由换上当地便装的乃颂差驾驶着离开了乌隆基地,一路穿过呵叻高原南下,五百多公里足足颠簸了了十来个小时,半夜时分终于来到了泰国首都曼谷,住进了一家豪华酒店。   次日早餐后,乃颂差驾车拉着众人前往玉佛寺。   玉佛寺位于首都曼谷大王宫东北角,是大王宫的组成部分,全称“嘉愿纳瑟沙拉南佛院”,又称护国寺,是泰国最著名的佛寺,寺内藏有一尊价值连城的泰国国宝——玉佛。该玉佛是由整块翡翠雕成的,高度有66公分,宽度有48.3公分,是十五世纪泰北昌盛时代的艺术品,公元1784年拉玛王朝一世王特意建了这座大雄宝殿,专门从吞武里王朝的首府把玉佛请到了此地。玉佛大殿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正殿中央重重迭迭地挤满了大大小小的金塔、金华盖和适佛像,大殿四壁画有佛祖成道和生前应化的事迹,前后殿门外有六只大铜狮守护着。每年的夏季、雨季和凉季,由国王亲自给玉佛换上由黄金和珠宝做成的不同季节的锦衣,为泰国朝野和百姓最神圣和最受尊敬的佛像。   “玉佛寺在大王宫之内,是泰国唯一的一座没有和尚居住的寺庙,我们可以直接向殿内负责接待和清洁的僧人们打听,他们都是白天来寺内,晚上就要离开的。”乃颂差介绍说道。   叻达纳大金塔的下面,有一位身穿黄袍僧衣的老年和尚,手持扫帚正在清扫着石阶,乃颂差走上前去合掌行礼,然后用本地方言相询。   老和尚闻言后摇摇头,说了些什么。   “卢先生,老和尚说他不知道,叫我们去问崇笛.虎大师。”乃颂差回来说道。   “崇笛.虎…名字很怪。”寒生在一旁说道。   “凡是名字前冠以‘崇笛’二字的,可都是僧皇级的和尚,在中国就是佛门得道高僧,我们泰国人喜欢以生肖当名字,可能这位老和尚是属虎的吧。”乃颂差笑着解释道。   卢太官点点头,道:“那么,这位崇笛.虎高僧现在何处?”   “我已经问过了,他就住在湄南河边上的水寮中,那是一种在河面上搭建的房子,地板下面就是湄南河。”乃颂差回答说道。   此刻,玉佛大殿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吵杂喧哗,隐隐约约听到有吴老爷子忿怒的叫骂声…… 第三百九十二章   卢太官寒生等人赶紧匆匆的走进玉佛大殿。   此刻,旭日东升,宝殿金墙闪亮生辉,但观玉佛,通体苍翠,隐约泛出神秘的绿光。飞僵吴老爷子正站在人群中间,身着一品大员官服,手指着玉佛,唾沫星子满天飞:“化外番邦暹罗国王胆敢私下藏起如此宝贝,竟然不向当今皇上纳贡,简直是气煞本提督也……”   周围几名身着黄色僧袍的和尚拉扯着老爷子,好说歹说的请他出殿,无奈语言不同,老爷子硬是纹丝不动。几名老年华人在一旁抿嘴偷乐,悄悄地议论着:“哪儿来的这么个活宝,你瞧他身上的那袭前朝官服,戴军帽穿球鞋,讲国语,一定是中原跑过来的文革受害者。”   冯生也在劝说着老爷子,但他根本不听,反而振振有词道:“哼,你知道这暹罗国的来历么?”   冯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吴老爷子趾高气昂的说道:“就是隋唐时期的‘赤土国’,前朝洪武八年,朱元璋赍诏及印赐之曰‘暹罗国王之印’,始称暹罗。永乐元年,明成祖诏谕其国,赐《烈女传》百册,彰显我中华淑女风范。”   冯生越听越迷糊,诧异的问道:“烈女传?”   卢太官匆匆挤进人群,焦急的说道:“老祖宗,你这又是怎么啦?”   “本提督要求面见暹罗国王。”老爷子挺起了胸膛傲然说道。   “干嘛?”卢太官惊讶不解道。   “要他将这尊玉佛纳贡给皇上。”老爷子理直气壮的答道。   旁边的一些华人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了。   这时,一名老僧走近前来对着卢太官合掌施礼,卢太官见状急忙还礼。   “远方的施主,这尊两千多年前的玉佛,是1434年间在暹罗清莱府的一座佛塔中发现的,当时玉佛全身涂了一层石灰,人们以为是一尊泥塑佛像,后来佛像鼻尖上的石灰剥落,这才发现是一尊世所罕见的玉佛。此后它便成为了印度、斯里兰卡、老挝、缅甸和我们泰国之间的争夺对象,几经战乱迁徙,在老挝境内就曾供奉了226年之久。1778年暹罗军北伐,征服万象,才又将玉佛迎回。拉玛一世王朝在曼谷建立新都后,玉佛于1784年被请至玉佛寺供奉至今。1949年5月11日,暹罗更名‘泰国’,这尊玉佛饱含着一部暹罗悲壮的历史,是泰国人的民族图腾与骄傲。”老僧以汉语平和的向卢太官说道。   卢太官微微躬身行礼,恭敬道:“大师,请原谅,卢某受教了,请原谅我们的鲁莽与不敬,这位老爷子的精神有些问题。”   老僧微微一笑,道:“听说你们要见崇笛.虎大师,请他领你们去吧。”遂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小沙弥。   卢太官道谢后,拽着恋恋不舍的吴老爷子出了玉佛大殿,众人跟上那个小沙弥,驾车一路直奔湄南河,去见崇笛.虎大师。   湄南河,又称昭披耶河,泰文意为“河流之母”,源于泰国西北部的掸邦高原,上游由两条自北向南的河流——宾河、难河在那空沙旺汇合后,始称湄南河,于曼谷附近流进了曼谷湾,注入太平洋。   湄南河穿过曼谷市区,河面上可见摇着船桨来回穿梭的小贩,有的船卖水果蔬菜,有的卖手工艺品鲜花串,也有卖泰国菜的船上餐馆。载着观光客的小船和这些水上摊贩局促地挤在水面上,虽然水似乎就要漫到船缘上来,但船主与买家还是可以隔著船身就交易起来,船家揽客的吆喝声、观光客或附近居民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落,热闹非凡。   河畔是连绵不绝的伸向水面而建的小木屋,幢幢大小样式不同,颜色风格各异,有的刚刚刷上鲜亮的油漆,而有的已看出年久失修。每座小木屋前的平台都用木栅栏围了起来,留下一条通往水面的木板路,屋门前开满了鲜花,长长的花枝越过木栅栏上垂向水面,就像一面面花墙。木栅栏上晾着许多洗净的衣服,宛如万国旗随河风飘扬,有妇人在洗衣捞鱼,也有人懒散的躺在竹椅上晒着阳光,十分恬适。   小沙弥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幢很大的木屋前,高高的栅栏,院内种满了一些不知名的植物,有的枝头上开着艳丽奇异的花朵,都是中原难以见到的,寒生知道,这些都是一些罕见的珍贵药材。   一位清瘦戴着眼镜的敦厚老者正蹲在地上为花草剪枝,见有人至,缓缓立起身来。   “崇笛.虎大师,有远方客人到访。”小沙弥恭敬的施礼道。   大师柔和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微微一笑用泰语说道:“请入内。”   乃颂差翻译过后,带着卢太官等人随着老者走进了木屋里。   一只斑斓猛虎蹲伏在木板地面上,目光炯炯的盯着来人。   “大师,这……”卢太官吃惊的望着崇笛.虎大师,身后的冯生轻轻的按住了腰间的手枪。   “她的名字叫做‘友’,虎友……”大师微微一笑道,“久远以前,有国王太子名摩诃萨埵,在山野竹林见一母虎,饥饿耗弱,奄奄一息。太子生起大慈悲心,以尖锐荆棘刺腕淌血,供母虎舔噬,五只幼虎围绕母虎,如稚嫩小儿,嗷嗷待哺,一时间感动得大地震动,天雨众华,这是释迦牟尼佛前身修行菩萨道的本生故事。”   “如此说来,大师伏虎在侧,乃是不忘佛祖舍生成仁之意。”卢太官虔诚的说道。   “然,佛祖舍身饲虎,生命的真谛在于,人身难得,此生已得,当行利他以自利,这才是舍身的意义之所在。人之于死,悲痛难舍,是人不了解法,故为情所困,以为有我与我所拥有是真实,因而生出贪爱执着烦恼痛苦。凡夫眼里惊天动地的舍身,菩萨所思所行,却只是滴水入海,而为一味……”崇笛.虎大师循循解释说道。   “我要‘虎友’……”鬼婴沈才华光着小屁股,蹒跚的朝着那只硕大的孟加拉虎走了过去。   孟加拉虎昂起硕大的脑袋,虎视眈眈的盯着走上前来的婴儿,但随即目光渐渐的变得柔和了,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沈才华一下,引得鬼婴“咯咯”的笑个不停。   寒生明知道小才华不会有事,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紧张和忐忑不安。   “才华,才华,千万不要过去!它是害虫……”嘟嘟在一旁拍打着翅膀尖叫了起来。   飞僵吴老爷子低着脑袋,眼睛从黄军帽上的两个窟窿眼儿里不住的打量着崇笛.虎大师。   大师微微一笑,说道:“今天老衲有幸见到来自中原的僵尸,实属有缘。”   卢太官闻言一惊,知道瞒不过这位得道高僧,于是承认道:“这老爷子是在下的先祖,清朝同治年间的人。”   “大清水师提督,官居当朝一品,羞山吴家榜是也。”吴老爷子见卢太官说不清楚,索性自我介绍了起来。   崇笛.虎大师双眼微睨,不动声色的问道:“今日诸位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乃颂差将大师的话翻译给卢太官。   “蒙拉差翁.炳。”卢太官说道。   大师的眉毛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口中说道:“蒙拉差翁.炳?东南亚最邪恶的降头师,你们问他做什么?”   “降头师蒙拉差翁.炳劫持了一名不满周岁的中国女婴。”卢太官实事求是的回答道。   “哦,有这等事?”崇笛.虎大师望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此人原本皇室远亲,隐居雨林数十年,自创一种极厉害的‘血降头’,堪称东南亚第一降,无人可解,行踪飘忽不定,亦无人可知。”   寒生上前一步施礼道:“大师,方才听您说起释迦牟尼佛舍身饲虎的本生故事,深受感动,我们受那被劫持的女婴母亲临终所托,一定要找到孩子带回中原,您是一位正直的高僧,请您无论如何给予指点。”   崇笛.虎大师看了看寒生,沉吟着说道:“那蒙拉差翁.炳的血降邪恶异常,泰国的降头师们无人敢去招惹他,你们强行与其对敌,老的老,小的小,恐怕反遭血光之灾啊。”   吴老爷子闻言勃然大怒,猛地一跺脚,朗声说道:“本提督久经沙场,斩长毛无数,有万夫不当之勇,老夫就不信,一个暹罗巫师,怕他作甚?”   崇笛.虎大师微微颌首,对卢太官缓缓说道:“这位僵尸祖宗可有能够克制‘血降头’的奇特法术么?”   乃颂差将原话翻译过来。   卢太官想了想,遂问老爷子:“老祖宗,您身怀最厉害的是那种功夫?”   “相女学。”吴老爷子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第三百九十三章   崇笛.虎大师愣了一下,开口问道:“不知这‘相女学’有何妙用?”   卢太官赶紧摆手制止,但吴老爷子早已如数家珍的自行报起招式来了:“第一招‘挠首弄姿’,第二招‘引舌出洞’,一般人大都会倒在第三招的‘笑脸相迎’上,再加上‘嗷嗷待哺’和……”   “老祖宗……别胡说了。”卢太官面红耳赤的截住了老爷子的话头。   “没有胡说,这些都是本提督自己悟出的。”吴老爷子涨红了脸争辩道。   冯生心下明白,暗自发笑,随即想起了小水流佳子,唉,真是个尤物啊。   崇笛.虎大师含蓄的一笑,只道是卢太官不愿向外人泄露,于是说道:“中原的飞僵自是有功力的,但仍然还是敌不过血降头,你们其他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寒生站出来说道:“在下曾与蒙拉差翁.炳交过手,他抖出的血蚤对我不起作用。”   大师吃惊的望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诧异的问道:“你知道‘血蚤’?敢问你是中原何门何派,学的什么道术?”   寒生摇了摇头,道:“我没学过什么门派,在下只是一名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崇笛.虎大师不明就里,面现疑问之色。   寒生笑了笑,解释道:“就是乡下土郎中。”   “哦,原来是个中医,你对泰国的降头术了解多少?”大师和颜悦色的问道。   “所知甚少,请大师明示。”寒生实事求是的回答。   崇笛.虎点点头,说道:“降头术虽然种类繁杂,但不外乎四大类,是:用术法、用药术、役鬼法和药术法。用术法,如牛皮降、爱情降、拆散降、红丝扣降头术、烛阴术和偷魄法等;用药术包括失音降头术、麻疯棉和降头药油;役鬼法有拘捕新魂法、拘捕旧鬼术、降头唤魂术和畜养鬼物术等等;药术法则主要是使用尸油了。   降头术是一种可害人,也可以救人的法术,如果修炼得当,便可成为一位德高望重的降头师。成功的降头师,因他己成正果,所以他的良心是永不泯灭的,从不作害人的行为,且专心救人,为人医病,隐居深山,难得一见。也有的降头师,因善恶一念之差,就变成了‘丝罗瓶’,日夜四出修炼害人的降头术。他会在三更半夜寻觅那家死了人,就在白日跟踪,看尸体埋葬何处,原来当人临死时,尸体里就有臭味冒出,冲入云霄。当‘丝罗瓶’半夜其魂出游时,一嗅到死人的气味,便会降下头来,查明丧家住址,于白天出葬时,跟踪墓场地扯,偷挖坟洞,到夜里便潜去吸食死尸的脑髓,心脏,如系童男女,便偷取其头连肠肚回家,用符咒炼成‘人头附肚童神’,养在家里以供驱使。”   “岂不是有点类似于中原的‘中阴吸尸大法’了么?”寒生脱口而出道。   崇笛.虎大师惊讶的看着寒生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蒙拉差翁.炳的独门‘血降头’威力远远超过‘丝罗瓶’,也胜过那些深入简出的正道降头师,近年来,东南亚的泰国、缅甸、越南、老挝、柬埔寨以及南洋的印尼、菲律宾等国的正邪两道上,接连失踪了一些降头师,据说都是被蒙拉差翁.炳的血蚤叮了,受控于‘血降头’,供其驱使。”   “那么泰国警方为什么去不抓捕他呢?”寒生不解的问道。   崇笛.虎大师苦笑了一下,说道:“蒙拉差翁.炳曾扬言,若是警方干预,他就将血蚤撒进皇宫之内,举国不得安宁……”   “如此邪恶的坏人,更是要除掉。”寒生恨恨道。   “是啊,老衲猜测,蒙拉差翁.炳定是相中了你们的这个小女婴,继承他的衣钵,准备培养出来一个年轻的旷世女魔头。”大师忧心忡忡的说道。   寒生闻言心中越发着急:“大师,事情紧迫,请您务必告之蒙拉差翁.炳的下落。”   崇笛.虎大师长叹一声道:“罢了,妖魔当世,残害苍生,老衲岂能旁观?如今且随你们同行,死生自是定数。”   卢太官见大师肯愿意同去寻找蒙拉差翁.炳,顿时心释,连忙道谢。   “小郎中,且随老衲来。”崇笛.虎大师招呼着寒生来到了长满奇花异草的院子里。   “你认识这些药草么?”大师问道,乃颂差在一旁翻译着。   寒生仔细的看了看,指着一株浅绿色的窄叶草,回忆着药书中的记载说道:“这好像是鹤子草,其花曲尘,色浅绿,叶如柳而短,夏花,南人称之媚草,采之曝干以代面靥,形如飞鹤,翅尾嘴足,无所不具。此蔓生,至春月生二虫,只食其叶,越女收虫于妆奁中,养之如蚕,摘其草饲之,虫老不食而蜕,为蝶,亦黄色,妇女收而带之,谓之媚蝶。”   崇笛.虎大师点点头,又指指旁边的一株头如弹,尾若鸟尾,见人两片竟自合拢的的怪草,眼睛望着寒生。   寒生笑了,说道:“大师,这个我知道,名为‘无风独摇草’,在中原称之为‘独活’。”   “请观合拢之叶内。”大师含笑道。   寒生手指轻轻捻开那两片合拢在一起的叶子,发现了里面有一只金色的小甲虫,两根长长的触须在不停地晃动着,甚是机灵。   “此乃‘千里叩头媚虫’,是老衲专门饲养用于追踪血蚤的。”崇笛.虎大师微笑道。   “追踪血蚤?这么说,大师早已经在做剿灭蒙拉差翁.炳的准备了?”寒生惊讶的问道。   “是啊,对付蒙拉差翁.炳必须一击成功,否则让他卷土重来的话,便会累及许多无辜。”大师叹道。   “对付血蚤可以使用‘六六六’粉或者‘敌百虫’、‘敌敌畏’之类的灭虫药吗?”寒生问道。   崇笛.虎大师问明了这是产自中国的杀虫剂后,遂摇摇头道:“蒙拉差翁.炳的血蚤不怕任何化学药品。”   “那怎么办呢?”寒生的蝇眼曾经看见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吸血鬼”,飞散出来形同血雾状,十分可怕。   “老衲养了一些专门克制血蚤的小生物,只不过数量还不够。”大师拉着寒生的手回到了木屋内。   崇笛.虎大师带着寒生走进了内室,看到了一层层的木隔板架子,上面有好多瓦罐。   “你看。”大师轻轻的掀开了一只瓦罐的盖子。   朦胧的光线下,罐子里面有无数个米粒大小白色的小生物在蠕动着……   寒生悄悄地睁开了蝇眼,那些菱形的白色的小生物一下子变得清晰了,它们约有1毫米大小,有三对足,前足细长,其余两对有钩形巨爪,胸腹相连无明显分界,腹部短宽,略似螃蟹,头上生着一根尖尖的口器……   “阴虱!”寒生轻声惊呼道。   “不错,这是阴虱,不过是一种经过特殊培育的阴虱。”崇笛.虎大师颌首道。   寒生知道,阴虱是一种专门寄生在人体和肛门周围体毛上的小虫子,比头虱和体虱略小,以吸食人的血液为生。在中原卫生条件不好,经常不洗澡的女性身体隐秘处时常可见,畏光喜阴,不但奇痒,而且还可传染回归热和斑疹伤寒等疾病。   “阴虱如何对付血蚤呢?它们的动作缓慢,而血蚤弹跳却是极为灵活……”寒生不解的问道。   大师微微一笑,解释说道:“你是郎中,对中原的易经多少应有所了解吧?万物都分阴阳,同性斥,异性吸,虽同为吸血的寄生虫,但蚤为阳,虱为阴,它们之间不排斥,况且此阴虱乃是以人血喂养,加以‘童胎尸油’,血蚤没理由不上钩的。”   “我还是不明白。”寒生腼腆的说道。   “很简单,血蚤嗅到阴虱的特殊味道,必会蜂拥而上吸食阴虱,然后中毒身亡,”崇笛.虎大师解释道,“只是不知道蒙拉差翁.炳究竟有多少血蚤,阴虱够不够用,事已至此,只有与之一拼了。”   寒生走出内室,对卢太官商量说道:“崇笛.虎大师决定与我们一道同行,他有一些必要的东西要携带上,我们的吉普车坐不下了,看来需要再去搞一辆车来。”   卢太官点点头,随即掏出两沓美元来,命乃颂差速去购买一辆车来,约一个时辰之后,乃颂差开着辆日本产的面包车回到了木屋前。   中午吃过便餐后,众人开始将那些盛有阴虱的瓦罐小心的装箱,并搬进了车内,同时那只名“友”的大孟加拉虎也跳上了面包车伏在了后座上。在小才华的一再坚持下,寒生带着他、吸子筒和嘟嘟坐进了面包车,那鬼婴则笑嘻嘻的依偎在了“虎友”的身旁,他俩竟十分的投缘和熟络。   “蒙拉差翁.炳皇室家族在泰国北部清迈府因他暖山区有一座已有百多年的旧行宫,地点十分的隐秘,他肯定是带着女婴隐藏在了那里。”崇笛.虎大师临上车时方才道出了此行的目的地。   卢太官命令乃颂差的美式吉普车打头,冯生驾驶着面包车紧随其后,先驶往呵叻高原山区的乌隆基地,与马丁少校的雇佣军救援小队会合,然后乘坐UH-1D直升机突袭清迈府因他暖山区的行宫。   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了曼谷市区,向北方呵叻高原急驶去,“爱丽丝”行动正式展开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天空中云层低沉,一架美制UH-1D直升机沿着泰国与老挝琅勃拉邦的边境山区低空飞行,方向为西北,直奔北部清迈府与缅甸掸邦高原接壤的因他暖山区。   机师布莱尔与马丁少校坐于驾驶舱内,他俩原本是美国陆军第一骑兵师第229直升机突击大队的军官,久经沙场,在东南亚呆了好些年,现在战争结束了,可是两人都不愿意退役后回去自己的家乡,阳光明媚的佛罗里达奥兰多,那儿是有钱人的天堂。香港的卢太官通过经纪人找到了他们,拿出100万美金,要其组织一支雇佣军,解救一名女婴,武器弹药、通讯器材以及直升飞机均由卢太官另外提供。这次任务比起以往经历过的那些与越共之间的厮杀,可以说就是一次惬意的旅游度假,一个民间降头师而已,随便一支乌齐冲锋枪就足以搞定,100万美金得来是轻而易举,等再回到佛罗里达阳光海岸的时候也算是富人了,谁还敢小看他俩呢?想到这儿,马丁少校微微的笑出了声。   “马丁,乌隆到清迈府的达楠岭直线飞行距离约300英里,因他暖山海拔高度8481呎,那个泰国老和尚要我们在Inthanon,Mount滨河边的翁桂附近降落,大约一小时后到达那儿。”布莱尔指着飞行地图坐标说道。   “明白了。”马丁松开座椅上的安全带,抓起地图起身来到了机舱内。   “大师,请告诉我具体的降落地点和您所知道的地面情况。”马丁少校来到崇笛.虎老和尚的面前说道。   崇笛.虎大师低头端详了一下地图,然后指着滨河河谷的一块平坝说道:“就在这儿降落,此地距蒙拉差翁.炳的那座行宫大约还有不到五公里的路程。”   马丁看了看,不禁疑问道:“大师,为什么我们不直接飞到行宫上空然后强行突袭呢?以我们现在的武器装备,进攻一座小城镇都没有问题。”   崇笛.虎大师脸色十分严肃的说道:“清迈在历史上曾经是暹罗国的首府,这座数百年前的行宫藏匿于深山密林之中,据说里面机关重重,外人根本摸不清路径,上百间的房屋里,要想找到一个婴儿谈何容易?直升机目标太大,一下子便暴露了我们的意图,只有先派人潜入行宫,摸清女婴藏匿的地点,伺机救出,然后通知直升机接应,方可成功。”   “行宫内有武装警卫么?”马丁少校问道。   崇笛.虎大师摇摇头,道:“具体的就不清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行宫内外一定有守卫,东南亚和南洋失踪的那些降头师们,很有可能被蒙拉差翁.炳所驱使,成为我们的敌人。”   “又是降头师,”马丁少校皱了皱眉头说道,“好吧,降落后再考虑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一小时后,UH-1D直升机降落在了因他暖山区一条宽阔的河流岸边上。   国北部山区,连绵起伏的山脉,苍翠的原始密林,清澈的河流,人迹罕至。   “这是美军摩托罗拉PRC-6野战步话机,二十英里内与直升机之间保持通话绝对没有问题。”马丁少校拿出两台手持式无线电步话机,边检查着电池以及频道开关说道。   崇笛.虎大师沉吟道:“此去行宫万分险恶,小孩子就留在直升机上吧。”   寒生闻言安慰大师说道:“沈才华有找到墨墨的特殊嗅觉能力,大师请放心,婴儿跟在我的身边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我要骑‘大猫’。”小才华嘻嘻笑着爬到了孟加拉虎的背上,小手揪住了其颈上的长毛说道。   崇笛.虎大师只得无奈的说道:“这只虎友是很温顺的,可以骑。”   嘟嘟振翅飞起,落到了虎友的头上,高声叫道:“爱丽丝,爱丽丝行动开始啦。”   马丁看的直摇头,这哪里还是一次丛林秘密军事行动?简直是扶老携幼的郊游嘛……他苦笑着把目光投向了布莱尔。   布莱尔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悄悄捻着手指做出了一个数钱的动作,然后咧开嘴笑了。   马丁少校是这支乌合之众救援队的队长,他凭着多年的丛林作战经验迅速的做出了部署,除直升机上留下机师布莱尔和一名泰国籍和一名南越籍队员作为接应外,其余的六人全副武装,清一色的乌齐式冲锋枪保护着崇笛.虎大师、冯生、寒生以及沈才华等全部动物们步行前往蒙拉差翁.炳的行宫。   马丁少校从直升机上的装备中取出一只事先预备的防水布袋,命队员将那些瓦罐内的阴虱全部倒入袋子中,然后扎进了袋口,背在一名泰籍队员的背囊内。   这些小虫子能有什么用?真正解决问题还是得靠冲锋枪,马丁颇不以为然的想着。   队伍出发了,走在最前面的是马丁少校和老和尚,身后紧随着三名突击队员,寒生和冯生带着孟加拉虎走在了队伍的中间,虎头上站着威风凛凛的绿毛大鹦鹉嘟嘟,背上端坐着怀抱吸子筒的沈才华,余下的两名队员端着乌齐冲锋枪押后,其中就有那名中国籍的雁城小子。   他们沿着灌木丛生崎岖的山路艰难的行进着,不时的有野兔出没于草丛中,偶尔见得到一两只穿山甲慢吞吞的爬过前面的小路。   两个时辰后,他们攀上了一座小山顶,透过茂密的灌木枝叶,遥望山下朦朦雾霭之中,有一个很大的淡蓝色的湖泊呈现在了眼前。水中央有一座湖心岛,岛上座落着一幢兰那王朝时期金碧辉煌的宫殿。   “那就是蒙拉差翁.炳的行宫。”崇笛.虎大师喃喃说道。   马丁少校抄起了望远镜,借着下午的柔和阳光仔细观察着湖心岛上的那座行宫。   镜头内,行宫是一组错落有致的建筑群组成,四周筑有白色的宫墙,庭院内不仅到处都是绿草如茵,而且遍植姿态各异的古菩提树和热带花树,正中央的宫殿雄伟瑰丽,佛塔式的尖顶,鱼鳞状的蓝色琉璃瓦反射着奇异的色彩。   马丁少校发现有数名身着黄色僧袍和白布麻衣的人在婆娑树影间若隐若现,有的人手中还持有弩弓和吹矢筒。少校知道那是一种原始的武器,貌是一种短笛,可以当作乐器来演奏,内藏毒针,用力吹出,可于十米之内伤人。他摇了摇头,咧开嘴笑了,都已经进入到核子武器时代了,这座行宫内竟然还用如此原始的装备来守卫,简直是荒唐得不堪一击,一旦布莱尔的直升机着轰鸣扑下来,这些人还不立刻傻眼了?   马丁少校将镜头缓缓的移向了行宫顶上的塔楼,他面带嘲笑的脸孔慢慢的凝固了……   塔楼上露出一名白色麻衣人,肩扛着一支SA-7便携式防空导弹……   SA-7(萨姆导弹)格雷尔式防空导弹于1968年在苏军服役,为便携式防空导弹系统,是一种极灵便的单兵防空武器,采用红外寻的制导,弹长1.35米,直径7厘米,弹重9.2公斤,最大射程为10公里,最小射程1公里,作战最大高度4公里,最小高度为50米。速度为2马赫,采用单兵肩射,是低空飞行器的致命杀手。   幸亏听了那老和尚的话,没有让布莱尔的UH-1D直升机直接飞过来,否则……马丁少校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妈的!这里怎么竟会有萨姆导弹?”马丁少校嘴里骂道,看来整个行动计划要加以改变了。   “有什么不妥么?”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行宫内装备有苏制萨姆地对空导弹。”马丁少校皱着眉头说道。   卢太官听罢心中也是一惊,整个越战时期,越共游击队曾经使用肩扛式萨姆-7导弹击毁过不少的美军的战机和武装直升机。   “嗯,如此说来,导弹已经对布莱尔的直升机构成了威胁,看来必须靠人潜入行宫了。”卢太官思索着说道。   “可是湖中根本看不见有船,我们的装备里也没有橡皮艇,如何渡过湖面呢?”马丁少校可是犯了难。   卢太官召集大家商议对策,马丁少校提出来自己的见解,只有命令布莱尔飞回乌隆,设法搞到几只橡皮艇,当然,原定的行动计划将延后了。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只怪老衲对行宫周围情形了解的不够。“崇笛.虎大师歉意的说道。   寒生望着虎背上的沈才华,郑重其事的说道:“今晚我们就可以分批借着夜色的掩护潜入行宫。”   “泅水过去么?”马丁少校狐疑的说道。   “不,我们有船。”寒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 第三百九十五章   马丁少校吃惊的望着寒生,疑惑的问道:“船?什么船?在哪儿?”   寒生走上两步,手一指才华怀里抱着的吸子筒,微笑着说道:“就是它,这位来自恩梅开江的吸子了,它在水中展开后如同一张席子,每次可载三四人渡湖,无声无息十分隐秘。”   众人俱是惊讶不已,朝着吸子筒围拢过来,纷纷伸出手来抚摩着,原本一路上都还在诧异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哼,嘟嘟要去侦察了。”大鹦鹉嘟嘟见众人盯着吸子的那种惊羡的眼神儿,感到十分的不悦,遂一拍翅膀,“呼”的一下窜上了天空,朝着山下远处的行宫里飞去。   夕阳慢慢的落下,须臾,行宫便已笼罩在一片金色的余晖之中了。   “救命啊!救命……”半空里突然传来嘟嘟惊恐的惨呼声。   众人望去,湖面的上空,那只蓝紫金刚大鹦鹉嘟嘟正在惊慌失措仓惶的朝这边逃来,身后一只巨大凶恶的暗褐色、头顶黑色扇形冠羽的大雕在紧追不舍,口中发出响亮凄厉的号声。   “那是嘟嘟!”沈才华惊愕的从虎背上站立了起来。   嘟嘟看来已是筋疲力尽,散落的羽毛在夕阳中闪烁着宝石般的蓝色,它最后竭尽全力的呼唤了一声:“才华……”便一头自空中倒载了下来。   小才华的口中禁不住发出“啊啊”的惊叫声。   寒生蝇眼骤开,身形一晃,竟然沿着陡峭的山体闪电般的冲了下去……   当人们看清楚了的时候,寒生已经将坠下的大鹦鹉嘟嘟接在了怀里,那只凶恶的大雕依然不肯放手,两只利爪竟然直奔着寒生的双目狠命的抓下……   寒生的蝇眼反应奇快,身子微晃,一把便掐住了老雕的脖子,那厮双腿乱蹬,口中断断续续的发出恐吓之声,寒生拎着它回到了山顶上,并把嘟嘟轻轻的放置在了沈才华的怀里。   马丁少校此刻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小伙子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简直是匪夷所思,若是在特种部队服役,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优秀士兵。   崇笛.虎大师伸手接过那老雕,惊讶的说道:“这是蛇雕,也称大冠鹫,山民唤作‘捕蛇夫’。”   “哦,原来这就是蛇雕啊。”寒生若有所思道。   “不错,你看它的脚爪相对粗短,如同钢钳一般,能够牢固有力地抓住滑溜细长的蛇身,跗跖上覆盖着坚硬如盾甲般的鳞片,厚厚的羽毛包裹着身体,使尖细的蛇牙难以穿透,尤其是它的颚肌非常强大,能将蛇的头部一口咬碎。”大师解释道。   “中原有一种毒鸟名‘鸩’,黑身赤目食蝮蛇野葛,以其羽化酒中,饮之立死,据说便是蛇雕,善食毒蛇,久之其羽含剧毒。”寒生说道。   崇笛.虎大师点头道:“这雕正是你们中原的‘鸩鸟’,不过它已经中了降头,看来是被驱使作为行宫的空中警卫了。”说罢,大师自怀中摸出一粒乳白色的小药丸,塞进了蛇雕的口中。   “这是什么?”寒生不解的问道。   “尸油丸,是老衲专门配制用于解降头的。”大师微微一笑道,随即将手一送,那雕“扑哧哧”的飞上了半空里,在大师的头顶上盘旋了几圈,欢快的鸣叫了数声,然后朝着远方的深山老林里飞去了。   “嘟嘟……”沈才华小手摩挲着嘟嘟的胸前羽毛,噙着眼泪不停地呼唤着紧闭着双眼的大鹦鹉。   许久,嘟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吃力的说道:“才华,才华,我打探到了好多的情报呢……”   “嘟嘟,你都看到了什么?”寒生问道。   “鳄鱼,湖里好多好多鳄鱼!毒蛇,岸上有好多好多眼镜大王蛇!婴儿,还有好多好多小婴儿!”嘟嘟气喘吁吁的说道。   “好多的婴儿?”寒生惊讶的说道。   乃颂差将嘟嘟的普通话翻译给了崇笛.虎大师听。   大师面色沉重,眺望着黄昏下的行宫,叹息道:“这个邪恶的蒙拉差翁.炳……”   “大家现在开始吃饭,天黑以后,我们就出发。”马丁少校发出了命令。   晚餐是一些越战时期美军的午餐肉罐头,外加巧克力和密封包装的三明治,味道也还是较为可口。   夜幕降临了,月光却是十分的清凉明亮,众人悄悄的下山来到了湖岸边。   寒生将吸子筒轻轻的放进水里,一点点的伸展开如同双人凉席般大小,灰白色的腹面上布满了吸盘,沈才华屁股一拧跃了上去,双手揪住吸子头上的两只大吸盘,只有他才能驾驭得了这只恩梅开江的两栖生物。   马丁少校用脚尖轻轻的试了试,发现十分稳当,并无下沉的情况,于是全副武装的迈了上去,脚下感觉却是很柔软舒适。嘟嘟精神已经基本恢复过来,站在了寒生的肩头上随着登上了吸子腹面,它胆怯的望着黑沉沉的天空,依然是惊魂未定,谅它再也不敢私自飞上天去了。   马丁少校身材魁梧,体重超过两名亚裔人,寒生只得让其他人留在岸上,分批渡湖。   崇笛.虎大师做了个手势,那只名为“友”的孟加拉虎毫不犹豫的跳入水中,大师身子腾空跃起,盘腿坐在了虎背上,原来这老虎会水。   “出发。”寒生吩咐沈才华道,自己招呼马丁少校坐在了吸子的腹面上。   鬼婴小屁股一撅,捶了两下吸子筒,然后一拧吸盘,驾驭着吸子驶离了岸边,那只孟加拉虎也毫不示弱,紧紧地游在了后面。   迷离的月光下,一行人悄无声息的向湖心的行宫泅去。   湖面上漂浮着一段段的“枯木”,渐渐的向他们围拢了过来,待到近前,寒生发现那些黑褐色的“木头”竟然都是一条条硕大的鳄鱼……   “淡水鳄!”马丁少校脸色骤变,双手端起了乌齐冲锋枪,食指紧张的扣在了扳机上。   泰国淡水鳄是一种中型鳄鱼,体长三四米,深褐色鳞甲,肥大而凶猛,主要栖息在湄公河上游的洞里萨湖周围的洪泛森林沼泽地带。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几条鳄鱼突然张开了巨大的吻颚咬向了吸子以及腹面上的人,两排巨齿在月光下闪烁着白森森的冷光。   鬼婴沈才华临危不乱,猛拉吸盘,吸子加速腾空而起,在那些鳄鱼的上方凌空飞过,将其甩在了身后面。   马丁少校差点被甩下到了水里,被已睁开蝇眼的寒生一把拽住了,好险。   鳄鱼们一击不中,便朝着后面的孟加拉虎猛扑了过去。   崇笛.虎大师见状忙自怀中掏出一把“尸油丸”,一个个的丢入了鳄鱼张开的大嘴巴里,那些吞入了药丸的淡水鳄身子一沉便潜进了水中,不再浮上来了。   “危险!”马丁少校突然喊叫起来。   三四只巨大的鳄鱼列成了横排,同时自水中跃起,在月下恍若一堵高墙,更像是排球拦网般,阻住了吸子前进的道路……   才华小手狠扭吸盘,吸子于间不容发之际,向右急转,躲绕了过去……马丁少校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手中的枪方才差点紧张的开火了。   鳄鱼们纷纷围拢起那只孟加拉虎,崇笛.虎大师不慌不忙的朝着那些血盆大口中喂食着“尸油丸”,不多时,湖面上的鳄鱼纷纷潜入水下不见了,几圈涟漪之后,水面上恢复了平静。   湖心岛到了,马丁少校一步跃到了岸上,随即一条腿跪在地上,手中端着冲锋枪警惕的向四周打量着。   “首先要建立桥头堡,掩护后面登陆的队员。”他完全按照美军的教科书上说的在做。   “才华,水中的鳄鱼已经被大师制服了,危险消除了,你去把对岸的那些人接来好么?”寒生轻轻的对沈才华说道,唉,如此艰巨的任务却惟有交给一个周岁的婴儿去做,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小才华二话不说,屁股一拧,开着吸子直奔对岸驶去,身后留下白色的水线。   很快的,吸子运来了第二拨队员,里面有卢太官、乃颂差和冯生,紧接着沈才华又不辞劳苦的朝着湖中返回去。   “大师,那些鳄鱼也是中了降头么?”寒生悄声问崇笛.虎大师道,乃颂差在一旁翻译了过去。   大师点点头,说道:“这些都是普通的动物降,大概是那些被劫持的降头师们下的降,用‘尸油丸’可解,若是蒙拉差翁.炳的血降头,老衲就无计可施了。”   清凉的月光照在了白色的行宫围墙上,看上去足有五米之高,四下里静悄悄的,看来行宫的警卫还没有发觉有人已经偷偷登岸了。   “救援队人员聚齐了以后,我们就要开始翻墙。”马丁少校吩咐说道。   崇笛.虎大师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管,揭开盖子,倒出一只金色的小甲虫。   “千里叩头媚虫?”寒生问道。   大师微微一笑,道:“不错,这小东西可以追踪到血蚤的踪迹,只要找到它们的位置,就可以发现蒙拉差翁藏身之所,然后再放出阴虱,只要血蚤被消灭掉了,这个东南亚第一降头师的能量也就去了一半。”说罢,大师手一松,这只千里叩头媚虫落在了地上,长长的触角左右晃动了几下,然后径直朝着宫墙爬去。   半个时辰不到,对岸的突击队员都已全副武装的到齐,那袋子阴虱也背来了。   “才华,你累坏了吧?”寒生伸出手背揩去婴儿额头上的汗珠,心疼的说道。   “寒生爸爸,我嗅到了,墨墨她在这里……”沈才华眼中闪动着泪花,小胸脯一起一伏的紧张说道。   “咝咝……”一种奇怪的声音传了过来。   “眼镜大王蛇!”一名泰籍队员轻声惊呼了起来。   月光下,数十条土黄色的大眼镜蛇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这是地球上最毒的蛇,泰国的眼镜大王蛇,它与其他种类眼镜蛇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它的脑后有个很大的王冠图案……”大鹦鹉嘟嘟适时的背诵起了教科书。 第三百九十六章   “小心!大王蛇是世上最毒的眼睛蛇,它以吞噬各种眼镜蛇为食,积累毒素,而且它能将神经毒汁喷射而出达四五米远,人的眼睛沾上即瞎。”崇笛.虎大师紧张的警告道。那些大王蛇已经纷纷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盯着众人,但是并未即刻发起攻击,突击队员们紧张的将乌齐式冲锋qiang对准了它们,僵持在了那儿。   “不要开枪!大王蛇受到了降头师的控制,目的是将我们围住,然后等待它们主人的到来。”崇笛.虎大师一边说着,从僧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短竖笛,含在口中轻轻的吹了起来。   这是首轻柔的小夜曲,音调委婉而苍凉,充满着一种南亚地区的风味儿,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诡异。   一条大王蛇晃了晃脑袋,随即昂起的上身跟着曲子节拍摇动了起来,紧接着,这几十条毒蛇也纷纷的晃动起身体,随着音调的变化而跳起舞来,在清凉惨白的月色下,如同一群鬼魅一般。   崇笛.虎大师坐在了孟加拉虎背上,一面吹奏着竖笛,一面朝着马丁少校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翻越宫墙了,同时自己骑着虎友径直的绕着高耸的白墙行去,身后紧随着那些舞动的蛇群。   马丁少校见大师已经引开了那些毒蛇,遂松了一口气,僵硬的手指离开了冰凉的扳机,低声命令队员开始攀墙。机灵的雁城小子自背囊内取出一把带铁爪钩的爬墙索,抡了个弧形抛上了墙头,用力拉紧,让爪钩牢牢的抓住了墙垛,然后手拉脚蹬灵活的伏上了墙头,先是悄悄地观察了一番宫墙内的动静,然后自背囊内又取出一条爬墙索,钩在了墙垛的外侧,摆了摆手,顺着绳索溜进了院内,端枪蹲伏在了墙角下警戒了起来。   马丁少校带领着手下的队员和冯生一一翻过墙去,卢太官本身是血尸,身手十分敏捷,手中绳索轻轻一带,身形跃起,已然飞过了墙头。   寒生怀抱着才华,已经发动了“癔症神功”,身子慢慢的升起,晃晃悠悠的飘到了墙头上,忽见崇笛.虎大师骑着“虎友”正匆匆朝这边跑来,笛声已经停止,身后那些眼镜大王蛇正在愤怒的追赶着他,“咝咝”的叫着,并不时的朝他的后背喷射着毒液……   “大师,快上来!”寒生焦急的喊道。   “大猫快跑!”沈才华在寒生怀中也挥动着小手大声呼唤着。   转瞬,崇笛.虎大师已至跟前,但见他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猛然一拍老虎的屁股,那虎友竟然一跃而起,径直越过了五米高的围墙……   宫墙内的菩提树下,马丁少校命令雁城小子和那名南越士兵摸去行宫内的制高点——塔楼,消灭SA-7萨姆地对空导弹,解除对布莱尔直升机的威胁。其余的人直捣行宫中心大殿,搜查并救出女婴,必要时可以对那些降头师们开枪。   崇笛.虎大师手里攥着一束如鸟尾般的绿色怪草,寒生认出来那是曼谷大师院子里种的“无风独摇草”。   “千里叩头媚虫正在追寻着血蚤的下落,喏,就在前面爬着呢……”崇笛.虎大师观察着那株“独活”的反应,然后抬起眼睛搜寻着。   月光下,那只金色的小甲虫正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小心翼翼的前行着,两只长长的触角不停地摆动着,金甲反射着月光,十分的显眼。   “Letusgo!”马丁少校低声命令道。   就在这时,月光下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矮小,大约只有两寸来高的裸体婴儿,“呼”的跃到了“千里叩头媚虫”的面前,小手一伸抓起了甲虫,随即塞进了小嘴巴里,“喀嚓”一声咬碎,吞落于腹中……   崇笛.虎大师手中的“独活”草叶子“啪”的一声合上了,失去了目标。   众人吃惊的望着那个两寸多高的小婴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婴儿转过身来,眼睛里冒出一股邪恶的绿光,光秃秃的大脑袋瓜上长着几根稀疏的黄毛,较身体不成比例,双手奇大且干枯青筋暴露,如同老者,胯下生有一个尖尖的小鸡鸡。   “小鬼!”崇笛.虎大师轻声惊呼了一声。   “我早说过的嘛,这儿有很多婴儿……”嘟嘟站在寒生的肩上不满的抱怨道。   在东南亚,养小鬼是一种盛行的降头术,当以暹逻为最,而暹逻养鬼术源自于中国大陆西南部的苗疆一带,传到中南半岛以后,融合了当地巫教和印度婆罗门教,逐渐发展成现今的降头养鬼术。   童鬼一般较听话,容易驱使,不会造反,因此沉溺于此道者甚多。首先降头法师必须挑选刚死不久的孩童,年龄不得超过十岁,正派一些的法师,一般以高价向家属交换尸体,通常也只有贫穷的家庭才会作此交易。但邪派降头师却通常不愿花大笔钱作此买卖,而是于夜深人静之时,拿着锄头去掘挖孩童的墓,取出尸体后马上进行祭练。一般的方法是,降头法师拿着燃烧剧烈的腊烛棒往童尸的下巴上烧,约二十分左右,孩童下巴开始滴出人油,这时法师手持瓷碗接着人油,边烤边接,一直到滴完为止。然后取出事先预备好的小棺材(约数公分长),棺材内放置产自东南亚的阴阳树雕成的童像,一面不停的催诵巫咒。连续九十八天后,将调制祭练好的孩童降头人油倒入小棺木中,通常到第七天,小棺木便会冒出一丝丝的白烟……   此时,降头法师立刻将童鬼像与降头尸油装入同一透明的玻璃瓶子内密封好,供于祭坛之上,口中念小鬼出生咒“渺渺冥冥,散者成气,聚者成灵,南无噗撒托,乌力那哇,阿喀地嬷呀,伊地巴喀呀,汪碰……”那巫咒的意思为:天地灵气,万神皆敬;我发灵气,无中生有;公比父母,鬼神皆厌;生你者我,创你者我;为人子女,服从首要。若有违背,不再供养,我此有令,永远牢记……   小鬼降生出世了,个头约有两三寸高,如同缩小了的婴儿,功力深的法师豢养的小鬼身材会大些,但迄今为止,中南半岛还未发现过有超过四寸身高的。   小鬼通常歹多善少,如替赌徒行童鬼运财,搬光他人钱财,或是帮助降头师行迷魂摄魄术让美男或女子心甘情愿以身相许,满足师父的色欲,进行违反常伦的野合。通常法力高强的泰国降头师身旁,总有不少年轻女子,如苍蝇扑大便一般黏着,并赚钱养着降头师,便是小鬼在其中作祟。   如今行宫里出现的小鬼,肯定就是那些被劫持来的降头师所豢养的,崇笛.虎大师寻思着。   这时,那名咬死千里叩头媚虫的小鬼突然咧开了嘴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小芝麻牙,发出了一声尖细的唿哨声。   随着“噗噗噗”的声响,树枝上、草丛中接连跳出数十名两寸来长的小鬼,个个赤身裸体,有男有女,甚至其中还有几个黑人和白人小鬼,站在了清凉的月光下,眼中闪烁着邪恶的绿光,虎视眈眈的盯着众人。   “这……”马丁少校虽然在越战期间曾经杀人如麻,但此刻面对着这些手无寸铁的小婴儿,却感到无从下手,说心里话,只要自己的大皮靴踏上去,那些孩子肯定会肚破肠流,被踩成一个个肉饼。   队员们眼瞅着马丁少校,正在犹豫之间,小鬼们突然一阵呐喊,张开了利齿,疯狂的掩杀了过来……   马丁少校惊愕之间,忽觉脚尖一痛,低头看去,发现一橘皮皱脸小鬼一脸阴笑的正捧着他的皮靴啃着,尖细的小牙已经咬穿了厚厚的翻毛牛皮靴尖,鲜血渗出到了鞋面上。   马丁大怒,飞起一脚,将小鬼甩了出去,不料那小家伙在空中一个空翻,未等落地又返身扑了上来。   那名南越籍士兵的身上已经扒上了好几只小鬼,其中那个黑色皮肤的小鬼已经咬住了他的脖子,一只大眼睛小鬼伸出坚硬干枯的手指,竟然一下子将他的两只眼球血淋淋的给扣了出来,那士兵摔倒在地上,发出了长而凄厉的惨叫声,眼瞅着已经不行了。   两只露着小鸡鸡的小鬼凌空一跳,呲着小牙朝着寒生扑将过来……鬼婴沈才华大怒,自寒生怀中飞身跃起迎了上去,一把揪住前面的小鬼,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是一口,将其小脑袋瓜咬成了两半,鲜血和脑浆四溅。另一只皮肤雪白的洋人小鬼见事不妙,正想逃开之际,被沈才华一把从身后揪住,一口咬去,硬生生的切去了其一条胳膊,疼得那小鬼眼泪直流……   “杀呀……”大鹦鹉嘟嘟站在寒生的肩上高声大叫着,为众人呐喊助威。这时,一个女小鬼悄悄的凌空跳了过来,准备偷袭寒生,嘟嘟扇动着有力的翅膀,果断的将其击落。   雁城小子将冲锋枪舞得密不透风,抵挡着小鬼的进攻,不料一只涂着胭脂的女小鬼从其身后偷袭过来,一跃竟骑在了他的后颈上,迅即一口咬下,扯去了雁城小子的一块头皮和连同上面的头发。   两名缅甸掸邦兵士擅长用刀,在如此混战之中是不能使用枪支的,避免误伤到自己人,于是他俩抽出短刀,与小鬼们展开近身搏斗,但是那些小东西出奇的灵巧,挥舞着的利刃根本碰不到它们,反而频频的被小鬼们咬伤。   崇笛.虎大师自怀中掏出来一个粗竹筒,揭开了盖子,从里面钻出来一个足有四寸高,长着刚毅的方下巴,身穿红色三角短裤,一脸浩然正气的小鬼……   大师口中念动着咒语,但见那小鬼躬身向他行了个礼后,猛然间纵身跃起,加入到了战团内。   崇笛.虎大师豢养的这只小鬼不但高大威猛,体格健壮,而且出手敏捷,善使泰拳,但见它拳脚膝肘并用,几个刺勾拳,蹬踢加反踢,飞膝带砸肘,小鬼们纷纷倒地……   “嗖嗖嗖”弩声连起,“噗噗噗”吹矢声骤至,数只毒箭和毒针朝着众人飞来,原来是那些穿黄色僧服和白麻布衣的降头师们赶到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马丁少校大吼一声,率先扣动扳机,乌齐冲锋枪9毫米口径子弹狂泄了出去,立时有两三个降头师中弹倒了下去。   枪声一响,队员们纷纷开起火来,又有几个黄袍和白麻布衣人栽倒在了草丛中。马丁少校一面射击着,一面命令雁城小子速去塔楼,那名南越籍士兵已经断气,机灵的中国雁城小子伸手一拽,扯下那只涂着胭脂的女小鬼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后将野战皮靴用力碾下,把那小鬼硬生生的踩死了。他定了定神儿,然后一猫腰钻进了树丛里,向着行宫中心最高处的塔楼方向摸去,消灭萨姆导弹是救援队是否能够全身而退的关键,雁城小子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   月光下,冯生叉腿站立,按照公安干警特有的单臂持枪姿势,用手枪正在朝着地面上到处乱跑的小鬼们进行射击,一枪一个,正在兴头上。殊不知,黑暗中两支弩箭已经快要飞至冯生的面前,一支直射颈部,一支奔向了前胸……   寒生蝇眼骤开,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冲上,刚刚来得及在弩箭簇头扎进冯生皮肉之前,劈手将其抓住……好险,他和冯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一支毒箭插进了一名泰籍士兵的喉咙,那毒液见血封喉,他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喊叫出来就倒地身亡了。   两枚毒针击中了一名缅甸掸邦小伙子的脸,好在刺入不深,但整个脸庞已经麻木了,他没有注意到,一只小鬼突然自草丛中跃起对他偷袭,那小家伙跳起来“啪啪”就是两巴掌击打在了针尾,硬是将那两枚毒针没根而入,全部刺进了他的脑颅之中,小伙子身子一软,慢慢的倒下了。   小鬼一击得手,兴奋地纵起,在空中急转身向另一名掸邦持刀士兵扑去,不料那人刀法极快,冷森森的刃光一闪,小鬼的腰部已经被削中,登时断为了两截。   乃颂差手中的乌齐冲锋枪喷吐着火舌,一连击倒了两名降头师,然后瞄准地上那些乱跑的赤裸小鬼们一阵扫射,直打得它们血肉横飞。   乌齐冲锋枪强大的火力已经把降头师们消灭的差不多了,弩箭和毒针也不见再有射出,余下的几名黄袍和白衣人仓惶的向行宫深处退去,那些幸存的小鬼们也都跑得一个不剩。   马丁少校赶紧清点战况,一名南越士兵、一名泰籍士兵和一名缅甸掸邦士兵阵亡,己方还有自己和乃颂差以及一名被小鬼咬伤的缅甸掸邦队员三人,崇笛.虎老和尚、寒生和冯生都没问题,关键是卢太官安全无虞,这点很重要,因为还有一半的佣金还未支付,它可不能就这样挂了。   “咦,才华怎么不见了?”大鹦鹉嘟嘟在寒生的肩上突然说道。   寒生闻言一惊,急忙睁开蝇眼四处找寻,鬼婴果然不见了。   “老祖宗怎么也没了?”卢太官伸着脑袋四下里打量着,嘴里不满的嘟囔道。   莫不是吴老爷子同小才华发现了墨墨的踪迹,一同追踪前去了?寒生心中焦急万分的想着,于是急匆匆的说了一声:“卢先生,我得先走一步了,你们随后跟上来吧。”   “不要擅自行动!”马丁少校急忙喝止,但话还未落音,觉得眼前一花,寒生早已不见了踪影。   行宫内,雁城小子端着乌齐式冲锋枪在迷宫般的巷子中间摸索着前行。   清迈的皇室行宫带有典型的泰国北方建筑特色,以高脚式的木结构房子为主,屋顶多檐多面,年代久远,古色古香。穿过了几条空无一人的窄巷后,前面终于来到了一座宫殿前,大殿门身和门顶的塔形饰物都漆成可金色,在月下尤为显得庄严肃穆和神秘诡异。这座大殿的屋顶是四重檐、多面式木结构屋顶,上面建有一座四棱锥体尖塔,这大概就是配置着SA-7导弹的塔楼了,雁城小子一面想着,一面小心翼翼的朝大殿潜去。   殿门外左侧黑漆漆的角落里有暗红色的火光一闪,小子知道,那是有人在吸烟,于是便猫腰贴着墙根悄悄的摸了过去。   雁城小子将乌齐冲锋枪背到身后,然后从腰间拔出匕首,纵身扑到了那个白色的人影身后,一把锁住那人的脖颈,锋利的刀刃直抵其咽喉,“别动!”他用傣语低声吼道。   中南半岛几国的语言大致类似,所以有“学会傣族话,走遍东南亚”一说,雁城小子是国军九十三师后裔,自幼生活在缅甸、泰国和老挝交界的金三角地区,傣语十分的娴熟。   那白衣人身材高挑,腰肢柔软,身上透出一股脂粉气,尤其是当小子的手臂挨上其高耸的双乳时,才领悟到这是个年轻的女人。   雁城小子将其从屋檐下的阴影里拖到了月光下,定睛细瞧,果然是一个明眸皓齿,艳丽异常的女人,于是不由得松开了手臂。   “你是谁?”那女人惊恐万状的问道,其音甚是粗犷。   小子又吃了一惊,再一细看,这女人的脖子上竟然生有一个大大的喉结,“你是人妖?”雁城小子疑惑的问道。   女人嫣然一笑,操着公鸭式的嗓子柔声说道:“我是珊妮,你把人家弄疼啦……”随即伸手在雁城小子的胯下摸了一把,竟然嘻嘻的笑将起来。   小子臀部反射性的向后一缩,将匕首一横,怒道:“别乱来,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配置萨姆导弹的塔楼是不是从这座大殿内上去?”   珊妮点点头,身子不敢随意再动。   小子将匕首换到了左手,右手拽过乌齐冲锋枪,命令道:“带我上去,别声张,否则我毙了你!”   珊妮嘴一撅,轻轻的捻灭烟头,然后屁股一挺,扭动着朝昏暗的殿内走去,小子持枪跟在了后面。   大殿内的四侧分别立有四个大力神塑像,半蹲半立,双手高高擎起,一座木楼梯攀援着通向屋顶,天棚上绘着金翅鸟抓蛇的彩色图案,而大殿的山墙上则装饰着毗湿奴骑金翅鸟的浮雕。   随着珊妮的高跟鞋踩在木楼板上的“嘎吱”声响,雁城小子一步步的登上了塔楼。   塔楼顶上,方才行宫内的那一阵猛烈的枪声在夜空中回荡着,一个身穿白麻布衣的降头师抄起了SA-7导弹,紧握射击手柄,双眼紧张的盯着夜空,耳朵全神贯注的聆听着空中是否有飞机的轰鸣声。   “咚咚咚”,塔楼紧闭着的木门传来了熟悉的敲击声。   “是珊妮吗?”白衣降头师操着泰语问道。   “是我,开门啊。”是珊妮娇滴滴的话音。   降头师放下导弹发射架,走过来打开了塔楼木门,月光下,是珊妮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   “把手举起来!往后退!”珊妮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身穿迷彩服,手持冲锋枪的青年士兵,乌黑的枪口直指着降头师的胸口。   “你,你是什么人?”降头师脸色惨白,惊愕的说道。   “废话少说,行宫内总共有多少具萨姆导弹?”雁城小子用傣语厉声问道。   “只有这一具发射架。”降头师听懂了傣语,双目闪烁不定,一面狡诘的回答道。   “别骗我,说实话!”小子上前一步,紧盯着他逼问道。   “我没撒谎,不信你看我的眼睛……”降头师边说着睁大了双眼,那眼神儿迷离而深邃,似乎有点点星火在无尽的黑暗中若隐若现着。   雁城小子突感脑子里一片空荡荡的,两眼目光死死的盯住了对方双眸,仿佛自已整个身体都要飘进那黑洞洞的眼窝里一般……   那降头师微微一笑,轻轻的走近身前,朝着雁城小子的两只耳朵眼儿里各吹了一口气,然后口中念起了“奇幻咒”。一串串含糊不清的音阶在小子的耳中慢慢的清晰起来,他感觉到十分的亲切,就像是回到了金三角,眼前出现了满山遍野的罂粟花,一个小女孩儿的俏丽身影就站在那粉红色的花丛中……   “小杨梅妹妹……”小子大脑出现了幻觉,儿时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姑娘历历在目,宛如就在眼前。   “咣当”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他痴迷的慢慢向“小杨梅妹妹”走去,口中喃喃说道:“你不是嫁去了曼谷么……”   珊妮笑盈盈的挺起了胸膛,让丧失了神智的雁城小子将自己紧紧地搂抱住了,然后伸手板起了他的脑袋,硬是将自己的双唇按在了这人的嘴巴上……   “不!”降头师急忙喝止,一把拉扯开他俩,然后手指着塔楼下对雁城小子柔声说道:“往那里看……”   小子眼前的那些罂粟花消失了,他看见塔楼下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孩儿在向他招手,那女孩正是小杨梅妹妹,她正被两名恶狠狠的大汉正在往一辆汽车里面推……   “小子,救我,我不愿意嫁去曼谷……”小杨梅妹妹哭成了泪人一般,两条腿乱蹬,高跟皮鞋都甩脱了。   “不要怕,小子我来了!”雁城小子迷迷糊糊的跨步迈过了塔楼的木栅栏,两臂张开,一脚踏空,从高高的塔楼上直挺挺的摔了下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清凉的月光洒在了行宫栉比鳞次的屋顶上,一个头戴黄军帽,身穿清代朝服的身影在蹦蹦跳跳的穿房越脊而来,并发现了塔楼顶上迈过栏杆即将坠下的雁城小子,不由得“咦”了一声,然后闪电般的纵身跳将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脚踝……   就在小子失足摔下的一瞬间,他猛然神智一清,张嘴“啊”的惊叫了一声,但是毕竟已经迟了,身子急速的坠下,脖子上挂着的乌齐冲锋枪也甩脱了,于是眼睛一闭,心中想着,完了……忽然身子一沉,脚踝被人拽住了,然后一股大力将他拎了起来,重重的甩在了塔楼的木地板上。   “岂有此理,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殉情跳楼自杀,”飞僵吴老爷子鄙夷的望着珊妮,训斥道,“喂,小子,看来你根本不懂相女学。”   雁城小子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望着这位不起眼的瞎老爷子,原来是他救了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八成是中了降头。   “你又是什么人,胆敢来坏我事?”白衣降头师愠怒道。   “嘻嘻,哪儿冒出来一个瞎眼老怪物,倒像是个唱戏的呢……”珊妮半捂着嘴巴,咯咯笑了起来。   吴老爷子听不懂泰语,用手一指站在旁边的珊妮,对着雁城小子继续说教道:“依本提督所见,此女体态狐媚,多言多笑,肩削下坠,肉滑而冷,发粗浓重,目浊声破,乃十贱之女是也。”   “他是个人妖。”雁城小子告诉老爷子道。   “什么人妖?明明是个妖人!”吴老爷子大义凛然的指出。   白衣降头师方才看见了老爷子敏捷的身手,知道是遇到了江湖高手,不敢造次,还是如法炮制,再次使用“奇幻降头”。他凑近老爷子的面孔,柔声说道:“请看我的眼睛……”   月光下,老爷子两只深陷的眼窝中并无眼仁儿,只是镶嵌着灰白色的浑浊球体,坏了,这老家伙原来是个瞎子。   “小心!他又要使降头。”雁城小子赶紧提醒老爷子,一面伸手去摸地上的那把匕首。   飞僵吴老爷子嘿嘿冷笑道:“降头?岂能迷惑得了本提督?”说罢,把脑袋一低,伸手摘下了黄军帽。   惨白的月光里,可以清楚看见老爷子的秃顶上有一个凹陷,里面长着两只大大的、血红的眼睛,根本没有眼皮和眉毛……   白衣降头师“哎呀”惊叫了一声,连连踉跄的朝后退去,双臂一扬,竟然从塔楼齐腰的栏杆上倒栽了下去,听得“吧唧”一声,摔在了十余米下面的石板路上,骨折筋断,脑浆迸裂。   “妖怪……”珊妮浑身战栗着,惊恐的眼神儿死死的盯在了老爷子的那双怪眼上,哆嗦着倚墙软倒在了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   雁城小子乍见老爷子秃脑瓜顶上竟然长着眼睛,心中也是惊愕万分,“你……你是……”   吴老爷子胸脯一挺,朗声道:“哼,老夫乃当朝官居一品,长江水师提督羞山吴家榜是也,这些小蟊贼根本不在本提督的眼里,小子……”   “老爷子有什么吩咐?”雁城小子赶紧应道。   “这是个什么火器?”吴老爷子指着SA-7导弹说道。   “这是萨姆地对空导弹,对我们直升机的威胁极大,所以马丁队长派我来毁掉它。”雁城小子解释回答说道。   “这东西也是红毛洋枪?嗯,说不定皇上会喜欢呢……”老爷子嘴里嘟囔着,一伸手便将其背在了身上,然后说道,“本提督将这个妖女赏赐给你了。”   “老爷子,他是个男人。”雁城小子苦笑道。   “男人?”老爷子奇怪道,遂弯腰伸手至珊妮胯下隔着裤子一抓,果然有一条软塌塌的阝曰具,“哦,果真是个不男不女的‘人疴’,待老夫毙了他吧。”说着遂举起了手掌。   “别杀他!”雁城小子赶紧喝止,然后对老爷子解释说道,“我还有些话要问呢,人妖珊妮一定知道蒙拉差翁.炳的下落。”   “蒙拉差翁.炳在哪儿?”雁城小子用傣语问道。   珊妮仍旧是心惊胆战的望着老爷子的秃脑瓜顶,吴老爷子耷拉着头,两只布满了血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勾勾、恶狠狠的盯住了珊妮。   “别去找大师,去了你会没命的。”珊妮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对雁城小子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快告诉我!”小子发火了。   “他,他在行宫后花院里面的‘西母寺’。”珊妮哆哆嗦嗦的说道。   “西母寺?”雁城小子知道,‘西母’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短毛暹罗猫,身上生满了海豹色斑,叫声如婴儿般啼哭,缠绵悱恻,慑人心魄,旧时只有王宫和大寺庙中才有豢养,民间是极少见到的。   “你给我们带路,前去西母寺。”雁城小子伸手将珊妮拽了起来。   珊妮无奈,只得战战兢兢的在前面引路,下了塔楼,走出大殿。   小子绕过了白衣降头师的尸首,在地上拾起了自己的乌齐冲锋枪,押着珊妮朝行宫后面走去,吴老爷子又扣上了那顶露着窟窿眼儿的黄军帽,肩扛着SA-7导弹,迈着四方步跟在了后面。   一道弯弯的小河横在了前面,水面上有一座小石桥,河对岸遍生着一株株硕大无比的奇花,园子的深处露出了一个圆圆的金色塔顶,在那上面蹲着一个带有蓝色斑点的巨猫雕塑,硕大的眼睛在清凉的月光下反射着两团阴翳,惨兮兮的显得格外的诡异。   “那就是‘西母寺’,是行宫的禁区,冒然闯入者从来没有能够生还回来的,我可不敢过去了。”珊妮在桥头处止住了脚步,悄悄压低声音说道。   雁城小子将珊妮的话语翻译给吴老爷子听了,老爷子嗤之以鼻的“哼”了声,然后义无反顾的走上了那座小石桥。   “你的家在哪儿?赶紧回家去吧。”雁城小子对珊妮说道,然后端起了乌齐冲锋枪,准备跟在老爷子的身后过桥。   “我家在曼谷缅秧叶……”珊妮含情脉脉的一笑,其色甚是凄楚。   小子知道在泰国当人妖都是贫苦人家的男孩子,也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已才走的这条路,而且通常寿命都很短暂,因此摆摆手,放他一马。   “你还是速速离开这邪恶之地吧。”雁城小子朗声说道,然后昂首走上了小石桥。   吴老爷子和雁城小子走进了花园,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奇异的恶臭,小子嗅了嗅,发现着令人作呕的臭味是那些奇花散发出来。   月光下,一株株硕大的奇花呈鲜艳的红色,形状似葫芦,张开着的花瓣中央有个黑洞洞的大窟窿,上面还半掩着一片红叶子。吴老爷子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而艳丽的鲜花,中原是绝对没有的。   “如此美丽的大花,这暹罗国王为何不向我大清进贡呢?”老爷子不满的嘀咕着。   “这是‘无蕊之花’,清迈雨林中的食人花。”雁城小子后退了两步,脸色骤然变色。   “沙沙……”花茎下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快看!那是什么?”小子突然惊慌的喊叫了起来。   有数十只大如脸盆的褐色多毛大蜘蛛从无蕊之花的阴影里爬出,并迅速的包围了他俩……   褐色巨蛛们竟然联合起来用那些毛茸茸的长脚扯起了好几面蛛丝大网,抬着向他俩围裹过来,看样子是想以坚韧的丝网将猎物罩住,然后再慢慢的享用。   雁城小子惊慌失措的想要抄起冲锋枪扫射,不料双手软绵绵的抬不起来,紧接着感到浑身上下一阵酥麻,使不上力,而且接连的打起了哈欠。   “这食人花的臭味儿有毒!”小子竭尽全力的喊叫了起来。   飞僵吴老爷子倒是丝毫未受那食人花毒气的影响,他低下头审视了一下形势,感觉不妙,双腿一蹬腾空而起,跃到了圈外。待得回头一看,那个中国小子仍还在巨蛛的包围之中,蛛丝大网已经合拢了正在朝着那小子的身上罩去,巨蛛们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的伸出了尖尖的口器,准备刺入猎物的身体内。   此刻,雁城小子已经是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想不到自己参加雇佣军,不但没挣到钱,结果还会像飞蛾投网一样,被蜘蛛们给吸食掉了,最后只能剩下一张人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清长江水师提督侠义之心油然而生,但听得他大喝一声,纵身飞起凌空揪住了雁城小子的衣领,用全力将其甩出,然后自己也跳出了圈外。   雁城小子被重重的抛起,飞了一个弧线形,翻滚着骑在了西母寺圆塔上面的暹罗大猫雕像之上……   巨蛛们到嘴的猎物跑掉了,顿时一个个暴跳如雷,纷纷调转屁股,将腹部的“丝疣”瞄准了吴老爷子……   蜘蛛的腹部有六种腺体,称为吐丝器,各种腺体产生不同类型蛛丝,腺体顶端有喷丝头(丝疣),其上有数千只小孔,喷出的液体一遇空气即凝结成黏性强、张力大的蜘丝。蜘丝由一种丝纤朊蛋白质组成,就其特定的直径来说,蛛丝的抗张强度比钢丝还要大。   褐色巨蛛们正准备射出蛛丝,忽然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小石桥上“咚咚咚”跑过来了一队人,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马丁少校,紧随其后的是骑着孟加拉虎的崇笛.虎大师、卢太官、冯生以及幸存的乃颂差和另一名轻伤的缅甸掸邦士兵。   褐色巨蛛头上生有八只眼睛,四只昼眼,四只夜眼,此刻见又来了如此众多的猎物,顿时大喜,纷纷扯起了丝网,开始拦截新的猎物。   卢太官一眼瞥见花园内的吴老爷子,赶紧扯开了嗓子喊了起来:“老祖宗,你怎么到处乱跑?”   崇笛.虎大师的鼻子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儿,同时看见了那一株株的无蕊食人花,急切的叫道:“小心!这食人花有毒气……”   “好臭……”马丁少校皱起了眉头。   “噗通”一声响,身后已经有人栽倒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混战之中,鬼婴沈才华横空出世,本来他的体型就数倍大于那些小鬼,加之格斗经验丰富,心狠手辣,连连折断几名小鬼的手脚,还咬碎了两个脑袋,双目变得通红,嘴角滴着鲜血,甚是恐怖。   一名女小鬼趁小才华一个不留神儿,绕到他的屁股蛋后咬了一小口,然后急忙转身就跑。沈才华勃然大怒,闷哼一声拔腿就追,忽觉脚下一绊,原来是吸子筒不知何时滚来了自己的脚下,鬼婴一把抱起吸子筒,步履蹒跚的追击了上去。   女小鬼在前面没命的跑,沈才华紧追不舍,他的鼻孔不住的在翕动着,嗅到那小鬼的身上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熟悉气味儿,那是墨墨身上独有的。这只小鬼肯定是与墨墨在一起时沾染上的气味,鬼婴心中一热,遂加快了脚步,追到近前时凌空一跃,劈手抓去……   前面是一条宽阔的小河,绿色的水面倒映着一轮清月,那小鬼一头扎进了水里不见了,水面上冒了一连串的气泡和数圈涟漪。   沈才华和吸子筒也跌落了小河中,吸子见水后迅速的张开了腹面,鬼婴从水里爬上来,眉头皱了皱,方才被那女小鬼咬了一口,屁股有点疼。   月光下,吸子缓缓的在水面上游弋,鬼婴的鼻子一面嗅,一面探头朝水下张望着,河岸上种植着奇花异草,飘来淡淡的臭味儿。   女小鬼始终没有上来,这引起了沈才华的怀疑,想了想,他最终下决心猛吸了一口气,按下了吸子头,潜入了水中。   河水竟然很深,而且光线很暗,感觉冰凉彻骨。鬼婴睁开了眼睛,瞳孔放大,捕捉到了水底有一丝闪烁着的橘黄色光线。于是他操纵着吸子往那丝光亮游去,待到近前发现了一个水下隧道,光线就是从那里面透出的,鬼婴一扭吸盘,径直奔那光亮潜去。   几十米的隧道尽头向上看似一个水潭,仰望水面如镜,橘黄色的光亮正是从那上面投射下来的,鬼婴一拉吸盘,吸子悄无声息的上浮了。   两圈涟漪过后,沈才华的小脑袋悄悄的缓缓伸出了水面,两只瞳孔急剧的收缩着,鼻子中又嗅到了那熟悉的气息。   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堂,四周的墙壁上满是金色的浮雕,木梁上垂下了十余盏油灯,发出来柔和的橘黄色光芒。殿中央是一座两人多高的方形雕花祭坛,四角上各蹲着一只带蓝色斑点的短毛暹罗大猫,面对着水潭的那两只暹罗大猫发现了沈才华,犀利的眼睛恶狠狠的盯住了他,那目光是绿莹莹的,诡异之极。   祭坛顶上是彩色的莲花瓣,中心端坐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女孩,目光凝视,一动不动,她正是老祖的女儿——墨墨。   “墨墨……”沈才华噙着眼泪爬出了水潭,忍着小屁股上的疼痛,蹒跚的朝祭坛走去。   “喵呜……”祭坛四角上蹲伏着的暹罗大猫颈后的鬣毛“呼”的乍起,咧开大嘴呲出白森森的犬牙,发出了如同婴儿啼哭般的惨烈叫声。   沈才华一步步走近祭坛,无所畏惧的向上攀去。   潭面上的吸子眨了眨眼睛,感觉到了危险,于是自水里纵身高高的跃起……   四只暹罗大猫眼中绿芒一闪,瞬间同时发动了攻击,两只奔鬼婴的左右手臂噬去,另两只张开血盆大口去咬他的两条白嫩的小腿。   沈才华痴痴的望着祭坛之上的墨墨,恍若不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吸子水淋淋的从天而降,勇敢的张开腹面挡在了暹罗大猫的面前……   “噗噗噗噗”连续四声响,暹罗大猫们的利齿噬入了吸子的皮肉,同时锋利的尖爪抓进了吸子灰白色的腹面,吸子闷哼不响的忍着剧痛,将腹面围拢过来,紧紧地包裹住了那四只凶恶的短毛大猫,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吸盘按上去,如须的细针刺入了它们的体内,然后一同翻滚着跌落在了地上。   四只暹罗大猫拼命的扭动身体挣扎着,而吸子则竭尽全力的一点点勒紧腹面,“喵……嘶嘶……呜呜……”暹罗大猫慢慢的麻木了,口中的吼叫声也渐渐的变成了哀鸣。   吸子伤的也不轻,腹面已被噬咬和抓破,体液缓缓的流淌出来,但是为了保护小主人,它仍旧是咬紧牙关,浑身瑟瑟发抖的坚持着,两只失神的小圆眼睛对着才华吃力的眨了眨。   沈才华此刻的心中只有墨墨,乌黑的眼睛盯着莲花瓣中端坐着的女婴,爬到了祭坛上。   “墨墨……”鬼婴的口中喃喃的叫着。   女婴的眼睛依旧是茫然的向前凝视着,一点反应也没有,沈才华伸出小手轻轻的摇晃呼唤着她……   这座祭殿正是“西母寺”后堂,清迈行宫内最神秘诡异的地方,是整座行宫任何人都不得接近的禁区。   此刻,西母寺正殿大堂上,站着一个缠头赤足皮肤黝黑的老人,目光向前凝视着,口中含着一支红色的血笛,脚下蹲着一只巨型的暹罗大猫,足有一头三四百斤大肥猪般大小,正虎视眈眈的盯着站立在对面两丈开外的寒生。   大殿墙壁上悬挂着许多盏油灯,橘黄色的亮光映照着寒生双唇紧闭,异常严肃的面孔。   寒生自发现婴儿不见了,便睁开蝇眼,施展起癔症神功,穿房越脊在行宫内搜寻起来,最终找到了西母寺这里,发现了这个缠头赤足的老降头师,他朦朦胧胧的认出来此人便是蒙拉差翁。炳。   “蒙拉差翁。炳,你劫持的那个女婴在哪儿?”寒生厉声喝问道。   蒙拉差翁。炳的目光呆滞,已不似在缅甸丛林里时的一脸狡诘模样,也没有了精光四射的眼神儿,对寒生的问话也无甚反应。   “蒙拉差翁。炳,你把女婴藏在了什么地方?”寒生愠怒的大声喊道。   老降头师机械的伸出手来,扯去了脑袋上的白色布缠头,血蚤如红色血雾般的漫天铺地的飞出。   寒生稳稳的站立在大殿之上纹丝不动,他知道血蚤对他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果然,那些血蚤在空中互相蹬踩着借力朝他飞来,但却没有一只敢于靠近自己的身体,都忌惮的远远避开了,然后翻滚着出了西母寺山门。   这时,西母寺外面的奇花丛中,传来了“哒哒哒……”一连串紊乱的冲锋枪响,期间夹杂着人类痛苦的惨叫声音……   马丁少校惊讶的发现月光下,有好多巨型蜘蛛拉抬着蛛丝大网朝他们围拢而来,遂端起了乌齐冲锋枪,可是此刻却感到浑身极度的疲惫,腿脚发起软来。   “接住!赶紧吃下去……”崇笛。虎大师高声叫道,扔过一粒“尸油丸”来,同时又朝着卢太官以及冯生和士兵们接连抛去几粒。   马丁少校虽没听懂崇笛。虎老和尚的话,但却也看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伸手接住那枚药丸塞进了口中,一股浓烈的人体汗酸味充斥了满嘴,令人作呕,但奇怪的是精神立时为之一爽。   “哒哒哒……”他手中的乌齐冲锋枪开火了,如狂风暴雨般的9毫米弹头无情的撕裂了褐色巨蛛圆鼓鼓的肚子,肢脚横飞,浆液流了一地。   冯生和乃颂差接到并吃下了尸油丸,手中的枪支也对着巨蛛开起火来,而那名原本已受伤的缅甸掸邦士兵在此之前便已倒地,即时便有七八只褐色巨蛛将蛛网罩在了他的身上,随即七八根手指头粗细的尖状口器纷纷刺进了他的身体,注入的毒液在迅速溶解着血肉与内臓,然后一起往回吮吸起来,那兵士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眼瞅着他的身子渐渐的干瘪了……   吴老爷子重又加入了战团,但听得“噗噗”掌声起处,褐色巨蛛纷纷肚破肠流,倒毙于地。   这一场血腥的人蛛大战结束了,数十只褐色巨蛛全军覆没,蛛尸躺满了一地,黄褐色的黏液一汪汪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气。   雁城小子在塔顶上无力的抱着暹罗猫雕像的脖子,尽力不使自己摔下去,“我在这里……”他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就在这时,月光下,一团血雾飘出了西母寺的山门,直朝着惊魂未定的众人飞来。   “血蚤!”崇笛。虎老和尚大惊失色,忙不迭的喊道,“快!快放阴虱!”   乃颂差闻言匆忙解开盛有阴虱的布袋,一使劲儿将其全部倒出来洒了一地,清凉的月光下,白色的阴虱开始缓慢的蠕动了起来。   空中飞行着的数万只血蚤嗅到了阴虱的气味儿,一股脑的扑将下来,争先恐后的扒到阴虱的身上,疯狂的吸食其体液来。   崇笛。虎大师紧张的盯着那些丑陋的小生物们在自相残杀着,“快,快点吸呀……”他嘴里不住的轻声催促着。   大降头师蒙拉差翁。炳培养的那些震慑整个中南半岛的血蚤,最后一个个躺倒在了阴虱的身旁,中毒死去了。   “老衲终于铲除了血蚤!老衲赢啦……”崇笛。虎大师兴奋得张开了双臂,仰望着夜空,高声呐喊着,声音传出很远很远。   “放我下来……”暹罗大猫雕像上面,雁城小子微弱的呼唤着,终于坚持不住,从上面一骨碌儿滚落了下来。   吴老爷子“哼”了一声,伸手将其接住,顺手扔在了地上。   “蒙拉差翁。炳一定就在这座寺庙中!”崇笛。虎大师指着血蚤飞出来的那道山门说道。   “包围这所寺庙。”马丁少校一挥手臂,带头冲进了西母寺。 第四百章   “蒙拉差翁.炳,你为什么不说话?”寒生望着他狐疑的问道。   老降头师蒙拉差翁.炳伸手除下白麻布袍,露出半边黑色的纹身上体,然后高扬起双手,口中喃喃诵道:“——(晒亚洒)……”   “你说什么?”寒生皱了皱眉头。   “——(吐匡,吐他昆晒,亚赏,拍,拍)……”蒙拉差翁.炳仰天念道。   寒生惊奇的看到蹲伏着的那只巨型大猫浑身打了个机灵,顿时双眸绿芒暴射,如鬼魅一般,硕大的脑袋昂起,“喵……”的嘶鸣一声,肥胖的腰部骤然弓起,裹挟着一股腥风朝寒生扑来。   寒生的蝇眼望过去,只见那大猫正缓慢的朝着自己扑来,口中还滴着口涎……   “寒生,危险!”西母寺门口传来了惊叫声,寒生回头看了下,见是崇笛.虎大师,身旁站着马丁少校和卢太官等人。   当寒生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那大猫的两只大利爪已经近在咫尺了,他赶紧侧身闪过到了一旁。   “友!”崇笛.虎大师一拍孟加拉虎头,那虎友闻言“嗷”的吟啸了一声,冲着暹罗大猫迎上。   “虎友”是一头强壮的孟加拉虎(又称印度虎),体色土黄,身上有一系列狭窄的黑色条纹,黑色耳背,从头至尾身长约3米,体重约有500余斤。   暹罗巨型大猫则像是一头大肥猪,体重也达三四百斤,虽然同属于食肉性动物,但野性则远不及“兽中之王”的孟加拉虎了。   古人云:一吼二扑三剪尾。这“虎友”也不例外,先是狂吼一声,足以震慑心魄,而对面的暹罗大猫同属猫科动物,竟也不甘示弱的吼了起来:“喵……”,气势则逊色了很多。   紧接着两只庞然大物相对着同时一扑,暹罗大猫在下,孟加拉虎在上错身而过,俱自竖起了尾巴,如钢鞭一样“乒乒乓乓”的交起手来。   “虎友”的尾巴明显的又粗又硬,只得几剪,便将暹罗大猫的尾巴骨打断了,然后纵身后跃,倒骑在了它的后背上,“喀嚓”一口,咬去了暹罗大猫的连着尾巴的半拉屁股……   “喵喵…….呜呜……”这只变异的暹罗大猫终支持不住,轰然倒下了。   马丁少校将乌齐冲锋枪一举,高声喝道:“蒙拉差翁.炳,赶快交出女婴!”   老降头师恍若不闻,依旧不予理睬。   寒生实在气急,上前一把揪住老降头师,却觉手上有异,自己竟然轻易的将其拎了起来,蒙拉差翁.炳的分量还不及鬼婴沈才华重呢。   崇笛.虎大师也似乎看出来有些不对劲儿了,忙近前细瞧,最后瞠目结舌的惊讶道:“他不是蒙拉差翁.炳!”   西母寺内堂,吸子喘息着缓缓的将腹面伸展开来,那四只暹罗猫已经变成干瘪瘪的尸体,它们的体液被那百余只吸盘榨干了。   祭坛上,沈才华呆望着面无表情的女婴,嗅着那熟悉的体味儿,不明白墨墨为什么不理睬他,自己可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的啊。   “墨墨,我们回家去……”沈才华噙着热泪,张开双臂紧紧地搂抱住了女婴。   女婴伏在才华的肩头,不易察觉的悄悄张开了小嘴,露出来那两排尖厉的小白牙,突然间“喀嚓”一口,咬住了沈才华的脖颈,鲜血顺着她的齿间汨汨流出……   “墨墨……为什么……”惊愕的沈才华依旧搂抱着女婴,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松开自己的手,只是感到万分的惊诧和委屈。   女婴的牙齿继续向内咬合着,并用力的在吮吸,温热的血液缓缓的流入她的口中……   大殿之上,寒生正疑惑的盯着拎在手中的老降头师,他不是蒙拉差翁.炳?可是自己明明是认得他的啊……   “大师,您怎么就能肯定他不是蒙拉差翁.炳的呢?”寒生狐疑的问道,乃颂差在一旁做着翻译。   “他是阴相人。”崇笛.虎大师踌躇着说道。   “‘阴相人’?那是什么?”寒生不解的问道。   崇笛.虎大师遂解释道:“这是一种极高深的降头术,据说在吞武里王朝时就已失传,距今已有两百多年了,没想到老衲今日竟然亲眼见到了,这所谓的‘阴相人’并不是真身,但可以替代真身进行修炼。”   “那蒙拉差翁.炳的真身在哪儿?”寒生急切的问道。   “一般要在恰好500公里之外的某个地方,太近受干扰,太远又无法进行控制。”崇笛.虎大师说道。   “真是世风日下啊,小小的婴孩竟然如此的放荡不羁!”就在这时,内堂里突然传出飞僵吴老爷子的怒斥之声。   原来这老爷子见老虎和大猫打架,感觉索然无趣,于是自己信步绕到了大殿后面的内堂,一眼便瞥见了在高高的祭坛上,光屁股的沈才华竟然搂住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婴正在非礼,于是义愤填膺的大声吼了起来。   大殿上的寒生闻言一愣,遂一个箭步冲进了内堂,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大吃一惊……   祭坛之上,雪白的莲花瓣上斑斑血迹,鬼婴沈才华无力的斜倚在墨墨的身上,而女婴却眼冒绿光,凶残的噬咬着小才华的脖子,不住的在疯狂吮吸着,那女婴墨墨的齿缝和嘴角,鲜红的血液正在滴滴答答流淌下来……   “嗖”的一声,寒生纵身跃起,抢到了祭坛上,一把抱起已近昏迷的沈才华落回到了地上,力图将两个婴儿分开,不料,那女婴咬在沈才华脖颈上的嘴巴死死不松口,小身子也跟随着轻轻的飘了起来……   “又是一个‘阴相人’!”紧跟着冲进内堂的崇笛.虎大师高声叫道。   “你说什么?这个不是墨墨的真身?”寒生愕然道。   “不是,你看她同那个假蒙拉差翁.炳一样,身体极轻,没有质量,因此决不是真身。”崇笛.虎大师认真的说道。   寒生将手指插进女婴的口中,硬生生的撑开两排利齿,分开了两个婴儿。   一股鲜血迸射而出,原来女婴的利齿已经切断了沈才华的右侧颈动脉,心脏的压力将血液不停地泵出。寒生大惊失色,赶紧用手指压住颈动脉下部,抵在颈骨上暂时止血。   西医对颈动脉断裂的急救方法只有两种,一是缝合,而是移植血管,可是现在都不可能,怎么办?寒生的手指一直压着鬼婴的右颈动脉,汗珠自额头上滚滚落下。   就在这时,寒生突觉手指钻心似的一疼,低头一看,那个墨墨“阴相人”正在噬咬他的另一只手,指头已经被利齿咬破了,女婴正吮吸的“滋滋”作响。   崇笛.虎大师上前一步,手指尖捏着一粒尸油丸,递到了女婴的面前,“阴相人”墨墨一愣,鼻子嗅嗅,然后松开了嘴巴,朝着尸油丸扑去,解了寒生的围。   寒生甩了甩手指,眼下什么也顾不上了,脑海中迅速的将《青囊经》和《尸衣经》上的疗法招式过了一遍,没有发现对症之法。此刻的才华已经失血过多,处于半昏迷状态,乌黑的双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听得他的口中仍在喃喃的低声呼唤着墨墨的名字。   “小才华,你可不能有事啊……”寒生将鬼婴紧紧地抱在怀里。   突然,胸前的内衣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对了,是那瓶“汗青”!   寒生紧忙腾出一只手摸进怀里,掏出那个青花小瓷瓶,用牙咬去瓶塞,小心翼翼的在沈才华颈部断裂的血管上倒了些许,然后将血管拼接上……   那青色的液体遇见鲜血发出了轻微的“咝咝”声响,冒出淡淡的青雾,钻进鼻子里的是一股汗的酸臭气味儿。奇迹终于出现了,那“汗青”竟然像强力胶水一般,将断裂开来的血管黏合在了一起……   许久,寒生才敢轻轻的松开了手指。 第四百零一章   崇笛.虎大师对寒生讲起了“阴相人”的来历。   1767年12月,披耶达信,原名郑信,祖籍广东澄海县,是年三十三岁,被拥戴为暹罗国王,建都吞武里,史称吞武里王朝,郑信也因此被称为“拍昭恭吞武里”。   原阿瑜陀耶王朝的一个封建主,假和尚枋长老私下反抗吞武里王朝,他的手下有一支臭名昭著的红袈裟军队,名为和尚,却饮酒吃荤,娶妻宿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郑信派披耶披差和汶吗以陆路,自己率水军溯河而上,攻下了那空沙旺城。枋长老见大势已去,便逃到暹罗北部的清迈投靠了缅甸人。   1770年11月,吞武里皇朝统一了全暹罗,将军披耶披差在清迈行宫擒住并处死了枋长老,不过被杀的只是一个阴相人,而枋长老的真身却从此下落不明,失踪了。这是暹罗历史上有记载的最后一个“阴相人”,以后的两百年间,“阴相人”再也没有出现过,整个泰国的降头界,均认为此种法术自吞武里王朝便已经失传了。   “如此说来,这蒙拉差翁.炳竟然懂得两百年前枋长老的‘阴相人’巫术。”寒生若有所思道。   “是啊,若是这样,的确是太可怕了。”崇笛.虎大师忧心忡忡的说道。   寒生想了想,遂又问道:“大师,这‘阴相人’虽是身体极轻,但看上去也是血肉之躯,它们到底还是不是人呢?”   大师苦笑了一下,说道:“它们不是人,而是尸体。”   “尸变?”寒生想起了中原有十八种尸变,这“阴相人”不知是属于哪一类。   “‘阴相人’巫术早已失传,但老衲略有耳闻,据说降头师发现身材相貌相似之人,便将其毒杀,然后七日之内涂抹一种特殊的尸油,并经过入魂、起尸等程序,具体的做法就不得而知了,其后真身可以命‘阴相人’替代自己进行修炼,而真身则于五百公里外遥控。”崇笛.虎大师解释说道。   “大师,据您所言,这‘阴相人’就如同一个替身,那有什么办法能够顺藤摸瓜的找到五百公里以外的真身呢?”寒生焦急的问道。   崇笛.虎大师思索着缓缓说道:“据说‘阴相人’练功时天眼必须望着真身的方向,如此才能进行远距离信息的交流,以现代人来说,大概属于某种磁场遥感作用吧。”   寒生点点头,抬眼望着祭坛上的莲花座,手一指说道:“大师,方才我进来时,女婴的面部是朝着这个方向的。”   崇笛.虎大师看了看,略一沉吟道:“正南面稍偏东少许,五百公里之外……那是曼谷。”   卢太官指着“阴相人”墨墨说道:“这两个假身怎么处理。”   崇笛.虎大师一咬牙说道:“必须处死,否则它们继续练功,会增加真身的邪恶功力,等我们找到蒙拉差翁.炳时,就更加难以对付了。”   “可是老祖的女儿……”寒生眼睛望着那个酷似墨墨的“阴相人”女婴,不无犹豫的说道,他实在是不忍这样做。   “杀了她,本身她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只有这样才可以避免女婴的真身变成一个邪恶的降头师,请不要再犹豫了!”崇笛.虎大师断然说道。   “阴相人”墨墨眼中闪过一丝狡诘的绿光,随即泪水流淌了出来,万分委屈的目光投向了寒生。   寒生的心不由得就是一酸。   “友……”崇笛.虎大师见寒生仍是优柔寡断的神情,右手猛地一拍孟加拉虎头,发出了杀戮的指令。   “呼”的一声,虎友张开了血盆大口,迅雷不及掩耳的扑了上去……   “阴相人”墨墨见事不妙,惊慌失措的扭头就跑。   “喀嚓”一声,鲜血四溅,女婴已经被咬成了两截……   寒生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小才华,默默地看着女婴的断成两截的尸身,心中酸楚之极。   女婴的上半截身子躺倒在寒生的脚下,但是仍艰难的抬起头来,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极怨毒的眼神儿,嘴巴张开,两排满是血污的牙齿冲着寒生恐吓的张合了几下,然后双唇一闭,死去了。   寒生深深地叹了口气,俯身来到了奄奄一息的吸子身旁,查看它的伤势,那吸子只是无力的眨了眨眼睛。   在吸子灰白色的腹面上露出了四个大洞,旁边还有一道道暹罗猫利爪抓破的伤痕,吸盘也有破损,体液仍在缓缓的渗出。   寒生重又开启了青花瓷瓶,将“汗青”液涂抹在了吸子的伤口处,随着淡淡的青雾冉冉升起,破损的腹皮开始在慢慢的生长愈合着……   “简直太神奇了!”崇笛.虎大师惊叹不已的说道。   “它的伤势太重,恐怕不能再与我们同行了,只有回到它熟悉的家乡恩梅开江里面,还有活命的一线希望,”寒生轻轻的说着,他深知吸子筒绝不能够再在陆地上颠簸了,“需要尽快的送它回缅甸去。”寒生小心翼翼的将吸子卷了起来,也抱在了怀里,吸子感激的眨着眼睛。   众人走出内堂,来到了大殿上,冯生和雁城小子正持枪看守着那个蒙拉差翁.炳的“阴相人”。   “友……”崇笛.虎大师轻声说道,遂一按虎头,那孟加拉虎纵身扑上,同样将那个纹身的“阴相人”咬为两段。   卢太官见行宫内的事情已经解决,于是对马丁少校说道:“马丁队长,可以叫直升机过来了。”   马丁少校点点头,掏出那台越战时期的美军摩托罗拉PRC-6野战步话机,揿下开关呼叫待命于10公里之外的布莱尔,命令直升机立即起飞,直接赶来行宫接应。   十分钟后,夜空中响起了马达的轰鸣声,UH-1D直升机缓缓的降落了。   直升机载上活着的救援队员们起飞了,遵照寒生的意思朝着西北方向的缅甸而去,吸子虽然不是人类,但它屡次救了才华,有情有义,只要有一线希望,寒生就希望它能活下去。   “哇,终于脱离危险了。”大鹦鹉嘟嘟松了口气说道。   直升机横穿因他暖山区,越过了泰缅边界的萨尔温江,进入了缅甸境内,然后调头向北朝着密支那方向飞去。   飞机上,寒生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的沉思着,怀里紧紧的抱着沈才华和吸子筒。   这一仗,尽管消灭了一些小鬼和降头师,但是卢太官的九名雇佣军中也死了四名队员,最终也没有救出墨墨,甚至连女婴和蒙拉差翁.炳的真身都没见到,这个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终止‘爱丽丝’行动。”寒生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终止行动?”卢太官愣道。   寒生坚毅的说道:“必须终止救援行动,我们的损失太大了,这四名队员也都有家属亲人,不能为救一个婴儿再死人了。”   “寒生,这雇佣军,就是刀口上舔血的工作,要么得到一大笔钱,要么丢命,这一点他们都十分清楚,而且都已经签了合同的。”卢太官解释说道。   “可那四个来自南越、缅甸和泰国的青年都是鲜活的人啊……”寒生愁眉苦脸的说道,“终止吧。”   卢太官踌躇着将寒生的话转达给了马丁少校听,马丁犹豫了下,沉吟着说道:“卢先生,寒生说的不错,曼谷是泰国首都,我们的直升飞机和qiang支武器都不能够在那里使用,雇佣军目前在中南半岛的北部山区里还可以偷偷的活动,若是在首都曼谷,那危险性可就太大了。‘爱丽丝’行动可以告一段落了,只不过还有那50%的佣金……”   “马丁少校,佣金我会百分之一百的照付,好吧,我同意终止救援行动。”卢太官想了想,最后也只得无奈的说道。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尖啸声划过夜空。   驾驶舱里,布莱尔嘴里高声骂道:“妈的,缅甸空军的喷气战机!”   马丁少校闻言大吃了一惊,急忙回到驾驶舱,朝夜空中抬头望去,月光下,一架银灰色的小型喷气式战斗机已经飞到了UH-1D直升机正前上方。   无线电通话器里传来了几句缅甸语,口气严厉。   马丁少校抓过话筒,用英语说道:“请讲英语,请你们用英语通话。”   通话器中传来了生涩的英语命令声:“UH-1D直升机听着,你们已经侵犯了缅甸领空,现在命令你们立即迫降密支那机场,重复一遍,你们已经侵犯了缅甸领空,命令你们立即迫降密支那机场!”   马丁少校揿下按钮平静的回答道:“这里是美军第229直升机突击大队,重复一遍……”   “胡说!越战早已经结束了,美国大兵都滚回了老家,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对方不耐烦的呵斥道。   “我是美国陆军骑兵第一师第229直升机突击大队马丁少校,请你说话注意礼貌。”马丁少校一面说着,一面示意布莱尔降低飞行高度。   “哒哒哒……”对方晃动了下翅膀,几串曳光弹掠过直升机的一侧,发出了警告。   布莱尔望了下马丁,无奈的说道:“马丁,这是一架中国制造的歼6喷气战机,它有三门航炮,两枚空空导弹,航程达两千公里,我们斗不过的……” 第四百零二章   “布莱尔,赶快下降,钻山沟,做机动规避飞行。”马丁少校把牙一咬,匆匆命令道。   布莱尔一推操纵杆,UH-1D直升机一头扎下,直奔一条狭长的山谷飞去。   “UH-1D直升机听着,我们奉命击落你们,嘿嘿……”无线通话器内传来歼6战机机师得意的笑声。   “哒哒哒……”一连串的密集的机关炮自后上方扫射了过来,喷气机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掠过上空。   布莱尔是作战经验丰富的直升机机师,他猛拉操纵杆,直升机向右侧身闪避,躲开了密集的弹雨,饶是如此,仍还是有两发20毫米机关炮弹击穿了直升机的机身,撕掉了左侧的机舱门,寒冷的空气“呼”的灌进了舱内。   “有人被击中了!”冯生尖声吼叫了起来。   寒生急忙将怀中的婴儿和吸子筒递给了冯生,低头查看,身旁的那名泰籍士兵后颈已经被洞穿撕裂,即时已经毙命。   “马丁少校,我们投降吧,不然会机毁人亡的!”卢太官匆匆用英语大声叫喊道。   “大胆!本提督在此,什么人竟敢无此无理?”飞僵吴老爷子拍案而起,将脑袋伸出了机舱门,高声的对着夜空训斥道。   “危险!老祖宗,你快点进来……”卢太官着急的喊道。   “告诉你们,本提督也是有火枪的……”吴老爷子气呼呼的从后背上取下了那支单兵肩式SA-7萨姆导弹,一只手勾住舱门,大半个身子探出,肩扛着发射器,望着掠过的战机,一只手抠着扳机吼道。还没等低下脑袋瞄准,机身忽的一颤,不由得手指一紧,“轰”的一声巨响,一股炙热的火焰向后喷出,一枚SA-7地空导弹“嗖”的发射了出去……   老爷子吓了一跳,把持不住,那支发射架从肩上弹开,坠落到空中去了。   歼6喷气式歼击机,是仿苏制米格19战机,最大航速1490KM,转弯半径较大。当那位缅甸机师自豪的掠过美制UH-1D直升机的上空,扭头瞥了一眼,发现这架走投无路的UH-1D直升机中部舱门处火光一闪,竟有一枚导弹尾随飞来时,顿时吓得汗毛竖起,急忙猛蹬方向舵,向右急转,然后将油门推到了最大……可是萨姆导弹由双推力固体发动机推动,飞行速度可达2马赫,相当于2448KM的时速,远超米格机,这枚红外制导的萨姆-7导弹很快的追上了它,从尾部钻入了机身,三公斤的战斗部爆炸了,随着一声巨响,整个米格机的机尾被掀掉了,喷气战机迅即进入螺旋状,坠下了夜空。   “Yes!”马丁少校舞动着拳头,兴奋地大叫起来。   布莱尔松了一口气,驾驶着直升机沿着山谷飞行。   “下面就是缅北的恩梅开江了。”布莱尔轻声说道。   清凉的月色下,UH-1D直升机像一只巨大的黑鸟缓缓的降落在了江岸上,布莱尔关闭了油门,螺旋桨停止了转动。   寒生抱着吸子筒跳下了舱门,走到了水边上,轻轻的将吸子筒放在了冰凉清澈的江水中。   “才华,才华,快醒醒,恩梅开江,起源于中国西藏东南部,流经云南称独龙江,是伊洛瓦底江的正源。”大鹦鹉嘟嘟对着鬼婴的耳朵大声叫道。   “墨墨……吸子……”沈才华幽幽醒转,轻声呼唤着。   冯生抱着他一声不响的走到江边。   “吸子,这是你的家乡恩梅开江,谢谢你多次救了我们,可是你和才华必须得要分手了。”寒生说着,眼眶有些湿润。   “我要吸子……”沈才华睁开眼睛,伸出手来。   寒生接过婴儿,蹲在水边,让沈才华的小手抚摸着吸子筒,口中柔声说道:“才华,吸子必须回到恩梅开江里疗伤,等它完全好了以后,我再带你来看它。”   吸子缓慢吃力的伸展开腹面,可以看到被那些暹罗大猫咬破的伤口已经长出了嫩肉,但其体液流失太多,仍是非常的虚弱。   鬼婴流泪了,小手摩挲着吸子灰白色的腹面,抓着吸盘久久不松手……。   吸子眨了眨眼睛,似乎也泪水盈盈,最后望了一眼小主人,慢慢的沉入了江中,水面上留下了几圈涟漪,随即渐渐的散去了……   鬼婴十分伤心地“呜呜”哭了。   寒生站起身来,对卢太官说道:“卢先生,你为寒生所做的一切,大恩不言谢,我们就此分手,日后自有相见之日。”   “你……要留在此地?”卢太官诧异的说道。   “是的,才华的伤势禁不起折腾,我会带他去甘拜迪的山寨静养数日,那儿是原国民党九十三师控制的地盘。之后,我会带才华去曼谷寻找墨墨,人少可能会更加方便些。”寒生解释说道。   崇笛。虎大师走上前来,合掌道:“老衲在曼谷等你。”   寒生还礼,恭敬地说道:“有大师相助,那是最好不过了。”   “九十三师?”雁城小子闻言热情的插话说道,“我就是九十三师的,那儿的情况我最熟啦,小子愿意和你同行。”   寒生推辞不过只得应允了,他转身对冯生歉意道:“冯生,我有件事想请你辛苦一趟。”   “请说吧。”冯生干脆的答道。   “想请你回去婺源一趟,告诉兰儿和山人叔叔,寒生还要到曼谷一行,一旦找到墨墨后就会即刻回家的,让他们别担心。”寒生说道。   “好,我去,然后就在南山村等你回来。”冯生应允道。   “不用等了,你出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家了。”寒生握住他的手,感激的说道,他不想再让冯生冒风险为自己奔波了,人家毕竟是国家干部,不似自己一介村夫草民。   布莱尔启动了马达,巨大的螺旋桨缓缓转动起来,UH-1D直升机起飞了,载着卢太官的雇佣军朝着泰国边界而去,渐渐的消失在了夜空里。   静寂的山林,清风徐徐,惟见江心月白。   寒生怀里抱着沈才华,雁城小子挎着那支乌齐式冲锋枪,嘟嘟在盘旋在头顶上,一行人默默地沿着恩梅开江岸朝着甘拜迪小镇走去。   黎明时分,寒生一行终于来到了阿明家的山寨。山坳中雾气蔼蔼,高大茂密的毛竹林中有早起的几头黄牛在啃食着刚刚破土的竹笋,晨曦间隐约见到一幢幢的高脚竹楼,寨子中间的那条小溪依旧在淙淙流淌着,令人感到山野间的惬意恬适。   竹楼门“嘎吱”一声开了,阿明伸着懒腰走了出来,一眼瞥见寒生愣了一下,随即欣喜的叫喊了起来:“寒生大哥!是你呀……”   寒生微微一笑,道:“阿明,你好啊,老爹的身体痊愈了么?”   “啊!是神医老表回来了!”阿明的父亲闻声出门,笑呵呵的望着寒生。   “快进屋来,”阿明高兴地拉着寒生说道,“爹爹全好了,还能上山打猎了呢。”   老爹见到寒生异常欢喜,拉着他的手不放,忙吩咐阿明生火做早饭。寒生摸了摸老爹的手腕,经络血脉十分畅通,身体状态良好。   “这位是……”老爹望着雁城小子说道。   寒生替他们双方介绍了一下。   “我也是九十三师的后代,家住在美斯乐。”雁城小子说道。   “哦,在金三角师部,那里还有一些从家乡一起出来的老表呢。”老爹说着热情的沏上了茶水。   大鹦鹉嘟嘟站在床头上望了望大家,嘴里自言自语的嘟囔着:“哦,原来是种鸦片的九十三师啊……”   寒生将沈才华放在了床上,轻轻的盖好被子,让他睡去,然后坐下来,对老爹讲述了此行的来意。   “没问题,这儿就是你们的家,想住多久都没有关系,只是你和孩子只身去曼谷寻亲,不会有危险吧?我可以让阿明叫上一队人马与你同去。”老爹担心的说道。   寒生谢绝了老爹的好意。   时间不长,小芹和她爹杨慕贫也闻讯赶来了。   “小老表,那半部青囊葬尺经有没有研究点端倪出来?”杨慕贫呵呵笑着询问道。   “嗯,”寒生想了想,便如实的说道,“杨叔叔,那半本《葬尺经》我暂时还是看不懂,只能慢慢去琢磨了。”   杨慕贫怅然道:“这也难怪,自先祖杨筠松未破解完便撒手西归,历代恐已不会再有人能解得开了……”   鬼婴沈才华似乎就行……寒生心中寻思着,但是并没有说出口。   接下来的几天里,失血过多的沈才华慢慢的恢复了体能,在此期间,寒生带他到山林间捉了头麋鹿,让其饱饱的吸食了一些鲜血。   鬼婴不能永远这样,他应该恢复正常人的饮食习惯才是,寒生苦苦思索着,用什么特殊的疗法才能做到呢?   这天的清晨,寒生带着沈才华、嘟嘟和雁城小子告辞了阿明父子以及杨慕贫父女,出发前往泰国首都曼谷。 第四百零三章   黑泽等人一直都没有在南山村露面,数日以来,吴楚山人的心始终是忐忑不安,不化骨茅一噬也未有离开,就在新建的茅草房里暂且住了下来。每到夜里,便与吴楚山人把酒言谈,说些个前朝轶事,倒也乐不思蜀。   耶老又去花生地里捉了些体格健壮的蛐蛐,算下来已有数百只之多,每天食量惊人,可是毛尸究竟去哪儿了呢?耶老连日来简直是寝食难安。   是夜,一轮明月高悬,山人与茅一噬坐在院子里赏月饮酒,兰儿则默默地坐在门槛上,眼望着皎洁的明月,一缕淡淡的相思萦绕在心头……唉,寒生,月亮又圆了,可是你现在人在哪儿呢?你和才华找到墨墨了么?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耶老悄悄地坐在了兰儿的身旁,口中低吟道。   兰儿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天空,幽幽叹息道:“耶老,你说他在哪儿呢?”   耶老也是兀自怅然不已:“是啊,毛尸,你究竟跑哪嘎达卖呆儿去了呢……”   “毛尸?”兰儿一愣。   耶老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出了院子,独自一人在月亮地里溜达着。   “我说耶老哎,咱们什么时候回关东啊?”老翠花趴在耶老背上说话了,语气颇为不满。   “老翠花,你又睡醒啦?等老衲找到毛尸,喂她吃了蛐蛐,然后问清楚她是谁?还有,黄老爷子哪儿去了?完了我们就回黄龙府,不然这辈子都要想破脑袋的。”耶老回答道。   老翠花叹了口气,说道:“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那毛尸要是再也不来了呢?”   “是啊,”耶老一拍脑袋,急道,“万一那毛尸要是真的不来了,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不行,我得去找她。”   “就是嘛,你拎着蛐蛐笼子,我们去找她问个明白。”老翠花怂恿耶老道。   耶老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溜达着回到屋里,悄悄地将蟋蟀笼子藏在身后,溜出了后门。   “我们到哪儿去找毛尸呢?”耶老挠了挠头皮,又犯了难。   “先去埋毛尸的太极阴晕那儿吧,兴许那毛尸又回去了呢。”老翠花建议道。   “说的也是。”耶老蹑手蹑脚的绕行了半个村子,走上了通往南山灵古洞的那条小路。   寂静的夜空,明月高悬,清凉如水,耶老兴致勃勃的穿过了那片竹林,乌鸦们只是探头瞥了他一眼,未予理睬。   耶老一猫腰,钻进了灌木丛,来到了太极阴晕前。   清凉的月光下,太极阴晕内的土坑仍在,这还是那天夜里耶老偷偷挖毛尸所留下的。   “老翠花,毛尸没有回来。”耶老瞅着空荡荡的穴坑,失望的说道。   “是哦,毛尸没有回来,山人说她是被日本鬼子给抓走了,不会是带去日本了吧?”老翠花分析道,心想最好是这样,如此便可以回关东老家了。   “日本人要毛尸做什么?嗯,肯定是发现了毛尸生的十分俊俏,所以才……”耶老失意的嘀咕道。   “嘘……有人来了,就在山洞那儿……”老翠花悄声提醒说道。   耶老轻轻的拨开灌木丛,朝灵古洞方向望去。   月光下,一个衣衫褴褛、秃脑瓜顶的人正在蹑手蹑脚的从山洞口里走出来,看样子十分的警觉。   “毛尸?”耶老认为在深更半夜出现于荒山野岭之中的,出了毛尸还能有谁呢?而且竟然还穿了件破衣裳……   耶老高高兴兴的举起了蛐蛐笼子,从灌木丛中走出,口中呼唤着:“毛尸……毛尸哎……”   那秃头之人冷不丁见到耶老的突然出现,不由得吓了一跳,遂借着月光仔细的上下打量着身形干瘪的耶老,诧异的说道:“你的,什么尸的干活?”   竟然是女人的声音,毛尸不就是女的么?耶老心中一热,赶紧走上前两步,也反复的打量着秃顶女人,发现她颇有些姿色,虽然此女头发以及眉毛都没有,但是比起老翠花来还是要好看多了。   “咦,毛尸怎么会说话了?好像是日本话呢?老衲知道了,毛尸原来是个日本人!”耶老发出一连串的疑问后,终于做出了肯定的推断。   “我的,毛尸的不是,わたしは良子です。”秃顶女人正色道。   “笨蛋耶老,她不是毛尸,这个无毛怪女人一定是吴楚山人说的,是和那个日本鬼子黑泽一伙的。”老翠花已经隐身到了耶老的体内,话音直接传到了他的耳鼓里。   耶老半信半疑,但仍旧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女人。   良子的鼻子在轻轻翕动着,她发现面前的这个干瘪老头竟然是一具有陈年老尸,于是腹中立马饥肠辘辘起来。   “你的,很英俊的,什么的名字……”良子看出耶老目光中所流露出来的那种爱慕眼神儿,结结巴巴的说着生硬的中国语。   “耶老,老衲的名字叫耶老,老衲真的很英俊么?”耶老欣喜的问道。   “她是骗你的……”老翠花在体内善意的提醒耶老道。   “接吻,你的愿意?”良子抛了个媚眼过来,腰姿扭动风情万种的柔声问道。   “接吻?”耶老愣了一下,茫然道,“接吻是什么?”   “就是亲嘴儿,笨死了。”老翠花脱口而出,但随即便后悔了。   “亲嘴儿呀,老衲乐意之极。”耶老闻言顿时感到脑袋里晕乎乎的,懵懵懂懂的迎向了那女人,大有一种慷慨赴难的豪情。   良子心中寻思道,哼,这是你自寻死路,让我得以品尝到这中原的陈年尸气。   耶老难为情的闭上了眼睛……   良子阴笑着将自己的嘴唇用力的按了上去……   “住手!”耶老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断喝声。   耶老吓了一个机灵,赶紧睁开了眼睛回头望去……月光下站着两个人,正是吴楚山人和不化骨茅一噬。   “老衲,只是……”耶老涨红了脸,扭扭捏捏的嘟囔着。   吴楚山人犀利的目光盯住了良子,诧异的说道:“你们终于出现了,黑泽呢?还有,你的头发和眉毛呢?”   良子气愤的望着吴楚山人,不屑的骂道:“中国的蝙蝠,良心大大的坏了。”   山人闻言哈哈大笑:“原来是阴蝠们干的,如此说来,你们带着毛尸躲进了灵古洞里。”   “这个东洋阴人就是老弟所说的那个劫持毛尸之人么?”不化骨茅一噬问吴楚山人道。   “正是,”山人回答着,随即转向耶老责备道,“耶老,好在兰儿发现你溜出了后门,告诉了我们,否则今夜你命休矣。”   耶老低下了头,嗫嚅道:“老衲以为她是毛尸呢。”   “你想非礼毛尸么?唉,色子头上一把刀啊,千年皮尸亦不能幸免……”老翠花幽幽叹息道。   良子仰起鼻子嗅了嗅,心下寻思道,这新来者又是一具中原的陈年老尸,气味真的是十分的纯正。   想到此,良子于是妩媚的一笑,眼中秋波荡漾,口中嘤嘤说道:“你的,很英俊的……”   不化骨茅一噬兀自解开纽扣,开始脱衣服和裤子。   “茅兄,你这是……”吴楚山人惊讶的问道。   “待老夫剿灭了这东洋阴人。”茅一噬大义凛然的说道。   “且慢,我们先不要杀她,让她带路找到毛尸。”吴楚山人连忙劝阻道。   良子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这些人的敌手,于是猛然转身,撒腿就往灵古洞内跑去。   茅一噬身形一弓跃起,口中发出凄厉的“喵喵”叫声,如影随形,从后面凌空掐住了良子的脖子……   “毛尸在哪儿?”吴楚山人上前厉声喝问道。   良子鼻子“哼”了一声,不答。   茅一噬手上加力,良子的颈骨“咔咔”爆响,眼泪水都流了下来,最后实在是熬不住了,只得说道:“里边的,山谷里的干活。”   “卧龙谷?”吴楚山人心下一惊,遂说道,“茅兄,原来他们躲藏在卧龙谷中,从灵古洞内穿过去,就可以到达谷中。”   “好,那我们就去将他们一网打尽。”茅一噬傲然说道。   吴楚山人转身对耶老道:“耶老,我和茅兄去卧龙谷一趟,你先回家照看兰儿,天亮前我俩定会将毛尸带回。”说罢,便与不化骨茅一噬押着良子走进了灵古洞之中。   耶老在月光下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按捺不住,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行,还是要跟上去,因为蛐蛐还在老衲这里。”他想了想,认为自己的这个理由很充分,于是高高兴兴的走进了灵古洞。 第四百零四章   灵古洞内,红眼阴蝠们发现了又有人经过,遂兴奋地发出了进攻的信号,一瞬间阴风扑面而至,走在头里的不化骨茅一噬首先遭到了袭击。   “何方妖孽竟敢对老夫偷袭?”茅一噬大声呵斥道。   话未落音,黑暗中但觉脑袋以及面上麻酥酥的一疼,用手一摸,竟然毛发皆无……鼻孔内忽的又是一酸,内里面已经生长了百余年的数根长鼻毛也不翼而飞了。茅一噬勃然大怒,匆匆解开纽扣,嘴巴里“喵”的一嗓子,正欲大打出手之际,胸口突地又是一痛,自己引以为豪的那些浓密胸毛也被拽了个精光。   阴蝠们见良子无毛可拔,便冲向了走在后面的吴楚山人,“吱吱……”阴蝠首领认出了山人,遂发出了紧急叫停的唿哨声,纵是如此,还是有两只年轻的阴蝠趁机扯去了他几根头发。   “茅兄,不打紧,蝙蝠都是自己人。”吴楚山人手揉着脑瓜顶,赶紧告知不化骨说道,但是已经迟了。   “自己人?”茅一噬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和胸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些红眼阴蝠最大的喜好就是拔毛,它们是寒生的朋友,并不会刻意去伤害人的……”吴楚山人着实费口舌的解释了一番,才使茅一噬的怒气渐渐的消了,毕竟这如同猫抓老鼠和狗儿吃屎,是自然现象罢了。   卧龙谷中,月明星稀,万籁俱寂,樟树林里散发着淡淡的酯香,真是一个幽静的所在。月光清凉如水,那间土房依旧静静地矗立在那儿,与旧时无异,可早已是物是人非了,吴楚山人忆起了自己与蒋老二在谷中生活的那些年,心中极是酸楚。   林中的一株樟树下缚着一身材矮小的白毛之人,正是被劫持数日的毛尸。   走近那间熟悉的土房,里面传出轻微的鼾声,山人迈步进屋,月光斜撒在床上一熟睡的无眉秃顶人脸上,那人是黑泽。   茅一噬推着良子踉跄进屋,黑泽惊醒睁开了眼睛。   “黑泽,你们原来躲进了卧龙谷……”吴楚山人冷笑着说道。   黑泽坐起身来,瞧清了眼前的情形,盯了一眼良子,眉头紧蹙,但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热情的招呼道:“哈,原来是吴楚山人啊,欢迎欢迎,你是来通知我寒生回来了么?”   “黑泽,黄建国和你的其他同伙呢?”山人问道。   “你是说婺源太郎么?”黑泽脑袋一转,立刻明白了吴楚山人还不知道黄建国已死,于是嘿嘿一笑道,“他们另有任务,怎么,你找他有事么?”   茅一噬鼻子“哼”了一声,不耐烦的说道:“老夫是要将你们这些东洋阴人一举剿灭。”   “吴楚山人,这位先生器宇轩昂,颇有武士遗风,他是谁呀?”黑泽脸上显露出谄媚的笑容。   “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雍正年间江南大侠甘风池首徒,威震江湖的不化骨茅一噬是也。”茅一噬傲然道。   黑泽一愣,心道,又是一具陈年老尸,口中却故作惊叹道:“大侠莫非就是当年刺杀雍正皇帝的侠女吕四娘的挚友甘风池甘大侠的高徒?”这黑泽对中原历代江湖轶事所知甚多,故竭尽奉承之能事,脑袋里急速的盘算着脱身之道。   茅一噬点点头,哼道:“算你还有些眼力。”   此刻,耶老悄悄地溜出了石洞口,蹑手蹑脚来到了樟树林中,偷偷解开了捆绑着毛尸的绳索,然后柔声说道:“毛尸哎,别出声,老衲前来救你啦……”   月明风清,耶老拽着毛尸沿着溪水向谷外而去,“咱们不走山洞了,那些阴蝠特别喜欢拔毛,见到你身上的这些漂亮白毛,肯定会扯光的。”耶老心疼的对毛尸说道。   “不好,毛尸不见了。”吴楚山人匆匆走进来说道,方才他出屋准备先去将毛尸松绑,不料那樟树下只见扔在地上的一根绳索,而毛尸却踪迹全无。   “这么说,谷内还有东洋阴人。”茅一噬说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遂问黑泽道:“是黄建国干的么?”   黑泽心下也是犯了嘀咕,奇怪,谷内没有别的人了呀?但他口中却十分镇定的说道:“哦,我早已料到山人你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所以就安排了婺源太郎埋伏在林子里,若是形势不对,他们就带走毛尸人质。你是寒生的岳父,我是日本外交官,无论如何也不愿你我之间发生冲突,再说了,驻中国副总领事享有外交豁免权,吴楚山人是个有知识的学者,也不至于为难我,引起两国之间的外交纠纷吧?”   吴楚山人闻言心中寻思着,自己的目的是解救毛尸,搞清其来历以及黄老爷子尸首的下落,不必要真的下手杀掉这个日本副总领事,将来给寒生和兰儿的生活带来无穷尽的麻烦。   “交出毛尸,我就放了你们俩。”吴楚山人平静的说道。   黑泽眼睛一转,提出建议道:“他们现在已经出谷了,这样吧,明晚子时,我会带上婺源太郎和毛尸前往南山村灵古洞前,届时希望寒生也能在场一会。”   吴楚山人微微一笑,道:“黑泽先生倒是很会金蝉脱壳嘛。”   黑泽嘿嘿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道:“山人若是信不过的话,你们可以把良子带走,也作为人质,明晚见面时用于交换毛尸。”   吴楚山人闻言踌躇着,目光瞥向了茅一噬。   “山人老弟,此阴人的话断不可信,你瞧他目光狡诘,闪烁其辞,还是让为兄的先剿灭了他吧。”不化骨茅一噬说着准备动手解开衣扣。   “茅兄,这个日本人享有外交豁免权,杀了他恐怕日后政府会对寒生不利。”吴楚山人按住了茅一噬的手苦笑道。   “什么外交豁免权?”茅一噬不解的问道。   “就是两个国家之间互相给予对方外交官对等的民刑事责任的豁免,这是各国间的通行惯例,受国际法的保护。”吴楚山人解释道。   茅一噬仍是不太明了,但是山人既然已经说了,自己亦不便反客为主,遂只能作罢了。   “那么好,我们带走这个女人,明晚子时,南山村灵古洞前交换毛尸。”吴楚山人以大局为重,应允了黑泽的条件。   黑泽转过脸,对良子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日本语。   “嗨……嗨!”良子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虽心有不愿,但是绝不敢违抗教主的旨意,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应着。   吴楚山人和茅一噬带走了良子,径直通过山洞内原路返回南山村。   “奇怪,这个毛尸怎么会自己跑掉了呢?”黑泽自言自语不解道。   月色迷离,耶老在前面走着,毛尸身子倒行一跳一跳的跟在了后面,出谷后,沿着一条山路前行。   约摸离开卧龙谷已经很远了,耶老站住了,转过身对毛尸说道:“我们休息一下,开始喂你吃蛐蛐了。”   “唧唧唧……”毛尸的胸腔里的那只蟋蟀竟然还活着。   耶老惊奇的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前听着,然后喜滋滋的举起了竹笼子,道:“你看,这里面有几百只蛐蛐呢。”   耶老轻轻的将手伸进了笼子里,一只只的抓出来塞进了毛尸的口中,眼瞅着她肚子里的鸣叫声越来越响,仿佛像大合唱一般,于是喜不自禁起来。   最后,毛尸吃完了所有的蟋蟀,打了个饱嗝儿。   “你是谁?”耶老终于一本正经的开始问话了。   “唧唧唧……你是谁?”毛尸竟然回答了,其声虽与人类的话音不太一样,但却是极清脆好听,如同虫鸣一般悦耳。   耶老大喜,忙道:“老衲是耶老啊,你的声音比老翠花可是好听多了,生前一定是个美妇吧?”   “唧唧……美妇?嘻嘻……”毛尸咯咯笑起来了,简直如银铃一般动听。   耶老望着她跟着傻笑了起来。   “唧唧,刚成亲的那阵子,十里八村的老表是唤我美妇的……唧唧。”毛尸承认道。   果然是位美女,耶老想,随即心情紧张的开口问道:“美妇,你怎么会埋在太极阴晕里面了呢?那个黄老爷子的尸首又跑到哪儿去了呢?”   “唧唧……太极阴晕?黄老爷子?你在说什么呀……”毛尸迷惑不解的说道。   耶老挠了挠头皮,心想还是先问些简单的吧,于是说道:“美妇,你芳龄几许啊?”   “唧唧……七十有三。”毛尸答道。   耶老板起指头算了算,嘴里叨咕道:“七十三八十四,儿女眼中一根刺,阎王不请自己去……”   “你说什么呐?唧唧。”毛尸不满意了。   “老衲是说孔夫子活到七十三,孟夫子活到八十四,都是命中的槛啊……”耶老赶紧解释道,想了想,然后又继续问下去,“美妇,你还记得你原先葬在哪里么?”   “自己的坟地,当然记得啦,唧唧。”毛尸肯定道。   “是埋在南山村灵古洞的前面吗?”耶老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是,唧唧。”毛尸否认道。   “在哪儿?”耶老紧张万分的追问道。   “文公山下,唧唧。”毛尸回答道。   奇怪,毛尸既然是埋在文公山,又怎么跑到太极阴晕里面来了呢?耶老越发迷惑不解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想。   “美妇,你能带老衲去文公山看看你的坟墓吗?”耶老问道。   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让吴楚山人和兰儿对老衲刮目相看才是,耶律氏乃是名门望族,决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耶老暗下决心。   “走吧,唧唧。”毛尸说罢倒着身子一蹦好远,姿势婀娜,在清凉的月光下,一路奔西北跳去了。 第四百零五章   月夜,冯生风尘仆仆的走进了南山村。   自从在缅甸恩梅开江与寒生分手后,他便与卢太官和救援队等人乘直升机返回到了泰国东北的乌隆基地,次日驱车前往了曼谷,然后由曼谷飞回香港,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江西婺源。   兰儿见到冯生自是百感交集,一边烧火做饭,一面打听着寒生的情况。   “这么说,寒生和才华都很好,找到墨墨后就可以马上回来了。”兰儿松了一口气,连日来紧绷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北斗西斜,吴楚山人和茅一噬押着良子走出了灵古洞,踏着月光回到了村东家中。   “是冯生!你回来啦,那寒生呢?”吴楚山人欣喜道。   冯生讲述了此行泰缅寻找老祖女儿的惊险过程,并转达了寒生的问候。   “如此说来,曼谷事情一了,他和婴儿就直接返回江西了。”吴楚山人遂放下心来。   “爹爹,你们找到耶老了么?”兰儿问道。   “什么?耶老还没有回来?”吴楚山人闻言大吃了一惊。   兰儿道:“是呀,始终没见他人。”   茅一噬在一旁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千年皮尸头脑简单,处世荒唐,说不定又要惹出什么漏子来呢。”   “如此说来,这个耶老并没有回家来,反而是有可能偷偷的跟着我们到了卧龙谷……坏了,他万一遇见了黄建国,便会有危险了,不行,我得赶紧再返回谷中一趟。”吴楚山人急切的说道。   “我同你一道去。”不化骨茅一噬站起身来。   “不,”吴楚山人沉吟着说道,“兰儿这儿我不放心,拜托茅兄照看,还有这个良子也需要人来看守。”   “山人但可放心,有我冯生在,绝对保障兰儿的安全。”冯生抽出腰间的手枪自信的说道。   “如此也好,冯生定要多加小心。”吴楚山人点头应允道,遂带良子来到西屋衣橱前,出手将其点到,关进了橱内。   吴楚山人和茅一噬匆匆出了院子,直奔灵古洞而去,然后在溶洞内一路疾奔,只消用了半个多时辰,便又回到了谷中。   卧龙谷中一片寂静,林间雾气蔼蔼,不见人迹。   吴楚山人先冲进了土屋之内,那黑泽已经不知去向,很可能是出谷去见黄建国以及毛尸去了。   “茅兄,我们即刻出谷。”吴楚山人匆匆道,随即施展轻功,向谷外一路疾奔,不化骨茅一噬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后面。   卧龙谷口也是静悄悄的,见不到一个人影,山人脚步略一踌躇,随即沿着那条唯一的山路继续追了下去。   “这是耶老的蟋蟀笼子,”吴楚山人在山路的岔道口发现了那只空空如也的竹笼子,自言自语道,“看来耶老已将那些蛐蛐喂给毛尸吃了。”   不化骨茅一噬俯身在地面上,鼻子贴地嗅了嗅,然后站起身来说道:“老夫闻到了毛尸的特殊气味,是往西北面的路上去了。”   吴楚山人抬头望望东方天际处,急切道:“天色已经快要黎明了,我们得加紧了。”   两人如疾风一般的朝着西北面的山路追了下去。   婺源文公山,原名“九老芙蓉山”,山腰葬有朱熹祖墓,因谥号“文公”而得名。南宋绍兴二十年(1150年)春,朱熹回乡扫墓亲手栽植的24棵杉树,寓意24孝,历经800多年风雨,至今已有三米多粗,三十余米高,仍郁郁葱葱的屹立在半山之上。   黎明前,天色昏暗,毛尸一蹦一跳的走在古驿道的石路上,虽经几百年风霜雨雪,古道仍完好无损,因其修建时采用了倒三角形的方法铺石,借助行人的踩踏,石块越踩越实,越踏越紧,所以保存至今。   耶老望着苍翠的文公山,不由得叹息道:“老衲久居关外,听闻南宋理学家朱熹祖墓穴址择地颇为周折,毛尸哎,你能葬于此山之中,也是不容易啊。”   毛尸闻言停下了脚步,疑惑着说道:“唧唧……文公祖墓如何费周折啦?”   耶老清了清喉咙,然后回答说道:“老衲听吴楚山人说过,南宋朱熹曾祖墓下葬时,乃是一个叫做‘赖布衣’的风水师择的时辰,必要等到四种现象同时出现时方可下葬。”   “唧唧……是什么?”毛尸感兴趣的问道。   “一是鲤鱼上树,二是铁锅当帽,三是瓦片盛饭,四是葛藤束腰,那赖布衣告诉朱家人某日某时将棺木抬至墓穴旁边等待,族人们半信半疑,但还是照做了。时辰接近午时许,见一位农夫手提两条鲤鱼来到路口茶亭旁边,随手将鱼挂于树上,自己则到凉亭内歇息喝茶,这就是鲤鱼上树。须臾,天阴落雨,一人头顶铁锅奔进凉亭,岂不是铁锅当帽了么?因天近中午,几名农妇提着瓦罐前去地里送饭,下雨路滑,一位农妇摔了一跤,送饭的瓦罐打破,腰带也因摔跤跌断了。那农妇心疼米饭,用瓦片将饭盛起,又随手折了葛藤当作腰带系于腰上。此刻族人方才恍然大悟,鲤鱼上树、铁锅当帽、瓦片盛饭、葛藤束腰,四种现象真的同时出现了,不由得连连称奇,于是连忙将棺木下葬于墓穴内,这才成就了一代大文豪朱熹。”耶老很满意自己有机会在毛尸面前炫耀一番。   “唧唧……有意思。”毛尸抿嘴嘻嘻笑了,音质清脆甜美。   “毛尸,你的墓地究竟在哪儿呢?”耶老也陪着干笑了几声,然后抓紧时机问道。   “唧唧……就在这里。”毛尸手一指古驿道旁的一处山坳,那里背风向阳,赫然矗立着一个大坟包。   耶老走近前细观,诧异道:“毛尸,你是哪一年死的?”   “1966年,唧唧。”毛尸回答道。   “那是十年前了,可这却是一座新坟啊……”耶老望着坟包上面的新土狐疑的说道。   “唧唧唧……就是这里,没错。”毛尸肯定的说道。   这是一座新坟,土包上面甚至才刚刚生出些青草来,耶老围着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墓碑,他挠了挠头皮,又接着问道:“怎么会没有墓碑呢?”   毛尸嫣然一笑,解释道:“唧唧,唧唧……外姓人葬坟到文公山上,都是不立墓碑的,几百年了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直奔他俩而来,毛尸害怕的闪身躲在了耶老的身后。   “毛尸,你别怕,有我耶老在此,任何人休想伤害到你。”耶老张开双臂毅然的护住了毛尸。   夜行人的衣袂声转瞬已至跟前,稀疏的星光下,站立着吴楚山人和不化骨茅一噬……   “耶老,你让我们找的好苦。”吴楚山人气恼的说道。   茅一噬走近前来,鼻子不住的翕动着,嘿嘿的开口道:“这具普通毛尸没什么道行,干脆剿灭算了。”   “唧唧,我怕……”毛尸战战兢兢的后缩着。   耶老胸脯一挺,高声叫道:“老衲绝不允许你们伤害毛尸!”   “耶老,你自己这样随意乱跑,是很危险的。”吴楚山人责备说道。   耶老脖子一挺,分辩道:“老衲喂毛尸吃了蛐蛐,她带我来到了她的墓穴,老衲马上就可以解开太极阴晕里面发生的谜团了。”   “这座坟就是毛尸的么?”吴楚山人疑惑道。   “唧唧,是我的。”毛尸躲在耶老身后探出脑袋说道。   “哼,是真是假,挖开便知,”吴楚山人转身对茅一噬说道,“茅兄,方才路过一家农舍,我去找把锄头便来。”说罢,山人身形一晃,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了。   “耶老,老夫一生剿灭尸变无数,你与这具毛尸非亲非故,干嘛要护着她呢?”茅一噬不解的问道。   “人在江湖,行侠仗义,除强扶弱,助人为乐,乃老衲份内之事,岂能袖手旁观,更何况毛尸又是一个受尽苦难的美妇人。”耶老义正言辞的朗声说道。   “美妇人?你又怎么晓得?”茅一噬诧异的说道。   “你听她吴语软侬的话音,行走步态之婀娜,接人待物之娇羞,举手投足之妩媚,老衲岂能分辨不出?”耶老雄辩道。   “哼,不就是一具毛尸么,连肉都没有。”茅一噬鄙视说道。   “呜呜……唧唧。”毛尸伤心地哭了。   “不化骨,老衲不许你侮辱毛尸!”耶老愤怒的冲着不化骨喊叫起来。   脚步声重又响起,吴楚山人手拎着一把铁锄回来了,二话不说,走到那座坟包前便奋力挖掘了起来。   此刻,东方已现鱼肚白,山人也将墓穴掘开了。   一口陈旧的棺材静静地躺在了墓坑里,看样子它已经在泥土中埋了若干年,木质表面大都已腐朽。   “我要开馆了。”吴楚山人说道,然后一锄劈在了棺盖上,“咔嚓”一声,撬起了棺材板。   晨曦下,一个赤身裸体的老头安祥的躺在棺材里,皮肤还未曾腐烂,正是黄老爷子…… 第四百零六章   曼谷,湄南河边,那幢鲜花围绕着的木屋。   “你们终于来啦。”崇笛.虎大师热情的请牵着婴儿的寒生和雁城小子进屋,那只孟加拉虎伸出了长长的舌头,深情的舔了下沈才华的小屁股。   小才华高兴地拽着“虎友”的耳朵,在院子里嘻嘻的打闹起来,嘟嘟则站在篱笆上冷眼旁观着。   “大师,曼谷这么大,如何才能找到蒙拉差翁.炳的下落呢?”寒生焦急的问道。   “寒生,曼谷是东南亚的第二大城市,小乘佛教之都,称之为‘天使之城’,若是翻译成拉丁文字,长达7个字母,意为‘天使之城、伟大的都市、玉佛的宿处、坚不可摧的城市、被赠予九块宝石的世界大都会、很多富裕的皇宫,住了权威的神,佛祖以建筑之神再兴建的大都会。’1971年合并成曼谷-吞武里都市区,称大曼谷,人口五百余万,约一半人是华裔血统,面积近2000平方公里。在如此大的范围内,要想找到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婴,简直是如同大海里捞针一般困难。所以,自清迈行宫回来后,老衲就一直在琢磨着,蒙拉差翁这个皇族姻亲的姓氏,原本就来自中国,也许他带着女婴就隐藏在唐人聚居区内。”大师说道。   听完雁城小子的翻译,寒生突然问道:“大师,蒙拉差翁.炳是否能够感觉到他和墨墨的‘阴相人’已经被杀了呢?”   “‘阴相人’死了,真身是肯定感应到的,所以,他现在会更加的把自己隐蔽起来。”崇笛.虎大师解释说道。   寒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自己的江湖经验实在是太少了,若是刘今墨在,他一定会有办法逼蒙拉差翁.炳现身的……对了,他既然不出来,我们就逼其现身……   寒生心中有了主意,遂说道:“大师,我想住到华人有影响的聚居区去,您知道有这样的地方么?”   “当然,耀华力路和石龙军路一带,沿着湄南河而建,那里就是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唐人街了。”大师颌首说道。   “好吧,我们就住到唐人街去。”寒生说道,在恩梅开江分手时,卢太官又给了寒生一些美金,足可以用上一阵子了。   “难道呆在老衲家里不好么?为什么要住到唐人街去呢?”崇笛.虎大师不解的问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我就是想蒙拉差翁.炳知道我在找他,逼他自己现身出来。”   “哈,这就是中原的‘请君入瓮’之计么?好主意,不过你可是要多加小心才是,这样吧,你记下老衲家里的电话,遇到什么情况老衲会及时赶来的。”大师点头说道。   寒生告辞了崇笛.虎大师,带着沈才华、嘟嘟和雁城小子乘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曼谷唐人街而去。   唐人街位于曼谷市区西部,是城区最繁华的商业区之一,长约2公里,矗立在泰京城西,由三聘街、耀华力路、石龙军路三条大街以及许多街巷连接而成,已有近200年的历史。虽然这里的房屋大都比较古旧,但商业却异常繁荣,经营者几乎全是华人,浓郁的潮汕风情,是曼谷唐人街最大的特色。   寒生一行住进了一家历史悠久的旅馆,旁边有一大招牌,上书:ChinaTownofBango(曼谷中国城)。   旅馆老板娘四十多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祖籍湖南,与雁城小子攀上了老乡。入得房来,雁城小子将帆布旅行袋塞进了床底下,那里面装着他的那支乌齐式冲锋枪和几个弹夹。   傍晚时分,寒生一行出来吃饭,走在了店铺林立的唐人街耀华力路上,前面有一家大酒楼,他们拣了二楼靠窗的座位坐下,望出窗外,华灯初上,人们熙熙攘攘,南腔北调的热闹非凡。   “潮汕话是泰国第二语言。”嘟嘟解释说道。   “想见识一下泰国的特色菜么?”雁城小子问道。   寒生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脑袋里盘算着如何找到蒙拉差翁.炳的踪迹。   菜上来了,其中一只白色的瓷盘内,盛着金黄色的鸡蛋,上面撒了一层淡褐色如珍珠般的透明小圆球。   “这是什么?”寒生品尝了两粒,味道鲜美,脆香微酸爽口,遂问道。   “这道菜泰语叫做‘黑木松’,就是一种森林中的大黄蚂蚁蛋。”雁城小子笑着说道。   沈才华鼻子嗅嗅,伸出小手抓了几粒丢进嘴里,咬的“嘎嘣嘣”直响,寒生惊奇的望着他,心道,这孩子看来已经在慢慢的改变了。   雁城小子久居金三角,对泰国风土人情以及饮食习惯知道颇多,他详细的解释道:“这种黄色林蚁,当地土著称‘酸蚂蚁’,个头很大,在高树上筑巢,此蚁性情暴烈凶猛,稍有触动,便会群起而攻之。这里的傣族人用烟熏或用布包住蚁巢,待酸蚂蚁逃跑后,就可以从中取得蚁卵。将蚁卵用清水洗净,晾干,加鸡蛋混在一起炒,美味无穷,是当地的一道名菜。”   服务员送上一道凉菜,白菜、空心菜各一大盘,中间放了一小盘绿色的酱和一盘油煎的绿酱条。   雁城小子示范吃法,他先用白菜,包上松脆的酱条,蘸着绿酱吃,辣、麻、香、脆、酸五味俱全,令人爱不释口。   “这绿色的酱,傣人称为‘萨达贡’,汉语就是蟋蟀酱的意思。北部山区地下,有一种个子很大的蟋蟀,长约10厘米,有成人拇指粗。傣家人把它们从土里挖出来,去掉翅膀、四肢及内脏,然后洗净,入锅内稍煮一会,即捞起来,拌上傣人称为‘勐乃林’的豆子末和‘牛萨贲’,加葱、姜、米、蒜末、香菜、辣椒、胡椒和盐巴等佐料,就制成‘萨达贡’了。而那绿酱条,是蟋蟀酱拌上面粉油煎而成的,比起花生米、腰果之类的要好吃多了,我们在金三角时经常吃的。”雁城小子边吃边介绍说道。   接下来的菜肴,一盘是金黄焦香的炸“蝉”,一盘是凉拌土蜂,白白胖胖的,寒生看了直反胃,而沈才华却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了,大鹦鹉嘟嘟更是毫不客气,伸出弯喙如啄米般的“嗒嗒嗒”风卷残云似的一扫而光。   最后一道菜上来了,叫做油爆“缅秧叶”,一个个的小甲虫,背上还有细小的圆点。   “这不是瓢虫么?中原也有唤作‘花大姐’的。”寒生惊奇的望着盘内,再也不敢下箸了。   “瓢虫,拉丁学名:Coccinellidae,英文名称:ladybird,别名:红娘、金龟子、臭龟子,全世界有超过5000中瓢虫,其中只有七星瓢虫是益虫。”嘟嘟又炫耀的背起了教科书。   “缅秧叶……”雁城小子想起了清迈行宫内的人妖珊妮,记得他曾经说过,他就住在曼谷缅秧叶。   雁城小子问服务生道:“你知道曼谷有个叫‘缅秧叶’的地方么?”   “你是问‘缅秧叶’么?华人叫那里为‘花大姐’,可都是人妖聚居的地方啊。”服务生回答道。   “正是,请问在什么地方?”雁城小子接着问道。   “距唐人街不太远,就在湄南河边上。”服务生掏出笔来,在菜单上勾画出了一个简单的路线图,交给了雁城小子。   “寒生,清迈蒙拉差翁.炳的行宫里面有一个叫做珊妮的人妖,就住在缅秧叶,他曾说离开行宫后会回到曼谷,此人说不定能知道一些有关蒙拉差翁.炳的情况呢。”雁城小子推测着说道。   “好,我们吃完饭就去找找看。”寒生答道,他心中仿佛有一种预感,似乎此行定会有收获的。   沿着湄南河在石龙军路上前行了约有两公里左右,便已经走出了唐人街,前面是一片灯光昏暗的棚户区,路灯下和小巷子口处站着一些浓妆艳抹的拉客“女郎”。雁城小子告诉寒生道,那都是较低级的人妖,接待一些前来泰国寻花问柳找刺激的西方人。   寒生一行走近了,人妖们纷纷迎上来搭讪,大都说的是泰语。   “他们说你生的英俊,只要200泰铢就可以,是最低廉的市价了。”雁城小子翻译道。   “注意,是很容易得性病的。”嘟嘟站在寒生肩头提醒道。   “你们知道一个名字叫做珊妮的么?”雁城小子用傣语问道。   人妖们闻言个个面色紧张,相互瞅了瞅,悄悄地散去了。   雁城小子愣了愣,跑上两步拽住一个看似年龄最小的人妖,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们跑什么呢?你肯定知道珊妮,告诉我,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那人妖吓得脸色骤变,赶紧挣脱跑掉了。   浓妆艳抹的人妖们走的一个也不剩,巷子周边空空荡荡了。   “他们为什么害怕提到珊妮呢?”小子不解的说道。   寒生想了想,道:“这个珊妮是蒙拉差翁.炳的人,他们怕的是蒙拉差翁.炳,看来只要找到珊妮,我们就有了希望。”   “难道蒙拉差翁.炳也隐身在这缅秧叶棚户区里么?”雁城小子狐疑道。   “恐怕不会,蒙拉差翁.炳是皇族,在清迈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行宫,我想他是不会和墨墨居住在条件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中的。”寒生分析说道。   路灯下,一个年龄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一面不住的扭头四顾,“你们是要找珊妮姐姐吗?”他小声的问道。   “是呀,你是谁?你知道珊妮在哪儿么?”雁城小子赶紧问道。   “我带你们去。”小男孩悄声道。 第四百零七章   小男孩在前面走着,沿着弯弯曲曲昏暗的小巷子走了很远,最后在一间破烂的小木屋前停了下来,耳边依稀听得到水流的哗啦声,他们这是在湄南河边。   小男孩举着自己的颈下拴着的钥匙,踮起脚来颤颤巍巍的开启了木门上的一把小挂锁,然后推开门扇,走了进去,扭开了昏暗的电灯。   寒生的鼻子里嗅到一股血腥气……   房间不大,靠墙摆着一张小床,屋子中央搁着一个大瓦坛子,里面坐着一个无手无脚、披头散发的女人,听见开门声,她无力的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瞧着来人。当她的目光看到了雁城小子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来找我啦……”她气若游丝般的说道。   “你是珊妮!”雁城小子惊呼道。   寒生走近前,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的看了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此人的手脚均已被人斩去,只剩下一个躯体塞进了坛子里,坛中泡着一种褐红色的药水。   “珊妮,这是谁干的,怎会这般残忍?”雁城小子问道。   “大国师。”珊妮有气无力的答道。   “大国师?为什么?”雁城小子摇摇头道,他第一次见到活人有如此样的惨状,就连金三角的毒枭们都不会这样来祸害人的。   “你们攻占了行宫以后,我就偷偷的跑回了缅秧叶,因为这屋里还有个弟弟需要我来照顾,结果当夜大国师就带人来了,削掉了我的手脚,放在这坛子里展示十天,说是警告所有临阵脱逃的叛徒,十天之后我就会默默地死去了。”珊妮痛苦的说着。   “大国师是谁?你们为什么不报警?”雁城小子义愤填膺的说道。   “大国师就是蒙拉差翁.炳。”珊妮哆哆嗦嗦的战栗说道。   “蒙拉差翁.炳!”雁城小子轻声惊呼道。   “是的,没有人敢碰他的,他是暹罗有史以来最大的恶魔,我和弟弟说,把姐姐锁起来悄悄地死去,而不要让任何人看见……”珊妮连连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接着述说道,“只有一个人例外,那是一个讲傣语的华人小伙子,他也许会来缅秧叶,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却很清楚,他和他的朋友都是大国师的敌人。”   “是的,我这次就是来寻找蒙拉差翁.炳的下落,决意要将其铲除的。”雁城小子大义凛然道。   寒生听完了雁城小子的叙述,深感魔头蒙拉差翁.炳的血腥残忍,联想到崇笛.虎大师介绍泰国上下无人敢于与其对抗,更加坚定了消灭这个邪恶降头师的决心,同时对人妖珊妮的不幸遭遇牵动了医者的恻隐之心。   “雁城小子,你问一下珊妮,我想试着医治她,也许成功,也许失败,她愿意配合么?”寒生说道。   雁城小子诧异的望了望寒生,半信半疑的将话翻译给珊妮听。   泪水渗出珊妮的眼眶,她摇头苦笑道:“我都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   寒生掏出盛着“汗青”的青花瓷瓶,说道:“让我们来试一试吧,雁城小子,请你打破瓦坛子……”   雁城小子轻轻的告诉珊妮不要怕,然后拾起门后的顶门木栓,将瓦坛击破,“哗啦”一声响,褐红色的药水流了一地,珊妮赤裸着躯干,手臂齐肩以及大腿根处已被齐齐斩去,尤其令人惨不忍睹的是男性阝曰具等竟也被利刃剜去,留下一个烂洞,若不是那坛褐红色的药水续命,珊妮肯定早就死了。   “今天是第几天了?”寒生同情的问道。   “姐姐这样已经是第九天了。”小男孩不敢直视珊妮的惨状,身子瑟瑟发抖的回答着。   “晚一天就来不及了,雁城小子,将他抱到床上去。”寒生吩咐道。   雁城小子小心翼翼的双手托起珊妮的躯干,轻轻的撂在了小床上,此刻珊妮已经奄奄一息了,但脸上却仍是对着小子强颜微笑着,令人感到那不尽的酸楚。   寒生拔去瓶塞,万分小心的将瓷瓶内的青色液体一点点的倒在珊妮四肢以及胯下的创面上,随着轻微的“咝咝”声,升起一股淡淡的青色雾气……   “珊妮能活下来么?”雁城小子轻声的问道。   “只要能够生出新的肢体,他就能够痊愈,不过生长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寒生思索着回答道。   “那珊妮将来的性别呢?”雁城小子又问。   寒生沉吟道:“这正是我吃不准的地方,他的男根已经被彻底剜掉了,‘汗青’虽说可以令他重新长出生殖器官,但需要雄性激素的分泌与释放才行。而男性性器官的成熟和维持正常性欲及生殖功能的激素,却都是由睾丸而来,持续分泌睾丸酮(睾酮),而且每天至少需要分泌4~9毫克睾酮方能刺激附睾、前列腺、、阴囊等男性附性器官的生长、发育以及成熟,同时维持男性第二性征,如骨骼粗壮、肌肉发达、声音低沉浑厚、喉结突出和长胡须等,可是,他的睾丸也没了,就需要服用雄性类固醇类激素才行。”   “珊妮可以成为真正的女人么?”雁城小子红着脸,幽幽说道。   寒生回答:“那就需要有卵巢来分泌雌激素,以促进女性生殖系统的发育,促使皮下脂肪堆积,体态丰满;乳腺增生,可是珊妮也没有卵巢,所以需要服用雌二醇、已烯雌酚等雌性类固醇药物促其长出女性生殖器官。”   “将来可以生孩子么?”雁城小子腼腆的问道。   “生长出来完整的子宫就可以的。”寒生肯定的回答道。   “那就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吧,我想,这也正是珊妮的愿望。”雁城小子面色郑重的说道。   “雁城小子,我们把珊妮和他弟弟带回旅馆去,放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寒生断然说道。   “这样做太好了。”雁城小子闻言迅即扯下了一床被子,将珊妮包裹好,然后背在了身上。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寒生亲切的问小男孩道。   “乃梭,快八岁了。”小男孩说道。   寒生怀抱着沈才华,牵着乃梭的手,肩上站着嘟嘟,走出了珊妮这间家徒四壁的小木屋,雁城小子背着珊妮跟在了后面。   寒生等人走出了昏暗的窄巷,朝着唐人街方向而去,他和雁城小子都未注意到,有一个黑影若即若离的远远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大鹦鹉嘟嘟却机灵的发现了跟踪者,于是悄悄地在寒生耳边说道:“注意,有人在跟踪着我们。”   “是什么样子的人?”寒生小声问道。   “嘟嘟去看看。”大鹦鹉一拍翅膀,飞上了夜空里,寒生等人则继续前行着。   不多时,嘟嘟飞回来了,落在寒生的肩膀上,告诉他道:“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丑陋男人,嗯,四十岁左右,还长着一双罗圈腿呢。”   “好吧,就让他跟上来,只有这样才能引蒙拉差翁.炳出来。”寒生思索着说道。   唐人街上的夜市已经开始了,各种烧烤小食以及卖山竹、榴莲的果摊排开了一大长溜儿,焦烟气混合着热带水果的甜香味儿弥散在了街道上,人们熙熙攘攘,各种肤色的游人摩肩接踵,如过江之鲫,好不热闹。   雁城小子背着珊妮进了房间,将其轻轻的放在了床上,随手将旅行袋从床底下拖出,也撂倒了枕头边,手拍着乌齐冲锋枪柔声对珊妮说道:“珊妮,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到你了。”   寒生轻轻的推开了窗户,朝外望了望,然后对大鹦鹉说道:“嘟嘟,你去监视那个罗圈腿,有情况即刻回来告诉我,可以吗?”   “遵命。”嘟嘟愉快的答应了,从窗口飞了出去。   “谢谢你们……”珊妮无力的说道,但脸上已经绽露出了笑容。   寒生安慰他道:“肢体重新长出可能需要数十天,这期间要不间断的服用雌性激素,才能逐渐变为女儿身。”   “姐姐,你真的会变成女的么?”乃梭轻轻的摸着珊妮的脸高兴地说道。   “乃梭,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去楼下给你买点东西来吃。”寒生让雁城小子照顾着珊妮,并告诫其提高警惕,自己匆匆下楼到夜市上买了些熟肉之类的食物,迅即又返回到了旅馆房间。   珊妮凝视着弟弟狼吞虎咽的嚼着香气扑鼻的熟肉,热泪一滴滴的涌出了眼眶……   时间过了很久,窗户处终于响起了翅膀拍打的声音,嘟嘟满头大汗的回来了……它满脸惊慌失措,嘴里结结巴巴的说道:“不好啦,我看见了蒙拉差翁.炳……”   寒生闻言一凛,一把抓住嘟嘟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蒙拉差翁.炳?他现在哪儿?”   嘟嘟喘口气,道:“是……是个老头,光着脚缠着头,和行宫里面的那个‘阴相人’长得一模一样,他还放出一只大冠子老雕来咬我……”   “快告诉我在什么地方?”寒生焦急的催促道。   “在……在湄南河口暹罗湾海面上的一个小岛,那里有座宫殿和树林,还有就是那只凶恶的老雕了……”嘟嘟心有余悸的望望窗外,紧张的说道,“还是,还是关上窗子吧。”   寒生将窗户关上了,嘟嘟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看见女婴墨墨了么?”寒生急切的问道。   “没有,那只大冠子老雕太可怕了,差一点就追上我了……”嘟嘟用弯喙边梳理着羽毛说道。   寒生想了想,抓起桌子上面的老式电话机,对雁城小子说道:“你来打个电话,告诉崇笛.虎大师这件事。”   小子按照大师留下的电话号码,请接线员接通了。   “湄南河入海口暹罗湾的小岛?那是吞武里王朝时的一座海上宫殿,还未对游人开放,老衲也从未去过,原来蒙拉差翁.炳竟然就隐匿在那儿啊……”崇笛.虎大师听了雁城小子的叙述后,惊讶不已道。   “告诉大师,我今晚要夜探那座海上宫殿。”寒生吩咐雁城小子说道。   崇笛.虎大师听罢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登岛需要一艘小船,今天已入夜,恐怕来不及了,待老衲先做些准备,明日再设法搞到一条船,带上‘虎友’与你一同上岛,同蒙拉差翁.炳决战。”   寒生闻言示意放下电话,然后沉吟着对雁城小子说道:“蒙拉差翁.炳已经发现了我们,恐怕会夜长梦多,他肯定想不到今天夜里我会偷偷的登岛,给他个错手不及。小子,你在旅店里照顾珊妮姐弟,我带着才华和嘟嘟连夜登岛,如果明日午时我们还没有回来的话,你就带着珊妮和乃梭赶紧离开曼谷,回金三角老家去吧,在那儿会比较安全的……记住要珊妮按时服药。”   寒生叮嘱完,从身上取出一些美钞交给了雁城小子,并坚持其收下了。   “可是吸子不在,你们又如何渡海呢?”雁城小子提醒说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不要紧,我自有办法。”   夜半子时,寒生与沈才华和嘟嘟乘坐出租车赶到了暹罗湾入海口。   暹罗湾,现称泰国湾,位于南海西南部,中南半岛和马来半岛之间,岸边水里遍布着珊瑚礁和红树林,平均水深约有五六十米,闻得到淡淡的鱼腥味儿。   寒生站在海岸上举目遥望,夜深人静,一轮明月高悬,海面风平浪静,一片清凉寂寥。   “就是那座有几盏灯光的小岛。”嘟嘟示意几海里外的一座孤岛告诉寒生道。   寒生点点头抱起了沈才华,轻声说道:“才华,我们就要见到墨墨了……” 第四百零八章   “看来是偷不到小船了。”寒生眺望着海面,原本想海边肯定会有渔民的,不管租或偷总归是有办法的,可是眼下却看不到任何船只的影子,惟有轻轻的海浪拍岸声。   “罗,罗圈腿就是乘小船过去的,你和才华怎,怎么过去呢……”嘟嘟在一旁叨咕道。   寒生在怒江时曾经使用过癔症神功飘过江面,但这是大海,而且距小岛又太远,他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嘟嘟,你说的那只老雕在哪儿呢?它个头有多大?”寒生和蔼的问道。   “老大了,极其凶恶和残忍……”嘟嘟气呼呼的说道。   “嘟嘟,我听人传说来自南美洲的蓝紫金刚大鹦鹉都是十分勇敢的,是这样的么?”寒生问道。   “那是自然。”嘟嘟骄傲的昂起了头。   “你能把那只老雕引出来么?”寒生接着又问。   “我……你是说要我再去……”嘟嘟面色又苍白了。   寒生点点头,以商量的口吻说道:“你不需要飞进宫殿里去,就在海面上空大吼大叫引它来这里,算好距离不至于被它捉住就行,有把握么?”   “然后呢?”嘟嘟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就落在小才华的身边,我躲在红树林中突然冲出来一下子擒住它。”寒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好吧,只要能抓住这个恶棍,嘟嘟豁出去了。”嘟嘟话音虽不大,但却显示出来一丝金刚鹦鹉非凡的勇气。   “开始行动了。”寒生一拍大鹦鹉的后背吩咐道。云深无迹   嘟嘟抬起头来,警惕的瞧了瞧空中,然后双翅一拍冲上了夜空,勇敢的朝着海上宫殿的方向飞去了。   绿毛大鹦鹉嘟嘟飞越了几海里,盘旋在宫殿的外海上空,不停地“嘎嘎”的在叫骂着,声音远远的传到了宫殿内。   月夜下,一只正蹲伏在尖塔上面身形肥硕的大冠羽蛇雕听见了嘟嘟的挑衅声音,不由得勃然大怒,腾的一下窜起来,扇动着两只巨大的翅膀,凌空朝着嘟嘟扑去。   嘟嘟转身就跑,一面降低着高度,拼了老命的奔岸边飞去,口中惊慌的叫喊着:“救命啊……”   岸边已经越来越近了,那只满腔怒气的大蛇雕力大无比,加力拍打着翅膀,裹挟着“呼呼”风声,由高空猛地俯冲下来,两只利爪眼瞅着就要按到了嘟嘟的后背上,金刚大鹦鹉一个翻身,贴着海平面一个侧身,躲过了致命的一击,随即逃上了岸,闪身躲到了光着腚的沈才华身后,瑟瑟发抖的喘个不停。   大蛇雕根本没把月光下的这个小小婴儿放在眼里,伸出如钢钩般的利爪,恶狠狠的扑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寒生疾如闪电的自红树林里射出,凌空探出一只手,掐住了大蛇雕的脖颈……   寒生擒住了这只巨大的蛇雕。   嘟嘟悄悄的绕到近前,伸出坚硬的弯喙,拼命的朝着蛇雕的脑袋“咚咚咚”的啄了起来,嘴里面忿怒的嘟囔着:“咬死你,咬死你……”   寒生拦住了神智已近疯狂的嘟嘟,一只手搂起了沈才华,一只手仍旧掐紧了蛇雕的脖子,意念放松,使出了癔症神功,随即身子一轻便缓缓的漂浮了起来。   巨大的蛇雕颈部被制,无法反抗,只得振翅向空中飞去,身下拖着几无重量的寒生,那婴儿也就只有二十余斤,尚不及一条大蟒蛇重,所以根本不在话下。   明月高悬的夜空里,大冠羽蛇雕带着寒生和沈才华朝着海岛飞去,鹦鹉嘟嘟则兴奋地跟在了后面。   不多时,已经飞临了宫殿的上空,寒生的身子遂慢慢的开始加重,于是大蛇雕承载不起了,只得缓缓的降落下来,最后落在了一块草坪上。   终于进来了,寒生松了一口气,撒开了紧握雕颈的手。   时值深夜,宫殿之内寂静之极,寒生举目四下里观察着,蒙拉差翁。炳和墨墨能在什么地方呢?   “滋滋……”脚下传来了吮吸之声。   “好,好哇……”那是嘟嘟兴奋的喝彩之声。   寒生低头一看,月光下,鬼婴沈才华已经咬穿了大冠羽蛇雕的喉咙,两只小手紧紧地揪着雕颈,正在亢奋的吸着鲜血,眼瞅着那雕的身子渐渐的软了下去,两只爪子无力的痉挛了数下,最后一动不动了……   唉,这孩子还是一味的喜食噬血啊,只有以后再慢慢的设法调理了,寒生心中暗自叹息着。   嘟嘟看着蛇雕已死,最后快意恩仇的上去踹了几脚。   “我们走吧。”寒生抱起鬼婴,朝着亮着灯光的地方走去。   嘟嘟心中彻底的消除了大蛇雕的可怕阴影,于是轻松自如的展翅翱翔在了夜空里,突然它一个俯冲扎了下来,落在寒生的肩头,低声说道:“看,罗圈腿!”   幽静的石板路上,匆匆走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月色下,可以看出那人的腿上有残疾,行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寒生悄无声息的跟在了那人的后面。   穿过一片黑暗茂密的树林,前面来到了吞武里王朝海上宫殿建筑的中心,那里有一个中央花坛,簇拥着一座大花岗岩石块砌成的高台,台上围绕着一圈燃烧着的火把,照亮了下面数十级石阶。   寒生隐身在树林内,睁开了蝇眼仔细的观察着高台,见那罗圈腿一步步的走上了石阶,来到了高台上,然后跪了下来。   高台上席地而坐着七八个白衣人,相貌呆板,神情诡异,中央打坐的是一赤足缠头的老者,面色黝黑,双目射出精光,口中含着一只血笛,正是蒙拉差翁。炳。   “老家伙还是不肯说么?”蒙拉差翁。炳问道。   “是的,大国师,老东西还是死活不肯透露下落。”罗圈腿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嗯,带走了珊妮的那两个中国人,一定是他们袭击了因他暖山的行宫,杀了我和女婴的‘阴相人’,明天本翁将要亲自出马,将他们擒来,你们做好准备吧。”大国师蒙拉差翁。炳忿忿说道。   就在这时,打坐着的大国师突然身子一个机灵,疑惑的嘟囔着:“奇怪,怎么有生人登岛了?”说着,缓缓的张开了大嘴,从里面慢慢的爬出来了一只拳头大小,身体呈朱红色的巨型血蚤……   这只巨蚤浑身倒长着很多红色的硬毛,半透明的红色皮膜下可以看到它那柔软的骨架,通身上下有着19个可以自由活动的关节,外形呈扁弓型,腹部宽大共有10节,小脑袋瓜上晃动着两根短粗的触角,一根黑色的口器尖而锐利。   “去吧,把入侵者找出来。”大国师命令道,然后含起了血笛,“呜呜”吹响,如同号角一般。   “嗖”的一下,大血蚤双腿一蹬,瞬间就不见了。   跳蚤这种昆虫起跳时,像是刚刚出膛的枪弹,速度极快,即使用高速摄影机拍摄,也只能拍出它跳跃时的模糊身影。其它种类的动物若是以如此之快的速度运动,定会因血管崩裂而丧生,但跳蚤却毫无损伤,因为它没有血管,体内充满着一种由氨基酸、蛋白质、脂肪和无机盐组成的营养液,它体内的各种器官就浸泡在这种营养液中得到了缓冲。尤其是它的心脏像是一串佛珠,从头一直延伸到腹部,心脏的跳动和它本身跳的频率毫无关系,即使连跳千百次,心跳都不会加快。   这只大血蚤连跳几下,站在了树林的边缘上,“哗啦啦”摆动着头上的触角发出信号,它已经发现了树后面的寒生和沈才华,两只已经退化如白内障般的圆眼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锋利的口器上在缓缓的滴着黏液。   大国师站起身来,对着黑漆漆的树林用泰语说道:“树林里是什么人?给本翁出来。”   寒生睁开着的蝇眼望见了这只朱红色的巨蚤,正在好奇蒙拉差翁。炳竟然能培养出来这种奇异的昆虫,搞不好,这就是那些小血蚤的母本呢。   大国师见林中没动静,于是又用汉语叫道:“林中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此偷偷摸摸,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寒生知道已经隐匿不住了,于是抱着沈才华走出了树林,站在了月光下。   “就是他们在缅秧叶带走了珊妮!”罗圈腿登时叫了起来。   “哦,原来是远方来的中国人,请上来吧。”大国师嘿嘿说道。   寒生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于是把心一横,从容不迫的登上石阶,来到了高台上。 第四百零九章   大国师打量了寒生好一会儿,才用生硬的汉语缓缓的说道:“就是你在因他暖山的清迈行宫里杀了我的阴相人?”   寒生平静的说道:“不错,是我干的,蒙拉差翁。炳,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劫持女婴,虐杀珊妮,是会遭到天谴的。”   大国师鼻子“哼”了一声,颇不屑一顾的说道:“看起来你是有点道行了,说,你叫什么名字?”   寒生一愣,疑惑道:“蒙拉差翁。炳,怎么你如此健忘?缅甸野人山的丛林里,我们不是有过一面之缘么?”   “哦……”大国师面色一怔,遂傲慢的嘿嘿阴笑起来,“本翁近来练功经常性的健忘,所以只有请你再说上一遍了,否则本翁都不知道自己今夜所杀的是什么人了。”   “那好,我叫寒生,江西婺源的一名乡下郎中,今天特意前来索要被你劫持的女婴墨墨,请你让她出来一见。”寒生于大敌当前,心境语气反倒谦和起来,他心想只要能够见到墨墨,自己纵使不敌蒙拉差翁。炳,要想带着两个婴儿逃跑也还不是太困难的。   “原来是个乡下医生啊,你学的是中原哪一门子的武功?若是要想要回女婴,得有点真本事才行……这样吧,你同本翁的这两个仆人来比试一下,若是你赢了他们,本翁自会让你相见的。”大国师赤足盘腿坐在了石台上,一只手不住的在脚趾间搓蹭,仿佛很是惬意,而那只大血蚤则伏在他的膝盖上,依旧是恶狠狠的盯着寒生,尽管那双眼睛像是患了白内障一般。   寒生冷眼望去,知道蒙拉差翁。炳是患了严重的脚气病。   大国师用泰语叽里呱啦的对着那些坐着的白衣人说了一通,其中一中年人站了起来,白衣飒飒,文质彬彬,因其不懂汉语,便由大国师权当翻译了。   那人道:“远来是客,所以先由我出面来与你文试,我出迷题你作解。”   寒生闻言,暗自里说道不好,自己虽然念了几年初中,但毕竟是在文革后期,根本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知识,若是山人叔叔在这就好了……正寻思之间,那白衣人已经开口出题了。   “请问世间上,人体感到最舒服的事情是做什么?”那人摇头晃脑的提问道。   寒生皱起了眉头,爹爹曾经说过,古人曰,人生有四大喜事,即: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是又不太贴谱,白衣人问的是“最舒服”,可什么才是最舒服的事情呢……睡觉?吃饭?该不会是指男女洞房那事吧……   中年白衣人得意的望着寒生,并将谄媚的目光投向了大国师。   寒生瞥了大国师一眼,突然间脑袋内灵光一闪,于是脱口说道:“人体最舒服的事情是——搓脚气……”   大国师听到答案满意的点点头,手下随即用力的又揉搓了两下,将趾间已溃之烂皮搓掉,露出了粉红色的嫩肉,然后抬起手指凑至鼻下嗅了嗅,口中赞许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的见解实属不易啊,可以说说为什么搓脚气是人体最舒服的事情呢?”   寒生知道自己蒙对了,于是清了清喉咙,继续编造糊弄着说道:“脚趾间是人体末梢神经聚集的地方,经络通肾,适度的糜烂加上由轻渐重的摩擦可使末梢神经兴奋而产生快感,而且一直向上散射舒服到肾,据过来人称道,搓脚气远比男女同房来的还要舒服些,以至于中原许多人患了脚气病后宁愿不治,也要保留这份属于自己的快感。”   “精辟!看来中原文化果然是博大精深啊……刚才是文试,下一场武试可以开始了。”大国师叹息着吩咐说道。   那一圈打坐着的人中“腾”的站起一壮汉,脱去白麻布衣,露出上身虬结凸起的肌肉,双臂一颤,浑身骨节咯咯直响,这是一个龙精虎猛的中年汉子。此人手猛地一指寒生,高声叫道:“中原小子,敢来领教一下天下无敌的泰拳么?”   寒生除了癔症神功之外,对其它武功几乎是一无所知,泰拳更是头一回听说,他在心中寻思着,管它什么拳术呢,反正蝇眼一睁,统统像慢镜头里的人物,自己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绝对不会输的。   大国师嘿嘿道:“寒生,这位是泰拳顶尖高手,曾经打得日本空手道和韩国跆拳道落花流水,你需要使用什么武器么?”   寒生略一踌躇,说道:“那我就使用这个当武器吧……”他走到高台的一角拾起了一只小小的香炉,里面有半炉香灰。   “香炉是武器?”大国师不解的看着他。   “才华,有尿么?”寒生蹲下身子问鬼婴道。   沈才华乐了,伸出小鸡鸡撒了些尿液到了香炉里。   寒生端起香炉伸出手指入内搅了搅,然后举起了黑糊糊的食指说道:“可以开始了。”   泰拳(MuayThai),亦称“奔南”,为暹罗土拳,是泰国的传统搏击技术,特点是可以在极短的距离下,利用手肘和膝盖等部位进行快速攻击,凶狠毒辣,招式包括头撞,口咬,拳打,脚踢,蹬踹,扫绊,肘击,膝顶,肩抵,臂撞,推拽,抓捏,压打,摔跤等无所不有,全身任何部位,可用则用,是一种极狠辣的拳术,堪称格斗技中的极品。   泰拳师见寒生竟然用婴儿小便来当武器,登时勃然大怒,狂吼一声如猛虎般的扑了过来,同时晃动着脑袋,呲着牙齿咬向了寒生的头部。   在寒生的蝇眼之中,拳师的速度则是十分的缓慢,于是伸出手指便在那人的脸上画了起来,几个眼花缭乱的回合之后,寒生断喝一声,站在了丈许开外。   众人再看那凶恶的泰拳师,他的眼睛被涂成了黑眼圈,鼻子下面描上了胡须,甚至在光滑的下巴上,也留了一撇中原人特有的山羊胡……   泰拳师泄气了,方才竭毕生功力的进攻根本连对方的衣襟都没碰着,反而被涂了个大花脸,可见武功相较乃是天地之差。   这时,人群中站起一个白衣老者,骨瘦如柴,面如金纸,太阳穴高高凸起,双目阴鸷寒凉,寒生听刘今墨曾经说过,有此类特征之人必是内家高手,切不可小觑。   “待老夫来会会这位中原高人。”老者竟然说着流利的汉语,不过音质软绵绵的,令人耳朵十分的不舒服。   “好,有太极门的虚道长出手,定获全胜。”大国师欣慰的赞许道。   白衣虚道长身形微屈,双手缓缓抬起,口中念念有词道:“无极有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分三才,三才显四象,四象演八卦……”然后左右开合手虚张,静等寒生出招。   他怎么一动不动呢?在寒生蝇眼中,虚道长的影像是静止的,如此一来,寒生反倒不好意思了,这虚道长的年纪超过自己的老爹,无论如何不便像画泰拳师一样的到长辈脸上去随意涂抹了。   “寒生爸爸,抱抱……”这时鬼婴走到寒生的脚下,仰着小脑袋,伸出了双手。云深无迹   寒生弯腰一手抄起沈才华,这才发觉婴儿的双手姿势怪异,口中在悄然的默念着巫咒…。。   寒生抬起头来,惊讶的望见虚道长面色异常的凝重,左右手交叉使出了太极“玉女穿梭”手,竟兀自一根根的拔起颚下的黑须来……那道长双手拈花指如飞,借力打力,如同赣北家乡采茶女般的灵活,眼瞅着黑须纷飞,下巴处血迹斑斑。   众人俱自惊讶不已,面面相觑,作不得声。   鬼婴眼睛弯起,眼神中充满了恶意的畅快,小嘴儿加快了念叨的频率。   但见虚道长缓缓抬起脚来,一招白鹤亮翅,而另一只手竟然伸进了裤裆里,开始拽起阴毛来……   “咯咯咯……”沈才华恣意的大笑了起来。   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的巫咒一停,虚道长方才神智一清,缓缓的放下腿来,满面羞愧,低着头退下了。   大国师双目如炬,早已瞧得真切,嘿嘿的冷笑不已,开口说道:“原来这个男婴竟然是个小巫师啊……”他伸手点了一下伏在膝盖上的大血蚤,道,“去,陪那孩子玩玩。”说罢口中叼起血笛,发出“呜呜”的号角声。   “嗖”的身形闪动,大血蚤腾空而起,亮着尖利的口器直刺沈才华的臀部。   寒生蝇眼瞥见,暗道不好,忙将香炉侧翻,迎上大血蚤,一把将其扣在了地上,再踏上一只脚,将它牢牢的踩在了脚底下。   那血蚤“咚咚”的在香炉里跳跃着,无奈就是出不来。   大国师见状脸色骤变,张开了口,一只更大的肉红色超级大血蚤从口腔中缓缓爬了出来,体型竟然有先前的那只两倍之大!血笛声重又响起,这只超级血蚤瞪着两只铜铃般的乳白色“白内障”眼睛,口中发出“嘶嘶”的吼叫声,闪电般的弹起,一根更长的口器从嘴巴里伸出,刺向了沈才华白嫩的小屁股……   寒生见势不妙,急忙抱着沈才华向后退避一丈有余。   超级血蚤肚子浑圆凸起,像是怀孕了,但见它愤怒的一脚踢翻了扣在地上的香炉,露出被压在下面的大血蚤来,香灰混合童便的黑色稀糊沾满了它的一身,狼狈不堪。   “嘶嘶……”超级大血蚤发出了攻击的信号,两只血蚤同时朝寒生猛扑过来。   此刻怀抱婴儿的寒生只有左右闪避,一时间险象环生。突然,寒生蓦地心中一动,横下心来,伸出手臂迎着两只大血蚤锐利的口器挡去……   “噗噗”两声,两根口器全都刺进了寒生的手臂肌肉之中,如刀割般钻心的疼痛。   大血蚤在口器刺入的同时一面释放着血降头毒素,一边开始吸血,寒生甚至能够感觉到血液被吸出时的那种液体流动。   大国师以及其他白衣人松了一口气,面上均露出了坦然的笑容,但是随即笑容却渐渐的凝固了。   两只大血蚤软绵绵的从寒生的手臂上跌落下来,摔在了地面上,痛苦的扭动着扁圆的身躯,红色半透明的皮膜渐渐的褪去了颜色,并轻轻的爆裂开来,体液随即渗出,最后变成了两张灰白色的跳蚤皮…… 第四百一十章   大国师“嗷”的大叫了一声,纵身跃至寒生身边,然后俯下身去,小心翼翼的捻起那两张大血蚤的皮膜托在手掌中,眼眶中噙满了泪水。   寒生诧异的望着他,颇为不解。   大国师口中痛苦的喃喃说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它们是血蚤父本和母本,你们毁了本翁的希望,这母本已经有了身孕,再有几天就要排卵了,可你们竟然杀死了它们……”   白衣人都站起来了,脸上充满了愤怒的表情,渐渐的朝着寒生和沈才华围拢了过来。   “危险!快逃吧!”一直盘旋在高台上空的嘟嘟紧张的叫道。   寒生清澈的目光冷冷的望着这些白衣人,蝇眼悄悄睁开,防患于未然,口中平静的对大国师说道:“蒙拉差翁.炳,你豢养了血蚤这种害人的东西,今天也是它们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了,眼下文武比试我已经全赢,你难道是要反悔么?”   大国师茫然若失,沉吟了片刻,然后对罗圈腿吩咐道:“带他们去见那老东西。”   “什么老东西?我要见被劫持的女婴墨墨。”寒生提醒道。   “本翁知道。”大国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罗圈腿示意寒生跟着他下了石阶,穿过黑暗的树林,走上了一条窄窄的青石板路,绕过花墙,最后来到了一个隐蔽在灌木丛中的小院落里。   这是一栋石块砌成的房子,看似十分的坚固,斑驳的大门上还上着一把大铜锁,门缝里面透出些许微弱的亮光。   罗圈腿从怀中取出一把长柄铜钥匙,插入挂锁孔内,“咔吧”一声将锁打开,然后拉开了厚厚的门扇,走了进去。   寒生心中“砰砰”直跳,历尽了千辛万苦,牺牲了好些人,如今终于就要见到老祖的女儿墨墨了……他抱紧了鬼婴,轻轻的说道:“才华,你嗅到墨墨的气息了么?”   鬼婴鼻子不停地在翕动着,但是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老东西,有人要见你。”罗圈腿高声叫道,顺手拉开了一扇白麻布帘子。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石室,四周石壁上悬挂着烛台,上面点燃着白色的粗蜡烛,火苗在轻轻的跳动着。地上摆着一只黄琉璃大缸,缸内浸泡着褐红色的溶液,里面坐着一个面如死灰的老头,两只胳膊已被齐肩斩去,估计两条腿也没了,同珊妮的情况一样。   老头缓缓的抬起了眼睛,片刻看清楚了来人,然后嘴巴张了张,有气无力的说了句:“寒生,你终于来了……”   寒生大吃一惊,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蒙拉差翁.炳…   “你……是蒙拉差翁.炳么?”寒生有点糊涂了。   “我是蒙拉差翁.炳,我们在缅甸丛林里见过面的,”老人目光落在了沈才华的身上,眼神儿中充满了柔情,轻声道,“孩子,你还记得炳爸爸吗?”   寒生到此刻,方才确认此人才是真正的蒙拉差翁.炳,“那么,外面的那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是谁?”他问道。   “他是大国师,说来话长,”蒙拉差翁.炳喘息了一会儿,然后接着叙述道,“大国师名字叫蒙拉差翁.坤巴,是我的表弟,他的真实身份是泰国大王宫里的国师,于十年前罹患胃癌,在弥留之际,我潜进了曼谷医院将其毒杀。”   “他是死人?”寒生惊奇道。   “是的,在他死去的当天夜里,我刨开了坤巴的墓穴,将他的尸首运到了这座海上宫殿里,然后以阿瑜陀耶王朝枋长老遗传下来的秘术将其制成了阴相人,因其相貌与我极其相似,所以就留下在宫殿里做我的替身和仆人……”蒙拉差翁.炳说道。   “慢,那么清迈因他暖山的那座行宫里也有一个与你相貌相同的阴相人,你到底有几个替身啊?”寒生打断了他的话,狐疑道。   “坤巴是我的阴相人,清迈行宫里那个是坤巴的阴相人,”蒙拉差翁.炳苦笑了一下,解释说道,“所谓阴相人,是暹罗两百多年前的一种神秘的降头术,自吞武里王朝之后就失传了,枋长老是当时惟一懂此秘术之人。我年轻时为逃避族人追杀躲进了东南亚的原始雨林,偶然发现了枋长老的墓地,找到了制作‘阴相人’和血降头的方法。制作阴相人,就是找到身材相貌与自己相似之人,以一种特殊的草药将其毒杀,然后七日之内涂抹一种特殊炼制的尸油,并经过入魂、起尸等程序,唤醒复活。开始时,阴相人身子极轻,但每一年会增加原体重的十分之一,十年之后便会恢复到死亡前的样子了。坤巴对我一直是忠心耿耿的,所以我将制作阴相人的方法也告诉给了他,但保留了‘血降头’秘术。”   寒生似乎慢慢的明白了。   蒙拉差翁.炳继续说道:“去年我偏信了首长的话,前去缅甸雨林劫杀你,为徒弟坤威差报仇,不料身受重伤而归,但庆幸的是抱回来一个身赋异禀的女婴,暹罗难觅的奇才,于是下定决心准备培养她成为暹罗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降头师。”   “墨墨……”寒生叹息道。   “我一面养伤,一面要坤巴找了个相貌相似的女婴来制作阴相人,作为替身来修炼降头术,真身留在我的身边,要让她从小学习文化。不料宫殿之内发生了变故,坤巴趁我重伤未愈,竟然强行吸取了我体内多年修炼而成的大血蚤夫妇,并将我囚禁,海上宫殿内的仆人们悉数反叛……”蒙拉差翁.炳忿忿说道。   “为制作墨墨的阴相人,你们竟然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婴?”寒生惊愕的说道。   “为培养吞武里王朝以来最伟大的降头师,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蒙拉差翁.炳亢奋的说道,双眸之中仿佛射出了精光。   “那么,墨墨呢?”寒生冷冷的说道。   蒙拉差翁.炳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得意的说道:“女婴是我唯一的传人,自枋长老以来,东南亚乃至南洋降头界,她将是惟一懂得血降头秘术的人了,坤巴绞尽脑汁,砍去我的手脚,想得到女婴的下落,哼,简直是痴心妄想!我早已将她送出岛去了。”   “你说墨墨学会了血降头,可她还是个不足一岁的婴儿,怎么可能懂呢?”寒生诧异的问道。   蒙拉差翁.炳狡诘的一笑,道:“灌头术,这也是极高深的古暹罗秘术,当女婴成年以后,她的大脑中便会自然而然的显现出来。寒生,你应该感谢我,你的孩子一定会成为自枋大师几百年以来最伟大的暹罗降头师的。”   “她在哪儿!”寒生愤怒的喊道。   “她在民间,在中南半岛亿万普通人的中间……没有人能够找到她,没有,就连我炳爸爸也不能!”蒙拉差翁.炳桀桀的狂笑起来。   “妈的!你这个顽固的老东西……”随着怒骂声,门口走进来大国师和那些白衣人。   寒生的心凉了,若真的如蒙拉差翁.炳所说,墨墨已经被藏匿在了东南亚的民间,要想再找到可真是如同大海里捞针一般了。   “老东西,你死活不肯讲,本翁原猜想你也许会告诉这个中原人,不料你还是守口如瓶。”大国师蒙拉差翁.坤巴恼怒的说道。   “哼,不是我不说,而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女婴究竟在哪儿?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住她的性命,等若干年以后,她自然会前来找你算账,为炳爸爸报仇的……”蒙拉差翁.炳瞅着坤巴沮丧的样子,揶揄的说道,“坤巴,古暹罗最神秘的血降头,你永远也得不到,别看你抢去了大血蚤夫妇,但它们的寿命也是有限的,一旦它俩死了,你就人财两空,等着我女儿回来收拾你吧,到那时你将死的比我痛苦万倍!”   “大血蚤夫妇刚刚已经被我给杀死了。”寒生告诉他道。   蒙拉差翁.炳坐在大缸内闻言愣住了,狐疑的目光望着寒生……   “他说的不错。”大国师手一扬,那两张大跳蚤皮飘落到了水缸里。   泪水从蒙拉差翁.炳的眼睛里缓缓淌出,“我的宝贝啊…呜呜……”他望着飘浮在水缸上的血蚤皮,伤心的抽泣了起来。   “寒生爸爸,我要墨墨……”沈才华眼中闪动着泪花,无限委屈的说道。   寒生对蒙拉差翁.炳恨恨道:“你就如此狠心拆散这两个孩子么?简直是禽兽不如!”   蒙拉差翁.炳缓缓抬起头来,恶狠狠地说道:“你今生今世是永远见不到她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曼谷唐人街的小旅馆。   “雁城小子,寒生和婴儿夜探海上宫殿,可是那个大国师蒙拉差翁.炳心狠手辣,残忍无比,恐怕此去是九死一生……你走吧,带上冲锋枪,或许能帮得到他们。”珊妮躺在床上噙着眼泪幽幽道。   “可是你……我不放心。”雁城小子为难的说道。   “人生苦短,难遇一知己,尽管相处时间好短,但我看得出这个中国来的寒生,是世上最好的医生,小子,你一定要帮他,别担心我和弟弟,珊妮一定会在这儿等着你回来。”泪水自珊妮的眼中缓缓滴下。   雁城小子微微犹豫着,但望见了珊妮那坚毅的眼神儿,于是把心一横,拎起了帆布旅行袋,走到桌前抄起了电话机,给崇笛.虎大师挂了个电话。   “大师,寒生带着孩子单独前往海上宫殿去了。”雁城小子匆匆说道。   “啊……那怎么行呢?此行实在是太危险了,老衲马上赶过去!”崇笛.虎大师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迅速说道。   “好,我们在海边见。”雁城小子放下了电话。   珊妮赞许的点了点头。   雁城小子走近床边,俯身在珊妮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道:“只要小子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回来的。”说罢挺起胸膛,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   “姐姐……”乃梭含泪轻轻道。   珊妮柔情的望着弟弟,缓缓说道:“乃梭,姐姐喜欢恩怨分明和勇敢的男人……”   月色迷离,雁城小子拎着乌齐冲锋枪的旅行袋,站立在了湄南河口的岸边上,暹罗湾海面上雾气朦朦,已经瞧不见那座建有吞武里王朝时代宫殿的小岛,也没有任何船只。   远处传来了疾奔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只见月光下一只斑斓孟加拉虎已至近前,崇笛.虎大师骑在上面正向他招着手。   “小子,本来已经约好了山中的几位高深降头师一起登岛,可是他们明日才能赶到曼谷,来不及了,就我们两个上岛与蒙拉差翁.炳血战吧。”大师苍凉悲壮的说道。   “可是看不到任何船只。”雁城小子眺望着海面焦急的说道。   崇笛.虎大师一拍坐骑“虎友”,嘿嘿一笑道:“上来吧,它载得了我俩。”   雁城小子从旅行袋中取出乌齐冲锋枪,背在了身上,然后把余下的弹夹揣进怀里,坐到了虎背上,双手抓紧了大师。   “虎友,入海。”大师一拍虎头,孟加拉虎随即跃进了暹罗湾,然后朝着雾中的小岛奋力游去。   “看来,本翁的所下的功夫是白费了……”大国师坤巴愠怒之极,走上前去飞起一脚。   “哗啦”一声响,大缸被踢得粉碎,褐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蒙拉差翁.炳赤裸着身子,无手无脚的在石地上痛苦的蠕动着。   寒生上前两步,伸手摸了摸怀中的瓷瓶。   “不好,不好,嬷嬷的‘汗青’就剩下一点了,这是一个大恶人,救恶人就救不了好人了……”嘟嘟站在寒生的肩头上,尖声尖气的强烈反对道。   是啊,汗青实在是太珍贵了,这蒙拉差翁.炳是个大恶之人,尽管医者当以慈悲为怀,但是救了恶人,将来好人就得不到救治了……寒生慢慢的缩回了手。   “哈哈哈……坤巴,如今你连大血蚤夫妇也没了,这最东南亚第一的降头术,你是永远无法得窥其门了……”蒙拉差翁.炳狂笑不已,枯瘦的躯干在地面上一跳跳的颤动着。   “哼,老东西,你是蒙拉差翁家族里的怪胎,你本应当在九岁时就被族里杀灭的,可惜被你逃掉了,今天本翁就按蒙拉差翁家族的族规,处死你这个双性人。”大国师目光炯炯的盯着蒙拉差翁.炳冷笑道。   寒生低头望去,果然蒙拉差翁.炳生有男女两套性器官,他真的是个罕见的双性人。   “我,我已经有了后代传人,此生无憾了,”蒙拉差翁.炳口中泛出白沫,声音渐渐的弱了下去,“但愿……”   “但愿什么?”大国师追问道。   “我诅咒,蒙拉差翁家族里剩下的最后一个人,你坤巴,将会绝种在我的女儿手里……”蒙拉差翁.炳终于长嘘了一口气,眼睛一翻,死去了。   寒生也跟着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人世间多少恩怨情仇,都随着一具肉体的逝去而烟消云散了。   “唉……才华,我们走吧。”寒生骤然间感到意兴阑珊,江湖事索然无味,于是幽幽说道。   “想走?你们既然与老东西有缘,本翁就成全你们了,让你们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大国师尖声冷笑道,随即一摆手。   白衣人迅即围上,纷纷自怀中掏出些奇异的法器来,有棺材钉、白虎爪、魂魄容(胎盘小干尸)和符通(开光的金属管),一齐默念着巫咒朝寒生袭来,而大国师则悄悄退到了石屋外,用力的将厚重的木门迅速的关上,并上了锁。   “快跑哇!”嘟嘟尖声叫道,振翅向石屋外冲去,不料一头撞在了木门上,顿时眼冒金星,跌落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寒生的蝇眼骤开,怀抱着沈才华,在那些白衣人中间掠过,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大门已经关上了。此刻,身后突闻破空之声,忙回头急视,但见数根生满了绿锈的棺材钉朝他疾射而来,空气中裹挟着一股腐尸的臭味儿……   “我要墨墨……”沈才华嘴里轻轻的念叨着。   寒生此刻无法分神,也不知那些绿锈棺材钉上是否有什么古怪,因此不敢冒然用手去抓,只能尽力闪避。   一个白衣人“唰”的祭起了手中的那具灰白色的小干尸,小干尸的肚脐处还连着一段长长的脐带,握在那人手中导引着向寒生袭来。小干尸身长虽然只有数寸,且脑颅比例奇大,但其身法却灵活之极。眼瞅着飞近寒生时,大脑袋上突然睁开了那对硕大的眼睛,干瘪凸起的嘴巴上唇还生有稀疏的黄褐色汗毛,两唇微微的张开,朝着寒生的脸上吻来,口气腥臭。   寒生厌恶的闪开,不料那小人儿竟穷追不舍一口口的吻来,整个石屋内的空气越来越浑浊。   “这小人真臭啊……”嘟嘟坐在大门口的石地上,用翅膀捂住口鼻说道,它撞晕的头刚刚清醒过来。   斜刺里一名白衣人左右手各执一白虎爪从身后偷袭过来,前爪五趾,后爪四趾,锋利无比,带着一种山林之气。寒生同时既要躲避棺材钉的射击,又要避开小干尸的狂吻,还要防止白虎爪的偷袭,加之石屋内的空间十分的狭小,纵是蝇眼速度再快,发挥起来亦受到了极大地限制,时间不长便已经是左支右绌,汗如雨下了。   此刻,他刚刚来得及避开了几枚棺材钉,躲过背后的一记白虎爪,再侧脸一闪,那小干尸的一吻落空,但是却凑巧的亲吻在了正处于悲恸之中的沈才华脸颊上……   鬼婴大怒,张开了嘴“喀嚓”就是一口,竟将小干尸的脑袋给硬生生的咬了下来,“呸”的一口吐掉了。   那小干尸头颅滚落到了冰凉坚硬的石头地上,发出几声凄厉的啼哭声,随即气绝,白衣人凄厉的大叫一声,口中喷出了鲜血,身子软绵绵的倒下了。   沈才华怒气未消,“嗖”的一声自寒生的怀里窜出,闪电般的扑到了手执白虎爪的降头师身上,咬住了那人的脖子,锋利的小牙切进了他的颈动脉,不管不顾的扭动着臀部狠命的吸起血来。   两枚棺材钉飞向了鬼婴白胖的小屁股,寒生身形晃动,及时伸手抓住了通体绿锈的棺材钉,入手感觉冰凉彻骨,随即觉得有一股极阴柔的麻痹感顺着手手少阳三焦经上行。   “尸毒!”寒生头脑中意识道,随即体内立刻反弹出了一种浑厚的肃杀之气,沿着手臂向下径直将那寒凉的尸毒逼了出去,寒生不知道,那就是白陀须解毒的功力。   寒生身形闪动,刹那之间将两枚棺材钉按入了发射之人的胸膛,直刺其心脏,那人顿时浑身瑟瑟颤抖起来,脸色煞白,眉毛胡须凝结起了白霜,突然此人发狂似的跃起,一头撞向了石壁,登时脑浆迸裂了。   “呜啦啦……”最后的一个白衣人吹起了符通,声音怪异之极。   符通是降头师在铝皮或者锌皮上使用法刀边刻写符咒及边诵经(一字一咒),完成后将其卷为一管状压缩,最后经过长时间的加持后开光而成。此物吹响后,如同万人齐诵巫咒,端的是摄人心魄,更令人丧失理智,浑浑噩噩甘愿被驱使的高深法器。   怪异的啸声在石屋内回荡,寒生感到心里一阵烦闷恶心,随即胃中酸水上泛,“哇”的一声狂吐不止,呕出好些个黄蚂蚁蛋、数只花大姐和一坨蟋蟀酱。   鬼婴沈才华亦是身子一震,牙齿咯咯作响,他扔下了白衣人的脖子,望着白衣符通法师,口中也顺势“嗒嗒”的诵起了“移花接木”的巫咒来…… 第四百一十二章   石屋外,大国师蒙拉差翁.坤巴指挥着罗圈腿、泰拳师以及白衣虚道长搬来了好多捆薪柴堆在了石屋门口,淋上了些油脂将其点燃,须臾,熊熊烈火便吞噬了两扇大木门,呛人的浓烟向石屋内钻去。   “大国师,烧死是不是太便宜了他们?也应该砍去手脚扔进缸里面。”罗圈腿谄媚的笑着说道。   “不,”大国师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那个中原郎中和小鬼娃巫师出手十分怪异,甚至不费吹灰之力便杀死了大血蚤,我们可是不能掉以轻心啊,牺牲几个降头师陪葬,也是迫不得已。”   “是,是,还是大国师想的周全。”罗圈腿赶紧说道。   石屋内,沈才华口中念叨着巫咒正与白衣降头师的“呜啦啦”符通魔音僵持着……   寒生鼻子闻到一股焦味,眼见门缝内飘进来阵阵浓烟,耳边听到门外烈焰的爆裂声,炙热的辐射迅即传导了过来,心中急道,不好,这个大国师竟然不顾石屋内降头师们的性命,想要他们与自己同归于尽。   “快100度啦……”嘟嘟惊慌失措的连蹦带跳跑过来,绿色的羽毛已经被烟熏成了黑兮兮的,对着寒生大声叫道,“大家赶紧想办法啦……”   寒生眼睛望去,鬼婴的祝由神功与白衣符通法师的魔音相持不下,沈才华的表情异常的严肃,鼻尖上微微沁出了汗珠,双手交叉于胸前,嘴里不停地的颂咏着那些古怪的音阶……   情况已是万分的紧迫,自己若当下出手,是否有乘人之危之嫌呢?   刘今墨在场会怎么做?寒生知道,他一定会果断出手的!   寒生不再犹豫,从地上拾起一只五趾大白虎前爪(猫科动物都是前爪五趾,后爪四趾),便朝着白麻衣符通降头师的胸前按去……   “呜啦啦……啦。”符通魔音戛然而止,白虎爪的锐甲已经刺入那人的胸腔内,降头师双手慢慢的松开了,胸前鲜血迸射,金属符通“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寒生低头一看,白虎前爪的五趾已经将此人的心脏血淋淋的给抓出来了……   鬼婴沈才华松了一口气,停止了诵咒,但是随即却被浓烟呛得连连的咳嗽了起来。   “我们都要被烧死啦……”嘟嘟悔恨的说道。   浓烟钻进了寒生的鼻孔内,他意念发动,使出了“老牛憋气”,屏住呼吸,可是才华和嘟嘟不行啊……寒生顿时着起急来,望着烈焰滚滚的石屋木门,准备以自己的身体来进行高速的撞击。   他并不知道在蝇眼的速度下,自己的血肉之躯会不会撞烂掉,但是才华和嘟嘟已经没有时间再坚持下去了,看来只有拼死一击了……   就在这时,石屋外传来了以色列乌齐式冲锋枪爆豆般的清脆扫射声。   “嗷呜……”一声长啸,石屋门板骤然爆裂,火焰四溅,威风凛凛的孟加拉虎一头撞了进来。   “大猫……”沈才华惊喜的叫道,上前紧紧地搂住虎头,“虎友”伸出长长的舌头亲热的舔着婴儿的脸颊。   “哼,有什么了不起,这门就是不撞开,也会烧散架的……”嘟嘟酸酸的嘟囔道。   “寒生,你们还好吧?”石屋外面传来了崇笛.虎大师急切的问话声。   枪声停止了,门口的火光中出现了雁城小子持枪的身影。   寒生抱着沈才华走出了石屋,嘟嘟扇动着翅膀赶紧飞升到了空中,它现在觉得天上似乎还是要安全得多。   “谢天谢地,总算是赶得及时。”雁城小子见到寒生无恙,欣慰的说道。   “珊妮呢?”寒生问道。   “还在旅馆里,是珊妮坚持要我来的。”雁城小子回答道。   地面上躺着罗圈腿、泰拳师和虚道长的尸体,白色的麻布衣上布满了密密的弹孔。   “寒生,你有没有见到蒙拉差翁.炳?”崇笛.虎大师急匆匆的问道。   “他死了。”寒生回答道。   “蒙拉差翁.炳这个大魔头死了……”大师愣了一下,感到很震惊,于是急切的问道,“你是说他已经被消灭了?”   “嗯,尸体就在石屋内。大国师呢?你们刚才看见那个缠头赤足的大国师了么?”寒生匆匆问道。   “没有啊,只看见这三个人站在石屋外,兴高采烈的说什么烧死中国巫师等等,我和大师猜到了你们已被困在这石屋之内,见情况危急,所以就毫不犹豫的开枪了。”雁城小子回答说道。   寒生转脸对崇笛.虎大师说道:“大师,十年前,泰国大王宫可是曾经死了一个叫做蒙拉差翁.坤巴的大国师么?”   崇笛.虎大师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有这么一个大国师,于十年前病故,据说是死于癌症,记得当时老衲也去参加了葬礼。”   “他是被蒙拉差翁.炳毒死的,然后制作成了阴相人……”寒生详细的叙述了蒙拉差翁.炳与其表弟大国师坤巴之间所发生的恩恩怨怨,但是略过了蒙拉差翁.炳已用“灌头术”传授墨墨血降头一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如此说来,蒙拉差翁.炳已经被大国师坤巴所杀,你消灭了大血蚤父本和怀孕的母本,泰国从此不必再担心这血降头了。”大师欣喜的说道。   “蒙拉差翁.炳虽至死也没有教给他表弟修炼血降头的秘术,但是坤巴此人凶残之极,十恶不赦,我们还是要除掉他才是。”寒生对大师说道。   “不好了,”嘟嘟突然从空中急降,匆匆叫喊道,“那个大国师跑啦……坐在一艘汽艇上,我看见的。”   “快去看看!”崇笛.虎大师说道,众人急忙赶到了海边,那汽艇早已经消失在了海面上的朦胧雾气中,但隐约可以听到渐渐远去的马达声。   “唉,晚了一步。”寒生说道。   “不要紧,消除了血蚤的威胁,大国师就成了一只过街老鼠,老衲天亮就去曼谷警察局,请政府在整个泰国境内通缉这个恶棍,他是跑不掉的。”大师让寒生放心。   “唉,可是女婴还是下落不明,不知大师能否设法请泰国警察在全国范围内帮助寻找墨墨呢?”寒生唯一的希望就只有寄托在警方身上了。   “寒生请放心,你帮助泰国消灭了血蚤,泰国一定帮你找回墨墨的。”崇笛.虎大师郑重的保证道。 第四百一十三章   清冷的月光,淡淡的薄雾,一个黑影悄悄的溜出了灵古洞口,钻进了竹林里。“嘎嘎”两声嘶哑的乌鸦叫声吓了那人一跳,赶紧一低头穿过林子朝南山村走去。   黑泽在卧龙谷中蒙骗了吴楚山人和不化骨茅一噬后,感觉到已经无法继续呆在谷中了,于是等他俩押着良子返回后,自己也远远的跟在了后面,埋伏在村东的山坡上。   时间不久,他发现了吴楚山人和茅一噬走出了草屋,急匆匆的奔着南山灵古洞方折返而去。   黑泽“嘿嘿”的冷笑了,两个劲敌离开了,草房内无非只有兰儿姑娘和那个叫耶老的千年干尸,自己先去将良子抢出来,必要时还可以抓那个小姑娘做人质。   黑泽趁着夜幕,蹑手蹑脚的朝那三间草房内摸去。   “汪汪!”墙角突然窜出一条大黄狗,紧张的盯着自己,随时准备扑上来。   “笨笨,怎么啦?”随着说话声,门口出现了兰儿的身影。   “啊!日本人……”兰儿一眼瞥见月光下的秃着脑瓜门的黑泽,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惊呼。   黑泽“唰”的拔出了手枪,嘴里轻声说道:“小姑娘,别怕,你让这只小狗走开,否则我会一枪打爆它的脑袋!”   兰儿正在犹豫之间,身后一只有力的手将她猛地拉到了门后,“兰儿,不要出来!”冯生压低着声音说道。   黑泽惊讶的发现兰儿姑娘的身后闪出了一个年轻小伙子,手中竟然也端着一支手枪。   “你是谁?”黑泽吃了一惊,此人并不是寒生。   “黑泽先生,你从密支那到缅甸大金塔,真的是阴魂不散啊。”冯生冷笑道。   黑泽闻言突然嘿嘿的尖笑了起来:“你是冯生!还记得小水流佳子么,对了,她的中文名字是刘佳,她至今对你还念念不忘呢……”   冯生脸一红,那个皮肤白皙、柔情似海的尤物怎能够忘得了呢……自从自己初识云雨以后,不知有多少个夜晚独自梦断巫山,她那淡淡如烟的倩影,清新芬芳的体香,飘飘欲仙的无边风月,令人魂牵梦萦,真的是:梦回淡烟飘风月,但愿长醉不复醒……   “砰”的枪声响了,一缕青烟自黑泽的枪口中冒出。   冯生猛然间清醒了过来,低头望去,左胸前已然出现了一个小洞,一股热血正在汨汨的流淌出来,骤然间,一丝疲倦袭上心头,他感到很累,但是却很甜蜜……   就在冯生缓缓倒下的时候,他手里的枪也响了,一粒子弹飞出枪膛,击中了黑泽的脖颈。   枪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的很远很远……   文公山下,朦胧的晨曦,林中的鸟儿叽叽喳喳的苏醒了。   “黄老爷子竟然在这里!”吴楚山人惊愕之极,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就是黄老爷子?”耶老歪着脑袋站在棺木旁端详着,伸手摸了摸老爷子的脸颊,冰凉刺骨,于是把手一缩,嘴里嘟囔着说道,“奇怪,怎么他的身上有一层寒冷的白霜呢?”   吴楚山人闻言忙凑近细瞧,并也伸手探了下,不由得自言自语道:“这是尸霜,五行属金,只有太极阴晕才可能有此奇效,看来他只是吸收了阴晕五行当中的金磁场,若是金木水火土中和齐全,便不会出现这种现象了。”   “山人老弟,愚兄看他并未尸变,那他是怎么跑到这里来与毛尸互相调换了位置呢?”茅一噬疑惑不解的问道。   吴楚山人踌躇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凡活葬人,阴晕内的五行磁场只需五天时间便可与其相融合了,黄老爷子只埋下去一个昼夜,便被人掉包了,所以,他的体内只融合了金,黄老爷子身上的尸霜便是明证。”   耶老转过身来,望着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毛尸,皱着眉头问道:“美妇毛尸,是谁把你葬在这里,又是谁把你掉了包呢?”   毛尸摇了摇头,胆怯的说道:“唧唧,我不知道是怎么到的南山村,但是我知道,十年前是我儿子把我安葬在文公山下这里的,唧唧。”   “你儿子是谁?”吴楚山人凝神贯注的问道。   毛尸有些害怕了,遂躲在耶老的身后,小声的说道:“我儿子叫孟祝祺。”   “啊!原来如此!”吴楚山人顿时恍然大悟道。   “孟祝祺是谁呀……”耶老茫然道。   吴楚山人面现苦笑,嘿嘿说道:“黄老爷子下葬时,当时有黄乾穗父子和他的小舅子南山镇革委会主任孟祝祺在场,葬完后,黄乾穗要孟祝祺派人在现场看守至少五天,以便黄老爷子与太极阴晕内的五行磁场完全融合。孟家有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孟红兵,这个孟祝祺为了孟家今后享有太极阴晕的发力,竟然在第二天夜里偷偷的掉了包,黄老爷子被挖出运到了文公山孟家墓地,而将自己的母亲骸骨——也就是毛尸,私下里葬进了太极阴晕之内。”   耶老瞅瞅毛尸,至此,心中方才明白了此美妇的身世来历。   “唉,可叹世间之人,为己直系一脉后人谋利真可谓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啊,其实到头来还不都是水中月、镜中花,黄粱虚幻而已……”吴楚山人望着晨曦之中的文公山,当年朱熹回乡时栽植的那二十四棵巨大的杉树,幽幽怅然不已道。   “当年‘先知山人’赖布衣自赣南而来,为朱熹先祖选择了文公山墓址,终出一代理学大师,不知那孟祝祺怎么也会将祖坟移到了这里,可能是想借点吉气,殊不知这文公山风水已被朱家所用完,倒是沾上了邪气,白骨化为毛尸,必是鸠占鹊巢而导致了尸变……”吴楚山人缓缓说道。   不化骨茅一噬点点头:“山人老弟所言极是,看这墓穴地势,可以肯定这里曾经是野兔的老巢,棺材葬下后,必生诡异之事,眼下这具毛尸如何处理,不如将其剿灭了吧。”   “不行!你们怎忍心伤害一个无辜的良家妇女呢?”耶老挺身而出。   吴楚山人转身问毛尸道:“孟老太太,你儿子孟祝祺和孙子孟红兵都已经死了,你如今做何打算呢?”   毛尸怔怔的望着吴楚山人,急道:“你说什么!唧唧,我儿子和孙子都死了……”   “不错,去年的事。”吴楚山人回答道。   “唧唧……呜呜……”毛尸听罢遂伤心的抽泣起来。   “毛尸,别难过了,有我耶老在,还是可以照顾你的。”耶老不住的安慰她道。   “子孙都没有了,世上到处都是坏人,唧唧……我还是回到棺材里去吧。”毛尸倒退着跳到墓穴里,爬进了棺材中,挨着黄老爷子躺下了。   耶老赶紧上前劝解道:“毛尸,毛尸,棺材里的这个老头长的很丑,你真的不在意么?”   “唧唧,比你可是要富态点,况且我们还是亲家,唧唧……”毛尸侧身安抚了下黄老爷子的尸身,对墓坑上面说道,“填土吧,唧唧。”   耶老垂头丧气的蹲在了地上,身体内传来了老翠花很是开心的嘲笑声。   吴楚山人见天色渐光,时候不早了,遂盖上棺材盖,抄起铁锄填起土来。随着黄土的撒下,棺材内“唧唧唧”的响个不停,须臾,墓穴已经填满,并堆起了坟包,蟋蟀的鸣叫声也终于停止了。   耶老默默地流下了几滴老泪。   当吴楚山人一行快到南山村东草屋时,便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对了, “兰儿……”吴楚山人高声叫着,率先冲进了院子里。   地上躺着黑泽,手枪扔在了身旁,颈部血肉模糊,山人惊愕的伸出手指一探,发现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救我……”黑泽嗓子眼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兰儿……”山人抬头望向了屋内,面现惊恐之色。   “爹爹!”门内传来兰儿的呜咽抽泣声。   茅屋门内,冯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左前胸一个弹孔,血渍已经凝结成黑色,山人急忙探探鼻息,感觉到还微微有点气息。   “他死了?”兰儿抽泣着说道。   吴楚山人没有回答,立即“啪啪啪”连点冯生胸前神藏、灵虚、库房和期门诸穴,护住其心脉,然后将他抱起放在东屋自己的床上,“兰儿,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轻声抚摸着女儿的肩头问道。   兰儿呜咽着将事情原委述说了一遍。   耶老拉着兰儿走到了一旁,眼圈红红的,呜咽着告诉她说道:“毛尸死了……”说罢,又落下两滴泪来。   兰儿止住了哭泣,揉了揉眼睛,问道:“毛尸找到啦?”   “她竟然愿意陪着那个又枯又瘦的黄老爷子埋在土里,唉……”耶老无限惋惜的叹息道。   吴楚山人走到西屋里,打开衣橱门,解开了良子的穴道,将她拽了出来,带到院子里指着躺在地上的黑泽说道:“你,把他带回日本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良子听明白了山人的意思,弯下身去看了看重伤的黑泽。   “救我……”黑泽依旧是梦呓般的嘟囔着。   “教主,我们走吧。”良子朝着吴楚山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一手拽起黑泽,扔在了肩膀上,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就迈开大步走出了院子。   天亮了,竹林中雾气蔼蔼,几只乌鸦自巢中站起身来伸着懒腰,惊奇的盯着良子与黑泽从林中穿过。   “救我……”黑泽嘴角里冒出一团团红色的血沫。   “教主,我们在这儿歇歇吧。”良子将黑泽放在了地上,前面不远就是灵古洞口了。   良子并未留意到,黑泽的身下就是掩埋了左右护法和婺源太郎的那座千年古墓穴。   阳光暖洋洋的洒在了身上,良子柔情的望着黑泽垂死的面庞,口中喃喃的说道:“教主,你知道良子暗恋你多少年了么?可是你一直只关心截尸教,从不理会我的感受,如今,教主你终于可以躺在良子的怀里了……你愿意听良子为你唱首歌么?那是家乡的歌,大海那边的歌。”   良子清了清嗓子,轻轻的嘤嘤哼了起来:“さくら,さくら,我一直在等待和你重逢的那一天 ,在那樱花飞舞的道路上,向你挥手,呼喊你的名字……樱花,樱花,盛开着, 就现在,明白了自己瞬间即逝的命运……樱花樱花,就这样静静的飘落,相信着那总有一天会到来的,转生的瞬间,来吧……让我们在那里重逢,在那樱花飘落的小路上……”   泪水慢慢自良子的眼中流淌下来,许久,许久……   最后,良子将自己的嘴唇轻轻的按在了黑泽的脖子伤口处,随即狂吸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良子终于吸干了黑泽体内的精气,揉揉肚子,然后缓缓的站起身来,望着地上的毫无生气的尸体,一往情深的说道:“教主,黑泽君,良子要把你带回到日本去,我知道,你也一定是愿意的。”   良子四周望了望,山谷中升腾起一片白色的雾霭,恍如仙境一般,她点了下头,朝着远处的一片黑松林走去。   来到林间,良子开始在地上拾起干枯的松枝,一捧捧的抱回来放在黑泽的身边,最后看着已经足够多了,便搭起了一个松枝堆,将黑泽抱起平躺在上面,将他的双手交叉在了胸前,并从黑泽的衣袋内摸出他那只随身不离的打火机,轻轻的点燃了松枝。   “黑泽君,良子就要带着你的骨灰回家了,从此永远不再分离。”良子垂着泪说道,嘴里又小声的哼起了那首樱花小调。   一阵浓烟过后,干枯的松枝燃烧起来了,松树的油脂“哔哔啵啵”的爆裂着,熊熊火焰转瞬便吞噬了黑泽,空气炙热逼人,开始弥散着一股焦臭味儿。   地面也烧焦了,热力一丝丝的在向下传导着……   墓穴当时回填的匆忙,土质不但十分松软,而且还留有一些孔隙裂缝,未燃尽的松枝火炭屑滚掉了下去,有火星溅落在埋于土中左右护法的衣服上面。由于土壤裂隙中含有的氧气毕竟太少,所以衣物只是在慢慢的阴燃着,但范围逐渐扩大,温度也越来越高了。   两护法的衣袋内还存有几枚自制的火雷弹,上次自杀引爆火雷弹时,这余下的几枚虽然并未同时爆炸,但弹体已经被炸出了裂缝,里面的黑色火药很快便被阴燃着的衣物点着了,“轰隆”的一声巨响,那几枚剩下的火雷弹同时爆炸了……   正在熊熊燃烧的火堆被地底下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了,着火的松枝、黑泽烧了一半的焦黑尸体、黄色的土壤连同左右护法的残肢断臂瞬间一同抛到了半空中,然后如天女散花般的纷纷撒落了下来……   良子刹那间惊呆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面……   一个赤裸着身子,浑身熏得焦黑的男人从地底下破土而出,裹挟着屎尿的臭气,稳稳的站在了良子的面前……   千年古墓内的朽尸,乃是西晋赫赫有名的一代易学宗师郭璞,其身怀中原两大旷世奇术,一为祝由神功十八式,二是中阴吸尸大法。公元324年暮春,郭璞算到自己阳寿将尽,于是将祝由神功十八式功力悉数注入了那把阴阳尺之内,并给中阴吸尸大法设了“咒锁”,死后一同带入了坟墓。1400余年后,郭公葬尺和《青囊经》为寒生所得,而中阴吸尸大法则被锁在了尸骸之中,直到黄建国被困古棺之内,误打误撞口唇相吻而解了“咒锁”。   郭璞临终前认为,自己深葬于婺源南山脚下,世间无人知晓,即使有人发现了他的尸首,也决不可能会去吻死尸的,所以“中阴吸尸大法”可确保在江湖上永久的消失,不至于泄露出去而危及天下人鬼生灵。   世间事往往阴错阳差,他又如何料得到1400年后竟真的会有人掉入了古墓内,而且去吻了他。   “咒锁”一开,黄建国体内原本具有的元气,包括秃头老妇的八式祝由功力、鬼冢的阴人内精以及诸多尸体的各类气息磁场,都被郭璞腐尸统统吸出,然后向黄建国体内的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进行回吐反哺“中阴吸尸大法”,最后再将原来的那些杂气吐回,总共需时七七四十九天,恰是一个中阴身存活的期限。   若是等到四十九天功德圆满,那黄建国将成为一代绝世阴人,可以隔空吸取阴阳之气,除了郭璞的祝由十八式之外,江湖上恐已再无敌手了。   但恰恰是良子火焚截尸教主黑泽,引爆了墓穴中的火雷弹,将尚且不满四十九天中阴之期的黄建国给炸了出来,导致了其“中阴吸尸大法”未能全部功成,而且他自己原有的杂气也都丢了。当然这一切,黄建国本人却完全不知,甚至也不清楚自己已经身怀“中阴吸尸大法”七八成的功力,足可以横行江湖了。   “良子……”蓦然间,黄建国自己也吃了一惊。   “婺源太郎?你的是,没有死?”良子大吃了一惊,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我当然没有死。”黄建国嘿嘿道,他张大了嘴巴,贪婪的深深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还是地面上舒坦啊。   良子鼻子翕动着嗅了嗅,诧异的说道:“臭味的,那里的有?”   淡淡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了黄建国赤裸的身体上,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已经被火药熏成了烟黑色,胯下阴囊胀的鼓鼓的,像是有两只网球般大小,黑人的睾丸就是比黄种人大气,良子禁不住偷看了几眼。   “臭味?”黄建国伸手一抓,从肛门处抠出来一大块干涸的屎坨来,凑到鼻子下闻闻,说道,“好臭!就是它。”随手随在了草丛中。   良子胃里一翻,差点呕了出来,赶紧道:“小溪的,那边的有,快快洗澡的干活。”   “教主呢?”黄建国问道。   良子闻言眼圈一红,伤感的说道:“他的,被人杀死了。”随即目光在地上搜寻了起来,从草丛中拽出黑泽已经烧焦了的尸体。   “谁?是谁杀死教主的?”黄建国疑惑的问道。   “寒生家里的,吴楚山人的,冯生的干活。”良子咬牙切齿的恨恨道。   哦,是这样,黄建国脑袋一转,寻思道,寒生家里只有吴楚山人身怀武功,可能与鬼冢不相上下,自己和黑泽以及良子三个人加起来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看起来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黄建国望着黑泽那焦糊的尸体,鼻子里闻到了一股肉香,于是顿感腹中饥肠辘辘难忍,他记不起来自己已经多久没吃东西了……   良子惊奇的发现,婺源太郎的眼睛里似乎冒出了绿光,直勾勾盯着黑泽焦糊的尸首,喉头在不住的吞咽着。   “你的干什么?”良子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寒意。   黄建国没有答话,蹲下身来,轻轻摩挲着黑泽薄薄的焦糊肚皮,一丝口涎自嘴角缓缓的滴落下来。   “黑泽君的,不许碰!你的明白?”良子厉声呵斥道。   一惊之下,黄建国畏怯的缩回了手,眼睛瞟向了良子。由于他是蹲在地上的,目光直指良子的腹部,忽的意念一动,眼中似乎看到良子的衣服微微鼓起,一丝温和的气息自她的肚脐眼儿里释放出来,汇成一条气流,缓缓的进入了自己的鼻孔中……   “哇……”黄建国感到那股暖洋洋的气息直沁五脏六腑之内,舒服惬意之极,与过去吸尸的感觉截然不同,简直是飘飘欲仙。   中阴吸尸大法最阴损之处,就是可以于不知不觉间将他人的阳气吸光,而受害人却丝毫不觉得,人的阳气一旦丢失殆尽,也就一命呜呼了。   良子本身是东瀛阴人,善食尸气,比起普通人毕竟不同,须臾,她便已意识到了自己丹田内的精气在偷偷的丢失着,环顾左右,身边惟有婺源太郎一个人……   “你的,吸我的气!”良子大怒道,正欲举掌砍向婺源太郎,却不料竟然浑身酸软,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黄建国一愣,意念遂撤回,那丝气流也骤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怎么会这样?黄建国狐疑不已,明明是自己吸了从良子肚脐眼儿出来的气,可是并未肌肤相接啊,奇怪了,而且这感觉也比以往的好多了。   良子心中骇怕之极,婺源太郎竟然能够凌空吸气,这可是连截尸教的第一高手鬼冢都无法做到啊……   “你的,中阴吸尸大法的会?”良子颤抖着声音问道。   “中阴吸尸大法?”黄建国闻言惊愕不已,自己刚才的凌空吸气竟然就是中阴吸尸大法么……   “哈哈哈……”黄建国脑袋一转,心想,何不就此时机先填饱肚子再说?于是口中发出了一连串桀桀的笑声,“不错,这就是‘中阴吸尸大法’,良子,我要你乖乖的服从于我,明白么?”   “我的明白。”良子脸色惨白,手掌紧紧地捂住了肚脐眼儿,口中连连的答应道。   黄建国微微一笑,二话不说,手指迅即插下,掏开了黑泽已经烧裂的肚皮……   “噗”的一股酸臭热气泄出,黄建国伸手进去将心脏掏了出来,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发觉干涩之极,味同嚼肋,于是再往腔体里寻去,发现大肠倒是油光光、肥腻腻的,甚有食欲,这大概也是他多日未有进食,体内太缺油水之缘故。   “喀嚓”一声,黄建国用力揪断了大肠,尽管挤出来了一些黄绿粘稠之物,但仍旧是一口咬下,自肠子的一头开始吃起,一时间满嘴流油,啖的是啧啧有声,并及时的将塞入牙缝的屎屑用小指甲剔除掉。   “你不饿么?”黄建国嘴里嘟囔着问道。   良子赶紧摆摆手,说道:“我的,不饿。”   黄建国冷眼盯着良子,板着脸道:“不饿你也要吃。”   良子吓得一哆嗦,无奈只得噙着泪水,掰下了黑泽一根手指,放进嘴里吮着。   哼,现在我也可以控制这个日本娘们了,黄建国心中得意的想着。   过了不久,黑泽的一副大肠硬是被黄建国啃吃掉了三分之一,最终,他接连打了几个饱嗝,泛上来又酸又臭的口气。   “现在,我该要去清洗一下身子了。”黄建国揉着肚子站起身来说道。   良子呆呆的望着黑泽残缺不全的尸体,悲从中来,禁不住的失声恸哭。   黄建国独自跳进小溪中,嘴里欢快的哼着兴国山歌:“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同时畅快淋漓的刷洗着身上肮脏的秽物,露出了白皙的皮肉。他手里托着沉甸甸的两只大睾丸,心中寻思着,明月啊,明月,你毁了我的蛋蛋,殊不知黄建国却因祸得福了,等我再找到你,非要让你见识见识这两只巨蛋不可……不过明月的模样也实在是太单薄柔弱了,远不如寒生小老表英俊健壮,颇具男子汉的气质。   黄建国洗净了身子,跳上岸来,良子眼前蓦地一亮,好标致的中国男人啊……   “良子,把你的外套脱下来给我。”黄建国吩咐道。   良子一愣,随即乖乖的脱下来递给了他。   黄建国将外套围在了腰间,吩咐道:“良子,现在把你所知道的‘中阴吸尸大法’一字不漏的说给我听。”   “是,‘中阴吸尸大法’,失传已久的,中原,最厉害的邪术,我们截尸教的,寻找几百年的没有,据说凌空吸气的可以,人的,尸的,鬼的,统统的没有问题……”良子结结巴巴的用中文说道。   “就这些?”黄建国仍是疑惑不解。   “就这些的,其它的不知道,婺源君,‘中阴吸尸大法’,你的会,无敌于天下,完全可以的。”良子钦佩的说道。   无敌于天下?如此说来,我黄建国只要目光看着对手的腹部肚脐眼儿,用意念偷偷吸气就可以了,如此简单隐蔽的“中阴吸尸大法”,难怪防不胜防了,可是我又是何时学会的呢?黄建国百思不得其解。   “婺源君,你的,想什么?”良子诧异的问道。   “我们进南山村去,试一试我的‘中阴吸尸大法’神功。”黄建国桀桀的阴笑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南山村东茅草房,笨笨突然间狂吠了起来,黑妹带领着狗宝宝们也一起吼叫了起来。   一个赤裸着上身,腰间系着外套的年轻男人站在了院子里,身后跟着良子。   “吴楚山人,久违了。”那男人傲慢的高声叫道。   山人和茅一噬闻言冲出了房门。   “哦,原来是黄建国……”吴楚山人诧异的打量着这个几乎已是全裸的年轻男人。   “当然是我,”黄建国扭捏的摇了下臀部,咯咯笑道,“吴楚山人,多日不见,你还是‘徐公半老,风韵犹存’啊。”   耶老在门内对兰儿悄悄说道:“这小子怎么言谈举止像个女人呢?”   兰儿看在眼里也同样是莫名其妙,于是摇了摇头道:“怕是‘花痴’了吧?”   黄建国耳尖,听到了兰儿的话语,不以为然的脆生生说道:“呦,兰儿姑娘,你怎么越发丑了?可惜了寒生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兰儿脸一红,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扭头跑进屋里去了。   “此人非男非女,非人非尸,来者不善啊。”茅一噬低声提醒山人说道。   “黄建国,你是特意前来寻仇来了?”吴楚山人淡淡的说道。   “寻仇?吴楚山人言重了,我不过是来探望一下寒生的,怎么,他不在家么?”黄建国歪着脑袋,瞟着屋内问道。   “你想怎样?”吴楚山人冷冷的盯着他道,心想,这黄建国武功虽然诡异,但毕竟火候尚浅,如今竟然敢来单挑,必是有恃无恐,不知其背地里暗藏着什么阴谋,看来不能掉以轻心。   “嘿嘿,吴楚山人是寒生的老泰山,暂且先放过你,”黄建国把脸一转,面向了不化骨茅一噬,傲慢的说道,“此人倒是面生的很,我就先拿他开刀吧。”   “哼,老夫乃是不化骨茅一噬,山人老弟,让我把这妖人剿灭了吧。”茅一噬对山人说道。   “茅兄小心。”吴楚山人提醒说道,同时目光扫过良子,望去到院外看是否有什么异常。   茅一噬解开了纽扣,开始脱衣服,接着除去裤子,然后将它们一一叠好,放在了旁边的地上……   “你在干什么?”黄建国吃惊的望着茅一噬。   茅一噬赤裸裸的挺直了身子,望上去皮肤泛青,骨瘦如柴,腋窝处和胯下均无一根毛,民间称之为“白虎”,不过肚脐眼儿倒是不小,下面还生有一个铜钱般大小,半是乌黑、半是雪白的圆点……   黄建国禁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如此岂不更加方便于我了么?”   茅一噬没有理睬他,缓缓抬起双臂做抱月式,挺起腹部将太极点对准了天上的太阳,明亮的日光照射在了那金钱大小的太极点上,生出黑白两色咝咝的雾气。与此同时,不化骨浑身的肌肤变得透明了起来,最后得见体内的骨骼,包括一条条的肋骨都清晰可辨,尤其是膀胱,早已经充盈。   黄建国的目光落在了茅一噬的肚脐上,同时开始催动意念来凌空吸气。   不料茅一噬突然翻身四肢伏地,“喵”的尖叫一声,并朝着他缓缓的抬起了一只后腿……   吱”的一股尿液自茅一噬的胯间射出,不料只喷出了尺许,便无力的散开来落在了地面上。   茅一噬大惊,已然感到自己的腰间一阵麻软无力,这可是自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黄建国并不知道自己的“中阴吸尸大法”只有七八成功力,若是功成圆满的话,则不必对着猎物的腹部肚脐来凌空吸气,而是只需目及之所,意念到处,其气便可随手攫来。尽管如此,以他目前的功力,自茅一噬的后腰部,也已经可以从督脉命门穴吸出丝丝些许精气来了。   此刻,黄建国感到鼻腔以及体内五脏六腑一阵寒凉,自己甚至感到浑身有些战栗,盖因不化骨乃是“太阴炼形”所致,体温比起正常人低了二十多度之故。   这时,茅一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本来若是始终不将腹部暴露给黄建国的话,还可保留大部分精气唬住他,可是他转过身来了,诧异的望着这个妖里妖气的男人。   黄建国直视不化骨的肚脐眼儿,这里乃是任脉的神阙穴,亦称“脐中”,为人体生命最隐秘和关键的要害穴窍,是人体的寿穴。任脉神阙穴与督脉命门穴,两穴前后相连,阴阳和合,是人体生命能源的所在,所以,古代修炼者把二穴称为“水火之官”。   近代人体科学研究证明,神阙穴是先天真息的唯一潜藏部位,母体中的胎儿是靠胎盘来呼吸的,属先天真息状态。婴儿脱体后,脐带即被切断,先天呼吸中止,后天肺呼吸开始,而脐带、胎盘则紧连在脐中,没有神阙,生命将不复存在。神阙穴可称得上是经络之总枢,经气之汇海,内联五脏六腑,外达四肢百骸、五官九窍。因此寒生治疗阿明老爹时,甚至使用了肚脐眼儿内的秽垢(神阙泥)为药引,可见其神奇。   一股涓涓精气自茅一噬的神阙穴汨汨流出,凌空被吸进了黄建国的体内,迅即溶于丹田气海之内,直到此刻,不化骨茅一噬才终于恍然大悟了。   “中阴吸尸大法!”茅一噬瞠目结舌的望着黄建国,身子想挣脱,但是却软绵绵的躺倒,已是奄奄一息了,他惊愕不已的是,这失传了千年的邪术竟然又重现江湖了。   吴楚山人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抱起茅一噬,没想到不化骨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中阴吸尸大法……失传千年的古老邪术,赶紧带女儿逃命去吧……”茅一噬呼出了最后一息,气绝身亡。   “吱”的一股尿液自茅一噬的胯间射出,不料只喷出了尺许,便无力的散开来落在了地面上。   茅一噬大惊,已然感到自己的腰间一阵麻软无力,这可是自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黄建国并不知道自己的“中阴吸尸大法”只有七八成功力,若是功成圆满的话,则不必对着猎物的腹部肚脐来凌空吸气,而是只需目及之所,意念到处,其气便可随手攫来。尽管如此,以他目前的功力,自茅一噬的后腰部,也已经可以从督脉命门穴吸出丝丝些许精气来了。   此刻,黄建国感到鼻腔以及体内五脏六腑一阵寒凉,自己甚至感到浑身有些战栗,盖因不化骨乃是“太阴炼形”所致,体温比起正常人低了二十多度之故。   这时,茅一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本来若是始终不将腹部暴露给黄建国的话,还可保留大部分精气唬住他,可是他转过身来了,诧异的望着这个妖里妖气的男人。   黄建国直视不化骨的肚脐眼儿,这里乃是任脉的神阙穴,亦称“脐中”,为人体生命最隐秘和关键的要害穴窍,是人体的寿穴。任脉神阙穴与督脉命门穴,两穴前后相连,阴阳和合,是人体生命能源的所在,所以,古代修炼者把二穴称为“水火之官”。   近代人体科学研究证明,神阙穴是先天真息的唯一潜藏部位,母体中的胎儿是靠胎盘来呼吸的,属先天真息状态。婴儿脱体后,脐带即被切断,先天呼吸中止,后天肺呼吸开始,而脐带、胎盘则紧连在脐中,没有神阙,生命将不复存在。神阙穴可称得上是经络之总枢,经气之汇海,内联五脏六腑,外达四肢百骸、五官九窍。因此寒生治疗阿明老爹时,甚至使用了肚脐眼儿内的秽垢(神阙泥)为药引,可见其神奇。   一股涓涓精气自茅一噬的神阙穴汨汨流出,凌空被吸进了黄建国的体内,迅即溶于丹田气海之内,直到此刻,不化骨茅一噬才终于恍然大悟了。   “中阴吸尸大法!”茅一噬瞠目结舌的望着黄建国,身子想挣脱,但是却软绵绵的躺倒,已是奄奄一息了,他惊愕不已的是,这失传了千年的邪术竟然又重现江湖了。   吴楚山人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抱起茅一噬,没想到不化骨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中阴吸尸大法……失传千年的古老邪术,赶紧带女儿逃命去吧……”茅一噬呼出了最后一息,气绝身亡。   “哈哈哈……”黄建国歇斯底里的狂笑不已,迈开脚步走到了茅一噬那摞整整齐齐的衣服前,一件件的穿在了自己的身上,虽然略显瘦小了一点,但看得出衣料的质地却都是上乘的。   吴楚山人明白了眼下的处境十分不妙,黄建国练成了“中阴吸尸大法”这一旷世奇术,自己虽然武学造诣也算不低了,可是竟然却看不出他杀死茅一噬的手法,自忖已绝非敌手,可是自己不但要保护兰儿的安全,而且屋子里还躺着一个重伤并且生命垂危的冯生,这可如何是好?   “老衲打死你这个奸人!”就在这时,耶老奋不顾身的从房门内冲了出来,抡起了两只臂膀朝着黄建国砸了过去。   黄建国刚刚提上裤子,猝不及防,竟然被耶老一巴掌掴在了脸上,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几根指印。   黄建国大怒,口中叫道:“好一个千年老干尸,竟敢偷袭我!”目光一扫,盯住了耶老的腹部,遂意念吸尸起来。   耶老身子一颤,感觉到体内精气正在源源不断的流失,不觉惊愕至极,“邪门!太邪门了……”他惊恐的叫喊起来。   “嗖”的一声,黑影一闪,老翠花凌空张牙舞爪的朝着黄建国扑去。   可是就在她刚要上黄建国身的时候,突然触及到此人周身的一层怪异气罩,那是一种极可怕的“五黄煞气”。   “哎呦”一声,老翠花上不去身,随即一跤跌落了下来。   自古以来,风水术最忌“五黄煞气”,因其为形、气、声、光、风诸煞中的煞中之煞,所到之处家宅难宁,灾祸连连。   郭璞乃是一代易学宗师,当年在修炼“中阴吸尸大法”的时候,有意的加入了五黄煞气于内,提升了吸尸大法的能量,并起到鬼祟不能侵的护身作用。   老翠花惊慌失措的爬回了耶老的身上,这时发现耶老正在一点点的干瘪了下去……   “耶老!耶老!你可别死啊,咱俩还要回关东黄龙府老家去呢。”老翠花急道。   “黄建国,住手!”一声叱喝,兰儿双手紧握着一支手枪站在了屋门口……   黄建国吃了一惊,收回了意念,目光紧盯着兰儿手中那黑洞洞的枪口,他再得意却也清楚的知道,这手枪可不是闹着玩的。   “兰儿,你杀过人么?”黄建国故意装作不屑一顾的轻松神情说道。   兰儿握枪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脸色十分苍白,她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你要是伤害了我爹爹和耶老,我就开枪……”   吴楚山人轻轻的放下了不化骨茅一噬的尸体,朝着兰儿走去,口中说道:“兰儿,把枪给我,爹爹杀过人。”   黄建国眼珠一转,口中急叫道:“良子,你过来。”   良子闻言战战兢兢的来到面前,哆哆嗦嗦的说道:“婺源太郎,你的,做什么?”   黄建国嘿嘿一笑,一把将良子拖了过来,鄙夷的对兰儿尖声道:“有胆量你就开枪啊,丑女。”   兰儿气的浑身直发抖,吴楚山人上前劈手拿过手枪,转过身来……   突然间蓦地一惊,他隐约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真气正在由神阙穴向外迅速的流失着,山人锐利的目光随即发现了黄建国双眼正紧盯着自己的腹部,原来猫腻在这儿!这“中阴吸尸大法”竟是在凌空吸取真气……   事不宜迟,吴楚山人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枪声响了,一颗子弹射向了黄建国……   黄建国见山人举起了枪,便知大事不妙,随即拽过良子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子弹射进了良子的前胸,鲜血迸出,她的身子随之一软,便倚在了黄建国的身上。   黄建国阴笑着揪住良子的身体来挡枪弹,一面加快催动意念,一股浑厚的真气源源不断从吴楚山人的肚脐内被吸了出来,眼见着山人双膝一软,手一松,枪落了地,“兰儿,快跑……”他有气无力的叫道。   “哈哈哈,谁也别想走得掉!”黄建国恶狠狠地开心笑道。   一片云彩飘来,慢慢的遮闭住了太阳,天空中的光线渐渐的黯淡了下去,风儿也几乎静止了。   “兰儿,兰儿……”这时,半空里传来了蓝紫金刚大鹦鹉清脆的喊叫声音…… 第四百一十六章   清风拂过,一个怀抱婴儿的人影蓦地站立在了茅屋门前,寒生赶到了。   泪水自兰儿的眼中涌出,她无力的倚在了门框上……   寒生点了点头,来不及说什么了,迅即将沈才华交给了兰儿,自己双手赶紧搀扶起吴楚山人,口中说道:“山人叔叔,寒生来迟了。”   “小心……寒生,”吴楚山人艰难的喘息说道,“黄建国能凌空吸人真气……”   寒生默默地将山人交给兰儿扶住,自己转过身来,目光扫视了地上躺着的不化骨尸体和奄奄一息的耶老,然后冷冷的打量着黄建国。   “呦,寒生啊,你可终于露面了,让我瞧瞧,怎么这么憔悴呢?人也瘦了许多,怪可怜的……”黄建国面颊微微泛红,柔声柔气的说道,同时手一松,良子的尸身软绵绵的瘫倒在了脚下。   寒生脱下了上衣,走到茅一噬的尸体前,轻轻的盖在了他的腰间,涂抹过“汗青”的创面已经生长出了一根粉红色的新。   “黄建国,你用‘中阴吸尸大法’杀了不化骨茅一噬?”寒生冷冰冰的说道。   “不错,吃惊么?寒生,你别老用那种眼神看我好不好嘛?”黄建国扭动腰肢,嗲声嗲气道。   “中阴吸尸大法已经失传了千年,你从哪儿得到的?”寒生淡淡的问道。   “当然是你朱家祖坟里啦。”黄建国脱口而出,但随即心中亦是赫然一惊,心道,莫不真的就是那具腐尸?他回想起了腐尸嘴巴巨大的抽力吸取了他的精气,然后回哺,再后来自己就昏迷过去了……   “我家祖坟?”寒生狐疑不已,忙追问道,“灵古洞口前面么?”   “就是啦,墓穴中长了好多的白毛。”黄建国描述道。   原来是这样……寒生明白了,千年古墓里的主人不但陪葬有郭公葬尺和《青囊经》,而且还有“中阴吸尸大法”,但是却被这奸人黄建国得到了。而那“中阴吸尸大法”正是不化骨的克星,茅一噬因此而白白的送了命,自己若不是委托他前来调查毛尸的身份,他又何来此一劫呢?是我害了不化骨啊,可惜了他那数百年的道行……寒生内心不禁自责起来,感到无比内疚。   “寒生啊,你别愁眉苦脸的啦,很容易衰老的,让我把这里的人都吸干,然后咱俩远走他乡,双宿双飞岂不快哉?”黄建国的脸颊上浮上来两朵红晕。   寒生面色阴沉,冷冷说道:“黄建国,你这个作恶多端的妖人,你今天难道还想离开这里么?我寒生岂能放过你,让你用‘中阴吸尸大法’继续去残害天下苍生么?”   “嘻嘻……”黄建国阴笑了起来,鼻子一哼,“呦,朱寒生,我是见你英俊健美,唇红齿白,心生爱怜,不忍心伤害于你,但若是如此的不识抬举,可别怪我黄建国辣手摧花,将你们一并收拾了。”   寒生脑子里面急速的转动着,“中阴吸尸大法”乃是中原第一邪术,刘伯温在《尸衣经》中记载虽然只有聊聊数笔,但是说过“天下辟邪圣物人毫,天下至邪之物绿毛”,自己已有人毫绿毛织就的尸衣,应该对抗得了这中阴吸尸大法的。   “黄建国,你恶贯满盈,该到遭报应的时候了。”寒生双眸清澈如水,平静的说道。   “寒生……”耶老有气无力的抬起身子,提醒说道,“他有‘五黄煞气’护体……”听得出这是老翠花的声音。   “五黄煞气?”寒生疑惑道。   吴楚山人站立不闻,在兰儿的扶持下坐在了门槛上,喘息着说道:“寒生,五黄气煞……可用时钟来化煞,时钟为金,可化泄五黄二黑,五黄煞实为鬼煞,最怕被提示轮回时间,见时钟而避,而风水时钟乃以真铜所造,是为真金……我的包袱里有一块铜钟,兰儿快去将它拿来,破去黄建国的气煞。”   黄建国闻言感觉莫名,遂嘲弄道:“临阵磨刀,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吧?”遂将目光射向寒生的腹部,催动意念在脑海中想着寒生的肚脐眼儿。   寒生骤然间感到自己的腹部气血搅动了起来,仿佛开锅一般,似要挣脱出一条通路自神阙穴泄出,但是却被尸衣紧紧地护住而不得出,低头看去,尸衣已在微微起伏摆动着……他明白,人毫绿毛正在全力抵抗着黄建国的“中阴吸尸大法”。   黄建国鼻子翕动着,但出乎意料的是竟然什么也没吸出来,遂加强意念,脸色憋的通红,双眸死死的盯在了寒生的腹部,目光力图透过那件白绿相间的毛背心,看到其肚脐眼儿。   寒生感到丹田内气血翻腾,仁督二脉经气越来越快的循环着,他知道,经络万一哪里出了点问题,汹涌澎湃的内息将会爆开,那样可是就危险了。再低头望去,身上的尸衣已经逐渐鼓起,肚子渐渐胀大了起来,如同一个孕妇般,不行,得赶紧想办法才是。   此刻,黄建国正在全神贯注,没有留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房门口溜到了自己的脚边,当他发觉时,婴儿沈才华已经“呼”的一声跃起,在空中便已经张开了两排白森森的小牙,朝着他的脖颈处咬下……   “好呀!才华太棒啦!”嘟嘟盘旋在半空中为鬼婴啦啦叫好。   沈才华虽然曾吸取了郭公葬尺内的祝由十八式神功,但毕竟是个婴儿,思维领悟能力很低,神功也是半生不熟的,还不能随处灵活运用。小家伙此刻一见寒生爸爸情况危机,于是脑袋一热,便本能的扑上去撕咬,根本就想不起来念什么巫咒,用哪一式的祝由神功了。   “危险!才华……”寒生急呼道,但是体内气血不匀,话音十分的微弱。   “砰”的一声,鬼婴沈才华骤然间倒弹了出去,被“五黄煞气”直挺挺的震落,后脑勺磕碰在了地上,随即“哇”的一声,疼得大哭了起来……   黄建国目光如炬,直视赤裸着身子的婴儿小肚脐眼儿,十成的意念骤然间转移在了沈才华的身上,一股浑厚无比的祝由真气蓦地直冲他的鼻子,呛得他张开了嘴巴,任凭气流灌入五脏六腑……   寒生体内气血骤然平息,瞅见着黄建国竟然张着大嘴对着婴儿下起了毒手,一时间血灌瞳仁,蝇眼都红了,他不及多想,随手一摸,找了件东西便扑上去塞入了黄建国张开的嘴巴中……   那是丹巴喇嘛留下的那串榴辉石精佛珠……   一团淡蓝色的雾自黄建国口中呼出,紧接着他的周身毛孔全部张开了,并轻微的咝咝向外泄着气,须臾他的身子已然笼罩在了浓浓的蓝色雾气之中,与蓝月亮谷里的一模一样……   蓝色迷雾中,“啊……啊……”黄建国连声惨叫着,紧接着在他的喉咙里,声带自行发出了古怪的音阶,“拉嘛夏斯木期,穷拉夏斯木期,雄者拉夏斯木期,夏洼更登夏斯木期……”   寒生抱起了小才华,惊讶的望着这团蓝色的浓雾和雾中传出来的声音,他不知道,那声音乃是密宗噶玛噶举派至上的“退魔咒”。   这串溜辉石精佛珠曾是蓝月亮谷中喇嘛寺的镇寺之宝,当年格达活佛临终前将旧羊皮预言和佛珠一同传给了丹巴喇嘛,而丹巴老喇嘛先将旧羊皮交给了寒生,再托金道长转赠佛珠,其用意可谓深远。   此佛珠实为蓝月亮谷中蓝晶石(溜辉石)地下之石精制成,由噶玛噶举派黑帽系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1204~1283)所持,人称却吉喇嘛,在藏传佛教中是仅次于莲花生大师的具有大神通活佛,被称之为“祝钦”(意为大成就者)。1283年,第二世大宝法王临终前将“退魔咒”注入了佛珠之中,成为噶玛噶举派历代的至圣法器,一直传承了六百多年。1930年,年仅六岁的第十六世大宝法王日必多杰将这串二世活佛加持过的“退魔佛珠”传给了来到雪域高原的美国人类学家约瑟夫.洛克,也就是蓝月亮谷喇嘛寺的主持格达活佛。   这串看着不起眼的青绿色“退魔佛珠”,却内含有第二世大宝法王的“退魔咒”神通,一进入到黄建国口中,便自行克制起中原第一邪术“中阴吸尸大法”来了。   西晋一代易学宗师郭璞号称“中原第一邪术”的中阴吸尸大法亦不是等闲之物,但见黄建国周身的蓝色雾气越来越浓,最后已然瞧不见人形了……   “寒生,这是怎么回事儿?”吴楚山人微弱的声音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丹巴老喇嘛的这串看来绝不是普通之物……”   蓝色浓雾中又传来断断续续神秘的梵音声:“拉嘛夏斯木期,穷拉夏斯木期,雄者拉夏斯木期,夏洼更登夏斯木期……” 第四百一十七章   佛珠本称念珠、数珠或颂珠,是念佛时记录数目的工具,念多少遍即捻过多少颗,目的是使修行功夫不要减退,心念专一,消除杂念,持之以恒。壮区相信念珠乃是天神的宝物,是天降石,为壮密七宝之一。   按壮经的记载:最上品的念珠是一千零八十粒(因其太长,仅为极少数高僧大德或潜修者使用),上品一百零八粒(密宗行者为一百一十粒),中品五十四粒,下品二十七粒。中原净土宗则是三十六粒,禅宗十八粒。一千零八十粒念珠包括十法界的一百零八个数,一百零八粒则是表示一百零八种烦恼,五十四粒,是表示修生住、行、向、地等菩萨乘之阶位之意,二十七粒是表声闻之二十七贤圣。   黄建国吞下的这串佛珠却只有十粒,为十法界之意,600多年前,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注入的是“退魔咒”,而不是“诛杀咒”,其本意乃是退去心魔,并非要一味血腥诛杀,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意。   郭璞的“中阴吸尸大法”却没有丝毫的慈悲之心,而是阴损至极,在他看来,既为天下第一邪术,当然是越邪越好,人鬼皆吸,登峰造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直到公元324年,郭璞算到自己阳寿已尽,遂幡然悔悟,感到此邪术实在太过阴损,使用者折寿,于是加上“咒锁”,长埋地下免得危害人间。   此刻,黄建国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正在与佛珠内的“退魔咒”神通殊死抗争着,梵音亦是时断时续。   须臾,那蓝色的浓雾竟然呼呼的旋转了起来,并移出了院门,如一股旋风般的奔北方而去,渐渐的消失在了山林间。   寒生有心想要追踪上去,但还是赶紧查看山人叔叔和耶老的伤势要紧。   “山人叔叔,你阴阳脉海内的真气损失殆尽,恐怕要调理数月,性命倒是无忧,但武功却是难以再恢复了。”寒生指切吴楚山人的三关,惋惜的说道。   山人苦笑道:“如此说来,武功已被黄建国这阴人所废,罢了,做一个与世无争的普通人也是挺好,采菊东篱下,悠然南山村,倒也惬意。”   寒生扶起了耶老,口中安慰他道:“耶老,你毕竟是千年皮尸,只要魂在,有老翠花附身,但可放心,死不了的。”   耶老眼圈红红的,有气无力的说道:“江湖险恶呀,连毛尸都回到棺材里去了,我和老翠花也要回去了,还是关东老家好……”   “毛尸?她究竟是谁?”寒生问道。   “毛尸竟然就是孟祝祺的老娘,黄老爷子被偷偷的掉了包……”吴楚山人将文公山下的发现述说了一遍。   寒生闻言吃惊不小,遂说道:“这么说,黄老爷子只在太极阴晕里面呆了一天,其发力就足已令黄建国几次大难不死、绝处逢生,真是神奇啊。”   “不错,活葬只需时五日便可与大地五行磁场融为一体,首日为金,金从革,具肃杀、变革,得土而生,故而惠及黄家第三代的黄建国数度死而复生,戾气日盛。”吴楚山人无力的慢慢说道。   “山人叔叔,那孟红兵也是第三代,为什么他却未能惠及太极阴晕的发力呢?”寒生不解的问道。   吴楚山人思索了片刻,沉吟道:“我想盖因孟祝祺的老娘已是白骨之故,太极阴晕活葬五日可五行俱得,尸体葬五十日,骨殖葬则需五百日之久,此时,孟红兵未及发便早已命丧刘今墨之手了。”   这时,兰儿走到了寒生的身边,眼圈红红的幽幽说道:“冯生中枪,恐怕快要死了……”   寒生凝视着躺在东屋床上奄奄一息的冯生,此刻其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不省人事,左胸前一个凝结黑褐色血渍的弹孔。   “冯生已经气胸,需要赶紧动手术。”寒生思索道。   “寒生,子弹击中心脏,我已点了他几处穴道,不知还能救活么?”吴楚山人疑惑的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好在他是一个‘右心人’,心脏长在了右面,因此子弹只是穿透了肺部。”   “右心人?”吴楚山人惊讶的目光望着冯生。   “我看书中的记载,右心人也称‘镜像人’,心脏在右而肝在左,五脏六腑全对调,据说出现的几率是几百万分之一,极罕见的。”寒生解释道。   “要送冯生去医院么?”兰儿担心的问道。   “如果送去医院,枪伤就会引起公安的注意。”吴楚山人谨慎的答道。   “我来给他做手术。”寒生说道,自从上次在湘西天门客栈为残儿成功的开膛做了手术后,他觉得自己是有把握的。   “要去婺源县城才能买齐手术器械和药品。”吴楚山人提醒说道。   “我看冯生的情况还算稳定,待我处理好不化骨茅一噬和良子的尸体,再赶去县城吧。”寒生说道。   “可惜我无力帮你。”吴楚山人懊恼不已的叹道。   “我自己能行。”寒生说罢,让兰儿找出两条麻袋来,到院子里将两具尸体分别装入,良子是女人,体重不到100斤,不化骨茅一噬乃是太阴炼形,相当于骨殖的重量。   “我跟你去。”兰儿说着背起了盛有不化骨的麻袋,顺手抄起了一把铁锄,寒生则扛起了良子的尸体,两人匆匆的朝南山脚下而去。   穿过了竹林,寒生一眼便发现了朱家祖坟的原址已经被掏开了,地面上散落着松枝、黄土以及一些零碎的肢体,土壤中还残留并散发着一股黑色火药的味道。墓穴旁躺着一具烧得焦黑的尸首,肚子已经被撕开,内脏零乱,一颗心被咬了一口落在了地上,旁边是一段未曾吃完的大肠,他认出了那死者是黑泽。   兰儿把麻袋一丢,蹲到一旁便呕吐了起来。   “这一定是黄建国干的,”寒生自言自语道,遂放下麻袋,上前轻轻的拍打着兰儿的后背,安慰她道,“兰儿,别怕,我现在就把他们全都丢到墓穴里面去。”   寒生探头向墓穴深处望去,发现古墓内曾经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已经殃及到了那具千年白毛朽尸。   “唉,老前辈,没想到千年之后,您老人家还遭此一劫,我还是把您埋在土里吧。”寒生叹息着举起了锄头铲土,他以为那朽尸是当年的牢头,殊不知此人正是西晋中原赫赫有名的一代易学宗师郭璞。   最底层的古墓穴填上后,寒生遂将良子和黑泽以及那些残肢断臂统统的扔进了土坑内,然后迅速的将其填平了,风水上的吉地“虾须蟹眼”就这么乱七八糟的给葬满了。   “茅兄,你为寒生而死,无以为报,不如就将你葬入太极阴晕里吧,若是你有后人的话,但愿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点。”寒生无奈的对着麻袋说道。   灌木丛中,太极阴晕的土坑还在,那是耶老偷挖毛尸后留下来的。寒生解开了麻袋,将不化骨茅一噬的尸身轻轻的抱进了墓坑里,让他尽可能以舒服的姿势斜倚坐着。   “茅兄,像你这样嫉恶如仇的江湖大侠,从今往后,社会上就可能再也找不到了,茅兄放心,你不会孤独的,寒生定然常会来看你的,陪你说说话……”寒生心一酸,泪水涌出了眼眶。   太极阴晕也终于填满了,寒生上前拜了几拜,然后拉着兰儿朝山下走去。   是夜,手术前的工作已经准备停当,所有的草药、西药和手术器械等物都是寒生下午去县城大药店里购买来的。麻药依然还是使用《青囊经》上的麻沸散,有曼陀罗花、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和炒南星几味草药,寒生傍晚前才匆匆配制出来,随即给冯生灌了进去。   没有电灯,寒生特意多买了几只手电筒,请兰儿父女各执手电从不同角度照过来,倒也蛮清晰的。   “麻沸散,已经失传1700年啦……”吴楚山人不无感慨的叹息道。   “主要是曼陀罗花中的‘东莨菪碱’在起作用……”寒生解释着。   “不要说话,注意消毒。”嘟嘟站在房梁上提醒道。   寒生先用碘酒和酒精消毒皮肤,然后持手术刀轻轻划开了冯生的胸腔……   兰儿赶紧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不敢目视。   冯生的心脏果真是在右侧,没有受损,子弹头从两根肋骨中间穿入,在左肺叶上钻了一个小洞,产生了气胸,没有伤及肺部动脉血管,因此腔内淤血不多,伤势比起残儿来是轻的多了。   “同猪的内脏一样……”嘟嘟歪着脑袋自语道。   寒生小心翼翼的用镊子伸进肺叶上的弹孔内,轻轻的将弹头夹了出来,大家遂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清理淤血和消毒创口,然后仍然用一枚大号缝衣针来进行缝合。西医的器械,寒生仍然还不会使用,倒不如缝衣针来得快些。   不到一个时辰,手术就做完了,此刻吴楚山人已经几乎要虚脱了,赶紧由兰儿扶下去休息。   兰儿做了些宵夜,让寒生和爹爹吃,耶老则一直躺在床上静养,旁边睡着小才华。鬼婴今天不仅受到了惊吓,而且被黄建国吸去了不少的精气,身体十分的虚弱,早早的就睡了。   “墨墨还是没有找到么?”吴楚山人问道。   “没有任何消息,”寒生叹息道,“泰国警察总署的昭披耶.坤沙旺警察上将已经将墨墨的画像交给了全国各地的警察局,但还是音讯全无,他说女婴极有可能已经不在泰国境内了。”   “中南半岛以及南洋一带有不少的国家,找起来怕是十分的困难了。”吴楚山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老祖惟一惦记的就是她的女儿,寒生若是找不回来祖墨,她是死不瞑目的啊……”寒生痛苦万分地说道。   吴楚山人默默无语,许久,他缓缓的安慰说道:“寒生,你也不要太自责了,我相信大家只要努力寻找,终究有一天会找到她的。”   “卢太官已经委托了世界著名的美国平克顿私人真探事务所调查祖墨的下落。”寒生告诉吴楚山人。   山人眼睛望着窗外的夜空,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担心的是,这大阴人黄建国到底死了没有……” 第四百一十八章   连绵苍翠的大鄣山前,小村庄宛如淡墨山水画卷一般,徽式房屋黛瓦飞檐,修竹与古木点缀于房前屋后,溪流奔泻吐玉,古埠村姑浣纱捣衣,静谧而恬适。   一团蓝色的旋雾自林间冲出,“噗通”一声坠落在了溪水之中,随波逐流的飘向了下游……   小村庄口的石阶上,一个浑身水淋淋的白发怪人,哆哆嗦嗦的爬上岸来。   一群蹲在溪边捣衣的女人们惊恐的尖叫了起来……   此人脸孔面皮满是褶皱,层层叠叠,双目瞳孔灰朦朦的,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脖子一周长了十个虬结凸起的淡蓝色肉疙瘩,双手枯槁如鸡爪,张开了嘴巴接连呕水,黄褐色的牙齿参差不齐。   “你是人是鬼?”一个年龄稍大点的村妇站起身来,壮着胆子问道。   此人正是黄建国。   密宗大宝法王的“退魔咒”在他的体内与中原吸尸大法相互较力,密宗谓对应于人脑部三魂有三脉,左脉为天魂天脉,中脉为人魂人脉,右脉为地魂地脉,从头顶百会至胯下的会阴穴,共形成七个脉轮七朵莲花,此七朵莲花的能量差异形成人的七魄。十粒佛珠化为十团虬结的肉球“颈锁”牢牢的锁住了黄建国脖子三脉,切断了其脑部与丹田气海的联系,并着力驱除魔念。   而郭璞的“中阴吸尸大法”则是以中阴身状态,游离于人鬼之间,以此邪功吸人之七魄和鬼之残魂,目视意念皆发自大脑,贮存彼气则藏于气海。如今通道被截断,黄建国大脑中的“退魔咒”神通磁场便与郭璞的中阴功生物磁场相互排斥、影响,最后胶着成一团浆糊了。   若是黄建国在古墓之中反哺足四十九天,得到了郭璞的全部磁场,则未必会输于密宗“退魔咒”,但只有七八成功力,便不足以对抗了。僵持的结果是,黄建国的头发黑色素悉数褪去,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模样,面部皮肉内的胶原蛋白氧化变异,形成了层叠的老褶子,视神经也受到了损害,晶体浑浊,视力半盲,牙齿松动脱落,参差不齐,更重要的是,连大脑思维也糊涂不清了。   黄建国没有回答村妇,两只鼻孔不住的翕动着,一对灰色的瞳仁直勾勾的盯着村妇的腹部,但又似乎看不清楚,眼睑不停地眨动着,嘴巴咝咝的朝内吸着气……须臾,开口说道:“你是女人?”声音苍老嘶哑,并带有“咝咝”的吸气声,像一条响尾蛇。   村妇一愣,手中握紧了捣衣的木棒槌,其他的村姑们也都拎着棒槌围了上来。   “京城在哪儿?”那怪人继续“咝咝”的说道。   “什么京城?赶紧走开!”村姑们举起了棒槌呵斥道。   “是谁在问京城啊?”河岸石径上走来一个白须老头,肩头挑着担子,里面都是一些中草药和自制的狗皮膏药。   “白大叔,就是这个怪老头。”女人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村里卖狗皮膏药的白一膏见多识广,打量着这个浑身湿淋淋,相貌异常丑陋的老头,开口问道:“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我?”黄建国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我从京城来,到京城去……”   白一膏是个热心的老头子,他歪着脑袋仔细琢磨着黄建国脖子上的肉瘤,关心的说道:“我这里有专拔毒疮的‘红膏药’,古方配制,颇有灵验呢,不然,你这脖子很快就会烂掉的。”说罢,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即刻取出了十张小红膏药。   黄建国捻起一张红膏药,凑到眼睛前,他朦朦胧胧的看见方形的白棉纸中央有一个圆圆的红太阳,他蓦地记起了曾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种东西,“日の丸……”他口中嘟囔出了个日语词汇,那是日本太阳旗。   “你说什么?”白一膏没有听清,不解的问道。   黄建国没有回答,紧皱眉头在苦苦思索着。   “唉,我老白好事做到底,费点事给你贴上吧。”白一膏取出火柴,将红膏药烤化,逐一贴在了黄建国脖子的那些肉瘤之上,如此一来,他颈部便出现了一圈红彤彤的日本小膏药旗。   红膏药乃是《济生》古方,以松香、红矾、乳香、没药和血竭等中草药配制而成,呼脓拔毒,专治诸肿毒疖疮,旧时集市地摊上多有出售。   “好了,我老白正好要去县城赶集,就把你带到县城,那里离京城近点。”白一膏嘿嘿一笑,对着村妇们挤了挤眼睛,带着黄建国扬长而去。   “你有名字么?”路上,白一膏问道。   黄建国闻言陷入了更深的思索之中。   白一膏叹了口气,心想,原来是个疯子,于是闭嘴不再说话了,他根本想不到,此人就是去年带领着民兵,根据自己汇报的线索,在大鄣山下仙人洞中找到县医院荆院长尸体的那个年轻的政府干部。   集市上,县城关人山人海,提蓝携幼,热闹非凡。途人见到黄建国的怪异面容,无不驻足观看,指手画脚的议论不已。   “他是日本鬼子么?”一个小男孩指着黄建国脖子上的红膏药问娘亲。   “不是。”母亲告诉他。   “那为啥贴这么多的膏药旗呢?”男孩困惑不解的嘀咕道。   白一膏拉着黄建国来到了长途汽车站,手一指说道:“那里的汽车就是去京城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罢跳着担子兀自奔集市上而去。   黄建国懵懵懂懂的走进了汽车站的停车场,随即便被值班工作人员哄了出来,孤零零的站在了马路上。   一阵馄饨的香气飘了过来,黄建国本能的回过身去,路边上有一卖面食的摊子,热气腾腾,有赶集的乡民在呼噜噜的喝着馄饨汤。   黄建国下意识的咽了口吐沫,径直朝摊子走去,从摊子上端起一碗便喝了起来。   “臭要饭的!竟敢来抢老子的馄饨!”一青壮汉子勃然大怒,一巴掌掴在了黄建国的脸上。   不料黄建国却丝毫不在意,硬是呼噜噜的喝干了那一碗馄饨。   那汉子更加恼怒,一脚踹了他一个趔趄,黄建国扭头就跑,那人仍在后面叫骂不已。   前面是一辆刚刚启动的货运卡车,黄建国伸手抓住后车厢板爬上去,一头拱进了车厢里,那车轰隆隆的绝尘而去。   次日清晨,南山村茅草屋内,冯生终于醒过来了。   “寒生,你终于回来啦……”他虚弱的说道。云深无迹   寒生微微一笑,道:“冯生,多亏你保护了兰儿,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你的体质很健壮,放心吧,很快会痊愈的。”   兰儿在灶间里忙活着做早饭,沈才华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下来,光着腚蹒跚着走到了兰儿的身后,虚弱的说道:“兰儿妈妈,我饿了。”   兰儿一下子愣住了,吃惊的说道:“你说想吃饭?”   鬼婴点点头。   兰儿掀开笼屉,拿出一个馒头来递给沈才华,道:“你真的想吃?”   小才华接过馒头在手,二话不说“吭哧”就是一口,未及咀嚼,径直就咽了下去,噎的小脸都涨红了。   “才华,才华,吃东西要细嚼慢咽,你懂不懂?”嘟嘟站在水缸上叫喊了起来。   寒生闻言从东屋里出来,惊喜的看见鬼婴在啃馒头……   “才华,你能吃粮食啦。”他的眼眶悄然的湿润了。   沈才华是个婴儿,丹田气海容量有限,被黄建国的“中阴吸尸大法”强力的一抽,祝由神功以及荫尸沈菜花的怨鬼之气竟然所剩无几,惟有在他的脑颅内,已经生长出了一颗如蚕豆般小小的祝由舍利。   接下来的数月里,鬼婴戾气没有再出现过,也愿意穿上衣裤了,除了性格上越来越内向,喜欢独自一个人静静地冥想外,其余的与正常婴儿相差无几。   寒生专程去了一趟沈天虎的家里,他的婆娘已经怀孕即将临盆,一听到沈才华的名字脸色都吓得惨白了,那个荫尸过胎的吸血鬼婴,他们是坚决的不要了,万般的恳请寒生自行处理。   寒生一听正中下怀,忙乐颠颠的跑回来告诉了兰儿,说心里话,谁也割舍不下小才华。   冯生和耶老的身体也都已经完全康复了,终于有一天,他们要离开了。   寒生取出十万元钱送给了冯生,耶老则谢绝了寒生的好意,自己不吃也不喝,要钱何用?   “寒生,你生有4弓2反4正箕,是47条染色体综合症,注定无后代,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啊。”冯生临行前悄悄对寒生嘀咕说道。   寒生微微一笑:“若是天命如此,也就罢了,反正有小才华,我和兰儿今生足矣。”   他们走了,离开了南山村,冯生去唐山,耶老和老翠花   则返回关东黄龙府老家去了。   寒生每隔数日,便会到县城邮电局,挂一个国际长途电话到香港,向卢太官询问墨墨的情况。   “寒生,请你放心,我会委托美国平克顿私人侦探事务所一直追查下去,直到找回孩子为止。”卢太官保证道。   晚上,寒生对吴楚山人说道:“山人叔叔,我可以和兰儿结婚了么?”   “当然。”吴楚山人眼角缓缓滴下了泪水。 第四百一十九章   1976年4月21日,新华社电讯:最近,在我国东北吉林地区降落了一次世界历史上罕见的陨石雨。今年3月8日下午,宇宙空间一颗陨石顺地球绕太阳公转的方向,以每秒十几公里的速度坠入地球大气层中。由于这颗陨石与稠密的大气发生剧烈的摩擦,飞至吉林地区上空时,燃烧、发光、成为一个大火球,于8日15时01分59秒在吉林市郊区金珠公社上空发生爆炸。陨石爆炸后,以辐射状向四面散落。大量碎小陨石散落在吉林市郊区……最大的三块陨石沿着原来飞行的方向继续向西偏南方向飞去……最后一块陨石在15时2分36秒坠地时,穿破1.7米厚的冻土层,陷入地下6。5米深处,在地面造成一个深3米,直径2米多的大坑,当时震起的土浪高达数十米,土块飞溅到百米以外,100多万人听到了那来自天籁的轰鸣……最大的三块陨石,每块重量超过了100公斤,最大的一块重量为1770公斤,大大超过了美国收藏的目前世界上最大陨石的重量(1078公斤)。这次陨石雨,无论是数量,重量和散落的范围,都是世界上罕见的……   4月22日下午,京城中南海菊香书屋,一个身材魁伟的人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缓缓说道:“中国有一派学说,叫做天人感应,说的是人间有什么大变化,大自然就会有所表示,给人们预报一下,吉有吉兆,凶有凶兆。天摇地动,天上掉下大石头,就是要死人哩……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赵云死时,都掉过石头,折过旗杆。大人物、名人,真是与众不同,死都死得有声有色,不同凡响噢。”整个下午,他默默地站到窗前,望着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很久很久……仿佛那神秘黯淡的天空上,书写了只有他才能读得懂的文字……   在民间,有关陨石雨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私下流传说道:天空落下了三块大石头,意味着中原必有三个大人物要归天了,年初1月8日,周恩来总理逝世了,接下来会是谁呢?人们惶惶不安的猜测着……   同年7月6日,京城里传出消息,朱德委员长去世……   公元1976年7月28日凌晨,整个华北大地在剧烈的震颤,唐山市12公里的地下,仿佛四百枚广岛原子弹猛然爆炸了,唐山7。8级大地震,这是人类二十世纪最惨烈的自然灾害,25万人死亡,伤70万人。   几天后,京城热闹的王府井大街上出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拄着一根木棍,白发苍苍黏粘成绺,满脸的褶皱,脖子一周虬结凸起,贴着脏兮兮的红膏药,双手枯槁如鸡爪般,脚下撂着一只破瓷盆,里面扔着几分硬币。   乞丐双目灰蒙蒙、迷茫的望着路人,每逢有极俏丽的年轻女人途经时,他都会不由自主的伸手裆下,摸摸自己的蛋蛋,喉咙里咕噜着什么,偶尔有耳尖之人听出来了,那是“明月”两个字……   梅里雪山脚下,塔巴林寺的院子里,浑身黄毛飘逸的猿木正在汗水淋淋的挥舞着长斧劈柴,高高的薪柴垛上坐着一群小猴子,在相互嬉戏着。   经堂内梵音袅袅,一个面目清秀的堪布正在主持每日的沙弥尼诵经,她就是明月。邬波驮那,塔巴林寺的住持。   经堂之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唐卡,上面绘着《六道轮回图》,一个长爪三眼、形如黑熊的巨大怪物坐在地上,抱着一个大车轮形的圆圈,圆圈的四周彩绘着各种人物和烧、杀、奸、诈、劫、盗、吃、喝、嫖、赌等恶行劣迹。几股气流将圆轮分成六道,第一道内五色云端中宫阙巍峨,宛若仙境,称“天道”;第二道内市井社会,平民百姓,称“人道”;第三道内硝烟四起,有水、火、旱、涝,称“阿修罗道”;第四道内男女鬼怪,口内生烟,骨瘦如柴,正受严刑拷打,称“饿鬼道”;第五道内猪狗牛马、鱼介昆虫,称“畜生道”;第六道内刀山冰谷,火海炼狱,鬼怪在受煎熬,称“地狱道”。   “萍儿,你来解释一下‘六道轮回’。”明月望着台下众尼,用手一指前面的一个年轻的小沙弥尼说道。   “是,师父。《长阿含经》说,人在来世的归宿,主要看现世的表现,如积善德,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可入天人道,若是劣迹斑斑,便会沦入畜生地狱道……”小沙弥尼稚嫩的童声说道。   明月下了讲台,走出了经堂,来到了寺外的山岗上。   雪域高原,蓝天白云,一只孤独的喜马拉雅山鹰在清寂的天空中翱翔着,古老而苍凉。   她伸手摩挲着颈前那枚殷红如血的宝石心坠儿,双眸默默的眺望着东方天际……   “师父,你还在想他么?”身后传来了萍儿轻轻的问话声。   明月没有答话,许久,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师父,你哭啦?”萍儿说道。   明月的眼角挂着两滴冰凉的泪水,幽幽道:“人生如梦,世事无常,种因得果,一切皆虚幻……”说罢转身朝寺内而去,随风飘来断断续续的吟诵之声,“……那是一个龙的年,有僧尼远自东土而来,邪恶将会降临塔巴林寺,当明月重新回到卡瓦格博,劫难过后,格萨尔王的守护神苏醒了……”   夜幕笼罩着京城,天空中淅淅沥沥的落下了雨滴。   京西宾馆的套间里,电灯没有开启,黑暗中,首长默默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如同一具僵尸一般。   门轻轻的推开了,秘书走了进来。   “首长,江西方面有消息,朱寒生已经回去了婺源,银行解冻了那笔资金,据说当地已经同意用那笔钱在南山村建一所乡村医院。”秘书轻声汇报说。   “嗯。”首长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   “这次唐山地震,有关方面证实冯生和他的家人已经全部遇难了。”秘书接着说道。   “也好。”首长又哼了一声。   “原日本驻华副总领事黑泽始终下落不明,也没有发现他的任何踪迹。”秘书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首长没有吭气。   “首长,有关格达预言,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做?”秘书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此事已经完结,有关档案材料全部销毁,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一样。”首长缓缓的站起身来说道。   “是。”秘书悄悄地退了出去,轻轻的带上了门。   首长默默地站立在落地窗前,凝视着夜雨潇潇的大街,路人行色匆匆,“唉……龙年,九月九日,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都结束了……”他无奈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与此同时,远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山西河东黄河风陵渡。   夜色茫茫,古渡口旁的一家小酒馆内,靠窗坐着一个清癯的老者,一袭灰布长袍,目光阴沉,正在默默地饮着酒,窗外,黄河在这里向东转弯静静地流去。   千百年来,风陵渡是为黄河西入秦晋的要津,金人赵子贞曾在《题风陵渡》中道:“一水分南北,中原气自全。云山连晋壤,烟树入秦川。”   金道长自斟自饮着,眼睛瞄了眼墙壁上的日历牌:九月九日。   白天在河东芮城,他给京城挂了个长途电话……   “主任,我是贾尸冥。”金道长说道。   “不要再追查格达预言了。”主任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金道长心中有一丝不安。   “主席今日凌晨去世了,接班人已定,一切都过去了。”主任的声音里充满了哀伤。   金道长缓缓的放下了电话,是啊,这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第四百二十章   龙年的中秋节的那天,在历经了无数风风雨雨和坎坷之后,寒生和兰儿终于成亲了。   第二天的深夜,南山村东茅草屋内新房内,两根大红蜡烛悄悄地滴着烛泪,窗外,一轮明月孤寂的悬挂在夜空里,皎洁清凉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了新房内,寒生和兰儿幸福的相依偎在一起,默默地遥望着遥远的星汉银河。   “寒生,老人们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那是为什么呢?”兰儿在寒生的怀里柔声道。   “小时候听爹爹说过,农历初一新月为‘朔’,农历十五满月为‘望’,满月最圆的‘望’时却又经常是在十六的晚上,嗯……大概世间事没有十全十美的,总是要留有一些缺憾。”寒生回答说。   “也许吧……”兰儿轻轻说道。   “咚咚咚……”叩门声突然响起,“寒生,我知道格达预言的含义啦!”门外是吴楚山人既兴奋又急迫的声音。   寒生与兰儿赶紧披衣下地,匆匆来到了东屋之内。   “寒生,山人好棒啊……”嘟嘟站在桌子上,拍打着翅膀敬佩的说道。   “毛主席生于清光绪十九年,四柱为癸巳年甲子月丁酉日,今日是丙辰年丙申月……”吴楚山人掐指算道。   “爹爹,别咬文嚼字啦,人家听不懂嘛。”兰儿笑着催促道。   “好的,”吴楚山人微微一笑,接着匆匆道,“毛主席是生于1893年12月26日,今天凌晨逝世的,享年83岁,格达活佛与他是在1935年会面的,也正是在那年的遵义会议上确定了毛泽东的领袖地位,至今正好41年……”   寒生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8341!”   “对,8341这组数字的意思,原来竟是指毛主席阳寿83岁,执政41年,寒生,这就是格达预言数字的秘密所在。”吴楚山人得意的说道。   “那么,接下来……”寒生有些不安的说着。   “寒生,快把旧羊皮拿出来。”吴楚山人急切的说道。   寒生回到西屋内,自尸衣口袋内取出那块破旧的羊皮回来,小心的凑在了油灯光下……   八三四一   八七零五   七三零七   八五零八   九三零八   ……零四   ……(最后的一组则完全看不清了)   吴楚山人目光盯在了第二组数字上,嘴里说道:“8705……照前面推算,这入主中原之人阳寿87岁,在位只有5年啊……”   “听广播说毛主席的接班人是华国锋啊。”寒生说道。   “我也听到了,华国锋是1921年出生,今年应该是55岁,如此说来,他还有32年阳寿,应该死于2008年,不过……”吴楚山人掐算道。   “在位只有5年!”寒生与山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作不得声。   许久,寒生开口说道:“为什么只有5年呢?”   吴楚山人吞吞吐吐的沉吟说道:“也许……下台了,但阳寿未尽,还得过日子。”   “那么接下来的是谁呢?”寒生望着后面的一组数字说道。   “7307,此人阳寿73岁,执政7年,会是谁呢?”吴楚山人摇了摇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爹爹,这个东西留在家里,怕是有麻烦吧……”兰儿心惊胆战的说道。   “寒生,毁了它。”吴楚山人严肃的说道。   “毁掉格达预言?”寒生吃惊的目光望着山人。   “对,留着它是个祸害,那些政治人物可能会再次找到你的,关键是天道不可违,若是硬要人为地改变历史进程,恐怕天下从此多事矣……”吴楚山人心情沉重的说道。   寒生想了想,抬头望了望兰儿,兰儿坚决的点了点头。   寒生语气郑重的缓缓说道:“丹巴喇嘛,为了天下百姓平安度日,请恕寒生未能遵您遗愿,永久的将格达预言保存下去,实在是对不起……”说罢,叹息着轻轻的将旧羊皮凑到了油灯上点燃了。   浓烟冉冉升起,一股焦糊的气味散发在了空气中。   格达活佛四十一年前的预言,多少人血腥争夺的这块旧羊皮,就这样渐渐的化为了灰烬……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多年过去了。   每日里,来自中原各地的病人络绎不绝的赶来“南山乡村医院”,吃住治病都是免费,无论世间的任何疑难杂症,在这里基本上都会药到病除,寒生真正实现了自己“悬壶济世”的志向。   墨墨始终没有找到,平克顿私人侦探事务所寻遍了中南半岛和南洋诸国,依旧是音讯全无。   沈才华渐渐的长大了,时常喜欢独自一个人沉思冥想,但从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鬼婴脑颅内的那颗小小的祝由舍利也在一天天的长大……   (全文完) 《青囊尸衣2:鬼壶》 楔子   冬夜,清冷的月光,无垠的原野上白雪皑皑,寒风入骨,山西河东黄河风陵渡。   黄河,出龙门,为秦岭山脉所阻,于是掉头东流,这里相传是黄帝贤相风后发明指南针战败蚩尤的地方。风后殁后,葬于此,谓之风陵。旧址位于今镇东里许,其地称风陵堆,由此,渡口名风陵渡,古称风陵关。   千百年来,风陵渡是为黄河西入秦晋的要津,金人赵子贞在《题风陵渡》中写道:“一水分南北,中原气自全。云山连晋壤,烟树入秦川。”   月色凄迷,古老的渡口显得分外苍凉。   镇东一株老槐树下,阴影里站立着一个人,头戴羊绒帽,身着羊皮大衣,胡须上沾满了白霜,贴胸抱着一个沉睡中的婴儿,默默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一所古旧民宅。   宅院高墙青砖布瓦,黑色的门廊,大门紧闭,四下里一片沉寂,人们早已经进入了梦乡。   此人悄悄地走到民宅前,脱去羊皮大衣,将怀中的婴儿紧紧地包裹住,轻轻的撂在了门廊下。   “汪汪……”此刻,门内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狗吠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着。   那人轻轻的退回到了老槐树的阴影里。   不久,“咣当”一声,黑漆漆的大门打开了,里面冲出一只体型硕大的短毛黑狗,紧接着门后转出一个披着棉大氅的老头。   “呜呜……”黑狗发现了地上的鼓囊的羊皮大衣,鸣叫着并用嘴巴用力拱着。   婴儿的一只小手扒开了羊皮袄,自内探出小脑袋来,迷茫的左右张望着。   “咦,怎么有一个小娃娃?”老头惊奇的抱起了羊皮衣裹着的婴儿,随即抬头朝四下里望去。   小镇静悄悄的,周围不见人影。   月光下,婴儿的皮肤细腻,双眸黑亮,约莫有一岁大小,老头伸手往内探了探,自言自语道:“还是个女娃娃。”   那人依旧站立在古槐树下,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看来是有人不要这娃娃了,知道老郭头一个人过,就送来了。”老头嘴里叨咕着,转身入内。   就在即将关上大门的时候,那女婴转过头来,目光瞥向了老槐树方向,“啐”出了一小口痰。   黑色的大门关上了,夜空中飘下了雪花,不多时,四下里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老槐树下,那人点了点头,嘴里面喃喃说道:“蒙拉差翁?炳大师,我终于找到了河东郭氏的后人,完成了您的重托,请大师放心,一切痕迹都会抹去的。”说罢,他转身而去,来到了黄河边,踏着初封的冰面走到了河中央。   月光下,此人盘腿席冰而坐,双手结印运起暹罗功。不多时,那人的头顶开始升腾起丝丝白雾,屁股下面的冰面也渐渐的融化了,最后,听得“噗通”一声,便沉入了冰窟窿之中,随着冰面下的黄河水流冲走了。   北风呼啸,裹挟着雪花扫过冰面,天明时,一切痕迹都消失了。 第一章   江南三月,细雨绵绵,赣北婺源乡野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雾气之中。   雾霭中的南山村,金黄色的油菜花,粉红色的桃花掩映着一爿古朴的徽派明清村舍,白墙黛瓦,小桥流水,老树古藤,静谧得像是一幅田园山水画。   乡村小道上,驶来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来到了一所高墙大宅前,雕梁画栋的门廊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南山乡村医院”,笔法遒劲。   车上跳下来两名穿西装的中年男子,其中高个子生就金发蓝眼凸鼻,是一名洋人,那个矮一些的皮肤发黑,是香港人。   这两人正了正衣衫,然后径直的走上了台阶。   “我们是美国平克顿私人侦探事务所香港办事处的职员,我叫方国平,这位是查理侦探。”那位香港人自我介绍说,口音蹩口。   南山乡村医院是中国第一所私人医院,院长朱寒生医术精湛,声名远播,几年来免费治愈了数不清的疑难杂症,包括省城和京城里来的高官,所以地方政府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加以取缔,否则早被关闭掉了。   “我是朱寒生。”寒生请来人落座,亲手沏上茶水,一晃儿五六年的光景,他显得老成多了。   “朱先生,六年前,我们接受了香港卢太官先生的委托,为您寻找失踪中国女童祖墨的下落,美国平克顿私人侦探事务所总部动员了全部的人力,历时六年,仍然还是没有找到。因此,很遗憾,我们只得结束调查了,”方国平耸了耸肩,将一份厚厚的卷宗递给寒生,并接着说道,“这是调查报告副本,正本已经交给了香港的委托人卢太官先生。”   寒生默默地翻了翻中英文译本的调查报告,沉思了片刻,问道:“六年了,难道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么?”   “我们在缅甸北部的曼德勒山区,找到了藏匿的泰国原大国师蒙拉差翁?坤巴,他是至今还活着的,最后见到女婴祖墨的人。”方国平解释说道。   “嗯,我认得此人,他怎么说?”寒生点头道。   “我们用尽各种方法威逼利诱,甚至敲断了他的两条腿,可仍是一无所获,有关的具体情况已经写入了报告。”方国平回答道。   “祖墨究竟能在哪儿呢?”寒生怅然若失道。   “朱先生,我们的调查报告得出的最后结论是,女婴祖墨早已不在人世了,六年前可能就已经死亡了。”方国平语气较为肯定。   寒生沉思起来,墨墨的母亲老祖惨死在缅甸的热带雨林中,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心结,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于心难安。   方国平见寒生沉默不语,于是开口说道:“朱先生,美国平克顿私人侦探事务所成立于1850年,是全球第一家民间侦探机构,至今已有100多年的历史,只要是平克顿接手调查的案件,基本上都能够水落石出,如果女婴祖墨仍然在世的话,我们不可能查不到的。”   “那你们有确认祖墨已经死亡的证据么?”寒生问道。   “还没有。”方国平略显尴尬,喝完了桌上的茶水,遂起身告辞。   寒生目送两名侦探坐上出租车离去,转身朝南山脚下走去。   青翠的毛竹林里雾气沼沼,乌鸦从窝里偷偷的探出头来,自从沈才华带回来那只蓝紫金刚大鹦鹉之后,它们再也不敢随意的呱噪了。   灵古洞口侧边的一块岩石上,坐着一个七八岁,长着一脸雀斑的小男孩,身旁蹲着那只金刚大鹦鹉,他就是寒生的养子沈才华。   “小才华……”寒生远远的招呼道。   沈才华抬起眼睛,口中轻轻的说了声:“寒生爸爸。”   自从六年前回到南山村定居以后,随着沈才华一天天的长大,孩子也逐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他时常一个人呆坐于灵古洞口,一味的沉思冥想着,至于在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刚才平克顿私人侦探事务所来了人,他们说墨墨可能是已经死了。”寒生拍了拍沈才华的肩膀,叹息着说道。   “不,墨墨还活着。”沈才华抬起乌黑深邃的双眸望着寒生。   清风徐徐,竹叶飒飒,沈才华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寒生望着小才华哀伤的神情,心中自是心疼不已,眼瞅着孩子整天里闷闷不乐,自己和兰儿也不是个滋味儿。女婴墨墨被降头师蒙拉差翁?炳自缅甸丛林中掳走以后,自己想尽了一切办法,却始终寻找不到孩子的下落。最后通过平克顿私人侦探事务所遍布全球庞大的网络来追踪调查,如今六年过去了,仍然没有结果。   如果墨墨还活在世上,她又能在哪儿呢?   晚饭时,寒生和妻子兰儿以及岳父吴楚山人默默的吃着,唯有沈才华没有动筷,眼睛望着碗里的鸭血汤发着呆。   “才华,这可是你平日里最喜欢吃的鸭血汤啊。”兰儿惊奇的看着他说道。   “墨墨可能真的没有死呢。”吴楚山人突然间说道。   寒生闻言目光投向了岳父,兰儿也放下了碗筷。   “平克顿私人侦探事务所遍及全球的网络是很大,可是有一个地方他们是绝对没有的,而且也不可能涉足。”吴楚山人言之凿凿地说道。   “哪里嘛,爹爹。”兰儿催促道。   “中国,只有中国,外国人是插不进来的,晚饭前我看了那份调查报告,果然,他们并没有派出侦探到中国来进行调查,而只是通过了驻中国领事馆的途径,咨询了公安民政等有关单位而已。”吴楚山人解释道。   “您是说,蒙拉差翁?炳有可能千里迢迢的把墨墨藏匿在了中国?”寒生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道。   “‘大隐隐于市’,越是在眼皮底下,貌似危险的地方就反而越安全,越容易被我们所忽略,大家认为降头师可能会把孩子藏匿在东南亚的雨林中或是南洋的某个海岛上,其实那样做,是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也是逃不过平克顿侦探们追踪的。如果是在中国,由于制度的不同,即使他们的本领再强,也还是一样寸步难行。”吴楚山人语气郑重地说道。   “唉,可惜才华小时候的那种心灵感应,长大以后就没有了。”兰儿惋惜地说道。   吴楚山人眉头蹙起,自言自语地说道:“祖墨是在缅甸北部山区掳走的,那里与云南瑞丽、腾冲以及西双版纳的一些傣族聚居地交界,而且两地之间的语言较为接近,俗话说‘学会傣族话,走遍东南亚’,我想,祖墨藏在那一带的可能性比较大。”   “爹爹,那我们就赶紧去找啊。”兰儿兴奋地说道。   寒生思忖道:“六年前,祖墨身上的皱皮已褪,并无其他明显特征,如今已长大了,小时候的事情肯定已经遗忘,对我们不会有丝毫的印象,小才华的心灵感应在几年前也消失了,所以,即使面对面,我们也很难认出她来。”   “一点特征也没有么?”吴楚山人有些发愁了。   “有。”沈才华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特征?”众人急忙问道。   “吐痰。”沈才华长着雀斑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入夜,天空中淅淅沥沥的落下了雨滴,春雨潇潇,此时江南天气最是多变。   厢房内,橘黄色的台灯光柔和的照在桌子上,沈才华蜷曲在椅子上,手里握着根铅笔发呆。   “快,快写,你才识得几百个字,太,太少了。”嘟嘟站在桌子上,眼睛盯着沈才华严厉的催促道。   嘟嘟是一只来自南美巴西原始森林里的雄性蓝紫金刚大鹦鹉,是世界上最大的鹦鹉,体长一米多,重达五斤,翼展近五英尺,生有纯蓝色的羽毛和铁弯钩一样的巨大鸟喙,寿命可达60年之久。紫蓝金刚鹦鹉的特性是聪明顽皮,擅长交际,尤其是对人类的语言词汇有着极高的模仿天赋。嘟嘟从小被带进了台北故宫博物院,专家们教授其二十余年,可谓知识渊博,唯有讲话时口吃,一直也改不掉。   自从在台湾与沈才华邂逅以后,嘟嘟便形影不离的跟来了婺源,每天夜晚,它都会私下里偷偷教沈才华认字和传授一些奇门知识,这事就连寒生他们也不知道。   “我决定要去找墨墨。”沈才华刚毅的眼神望着嘟嘟说道。   “她……她很漂亮,是么?”嘟嘟歪着脑袋瞅着才华说道。   “我不知道。”沈才华双眸现出一丝迷离。   “你到哪儿去……去找?”嘟嘟问。   “山人爷爷说,墨墨可能躲在云南。”沈才华回答。   “那很,很远呢,你有盘缠么?”嘟嘟问道。   “什么盘缠?”沈才华疑惑的望着它。   “钱,钱,就是钱啦。”嘟嘟回答。   “我有。”沈才华站起身子,从隔板架上取下来一只储蓄罐,摇了摇,里面哗啦啦的响。   “咯咯……”嘟嘟笑的前仰后合,道,“那点,根,根本不够。”   “不够,我也要去!”沈才华怒道。   “咚咚。”有敲门声传来,紧接着门开了,寒生走了进来。   “寒生爸爸。”沈才华轻声道。   “才华,我和你山人爷爷商量好了,明天一早就动身前往云南,设法找到祖墨,你和兰儿妈妈呆在家里,要听话,知道么?”寒生轻轻的抚摸着孩子的头。   “我也要去。”沈才华说道。   “不行,这次前往滇缅边境一带,可能时间会很久,你今年就要念小学了,是不能够耽误的。”寒生摇头拒绝了。   沈才华垂下眼皮,不再吭声了。   寒生又安慰交代了几句,然后轻轻关门离开了。   “你,你还要去么?”嘟嘟摇晃着脑袋,盯着沈才华说道。   “当然,我们自己去找墨墨。”沈才华伸手熄掉了台灯,脱衣跳到了床上,钻进了被窝里。   “那,那需要好……好的,计划一下了。”嘟嘟自言自语道。   寒生与吴楚山人一清早便启程了,兰儿领着大黄狗笨笨和黑妹送他们出了村子。丈夫与爹爹远行,自己难免有些依依不舍,但一想到可能会将失踪多年的墨墨找回来,心中便又释然了,而且有些莫名的激动。   结婚已六年,可是始终未能怀孕,莫非真的如当年冯生所说的,寒生指纹是四弓四正两反箕的47条染色体综合症,终生无法生育?唉,好在有沈才华在身边,若是墨墨再回来就更好了,那样小才华的性格就一定会乐观起来的。   “我们回去吧。”兰儿招呼着笨笨与黑妹朝家中走去,一晃数年,忠实的大黄狗也已经老了,走起路来有些蹒跚跛行。 第二章   厢房内,沈才华还没有起床,他光着身子躺在被窝里,与大鹦鹉嘟嘟说着悄悄话。   “你,你知道湖……湖口灵哥么?”嘟嘟问他道。   “什么灵哥?”沈才华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嘟嘟在医院接……接待室,听到人们议论,在……在湖口县石钟山下,有,有一户人家,小孩子死,死了。”嘟嘟结结巴巴的说着。   “那又怎样?”沈才华道。   嘟嘟喘了口气,接着讲述:“家里人要埋的时候,他又……又突然讲话啦。”   “那就是还没死。”沈才华解释说。   “死啦。”嘟嘟纠正道。   “死人不会讲话。”沈才华坚持自己的看法。   “嘴不会讲……讲话,可,可是肚子里面会讲话……”嘟嘟红着脸说道。   听了半天,沈才华才弄明白了,原来离这里百余里的湖口县,长江边上的石钟山下,有一户人家死了个小男孩,在入葬的时候,尸体的肚子里突然发出声音来,说自己是“灵哥”,可以替人预测未来,希望不要将其埋入土中。音质苍老深沉,绝不是自己孩子生前的声音,家里人惊愕万分,不知如何是好。此事不胫而走,最后连县政府都惊动了。当人们围着尸体问灵哥求证一些事情的时候,竟然回答得丝毫不差,连公安局都啧啧称奇。据说,公安局根据“灵哥”的解答,数起多年来悬而未决的命案竟然一朝侦破,现在,当地政府已经用冰棺将其保护了起来,全国各地的有关专家都已赶赴湖口县,进行科学研究,前几天,九江日报的头版也刊登了这件奇闻。   “我们去找灵哥,问墨墨的下落。”沈才华听完思索道。   “对,对啦,寒生爸爸、山人爷爷他们是大海捞……捞针,盲人摸……摸象,而我们是有……有的放矢,才,才能事半功倍……”嘟嘟得意的眨了眨眼睛说着。   早饭后,沈才华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偷偷的做准备,将储蓄罐里的零钱全部倒入了书包中,这还是兰儿妈妈为他上学准备的。   “我们什么时候走?”沈才华心中已是十分的迫切。   “今,今晚,熄灯以后,你要给兰儿妈妈留……留张纸条,等……等明天早上发现时,我们已经走……走远啦。”嘟嘟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中午过后,兰儿不经意间发现嘟嘟站在接待室的桌子上,仰着脸聚精会神的研究挂在墙上的江西省地图。   是夜,月朗星繁,当兰儿房间的灯光熄灭了以后,沈才华和嘟嘟便开始行动了。   厢房的后窗户外面是黝黑的灌木林,只要穿过了那片林子,就出了南山村。   沈才华换上了崭新的蓝布褂子,足蹬一双黄色解放鞋,背着书包,轻轻的推开了后窗户,跳了出去。   “跟,跟我来。”嘟嘟展翅飞到了半空里,引导着才华穿过了灌木林,最后来到通往南山镇的山间小路上。   月色清凉,微风徐徐,草丛中虫鸣声不断。   嘟嘟在夜空中自由的翱翔着,小才华兴奋莫名的走在山间小道上,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感觉到自然与亲切。   “前面就是南,南山镇啦,才华,你人……人小脚力不够,我,我们要搭车。”嘟嘟盘旋在头顶上喊道。   南山镇,大多数民宅都已经熄灯,唯有街边的一两家小饭店还敞开着大门,里面的服务员正在清洁卫生,看情形也准备要打烊了。   一辆解放牌卡车停靠在路边,上面载有十几头肥猪,看样子是在乡村收购后运往县城屠宰场去的,两名司机酒足饭饱的从饭店里出来,一面打着饱嗝。   沈才华趁他们不留意之际,偷偷的爬上了车厢,躲到了肥猪们的中间,不多时,汽车启动了,一路朝着婺源县城方向驶去。   嘟嘟则在夜空中紧紧的跟随着。   江西湖口始建于南唐,因地处鄱阳湖入长江口而得名,东临彭泽,南接鄱阳,西倚庐山,北濒长江,素有“江湖锁钥”之称。   石钟山临江危崖陡削,山上林木葱郁、亭阁参差,宋元丰七年六月,苏轼来湖口探访石钟山作《石钟山记》,是为流传千古的名篇。   日暮时分,长江边微波不兴,清风徐来,凉爽宜人。   山脚下一户农舍门前,人流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树下停着一辆挂有公安牌照的吉普车,车门上倚着两名警察,嘴里抽着烟,目光则不停地打量着过往之人。人们大都是前来看那个“灵哥”的,有询家人病况的,也有问个人前程的,还有为祈福消灾而来的。   夕阳里,道路上风尘仆仆的走来一个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一脸的雀斑,背着书包,肩膀上蹲着一只蓝色羽毛的大鹦鹉,他就是沈才华,辗转了一个昼夜,总算来到了湖口石钟山下“灵哥”的家。   人们的目光被那只奇特的大鸟吸引过去了,如此大个头的鹦鹉,他们还是头一回看见,遂议论纷纷。   “瞧,那只鹦鹉真威风啊。”人群里有惊叹之声。   “估计能卖个千儿八百的。”有人眼热道。   那两名警察走上前来,打量着孩子说道:“喂,小孩儿,你这鹦鹉哪儿来的?怕是动物园的吧?”   沈才华止住了脚步,抬头望着警察,没有吱声。   “喂,问你话呢,怕是个哑巴吧?”那个年轻的警察皱着眉头说道。   “你才是哑巴。”沈才华回应了一句。   “说,你这只鹦鹉从哪儿弄来的?”警察以习惯性的语调盘问起来了。   “是我自己养的。”沈才华答道。   警察摇了摇头,似乎不相信,接着问道:“你家大人呢?”   沈才华没有理睬,迈步继续前行,朝山脚下的那所民宅走去,路人纷纷给让开了路。   警察挠了挠头皮,自己的任务毕竟是看护屋子内的冰棺,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于是又点起了一根香烟,倚着吉普车门喷云吐雾起来。   这是一所老式的青砖民宅,堂屋墙壁上悬挂着一幅毛主席画像,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具冰棺,隔着玻璃罩,可以清楚的瞧见里面仰卧着个穿一身新衣服的小男孩,面目栩栩如生,像是睡着了一般。   屋子里站立和坐着几位从京城里赶来的专家,正在相互议论着各自的看法,而所有前来瞻仰的老百姓,则被统统的挡在了大门外面。   “荒唐,十分的荒唐与荒谬,我们都是马克思主义唯物论者,在全国人民同心协力搞四化的时候,竟然相信这种违背自然规律、唯心的东西,简直是共产党人的耻辱。”一位穿中山装的老者操着口京腔,老气横秋的说着。   “不,我不同意于老的看法。事实上,目前的医学对于人体本身的奥秘所知甚少,气功、中医理论和人体特异功能蕴育着人体科学最根本的道理,它不是神秘的,而是同现代科学技术最前沿的发展密切相关的。大家知道,近年来各地发现的小孩子耳朵辨字、鼻子嗅字、眼睛透视诊病和小搬运等等特异功能层出不穷,科学是发展的,认识是不断完善的……”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学者反驳道。   “哈哈……倘若人的眼睛真的能透视物体的话,那么世界上的赌场岂不都要关门了?若是人可以穿墙而过,蒲松龄《聊斋志异》里面的‘崂山道士’岂不成了神仙?荒谬啊荒谬。”于老打断了中年学者的话,嘲讽地说道。   “他就是‘灵哥’么?”此刻,门口传来了稚嫩的问话声。   屋内众人的目光投向了门口,人们并未对这个满脸雀斑的小男孩过多留意,而是惊诧孩子肩上的那只绿毛大鹦鹉。   “蓝紫金刚大鹦鹉!”有专家认出来这是产自南美的珍贵濒危鸟类,“世界野外生存的数量绝对不超过3000只。”那人啧啧说道。   “出去,哪儿来的野小子,没看见专家们正在忙着么?”当地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员挥手想将沈才华赶出去。   “慢,”中年学者转过脸对着沈才华一笑,说道,“你也知道‘灵哥’?”   沈才华望着此人,警惕的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想问灵哥一件事情。”   “你们瞧瞧,封建迷信的流毒有多严重,连小孩子都相信了,此事宣扬开来,将会对少年儿童的心理健康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于老脸色发红,不无责备地说道。   “灵哥就在那个男孩儿的肚子里,不过,自我们来到此地,它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小朋友,你想问什么事儿?”中年学者和蔼的问沈才华道。   “我要问灵哥,墨墨在什么地方?”沈才华感到此人面善,于是说道。   “墨墨?那是人名么?”中年学者问道。   “是我的朋友。”沈才华回答道。   “我们再试一次,也许小孩子与‘灵哥’沟通起来会容易些。”中年学者对众人说道,同时招呼沈才华来到冰棺前。   冰棺的有机玻璃盖子推开了,里面散发着白色的霜气。   沈才华探头瞅了瞅躺在里面的小男孩,开口招呼道:“灵哥,灵哥……”   众人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盯住了冰棺内,但是灵哥并没有丝毫的反应。   “无稽之谈,无稽之谈。”于老摇着头,不屑一顾。   “灵哥,灵哥,你听见了么?”沈才华继续呼唤着。   “唉,好冷啊……”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冰棺内幽幽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那声音有着浓郁的赣北地方口音,深沉之极,带有沧桑感。   屋内的专家们顿时鸦雀无声,全神贯注的倾听着。   听到了灵哥的回答,沈才华乐了,忙说:“灵哥,我想问你,你知道墨墨在哪儿么?”   有几位专家已经将脑袋探进了冰棺,想辨别出那声音究竟发自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苍老的声音不满地说道。   屋子里发出了一阵唏嘘之声,令人紧张刺激。   “不可能,谁在搞鬼?”于老涨红了脸,拨开众人,脑袋伸进冰棺,将耳朵贴在了尸体的肚子上。   “躲开,老东西。”灵哥愠怒道。   于老闻言一愣,慢慢的将脑袋缩回来,面色苍白,脸上满是迷惑不解。   中年学者长舒了一口气。   一位童颜鹤发,身着黑衣的瘦老头嘿嘿笑了起来,他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的研究员费子云,人称费道长,同时也是山西介休大罗宫的住持,学问很深。   “目前,我国对人体特异功能的研究才刚刚开始,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人类潜能正在逐步的被发掘出来,这是一种极具前途的生产力,也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的一次自身革命。现阶段归纳出来的人体特异功能类别,大致可分为五类,即开天目、意念控制生物、空中移物、快速修复和遥感功能,依贫道看来,这次的‘灵哥’现象,应该就是属于遥感功能的范畴。”费子云对大家讲解道。   “费道长,您能说得详细点么?”中年学者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微笑着提议道。   费道长会意的咳嗽了一声,然后便侃侃而谈起来:“大家知道,人眼中看到的可见光,在自然界电磁波中是很短的一段,波长在0.4~0.76微米之间,光谱的两端还有无线电波、红外线、紫外线、X线、γ射线和宇宙射线等。天目俗称‘第三只眼’,位于两眉之间,它能接收到10纳米~10皮米之间的电磁波,也就是X光,穿透介质,看清人的五腑六臓。开天目的人,根据人体血脉的流动和内臓的颜色,便可准确的找出病灶之所在,若再能熟练的运用中国古代阴阳平衡和五行相生相克理论,便足可成为一代神医。意念控制生物、快速修复以及空中移物,俗称‘小搬运’,这都是以刻苦修炼人体潜能而得来的,非一朝一夕之功,有些神通广大的魔术师便是练到了一定的火候。遥感功能乃是其中最神秘的一种,能够探知到过去和未来的一些事情,探测时间的久远和范围的大小与其功力深浅成正比,目前也正是贫道所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 第三章   众人怀着敬佩的目光恭听着,毕竟大多数人天生对神秘未知的事物充满着好奇心。   “这老家伙真的是啰嗦!”冰棺内,灵哥忿忿不平的嚷了起来。   “真的是从肚子里面发出声音来的!”有位专家听得真切,激动地叫道。   中年学者望着于老的窘态微笑不语。   “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确信唯物主义的科学信仰,针对‘灵哥’这一怪诞的现象,我建议对孩子的尸体进行解剖,看看他肚子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于老铁青着脸,严肃地说道。   人们听说可以通过解剖取出“灵哥”,亲眼得见它的庐山真面目,都感到了极度的兴奋与刺激,纷纷的叫起好来,就连费子云道长也捻着胡须微笑默许。   湖口县政府的工作人员立刻叫男孩儿的父母进来,对他们明言,家属们起初不愿意,但后来被晓以国家大义和允诺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后,方才不吭气了。   “嘿嘿,你们这样做是会后悔的!”小男孩的肚子里发出桀桀的冷笑,令人不寒而栗。   门外的乡亲们听闻这些外地的专家们要剖开男孩的肚子,抓走灵哥,顿时群情激愤的鼓噪了起来。   “灵哥是我们这儿的吉神,它能护佑村民平安,你们不能抓走灵哥!”乡亲们七嘴八舌的纷纷抗议道。   “你们看看,解放这么多年了,封建迷信思想在普通群众身上还表现的如此明显,我们共产党人切不可助长这种歪风邪气啊。”于老语重心长地说道。   县政府负责接待的秘书悄声对于老说道:“现在解剖恐怕不太方便,还是等到下半夜再动手,那时老百姓也都睡了,县公安局再多些增派警力,何况取走‘灵哥’后,我们可以再把小孩的肚子缝好,神不知鬼不觉,即使以后风声泄露出去,生米早已成熟饭,放心吧,老百姓就是一盘散沙,没人愿意与政府为难充当出头鸟的。”   “也好,这样稳妥些,现在反正也到晚饭的时间了,就请县里同志就地安排一下,本地有什么就吃什么,不必过于客气。”于老彬彬有礼地说道。   “我们就在这户人家里吃饭,县长特意叫人捕来了鄱阳湖百多斤重的野生大胖头鱼,请你们吃赣北特产‘剁椒雄鱼头’,县长一会儿就到。”那政府秘书恭敬地说道。   政府工作人员和警察开始驱散百姓:“灵哥的事情明日报请省里批示,估计要两三天才有回复,大家都回去吃饭,散了,散了。”   暮色降临,人们渐渐的散去了,唯有不远处的老樟树树下坐着一个瞎眼睛的算命老先生,干瘦无肉的脸上架着一副石头镜(墨镜),一袭黑褂,手里握着一根竹杖,挎一小草篮子,背倚着树干在打盹儿。   沈才华也被赶出来了,“灵哥还没回答我墨墨在哪儿呢。”他委屈的对嘟嘟说道。   “别,别急,我们夜里再去。”嘟嘟安慰着才华。   “我饿了。”沈才华揉着小肚子说道,由于是偷偷溜出来的,没法带干粮。   “你,你等在这里,嘟嘟去找……找吃的来。”嘟嘟让沈才华等在路边,自己则振翅飞上了夜空,在月光下朝着湖口县城而去。   沈才华背着书包,先去树林中撒了泡尿,然后随意的四处溜达着,来到了老樟树下。   “小孩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树底下的那个瞎眼算命先生突然开口说道。   沈才华警惕的与他保持着距离,然后小心翼翼的反问道:“老爷爷,你是谁?”   “我是个穷算命的。”老头回答,口音绵软,不是本地人。   沈才华想起来山人爷爷也会卜卦,知道的事情非常多,这个瞎眼老爷爷既然会算命,也许晓得“灵哥”的情况,自己何不问问他呢。   “老爷爷,你知道‘灵哥’么?”沈才华试探着问道。   “嗯。”老头哼了一声。   “它能找到丢失了的小孩子么?”沈才华接着又问。   “能。”老头依旧是哼着。   “奇怪,灵哥怎么会躲在那男孩的肚子里说话呢?看来它的个子长的一定很小。”沈才华自言自语道。   “两寸长。”老头回答。   “灵哥么?”沈才华一愣,遂道。   “它是个枫子鬼。”老头冷冷一笑道。   “枫子鬼?那是什么?”沈才华有些紧张。   “贫道为什么要告诉你?”算命老头不满意地说道。   沈才华一愣,这老爷爷说话的腔调怎么同灵哥一个样?   “才华,我,我回来啦。”夜空里传来了嘟嘟的呼唤声。   “我在这里呢。”沈才华扯起嗓门回应着。   嘟嘟自空中滑翔而下,两只强有力的爪子分别抓着两只油光光的熏兔。   “什么味道?好香啊……”瞎眼算命老头鼻子翕动着,猛吸了几口空气,啧啧道。   沈才华手中接下一只熏兔,走到瞎眼老头跟前,在他的鼻子前面晃了几下,竟引得老头口涎直流。   “老爷爷,你告诉我枫子鬼的事,我就给你一只熏兔,干不干?”沈才华后退两步,将手中的熏兔藏到身后说道。   “这……”老头吞咽了口唾沫,踌躇了片刻,最后咬咬牙,说道,“好吧,贫道告诉你,你把兔子给贫道先咬上一口。”   “不行,老爷爷,你要先说。”沈才华不同意。   “人小鬼大,好吧,”瞎眼老头摇了摇脑袋,说道,“旬伯子《临川记》云:抚州麻姑山,庐岳彭蠡,有枫树,树老多有瘿瘤,及数千年者如老者人形,眼鼻口全而无臂脚。入山往往见之,或斫之者,皆出血,俗名枫子鬼。越巫云,腹鬼谈休咎,移致灵验。”   瞎眼算命老头说到这里蓦地打住,伸出手来示意。   沈才华撕下一条熏兔腿,递到老头的手中,老人家早已等不及了,张嘴就是一口,撕咬下一大块肉来,在嘴里咀嚼了几下便用力咽下去了,紧接着,听得“咔嚓咔嚓”乱响,一条兔腿便吃的光光,甚至连骨头都嚼碎吞落腹中。   沈才华惊讶的看着瞎眼老头的吃相,又撕下了一条兔腿,摇晃着说道:“该你讲了。”   “枫子鬼又称‘肚仙’,实乃鬼入人腹是也。《仙术秘库》有云:仙有五等,曰天仙、神仙、地仙、人仙、鬼仙。这枫子鬼乃枫树之千年瘿瘤,明清时期,乡间称之为‘灵哥’,而柳树的千年瘿瘤,则名为‘灵姐’,功力仲伯之间,二者皆为鬼仙,喜欢寄生在人的肚子里,高兴时,有问必答。”老头继续说着。   “那它们说的事情准确么?”沈才华问道。   老头又摆了摆手,沈才华无奈只得将手里的兔腿递了过去。   “甚为灵验,当然还要看它们的功力深浅了。”瞎眼老头回答道。   “哦,是这样……”沈才华若有所思,遂警惕的问道,“老爷爷,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守在这里,也是来找灵哥问话的吗?”   “嘿嘿,贫道是来捉枫子鬼的。”瞎眼老头阴森森的笑了。 第四章   堂屋的一侧,简陋的八仙桌上摆着个青花大瓷盆,里面红绿相间的汤汁中浮着一只硕大的鱼头,香辣之气弥漫着整间屋子,甚至飘散到了门外的夜空里。   “真香啊,我还从来未见过如此之大的鱼头呢。”于老望着盆内的巨无霸“剁椒雄鱼头”啧啧称赞道。   湖口县的县长得意的介绍了起来:“鄱阳湖是中国最大的淡水湖,此鳙鱼头近三十余斤重,肉味极为鲜美,是我们彭蠡一带的第一美食。建国后,毛泽东等老一辈的领导人,每次途径鄱阳湖畔的九江上庐山避暑时,必尝此鱼头。”   “那这整条鱼有多重啊?”席间有人惊奇的问道。   “一百多斤吧,俗话说,‘食肉不如食鱼,食鱼贵食鱼头’,本地人都知道,鄱阳湖的野生雄鱼头,鱼唇肥嫩,鱼脑爽滑,鱼皮粘香,鱼肉细腻,品味甘甜,回味无穷,妙不可言,而且毫无腥臊之气,常吃聪明机智,像你们做学问的,以此醒脑最佳。”县长说完伸筷插入鱼嘴,拗下一爿鱼唇,恭敬的放在了于老的碗中。   于老微笑着夹起塞入口中,蓦地两眼放光,随即双目朦胧,面现陶醉之感,“太,太好吃啦……”他语无伦次地说道。   众人欣然命筷,纷纷夹起白嫩如果冻般的雄鱼脑来,汤汁四溅,随即赞叹声不绝于耳。   县长先敬了一轮酒,然后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品尝野生的雄鱼头要分成四口来啖,如此便会感受到自然界浓厚的鱼水之情。”   “鱼水情?”众人不解。   “第一口,先用筷子夹起鱼头的一小块肉,直接放入口中细细品味,清香甘甜,滑嫩爽口。第二口,夹一块鱼肉放入汤碗中,将锅里的高汤倒入少许,然后同时入嘴,你会充分的体会到鱼与水之间那淡如水的高雅情趣。野生鳙鱼在鄱阳湖中生长了十余年以上,与湖水多年的感情交流,自然会产生出一种水乳交融的亲情,如同人民子弟兵与老百姓之间的那种鱼水情。这第三口鱼和汤汁中加入适量的野生辣椒同食,一股火辣辣的情感立即就会在你的体内冉冉升起。第四口,此刻你已经全身发热,食欲大开,请将鱼头下面的莲藕夹起一块放入嘴里,它会带给你一阵清爽,将你的所有情感溶入在了一起,仿佛又重新回归到了大自然之中。”   在座的专家们纷纷鼓起掌来,有人感叹不已道:“县长讲的实在是太好啦,江南到底是人文底蕴深厚,连吃鱼都这么有讲究。”   酒过三巡,客人们谈话的内容逐渐的转移到了“灵哥”的身上。   “县长,听闻这‘灵哥’曾经帮助公安机关连破数起陈年旧案,有这种事情么?”有位专家醉眼朦胧的问道。   “当然,那还有假?而且都是数年前的恶性凶杀案件呢。”县长脸色微醺,啧啧称奇道。   费道长手捻着胡须,微笑着问道:“那数起案件的发生地和凶手隐匿的地域范围有多大?”   “嗯,”县长想了想,回答道,“案件都是发生在本地,至于凶手么,湖口境内和景德镇以及九江都有。”   “如此说来,这个‘灵哥’的遥感功力还是蛮强的,确有研究之必要啊。”费道长思忖道。   “费道长,你说的遥感我却不敢苟同,”于老放下酒杯,环视一周,然后说道,“众所周知,遥感这是20世纪60年代兴起的一种高空探测技术,是根据电磁波的理论,应用飞机和人造卫星上的各种传感仪器,对远距离目标所辐射和反射的电磁波信息,进行收集、处理和成像识别的一种综合性技术。而所谓的‘灵哥’,躲在一个小男孩的肚子里,就能够进行遥感探测?就能够指挥警方捉拿多年前犯案并远在数百公里外的凶手?荒谬,作为一个老布尔什维克,我旗帜鲜明的表示反对。”   “傍晚的时候,那个带鹦鹉的小男孩与‘灵哥’之间的对话,大家也都听见了,请问于老,这又做何解释呢?”费道长仍旧是面带微笑地说道。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于老涨红着脸回答道。   子夜时分,门外响起了汽车喇叭声,两名县公安局的法医拎着小皮箱走了进来,他们是奉命前来连夜解剖那具小男孩尸体的,其余警员则在房屋周边警戒了起来。   县长转向费道长,郑重地说道:“费老,您对这种灵异类的东西比较在行,我想就请您来指导接下来的解剖工作如何?”   费道长微微一笑,环顾左右说道:“贫道当然义不容辞,这‘灵哥’乃是千年成道之物,不可不敬,请出之前,需先要焚香祷告一番,尽管法器不全,仪式简陋,但‘金光神咒’还是一定要诵的。”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满脸的敬佩之色。   那位政府秘书闻言起身,找到屋子主人讨要了些香烛,这原本是为孩子下葬时预备的。冰棺前设摆好了香案,一一点燃了清香与蜡烛,请坛开始了。   但见费道长先净了双手,自怀中掏出了一个紫檀木小盒,里面是朱砂泥,他将其均匀的涂于右手掌上,然后口中念念有词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诵持一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气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玉皇光降律令敕……”   费道长诵咒的同时,左手轻轻推开冰棺盖,探入棺中,手指灵活的解开了孩子的裤带,掀起衣服露出来那微微隆起的小腹,随即便是一掌按下,在尸体的肚子上印上了一枚朱红色的掌纹。   谁都没有留意到,那是三条直直的横切掌纹,如同易经八卦的第一卦——乾卦的图形,此乃八卦掌练至极限时的表象。   “住手!你这妖道!”灵哥在小男孩的肚子里失声尖叫了起来。   费道长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小乖乖,别怕嘛,出来和大家见见面如何?”同时扭头对那两名已经是目瞪口呆的法医示意,“你们可以开始了。”   法医哆哆嗦嗦的打开了器械包,各自戴上了白手套,手持锋利的解剖刀,眼睛却瞟着费道长和县长,迟迟的不敢下刀。   “割呀,割呀……”好奇心促使着人们发出冷冰冰的声音,督促着法医下刀。   空气仿佛凝滞了,在县长坚定地目光下,不锈钢手术刀轻轻的划开了孩子稚嫩的肌肤……   尸体皮肤割开的地方并没有血液渗出,惟有一股淡淡的阴气缓缓泄出,手术刀上结满了一层白霜。   另一名法医用两把鼠齿状组织钳将孩子腹部的皮肉向两侧牵拉,暴露出腹腔。朦胧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在盘绕着的小肠和粗壮的大肠下面,膀胱与骨盆之间,生长着一个粉红色的肉瘤,约有只香瓜大小。除此以外,并无任何异常的地方。   “奇怪,灵哥躲在哪儿呢?”法医牙齿打着颤,诧异地说道。   费道长脸上仍旧是挂着那丝笑容,手指着那个肉瘤淡淡地说道:“切开它。”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法医颤抖着手轻轻划开了肉瘤的表皮……   粉红色的筋膜向两侧缩回,瘤内缓缓的站立起来一个身穿红衣、脚蹬绿鞋,只有两寸身高的小人,无双臂,面色枯黄有须,满脸皱纹,眉眼五官俱全,一双小眼睛缓缓地转动着,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上。   站立在冰棺四周的人们毛孔紧缩,兀自感到下腹拘挛并隐隐疼痛起来,随即胯间发凉抽搐,阴茎不自觉的慢慢回抽,渐渐的向腹内缩入……   “不好,缩阳症!”专家之中有一位是中医学院的老教授,他惊慌失措的叫喊了起来,一面忙不迭的伸手入裆,用力揪住龟头往回扯,同时告诫大家,“赶紧拽住,莫使其缩进腹内。”   县长一面死命拽住内缩的阴茎,一面哭丧着脸匆匆忙忙问老教授道:“这‘缩阳症’究竟是什么?怎么治啊?”   老教授结结巴巴地说道:“《黄帝内经》之《灵枢?经筋篇》说‘足厥阴生筋……上循阴股,结于阴器,伤于寒则阴缩入。’中医认为肝脉绕阴器而入少腹,故寒湿阴滞足厥阴肝经脉络,便可致缩阴症。”   “别咬文嚼字了,快说如何治吧。”于老面色涨红,两只手轮流入裆,表情万分的尴尬。   “这,这‘缩阳症’,名Koro,是马来语,流行于南洋华人之间,自从改革开放以来,传到了我国……”老教授侃侃而谈。   “快说怎么治疗吧!”县长气急败坏的吼了起来,若不赶紧治好,明天又如何有脸面去主持县常委会议呢。   费道长望着众人窘迫的模样,嘴边挂着一丝淡淡的冷笑,所有人里,只有他对此无动于衷。   “煮浓辣椒水,要大量内服,外用大蒜生姜摩擦阴部,要快!”老教授恍然大悟,急忙说出药方。   这面,乡政府秘书赶紧冲进灶间,将老乡家中挂在屋檐下晾晒的一串串干辣椒悉数扯下,投入大锅中生起火来。   就在众人乱成一团时,冰棺内男孩腹中的那个小人一跃而起落在了地上,随即撒腿就跑…… 第五章   沈才华惊讶地望着瞎眼老头,诧异地说道:“老爷爷,你想捉‘灵哥’?”   “嘿嘿,贫道已经捉了‘灵姐’,自然还要抓‘灵哥’了,成就它们秦晋之好,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呢。”瞎眼老头诡异的笑了。   沈才华眨了眨眼睛,问道:“它们会生小孩儿么?”   “拿来,”老头突然手臂暴涨,攫去了才华手里剩余的熏兔,然后回答道,“当然,它俩的孩子才是贫道真正想要的东西。”   “灵姐在哪儿?”沈才华歪着脑袋打量着老人。   瞎眼老头一面啃着兔子,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腹部说道:“喏,在贫道肚子里呢。”   沈才华愣了,思忖半晌,遂小心翼翼的走近两步,盯着老头的肚子,轻声发问道:“灵姐,灵姐,你听到么?”   “嘻嘻……找我干嘛?”瞎眼老头的腹部果真发出声音来,音质清越,像个小姑娘。   沈才华大喜,忙道:“灵姐姐,你能预测到丢失的小孩么?”   “嘻嘻,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灵姐回答道。   “我是……”沈才华刚要说出自己的名字。   “他叫朱小小,我叫嘟嘟。”机警的嘟嘟赶紧抢过话头,江湖险恶,绝不可轻易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聪明伶俐的小才华立刻明白了嘟嘟的意思,于是接口过来说道:“我是朱小小,想寻找一个失踪了六年的女婴,灵姐姐,你能帮我么?”   “现在拐卖婴儿的事多的是呢,嗯,她叫什么?”灵姐问道。   “墨墨。”沈才华告诉灵姐道。   瞎眼老头只顾享用美餐,不住的啧啧咂嘴:“好吃极了,朱小小,你这位会飞的朋友从哪儿弄来的?”   “湖口县城南门熟食摊床上。”嘟嘟回答。   “哦,原来是偷来的呀,也好,也好。”老头满嘴油腻腻的嘟囔道。   就在这时,江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喊叫声。月光下,一个身材清癯、身穿黑衣的老者冲出了屋子,似乎在追赶着什么,一路朝这边跑来。   “好,枫子鬼终于逃出来了,贫道守株待兔没有白等。”瞎眼老头嘿嘿冷笑着站起身来。   月色如水,一个小小的黑点在地上蹦蹦跳跳的过来了,待到近前,可以清楚看见那两寸多长的小人穿着鲜艳的红衣,脚上是一双绿鞋,没有手臂,但却跑得飞快。   沈才华和嘟嘟瞪大了眼睛,惊奇的望着。   小人身后追赶着的黑衣老者“嗖”的一下子窜起老高,衣袂飒飒的凌空扑下,一只筋骨嶙峋的大手如闪电般的攫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瞎眼算命老头骤然间出手了。   沈才华眼瞅着一只小草蓝悄无声息的贴地旋转着飞了出去,抢在黑衣老者的龙爪掌按在小人身上之前,蒙头扣住了它并继续旋转着带了回来,最后落在了老樟树下。   黑衣老者大惊,站稳脚跟后目光盯在了瞎眼老头的身上。   “道友,为何拦我之物?”黑衣老者语气淡定,脸上仍旧挂着微笑。   “山川精怪,乃大自然所赐,怎么就成了阁下的东西?”瞎眼老头冷漠的回答道。   “这……”黑衣老者点了点头,说道,“贫道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山西介休大罗宫住持费子云,请问道友是……”   瞎眼老头嘿嘿一笑,道:“贫道不过是个瞎算命的,云游到此间,贱名不值一提。”   “既然真人不露相,那休怪贫道不客气了。”费道长话未落音,一记震卦青龙探爪直奔瞎眼老头的下阴部抓去。   “太极走正,形意走反,八卦走偏,费道长,你这游身八卦掌走的也太偏了点吧?”瞎眼老头仿佛能视物般,一语道破费道长的武功路数,同时双臂一振回抱,身上的衣襟鼓起,如气囊般。   费道长手掌如中败革,“嘭”的声响,感觉有一堵气墙挡在了前面,竟将自己所发出的内力悉数反弹了回来,不觉脸色大变,心道,不好,此人功力竟然如此浑厚,自己绝非是他的对手。   “哈哈,”费道长撤回手掌,表情郑重地说道,“道友,你可能还不知道,这‘灵哥’乃是一项国家研究项目的重要标本,涉及到国防机密,抢夺它就等于是现行反革命,成为国家的敌人,如你马上还给贫道,贫道既往不咎,放你一条生路。”   瞎眼算命老头鄙夷地说道:“屁话,国家机密?唬鬼么?”   趁着两个老头打嘴架的空档,沈才华悄悄地匍匐在了地上,轻轻的掀起了小草篮子,看见了扣在里面垂头丧气的“灵哥”。   “灵哥,灵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沈才华悄声的对小人说道。   小人张开了嘴巴,但是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它遗憾的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瞎眼老头鼻子“哼”了一声,说道:“枫子鬼只有钻进人的肚子里才能够讲话。”   远处的警察们看到这边有情况,便纷纷的跑了过来,有的手中还握着手枪。   “费道长,恕不奉陪了。”瞎眼老头弯腰抓起小草篮子,带着灵哥身子一纵,几个起落便迅速的消失在了漆黑的树林里。   费道长急得直跺脚,无奈技不如人,只得眼睁睁看着马上就要到手的猎物被这神秘人劫走了。   “才华,嘟嘟先,先去盯着那个瞎眼老头,你……你在这儿先,先吃点兔……兔子。”嘟嘟将熏兔扔给了沈才华,拍打着翅膀飞上了夜空,朝着树林上空追踪而去。   “喂,你这孩子,一定是那家伙的同谋,走,跟贫道回到屋子里面去说清楚。”费道长一把揪住了沈才华,拎着他的脖领子往屋子那边走去。   屋子里热辣之气扑面而来,专家们个个赤裸着下体,浑身热汗淋漓,空气中散发着一种浓烈的污浊臊臭味儿,如同猪圈一般。   于老仍在大口大口的饮着热辣椒水,脸色紫红,口中呼呼的喘着粗气,嘴唇尽管已经辣起了一串串的小水泡,口里还在不停地叨咕着:“当年国民党反动派就是这样给我们革命志士灌辣椒水的,没什么,我能坚持住的。”   县长光着屁股坐在板凳上,汗流浃背,手里也端着一碗辣椒水在喝,发间蒸腾着热气,而那位政府秘书则半跪在地上,一只手用力的拽着县长的阴茎包皮,另一只手则捏着生姜和大蒜头,一丝不苟的在为其涂抹着,县长的嗓子眼儿里不时的发出“哦哦……喔……”的叫声。   其余的专家们也都是手持大蒜头在下体阴部不停地揩涂擦拭着,叫声各异。   沈才华吃惊的望着他们,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费,费道长,你怎么没事儿呢?”中年学者痛苦的问刚进门的费子云。   费道长脸上浮起了微笑,道:“贫道功力深厚,自然不怕这些鬼把戏。”   “你去追‘灵哥’,抓到了么?”那人继续问道。   费道长脸色有些尴尬,叹了口气,道:“给跑掉了。”   “县长,您的家伙行啦!”政府秘书突然兴奋的大声叫道。   众人急视之,发现县长的阴茎颜色暴胀得紫红,已经全然勃起了……   成功了,专家们大受鼓舞,遂更加用力的擦拭了,肚子里咕噜噜的直响,屁声连连,裹挟着一丝鱼腥气。   沈才华噤了噤鼻子,感觉味道实在是难闻,遂仰脸对费道长说道:“好臭,我们还是出去吧。”   费道长也感到屋内酸臭难耐,于是拎着沈才华的后衣领来到了后院。   深夜的扬子江边,一轮明月高悬,凉风习习,春寒料峭。   “说吧,孩子,那个瞎眼老头是你的什么人?”费道长平静的问道。   “我不认得。”沈才华如实回答道。   “撒谎,你要是不说,贫道可就不客气了。”费道长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了。   沈才华紧闭着小嘴,一声不吭。   “哼,还挺犟的……”费道长手掌搭在了孩子的臀部上,两指尖弯曲,手腕一翻,掐在了小才华的大腿里侧,然后逐渐的用力。这是乡下悍妇制服小孩子的惯用伎俩,大腿内侧神经丰富,掐之最为痛楚。   沈才华牙齿咬着下唇,强忍着疼痛,鼻头沁出了汗珠。   “还嘴硬么?那老家伙究竟是谁?他要‘灵哥’干什么?”费道长手上继续用力,脸上不住的狞笑着。   “哇……”的一声,沈才华最终忍受不住了,遂放声大哭起来。 第六章   夜空中,月色清亮,一个黑点盘旋而下,这是嘟嘟回来了。   沈才华的哭声引起了金刚鹦鹉的警觉,它很快便发现了小主人已处于了危险之中,那个童颜鹤发的妖道正在折磨着他。想了想,嘟嘟有了主意,转身朝着近在咫尺的村庄里飞去。   “不好啦,那些人已经偷偷在解剖孩子啦!大家快点起来啦……”嘟嘟掠过一户户村民家的屋子,声嘶力竭的喊叫起来。   村民们惊醒了,纷纷披衣跑出房门,手持着扁担锄头等朝着江边飞奔而来。   “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为什么要抓‘灵哥’?”村民们情绪激动,在那户人家的场院前一同鼓噪了起来。   警察们拦在外面,东推西攘的不准老百姓近前。   “快来看啊,屋子里面的人都光着屁股呢!”有眼尖的村民惊讶的叫了起来。   “缺德呀,伤风败俗,太不要脸啦。”有两个中年妇女羞辱的闭上了眼睛。   “乡亲们,稍安勿躁,且听我说。”此刻,县长一面系着裤带,同时精神抖擞的迈步出了房门。   村民们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认得,这是湖口县长,老百姓的父母官。   县长清了清喉咙,但嗓子眼儿还是火烫般的难受,讲出话来也是嘶哑的:“乡亲们,我是县长。不错,公安局的法医是对孩子进行了医学病理解剖,但这也是在征得了死者父母的同意下才做的……”   “灵哥呢,不能带走我们的吉神。”村民七嘴八舌地说道。   场院的喧哗声传到了屋后江边上,费道长恶狠狠地对呜咽抽泣着的沈才华说道:“你等在这里,好好的想想,贫道回来以后若还是不说,有你好瞧的。”说罢,费道长放开了手,穿过灶间去到了前院。   “才华,才……华,”嘟嘟悄无声息的滑翔而下,落在了才华的肩上,“我,我们赶紧走。”   嘟嘟指挥着沈才华沿着江边攀上嶙峋的石壁,穿过树丛和岩洞来到了石钟山下,然后绕到临江的一侧,继续向山顶攀爬。   江水拍岸,发出“嘭嘭”的巨响,掩盖了沈才华攀爬时发出的声音。   石钟山伸入在了江水之中,山石多隙,水石相搏,发声如钟鸣,故称石钟山。此山虽然高度只有四十余米,面积0.2平方公里,但山上茂林修竹,还有不少历朝历代的建筑与碑刻。古来,文人雅士便络绎不绝,如唐代李勃,宋代苏拭、陆游,元代文天祥,明代朱元璋,清代曾国藩等。   沈才华与嘟嘟一鼓作气攀上了山顶,来到了昭忠祠前。   该祠建于清咸丰八年,长江水师统帅彭玉麟奉上谕督造,祠分前庭后庭,面对长江与鄱阳湖,祠两侧的古樟是彭玉麟当年亲手所植。凡月色之夜,立于祠堂之前,遥望江湖,可见“湖光影玉壁,长天一月空”的景色。   “嘟嘟,那个瞎眼算命老头把灵哥带到哪儿去啦?”沈才华气喘吁吁的问道。   “就,就在这……这祠堂里。”嘟嘟回答道。   沈才华闻言纳闷道:“瞎眼老头不是向南钻进树林里了么?”   “是,是钻进树林了,可,可是绕了一圈又转……转回来啦。”嘟嘟解释说道。   “那我们去找他。”沈才华扭头直奔昭宗祠门口而去。   森森古柏,江风习习,月色扑簌迷离。   未近那两扇斑驳陆离的大门便已感觉到了阴冷之气,沈才华不禁打了个寒战,说道:“这祠好像有点古怪。”   “那边墙……墙头有缺口。”嘟嘟领着才华绕到古祠东墙,爬过坍塌的一处缺口,来到了昭忠祠的前庑,古木幽深,夜空中飘来淡淡的花香。   “巨石咽江声,长鸣今古英雄恨。崇祠彰战绩,永奠湖湘子弟魂。”风中隐约传来吟诗声。   “在后……后面。”嘟嘟悄悄说道。   贴着白色的墙根绕过大殿,穿过了一座小月亮门,便来到了后庑。   清凉的月光洒在庭院里,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一瓶酒,旁边撂着两只小杯,石凳上则坐着两个人。身着黑褂的老者便是抢走灵哥的那个瞎眼算命先生,身旁之人乃是一个光头僧人,穿着一袭灰色长袍,年纪约有五十多岁。   “文正公的题湖口石钟山楹联经贾道长口中诵出,真的是令人触景生情,淡月思幽古,多愁叹晚清啊……”那僧人幽幽说道。   “嘿嘿,满清已亡七十余年,彭长老莫不是还惦记着想要复辟吧?”贾道长微微一笑道。   “贾道长取笑了,‘自从一别衡阳后,无限相思寄雪香,羌笛年年吹塞上,滞人归不到潇湘’,当年先祖雪岑乃是汉人,侠骨柔肠,一生狂写梅花十万枝,六次辞官,清廉一世。贫僧蜗居石钟山,还不是为重修‘报慈禅林’,长伴青灯古佛,徒然缅怀惆怅一番罢了。”彭长老回答道。   报慈禅林就在昭忠祠的西面,内有僧房、大雄宝殿和前后院子,该寺始建于清咸丰八年,是湘军水师都督彭玉麟为报答慈母请僧侣诵经敬佛之所。光绪二十九年重修,后毁于文革,在鄱阳湖鞋山彭长老的主持下,去年才刚刚修复完毕。   贾道长闻言不语,又斟满了两杯酒,然后才开口说道:“彭长老既然一生青灯古佛,与世无争,又为何执意要得到这枫柳二鬼的灵胎呢?”   彭长老沉思半晌,然后默默说道:“此乃师父要贫僧为之的。”   “原来如此,彭长老可否告知,令师要此二鬼的灵胎有何用?莫不是要学贫道,替人卜卦算命、预测吉凶么?”贾道长语气冷淡。   彭长老面色微红,颇为不悦地说道:“贫僧的确不知。”   贾道长端起石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转身朝着墙角的灌木花丛说道:“喂,小孩子和那只大鸟,你们可以出来了。”   坏了,这瞎老头真奸,还是被他给发现了……沈才华和嘟嘟无奈只得从隐身的树丛后面转了出来。   “我要问灵哥和灵姐姐话。”沈才华来到石桌前,坦然的面对贾道长说道。   彭长老看到嘟嘟如此般漂亮的大鸟,口中禁不住的啧啧称赞道:“好鸟。”   嘟嘟侧脸看了看这个老和尚,惊奇地说道:“原,原来是个苯……苯教的长老。”   彭长老闻言惊愕不已,这只大鸟不但识得人语,而且一眼洞穿自己的真实身份,令他大惑不解。   嘟嘟看见老和尚窘迫的表情,兀自“咯咯”的乐了,说道:“你……你脖子上的小瓶子。”   蓝紫金刚大鹦鹉嘟嘟曾在台北故宫博物院浸淫二十多年,见过馆中收藏的一支奇特的人骨瓶,瓶子上刻着一个“卍”符号,旋转方向与释迦摩尼创建的佛教符号“卐”相反,馆内的专家曾告诉它那是西藏古老的原始宗教——苯教的祭祀器皿,因此一眼便认出来了。   彭长老脖子上挂着一支不起眼的黄褐色骨质小瓶,从来没有人知道其来历,今天竟然被这蓝羽毛的大鸟一语道破,焉能不吃惊?   贾道长心下更是惊诧不已,他知道自公元五世纪始,印度佛教传入藏区以后,本土原始苯教,也就是黑教,便日渐式微,逐渐为格鲁派的黄教、宁玛派的红教、噶玛噶举派的白教和萨迦派的花教所取代,那曾经在雪域高原风云一时的苯教则销声匿迹了。   “说来惭愧,贫道竟然不知彭长老原来是苯教之人,一直还以为是位禅宗高僧呢。”贾道长面无表情地说道。   彭长老默默无语,许久,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魔苯早已遗忘于江湖,老衲自是无颜提及。”   “贫道只闻黑教中分笃苯、洽苯、觉苯三种,却从未听说过‘魔苯’。”贾道长疑惑地说道。   彭长老并未答话,而是转过头来和蔼的对沈才华说道:“孩子,今夜你与这只神鸟来到石钟山上,所为何事?”   “我要找灵哥、灵姐姐问话。”沈才华重复道。   “问什么话?”彭长老微笑着说道。   “墨墨在哪儿?”沈才华回答。   “墨墨是什么?”彭长老不解道。   “是我朋友,她是个女的。”沈才华告诉他说。   彭长老微微一笑,抬头对贾道长说道:“道长可否帮帮这孩子?”   贾道长面露为难之色:“灵哥现在还未入腹,无法回答。”   “那我先问灵姐姐。”沈才华赶紧说道。   “那好,你问吧?”贾道长掀开黑褂,露出黑黪黪的肚皮,轻轻拍了拍。   “灵姐姐,我是……朱小小。”   “嘻嘻,朱小小,你是要问那个失踪的墨墨么?”贾道长的肚皮内传出了那个像极小姑娘的说话声音。   “她在哪儿?”沈才华紧张的问道。   沉默了好一会儿,灵姐才腼腆的小声回答道:“我感受不到……”   沈才华眨了眨眼睛,问道:“灵姐姐,你说感受不到?”   “方圆数百里,都没有叫墨墨的小孩子,看来已超出了我的能力所及。”灵姐不好意思地说道。   “好啦,小孩子,你都听到了,灵姐找不到你的小朋友,你们走吧。”贾道长撂下黑褂子,板着脸下了逐客令。   “那灵哥在哪儿呢?”沈才华仍旧是不甘心。   贾道长嘿嘿一笑,道:“贫道正准备将它吞下去呢。”   “你,你要把灵哥吃下去?”沈才华惊讶的问他道。   “当然,不吞到肚子里,怎么能让它和灵姐见面呢?”贾道长诡异的笑道。   “那我就等着,等到它能说话了,还要问灵哥。”小才华的倔强劲儿上来了。   彭长老摸摸孩子的脑袋,爱怜地说道:“小小,灵哥与灵姐都是鬼仙,枫柳一旦见面便会结合,闭口不再回答任何问题了,非要等到灵姐分娩,生出灵胎,那还需要数日呢,所以你们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它们真的会生出小孩子?”沈才华好奇的问道。   “嗯,灵胎降出,无所不知,若是有缘,定能找到你的那位小朋友。”彭长老安慰沈才华道。   沈才华闻言沉默不语,心道:自己和嘟嘟是私下里逃出来的,若是回到南山村,兰儿妈妈必定是严加看管,难以再次出逃,还不如索性留在此地,等到灵胎出世后,问明墨墨的所在后直接去寻找?但必须找个恰当的理由才行。想到此,主意已定,眼睛一眨,竟然凭空落下几滴泪来。   彭长老见之一惊,忙道:“孩子,你怎么啦?”   沈才华呜咽着不肯说话,在老和尚的再三询问下,才抽泣着说道:“我爹和娘都已经死了……”原本不经意的一句搪塞话,却蓦地勾起了埋藏在他心底里的苦楚,自己的生父母其实是朱彪和荫尸沈菜花,他们死的时候尽管自己还小,但朦胧中还是记得他俩的模糊影像,只是在寒生和兰儿的体贴养育下,早已被压抑在了潜意识深处。   “啊,原来是个孤儿。”彭长老心存慈悲之念,怪不得这孩子执意要找失踪的小朋友呢,可能那个墨墨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好好,别哭了,老衲就依你,”彭长老目光望向贾道长,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这孩子身世可怜,就带他一同去鞋山吧。”   贾道长未可置否,抬头望了望夜空,遂弯腰至桌下拾起那个小草篮子,扣在了石桌上,说道:“此刻子时将过,事不宜迟,贫道要施法了。”   彭长老点点头,伸手揽过沈才华到怀里。 第七章   贾道长面北而立,抓起酒瓶一饮而尽,随即眼皮往下一耷拉,意念肝中青气自左眼而出,化为一条青龙,立于身体左侧。遂想肺中白气自两鼻孔中而出,化为一条白虎,立于身体右侧。再想心脏中红气从口中而出,化成一只火鸟,周身赤红,盘旋在头顶振翅护卫。遂又想肾中黑色之气,从左耳孔出,于身后化成一只乌龟,甲背上盘着一条灵蛇。随即另想一股黄气从肚脐中出,化成一只狻猊,护卫在前……最后一把掀开扣在石桌上的草篮子,伸手捉住灵哥丢进了嘴巴里,生生的活吞落肚……   “北斗消灾,玄黄闿阳,仙灵影现,明彻十方,七炁掌籍,明列紫房,卫身益寿。孟章监兵,灵光执明,五兽围绕,七星护身,急急如律令……”当完全吞咽下去了以后,贾道长朗朗念起了北斗七星咒。   贾道长数年前乃是全真教京城白云观的住持,道行高深莫测,其真实身份亦始终是个谜,不为人所知。   “好啦,我们可以动身了。”贾道长双手一拂说道。   石钟山临江的巨大石隙中的隐蔽处,系着一条木船,彭长老解开了缆绳,领着沈才华和贾道长登船,然后绕过山崖,连夜朝着鄱阳湖里摇去。   鄱阳湖南北长近两百公里,东西宽约数十公里,面积3000多平方公里,平均水深10余米,是中国最大的淡水湖。   明月当空,湖水白茫茫一片,清风微煦,波浪不兴。   彭长老立于船尾,轻轻的摇着橹,口中幽幽吟道:“仙风吹种出蓬莱,生就钟山六十株。不许红尘侵玉骨,冰魂一缕倩春扶。”   贾道长嘿嘿冷笑了两声,道:“彭长老乃得道高僧,竟也吟得出这缠绵悱恻的句子来,莫不是曾经有过铭心刻骨之恋么?”   彭长老微微一笑,继续吟道:“江天万里月华流,回首绮窗动家愁。一树老梅添怪相,卅年尘梦醒衡州。”   望着船橹摇碎了江面明月的倒影,他长叹一声,说道:“此乃先祖彭玉麟的‘梅花诗’,是为梅姑所作,痴情如斯,令后人唏嘘难忘啊。”   “梅姑是女的么?”沈才华问道。   彭长老淡淡一笑,道:“当年彭玉麟乃一介落魄书生,流落江湖以卖字画为生,与湖口一员外家的小姐梅姑一见钟情,但自忖身份悬殊,难以与之相配,遂忍下心来投奔了曾国藩的湘军水师,欲功成名就后再来提亲。七年后,彭玉麟已身居将军,统领湘军水师,遂亲临湖口登门求亲,不料梅姑自彭玉麟从军后,日夜思念成疾,不久前刚刚过世,留下一块绣有梅花的手帕,梅花上面有团红蕊沾着梅姑的最后一口血……那手帕让彭玉麟刻骨铭心,从此将军南征北战,不管到那里,他都带着那块手帕,而且终生未娶。”   “真是感……人。”嘟嘟叹息不已。   “墨墨……”沈才华难过地说道。   黎明时分,湖面渐渐清晰了起来,一座湖心岛映入了眼帘。   “大孤山到了。”彭长老告诉大家。   此岛一头高一头低,远望似一只巨鞋浮于碧波之中,故又称“鞋山”,高出湖面约70米,长百余米,一峰耸峙,峻峭秀丽,古时有“小蓬莱仙境”之称。山上劲松挺拔,绿树葱郁,林中隐匿着唐代的普陀寺和一座七层砖塔。明代陈云德有诗赞曰:“谁削青芙蓉,独插彭湖里。平分五老云,远挹九江水。日月共吞吐,烟霞互流徙。大力障狂澜,与天相终始。”   “哗啦”一声水响,一条黒嶙嶙的硕大鳙鱼跃出湖面,飞过小船头,“噗通”落入水中,溅得小才华一身的水珠。   彭长老触景生情道:“晋《搜神记》曾述,有位商人乘船路过鞋山,遇见一位年轻美貌姑娘,问他是不是去湖口城?请她给捎买双鞋来。那商人言而有信,到湖口城里买了鞋,返途时停舟鞋山,不见姑娘,遂将鞋放在竹制的笥中(一种方形竹器),摆在山顶庙堂神像之前。上船后正要启程远去时,忽见一条大鳙鱼从水中跃入船舱,将鱼剖开一看,鱼腹中有他遗忘在笥中的书与刀。”   “那位姐姐呢?”小才华问道。   “不知道,”彭长老摇了摇头,道,“可能是仙女吧。”   小船停靠在了鞋山北面唯一的入口“一天门”石阶旁,众人弃船登岸。   沿着山间小道而上,灌木成荫,绿草葱茏,石骨峥嵘。   待到山顶,一轮红日已从雾气蔼蔼的万顷碧波中升起,北眺长江,宛如玉带绕鄱湖,西望匡庐,若隐若现含仙气。烟波浩淼,碧波帆影,一片天高水阔。   陡峭的石壁上,题有宋米芾写的“眠云”二字和清人石刻“凌波第一,锦袜无双”几个飘逸洒脱的大字。转过古柏林,面前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寺庙,黄色的庙墙,檐下匾额上镌刻着“普陀寺”,相传唐武则天时,大将徐敬业扬州谋反兵败后,削发为僧,隐居于此。   彭长老率步登上石阶,庙内斑驳陆离的柱子后面无声无息的转出两个人来,均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年纪约有三十多岁,黝黑的皮色,眼珠泛黄,不似中土之人。   此二人犀利的目光倏地扫过,沈才华感到了浑身的阵阵凉意。   彭长老开口问道:“二位护法,老衲已将‘灵哥灵姐’带到。”   那两个人微微的一点头,然后目光停留在了贾道长的身上。   贾道长戴着墨镜,一袭黑卦,一根竹杖,手中抓着那只小草蓝,面无表情的站立在普陀寺庭前。   “彭长老,它们在哪儿?”其中一位护法瓮声瓮气的问道,咬字生硬。   “在贾道长的肚子里。”彭长老回答。   “多久了?”另一位护法口音尖细,入耳较不舒服。   “不久。”彭长老说道。   “何时分娩?”护法又问道。   “可能需时数日吧。”彭长老想了想。   护法点点头,说道:“入来,‘肉母’需要补身。”说罢,两位护法转身朝寺内走去。   “慢,”贾道长开口了,“贫道与彭长老事先约定,若是捉到枫柳二鬼,换取……”   “不必明说,”护法伸手示意,止住贾道长的话头,“只要道长腹内的枫柳二鬼顺利产下灵胎,诺言自当兑现。”   “什么是‘肉母’?”沈才华好奇的插嘴问道。   “哼……”贾道长未可置否。   进到庙里,两位护法燃起一堆松枝和木柴,上面架着一只大瓦罐烧着,罐内血红色的汤汁咕嘟咕嘟的翻滚着,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植物根茎的生土气味儿。   贾道长坐在木墩上,鼻子嗅嗅,对彭长老说道:“什么草药,味道如此之烈?”   “有藏红花和冬虫夏草,别的不知道。”沈才华探头至瓦罐旁,轻轻地说道。   “恰果苏巴、牙扎更布、杂古尔古姆和苏罗玛保,小孩子说出了两味药,就已经很好了。”那个瓮声瓮气的护法赞叹道。   “贾道长,护法说的是藏语,翻译过来就是水母雪莲花、冬虫夏草、藏红花与红景天,是青藏高原独有的‘藏旗四宝’,用于保胎是再好不过了。”彭长老解释道。   沈才华在南山村生活的这些年里,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但他的记忆力极佳,在寒生身边耳闻目染,却也记下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医病方子,所以很容易的辨认出了其中药材。   贾道长本是全真派的顶尖人物,自古医道多有相通之处,所以听彭长老一说,心下便已释然。他知道,藏红花原产波斯,经印度传入西藏,内地误称为“藏红花”,其以活血养血而闻名天下。红景天在藏区称“高原人参”,当是滋补元气良药。冬虫夏草,更是大名鼎鼎,尤其是雪域高原的阴山峡谷所产的高山虫草,色泽黑褐,虫体饱满结实,比之土黄色、体型肥大肉松质软的草原虫草,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其实,虫草是一种昆虫与真菌的结合体,虫是虫草蝙蝠蛾的幼虫,菌是虫草真菌。每当盛夏,海拔3800米以上的雪山草甸上,冰雪消融,体小身花的蝙蝠蛾便将千千万万个虫卵留在花叶上。继而蛾卵变成小虫,钻进潮湿疏松的土壤里,吸收植物根茎的营养,逐渐将身体养得洁白肥胖。这时,球形的子囊孢子遇到虫草蝙幅蛾幼虫,便钻进虫体内部,吸引其营养,萌发菌丝。受真菌感染的幼虫,逐渐蠕动到距地表二至三厘米的地方,头上尾下而死,这就是“冬虫”。幼虫虽死,体内的真菌却日渐生长,直至充满整个虫体,来年春末夏初,虫子的头部长出一根紫红色的小草,高约二至五厘米,顶端有菠萝状的囊壳,这便是“夏草”了,据闻施治男子肾虚阴冷阳痿诸症,简直妙不可言。至于雪莲花,梵语叫做“优钵罗花”,分雌雄两种,雌甜雄苦,对妇女月经不调、红崩白带极保胎则有奇效。   看来,苯教真的把自己当成孕妇来调养了……贾道长心中忿忿道。 第八章   “道长爷爷,”沈才华目光盯在了贾道长的肚子上,颇感奇怪的问道,“你是要把灵胎屙出来是么?”他百般不得其解,这瞎眼老头是个男的,怎么会生小孩子呢?   “哼,贫道想生,自然就有办法。”贾道长嘿嘿冷笑道。   “药熬好了,请道长趁热喝了吧。”彭长老端着热气腾腾的一只大海碗说道,那药汁呈鲜红色,如同鲜血一般。   贾道长二话不说接过药碗,也不怕烫,“咕噜噜”的灌下了肚子。   “感觉药力如何?”彭长老在一旁问道。   “嗯,要是加点千年老山参、人形何首乌就更加好了。”贾道长一抹嘴巴回答道。   彭长老将碗撤下,贾道长盘腿而坐,双手掐诀按于腹部,开始运功行气。   嘟嘟站在才华的肩上,悄悄说道:“我,我们出去随便走……走。”   沈才华与嘟嘟出了寺庙,一路溜达着。   鞋山汉名孤石,唐称大孤山,全山由石灰岩构成,南高北低,东西倾科,北似佛盖,南如巨舰,东类绣鞋,西若卧狮。此时正是早春三月,莺飞草长,漫山遍野的黄色和紫色的小花,甚是美丽。   站在崖顶,春风料峭,吹拂着沈才华额前的一缕乱发,眼望着烟波浩渺的湖水,一丝淡淡的愁绪袭上心头。此时的他还只有七八岁,尚不知世间的冷暖炎凉,但在少年的心里,始终萦系着儿时身负皱皮女婴,背腹任督交融的情景,这种感觉深深地扎根在了脑海深处,几乎每夜都会梦见……他知道,那女婴的名字叫墨墨,是他至亲之人,虽不知其流落何方,但他坚信,墨墨没有死,她仍在某一处地方苦苦的等待着他……   “断肠草!”嘟嘟张开鸟喙,啄下一根带着几朵小黄花的藤茎来,递到了沈才华的手中。   在南山村的时候,寒生曾经拿给他看过这种叶子细密,根部有股臭气,开黄色小花朵的断肠草,并告诫道:“四条腿的动物吃了断肠草清热解毒有益,而两条腿的服下即死,小孩子记得千万留意。”   “是断肠草。”沈才华仔细看了看,肯定地说道。   “宋……宋朝《采兰杂志》载,古进有一妇女怀念自己心上人,但总不能见面,经常在一墙下哭,哭泣,眼泪滴入土中,在……在洒泪之处长出一植株,花姿妩媚动人,花色像妇人的脸,叶子正面绿、背面红的小草,名曰:断肠草。”嘟嘟解释说道。   “可是这座孤岛山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断肠草呢?莫不是……”沈才华诧异地说道。   “你……你说什么?”   “断肠毒母!”沈才华回答道。   望着手中的绿茎黄花小叶子,沈才华说道:“寒生爸爸告诉我,古书中记载当年神农尝百草,遇到了一种叶片相对而生的藤子,开着淡黄色小花。他摘了几片嫩叶放到口中品尝,刚嚼碎咽下,就毒性大发,还没来得及吃解毒药,神农的肠子已断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这种令神农断肠而死的藤子,就被人们称为‘断肠草’。其实普通的断肠草还不足以毒死神农,他吃下去的那株就是‘断肠毒母’。”   “‘断肠毒母’,听……听着怪吓人的。”嘟嘟脸色微变。   沈才华接着解释道:“《本草纲目》中记载:人误食断肠草叶致死,而羊食其苗大肥。寒生爸爸说,其实如果羊吃了‘断肠毒母’的话,同样也是会死的。”   “快,快扔掉断……‘断肠毒母’!”嘟嘟叫道。   “这株只是普通的断肠草,”沈才华自言自语道,“我要找到‘断肠毒母’,送给寒生爸爸。”   山风习习,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清香,沈才华眯起眼睛朝山间望去,漫山遍野的黄花,‘断肠毒母’会生长在哪里呢?听寒生爸爸说过,断肠草是一年生的藤本植物,草药名“勾吻”,茎只有铅笔芯粗细、20多厘米高,小指甲大小的绿叶,根部气味闻起来先香后臭,多嗅几口便会头晕目眩。而“断肠毒母”乃是生长千年的母株,藤粗叶厚,通体剧毒,尤其是根部已成瘤状,无须无毛,无嗅无味,但奇毒无比,只须浸入井水一沾,便可毒死一村子的人,因此列为中国古代十大毒药之首。断肠毒母如此剧毒之物,但外用却对疥癞、湿疹、痈肿、毒疔疮之类的病症有奇效,大概是以毒攻毒吧,所以自古以来誉为世间上“最危险的中药”。江西一带,山野之间,断肠草时有生长,但是“断肠毒母”则极为罕见,连寒生爸爸也只是听闻,并没有亲眼见过。   沈才华将“断肠毒母”的外貌特征描述给了嘟嘟听,嘟嘟点点头,随即振翅飞起,满山遍野的寻找了起来。   许久,嘟嘟满头大汗的飞回来了。   “没……没有,都,都找遍了。”嘟嘟垂头丧气地说道。   “奇怪,这里生长了如此多的断肠草,应该有一个母株啊。”沈才华思忖道。   “那……那边悬崖峭壁下面有,有一个山洞,里面云,云雾缭绕的,只有那儿没……没去看。”嘟嘟想了想,告诉小主人说。   “带我去瞧瞧。”沈才华说道。   鞋山峭壁之上,北宋大书法家米芾写的行草“眠云”二字历历在目,笔迹骨格清奇,风樯阵马,沉着快意,不愧为人称“米颠”。   沈才华腰间缠着一根藤条,一端系于树上,然后手抓藤条慢慢的向下攀援,但他并未注意到,自己没能将藤索系牢靠,软滑的藤条正在一点点的松开……   “小……小心!”嘟嘟拍打着翅膀,悬停于空中急迫的警告道。   此刻,沈才华已经凌空接近了山洞口,突感藤索一松,整个人倏地坠下……他还未及惊呼出口,就已经掉落在了石洞前的一块凸石上,之后身子一仰,又往崖下掉去。就在这紧要关头,嘟嘟暴喝一声,一头撞向了沈才华的后背……七八岁的沈才华身体较轻,而嘟嘟是一只大鸟,具有一定的分量,再加上撞击的力度,瞬间竟然把才华的身子硬生生的顶进了石洞内,摇晃了几下,终于站稳了脚跟。   好险……沈才华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定了定神,然后解开了缠于腰间的藤条扔在地上。嘟嘟则扶着洞壁,心脏嘭嘭直跳,口中“呼呼”的喘着粗气。   鞋山全部由石灰岩构成,据说源自冰河时代,千万年下来,山体内部腐蚀出一个个的空洞,犬牙交错,如同迷宫一般,从未有人探过究竟。   这个石洞并不大,只有一人多高,洞口望进去数米便已经光线十分暗淡了,雾气缭绕,不知拐向何处。沈才华伸手摸了摸岩壁,粗糙而多孔,上面长满了青苔,雾气仿佛就是从那些细小的孔洞里冒出来的。他不知道,此石洞岩体乃是由一种稀有的鞋山吸水石构成,每当天气阴晴变化之时,吸水石都会溢出白色的雾气,以往山上的僧人凭此就知道要变天了。   石洞的中间生长着一株手腕粗细的黄褐色植物,上面伸展出数根藤条,爬向洞外,光滑带有紫色,长有对生的墨绿色厚叶,叶面光滑,背面则呈暗红色,其间开着一些喇叭形的小黄花,沈才华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了——“断肠毒母”。   “这就是‘断……断肠毒母’么?”嘟嘟背贴着石壁,紧张的问道。   “嗯,就是它,我要把‘断肠毒母’的根瘤挖出来。”沈才华兴奋地说道,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全然忘记了崖上的那根藤条已经脱落,自己已然被困洞中。   嘟嘟歪着脑袋仔细的观察了好一会儿,最后沮丧地说道:“它,它的根扎在了石头缝里,我……我们拽不出来。”   是啊,怎么才能从石缝中拽出来呢?沈才华不由得泄气了。   “才,才华,你看,这石地上的缝隙很……大,下面可,可能还有石洞呢。”细心的嘟嘟突然说道。   沈才华俯身爬到地面上,眯起眼睛朝着黑乎乎的裂隙中望去,感觉到有阵阵阴风飘上来,嘟嘟说的没错,这下面一定还有石洞。   “我们找找看。”沈才华说罢,便摸索着往黑暗的山洞深处走去。   “我……我在前面探,探路。”嘟嘟扇动着翅膀,勇敢的跃到了前面为小主人带路。 第九章   石甬道内朦胧暗淡,但并非漆黑一片,有些极微弱的光线透过石灰岩腐蚀的孔洞裂隙折射了进来,当眼睛逐渐适应了以后,可以影影绰绰的分辨出洞内景物。   沈才华和嘟嘟沿着甬道走进去十余米后,发现前面分出来好多的岔道,高矮窄阔,参差不齐,空气中闻得到淡淡的苔藓腥气。   “我们怎……怎么走呢?”嘟嘟回头问道。   “这边,”沈才华指着边上的一道狭窄的向下斜伸的石缝裂隙说道,“好像可以转到‘断肠毒母’的下面。”   裂隙斜斜的向下延伸着,沈才华扶着石壁缓缓前行,触手软绵绵、湿漉漉的,那是覆盖在吸水石上的一些苔藓。越往下走,感觉到逐渐宽敞起来了,而且光线也明亮了许多。   “就是这……这里啦。”嘟嘟一跳跳的前行着,突然止住了脚步,大声叫道。   这是一个十分宽敞的石洞,岩壁上有一条狭窄的裂缝,挤进来少许阳光,洞内景物清晰可见……岩洞顶部垂下一根粗壮的藤,弯弯曲曲接到了满是孔隙的吸水石地面上。长满青苔的石地上有一深凹,大若脚盆,里面满是清水,那根粗藤是从水中生长出来的,淡淡的雾气弥散在地面上,有如云山雾罩般。   “妈呀,有……蛇!”嘟嘟突然尖叫了起来,纵身扑进了沈才华的怀里。   沈才华兀的一惊,急忙定睛细看,果然在苔藓上面卧着一条手臂粗的墨绿色大蟒蛇,有好几米长,蛇首微微翘起,褐红色的信子软塌塌的探出口外,浑身不停地微微颤抖着,两只白色的眼睛呆滞的望着空中。   它是个瞎子,沈才华想,这条大蟒蛇可能就是专门在这儿看守“断肠毒母”的,凡是世间罕见灵株毒草的身边,一般都有东西在守护着。   “嘟嘟,别怕。”沈才华安慰它道,一面轻轻的将嘟嘟推到了自己的身后。   这该怎么办呢?自己和嘟嘟肯定打不过这条大蟒蛇,别看它是个瞎子,但缠绕起人来可厉害了,自己和嘟嘟都会被勒死的。但是千辛万苦的找到了“断肠毒母”,又岂能半途而废呢?更何况,若是自己将这剧毒的灵药交给寒生爸爸,他一定会原谅自己和嘟嘟的这次出逃,没准儿还会夸奖几句呢。想到这儿,沈才华的脚步试探着向前迈了一小步。   大蟒蛇没有动……   再伸出一小步,大蟒蛇依旧是没有动……   沈才华壮了壮胆儿,向前走了一大步,已经站到了石凹的边缘上。   这回大蟒蛇终于动了,它竭尽全力的将脑袋昂起,同时艰难的张大了嘴巴,扭动身子向前一跃……可是却一下子扑到在地面上了,紧接着蠕动了几下,蛇身一挺就再也不动了。   沈才华目不转睛的盯着它,大气儿也不敢出,许久,他上前用脚尖轻轻的触了触大蟒蛇,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条不知看守了“断肠毒母”多少年的大蟒蛇,老死了。   “它,它死了?”嘟嘟大胆的走上前去,用爪子踹了踹大蟒蛇的尸体。   “它怎么就会一下子死了呢?”沈才华不解的摸了摸,发现蟒蛇的脸上长满了老年斑,遂猜测道,“这条大蟒蛇是老死的,可能有上百岁了。”   “我看看,还,还有没有其……其它的蛇了。”嘟嘟勇敢的跳到小才华的前面,四处找了找,回头说道,“没,没有了。”   沈才华将大蟒蛇的尸身拖到一边,然后伸出双手抓住那株老藤,用力的摇了摇,感觉有些松动了,看起来石凹内只是盛满了水,“断肠毒母”生自水中,并未扎根于泥土里。   “我们应该可以拉得出来。”沈才华说罢双腿蹬地,抱住暗褐色的粗藤,使出了吃奶的气力,最终一点点的将“断肠毒母”从石凹内拽了出来。   老藤的根部是一个篮球般大小的紫色瘤状物,上面疙瘩虬结,并且老皮皲裂,看上去怕是已有上千年了。   “这么大……大,怎么拿啊。”嘟嘟犯愁了。   沈才华提了提,有几十斤重呢,自己和嘟嘟根本无法将其带走,想了想,道:“忘记带刀了,我们得找东西割断它。”   四下里望了望,地上连块坚硬的石块都没有,拿什么来切割呢?   “有……有了。”嘟嘟脑袋一转,神秘地说道。   沈才华疑惑的望着嘟嘟,不知道它想出了什么主意。   嘟嘟来到大蟒蛇的脑袋旁,举起坚硬如铁的大弯喙,伸到老蟒蛇的口腔内,咬住腭床上仅存的那颗大牙,用力将其拗了下来。那老蟒蛇口腔内的牙根早已松动,经受不住大鹦鹉强有力的鸟喙,因此不费什么劲儿就给掰落了。   沈才华握住尖尖的蛇牙,一点点的锯划粗藤,不多时,割断了老藤,取下那个硕大的根瘤,他费力的将根瘤抱起,但还是太重了。   “把它摔成几瓣,带……带一块回去给寒,寒生爸爸,不,不就可以啦。”嘟嘟结结巴巴的建议道。   沈才华很无奈的举起根瘤,用力的朝石头地面上摔去,“扑哧”一声,老根瘤爆裂开来,露出来内里一墨黑色的蛋状物,如鸭蛋般大小,通体黑亮。   “这,这是什么蛋?”嘟嘟眼尖,一早瞧见了这东西。   沈才华弯腰拾起了这块黑色蛋状物,入手沉甸甸的,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何物,寒生爸爸也从未提到过。   “一定是个宝……宝贝。”嘟嘟兴奋地说道。   “这黑蛋蛋也许是‘断肠毒母’里面最毒的东西,寒生爸爸见了一定会高兴的。”沈才华颇为得意,小心翼翼的将其揣进了上衣口袋里。   “这个,就送给我……我了,”嘟嘟用弯喙夹起那颗老蟒蛇的大牙,递给小才华,说道,“替,替我保管好。”   沈才华一乐,将大牙也揣进了衣袋,说道:“好啦,我们该回去了……”突然打了一个机灵,慌忙道,“坏啦,那崖上面的藤条已经松脱了,我们可怎么上去啊?”   嘟嘟回答道:“不,不要紧,我飞回去找那个老……老和尚来救你。”   沈才华一想,也只有如此了,遂叮嘱嘟嘟道:“这个黑蛋蛋的事,对谁也不要说。”   “江……江湖险恶,我知,知道。”嘟嘟回答道。   此刻,石洞内那条裂隙里透过来的光线越来越弱,四下里一片昏暗,须臾便已经漆黑一团,变天了。   他俩摸索着往回走,不时的还磕碰着脑袋,走了许久,还没有回到坠崖时的那个山洞。   他们迷路了。   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及连磕带碰的不知走了多久,沈才华感到腹中饥渴难忍,“嘟嘟,我觉得是一直朝下面走,好像越来越湿热了,不会是到了鄱阳湖底了吧?”他怀疑的问道。   “我,我不知道,”黑暗中传来嘟嘟疲惫的声音,“鄱阳湖地……地处北纬30度,这条线上有百慕大三角、埃及金字塔、玛雅文明,还……还有地球上最高的喜马拉雅山和,和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反……反正是很,很怪的。”   “真的么?”沈才华头一次听说这些名词,感到十分的新鲜,遂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嘟嘟,还有什么奇怪的?”   “还……还有,北纬30度线上生长的姑娘是世界上最美的……”嘟嘟腼腆地说道。   “墨墨算是么?”沈才华问道。   “不算。”嘟嘟不客气的回答。   远处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线,沈才华精神为之一振,赶紧说道:“嘟嘟,你瞧那边!”   “好像有……有出口!”嘟嘟顿时兴奋不已的叫道。   当他俩气喘吁吁的赶到那儿的时候,却发现原来是灯光……   这是一座宽敞的石厅,有石桌石凳和一张石床,石桌上点燃着一根红蜡烛,在微弱的烛光映射下,可以看到石床上盘腿坐着一个赤身裸体的老人,白发披肩,蓬头垢面。   “这里怎么会有人呢?”沈才华诧异道。   “好……好像是挺可怜的。”嘟嘟小声说道。   他俩轻挪脚步,慢慢的靠近前去。   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面前的这个老人长的奇丑无比,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和老褶子,两只深陷的眼窝内,嵌着一对白矒矒的眼球,双颊凹瘪,如鸡皮般的脖子四周,生有一圈虬结凸起的紫红色大疙瘩。奇怪的是,这个丑陋老男人的身子却是皮肤光滑细腻,肌肉丰满健壮,如同年轻人一般。   沈才华和嘟嘟面面相觑,这是个什么怪人啊?   “你……你是谁?”嘟嘟壮着胆儿上前试探着问道。   “咝咝咝……”那怪人干瘪的嘴唇发出气流的颤动声。   “老人家,你是谁?干嘛一个人呆在这地底下?”沈才华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哈哈哈……老衲正要问你们两个呢?”石厅内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但似乎明显的中气不足。   沈才华和嘟嘟大吃一惊,这声音不是发自石床上的丑老人之口,而是从身后传过来的。   “是谁在说话?”沈才华战战兢兢的转身问。   “安息长老。”那声音道。 第十章   沈才华正愣神儿之际,一个枯瘦的身影无声无息的飘然落在了面前……这是一个老年僧人,白眉白须,身披黄色僧衣,双目深邃,正微笑着望着自己。   “怎么又……又来了个苯教的老和尚?”嘟嘟望见了老僧脖子下也挂着一支骨质的瓶子,于是奇怪的发问道。   “哈哈,”老僧颇为惊讶的看了看嘟嘟,疑惑地说道,“这只大鸟不但识得人语,而且还知道苯教,真是稀奇,老衲安息长老,你们是谁?如何来到这湖底的?”   “湖底?老爷爷,你是说我们现在是在鄱阳湖的湖底么?”沈才华问道。   “不错,这里正是鄱阳湖底。”安息长老回答道。   沈才华感觉到这老和尚慈眉善目的,心中已有了几分好感,于是便照实说道:“是石钟山上的彭长老带我们来的……”   嘟嘟凑到小才华的耳边悄悄叮嘱道:“江……江湖险恶。”   “彭长老?嗯,他为什么要带你们到鞋山来呢?”安息长老疑问道,听口气好像认识彭长老。   “我要等‘灵胎’出世,问它一件事情。”沈才华回答道。   “哦,”安息长老点点头,接着说道,“你们是怎么来到这湖底下的?”   “我们本来是在山上玩耍的,后来钻进了一个石洞,不知怎么就迷路了,后来就摸着黑走到这里来了。”沈才华说道,心下寻思着江湖险恶,有关“断肠毒母”的事儿还是最好不要说。   “这山乃是石灰岩构成,孔洞极多,小孩子不该乱串,很容易就走不出去了。”安息长老责备道。   “那边的老爷爷是生病了么?好像是长了痈疽。”沈才华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自幼在南山乡村医院,见过不少生有痈疽和毒疔疮的病人。   “老爷爷?他可还是个年轻人呢,”安息长老笑了,接着说道,“你这个小孩子也有点见识,但他生的可不是普通的痈疽,老衲用尽了一切方法,六年了,仍不能将其医治好。”   嘟嘟瞥了一眼丑老人的脖子,轻声叨咕道:“那紫红疙瘩真……真恶心。”   “这可奇怪了,他怎么有年轻人的身子,却长了个老头的脑袋呢?”沈才华疑惑不解,遂问道,“他有名字么?”   “不知道,”安息长老回答道,“老衲六年前在京城里遇见他,将其带到这里,直到如今,连一句话也未曾问得出来。”   “京城?”在沈才华眼里,那是个很遥远的地方。   “老爷爷,您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儿,我爸爸是一个很有名的中医,说不定能帮助他呢。”沈才华动了恻隐之心,问老僧道。   “唉,若是中医能治,老衲又何苦屈居于鄱阳湖底六年呢?”安息长老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看在你这孩子年纪小小的就有颗善良之心,老衲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就把此人的来历说给你听听吧,你与老衲邂逅于鄱阳湖底,也算是一种缘分了。但是你要保证,绝不要对任何人谈起这件事情,明白吗?”   沈才华懂事的点点头。   “孩子,你坐下来,老衲慢慢的说给你听。”安息长老与沈才华坐在了石凳上,开始讲述六年前发生在京城里的那件往事……   六年前深秋的一天,寒风阵阵,枯叶飘零,悲伤的气氛笼罩着整个中国大地,京城也失去了往日的喧嚣,一代伟人毛泽东去世了。   消息传到了缅甸仰光,有人给大金塔福寿宫安息长老送来了一封信,信中邀请长老务必北京一行,落款人是红孩儿。数日后,安息长老收拾好行装,便带着弟子彭长老和两位护法启程北上了。   到京城后,首长(红孩儿)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并于当晚独自与安息长老密谈至深夜。首长详尽的分析了中国当前的局势以及各派政治势力角逐的情况,请求安息长老助他一臂之力。安息长老最后拒绝了,并告诫红孩儿,天数不可违,若是一味留恋于官场争斗,下场必定是很悲惨的。自古以来多少英雄豪杰、极聪慧之士,虽叱咤风云于一时,而最终仍然还是落得个家破人亡。毛泽东堪称千古一帝,不也是尸骨未寒,妻侄啷当于囹圄之中么?冥冥之中,业力相报,或迟或早,天道使然,千万莫要强求。   次日,安息长老谢绝了红孩儿相陪的好意,带着彭长老和随从护法,自行游览京城的名胜古迹。几十年后重返故都,古城墙已毁,街巷胡同面目全非,令人唏嘘感叹不已。   中午时分,安息长老一行游览到了东单王府井大街,走上了东来顺饭店二楼,找了个临街的窗口坐下,准备吃碗京城有名的老字号东来顺涮羊肉。   窗外望下去,对面的街上有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正在乞讨,拄着一根木棍,白发苍苍,一脸的褶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安息道长的目光落在了老乞丐的颈部,此人的脖子一周虬结凸起,贴着一圈脏兮兮的红膏药,像一面面的落魄的日本国太阳旗,双手枯槁如鸡爪,脚下撂着一只破瓷盆,里面扔着些零散硬币。   “你看那个老乞丐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么?”安息长老问彭长老道。   “没有,弟子愚钝,没看出来有啥不正常的地方啊。”彭长老瞥了一眼街对面的老乞丐,然后回答道。   安息长老微微一笑,道:“此人骨骼清奇,身形健美,应当是一个年轻人无疑,但他面目苍老丑陋,双目呆滞,又非刻意装扮而成,因此,老衲断定此人必有蹊跷。”   彭长老听师父一说,再定睛细看,那老乞丐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是啊,怪怪的,真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呢。”   吃完饭后,安息长老一行下得楼来,阴暗的天空中扬扬洒洒的飘落下片片的雪花来,街上那老乞丐仍就佝偻着身子,伸手向路人乞讨着。   安息长老驻足站立在路对面,静静地凝视着。   老乞丐双目灰矒矒迷茫的望着路人,每逢有极俏丽的年轻女人途经时,他都会不由自主地伸手裆下,摸摸自己的蛋蛋,喉咙里仿佛在嘟囔着什么……   雪渐渐的大了,寒风席地卷来,衣着单薄的老乞丐禁不住的身子在瑟瑟发抖。   护法尊安息长老之命买来了一盘东来顺的羊肉蒸饺,端到了老乞丐的面前。   热气腾腾的蒸饺,香味扑鼻,老乞丐鼻子嗅嗅,忙不迭的伸出枯槁的脏手抓住饺子就往嘴里塞,口水直流,啧啧有声。   “你是谁?”安息长老以平静的口吻问道。   “呼哧哧……”老乞丐嘴巴不停地吞咽着,恍若不闻。   “长老问你话呢!”护法低而严厉的声音呵斥道。   安息长老伸手示意,阻止了护法,目光犀利的盯着乞丐脖子上的那一圈红膏药,胸中隐隐约约感到了一股燥热,有种奇怪的感应如海潮一般,一浪一浪的袭上心头,最后,震动的耳鼓中渐渐的辨别出了“嗡……啊……吽……”密宗真言的音阶……   长老的眼眶湿润了,他知道,那是七百年前的黑帽系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的“退魔咒”……“把他带走。”安息长老压低了声音命令两位护法道。   这个老乞丐的身体内竟然附着有密宗的“退魔咒”,这让安息长老惊愕不已,此事蹊跷至极,必须弄个明白,可是京城距缅甸有数千里之遥,如何能悄悄的带其回到大金塔福寿宫呢?看来只有先在国内找个安全的藏身之所了,安息长老踌躇思索着。   “师父,弟子的家乡在江西的鄱阳湖边,湖中有一个名为‘鞋山’的小岛,无人居住,清净而荒僻,极少有游人登临。岛上有一座禅宗破败的寺庙和宝塔,此岛为石灰岩结构,石洞甚多,十分的隐秘。”彭长老明白师父的苦衷,于是建议说道。   “好,我们即刻秘密南下,切不可走漏风声。”安息长老决定不辞而别,免得再节外生枝。   为了掩饰行踪,护法悄悄地去偷来了一辆小客车,将老乞丐塞进车里,随即众人乘车溜出了京城,一路马不停蹄的直奔江西而去……   石厅内,闪烁着微弱的蜡烛光,安息长老叙述到这里,对着沈才华苦笑一声,怅然叹息道:“老衲略通医理,内地的中草药和雪域高原找来的名贵藏药都已用过了,可这乞丐的状况还是没有丝毫的起色。如今,老衲已是风烛残年,此谜不解,真是死不瞑目啊。”   沈才华听完长老的叙述,同情的问道:“如果知道了密宗的‘退魔咒’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就可以对症下药了么?”   安息长老点点头,指着老乞丐脖颈处的一圈紫色肉疙瘩说道:“你看,这不是普通的痈疽,而是里面卡着一串二世大宝法王的佛珠,当初有人以此内含‘退魔神咒’的佛珠来压制此人体内的某种力量。”   “什么力量?”沈才华迷惑地说道。   “不知道……但老衲清楚,这是一种来自中原神秘的,邪恶的力量。”安息长老忧心忡忡的说。   “能以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的退魔咒佛珠来镇魔,那这乞丐体内的邪恶功力应该足以惊世骇俗了。”安息长老说道。 第十一章   坐在石床上的这个老乞丐正是阴人黄建国。   六年前,他被埋入千年古墓之内,孰不知穴中朽尸乃是西晋赫赫有名的一代易学宗师郭璞,其身怀中原两大旷世奇术,一为祝由神功十八式,二是中阴吸尸大法。公元324年暮春,郭璞算到自己阳寿将尽,于是将祝由神功十八式功力悉数注入了那把阴阳尺之内,并给中阴吸尸大法设了“咒锁”,连同华佗的《青囊经》,死后一同带进了坟墓。他临终前以为,自己深葬于婺源南山脚下,世间无人知晓,即使有人发现了他的尸首,也决不可能会用嘴巴去吻尸体的,所以“中阴吸尸大法”设置的“咒锁”可以确保此旷世奇术在江湖上永久的消失,不至于泄露出去而危及天下人鬼生灵。   世间事往往阴错阳差,他又如何料得到1400年后竟真的会有人掉入了古墓内,误打误撞口唇相吻而解了那千年的“咒锁”。   “咒锁”一开,黄建国体内原本具有的元气,包括秃头老妇的八式祝由功力、鬼冢的阴人内精以及诸多尸体的各类气息磁场,都被郭璞腐尸统统吸出,然后向黄建国体内的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进行回吐反哺“中阴吸尸大法”,最后再将原来的那些杂气吐回,总共需时七七四十九天,恰是一个中阴身存活的期限。若是等到四十九天功德圆满,那黄建国将成为一代绝世阴人,可以隔空吸取阴阳之气,除了郭璞的祝由十八式之外,江湖上恐已再无敌手了。不巧的是良子火焚截尸教主黑泽,引爆了墓穴中的火雷弹,将尚且不满四十九天中阴之期的黄建国给炸了出来,导致了其“中阴吸尸大法”未能全部功成,而且他自己原有的杂气也都丢了。尽管如此,其体内已有了“中阴吸尸大法”七八成的功力,中原第一邪术终又重现江湖了。   黄建国先后吸食了“不化骨”茅一噬的内精、耶老和吴楚山人的内力,最后吸去了鬼婴沈才华体内的“祝由十八式”,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寒生急切之下竟将丹巴喇嘛留下的那串榴辉石精佛珠硬生生的塞进了黄建国的口中,附于佛珠内的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的“退魔咒”锁住了阴人的脖颈经络,克制住了“中阴吸尸大法”。   郭璞乃是中原易学一代宗师,其穷毕生心血创制的“中阴吸尸大法”融尽道家阴阳五行之精髓,号称“中原第一邪术”,若是黄建国能够历经七七四十九天功德圆满,恐密宗大宝法王的“退魔咒”也难以完全克制得住了。但是他只得到了七成功力,与“退魔咒”堪堪扯了个平手,以至于发白齿脱,面部变形扭曲和双目失明,而且神智也混沌不清了。   安息长老冥冥之中感受到了老乞丐体内有密宗神祗梵音,因而带其来到鄱阳湖底石洞中隐匿了六年,想要破解其中的奥秘,无奈始终无果,是为遗憾不已。   当年黄建国年轻英俊潇洒,而沈才华还只是个一岁大小的婴儿,自然认不出这个面目其丑无比的老乞丐了。在南山村生活的这些年里,眼见寒生为看不起病的穷人们救死扶伤,任劳任怨,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慢慢的也有了济世的情怀,与鬼婴时的嗜血成性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沈才华缓缓的从衣袋里掏出了那枚“断肠毒母”黑蛋蛋……   安息长老惊讶的望着孩子手中的那枚黑蛋蛋:“这是什么?”   “断肠毒母。”沈才华说道。   安息长老摇了摇头,他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天下毒药之首是断肠草,这‘断肠毒母’是断肠草的母株,药性是断肠草的百倍。断肠草内服是剧毒,外用治疗痈疽疔疮却极为灵验。”沈才华把寒生爸爸教给他的知识说了一遍。   安息长老点点头,天下绝症往往以毒攻毒反而有奇效,这孩子所言不虚。   沈才华见老和尚都点头赞许,心中有些飘飘然,一只手遂解开了裤带。   “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安息长老不解的问道。   沈才华嘻嘻一笑,道:“加点药引子。”每当寒生爸爸用到某些偏方的时候,总是向自己讨点童子尿来做药引,所以才华知道,他的小便可是个好东西。   小鸡鸡掏出来后,他对安息长老说道:“我要一只碗。”   安息长老扭头四顾,发觉身边只有自己的饭钵,无奈只得拿了出来,递给了沈才华。   “嘘嘘……”小才华嘴里发出些声响,引导着小便尿出来,须臾,已然接了小半饭钵置于石桌之上,尿液甚是清澈,无嗅无味。   “长老爷爷,‘断肠毒母’毒性极强,只需泡入尿中一会儿就可以了,然后再将毒液涂在乞丐爷爷的脖子上。”沈才华解释说道。   嘟嘟悄悄地将大鸟喙贴到小才华的耳朵边,警惕的小声说道:“不……不可,万,万一那老乞丐的邪恶力量释放出来,可就……就麻烦了。”   沈才华正色对嘟嘟说道:“治病救人要紧,管不了许多了。”   嘟嘟见无法说服小主人,于是悄悄地伸出脚爪,假装一个不留神,竟然撞翻了那只饭钵,尿液流了一桌子。   “对……对不起,是,是我不小心。”嘟嘟连连抱歉地说道。   “不要紧,嘟嘟,我再尿点就是了。”沈才华安慰嘟嘟道。   “嘘嘘……”沈才华刚才已经排空了膀胱,嘘了好一会儿,只挤出了两滴尿来。   “哈哈,老衲也是童子,待老衲来过。”安息长老呵呵笑着解开了僧衣,拽出那活儿便往饭钵内撒了一泡尿。   沈才华探头一看,老和尚的尿液混浊且有泡沫,嗅之臊臭,泡沫破碎之后,饭钵底沉淀了一层白色的尿碱。   “长老爷爷,您是童子么?”沈才华怀疑的问道。   安息长老脸一红,说道:“应该是,不过让老衲再想一想看……”   安息长老回忆了一会儿,最后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没错,老衲确是童子。”   “那好,现在开始配药了。”沈才华说着将“断肠毒母”黑蛋蛋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尿液中。   饭钵内,混浊的黄褐色尿液沸腾了,蒸腾起丝丝白气来,须臾,尿液静止了,呈现出墨绿颜色,变得十分的黏稠。   “大概可以了。”沈才华估摸道,目光四下里扫视了一下,伸手抓过老和尚的擦脸巾,卷成筒状,伸进钵内沾湿了,然后走到老乞丐面前,开始往他的脖子上胡乱涂抹了起来。   安息长老颇为欣赏的望着沈才华为老乞丐涂药,这孩子聪明善良且通医理,其家必是杏林中人,自己身为苯教长老,精通藏医,对中原医术也略知一二。明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道:尿,从尸从水,会意也,方家谓之轮回酒、还元汤,隐语也。意小儿为纯阳之体,新生阳元二气充盈全身,童子尿乃是肾阳温煦产生的真元之气,斩头去尾截取中段入药。中原城市里,有些地方的公厕茅房内放着很多尿桶收集小便,据说便是西医用来提取溶栓药物(尿激酶)的,当然鱼目混杂,十分的肮脏了。至于童子尿做为药引子,民间自古便已有之,每个郎中各自有独特的用法,自己身为老童子,集八十余年功力,必定药力更强,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笑容。   可是,阴人黄建国脖颈上凸起的紫色疙瘩,并非痈疽疔疮之类的恶疾,而是二世大宝法王的“咒锁”,尽管用上了天下至毒的“断肠毒母”来以毒攻毒,却是南辕北辙,完全的不对症。   此刻,“断肠毒母”的药力渗透进了黄建国颈部的皮肉中,而安息长老的老童子尿内含有极强的雄性激素,二者的混合之力强烈的刺激着已化为封喉肉疙瘩的佛珠,“退魔咒”骤然响起……   安息长老的耳鼓内闻到了断断续续的神秘梵音声:“拉嘛夏斯木期,穷拉夏斯木期,雄者拉夏斯木期,夏洼更登夏斯木期……”   此刻,黄建国的脖颈处奇烫无比,宛如火烧一般。   “啪”的一声响,沈才华手中的饭钵掉到了地上,药水四溅了一地,他的脑颅内突然出现了一阵强烈的酥麻感,紧接着全身不由自主的痉挛了起来……孩子脑中的那颗祝由舍利感受到了黄建国躯体里的祝由真气,那原本是自己体内的,六年前被黄建国用“中阴吸尸大法”强行掳走,如今近在了咫尺……   沈才华昂头咧开了嘴巴,“嗷……”的一声长嚎了起来,其音凄厉之极,令人不寒而栗。只见他一头扑向了黄建国赤裸的胸腹,张嘴咬在了他的肚脐眼儿上,一直潜伏在孩子体内深处的野性复活了…… 第十二章   肚脐乃是人身肉眼可见最大的穴位,名“神阙”,亦称气合穴、命蒂穴,肚脐区域周围丹道家则谓之曰“丹田”。   神阙者,神之所舍其中也,如门之阙,神通先天阴脉之海,那里正蛰伏着从小才华那儿偷走的“祝由十八式”真气。   六年前,黄建国尽管吸去了祝由真气,但随即被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佛珠内的“退魔咒”锁住了喉颈,切断了经络,以至于他的脑颅内无法生长出祝由舍利,否则舍利与真气合为一体,便断难取回了。   沈才华体内的祝由舍利爆发出强大的磁场,与黄建国阴脉气海内的“祝由十八式”相感应,祝由真气源源不断的从阴人的肚脐眼儿里逃逸出来,进入了小才华的体内……   安息长老愣住了,猝不及防的变故令他瞠目结舌,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嘴里咬着老乞丐的肚皮,整个人缓缓的漂浮了起来,小身躯还在不断地扭动着。   嘟嘟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一面探出爪子,将地上的“断肠毒母”黑蛋蛋悄悄的抓了回来,它很喜欢小主人撕咬那老乞丐的姿势,认为模样很酷。   “住手!”安息长老终于反应过来,知道这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于是赶紧扑过去,伸手抓住了孩子的双腿,准备拖他下来。   不料,沈才华嘴巴咬的极紧,竟然拽不下来。“大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安息长老急忙问嘟嘟道。   “他大概是饿……饿了。”嘟嘟回答道。   “噗通”一声,沈才华从石床上滚落下来,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安息长老赶紧弯腰抱起才华,发现孩子牙关咬合,双目紧闭,面色忽红忽白忽青,忙搭其脉,洪大而有力,如波涛汹涌般,一浪接似一浪。   再回头看那老乞丐,已经软绵绵的躺倒在了石床上,神秘的梵音也渐渐的消失了。   安息长老放沈才华平躺在石桌上,挠了挠光光的头皮,奇怪之极……想来想去,百思而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石厅的侧面黑暗的甬道内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师父,道长他……”进来之人光头皂衣,正是彭长老,他一眼瞥见石桌上的沈才华和站在一旁的“神鸟”嘟嘟,惊奇地说道,“咦,这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哦,你说道长他怎么了?”安息长老未及作解释,便径直问道。   “道长他……难产了。”彭长老沮丧地说道。   安息道长一听急了,“走,快去看看。”说罢起身正欲与彭长老离去,回头望向了石桌上仍昏迷不醒的沈才华,又不忍单独撇开他,于是双手抄起孩子,大踏步的朝甬道深处走去。   嘟嘟赶紧扇动翅膀飞起,落在了沈才华身上,悄悄地将黑蛋蛋塞进了他的衣袋里,探了探,那枚蟒蛇大牙还在。   穿过数不清的黑暗甬道和石洞,最后从鞋山七层砖塔的地宫内钻出了地面,来到了普陀寺大殿内,殿外已是黄昏时分,天空中阴云密布,鄱阳湖水黑沉沉的,山雨欲来。   道长躺在干草堆上,双腿弓起,裤子褪到了膝盖处,正在痛苦的呻吟着。   “怎么回事?”安息长老严厉的目光扫向了两位护法和彭长老,“不是说灵胎降世需要几天么?”   “师父,大概是早产。”那位瓮声瓮气的护法推测说道。   彭长老低头看了看额头上冒着冷汗的道长,分析着说道:“师父,昨夜灵哥与灵姐才暗合,本应该在两三天之后分娩的,不曾料贾道长的玄天气功煞是浑厚,灵胎发育十分迅速,才一天时间,便已触摸到了胎动。”   就在这时,蓦地耀眼白光,一道闪电撕裂了天空,紧接着“咔嚓”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鄱阳湖上回荡着一串隆隆声。   “哎呦……”随着雷声响起,贾道长的肚子忽悠一涨,立时呻吟之声不绝。   “嗯,老衲明白了,五代南唐谭峭在《化书》中解释说道‘枫柳木,岁久则生瘿瘤,化为羽人,亦曰枫柳鬼。二鬼媾合而生灵胎,闻雷电即长,遇人即缩依旧。’贾道长本应数日后临盆,因雷鸣闪电之故而早产。”安息长老顿悟道。   “老和尚,贫……贫道一须眉男儿,如今遭此大罪,你可别忘了事前的……约定,否则,贫道宁可胎死腹中,绝不将其产下!”贾道长痛苦地说道。   安息长老点点头,安慰道:“请道长放心,老衲绝不食言。”   嘟嘟奇怪的侧过脑袋,朝着道长的屁股眼儿看了看,嘴里轻声的嘟囔着:“从什么地方出来呢?难道屙出来么?”   “道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剪刀,”彭长老迷惑地说道,“可是大鸟也说得对,灵胎从哪儿出来呢?”   “贫道自……自有办法。”贾道长喘息道。   “轰隆隆……”一连串闷雷划过了长空。   “哎呦……不好,贫道要生啦……”贾道长呻吟着,但随即牙关一咬,憋得面色通红,口中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老和尚,你先将东西给我,否则贫道宁死不生。”   “唉,道长这又是何苦呢?老衲岂非言而无信之辈,好吧,老衲这就给你……”安息长老叹息着说道。   贾道长双目紧紧地盯着安息长老,两名护法手拿着湿毛巾,轻轻的揩拭着他额头上、腹部以及肛门四周沁出的汗液。   就在这时,沈才华幽幽的醒转,睁开了眼睛。   沈才华茫然的凝视着空中,双眸显得异常的深邃,六年前被掳走的“祝由十八式”真气重又回到了躯体内,渐与脑颅之内的祝由舍利融和为一体,这些他自己并不知道,只是却感到了精神饱满而有气力。另外,体内的深处,当年鬼婴的野性却也不知不觉的在恢复着……他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爬了起来。   “你们这样接生不对,先要将道长屁股上面的毛统统剪掉……”沈才华步履蹒跚的走上前来说道,他自幼在南山乡村医院里,见识过寒生爸爸如何处理那些难产的孕妇。   “无需剃毛的……”道长忍着疼痛摆了摆手。   两位护法没有理睬道长的反对,一人按住他的身体,另一人手持剪刀“咔嚓嚓”将道长胯间的阴毛全部一扫而光。   “可以了,”沈才华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拿热水来,清洗产妇的屁股。”   “老和尚!快将东西给贫道。”贾道长气急败坏的叫道。   安息长老俯下身来,从自己的颈上取下那支灰白色的骨质瓶,郑重的托在了手上,骨瓶比彭长老的那支大了两倍有余,颜色也洁净了许多,同样的,骨瓶上面也雕刻着一个“卍”字符号。   “贾道长,老衲言而有信,苯教的‘返魂水’就交给你了,但是希望你能用它来行善事,万万不可害人。”安息长老叮嘱道。   “老和尚放心,贫道拿去是要做一件天大的善事,”贾道长一把拿过骨瓶,攥在了手心里,随即高声说道,“你们都到大殿外面去吧,贫道要自行分娩。”   两位护法撂下热水盆和剪刀面面相觑,目光瞅向了安息长老。   “好吧,老衲知道贾道长法力高深,我们就在殿外候着,静待灵胎降生。”说罢,安息长老挥挥手,与彭长老和两位护法一同离开了大殿,来到了寺门外。   此刻天色昏暗,雷电交加,大雨如注。   贾道长望了望沈才华和嘟嘟,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胯间,苦笑了一下,说道:“唉,贫道没料想分娩灵胎竟会如此般遭罪,否则的话早就另想办法了……你俩也出去吧。”   沈才华此刻突然冒出了一股江湖侠义之心,扶危解困济世之义,他坚决的摇了摇头,不由分说地说道:“道长爷爷,你是个盲人孕妇,一个人生孩子不方便,还是由我来接生吧。”   贾道长心想,反正是一个不懂事的乡村小孩子,索性就随他去了,于是开口说道:“好吧,你们且闪过一边,贫道要开始运气了。”   沈才华挽起了袖子,手里握着剪刀,目光落在了道长黝黑的屁股上,可是一时间却犯迷糊了,产道呢?道长的产道在哪儿呢?   “没有产……产道,可能是屙,屙出来的。”嘟嘟眨着眼睛分析道。   贾道长没有理睬他俩的胡言乱语,两只手掌先立于左右胯旁,手心向上,慢慢抬升到胸前交叉,右手叠放于左手之上,然后长长地吸足了气……   贾尸冥道长的全真玄天气功中有一名为“丹田九式”的功法,此刻他真气正运行于任脉,任脉是奇经八脉之一,起于会阴,上出毛际的深部,沿腹内上过关元穴到咽喉至颏下,走面部深入眼内,为人体“阴脉之海”,全身阴经皆会于此。他先行抱丹田,随后转、晃、操、击、折、搓、提丹田,周身真气充盈,连身旁的干草叶都被阴风吹起,在半空里旋转着。   沈才华后退了两步,眼睛盯在了道长鼓起的腹部,原本小小的肚脐眼儿渐渐的胀大了,内里呈现出粉红色。须臾,那圆圆的肚脐中间出现了一个小肉洞,紧接着洞口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宛如碗口一般,里面则漆黑一团,看不见内脏……   沈才华和嘟嘟相对一视,作声不得。   就在此刻,道长使出“丹田九式”中的最后一式,名为“喷丹田”,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喝声,双手一齐向前猛推,“啵”的一声,一个小如寸许的黑影自肚脐肉洞内被挤飞了出来……   “哇……”随着一声新生儿的啼哭,灵胎降生了。   灵胎落在了干草堆上,浑身湿漉漉的,一道闪电划过黄昏的天空,大殿内瞬间亮如白昼,沈才华清清楚楚的看见,那灵胎如同一个小人,手脚齐全,面色红润,白白胖胖的十分惹人喜爱。   他扔下剪刀,赶紧上前拾起灵胎,入手温玉,但仍是粘嗒嗒的,于是小心翼翼的将婴儿放入温水盆内,轻轻的洗去其身上的污物。   大殿外面等候的众人听到了婴儿的初啼,都跑了进来,彭长老点燃了蜡烛,大家围在水盆边惊奇的望着这个奇异的小人。   烛光下,灵胎睁着一双白矒矒的眼睛,似有一层白膜,细看之下,双瞳呈现出玻璃花状,原来是个瞎子,先天性失明。   “竟然是个残疾!”彭长老失望的瞥了一眼依偎在草堆上,带着墨镜仿佛虚脱了的贾道长,说道,“这肯定是遗传。”   “快给我看看……”贾道长有气无力的请求道。   沈才华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掌捧起灵胎,递到了贾道长的面前。   贾道长伸手摘去了墨镜,双目笼罩着一层翳白,但随即眼珠一转,露出了黑森森的瞳孔,目光锐利无比。   安息长老等人暗自里吃惊,这贾道长原来并未失明,竟然是伪装成瞎子的……   贾道长接过灵胎,犀利的眼光刹那间变得柔和了,一种强烈的母爱油然而生,他伸出了嘴唇,轻轻的在灵胎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嘟嘟挤上前来,歪着脑袋瞅了一眼,瞧见了灵胎胯间长着个小鸡鸡,于是自言自语道:“是……是个男的。”   沈才华爱不释手的摸摸灵胎光滑的小身子,说道:“道长爷爷,现在可以向它提问题了么?”   贾道长点点头,回答道:“这个自然,灵胎降生就可以遥感预测了。”   沈才华大喜,忙清了清喉咙,紧张的小声问道:“灵胎,灵胎,你知道墨墨她在哪儿么?”   灵胎白色的眼珠转了转,突然间口眼歪斜“嘿嘿”的傻笑了起来,同时口角还流下了口涎。   “坏了!是个痴子……”彭长老惊呼道。 第十三章   安息长老惊愕至极,忙拨开众人,凑近抓过灵胎细看,果然这小人生就一副傻兮兮的模样,仍在兀自的痴笑着。   “唉,天不助老衲矣……”安息长老悲愤的仰天长叹道。   彭长老望着贾道长的腹部,那肚脐上的肉洞正在慢慢的缩回成原状,他恍然大悟道:“贫僧终于明白了,昨夜道长吞噬灵哥其实是障眼法,你随即去了厕所,竟然运功将灵哥自肚脐眼儿里塞了进去,怪不得贫僧一直想不通,人的胃肠乃是消化道,且与肛门相连,如何孕育灵胎?再者,分娩除非是屙出来,否则也只能剖腹了。”   “哈哈,彭长老果然精明,此乃全真教独门秘功,当今世上,恐怕也唯有贫道才识得了。”贾道长见腹部恢复如常,于是提上裤子一跃而起。   沈才华怔怔的呆在了那儿,一切都完了,原本以为灵胎能告诉自己墨墨的下落,可是它竟然是个只知道傻笑的憨包。   “那灵哥和灵姐姐呢?”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道长发问道。   “枫柳二鬼么?早已被贫道的玄天气功化作精气孕育灵胎了,”贾道长手里攥着安息长老的那支骨瓶,对众人一拱手,道,“老和尚,你我约定的交易已经完成,贫道告辞。”   安息长老恍若不闻,仍旧是痴痴呆呆的望着手中的灵胎,两行老泪缓缓地流淌下来。   “慢!贾道长,你产下的灵胎是个废物,不能算数,将我教的魔瓶还来!”两位护法怒气冲冲的朝着道长左右两侧围拢过来。   “哼,贫道与老和尚约定产下灵胎便可,并未说其智力低下就可以不作数,难道现在你们要反悔不成?”贾道长双目炯炯,冷笑着说道。   “算啦,”安息长老摆了摆手,对贾道长说道,“道长说的不错,灵胎降世即便是个傻子,也是天意使然,老衲不会为难你的,道长大可自行离去,山下岸边有小船,后会有期了。”   “告辞。”贾道长转身哈哈大笑着冒雨扬长而去。   沈才华叹了口气,问嘟嘟道:“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孩子,天色已晚,且狂风暴雨,明天贫僧送你离岛。”彭长老爱怜的安慰着才华。   护法走上前来请示道:“师父,这个早产的傻子灵胎如何处理?”   “它本是千年枫柳树的精灵,还是放归到岛上的树林中去吧,自生自灭,听天由命。”安息长老怅然若失道,遂觉得头部一阵眩晕,在彭长老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遵命,师父。”护法接过灵胎,准备出殿扔到树林中去。   “不,”沈才华叫道,“长老爷爷,灵胎好可怜,还是送给我吧,我愿意收养它。”才华本就是小孩子,见灵胎白白胖胖的甚是好玩,早已有些爱不释手了。   安息长老和蔼的笑了笑,说道:“好吧,既然有缘,就送给你吧,这灵胎做为宠物,总还是比那些猫猫狗狗的好些。”   沈才华喜出望外,急忙伸手接过灵胎,用袖口小心翼翼的楷去其嘴巴上的吐沫口涎,轻轻摩挲着它的皮肤,胖胖的小手……   “我们明天启程,带上那个老乞丐,回缅甸去。”安息长老吩咐道。   彭长老及两位护法听罢顿时喜上眉梢,离家已经六年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当夜,沈才华同彭长老等人一同用了晚饭后,就睡在了大殿的一个铺着干草的角落里。它手中一直小心翼翼的捧着灵胎,尽管它身患失明和痴呆,但毕竟像个小人一般,会哭会笑的十分招人爱怜。   “它吃奶么?”沈才华躺在干草堆上,望着手中的灵胎,问嘟嘟道。   嘟嘟想了想,回答说道:“它,它既然是枫柳树精的孩子,应……应该只喝水,不吃东西的。”   “那我们给它弄点水来喝。”沈才华一骨碌爬起来,朝着殿外走去,嘟嘟赶紧跟在了后面。   风雨过后,阴云笼罩着的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清凉的月光斜斜的投射了下来,鞋山顶上静悄悄的,唯有草丛中的虫鸣声,时而高昂,时而低吟。鄱阳湖面波光粼粼,清风习习,淡淡的清香弥散在夜空里,那是断肠草小黄花讹人的芬芳。   沈才华信步沿着蜿蜒的山道走向湖边,嘟嘟则展翅在头顶盘旋着,月色如水,鞋山周围的湖面上漂浮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白茫茫的恍若仙岛一般。   湖水不很凉,有点温温的感觉,大概是刚下过雨的缘故。沈才华抓住灵胎的身子,将其脑袋浸入水中,“咕嘟嘟……”果然冒了几个泡泡。   “行啦,你……你会呛,呛死它的!”嘟嘟拍打着翅膀,不无责备的叫道。   沈才华提起灵胎,借着月光仔细观察,发现小人的肚子已经微微鼓起,嗯,看来是喝饱了。   灵胎白矒矒的双瞳呆滞的望着夜空,表情苍凉,给人一种悲怆的感觉,沈才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道:“灵哥灵姐姐死了,可是它们的孩子却是个残疾,世间上,当父母的连孩子的面都没见着,真的是可怜啊。”   嘟嘟轻轻的落在小主人的身边,静静地望着他,没去打扰。   在沈才华的记忆里,生父朱彪的印象早已经淡漠了,惟有母亲阴尸沈菜花的模样还一直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那个苦命的女人,也是生前未见到儿子的面,冤死后阴气不散,变作荫尸出来庇佑自己的孩子,可惜为寒生身上的尸衣所误杀,化为一副白骨。   两滴泪水自才华的眼睛里飘然落下,静静的水面荡起小小的涟漪。   他想到了吸子,分别已经六年了,也不知它的伤好了没?如果再见面,它还会认得自己么?尽管吸子筒不识人言,但却听得懂自己的……咒语,那是什么咒语了?   “呏呏诃唵吽……”沈才华的嘴巴里突然蹦出了这几个音阶,竟然把自己吓了一跳。   小才华不知道,“祝由十八式”已经重又回到了自己的体内,真气与脑颅中的舍利融合,他的功力正在逐步的恢复,但是,失去多年鬼婴的嗜血野性同时也回来了……   “我想吸子……”沈才华默默地说道。   “好呀,我……我们去找它吧。”嘟嘟高兴地说道,南山村的周边,它已经玩腻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句和蔼的问话声:“孩子,你怎么深夜跑到这里来了?”   月光下,安息长老站立在岸边的石阶上,正微笑的注视着他和嘟嘟。   “我在喂灵胎喝水。”沈才华回答道。   安息长老点点头,说道:“孩子,老衲听彭长老说,你是个孤儿?”   沈才华脸色微红,寒生和兰儿夫妇对自己很好,如同亲生的一般,说是个孤儿,实在是不应该的。   安息长老见孩子未说话,只道是勾起了他心中的痛楚,于是赶紧安慰道:“孩子,别难过,你愿意随同老衲一起回缅甸去么?”   “才……才华,到缅甸可,可以找到吸子啦。”嘟嘟兴奋地说道。   安息长老闻言诧异地说道:“咦,孩子,你的名字不是叫小小吗?”   “那……那是小名。”嘟嘟赶紧插嘴掩饰道。   “哦,”安息长老释然道,“小小,老衲数十年前也曾经收留过一个孩子,同样也是聪明伶俐,只是不及你有一颗善良慈悲的心,如今老衲已是垂暮之人,喜欢同小孩子在一起,小小,你愿意一起走么?”   “我……”沈才华犹豫着说道,“我还要找墨墨呢。”   “小小,天下之大,你一个小孩子又怎么找得到呢?回去以后,老衲可以让苯教弟子帮着寻找,如何?”安息长老温和的目光望着沈才华。   “我可以随时离开的么?”沈才华警惕的问道,江湖险恶,凡事都要留有退路。   “当然,”安息长老呵呵笑道,“随时可以离开,打不打招呼都行。”   “那好吧,”沈才华低头看着手中的灵胎,嘴里应允了,接着好奇的问道,“长老爷爷,以前的那个小孩是彭长老么?”   “不是,他叫‘红孩儿’。”安息长老回答道。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天明时,乌云尽已散去,晴空万里如洗,众人精神为之一振,早饭后,收拾好行装准备上路。   老乞丐被护法从湖底石洞中拉了出来,赤裸的身子已经换上了一套黑色的便装,贴身套上了一件高领衫,遮住了脖颈处的那圈难看的疙瘩。   离岛登上了一艘小木船,朝着烟波浩渺的鄱阳湖心摇去。   回望渐渐远去的鞋山,安息长老禁不住的怅然道:“六年了,老衲整整在此荒废了六年的时间,也没弄清七百年前黑帽系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的‘退魔咒’怎么会出现在老乞丐的身体里,也许,老衲此生也不知其所以然了。”   沈才华和嘟嘟坐在了船头上,默默地眺望着左舷东方的地平线,那儿是婺源南山村的方向,他心中觉得有些内疚,自己和嘟嘟俩偷偷的离家出走,兰儿妈妈一定会非常非常伤心难过的……   可是,自己一定要找到墨墨,并把她带回到南山村,沈才华心中暗自发誓道。 第十四章   山西河东黄河风陵渡。   春寒料峭,岸边向阳的坡地上已经冒出了嫩绿,堤上一簇簇桃花含苞待放,村后背风的山坳里,几株老杏树的枝头上则已挂满了粉白色的花朵,有蝶儿飞舞其间,黄艳艳的翅膀,煞是好看。   镇东的老槐树上落着两只黑乌鸦,“嘎嘎”的呱噪着,入耳甚是凄凉。那座青砖布瓦的高墙老宅内,正房卧室的床上躺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骨瘦如柴,两颊深陷。   “妮子,把地柜里面的那个包袱拿来……”老人有气无力地说道。   “是,爷爷。”身旁一个六七岁、梳着一根长辫子的小姑娘应声道,孩子的脚边蹲着一条黑色的老狗。   小姑娘身穿一件藕荷色花袄,皮肤白皙,面容姣好,水灵灵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只是脸上长了些雀斑。她按照爷爷的吩咐,用力的掀开沉重的地柜木盖,从里面拎出来个包袱,转身回到了床边。   “妮子,打开它。”老人嘴唇颤抖地说道。   小女孩解开了包袱皮,露出一件老羊皮袄,皮袄里有一张金黄色的丝方巾,那方巾上织着一只模样恐怖的血红色大跳蚤,此外还有一只琉璃小瓶,绘有一座金顶的宫殿,瓶口是密封着的。   “妮子,这些东西是六年前腊月里一个寒冷的夜晚,有人连同你一道送来的,你那时只有一岁多,包裹在这件羊皮袄内……”老人吃力地说道。   小姑娘噙着眼泪站立在床前,默默地听着。   “爷爷没有看见来人,天寒地冻的,就把你抱回屋里来了,”老人胸部剧烈地咳嗽着,然后接着说,“这件老羊皮袄很普通,是咱们山西的东西,而那块黄丝巾就很奇怪,不似中土之物,尤其是上面画的这只血红色大跳蚤,让人有些发怵,所以爷爷一直不许你打开这个包袱。还有个小玻璃瓶子,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由于是封口的,爷爷也就没有打开过。”   小姑娘端来一杯水,递到老人的面前。   老人摇摇头,继续叙述道:“爷爷估摸着这些东西一定与你的身世有关,因此一直保留着。现在爷爷要走了,不能再照顾你了,”说到这里,老人深陷的眼窝内淌下了眼泪,“妮子,镇政府答应给你找一户好人家……”   “爷爷,妮子不要去别人家,要永远陪着你。”小姑娘的泪水终于流下来了,呜咽着说道。   “唉……爷爷又如何舍得妮子啊?只是已经油尽灯枯,不得不走啦。”老人痛楚的表情难以抑制,紧紧地抓着小姑娘的手,许久,许久……   老人睁大的眼睛渐渐的凝滞了,嘴唇微微抖动着,吐出了最后几个字:“风铃寺……顶针……”然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爷爷死了,空洞的双目呆望着空中,眼角渗出了最后一滴晶莹的泪珠……   老宅内传出来妮子凄厉的恸哭声,街坊邻居们都知道,那个鳏居多年,性情古怪的郭老头死了。   妮子哭了很久,慢慢地松开了爷爷逐渐僵硬的手,发现自己的手掌心里握着一枚古铜色的顶针,那是一直戴在爷爷手指头上的,从来都没有摘下来过。   这是一枚黄铜顶针,表面有很多凹进去的小坑,是在缝补衣物或是纳鞋底时顶针屁股用的,乡下很常见,家家都有。   妮子轻轻抽泣着,一边将顶针与那支小琉璃瓶包在了黄丝方巾里,加上羊皮袄重新包好,放回到地柜里,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床边,就这么一直呆呆地望着死去的爷爷。   自己童年的记忆里,那个腊月夜晚之前的事情都早已经淡忘了,她与爷爷在这所老宅子里相依为命,日子虽然过得十分清苦,但却是觉得很幸福。尤其是刮风下雪的夜晚,躺在爷爷的身边,摇曳不定的油灯光下,听他讲述一些恐怖的鬼故事,有着一种惬意的温暖和安全感。   “妮子……是老郭头过世了么?”院子里有人在问话,嗓音耳熟,紧接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径直来到了正房门前。   门推开了,一个带着眼镜消瘦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妇女。   妮子记得,几日前这个男人曾经来过家里,同爷爷商量收养自己的事情,他是风陵渡的镇长,叫做郭有财。   “我瞧瞧,”郭镇长走上前来看了一眼,说道,“人已经硬了嘛,唉,干啥还死不瞑目呢?”说吧,伸手按在老人的脸上一抹,合上了眼皮。   “来来,你们赶紧找找,弄件新点的衣服给老郭头换上。”郭镇长吩咐道。   几名妇女立刻动手翻起衣柜和地柜来,旧衣物扔得哪儿都是,其中一位满脸横肉的女人拽出了地柜里的那件包袱。   “那是我的!”妮子扑上前去,奋力夺下了包袱。   那女人瞪了妮子一眼,转身又去翻其他的东西。   “好了,赶紧点,要不胳膊腿儿太硬了,就更加不好穿了。”郭镇长不耐烦的催促道。   妮子怀里紧紧地搂着包袱,噙着泪水默默地望着那几个妇女七手八脚地扒掉爷爷的内衣裤,掰胳膊拗腿地换上了“装老衣服”。   “好了,回去喊人来,今天就装棺下葬。”郭镇长点燃了一根香烟,松了口气说道。   棺材多年前就已经预备好了,是槐木的,又重又厚。在民间,一般都用杉木来打棺材,从来没有人肯用槐树来做,据说“槐”是“木鬼”,死后要尸变的。可那郭老头性情古怪,非要用槐木的不可,所以村民们也就不理睬了,只是作为茶后饭余的笑料而已。   郭家的祖坟位于后山坳的向阳坡地上,向前望得见黄河环绕如带,后靠有高山藏风聚气,听说风水还是不错的。村里也有人对此不屑一顾,风言风语地私下议论道:“郭家坟地若是风水好,怎么到了老郭头这一辈儿连个子嗣都没有?”   郭镇长指挥村民将郭老头匆匆地埋葬了,竖起了一个大坟包,也没有立碑,只是在坟前撒了些黄纸钱,时至中午,人们纷纷扛着锄头铁锨离去了。   “妮子,我们回家了。”郭镇长对长跪在坟前的妮子说道。   “我要在这里陪爷爷。”妮子回答道。   “算了,有财,不要管她了,那边大家还等着你开酒席呢。”那个一脸横肉的中年女人拽着镇长的胳膊说道。   她是郭镇长的老婆,抬棺材出村的时候,邻居大婶悄悄地告诉妮子说,就是她家收养了妮子。   坟墓前只剩下了妮子一个人了,她蹲在地上一张张地捡起散落的纸钱,凑在蜡烛上点燃,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她默默地烧着,心中感到了有种莫名的恐惧,爷爷,妮子好怕……   黄昏了,冰冷的山风顺着山谷吹来,其中隐约听见有野狼的嚎叫声。妮子浑身发抖,嘴唇青紫,已经是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她最后给爷爷磕了几个头,嘴里念叨着:“爷爷,妮子明天再来陪你。”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回家去。   镇东的老槐树下,散落着一些红色的炮仗纸皮,空气中闻得见淡淡的火药味儿。自家的老宅门前人影晃动,刚迈进门槛,一股炖肉的香气扑面而来。   正房和东西厢房内灯光绰绰,酒气熏天,碰杯声、划拳声不绝于耳。   “妮子,你怎么才回来?”厨房门后突然闪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婆娘,正是镇长老婆。   妮子呆呆地望着屋子里的人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到厨房里去洗碗?”镇长老婆厉声训斥道。   “这……这是我的家呀。”妮子哆哆嗦嗦地疑问道。   “打今天起,就是郭镇长的家了,我们好心收养你,你可要听话懂规矩,听见了么?”那女人上前揪住妮子的胳膊,硬是把她拽进了厨房里。   厨房内已经换上了大灯泡,明亮耀眼,妮子眯着眼睛望去,有帮厨的师傅正在翻动着马勺,肉香气阵阵袭来,已经多久没有吃肉了……妮子想不起来。   地面上撂着两只大水桶,里面已经浸泡了满满的碗碟和数不清的筷子,水面上飘着一层脏兮兮的油花。   “妮子,还愣着干什么?快洗呀,下一桌还等着用呢。”镇长老婆板起了面孔,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的。   妮子眼噙着泪花,伸手到了桶里,皮肤随即变得油腻腻的。   “啪嚓”一声脆响,她拿捏不住,一只八寸大盘子摔在了地面上,裂成了碎片。   “你这个死妮子,连个盘子都拿不住,你不要吃饭了!”镇长老婆暴跳如雷,大声叫骂道。   “住口!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妮子呢?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养女嘛,今天乔迁之喜,别把孩子弄得哭哭啼啼的,败兴。”郭镇长出现在了门口,皱了皱眉头,生气地责备道。   “妮子打烂了盘子,我看她是有意的。”镇长老婆分辩道。   “我不是有意的……”妮子委屈的掉下了眼泪。   “好好,别哭啦,你还没有吃饭吧?老王,”郭镇长招呼烧菜的师傅,“你给妮子盛碗饭,多加几块肉。”   妮子止住了哭泣,眼巴巴地看着王师傅拎着勺子在锅里舀了几块红扑扑、颤微微的五花肉放进了碗里,遂以感激的目光瞥了一眼郭镇长…… 第十五章   妮子端着碗,躲到了柴房里面去吃,那里拴着家里养着的那只老黑狗,它的名字叫大黑,已经跛了一条腿,是被镇长给关起来的,说是怕吓着大乖和二乖,他俩是镇长的两个儿子。   大黑大概知道了老主人死了,两眼发呆,无精打采的匍匐在地上,嗓子头不时的“呜呜”低鸣着。   妮子夹出两块香喷喷的肥肉来,堆在大黑的嘴边,可是它连瞅都不瞅一眼。   “唉,大黑,妮子也难受,可是不吃饭就没有力气,没有了力气,明天就不能去陪爷爷了……你吃吧,明天带你一起去上坟。”妮子安慰着老黑狗。   大黑仿佛听懂了小主人的意思,伸出舌头将肉卷进了嘴里,嚼都没嚼一下便直接吞落到了肚子里。   “你等着,”妮子看见大黑肯吃东西了,于是把碗筷一放,说道,“我再去给你弄点骨头来。”说罢,拿着畚箕推门出了柴房。   她先来到了东西厢房内,几张桌子上早已是杯盘狼藉,几个醉醺醺的汉子仍在划着拳,嘴里“五魁首呀六六六”的喊个不停。桌子和地上丢弃着一些啃剩下的猪骨头,妮子很快就装满了一畚箕,赶紧端着跑回了柴房,堆在了大黑的面前。   “吃吧,咱家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妮子对大黑说着,一面端起了自己的饭碗。   “妮子,吃饱了赶紧过来干活。”庭院里传来镇长老婆的喊叫声。   “唉……”妮子赶紧扒拉几口,将碗里的饭菜吃完,回头望了一眼大黑,匆匆的推门出去了。   干完厨房里的活已经是深夜了,妮子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正房,她一直是跟爷爷睡在一起的。   “妮子,从今天起,你去睡西厢房,郭老头的床和被褥已经搬过去了。”镇长老婆趴在卧室内一张崭新的大床上说道,戴眼镜的郭镇长正在给她“咚咚”的捶着后背。   “妮子呀,正房我和你养母睡,东厢房给大乖二乖睡,你一个人睡整间西厢房也不错嘛,”郭镇长嘿嘿笑了笑,随即柔声说道,“从今以后,你要喊我们叫爹和娘,明白吗?”   妮子默不作声,扭头便出了房门,含着眼泪朝西厢房走去。   “你看看,这死丫头太不懂礼貌了,非得好好教训一番不可。”屋子里传来镇长老婆的斥责声。   “算啦,等过两天她习惯了,自然就会叫的。”这是镇长的劝慰声。   “哗哗……”东厢房门口突然出现水流的声响。   妮子回头一看,镇长的儿子大乖和二乖褪下了裤子,正站在屋檐下撒尿……   妮子一头冲进西厢房,扑倒在了床上,“爷爷……”失声恸哭了起来。   夜深了,妮子坐在床上,轻轻的解开了当年伴随着她来到风陵渡的那个包袱,摊在了面前。   那块黄色丝质方巾上面的血红色大跳蚤,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十分的诡异,两根短粗的触角,嘴巴上长着一个尖利的口器,腹部是一节节的,两条后腿强壮而有力。肥壮的身体上还有许多倒生的硬毛,令人皮肤一阵麻酥酥的。   自己的襁褓之中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东西呢?   她又拿起了那只小琉璃瓶,瓶口有黑灰色的铅封,瓶子表面是一副彩绘,画的是一座海上宫殿,蓝色的大海,黄色的城堡,尖尖的金顶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的树木,树下有一个大胡子老人在盘腿打坐,工笔细腻,十分的逼真。   妮子轻轻的摇了摇瓶子,隐约的感觉到里面好像有物体在晃动。   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呢?妮子好奇的想着,可是她又不敢冒然的打开封口。   爷爷曾经讲过一个渔夫与魔鬼的故事,说的是渔夫在海里撒网,捞上来一个封口的瓶子,他好奇的将其开启,结果跑出来一个魔鬼,把渔夫吓个半死。后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哄骗魔鬼又重新钻回了瓶子里,渔夫赶紧把瓶封盖上,扔进了大海的深处。   妮子轻轻的放下琉璃瓶,又拿起了爷爷从不离手的那枚黄铜顶针,“风铃寺……顶针……”她的耳边响起爷爷临终时的呓语,爷爷……你想告诉妮子什么呢?   “喔喔……”村里不知谁家的公鸡在啼鸣,鸡叫头遍已经夜深,妮子打了个哈欠,抱着包袱合衣睡下了。   黎明时分,妮子做了个梦,梦见了琉璃瓶上的那座城堡,宫殿的大门前,有一个缠头赤脚的大胡子老头,将自己交给了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然后说了些离奇古怪的语言,自己一个字也听不懂,之后那个男人将自己抱在怀里走了很远很远……   “天亮了,妮子起来生火啦。”一个女人嘶哑的喊叫声,惊醒了妮子的怪梦。   妮子赶紧爬下了床,将那个大包袱用力的塞进了床底下,然后推门出去。   “赶紧到厨房劈柴烧火去,大乖二乖还要吃了饭上学去呢。”镇长老婆衣衫不整的站在正房门口大声说着。   妮子低着头朝厨房走去,她心中想着赶紧生火热饭,今天还要带着大黑去给爷爷上坟呢。   昨夜还留有不少的残羹剩菜,妮子也不管甜酸苦辣,将它们统统的倒在了大铁锅里,然后生起了火,“咕嘟嘟”的煮了起来。   “妮子,你这是煮的什么菜,这么难吃?”镇长老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凶巴巴地说道。   “我和爷爷每次有剩菜时都是倒在一起热的……”妮子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糟蹋这些好东西了……猪脑!”镇长老婆兀自忿忿不已。   “哎,将就吃吧,今天有富复员回来,我们可要好好的庆祝一下了。”郭镇长一面吃着饭,一面说道。   “你打算让他住在咱家里?”女人眉毛扬起问道。   “这个……我弟弟是自卫反击战的功臣,工作安排是风陵渡镇的公安特派员,每月工资开现钱,还有残废补助金。”郭镇长陪着笑脸回答着。   “咳……”女人被一根鱼刺卡住了,脸憋得通红,郭镇长紧忙起身,手指头伸进她的嘴里去拔,哈喇子流了一下巴。   妮子偷偷的溜出去到了柴房,解开了大黑的绳索,带着它出了老宅,一路向后山坳跑去。   天空阴沉沉的,凉风刮过,飘下了毛毛细雨,山坳里升起了淡淡的雾气。   大黑跑在了前面,尽管昨日爷爷下葬的时候,它被拴在柴房里,但是仿佛能嗅到坟冢的所在似的,径直的奔着那儿去了。   妮子赶到坟地的时候,大黑已经伏在了坟前“呜呜”的悲鸣起来,两只前爪轻轻的扒着新土。   妮子的小花袄已经被雨滴打湿了,出来时匆忙未及拿雨伞,如今只有硬挺着了。她与大黑相互依偎着蹲在了坟前,凉风直往衣服里钻,不多时就已经瑟瑟发抖了。雨水顺着头发梢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口唇冻得呈青紫色,此刻,妮子恨不能爷爷的坟墓能有道裂口,她和大黑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的。   山道上走来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身披着一件黑色军用雨篷,内里是草绿色的旧军装,左手拎着一个黄色的旅行袋,腿脚挽起,军用胶鞋上沾满了泥巴。   “小妮子,下雨天怎么一个人蹲在坟地里?”那年轻人停住了脚步问道,在山西河东一带,人们通常称小姑娘为“小妮子”。   妮子抬起眼睛望着这个陌生人,牙齿打战,哆哆嗦嗦地说道:“我在陪爷爷。”   年轻人笑了,放下旅行袋,笨拙的脱下身上的雨蓬,罩在了妮子的身上,此刻,妮子才注意到此人右衣袖是空荡荡的,原来他只有一只胳膊。   “小妮子,你叫什么?是前面风陵渡村的么?”年轻人问道。   妮子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叫郭妮儿,它是大黑。”   “郭妮儿,看天气这雨一半会儿停不了,我送你回家去吧。”年轻人好心地说道。   妮子望着天空,阴云密布,雨势也渐渐的大了,无奈叹了口气,低头道:“大黑,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   天空中传来隆隆的春雷声,大雨如注,年轻人和妮子共同顶着那件雨蓬,沿着泥泞的小路朝着镇上走去。   风陵渡镇不大,其实就是一个风陵渡村,因扼黄河渡口位置重要,所以民国时期设的镇便一直的沿袭下来了。   来到镇东大槐树下,妮子指了指老宅说道:“那儿就是我的家。”   刚走上台阶,迎头便遇见了镇长老婆,她见到妮子顿时脸上横肉一抖,正要发火,突然面孔骤然一变,浮上笑容,嘴里惊讶地说道:“哎呀,这不是有富嘛?你哥去渡口接你了,你们没碰上么?”   妮子抬头看了一眼,心道,原来这个少一只胳膊的男人就是郭镇长的弟弟有富。   “嫂子……是这样,我昨天先去一位牺牲的战友家了,”郭有富解释说道,眼睛打量着这座老宅,面现诧异的问,“你和我哥搬家了?”   “哦,昨天刚刚办了乔迁酒席,是的,快进来吧。”镇长老婆闪开了身子。   “那这个郭妮儿是……”郭有富不解的问道。   “她是你哥的养女,”女人回答道,接着对妮子说,“妮子,叫叔叔。”   “郭叔叔。”妮子感激的望了有富一眼,嘴里轻声叫道。 第十六章   “你的职务是公安特派员,行政关系隶属于镇政府,业务归县公安局指导,工资四十八元六角。风陵渡镇很小,这你是知道的,主要工作任务是黄河渡口的治安与安全,另外还有一项秘密任务。”郭镇长呷了一口本地的堆花酒,面色泛红。   “什么秘密任务?”弟弟有富不解的问道。   “古墓。”郭镇长神秘地说道。   “古墓?”有富更加诧异了。   “你知道‘风后冢’么?”郭镇长又替自己斟满了杯子。   有富笑了笑,道:“当然知道,小时候我们不是常在‘风后堆’那儿玩的么?传说是埋葬远古轩辕皇帝大臣风后的地方。”   “不错,风陵渡就是因为风后陵墓在这里才得名的,据县志记载,原来是的确有风后冢的,高二米,周三十米,冢前还有明万历三十八年立的石碑,不过在日寇侵华战争中,日军盘踞风陵渡,庙及碑刻尽毁,风后冢也被夷为了平地。”郭镇长解释道。   有富饶有兴致的听着,嫂子在旁边剥一只鸡头,挑出鸡脑喂二乖吃,据说小孩子食了鸡脑,学习成绩就会上去。   郭镇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醉醺醺的低声说道:“这绝不是传说,风后确实埋葬在风陵渡,不过我们找不到而已。”   “都过去几千年了,风后早已化为尘土,老百姓只当是个古老的传说,难道还有人惦记着不成?”有富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   “不是我们惦记,而是有人在打‘风后冢’的主意。”郭镇长悄悄说道。   “谁?”有富问。   “这就是你公安特派员要弄清楚的秘密任务了,县委秦书记亲自嘱咐我的,”郭镇长严肃的目光直视着弟弟,郑重其事地说道,“最近风陵渡一带,出现有外地口音的人,他们昼伏夜出,有村民走夜路,曾在荒僻的山里遇见过的,手里还拿着洛阳铲之类的工具,十分的可疑。”   “是盗墓的?”有富警觉地说道。   “嗯,”郭镇长点点头,继续说道,“县委秦书记,就是我岳父,他要我盯住了这些盗墓贼,随时向他汇报。”   有富思索道:“一般盗墓贼都是冲着古董和金银珠宝去的,我想不出与风后冢有什么关系,几千年前黄河流域还是部落氏族社会,也许有些原始石器之类的东西,但也没有多大的商业价值呀。”   郭镇长嘴巴凑到有富耳边,轻声说道:“可以肯定,他们是在寻找风后冢,岳父说,这可是京城里来的消息。”   “京城?”有富此刻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了。   柴房里,妮子正搂着老黑狗说着悄悄话。   “妮子!到厨房收拾碗筷去。”院子里传来了“地主婆”的叫声,妮子已经偷偷告诉了大黑,这是她私底下给镇长老婆起的绰号。   妮子摸了摸大黑的脑袋,叹了口气,起身推门出去了。   厨房餐桌上,郭镇长兄弟俩仍旧坐在那儿喝茶,碗筷堆在了一旁,“地主婆”已经带大乖二乖回房去了,余下的这些杂务都是要妮子来清洗的。   “啪”的一声,吓了妮子一跳,目光遂望了过去。   郭镇长将一支手枪拍在了桌子上,两只小眼睛在近视镜片后面眯缝着,嘴里酒气熏天地说道:“这是哥今天替你领来的一支五一式手枪,准星秃了点,有时候爱卡壳,但总比赤手空拳要好得多了,那些盗墓贼可都是些玩命的主儿。”   “谢了,哥。”有富用那只唯一的左手抓起手枪,大拇指扳开机头,在左腿裤子上用力一蹭,“喀拉”声响,子弹上了膛。   “小心!”郭镇长忙说道。   “放心吧,我用过,”有富笑了笑,食指轻扣,大拇指关上了保险,然后揣进裤袋里说道,“我明天就开始调查。”   “这是我给你找到的一些有关风后冢的资料,你抽空看看。”郭镇长拿出一叠资料递给了有富。   “好,那我先回房了。”有富起身说道,望着妮子瘦小单薄的身子在刷碗,低头看看自己的独臂,微微叹息着走出了屋子。   雨已经停歇了,夜色深沉,颇有些凉意。   有富的房间安排在西厢房,紧靠着妮子的房间,床铺都已经收拾妥当了。他点亮了电灯,坐在桌前,开始翻看那些油印的资料…… 《史记?五帝本纪》中记载,一次,轩辕黄帝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场罕见的大风,吹去了天下的尘垢,只剩下一片清白的世界。他醒来后自我圆梦思索着:“风为号令,执政者也。垢去土,后在边。天下岂有姓风名后者哉?”于是他食不甘味,寝难安席,到处留神察访。不久终于梦想成真,在海隅(今运城市解州镇社东村)这个地方找到了风后,发现其果真有经天纬地之才,即拜为相。之后北清涿鹿,南平蚩尤,底定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有富继续翻阅着资料。   轩辕黄帝和蚩尤作战三年,进行了72次交锋,都未能取得胜利,最后双方在涿鹿进行大决战。蚩尤神通广大,兴起了三天三夜的大雾,弥漫不开,轩辕黄帝所率领的军队,尽皆迷失了方向,没法进行战斗。而蚩尤却借风扬沙,横冲直闯,眼看就要得势的时刻,风后发明了“指南车”,军队在大雾迷里终于可以明辨了方向,这才使得轩辕黄帝一举战胜了蚩尤,最后斩杀蚩尤,分解首,异地而葬。后来,这个地方被命为“解州”,当地村民皆为蚩尤部族的后代,称之为“蚩尤村”(现名为从善村)。不幸的是,风后在这场战役中死于乱军之中。   风后战死沙场,轩辕黄帝为了纪念风后的功绩,亲自为他选了一块坟地,埋葬在黄河以北的赵村。后世人又把赵村改名为“风后陵”,意思是,这是风后的陵墓,民间多称“风后冢”,后来,此间的黄河渡口就叫做风陵渡了。   另据《汉书?艺文志》载:风后着有的“风后兵法十三篇”和其首创的指南车等都早已经失传了。   有富合上了资料,陷入了沉思之中。   “郭叔叔……”身后传来了腼腆的声音。   有富回头望去,妮子怯生生的立在了门旁。   “哦,妮子呀,快进来。”有富说道。   妮子走进屋里,眼睛望着有富空荡荡的右衣袖,小声的问道:“郭叔叔,你的右手呢?”   有富叹息了一声,苦笑道:“给弹片削掉了。”   “是坏人干的么?”妮子又问道。   “不,是好人……是自己人,”望着妮子真诚而诧异的眼神儿,有富不愿意欺骗这个孩子,“我们侦察连突击穿插的太快了,联络中断,被后方自己人的炮弹炸的。”   妮子睁大了眼睛,似乎一下子还无法理解。   “妮子,听说原先你和爷爷两个人住在这座老宅子里?”郭有富问道。   妮子点点头。   “我哥哥嫂嫂收养了你,但好像妮子并不太开心,是么?”郭有富望着孩子说道。   妮子鼻子一酸,差点掉下了眼泪,紧接着低下了脑袋,默不作声的跑了出去。   郭有富摇了摇头,脱衣熄灯躺在了床上。   夜半时分,他迷迷糊糊的听到老宅内仿佛有“咚咚”的脚步声,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仿佛又没有动静了。   这么晚了,哪里还会有人走动呢?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他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次日清晨,晴空万里,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   吃过早饭后,郭镇长便带着有富前往镇政府。   “哥,妮子还小,咱们应该多照顾着点,别让她再干那么多的活了。”有富一面走着,对哥哥有财说道。   “唉,都是你嫂子,我又不好多说。”郭镇长欲言又止,仿佛有苦说不出似的。   有富当兵前,哥哥有财就已经和嫂子秦如花成家了,那秦如花是芮城县城里来的女知识青年,插队到风陵渡的。据说她父亲是老八路,当过县长,文革期间受冲击靠边站了,就在有富当兵走的第二年,他又重新工作当上了县委书记,村里人说,郭有财因为攀上了高枝,所以才当了镇长。   官府人家的女儿,恐怕脾气是挺凶的,难怪哥哥这般惧内呢,有富想。   工作交接很简单,有富是侦察兵出身,干公安特派员这行当还是有基础的。一整天的时间里,他都在熟悉案卷,准备傍晚去寻访那名目击过盗墓贼的老乡,那人的名字叫郭二喜,就住在风陵渡西边的那个村庄。   黄昏时分,有富在镇政府食堂吃了晚饭,便一个人沿着山路朝着风后陵村走去,等找到了郭二喜家,天已经大黑了。   郭二喜是个老实忠厚的农民,他热情的接待了来自镇上的公安特派员。   “那天晚上月亮很大,我送媳妇去娘家,在返回来的路上,就在风铃寺前面的那片杨树林里,看到有些人影晃动,原以为是附近村里的人趁着夜晚偷伐树木,走近一看却全都不认识。他们手里拿着半圆柱形的铁铲,我认得,那是洛阳铲,盗墓人才用的。我问他们是干什么的,那些人回答说是考古队的,讲话不是咱们河东口音。我感觉到有些蹊跷,这考古队哪有晚上偷偷摸摸干活的?回家后越想越不对劲儿,于是第二天一早便向镇上汇报了。”郭二喜将那晚遇到的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   “你是说在风铃寺附近遇见的那些人。”有富问道。   “是风铃寺。”郭二喜回答道。   离开了郭二喜家,有富望了望天空,明月高悬,大地一片清亮,他知道风铃寺离这儿不太远,决定连夜前去转一转,到事发现场实地调查一番。   他摸了摸腰间插着的那只手枪,辨别了一下方位,然后独自朝着记忆中的风铃寺方向走去。 第十七章   风铃寺是黄河故道边一座默默无闻的小庙,座北朝南的建在了一个小黄土包上。寺庙是砖石结构,主殿青砖到顶,歇山转角灰瓦,微微翘起的屋檐下,自西向东的悬挂着数十个水杯大小的铜铃,风吹铃铛叮咚作响,可以传得很远。早年黄河上行船的船夫停泊岸边过夜时,每每伴着那清脆幽怨的风铃声而入睡。   郭有富儿时曾经来风铃寺玩过,寺中院落里有一株高大的白果树,孩子们溜进去偷摘白果,经常被寺中的和尚追赶着乱跑。   月光下,望着夜色中的寺庙,微风轻拂,风铃声依旧,有富心中有种甜丝丝的怀旧感。   他默默地走到了寺前的那片杨树林里,皎洁的月光透过刚刚抽芽还稀疏的枝条间,斜斜的洒落在了地面上,万籁俱寂,萧瑟而苍凉。不远处有几小堆黄土,相互间隔十余米,这应该就是郭二喜所说盗墓者用洛阳铲掏出的泥土了。   有富蹲在了地上,左手抓起一些黄土,借着月光看了看,土质细腻,没有丝毫杂物,这地下应该没有什么墓穴的,把所有的土堆都检查了一遍,都是如此。他站起身来,走出了树林,远处是黄河故道,古人即使墓葬,也绝不会选择那里。   看情形,这些人在寻找古墓是确定无疑的了,他们紧靠在风铃寺附近活动,或许寺庙内的和尚会看到或听到些什么呢……想到这里,有富信步朝着寺庙走去。   寺前有数十级石阶,庙门不似传统佛寺的那种庄严的山门样式,倒像普通大户人家的门廊,四下里静悄悄的,大门紧闭,只有风铃声忽隐忽现。   有富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深夜了,他犹豫着是否要敲门时,寺内隐约传出有诵经声。   “咚咚咚……”有富决定还是叩门。   不多时,“嘎吱……”一声,寺门打开了,一个身披灰袍的老年僧人站在了大门口。   “施主深夜到访,所谓何事?”老僧问道,说的是地道的河东口音。   清白的月光映照在老僧的脸上,瘦颊长眉,高鼻圆垂,双目炯炯有神,有富依稀记得,这位老和尚就是风铃寺的住持,小时候在寺庙中曾经见过的。   “我是风陵渡镇上的公安特派员郭有富,想向您了解点事情,深夜冒昧打扰,不好意思。”有富尽可能文质彬彬地说道。   老僧瞥了一眼有富空荡荡的右衣袖,点头道:“请进来吧。”   风铃寺庭院里的老白果树还在,月色迷离,檀香味儿弥散在夜空里,令人感到佛门梵地的清净和圣洁。   “大师,我小的时候不懂事儿,还曾经来寺中偷树上的白果呢,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惭愧啊。”有富歉意地说道。   “现在不是已经修成正果了么?”老僧平静的回答。   “正果?”有富不解的问。   “公安特派员,旧时称做捕快,那不是正果么?”老僧淡淡一笑道。   一个揉着眼睛的小沙弥从房内走了出来,嘴里轻声的叨咕着:“怎么又有人深夜到访?”   老僧吩咐小沙弥泡壶茶来,一面请郭有富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并自我介绍道:“老衲一渡。”   郭有富望着小沙弥的背影,问道:“一渡大师,寺中还有其他人深夜到访的么?”   一渡颌首道:“数日前曾经有伙人深夜前来借宿,次日清早便已离寺了。”   “哦,”有富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遂接着问道,“那是些什么人呢?”   “说是运城地区考古队的。”一渡老僧回答道。   “他们在找什么?”有富追问。   “听说是……是找风后陵,不过老衲身居佛门,一向是不问世事的。”一渡说道。   有富怀疑寺中借宿的所谓“考古队”,就是郭二喜遇见的那伙人,“大师,他们是否随身带有‘洛阳铲’之类的挖土工具?”他坚持问道。   “有。”一渡回答道。   郭有富遂正色道:“一渡大师,我正是为此事而来,那些人可能是一伙盗墓贼,您能详细的说说他们的情况么?”   一渡法师点点头,从那天夜里有人敲风铃寺的山门开始说起……   那日深夜,一渡老僧正在打坐,忽闻“咚咚咚”有人在叩击山门,遂命小沙弥去看看。不多时,小沙弥带进来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身穿灰色中山装,皮肤白皙,戴一副金丝边眼镜。   “大师,我姓张,是运城地区考古队的,在这一带进行考古文物普查,工作的迟了些,来不及赶回芮城宾馆了,想在贵寺中借宿一晚,总共有七八个人,可以吗?”那人态度诚恳,普通话也讲的很标准。   “施主既然有难处,老僧理当接纳,风铃寺乃佛门净地,还望施主一行遵守寺规。”一渡说道。   “大师放心,我们都是国家工作人员,不会打扰寺内清净的,若是有斋饭的话,我们按价付钱。”那人十分感激地说道。   “寺内斋饭是不收钱的,施主若是有心,大殿内有功德箱,随意施舍便是,阿弥陀佛。”一渡合掌诵号。   小沙弥带那伙人去香客留宿的偏殿,并叫火工和尚开了一桌斋饭,一渡留意到,他们都背着行囊,扛着金属杆的洛阳铲。   凌晨时分,一渡仍在大殿内打坐,那个姓张的领队溜达着走了进来,“大师,您还没休息呀?”他先是一愣,随即搭讪着说道。   “张施主不是也未安寝么?”一渡淡淡的回答道。   “睡不着,出来透透气,”那人漫不经心地说道,“大师,您可否听说过‘风后陵’?”   “嗯,据说被日本人毁掉了。”一渡回答道。   “我说的是真的‘风后陵’,不是毁于侵华日军手中的那座假陵。”张领队语气神秘地说道。   “假陵?老僧从未听说过‘风后陵’还有什么真假一说。”一渡扬起了眉毛,目光望着这位不速之客。   “如此说来,有真假两个‘风后陵’了?”郭有富疑惑的问道。   “老衲不知。”一渡回答。   “后来呢?”有富接着问道。   “那姓张的领队打了个哈欠,说夜深了,他也要回房睡觉去了,临走前往功德箱内塞了点钱,第二天一清早,他们就都走了。”一渡回忆道。   “是不少钱呢,我点了一下,总共有五百元!”小沙弥在一旁插嘴道。   有富闻言脸色微红,于是起身走进了大殿,也准备捐点香火钱,可是摸遍了口袋,也只找出了几块钱,想了想,一股脑儿的都丢进了功德箱内。   离开了风铃寺,郭有富连夜往回返。一路上,他的心里都在琢磨着,今夜的收获还是不小的,一是听到了“风后陵”有真假两个之说,其次是那伙盗墓贼的头姓张,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而且出手阔绰,伍百元呢,相当于自己将近一年的工资了。   鸡叫二遍的时候,郭有富回到了风陵渡村,老宅里面的人都已经睡了,大黑狗认得他,一个劲儿的晃动着尾巴。他蹑手蹑脚的溜进了自己的房间,感到有些疲惫不堪,于是和衣往床上一躺,很快的便进入了梦乡。   不久,昨夜那种类似脚步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是轻微的“咚咚……”声,可这时有富早已睡熟了,完全没有听见。   次日清晨,吃早饭的时候,有富把昨晚了解到的情况向哥哥说了一遍。   “这么说,果真还有一个真的‘风后陵’了?”郭镇长哈欠连连,听罢骤然间眼睛一亮。   “哥,你原先已经知道了有两个风后陵么?”有富疑惑道。   “我也是前几天才刚刚听到岳父说的。”郭镇长回答。   “秦书记?”有富有些迷惑不解了。   “有富啊,你到底还是侦察兵出身,头一天上班就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但还要继续努力,顺藤摸瓜,其他的不管,一定要找到那座真的‘风后陵’。”郭镇长兴奋地说道。   有富望着哥哥,诧异的问道:“哥,咱们的主要任务不是抓获那帮盗墓贼的么?”   “这是秦书记的指示,你就别再多问啦。”郭镇长拍拍弟弟有富的肩膀,起身说道。   有富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昨夜的情况记录下来,以后都是要写入正式的调查报告里面去的。   “郭叔叔……”房门口传来了妮子轻轻的叫声。   “是妮子啊,什么事?”有富招呼妮子进来。   “这两天夜里,你听到有人在房间里走路么?是不是爷爷回来看妮子了?”妮子战战兢兢的问道。   有富想起前一天的晚上,自己迷迷糊糊睡在床上的时候,仿佛是听见了有人在走动的声音,昨晚回来的太迟,一躺下就没再醒过,所以没有印象。   “妮子,叔叔好像是听见点动静,但爷爷已经去世了,他是不会回来看妮子的,况且那声音又不像是人走路的脚步声。”有富安慰着妮子说道。   “鬼魂走路的声音是和人不一样的。”妮子紧张地说道。 第十八章   “是爷爷,他来看妮子来了……”妮子小声地说道,眼中噙满了泪水。   “别难过,孩子,”有富安慰着妮子,见其精神恍惚,心中于心不忍,遂说道,“妮子,今晚你到我房间来,我们等到那声音再出现,就去找它,好么?”   妮子点点头,默默地离开了。   她回到了柴房,领着大黑出门去了后山坳。   “爷爷,这两天夜里是你回家来了吗?你怎么不到西厢房来看妮子呢……你是不是还以为住以前的老地方,找不到妮子了?”坟前,妮子对着地底下的爷爷喃喃自语着。   春日的阳光温暖的洒在身上,不知不觉之中,妮子搂着大黑睡着了……   梦中,她见到了爷爷微笑着朝她走来。   “爷爷,晚上的脚步声是你么?”妮子扑到老人的怀里问。   “除了爷爷,还能有谁会半夜来看你呢?”老人亲切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白天不来呢?”妮子问道。   “妮子忘了么?爷爷在故事里讲过,鬼魂是不能在白天里走动的,所以,只有在深夜出来。”   “爷爷,妮子心里好苦,好苦……”妮子在梦中轻轻的抽泣起来。   这一天,郭有富去了几个村调查摸底,直到夜幕降临,月出东山后,他才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了老宅。   推门进屋后,他看见了妮子蜷缩在墙角处,她一直在等着郭叔叔回来。   “妮子……”有富惊讶道。   “今晚爷爷还会来的。”妮子肯定地说道。   “好,郭叔叔今晚就陪你一起去见他。”有富点头道。   两人在黑兮兮的屋里静静的等待着,先是听得东厢房门响,大乖二乖站出来在屋檐下“哗哗”的小便声,然后关了门熄灯睡觉。又过了一会儿,正房里也关灯没了动静。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坐在屋里默不作声,平心静气的竖耳倾听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咚咚咚……”一阵轻微的叩击声蓦地响起,在寂静的夜晚显得诡异瘆人。   “爷爷来了……”妮子拽着郭叔叔的空袖子,声音颤抖着说道。   “嘘……”有富轻轻嘘了一声,抬起胳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了一下手表,指针指向了12点,夜半子时,传说中闹鬼的时间。   那声音发自正房,是哥哥嫂子的卧室,也是妮子爷爷去世的房间。   “别做声,跟我来。”有富握着一只手电筒,轻轻的推开了房门,与妮子轻手轻脚的朝正房摸去。   那声响果然是从哥哥的房间里发出的,而且在不停地游动着,妮子紧张的拽紧了有富的衣袖。   “嘭”的一声,郭有富一脚踹开了房门,紧接着揿亮了手电筒,冲进了屋子里。   手电灯光的照射下,白色的墙壁前,一个浑身插满了黄绿色鸡毛的人形物体惊恐的转过头来……   “哥?怎么是你……”郭有富顿时惊愕的合不拢嘴。   人形物体浑身赤裸,身上沾满了一条条的白色医用胶布,胶布里面插着一簇簇黄色和绿色的公鸡羽毛,瘦弱尖翘的屁股缝里也插着一根长长的芦花翎……他的面孔上粘上了一些花里胡哨的绒毛,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手中攥着一把不大不小的铁锤。   这个诡异的人形物体正是有富的哥哥——郭镇长。   “有富啊……”郭镇长尴尬的笑笑,自腮帮子上飘落下来几根鸡毛。   “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有富惊讶的问道。   “你哥在寻宝呐。”床上倏地跳下一胸扎红兜兜,下身大裤衩,雪炼式一身白肉的女人,她一根手指挖着鼻孔说道,这是有富的嫂子秦如花。   “寻宝?”有富诧异道,目光望向了墙壁,那白灰墙上面已经布满了铁锤敲击过的凹印。   “找……找了两夜了,还没有线索……”郭镇长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你究竟在找什么?”有富奇怪的问道。   郭镇长晃了晃身上的羽毛,叹息着说道:“唉,还不是为了老郭头的那个‘匿风图’么。”   “‘匿风图’?那是什么东西?”有富越来越迷惑了。   “有富,你是我的亲弟弟,因此也就不瞒你了,不过千万得保守保密,知道么?”郭镇长踌躇着说道。   此刻,妮子躲藏在有富身后大腿处的阴影里,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好在房间里未曾开灯,因此郭镇长夫妇也没有留意到她。   “你听说过东晋的大易数家郭璞么?”郭镇长问有富道。   “嗯,”有富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史书记载是咱们河东闻喜县人。”   “郭璞不但是东晋着名的易学宗师,更是中国古代道家的风水鼻祖,他的后人就居住在咱们风陵渡。”郭镇长说道。   “我小时候听老人们说起过,风陵渡郭姓人就是其旁支,而郭璞真正的嫡系子孙则早已经没有了。”有富回忆道。   “不,还有一人,郭璞的直系子孙,三天前还仍然在世……他就是郭老头。”郭镇长神秘地说道。   “郭老头?妮子的爷爷?”有富大吃了一惊。   “不错,就是妮子的爷爷郭老头。当年郭璞有张‘匿风图’,他死前曾留有遗言,要子孙后代们一辈辈的将该图传下去,据公安部门秘密调查,qǐζǔü郭璞的嫡系后人就只剩下郭老头一个人了。”郭镇长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那这‘匿风图’如此重要,难道是张藏宝图么?”有富颇为好奇的问道。   “不,重要得多……它是‘风后陵’的地理位置图,有了这张图,就可以按图索骥,寻找到真正的‘风后陵’了。”郭镇长回答道。   “哥,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有富怀疑的问道。   “这是秦书记亲口对我说的。”郭镇长面露得意之色。   “那秦书记又是从何得知的呢?”有富是侦察兵出身,对任何事情都要追问个究竟。   “京城,消息来自京城。”郭镇长严肃地说道。   郭有富听罢哥哥的叙述,不无疑惑地说道:“那你为什么要在深夜里浑身插满了羽毛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在咱们河东民间,鸡乃‘吉’音,雄鸡能牵引日头,鸡啼则与光明同在,所以古时人们会用活鸡来代替死人来拜堂成亲的,运棺渡河以及招魂上路也都要用到大公鸡。这郭老头死了还没过头七,万一他的魂儿夜里回来发现我在找那份‘匿风图’,一怒之下附体上身可就麻烦了,所以只要扎上了公鸡毛,鬼魂要附身只能附在羽毛上,天亮后让你嫂子一把火烧掉也就安全了。”郭镇长解释说道。   “哥,你是镇长,共产党员,怎么也相信这些封建迷信的无稽之谈呢?”有富皱了皱眉头说道。   “宁可信其有,有备而无患嘛,对了,今晚的事儿千万可别漏出去。”郭镇长叮嘱道。   “哥,我始终还是不明白,这‘风后陵’里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连京城都惊动了?”有富不解的问道。   “嘘……”郭镇长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听说这是国家最高机密,连秦书记也都摸不着边呢。”   有富想了想说道:“哥,你怎么能够认定妮子爷爷就一定有所谓的‘匿风图’,而且会藏在家里呢?”   “郭老头卧病在床期间,我盘问过他好几次了,虽然老头口风很紧,但哥察言观色还是瞧出来了,郭璞世代相传的‘匿风图’已经传到了他这一代。这郭老头临死之前,心中惟一放不下的就是妮子,怕她年幼无依无靠,所以,哥就以收妮子做为养女的条件来交换‘匿风图’……”郭镇长叙述道。   “他同意了?”有富接口道。   郭镇长摇了摇头,说:“这老东西硬是不吐口,喏,就这么眼睛一闭腿一蹬,带着国家机密入土了。”   有富困惑的目光望着哥哥,嘴里淡淡地说道:“原来你和嫂子收妮子为养女的真实目的是郭璞家传的‘匿风图’,难怪你们非但不疼爱这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孤儿,而且还虐待她……”   “有富!你这是什么话?”郭镇长板下脸来,口中训斥道。   “哎呦,有富啊,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们什么时候虐待妮子啦?给她吃、给她住、给她穿的,女娃子干点力所能及的活那是天经地义的,难不成还要你侄子大乖二乖去干么?况且你哥也说了,今年还准备送妮子去上学呢。”嫂子秦如花一边抠着鼻孔,一边撅着嘴阴阳怪气地说道。   “妮子,我们走。”有富转身拉着一直躲藏在身后的妮子的手,大踏步的走出了房门。   “妮子!”郭镇长和秦如花大吃一惊,面色骤变。 第十九章   清晨,院子里又如往常般的响起了镇长老婆秦如花的叫声:“妮子,妮子……”   睡梦中的妮子猛地一个机灵,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出门,然后迷迷糊糊朝着厨房机械的走去。   “妮子,你瞧,干娘给你做了荷包水蛋,还放了糖呢,快趁热喝了吧。”秦如花一改往常横肉凸起的模样,脸上笑容可掬,语气格外亲切地说道。   妮子愣了,使劲儿的晃了晃脑袋,大概自己还没睡醒。   秦如花上前拉住妮子的手,按她坐在桌旁,桌上真的有一碗清汤荷包水蛋,上面还点了几滴香油,热气混合着芝麻香扑面而来。桌子上另有一盘闻喜煮饼,月白色的脆皮,闻着又甜又香。   “这是干娘起早去渡口小饭店里买的,来尝尝,看好不好吃。”秦如花将盘子推到妮子面前。   “这……这是给,给我的?”妮子怀疑的眼神儿望着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地主婆”,胆怯的小声问道。   “当然是给你的,以前干娘不应该那样对待妮子的,从今往后你和大乖二乖吃一样的饭,谁也不许欺负妮子。”秦如花手指挖着鼻孔说道。   妮子战战兢兢的抓起一个圆月形的闻喜煮饼,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甚是香甜,轻轻的咬上一口,酥沙松软,甜甜的带有一丝松柏的余香。   “妮子,你想上学么?”秦如花和蔼的问道。   妮子点了点头,又抓起了一块煮饼。   “今天干娘带你去供销社买书包、铅笔和文具盒,另外再扯块花布,给你做身新衣裳。”秦如花终于抠出来一大块潮乎乎的鼻屎,弹落在了地上。   上学?妮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愣愣的望着“地主婆”。   早饭后,秦如花果然带着妮子去到了镇上的供销社,买齐了上学所需的一应用品,还挑选了一块蓝底碎白花的布料,直接让裁缝量身定做,说好下午来取。   回家后,妮子首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黑,然后带着它朝后山坳跑去。   “妮子早点回来哦,晚上干娘给你做羊肉泡馍吃。”秦如花在身后喊道。   来到了那座孤独凄凉的坟冢前,妮子兴奋地告诉了爷爷,自己就要上学读书了,“爷爷,你听到了么?”她低着头,幽幽的问道。   太阳落山了,妮子领着大黑回到了老宅。   一进院子就闻到了煮羊肉汤的香味儿,“妮子,快来试试新衣裳,然后吃羊肉泡馍。”秦如花手里拿着刚刚做好的那身蓝底碎花新衣,站在那儿笑眯眯的招呼道。   妮子捧着衣服回到了西厢房,脱下了自己那件好多补丁的旧布衫,仔细的叠好放在了枕头边,然后换上了新做的衣裳,一面对着镜子看。玻璃镜子中出现了一个干净漂亮的小女孩,脸上挂着灿然的微笑。   走出屋门,东厢房门口站着大乖二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妮子看,仿佛头次见面似的。   “真好看……”大乖说。   “比班上的所有的女生都要好看。”二乖跟着说道。   黄昏时分,郭镇长和有富下班后一同回到了老宅。   “郭叔叔,我要上学啦。”妮子立即告诉了有富。   “是吗,妮子,那你以后可要用心的学习了。”有富认真的对她说道。   郭镇长目光瞥向了老婆,脸上会意的一笑。   大乖悄悄的走到了秦如花身旁,低着声音说道:“娘,俺要妮子做老婆。”   秦如花一愣,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二乖也来到了母亲的另一侧,红着脸说道:“娘,哥在学校已经有相好的了,妮子我要……”   秦如花闻言大怒,叫道:“都给老娘滚开,真是‘癞蛤蟆没毛随根’,跟你爹一个球似。”   “我……”郭镇长蓦然一愣,遂瞥了一眼弟弟有富,面色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老宅院外突然传来了汽车喇叭声,紧接着听到有脚步声上了台阶。   “如花,有财啊……”一个五六十岁,身着藏蓝色中山装,面色苍白的男人走了进来。   “爹!您怎么来啦?”秦如花惊讶的叫了一声。   “爹……”郭镇长一愣,忙道,“您来怎么也没事先通知我们一声?”   “呵呵,听说你们乔迁之喜,我是来道贺的呀,”秦书记咧开嘴笑道,他的目光瞥见了有富,于是推测说道,“这位是有富吧,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英雄。”   “有富,这就是秦书记,我的岳父。”郭镇长紧忙介绍道。   “你好,秦书记,我是郭有富。”有富挺直了身子朗声说道。   “嗯,很好,仍然不失军人风度,有财呀,我来引荐一位……”秦书记侧身,在他的身后站着个童颜鹤发,身着黑衣的瘦老头,“这位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的研究员费老,也是咱们山西介休大罗宫的住持。”他恭敬的介绍道。   “贫道费子云。”费道长单掌合什说道。   “欢迎啊,欢迎费老光临寒舍。”郭镇长热情的寒暄着。   费道长抬起眼睛扫视了一下老宅,点点头道:“哼,好一处‘鬼抱香’土宅。”   郭镇长闻言不解其意,又不敢冒昧相询,只是把眼睛望向了岳父秦书记。   秦书记呵呵笑道:“费老,我们进屋谈,有财啊,赶紧泡茶。”   “好好,”郭镇长忙吩咐老婆,“如花,泡茶。”   秦如花赶紧扯过大乖二乖,推他俩回房,然后到厨房去冲水沏茶。   郭镇长引费老和岳父去了正房客厅,有富则识趣的同妮子回到了自己的西厢房。   “妮子,要上学了,郭叔叔考考你,你会查数么?从一到一百的阿拉伯数字。”有富问妮子道。   “我会,”妮子说道,“爷爷还教我了不少的字呢?”   “哦,那妮子不简单呢,说说你都会写什么字?”有富拉过椅子,摆上了一张白纸和铅笔。   妮子端坐桌旁,一笔一划认真的在纸上书写着。   过了一会儿,有富俯身望去,妮子已经写了十余个字了,尽管字体歪歪扭扭,但他很容易的就辨认出来了,妮子写的开头几个字是:风铃寺一渡法师……   正房客厅内,秦如花替大家斟上了茶,然后去厨房准备晚上的下酒菜。   “费老,方才听您说到‘鬼抱香’土宅,不知是什么意思?”郭镇长毕恭毕敬地询问道。   “是啊,费老,就麻烦您解释一下,我也很想知道呢。”秦书记微笑着说道。   费道长呷了一口茶,清了清喉咙,然后侃侃道来:“贫道在车上时,眺望风陵渡一带的山势地貌,朦朦胧胧看见有道淡淡的白色地气自后山坳一路延伸过来,将这座老宅包裹了起来,甚是奇怪。众所周知,中国风水术认为,人类居住的房屋可以归纳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形状,这座老宅年代久远,格局方正,屋脊不高略稍偏矮,其顶为平,无尖角等不规则形状,有孕育、浑厚、凝聚之意,是典型的土形宅。贫道推测此屋的主人,必是包容执着、谋略蓄藏和木讷保密之人。”   “正是,费老真是独具慧眼,那郭老头正是这种人。”郭镇长佩服得脱口而出。   费道长满意的又呷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屋有五行,人也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但凡居屋与人的五行相生方是吉屋,相克则是凶宅。”   “那这座老宅适合于我家住么?”郭镇长急不可待的问道。   费道长微微一笑:“宜土金之命人居之。”   “太好啦,”郭镇长松了一口气,说道。“如花是土命,我是金命,土生金嘛,娶了如花,当了镇长,如今又搬进了土形屋,岂不是日后前程似锦?”他曾经问过算命先生,略知些皮毛。   秦书记皱了皱眉头。   “那也未必。”费道长脸上仍挂着微笑说道。   “啊……”郭镇长闻言一愣。   “此宅乃是高人所造,当年同时在大门外的离位种了这株古槐树,怕是已有上千年了,离火位栽树,木生火,火生土,荫庇土形屋的主人,蹊跷之处在于种的是槐树,‘木鬼’之树,可谓是机关算尽啊……”费道长面色严肃起来。   郭镇长有点紧张了,而坐在一旁的秦书记则饶有兴致的听着。   “后山坳一道白色地气包裹住土形屋,前面木鬼之树如同一柱敬鬼神之高香,此局名为‘鬼抱香’,局外之人入居老宅,实乃大凶。”费道长断然道。   “那……那可怎么办,费老可有法子破解?”郭镇长的额头微微沁出了虚汗。   费道长沉吟道:“一般的弄些风水镜、桃木剑以及镇邪器皿之类的小玩意是没有用的,只有顺藤摸瓜,破了地气方可。”   “地气?那无影无形的东西可怎么破啊?”郭镇长犯了难。   费道长嘿嘿一笑,道:“依贫道所见,此地气乃是由一座古墓中出来,只要找到那座古墓,挖开它,见光泄气即可。” 第二十章   有富默默地拿起那张白纸,目光疑惑的望着妮子,半晌没有说话。   “郭叔叔,是妮子写的字错了么?”妮子忐忑的问道。   “不,妮子写的很好,一点都没错。”有富敷衍着说道。   这时,院子里响起了秦如花的叫声:“妮子,来和大乖二乖一起吃羊肉泡馍了。”   妮子一溜烟儿似的跑了出去。   有富望着“风铃寺一渡法师”这几个字沉思着,郭老头为什么只教会妮子这些个字呢?而不是像一般家长通常的那样,先是从笔画最少的字体入手,这里面肯定是有着某种目的……   看来,这个风铃寺的一渡法师着实不简单呢。   “有富,你哥喊你吃饭了。”院子里,嫂子秦如花又喊叫了起来。   有富将妮子写字的那张白纸小心的折好,揣进了上衣口袋里,然后推门出去。   客厅内已经摆好了一张八仙桌,由于父亲到来的突然,秦如花不及备菜,只是端上来了一大盆葱爆羊肉和一些羊肝肚、羊腰羊肠凑起的杂碎拼盘,最上面摆着一根蒸熟的整条羊鞭,她知道,这个是父亲的最爱。   酒是秦书记带来的两坛老白汾酒,腊封已开启,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如苹果般的香气。   此刻,秦书记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做陶醉状地说道:“中国八大名酒之中,我最喜欢的就是汾酒了,清香纯正,即使喝多了点,身旁的人也闻不出来,不像茅台、泸州老窖那些酱香浓香型,一口下去,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你喝酒了。”   费道长脸上仍然挂着平日里常有的微笑,说道:“贫道虽多数时间在京城,但平常还是喜欢喝家乡杏花村的汾酒。”   “1959年的庐山会议期间,毛主席与贺子珍在庐山上小聚,贺子珍做为主席的前妻,十分关心他的健康,席间问到主席是否还吸烟饮酒时,主席回答说,‘烟是戒不了的,酒则只喝山西杏花村汾酒,喝了不上头’,并即兴挥毫书写了杜牧《清明》‘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诗中的两句,送给贺子珍做为留念。”秦书记兴致勃勃地说道。   郭镇长殷勤的为费道长和岳父斟满了酒杯,说道:“来,有富,咱兄弟俩一同敬费老和秦书记一杯。”   众人一饮而尽,啧啧称道。   秦书记伸筷夹起那根灰白色的羊鞭,下面还连着两只睾丸,放到费道长的碗里,说道:“费老,道家养生学问十分高深,此类壮阳之物可有道理?”   费道长微笑道:“世间事物均以万物类像譬之,动物的生殖器官里面包含了现代医学还无法解释的神秘药理作用,以这具羊鞭为例,鞭,学名阴茎,无非是些可以充血的海绵体而已,而真正的成分则躲藏在这睾丸之中。毛主席曾经说过,‘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民间百姓是聪明的,古时候便已经叫羊睾丸为‘羊宝’了,而那些高贵的科学家们却在试验室里化验来分析去的,最后竟然得出一个荒唐的结论:动物生殖器官竟不如鸡蛋的营养价值高!这种说法简直是极其愚蠢的,就让他们去吃鸡蛋好了,我们吃这个……”说罢,夹起羊鞭,一口咬去了半只睾丸,囫囵吞枣的咽下去了。   “有富,费老告诉我们,这座老宅可能有点问题……”郭镇长吞吞吐吐地说道。   “什么问题?”有富放下酒杯,面现疑惑的问道。   “后山坳有股子白色地气,把老宅子包裹起来了,叫做‘鬼抱香’,有点邪门。”郭镇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说道。   有富向来不相信风水巫术之类的传说,想反驳但又碍着客人的面子,因此摇了摇头并未作声。   “嘿嘿,”费老看出来有富似有不信,于是正色道,“‘鬼抱香’乃是一风水迷局,此屋门前以老槐树‘木鬼’为祭,当年布局之人乃是另有深意。”   秦书记在一旁默默地点着头,目光悄悄地瞥了一眼费老碗中剩下的那半拉睾丸。   费道长浅啜一口酒,接着说道:“贫道以为,当年布局之人其意在保护住在屋里的人,不受外气滋扰,虽然久居此宅难免使人性情变得木讷寡言,但却谨慎而守信,其香火也能够绵延不绝,只要老槐树不死,无论兵荒马乱或是改朝换代,子孙当可以繁衍不至于中断。”   “可是郭老头无后啊。”有富忍不住的插话道。   “是啊,郭老头无儿无女,绝户了。”郭镇长也附和道。   费道长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说明哪儿出了差错,贫道也颇为不解。”   “对啦!”郭镇长一拍大腿道,“听老人们说起过,民国十八年陕西大旱,饿死及逃荒者多达200多万人,女人被迫卖身到山西,仅黄河风陵渡一地,两年内竟查稽到了40万名年轻妇女过境。那些饥饿的女人们将沿途树木的叶子和树皮剥光果腹,就是门前的这株老槐树也未能幸免。奇怪的是,老槐树皮秃而不死,第二年又发新枝并逐渐的树皮重生,令人称奇……”   “正是了,老槐树受此重创虽然复生,但屋内的主人却至此无后了,盖因‘香灭火断’之故。”费道长面孔浮上一丝微笑,遂解开了心头之惑。   “树皮剥光了,水分养料输送不上去,无法进行光合作用,这树也就死定了,怎可能活过来呢?”有富压根就不相信。   “不,完全有可能。”费道长颇为神秘的一笑。   有富眼睛望着费道长,这显然违背了植物生长规律,不知费老又该如何做解释。   费道长嘿嘿一笑,接着说道:“地气,这白色的地气可以催生,令老槐树死而复活。”   有富等待着费道长进一步的加以阐述,不料此刻,费老却不再答话了,而是埋头只顾自己享用起那根剩下的羊鞭去了。   秦书记清了清喉咙,对郭镇长说道:“有财啊,明天找上几个口风紧信得过的人,带上工具,在费老的指挥下,去找到那座古墓。另外,有富是公安特派员,就负责现场的安全保卫工作以及人员的保密教育吧。”   “不,”费道长抬起头来,说道,“今晚就去。”   秦书记疑惑的目光望着费道长,关心地说道:“费老,夜里太黑,怕您走路不是太方便,况且还要去召集一些人来……”   “不需要其他人了,我们几个就足够了,今天是乙卯木日,克制土气,明天丙辰不宜,找到古墓后,等亥子时辰一到,水泄土气的时候破墓,但记得要在下半夜一点丑时前搞定。”费道长断然地说道。   “那好,我们就听费老的。”秦书记点头拍板。   有富尽管不相信,但跟着去看看亦无妨,他寻思着,这个费老突然从京城里赶来风陵渡,想必也是跟那个“风后陵”有关了,不知他所说的古墓是否就是指的“风后陵”。   大家吃完了晚饭,喝了点茶水,然后带上了手电筒和两把鉄锄,鱼贯着走出了老宅,直奔后山坳而去。   是夜,明月高悬,山野间一片清亮亮的,虫鸣声时断时续,仍还略有些初春的寒意。   费道长静气凝神的站立在旷野之中,眯缝着眼睛望气。   “望气”是风水术的一种,常人亦可习之,通常是瞳孔瞄准目标的远处,眯起眼皮似看而非看,久而久之,自然可以看到一种冉冉升腾,薄薄的、轻轻的、飘渺的岚雾,这就是大自然的环境气场了,阴阳家称之为“晕”。起始,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粗看有形,细看无物,远看似有,近者则无,侧看凸起,正看模糊,似有如有,似无如无。关键点在于先瞄看目标的远方,而后视线缓缓移动到目标的背景处,要漫不经心的看,似睡非睡的观,意念停留在远方及其背景的地方,恍若有一种腾腾欲飘的朦胧意境时方可望见地气。日常练习时,可多看看烧开水时的水蒸气,两眼眯成一条线,要领同上。春天三阳开泰,阳气上升之时,夜晚明月当空阴气蒸腾之际,都是望气的好时节。   地气有五色,金黄紫气为大吉之气,主富贵发达;黑中略带灰色乃阴气极盛之地,容易有不净之物附身,丁财两败;白色如薄雾般为阴煞缠绕,丧事先兆,大凶;红色则意味着血光之灾;青黑色恶煞突袭,涉牢狱官非,破财死伤近在咫尺。   眼下,费道长眼中所望到的就是大凶的一道白气,薄如雾,如蛇形,朝着村里蜿蜒而去。 第二十一章   费道长身形飘逸的立于山坳尽头一个凸起的圆形小土包之上,四周围则生长着茂密的灌木,人不到近前则实难以发现这一隐秘之处。   “阴气就是从这地底下逸出地面的,一路朝着南面风陵渡方向而去,贫道断定,古墓就在这底下。”费道长大声说道。   此刻,月色迷离,万籁俱寂,人们感觉到了身上一片阴凉,汗毛孔也酥酥的……   “费老,我怎么觉得汗毛直立,像是感应了静电一般?”郭镇长摸了摸手臂皮肤,颇为惊奇的问道。   “这就是地气,也可以称作‘磁场’,有反应并不奇怪,”费老抬腕看了一下手表,接着说道,“现在是晚上九点钟,已经进入亥时,我们可以动手了。”   郭镇长扭头看了看,弟弟只剩下一条胳膊,费老和岳父亦不能亲自动手,惟有自己一个人独自卖力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摘下那副金丝边的近视眼镜递给了有富,然后拎起了鉄锄,来到了小土包上。   “有财,努力干,我看好你,等任务圆满结束以后,组织部门准备进一步提拔你。”秦书记在一旁郑重而严肃的鼓励说道。   “谢谢岳父和组织上的信赖……”郭镇长闻言精神大振,但随即又把眼睛盯住了费道长,心有余悸的问道,“这下面会……不会有什么古怪呀?”   费道长嘿嘿笑着自怀中取出那只紫檀木的小盒,打开盖子伸进手指,抠了块朱砂泥出来,合于掌心揉开,然后涂抹到了郭镇长的面孔上,口中说道:“此乃辰州砂,克制阴性物质最为有效,你就放心挖吧,贫道守在这里便是。”   此刻,郭镇长面色血红,恰似食人生番,有富看了直摇头,哥哥受党教育这么多年,竟然还笃信这些无稽之谈,如果依照费道长的理论,世界上的考古队岂不全都要涂成大花脸了?   郭镇长虽然长得瘦了些,但由于自幼生长在农村里,体力却还是不弱,抡起鉄锄来虎虎生风,加之此地土质干燥,一刨便是一大块。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便已经掘进了两米多深。   有富在一旁用那只独臂,帮助其将土块移开滚到山包下面,以方便哥哥干活。   “慢……”费道长突然叫停,他发现了白色的阴气越来越重,看起来已经快要接近古墓了。   郭镇长接过秦书记递过来的水壶,喝了几口凉茶水,不停地在喘息着。   “古墓内的尸体腐烂后一般都会产生有毒的尸气,现赠你一丸贫道秘制的丹丸服下,便不惧尸毒了。”费道长自怀中摸出一粒黑色的小药丸,递给了郭镇长。   郭镇长紧忙塞入口中吞下,随即眉头皱了皱,疑惑地说道:“费老,您这药怎么有股藿香正气水的味道?”   费道长颇为尴尬的笑了笑,加以解释道:“贫道是在霍香正气丸的基础上做了些改进……”   郭镇长此刻也只能相信费道长的秘制丹药了,他把心一横,望了一眼岳父秦书记,高高举起了鉄锄朝坑内刨下……   “咚”的一声闷响,鉄锄迸出了火星,下面有东西了。   “闪开!待贫道来。”费道长身形一晃,跳入土坑中,随即手一托,将郭镇长倏地送至了坑上。   月光下,坑底露出来一块白森森的石板,费道长偷偷摸出两粒药丸塞入嘴中,然后小心翼翼的用锄板刮去了浮土。   这是一具年代久远的石棺。   费道长眯起眼睛,瞧见了古朴的石棺上面刻有字迹,另外石盖板表面还有一些长方形的洞孔,呈易经六十四卦之中“蛊”卦排列,那些白色的阴气正由这些孔洞中缓缓的逸出……   “易经第十八卦《山风蛊》,艮上巽下,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历终吉’,嗯……继承父业,有孝顺的儿子,没有灾害,即使遇到危险,最终仍会吉利的。”费道长嘴里面自言自语的叨咕着。   “费老,您发现了什么?”坑上传来了秦书记焦急的询问声。   费道长没有回答,而是俯身石棺之上,借着月光仔细查看着石棺表面镌刻着的甲骨文。最后,他终于辨认出是“风后”两个字,顿时如电击了一般,浑身战栗,竟然喜极而泣,兀自呜咽了起来……   土坑上面的人听到了抽泣之声,俱惊愕之极,急忙探头往里瞧。   “费老,费老,你没事吧?”秦书记急切的问道。   “风后……‘风后陵’终于被贫道找着啦……”费道长语无伦次的嗫嚅道。   “‘风后陵’?果真是……找到了?”秦书记大喜,眼眶亦有些湿润了。   费道长缓缓站起身来,脸上慢慢的恢复了平静,眼角挂着泪珠,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郑重地说道:“贫道这就要开启四五千年前的‘风后陵’了,回首中国先民的历史,当年轩辕皇帝在此地亲手将风后安葬,贫道有幸于五千年后亲手将其开启,此乃何等的殊荣啊……”   有富想想总感觉有些不对,于是小声的对秦书记说道:“秦书记,‘风后陵’历史悠久,它应该算是我们国家最重要的文物了,如今虽然被发现了,但是没有国家文物部门的批准就擅自开棺,万一毁坏了文物,那可是严重的犯罪啊。”   “呵呵,费老带着有京城里面的批准文件,有富啊,这点大可放心。”秦书记笑道,似乎心中完全有数。   “那就好。”有富出于侦察员的敏感,还是隐约感觉到这里面的事情很多都不对劲儿,但出于自己的位置,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费道长反手伸至自己的后脖领内,掏出了一把短桃木柄精钢头的点穴橛,此橛既可用于风水术中的觅龙点穴,也可以作为江湖格斗的点穴兵器使唤,灵活实用,也不在公安部门的管制刀具之列。   “时候不早了,贫道要开棺了。”费道长高声说道,遂将点穴橛的钢头塞入石棺盖下面的缝隙之中,内力运行周天,然后暴喝一声“起!”硬是将数百斤的石棺盖挑了起来……   石棺内笼罩着打着旋的白色雾气,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诡异至极,阴霉气味儿迎面扑来,土坑上面的秦书记等人顿时汗毛直竖,牙关咯咯作响,不寒而栗。   白气渐渐散去了,月色下,石棺内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郭老头!”极度惊恐的叫声自郭镇长颤抖的嘴中蓦地发出……   “是谁?”费道长呆呆的望着石棺内的男尸,茫然地说道,风后是近五千年前的人,即使有骨殖留存下来也早就变成化石了,而眼前之人却穿着灰色的涤卡中山服,足蹬深蓝色尼龙袜和黄色解放胶鞋……   “是老宅的主人郭老头,几天前刚刚去世。”郭镇长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不可能!”费道长断然说道,“贫道观察到这坟墓上面的黄土早已沉降多年,原土并未动过,而且这具石棺也绝无开启过的痕迹,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一座无人知晓的千年古墓。”   “那郭老头是怎么跑进里面去的呢?”郭镇长心有余悸的悄声说道。   “蹊跷,实在是太蹊跷了。”费道长晃了晃脑袋,一下子也不明所以然,于是纵身跃到了土坑上。   秦书记严肃的对郭镇长说道:“有财,你认准了,这具男尸肯定就是刚刚去世的郭老头?”   “千真万确,这身衣服鞋子还是我从老宅的衣柜里找出来的呢。”郭镇长脸色通红,几乎就要对天起誓了。   秦书记点点头,遂转身对费道长说道:“费老,有财不会撒谎的,这人应该肯定就是郭老头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一个死去的人怎么会钻进一座没有破过土的地下石棺之内的?”   此刻,一直作壁上观的有富心里也是纳闷的紧,首先这个费道长有点邪门,竟然能够凭借着所谓的地气找到一座地下的古石棺。其次,这小山包并没有新近动过土的痕迹,这个已经下葬的郭老头尸体竟然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石棺里,这无论如何在科学上是解释不通的。最后,费道长究竟是什么来历?如秦书记所说,他有来自京城的开棺掘墓的批准文件,联想到不久前出现在风陵渡一带的盗墓贼团伙,看来,围绕着“风后陵”的诡异事情还真不少呢。   几块薄薄的云朵飘来,缓缓的遮住了月亮,月色渐渐的黯淡了下来。   “你说的郭老头就是那座老宅子的主人?”费道长若有所思的问道。   “正是,他就是东晋大易数家郭璞的嫡传后人。”郭镇长回答道。   “如此说来,‘鬼抱香’风水迷局最后的一代传人也死了,没有子嗣。”费道长自语道。   “绝户了,只是他几年前曾经收养了一个女弃婴。”郭镇长在一旁说道。   “哦,那女孩如今在哪儿?”费道长闻言引起了兴趣。   “就在我家里,现在作为了名义上的养女。”郭镇长回答。   “她叫什么名字?”费道长接着问道。   “妮子,郭妮。”郭镇长告诉他。   “我要见见她。”费道长的脸上重又浮现出了微笑。   秦书记抬头望了望夜空,说道:“费老,时候不早了,您也还要回到镇招待所休息,这具石棺该如何处理呢?”   “先盖上棺盖埋起来,明天贫道要去挖开郭老头的新坟,看看里面还有什么。”费道长冷冷的一笑道。   “有财,下去干活。”秦书记吩咐道。   “是,岳父。”郭镇长抓起锄头转身望向土坑里,不由得惊愕得灵魂出窍,浑身如筛糠般的抖个不停,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土坑,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石棺内空空如也,郭老头不见了…… 第二十二章   月色迷离,石棺内仿佛染上了一丝淡淡的血红,众人望着空荡荡的石棺,惊愕得目瞪口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   “莫非看花了眼么?”有福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可能我们所有人全部都看花眼了。”秦书记断然否定道。   “有鬼……真的是有鬼了。”郭镇长胆怯的小声嗫嚅着。   费道长平时挂在脸上的微笑没有了,面目表情异常的严肃,他眉头紧锁着,没有吭声,纵身跃下至土坑内,犀利的目光搜索着石棺的每一个角落。   他在石棺底上发现了一行古朴遒劲的小字,字体是秦小篆,像是四句偈语,“彼尸尔尸,无尸无气,相尸何求,鬼壶祝由……”费道长轻声的吟了出来,同时鼻子中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莫名的气味儿。   “费老,您在叨咕什么呢?”秦书记不解的问道。   费道长恍若不闻般,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那四句偈语,然后摇着头,仰脸望着明朗的夜空,喃喃道:“秦小篆始于李斯,当是1700多年前,而这风后石棺,却已有近五千年了,棺内又如何刻上了秦代小篆呢……”   费道长双手用力将石棺盖上,然后飞身跃到了坑上,仰天苦笑道:“唉,此风后石棺早已经被盗过了。”   “盗过了?费老不是没有发现有破土的痕迹么?”秦书记疑惑地说道。   “贫道不但知道盗墓的时间,连盗墓之人是谁都一清二楚。”费道长自信地说道。   “是谁?”秦书记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费道长微笑着说道:“首先,此石棺的主人确定是风后无疑。”   “费老,您如此肯定么?”秦书记半信半疑的问道。   “此石棺为整块斜长月光石雕凿而成,如此巨大的整块月光石是极其罕见的,贫道俯身石棺上的时候,从某个角度望过去,可以看见漂游波状的蓝色晕彩,因此断定这是月光石,别名‘六月生辰石’。此月光石棺并非由铁器或青铜器所凿就,而是以比月光石硬度更高的石质工具生生给砍戕出来的,困难之程度可想而知,若是能用上青铜铁器工具,则会省时省力得多了。青铜器出现于公元前2000年的夏商时期,铁器就更晚了,所以这座石棺应早于青铜器出现的时候,符合轩辕黄帝新石器时代的生产水平,况且石棺盖上面刻着的甲骨文,写的就是‘风后’两个字。”费道长解释道。   “嗯,有道理。”秦书记听了不住的点头。   费道长继续说道:“但是,此处绝不是当年风后下葬的地方,而是有人盗走了风后的遗骸,然后将石棺移至了这里,目的就是布下这个‘鬼抱香’的风水迷局,荫庇后世一族。”   “您是说……”秦书记似乎明白了。   “不错,盗墓者正是1500多年前的东晋大易数家郭璞。”费道长幽幽说道。   “这里只是个空棺?”郭镇长松了一口气。   “月光石棺能从不太深的地底下吸取月华,贫道推测,郭璞当年埋葬此棺时,入土不过尺许而已,千年来的自然沉降使其下沉到了两米以下,再深的话恐怕就不起作用了。”费道长分析道。   “若是没有尸体,那些白色的地阴气又是从何而来的呢?”秦书记仍是一头雾水。   “这个么……”费道长踌躇道,“月光石棺是可以攫取到月亮的一些阴气的,但还不足以形成包裹老宅之势,莫非……”   “莫非什么?”秦书记追问道。   费道长想起了石棺内闻到的那股似有似无、淡淡的莫名气味儿,但那只是猜测……沉吟了片刻,他说道:“棺盖上镂空了一个‘蛊’的易经卦象,地气就是从那些阴阳爻空洞里冒出来的,总之,易数博大精深,贫道也不曾完全明白。”   “那么,当年郭璞会把石棺内风后的遗骸藏到哪里去了呢?”秦书记困惑的问道。   “世上恐怕只有郭璞的嫡传后人知道了。”费道长回答。   “你是说‘匿风图’?”秦书记若有所悟地说道。   “不错,郭璞藏起了风后的遗骸和其它的随葬品,具体的地点标明在了‘匿风图’里,让自己的后人恪守秘密,世代相传,为防止战争瘟疫等天灾人祸,他布下了这个‘鬼抱香’的风水迷局,荫庇子孙躲过东晋以后历朝历代的灾祸……”   有富“噗嗤”一乐,忙又闭上了嘴巴。   费道长目光望向了有富,颇有不悦的问道:“你笑什么?”   有富只得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明白,这郭璞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呢?难道几千年前的风后遗骸就这么重要么?总之,整件事情于情于理都令人难以置信。”   “这个么……”费道长咳嗽了一声,支吾搪塞道,“大凡前辈世外高人,想法必然与我们有所不同……”   郭镇长这时插嘴道:“有富,有很多事情用唯物主义观点是解释不通的,譬如郭老头的尸体,我是明明亲眼看着他入殓的,四寸长的铁钉牢牢地把槐木棺材钉死了,可是他又是怎么跑到石棺里面来的呢?”   “你是说槐木棺材?”费道长惊讶的问道。   “是呀,这郭老头性情古怪,老早就预备好了寿材,我们河东从来不会有人用槐木来打棺材的。”郭镇长回答道。   “不错,民间习俗认为槐木棺材不吉利。”秦书记证实道。   费道长脸上现出了微笑:“这郭老头用槐木棺材,果然有些蹊跷,”他抬头望了望夜空,说道,“子时将过,还是赶紧填土吧。”   郭镇长目光瞥向了秦书记,悄声的建议道:“岳父,这具月光石棺,应该是很值钱的古董文物了,您看……”   “不行!照原样恢复,如此煞气的东西,你不要命了么?”费道长耳朵灵敏,闻言遂厉声呵斥道。   郭镇长吓得一低头,赶紧抡起铁锄填土。   不多时,土已回填完毕,费道长站上去踩了踩,然后表情郑重地说道:“秦书记,今晚的事情属于国家机密,任何人都不得外传。”   秦书记面色严肃的回答道:“我同有财有富兄弟俩都是共产党员,我们愿以党性来担保,此事绝不会外传。”   月色清凉,在返回的路上,费道长眯起了眼睛,山坳里向风陵渡蜿蜒而去的那股白色地气已经全然不见了,石棺开启气已泄,当年郭璞设置的“鬼抱香”传了1500多年,今夜终于断绝了。   老宅子里面的孩子们都已经睡熟,只有秦如花还时不时的站在门口,等待着他们回来。   老宅门口,郭镇长陪着秦书记和费道长乘车前去镇上的招待所过夜,有富则疲惫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合衣躺在了床上。   今夜是自己有史以来感到最诡异的一个夜晚,别的不说,这郭老头的尸首怎么就会无缘无故的跑到了地底下的古石棺中了呢?紧接着又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不翼而飞了,此事若不是亲眼所见,自己无论如何是不会相信的。   难道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么?   有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想到天亮以后就要去郭老头的新坟开棺验尸,自己心中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多年来坚定的无神论在他的心底里就快要崩溃了,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的灵魂,直到鸡叫二遍了,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早饭后,老宅门外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郭镇长他们回来了,还带了几名镇政府工作人员,大家扛上锄头铁锨等工具后,匆匆的奔后山坳而去。   “有富,没有家属的同意,一般不能开棺验尸,好在郭老头并无子嗣,由政府出面来做主,但也要注意尽可能的缩小影响面,你是镇上的公安特派员,如群众有意见,你要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秦书记指示道。   “是,秦书记。”有富应声答道。   拐进山坳,就远远的瞧见了一座黄土堆就的新坟,没有立碑,孤零零的矗立在山坡上。   “这就是郭老头的坟墓,几天前刚刚下葬,还没过头七呢。”郭镇长指着那坟包说道。   “开挖。”秦书记下达了命令。   几名政府工作人员即刻甩起膀子干了起来,县委秦书记和镇长都在场,人人都想表现自己,谁也不愿意落后。   不一会儿,黄土坑内便已露出那具槐树棺木来,那郭老头非不要油漆,所以下葬时仍旧是槐木的自然色。   秦书记目光瞥向了费道长。   费道长摆摆手,让其他人暂且闪过一旁,自己轻手轻脚的下到坑中,然后俯下身来,悄悄地将耳朵贴在棺材盖上,凝神静气的聆听着。   几名政府人员感到忍俊不已,还从未见过有人听棺材内死人动静的事呢。   费道长听了一会儿,随即将鼻子探出,凑到棺材盖板的缝隙处嗅嗅,然后跃身上来,吩咐道:“可以开棺了。”   两把铁锄塞进棺材盖板的缝隙中,然后用力压下,随着“吱嘎嘎”的响声,棺材盖一点点的撬开来了……   清晨的阳光柔和的射进了槐木棺材内,郭老头身穿灰色的涤卡中山服,足蹬深蓝色尼龙袜和黄色解放胶鞋,静静地躺在了里面…… 第二十三章   “他又回来了……”郭镇长脸色骤变,声音颤抖着说道。   有富的无神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身旁的秦书记也禁不住的微微战栗着,只有费道长面不改色的望着棺材中的尸首,脸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先让秦书记命那几位政府人员远远的走开回避,然后反手自脖颈后衣服内抽出那根点穴橛,纵身跃下立于棺木旁,口中说道:“郭老头,待贫道试试你究竟是人是鬼……”说罢,将点穴橛刺入尸体的膻中穴。   膻中穴乃任脉之会,心包募穴,亦称“元儿”,俗话说“元儿穴点到,鬼也跳三跳。”   郭老头的尸体纹丝不动,但却有一股白色的雾气自他的耳朵眼儿、鼻孔和嘴巴中缓缓的发散出来,须臾,脸部皮肤开始变色,面孔逐渐干瘪塌陷,随之整个身体也一点点的干瘪了下去,最后如同一具风化了多年的褐色干尸一般。   “怎么会这样?”秦书记紧张的看着尸体的变化,心惊肉跳的问道。   费道长拔出点穴橛,嘿嘿冷笑着:“贫道终于明白了……”他抬头望向了土坑上面的郭镇长,问道,“郭老头的历代先人是不是都用这种槐木棺材?”   “让我想想,”郭镇长回忆着说道,“不错,听老人们说起过这件事,老宅郭家祖辈人性情都比较古怪,寿材只用槐树的。”   “那就是了,”费道长点头说道,“槐木之所以称作‘木鬼’,并不是单以解字而论的,自古以来,所有的植物里头,当以槐树的阴气最重,易招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俯身。《说文》中解释道‘槐,木也。从木,鬼声。’尤其是夜半子时,风吹槐叶,其音怪异,民间俗称‘鬼拍手’,古时怨女上吊,亦是多找槐树的。当年郭璞遗嘱后人以槐木为棺,其用意是便于‘移气换形’……”   “移气换形?”秦书记不解道。   “据说‘移气换形’是一种古老的祝由巫术,当今早已失传了。月光石棺借助地气与郭家祖坟相通,将每一代后人尸体的生物磁场,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尸气’吸到石棺之中,形成尸首幻像,如真人无异,然后随地气逐步发散奔老宅而去,贫道昨晚所见那道白雾般的凶气便是了。尸首幻像可存在消耗数十年之久,代代更替,惟不能的是开棺泄气,气丢则形散。所以,昨晚我们在月光石棺内见到的郭老头,须臾便会不翼而飞了。”费道长解释道。   “哦,原来是那个郭老头是气聚而成的,难怪一眨眼的功夫就蒸发没了。”郭镇长恍然大悟道。   费道长接着说道:“这具郭老头的尸首真身,由于体内尸气已空,膻中一破,自然就骨缩肉陷了。”   “这郭璞竟有如此般能力……”有富失魂落魄般的喃喃自语道。   “当然,郭璞乃是中国千年一遇的易学大宗师,风水术的鼻祖,通晓天文、五行、卜筮和巫术,可惜他的祝由术早已失传,至今流传下来的惟有风水专着《葬经》一书了。”费道长不胜唏嘘地说道。   就在这时,众人但觉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如电闪般,无声无息的扑向了土坑下的费道长……   “嗷呜……”大黑狗的利齿噬咬住了费道长的右腮,并奋力甩着脑袋撕扯着,鲜血四溅。   秦书记等人措手不及,呆怔在了那儿,还是有富的反映快,赶紧上前想要将大黑拽下来。   费道长忍住钻心的疼痛,左手执点穴橛忙不迭的朝大黑狗的脑门上戳去,“噗”的一声,点穴橛的精钢头深深地刺入了黑狗天灵盖中……大黑狗狂叫一声,慢慢的松开了嘴,扑到在了棺材内郭老头的干瘪尸身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费道长松了一口气,手捂着右腮,鲜血自指缝中缓缓流淌下来。   “啐……”倏地,一小块粘痰凌空飞来,正中费道长的右眼……   “爷爷!”随着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土坑上出现了妮子单薄的身影。   “妮子?”有富跃前一步,独臂搂住了正欲跳下的妮子,郭老头眼下收缩成了如此可怖的样子,能吓坏孩子的。   “你们都是坏人!”妮子拼命的挣扎着,口中叫喊个不停。   “快带走这娃子!”秦书记缓过神儿来,匆匆命令道,随即一指有财,“你,快下去帮忙。”   费道长莫名其妙的揉了揉右眼,纵身跃上土坑,感觉到视力有些模糊,这是什么东西,粘嗒嗒的?   郭镇长定睛细瞧,发现费道长右眼巩膜充血,糊满了黏液,严重的是右腮,已经完全被撕开,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和内牙床。“得赶紧送医院!”他焦急地说道。   秦书记吩咐那几个镇政府工作人员迅速回填墓穴,自己和郭镇长簇拥着费道长一路奔老宅而去,然后开车去芮城县医院急救,风陵渡距县城还有近30公里的路程。   槐木棺材里,大黑静静地扑在了郭老头的尸体上,棺材板盖上了,然后他们开始覆上黄土,不久,坟冢重新堆了起来。   “你们都是坏人……还杀了大黑,呜呜……”妮子哭诉道。   有富一只胳膊搂着妮子,小声的安慰她道:“妮子,你现在还小,等长大以后,有些事情就会明白的。”   “那个人是谁?”妮子问道。   “哪个人?”有富茫然道。   “那个穿黑衣,杀死大黑的坏人。”妮子说道。   “你是说费老,他是京城里来的专家,也是介休大罗宫的道长。”有富回答说道。   妮子仇恨的目光望着费道长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啐”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她记住了这个人,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报复。   芮城县医院急诊室,医生为费道长撕开了的腮帮子进行了缝合,紧接着缠满了绷带,同时还注射了狂犬疫苗。   “带那条黑狗来袭击你的小女娃就是郭妮,郭老头生前的养女。”郭镇长尴尬的告诉费道长。   “哼,是个野丫头,贫道伤愈以后,还是要去找她的。”费道长龇牙咧嘴地说道。   坟冢前,人们已经都走了,只剩下有富和妮子两个人。   大黑的猝然死去,给还未从爷爷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的妮子,又经受了一次打击,爷爷和大黑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留在了这冷酷的人世间,妮子茫然无助的望着那座黄土堆就的坟茔,整个人坐在地上仿佛呆了般。   “妮子,别难过了,还是跟郭叔叔回去吧。”有富安慰道。   妮子没有答话,依旧是目光呆滞的望着坟冢。   许久,许久,妮子不说话也没动地方,有富怕孩子出事,也就在旁边一直陪着她。   “妮子,听你干娘说,过两天你就要去上学了,还是回家收拾书包和文具,好吗?”有富说道。   妮子恍若不闻。   “妮子,爷爷和大黑都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样,他们都想你快快乐乐的,是吧?”有富又说。   妮子仍旧是一言不吭。   “妮子,你去过风铃寺么?见过一渡法师么?”有富实在不知如何来安慰妮子了,于是只有试探着拿话来刺激她。   风铃寺……一渡法师……这几个字断断续续的钻进了妮子的耳朵里,是啊,风铃寺……顶针,那是爷爷临终前对自己说过的话。爷爷要我干什么呢?他把顶针悄悄地塞到了妮子的手里,是让我送去风铃寺的么?一渡法师这几个字也是爷爷教会的,大概是个老和尚的名字,自己曾经问过爷爷,可是他只是笑了笑……妮子想了很久,最后默默地爬起身来,转身一言不发的朝着村里走去。   有富见到妮子肯往回家的路上走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于是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老宅到了,妮子径直的走进西厢房她的屋子里,然后关紧了门,连秦如花的招呼也不回应。   “死丫头也太不像话了,‘张三不吃死孩子,就是活人惯的’。”秦如花压低声音咒骂道。   “嫂子,你也别怪妮子,今天出了太多的事了。”有富解释说道。   “是啊,有财和爹爹匆匆忙忙上了汽车就跑了,屋也没进,那个费老到底是怎么了,满脸的血,嫂子这心啊,一直在揪着呢。”秦如花摸摸胸口说道。   “唉,咱家狗把费老给咬伤了,费老杀死了大黑,妮子精神大概受到了刺激,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哑巴了一样。”有富回答道,其它关于月光石棺的事情,自己已经起过誓,就连嫂子也是不能随便透露的。   “哈哈,太好了,老黑狗死了,打从入家门的那一天,这畜生就老瞅着我不顺眼,老娘巴不得它早一点死掉呢。”秦如花拍手笑道。   “嫂子,费老出了事,我得赶回镇上去,怕万一有个什么情况的。”有富说完便匆匆出门了。   西厢房内,妮子从床底下拽出那个大包袱,然后脱鞋坐在床上,解开了包袱皮。   翻开那块黄色的丝方巾,那枚爷爷留给她的顶针和琉璃瓶都静静地躺在那儿,妮子捧在手里翻过来掉过去的看,古铜色的顶针沉甸甸的,比一般的顶针重了很多。   爷爷,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是不是把顶针送去风铃寺?爷爷,妮子现在就闭上眼睛睡觉,你可不可以在梦里告诉妮子呢?   妮子躺直了身子,双手握着铜顶针置于胸前,悄悄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妮子终于睡着了,她梦见了大黑满脸是血的与那个黑衣服道长斗在了一起……大黑,危险!快跑!梦中的妮子焦急万分的拼命叫喊着,举起双手用力拍打着……   妮子握在手里的那枚沉甸甸的铜顶针,重重的拍打在了床上那支薄壁琉璃瓶上了,琉璃瓶碎了……   琉璃瓶内盛着的黄白色尸油缓慢的发散开来,封闭浸泡在尸油里面有一只冬眠的血蚤,有指甲般大小,猩红色的外壳,尖尖的口器,两只眼睛出奇的大,白矒矒的似白内障一般。那血蚤接触到了空气,慢慢的苏醒了过来,它活动了一下毛茸茸的六条腿,然后站立了起来,忽地打了一个机灵,血蚤发现了近在咫尺的妮子……   血蚤轻盈的弹跳而起,准确的落在了沉睡中妮子的鼻子尖上,晃了晃触角,然后小心翼翼的从她的鼻孔里钻了进去…… 第二十四章   蒙拉差翁?炳是东南亚第一降头师,他竭尽毕生心血培养出来的血蚤,堪称天下第一毒蛊虫,嗜血成性。当年在泰国,无论贩夫走卒或是宫廷皇室,甚至于道行高深的降头师们,无不为之闻蚤色变。当蒙拉差翁?炳在缅甸的丛林里为全真派贾道长的先天气功所伤,带着掳来的女婴祖墨逃回暹罗海上宫殿后,便已觉察到了表弟蒙拉差翁?坤巴的野心。为保全自己穷毕生精力研究的血降秘法不至于失传,他命自己的心腹——一位中年降头师带上女婴和大血蚤夫妇产下的那只雌雄同体的猩红色变异血蚤,密封于琉璃瓶尸油中,前往中国山西河东一带,寻访东晋郭璞的后人(也是自己的先祖一族)托孤。那心腹降头师终不负所托,明察暗访在河东风陵渡找到了惟一的郭氏嫡系后人郭老头,为防止坤巴找到孩子,中年降头师尊师嘱自尽于冰封的黄河下,水流将其尸体冲往下游,待到春天冰雪消融,一切痕迹都将不复存在。   临行前,蒙拉差翁?炳将自己毕生功力硬生生的以“灌头术”压进了祖墨的体内,若干年后,女婴自然会在某一天里突然顿悟,从而成为自吞武里王朝以来,暹罗最伟大的降头师。   果不其然,女婴被暗地里送走后不过数日,蒙拉差翁?坤巴便暗算了表兄,将其斩去四肢,囚禁于海岛石屋之内,逼问血降头的炼制秘法以及女婴的下落,不过蒙拉差翁?炳至死未招。——此段历史在《青囊尸衣》中有述。   妮子感觉到鼻子里面痒痒的,由此而悠悠醒转,睁开了眼睛。   她揉了揉鼻孔坐起来,爷爷并没有在睡梦中带话过来,唉……妮子感到有些失望。就在这时,她瞥见了床上破碎的琉璃瓶,吃了一惊,好端端的瓶子怎么会碎了呢?一滩黄白色的污渍弄脏了黄丝巾,那是碎裂的琉璃瓶中里流淌出来的,妮子嗅了嗅,仿佛有股淡淡的臊臭味儿。   妮子重新把顶针用黄丝巾包好,藏入羊皮袄的口袋里,然后系好包袱皮,塞入了床底下。   “妮子,妮子……”院子里传来了秦如花的叫声。   妮子推开门,站立在门槛内,默默地瞧着“地主婆”。   秦如花扭动着粗壮的腰肢,走进门来,“妮子,干娘要问你一件事儿。”   妮子没有吭声,只是把眼睛望着她。   “嗯,妮子,听说大黑死了,这样也好,你爷爷不就有了伴么?你说是吧?”秦如花盯着妮子的眼睛说道。   妮子依旧没有吭气。   “妮子,你爷爷临死前有没有给你留下一张图,或者告诉过你,那张图藏在了什么地方?”秦如花柔声柔气的问道。   妮子还是没有说话。   芮城县人民医院。   听说县委秦书记来了,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院长匆匆忙忙的赶到了急诊室。   “秦书记,您来啦,有什么人病了么?”院长关心的询问道。   “有位京城里来的同志被恶狗咬伤了,医生们已经初步处理过了,正在等待化验结果。”秦书记心情沉重地说道。   “是疯狗么?注射狂犬疫苗了么?”院长紧张的问道,他知道,万一得了狂犬病的话,死亡率是百分之一百。   这时,一位医生急匆匆的走来,眼神儿示意院长走过了一边,然后悄声耳语了几句,院长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么?”秦书记上前严肃的问道。   “是这样的,患者脸部的伤口已经处理缝合了,将来无非是留下些疤痕而已,可是他的眼睛恐怕有些问题……”院长吞吞吐吐地说道。   “有话直说。”秦书记不耐烦的催促道。   “患者的眼睛红肿发炎,晶体混浊,取了些分泌物化验,发现有种奇怪的酶类物质,也许是一种胞内酶,类似于胃蛋白酶,但PH值却<1,所以它不是……”院长对秦书记说着。   “说简单一点嘛,患者究竟怎么了?”秦书记打断了院长学究式的说话。   “是的,我们在患者的眼中发现了一种酸性奇强的消化酶,它会把患者的眼球统统吃掉。”院长简练地说道。   秦书记还是没有听明白,疑惑的问道:“院长,你是说,患者眼睛会瞎掉?”   “正是。”院长回答。   “怎么可能呢?那只黑狗只是咬了他的腮帮子,难道有什么细菌或者病毒跑到眼睛里面去了?”秦书记猜测着说道。   “不是细菌和病毒,是酶。”院长坚持道。   “好了,”秦书记挥了挥手,板着脸大声说道,“那么就请你告诉我,这‘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的,秦书记,这酶是生物体内活细胞产生的一种生物催化剂,是由蛋白质和RNA构成,功能是促进体内的新陈代谢,所以说,酶是细胞赖以生存的基础,在哺乳动物的体内,迄今已经发现有4000多种酶。”院长又背起了教科书。   “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又怎么会去吃掉患者的眼球呢?”秦书记冷笑道。   “譬如说,胃蛋白酶是专门分解消化谷物、肉类蛋白质的酸性酶,如果离开了胃,跑到眼睛里还不丧失活性的话,它就会去分解和消化眼球了……”院长为了说得明白,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秦书记似乎有些明白了,点点头道:“请接着说下去。”   院长继续说道:“胃蛋白酶离开了胃的环境和温度,就会丧失活性,可是患者眼中的这种酶却活性十足,医生们正在用生理盐水不停地在冲洗着,如果全部洗干净了,患者眼球玻璃体也已经被腐蚀了,失明在所难免。”   “这酶是从哪儿来的?”秦书记问道。   “不知道。”院长老老实实的回答。   不久,新的化验报告终于出来了,经过了医生们的反复清洗,患者眼内的那种奇特的生物酶已经彻底的清除了,费道长走出了急诊室。   秦书记凑上前去,仔细的盯着费道长的右眼看……原本黑色的瞳仁已经变成了凹凸不平的乳白色,就像一只清蒸鱼的眼球,他的眼睛瞎了。   费道长脸上微笑依旧,但是他的左眼里却流露出了一股愤懑至极的怒火,“我们回风陵渡。”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费老,您的眼睛……”秦书记同情并尴尬地说道。   “是那个小女娃子,想不到贫道费子云平生猎雁无数,却被一只小雀儿啄瞎了眼……”费道长怅然叹道。   “小女娃子?”秦书记愣了。   “就是郭家的那个养女,一口唾沫竟然要了贫道一只眼睛!”费道长冷笑道。   “你是说妮子?”郭镇长惊愕地说道。   “不错,就是她,贫道一橛戳死她的那只黑狗,这小妮子‘啐’了贫道一口倒也不为过,没想到这唾沫毒性竟如此之烈,看来她已经得到了郭璞的某种巫术真传,据此推断,‘匿风图’必在其手中。”费道长忿忿说道。   秦书记半信半疑道:“那孩子只不过六七岁,简直不可思议……”   “我们必须马上找到她,谅她一个小妮子如何扛得住贫道的分筋错骨手。”费道长抬起胳膊,紧握的拳头指骨“咯咯”直响。   “费老,最好别闹出人命来……”秦书记支支吾吾地说道。   “贫道自有分寸。”费道长淡淡的回答道。   坐上吉普车,大家一路颠簸着朝风陵渡急驶而去,返回到老宅时,夕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妮子呢?”郭镇长冲进大门便吼了起来。   “呜呜……有财啊,你可算回来啦……”秦如花满脸泪痕的扑到郭镇长的怀里。   “如花!你这是怎么了?”郭镇长一下子愣住了。   “都是你惹的祸,要按照老娘的意思,一早就把这个妮子赶走了,如今她……”秦如花哭诉道。   “快说呀,她怎么啦?”郭镇长摇晃着老婆的肩膀,着急地说道。   “她把大乖给打啦。”秦如花拽着郭镇长的胳膊进了东厢房。   床上躺着大乖,下半身赤裸着,眼睛哭的都红肿了,二乖则蜷缩在床角落里,一声不吭。   郭镇长上前细看,儿子大乖胯间的小鸡鸡又红又肿,连阴囊都亮光光的胀得老大……   “怎么回事?”秦书记心疼外孙子,焦急的问道。   秦如花抽泣着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中午的时候,大乖二乖放学回家,午饭吃做的是热油汤面,妮子一个人端着碗蹲在了院子里吃。这时碰巧大乖尿急,于是脱了裤子站在厨房门口,便朝院子里撒起尿来,妮子竟然将一碗热汤面扣在了大乖的小鸡鸡上面了……   “这女娃子小小年纪,便已如此歹毒……”费道长站在床边愤慨地说道。   “去看医生了么?”郭镇长急切的问道。   “镇卫生院的刘院长来给上了药,疼的大乖死去话来的……”秦如花心疼地说道。   “那小妮子呢?”费道长问道。   “跑了。”秦如花回答。   “跑了?”费道长不解。   “哼,她闯了这么大的祸,不跑老娘还不收拾她!”秦如花忿忿地叫道。 第二十五章   黄河故道,沿着风沙掩埋的岸边,有一道防风的柳树林,林中小道上走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她就是妮子。   漫漫黄土地,青青柳树林,妮子边走边打听风铃寺,脸上的余恐未消。中午时,她蹲在厨房台阶下,那碗热油汤面太烫,只能撂在台阶上凉着,自己脑袋里仍在想着那枚顶针的事儿。就在这时,突地一阵“哗哗”水响,扭头瞥见了大乖一脸的奸笑,裤子褪在膝盖上,手里正拽着小鸡鸡往她的面碗内撒尿……   妮子大怒,抓起面碗便扣在了大乖的胯间,大乖惨叫一声,随即大声的嚎哭起来。妮子自知闯了大祸,一溜烟儿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拖出大包袱背在了身后,然后趁“地主婆”秦如花忙着照料大乖之际,自己一头冲出了老宅。   家里不能再呆下去了,爷爷没了,大黑也死了,风陵渡一个亲人都没有,她已经是举目无亲、走头无路了。   妮子想起了爷爷临终时说的话,风铃寺……   途中有好心人指点了妮子前往风铃寺的小路,她便一路的寻过去,不管自己前往风铃寺会怎样,总之她已经没有家可回了。   太阳落山前,妮子终于来到了风铃寺山门下。   寺中的小沙弥出来关门,看见了坐在石阶上歇气的妮子,遂惊奇的问道:“小施主,天都快黑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去呢?”   妮子站起身来,见是个秃头秃脑的小和尚,便问道:“这是风铃寺么?”   “是风铃寺呀,”小沙弥打量着妮子,问道,“你是跟大人一起来上香的么?”   妮子摇了摇头,踌躇了一会儿,然后怯生生的问小和尚道:“风铃寺里有一渡法师吗?”   小沙弥更加惊奇的了,点头说道:“一渡法师是小僧的师父,你问他做什么?”   果然有一渡法师!爷爷最初教给她认识的字中就有这几个字。   “我要见一渡法师。”妮子大声说道。   小沙弥半信半疑的招招手,带着妮子走进了山门。   妮子自幼在老宅中长大,很少与同龄孩子一道玩耍,也没有离开过风陵渡,如今是第一次见到寺庙,单是山门后两边墙壁上,站立着手持金刚杵的青面金刚力士泥塑,就把她吓了一跳,胆战心惊的从一旁绕开了,惹得小沙弥忍俊不已。   穿过庭院,踏上大殿的台阶,小沙弥高声叫道:“师父,有人找你。”   大殿内的蒲团上,有个老和尚在闭目打坐,闻言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   “你是一渡法师么?”妮子仰起脸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衲正是。”一渡面目慈祥,微笑着回答。   妮子把后背上的大包袱往地下一放,麻利的解开了包袱皮,从羊皮袄的口袋里掏出黄丝巾,然后轻轻打开丝巾,露出了那枚黄铜顶针……   一渡法师微笑着的面孔渐渐的凝固了,犀利的目光盯在了顶针上,他伸出手去慢慢的拿起了顶针,凑在眼前仔细的查看着,最后怅然一声叹息道:“这么说,郭子昌死了……”   妮子知道,郭子昌就是爷爷的大名,这位老和尚一见顶针便立刻说出了爷爷的名字,证明他认得爷爷,自己找对了人。   “爷爷死了……”两行眼泪自妮子脸颊淌下,她呜呜的抽泣起来。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一渡法师摸摸妮子的脑袋,亲切地说道。   “郭妮。”妮子呜咽道。   “妮子,告诉老衲,你爷爷何时去世,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渡和蔼的对妮子说道,同时吩咐小沙弥,“有良,你去把山门关上。”   “是,师父。”名叫有良的小沙弥应声而去。   妮子见一渡法师慈眉善目,对她又如此和蔼可亲,就像爷爷一个样,禁不住的心中一热,咧开嘴巴恸哭起来,断断续续的把爷爷去世前后数天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述说了一遍。   一渡法师听完后半晌不语,轻轻的为妮子揩去眼角的泪水,最后柔声地说道:“妮子,你到风铃寺来,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妮子摇摇头:“我谁都没告诉。”   “好,妮子,你暂且就留在寺里,好么?”一渡法师说道。   妮子听老和尚这么一说,忙不迭的连连点头表示愿意。   “有良,带妮子到客房住下,然后再领她去伙房吃点斋饭,妮子已经一天粒米未进了。”一渡法师吩咐小沙弥道。   “跟我来吧。”有良上前替妮子拎起了大包袱,领着她朝偏殿走去。   望着孩子的背影,一渡法师面色凝重,自言自语道:“这个由京城而来的介休大罗宫的费道长,来者不善啊……”他低头望着手中的那枚黄铜顶针,怅然若失般,“郭氏一族守了1500年的秘密,终究是无以为继了,天数使然……”   有良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沙弥,是风陵渡黄河对面岸边一个叫做凹里村的人,属于陕西境内,因家境贫寒,七岁时被其父母送至风铃寺出家。一渡法师知道,文革期间的寺庙已大都毁坏殆尽,出家僧人尽数被逼还俗,民间信佛之人除老头老太太以外,鲜有年轻人。因此,他并未替有良“烧香疤”和受戒法名,仍以俗名称呼,并教其识字,以便将来他的父母接他还俗后,能够同其他孩子一样,继续完成学业。   有良毕竟是个孩子,童心未泯,寺中吃斋念佛寂寞清苦,如今见到来了个小女娃,感到非常的开心,不厌其烦的介绍着寺里的佛像和香客们的一些奇闻趣事,一直到妮子困了,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客房。   子夜时分,明月高悬,风清气爽,一渡法师仍盘腿于蒲团上打坐。   “咚咚咚……”山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有富傍晚回到老宅的时候,才知道家中出事的。   望着费道长瞎了一只眼和大乖胯部的烫伤,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依照妮子的性情,若不是大乖惹急了妮子,她是绝对不会下此重手的。还有,说是妮子的唾液中有强腐蚀性,毒瞎了费道长的一只右眼,连这种天方夜谭的故事,秦书记和哥哥也都相信,共产党员的党性都哪儿去了?   “妮子不会走远的,据我所知,她在风陵渡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了,我想,妮子会不会跑去后山坳,他爷爷的坟墓那儿?”有富推测说道。   “我们已经去后山坳找过了,根本没见她的影子。”郭镇长恼怒地说道,大乖的小鸡鸡和阴囊皮都烫破了,万一影响今后生育可麻烦了,这小妮子的心也忒狠了。   费道长沉吟着说道:“带我去她的房间看看。”   众人来到了妮子的房间,打开电灯,四下里搜查了一番,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这是什么?”费道长左眼瞥见了地面墙角处有几块发亮的琉璃碎片,遂伸手拈了起来。   灯光下,琉璃碎片上画有蓝色的大海,城堡和金顶宫殿,充满了一种异国情调。   “这是你们家里的东西么?”费道长问郭镇长。   “不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郭镇长摇摇头道。   “那么是郭老头传给妮子的了?这东西绝非中土之物,”费道长半边脸已经缠满了绷带,但鼻子还露在外面,他嗅了嗅,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奇特臊臭味儿,顿时脸色大变,失声惊呼道,“尸油!”   “什么‘石油’?”郭镇长不解地说道。   费道长鄙视的瞥了他一眼,解释说道:“尸油,就是烤尸体滴下来的油,东南亚降头术中的法器。”   “尸体的油?降头术?”郭镇长从来没有听说过。   “现在贫道终于明白,小妮子的唾液里为什么会有毒了,原来是降头术!小小的年纪竟然懂得下降,贫道真的是看走了眼,这小妮子竟然是个恶毒的小降头师!”费道长恍然大悟道。   “降头师?妮子还是个不经事的小孩子,怎可能懂降头呢?”有富在云南老山前线呆过,听说过东南亚降头术。   秦书记表情异常严肃地说道:“同志们,情况越来越复杂了,我担心境外的反革命敌对势力可能已经渗透到了我们这里,因此,我们必须提高警惕,要马上找到郭妮,把问题彻底查个水落石出。”   “那我们连夜在风陵渡一带分头去寻找。”郭镇长建议说道。   “一定要注意保密。”秦书记叮嘱道。   大家简单的吃了些东西,随后便分头行动了,秦书记留在老宅内指挥,郭镇长与费道长同行,有富则单独一路,开始连夜搜寻妮子的下落。   走出老宅后,有富抬头望了望夜空,月光清凉,繁星点点,银河寂寥,心中不免有些伤感……唉,妮子这孩子,真的是苦命呢。   有富长叹一声,然后转身直奔风铃寺而来。 第二十六章   寂静的夜晚,山门的叩击声传的很远。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一渡法师叹道,随即站起身来,走到山门内拉开横木闩,推门而出。   月光下,站着那个独臂公安特派员。   “大师,我是郭有富,您还记得吧?两天前的深夜,我曾经来拜访过大师的。”有富匆匆说道,额头上沁着一层细细的汗珠,看来是有急事。   “哦,风陵渡的公安特派员,老衲记得。”一渡法师颌首说道。   “大师,今天是否有一个小女娃子来过寺里?”有富焦急的问道。   “每日里总会有些香客带着孩子来寺院上香许愿。”一度法师回答说道。   “她叫妮子,只有六七岁,是从风陵渡来的。”有富匆忙解释说。   “老衲从来不过问香客姓名来历。”一渡法师道。   “大师,此事很急,请您务必告诉我。”有富恳求道。   一渡法师沉默不语。   有富伸手入上衣口袋,摸出一张折起的白纸,抖开后递给了法师。   一渡接过白纸,月光下,那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风铃寺一度法师……”一行字,笔划很是生涩。   “这是……”一渡法师不解的望着有富。   “这就是妮子写的,郭老头生前特意教会她识写这几个字。”有富的目光直视着一渡法师。   “唉,郭施主,你找这孩子所谓何事?”一渡法师叹息道,看得出,那字迹确是出自孩童之手。   有富踌躇片刻,从一渡的语气上看,妮子肯定是已经来过风铃寺了,也许现在仍在寺中,若要取得老和尚的信任,就只有实话实说了,“妮子有危险,我想跟她谈一谈,也许能帮上忙化解掉这场危机,请大师行个方便。”他诚恳地说道。   一渡法师点点头,说道:“请随老衲来吧。”   有富跟着老和尚进了山门,然后由内将两扇厚重的木门关闭,并上了闩。   寺外杨树林里,费道长静静的站在树荫下,默默地望着这一切,他傍晚在老宅时,便已发觉有富的面目表情很不自然,似有难言之隐,于是便独自一人悄悄跟踪而来。   有富虽是侦察兵出身,途中也曾留意过身后与四周围的动静,但遇上的是费道长这样的江湖高手,自己根本就发觉不了。   一渡法师请有富在大殿内等候,自己去了偏殿客房,叫醒了熟睡中的妮子。   “妮子,住在你家里的那个郭有富找到寺里来了,你想见他么?”一渡法师征求妮子的意见。   “郭叔叔?”妮子有点愣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来了风铃寺呢?她点点头,然后掀起了被子下床,穿上布鞋跟随着一渡法师走出了房门,朝大殿而去。   “妮子!可找到你了。”有富望见妮子走进大殿,惊喜地说道。   “郭叔叔,你怎么来了?”妮子走到距有富几米远的地方站住了,她下意识的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有富将那张白纸拿给妮子看,说道:“瞧,是妮子自己写的‘风铃寺一渡法师……’”   妮子看了一眼有富,然后耷拉着脑袋说道:“妮子闯祸了。”   有富苦笑道:“恐怕还不止闯祸这么简单呢……”   一渡法师跌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闭,如入定一般。   “妮子,你是一个诚实的孩子,郭叔叔问你话,你如实的回答好吗?”有富柔声说道。   妮子点了点头。   “大乖欺负了你,你才用汤面泼他的,是么?”有富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免伤害孩子。   “他往我的面碗里小便……”妮子委屈地说道,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郭叔叔明白了,这事怨不得妮子,大乖欺人太甚。”有富气愤地说道。   妮子不自觉的向有富走近了两步,她感到这个郭叔叔还是跟“地主婆”他们不一样的。   “妮子,你会降头术么?”有富的目光盯着妮子说道。   “降头术?妮子不懂。”妮子摇了摇头,坦然地说道。   有富心中想,这孩子没有撒谎,“妮子,你有一个画着大海和宫殿的小琉璃瓶子,是么?”他接着问道。   妮子点点头,异常惋惜地说道:“可惜不小心给弄碎掉了,上面的图很好看的。”   “那瓶子是你爷爷留给你的吗?”有富追问道。   妮子点点头,说道:“是爷爷临死前给我的。”   “你知道那瓶子上的图,画的是哪里么?”有富问。   妮子摇着头,说道:“不知道,好像是个很远的地方,不是风陵渡。”   “那你知道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吗?”有富有些紧张的问道。   妮子依旧摇着头,说:“不知道,妮子从来没有打开过那瓶子,它是封了口的。”   “琉璃瓶子是你打破的么?”有富继续发问。   “妮子睡觉的时候,不知它怎么就破了,里面流出了一些黄水,有臭味,差点弄脏了衣裳。”妮子回答道。   有富点点头,他相信妮子说的都是真话,郭老头临终前留给了妮子这支小琉璃瓶,不管里面装的是否是尸油,总之妮子本人是全然不知情的。   “郭叔叔,妮子还能上学么?”妮子小声的问道。   “妮子,恐怕……”有富吞吞吐吐地说道,“费道长的右眼盲了,他说是你吐了一口唾沫到他的眼睛里,把他给毒瞎的……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郭叔叔当然不信,但上学的事要等一等了,你就暂时留在风铃寺里吧,待事情结束了,郭叔叔再来接你回家。”   “哈哈哈……果然不出贫道所料,这个邪恶的小降头师原来就藏身在这风铃寺中。”突然,大殿外面传来一阵桀桀的阴笑声。   月光下,半边脸缠着绷带的费道长恶狠狠的站在了石阶上。   妮子小脸变了色,害怕的一下子扎进了有富的怀里。   “妮子,别怕,郭叔叔去跟他说清楚事情的原委。”有富拍拍妮子的头,让她等在殿内别出来,自己则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大殿的石阶上,费道长不知从哪儿弄了副风镜扣在鼻梁上,黄土高原风尘大,这种防风镜倒很常见,但在无风的夜晚里带着它则显得不伦不类了。   “你这是……”有富惊讶道。   “哼,吃一堑长一智,你以为贫道还会再拿左眼来冒险么?”费道长嘿嘿道。   “费老,我已经问过妮子了,那琉璃瓶子的确是郭老头留下来的,但妮子从未打开过,也不知道那里面盛的是什么,至于你的眼睛,我认为与妮子毫无关系。”有富解释说道。   “你认为?你懂得个逑哇,竟然为小降头师开脱……闪开!贫道要亲自问话。”费道长不耐烦了,情急之下竟然口出秽言。   有富正色道:“我郭有富是风陵渡镇的公安特派员,负责管理此地的治安,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妮子绝不是什么降头师,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子,我不许你在风陵渡胡来,明白吗?”   费道长鄙夷地说道:“就凭你?一条胳膊的废物?”   有富闻言顿时无名火起,大声说道:“废物?老子的这条胳膊是为了国家而丢的,我警告你,不管你他妈的是谁,来头有多大,我郭有富可不惧你!”   “找死啊你。”费道长闻言顿时老羞成怒,伸手自颈后抽出点穴橛,就准备硬闯大殿。   有富也不甘示弱,伸出左手自腰间拔出那支五一式手枪,在大腿上用力一蹭,“咔嚓”一声上了膛,对着费道长说道:“退后!”   费道长更不答话,点穴橛脱手而出,闪电般的击中了有富独臂肘关节内侧的少海穴,即是民间常说的“麻筋”,立时有富的左臂如同被电击了般的酥麻,紧接着手枪拿捏不住,“啪嚓”一声掉落了地上。   费道长如影随形的欺身近前,食指戳中了有富胸前的膻中穴,然后看都没看的伸手抓过点穴橛,纵身跃进了大殿内。   有富平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了江湖高手的点穴术,但随即身子发软,眼前一黑便摔倒在了殿门前。   殿内,此刻妮子已吓得呆若木鸡,浑身瑟瑟发抖。   “阿弥陀佛……”殿内一声佛号响起,蒲团上已经入定的一渡法师腾空而起,站立在了妮子的前面。   费道长也停住了脚步,左眼透过风镜上下打量着这个长眉毛的老和尚,从其身法上来看,此人功力极深。   “贫道费子云,敢问大师佛号?”费道长拱手施礼道。   “老衲一渡,敢问道长深夜造访敝寺,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未免有些霸道些吧?”一渡冷冷地说道。   “是贫道唐突了,这里陪个不是,恳请大师将这个小女娃交与贫道,贫道即刻离寺。”费道长唱了个喏说道。   “老衲若是不肯呢?”一渡淡淡地说道。   “大师,佛寺乃八戒清静之地,女子夜留寺内恐有不妥吧?”费道长嘿嘿阴笑道。   “佛门避难,众生平等,老衲不知有何不妥?”一渡平静地说道。   费道长心想,与这个老和尚纠缠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得速战速决,于是正色说道:“贫道此番由京城而来,是身负国家绝密任务的,这个小女娃对于国家安全至关重要,贫道必须将她带走,大师若是敢于阻拦的话,贫道保证,天亮以后,公安机关就会上门查封这座寺庙,大师以为如何?”   一渡法师淡淡道:“国家机密也好,查封寺庙也罢,老衲悉听尊便,总之,这个小女娃子,今夜道长你是带不走的。”   费道长闻言暗道,这老和尚是铁了心的要作对,看来只有凭武功一决雌雄了。 第二十七章   费道长猱身扑上,点穴橛自上划下直取一渡法师的气门、当门和脐门三穴,此三穴乃是咽凹、胸凹及脐凹一条直线,为人体36死穴,下手及其狠毒。   一渡法师微皱眉头,面露苍凉凄苦之色,右手僧袍一甩托起妮子,左手僧袖一挥卷起点穴橛,身子凌空斜斜的飘了出去,姿势飘逸之极。   此身法名为“一苇渡江”,乃是当年达摩祖师传下来的武功心法,共有五式,即一苇渡江、面壁九年、断臂立雪、影透入石和只履西归,端的是神奇无比,但修习之人必以大慈悲心方可,而且使出时面目表情极度凄苦,功力越高,苦相越盛,充分体现了佛门的济世情怀。正如古人诗中赞曰:路行跨水复逢着,独自凄凄暗渡江。日下可怜双象马,二株嫩桂久昌昌。   费道长武功内力本就不弱,可是在老和尚僧袍的一挥之下,手中点穴橛竟然拿捏不住,被生生的夺了去,他当即明白了,自己根本就不是一渡法师的对手。   一渡法师站立在大殿中间,手指微动,点穴橛自掌中飞出,稳稳的落回在了费道长的手里,口中淡淡地说道:“费道长,请回去吧。”   费道长脸上尴尬之极,神情万分的沮丧。   “师父,出了什么事?”有良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到了大殿门口。   费道长眼珠一转,心道,世间事,无毒不丈夫,休怪贫道了,是老和尚你自找的……他对着一渡法师拱了拱手,口中说道:“贫道告辞了。”然后躬身而退,待迈过大殿门槛之际,突然使出分筋错骨手,一掌按在了小和尚的天灵盖上,拇指扣住其天灵死穴。   有良刚一惊呼:“师父……”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脸色惨白,两只眼球向外胀出。   “大师,贫道得罪了,没别的意思,只是以小和尚交换小女娃,怎么样?”费道长一面说着,另一只手悄悄地拾起了地上的手枪。   突然的变数令一渡法师措手不及,有良顶门死穴受制,只要费道长稍一用力,则必死无疑。殿门外距自己有两丈开外,救援有所不及,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妮子交给这个卑鄙的小人……正踌躇无奈之间,听得轻轻“啐”的一声,妮子一小口痰无声无息的射向了费道长的左眼。   费道长见一道微弱的痰光袭来,非但不避开,反而迎了上去,“啪”的一声,青幽幽的小痰凌空飞过两丈多远,粘在了有机玻璃风镜上。   “哈哈,小降头师,故伎重施又奈何了贫道么?”费道长得意的嘿嘿笑道。   “费道长,你也是修道之人,竟如此卑鄙的以下三滥手段胁迫老衲,连一个小沙弥也不放过,种业必得恶果。”一渡法师斥责道。   卑鄙?费道长心道,你这迂腐的老和尚,哼,卑鄙的手段还在后面呢。   费道长在有良小沙弥身体的遮掩下,悄悄地举起了手枪,瞄着一渡法师的胸膛迅速的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在子夜的风铃寺中回荡着,越过了院墙,传的很远、很远……空气中弥散着呛人的火药味儿,随之,一切都沉寂了。   鲜血自一渡法师的左胸前洇出,染红了僧袍。   费道长知道老和尚的武功深不可测,一击虽中,但不一定致于非命,于是紧接着又连续的扣动扳机,“啪”的一声,子弹卡壳了。   一渡法师颌然长叹,一只脚抬起,僧鞋倏地飞出,瞬间击中了费道长的右臂,“咔嚓”一声脆响,将其右臂肱、尺、桡骨悉数折断,仅余一层皮肉相连,“咣当”手枪掉落在了地上。   此乃达摩五式中的“只履西归”,但因费道长藏身于有良身后,一渡法师有所顾忌,否则定然击中其要害,一招毙命。   费道长愕然失色,没想到这老和尚中弹后还有如此功力,仓皇之下忍痛放开了小沙弥,纵身越过院墙,落荒而逃。   一渡法师缓缓坐下,“有良,过来。”他艰难的招呼道。   “师父!”有良缓过神儿来,泪流满面的扑至了师父身旁。   “有良,师父有未了之事,需要嘱咐你和妮子,”一渡法师嘴角泛出血沫,喘息着说道,“妮子是郭家后人,负有保护‘风后冢’的使命,这些本不该现在就跟你们说,但师父已身受重伤,趁一息尚在,只得提前告诉妮子了……”   “师父,什么‘风后冢’?我从未听你说起过。”有良惊讶道。   “一渡爷爷,你不要死……”妮子热泪盈眶的叫道。   “听老衲说,孩子们,”一渡自怀中摸出那枚黄铜顶针,颤抖着替妮子戴在了大姆手指上,松紧刚好卡的住,“妮子,这是当年郭璞留下来的信物,内有玄机,你要记住一首偈语,听好了,‘彼尸尔尸,无尸无气,相尸何求,鬼壶祝由’,记住了么?”   妮子点点头,说道:“妮子记住了。”   “有良,等师父说完后,你要即刻连夜带着妮子离开风铃寺,先躲到黄河对岸你的老家去吧,记住,脱掉僧衣,永远不要对人提起你曾经在风铃寺出家过。”一渡法师叮嘱道。   “有良要留下照顾师父……”有良哭诉道。   “傻孩子,”一渡法师轻声叹道,一面自僧袍内取出一本薄薄的,染上了鲜血的小册子,“为师只是一个守陵人,今日命绝于此,不过尽职而已,今后就要靠妮子了。这是一本达摩五式的武功秘笈,现在传与妮子,没有武功是保护不住‘鬼壶’的。妮子,你附耳过来……”   妮子懂事的将耳朵靠在了一渡法师的嘴边。   “‘风后冢’就在……”一渡法师小声的说着,突然间,他隐约听到殿外衣袂风起的微弱声音,面色骤变,严厉的呵斥说道,“快走,从殿后,千万别回头!”随即耗尽身体最后的内力托起两个孩子,凌空推送至佛龛的后面,那里有一道小门通到殿后树林里。   有良从未见师父口气如此严厉,知道事态严重,于是拽着妮子的手开了后门,头也不回的跑进了黝黑阴暗的树林深处。   大殿内,一渡法师双手合什的跌坐于地上,静静地等待着……   一个瘦高清癯的老者悄无声息的飘然落于殿前。   “来的好快呀……”一渡法师虚弱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贫道贾尸冥,特来拜访一渡法师。”那老者一身黑衣,戴着一副墨镜,面无表情地说道。   “有话直说吧。”一渡法师说道。   贾道长鼻子嗅嗅,道:“贫道数里之外听到枪声,大师可是受了重伤?”他脚尖踢了踢地上昏迷的有富,知道他被人点了昏穴。   “道长好快的脚力……”一渡的声音越来越弱。   “待贫道瞧瞧大师的伤势,”贾道长上前扶住一渡法师,并拢食中二指,连点他的天池、期门、灵墟与屋翳四穴止血,但知道他已经与时无多了,遂抓紧时间问道,“大师,开枪的是门口躺着的那个人么?”   “不是……此人是风陵渡镇的公安特派员。”一渡说道。   “那么是谁伤了大师?”贾道长接着问道。   “介休大罗宫费子云,”一渡有气无力的苦笑着道,“你们不是一伙的么?”   “哦,原来是那个费老道,贾尸冥根本不屑与之为伍,前几天贫道在江西湖口,曾经见过这家伙一面,想不到他也来到了河东,但却不知他为何枪伤大师?”贾道长问道。   “与贾道长深夜来此的原因一个样。”一渡淡淡道。   贾道长嘿嘿一笑,说道:“大师果然眼光如炬,贫道也实不相瞒,大师若是告诉在下‘风后陵’的具体位置,贫道答应大师,即刻追杀费子云,替大师报仇。”   “阿弥陀佛,恩仇如幻,老衲早已看空世间之事,不必道长费心了。”一渡法师此刻的瞳孔已经渐渐的散开了。   “风后陵已历经五千年了,大师至死不肯吐露,宁肯把秘密一个人带进坟墓里,如此之执着,又遑论勘破世事,看空恩仇呢?”贾道长摇头叹息道。   “老衲含笑九泉……”一渡法师终于油尽灯枯,闭上了眼睛。   含笑九泉?这老和尚搞什么鬼,莫非已经安排好了后事……贾尸冥心中嘀咕道。   他走到殿门口,伸手在倒卧于石阶上的有富肋间重手一点,解开了他的穴道,然后身子一纵,拔地而起,隐藏到了梁上。   有富悠悠醒转,晃了晃脑袋,慢慢的爬起身来,拾起了手枪。   “大师!您怎么了?”有富突然看见殿内横卧着一渡法师,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赶紧跑过去一探鼻息,大师竟已经圆寂了。   有富摸了摸一渡法师胸前的伤口位置,知道是枪弹洞穿了心脏,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这样的枪伤见过许多。   “是费子云干的!”有富回忆起了自己与费道长对峙时的情况,脱口而出……这时,他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高声的喊叫了起来,“妮子!妮子呢?”随即拎着手枪急急忙忙的四处寻找起来,但并没有发现妮子和小沙弥的踪迹。   贾道长始终躲在大殿的梁上,一动未动。   有富没有找到妮子,站在大殿门口思索着自言自语道:“妮子莫非已经被费子云抓走了?不行,我得赶紧赶回风陵渡去……”说罢,匆匆开了山门,直奔风陵渡而去。   贾道长听着其脚步声远去,纵身跃下。   妮子?风陵渡……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渐渐的警觉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清凉的月光洒在了无垠的原野上,费道长拖着一只断掉的胳膊仓惶的狂奔着,风镜甩脱了,皮鞋也跑掉了一只,当他狼狈不堪的冲入老宅时,整个人已经完全虚脱,一头倒在了院子里。   听到动静,郭镇长走出了屋子,见费道长昏迷不醒的躺在了地上,顿时大吃一惊,随即叫喊了起来。   厨房内,秦书记正陪着一个老者喝茶,此人是个侏儒,脑袋奇大,面色白皙,四肢短小,但却发达有力,身着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黑色的火箭头皮鞋锃光瓦亮,一尘不染,看年纪约有五十余岁,其实只是长得年轻而已,真实年龄已经近九十岁了。   听见喊声,秦书记与那侏儒老者走出了房门。   “费道长!”秦书记惊讶道。   侏儒老者走上前,略一端祥,伸出了两只胖胖的小手,在费道长两耳后高骨处的天隙穴上揉了揉,然后说了声:“起来吧。”   费道长蓦地打了个哈欠,缓缓的坐起身来,目光瞥见站在面前的侏儒老者,顿时浑身打了个机灵,“师父……”他一边叫着,同时委屈的掉下了眼泪。   这个侏儒老者正是费道长的师父,中国考古协会的会长宋地翁,河南永城人士,乃明末农民起义军李自成的军师宋献策之后,精于奇门遁甲及图谶之术,业界名望极高,是连续数届的全国政协委员,毛泽东、周恩来生前也都曾接见过他。   “子云,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眼睛瞎了一只,胳膊也断了一条……”宋地翁皱了皱眉头说道。   “师父,”费子云半边脸上脏兮兮的绷带已被汗渍浸透,白矒矒右眼珠呆滞的望着宋地翁,咬牙切齿地说道,“眼睛是那个小降头师毒瞎的,脸是狗咬的,胳膊是风铃寺一渡老和尚打的,师父,您老来了就好了,抓住妮子,毙了那老和尚,替徒儿报仇!”   “嗯,我先看看你的胳膊伤势,弄不好别再废了。”宋地翁一只小手抓下,拎起费道长回到了厨房里,待郭镇长撤下茶水后,将费道长撂在了桌子上。   此时,费道长的胳膊已经肿胀的如同小腿一般粗,衣服已经脱不下来了,宋地翁双手一分“嘎吱”撕开了衣袖,定睛细瞧。   费道长的右臂呈黑紫色,肱、尺、桡骨自肘关节处尽断,仅剩皮肉相连,伤势极重。   宋地翁摇了摇头,眼睛一瞥,吩咐郭镇长去找块木板来,自己则双手抓住费道长的手臂,将三条臂骨断茬一一的对接上,“忍着点。”他冷冷地说道。   郭镇长直接将厨房里的面板拿了过来,问道:“这个可以么?”   宋地翁二话未说,一只手按着面板,另一只手并拢手指为柳叶状,一掌砍下,硬生生的将面板劈成了两半,如同利斧一般,看得郭镇长与秦书记连连咂舌。   宋地翁连续用手掌将面板削成适合的宽窄,做为夹板固定好费道长的右手臂,然后麻利的用布带缠紧,口中淡淡地说道:“可惜没有带药来,只有送去医院了。”   “咚咚咚……”此刻,老宅门口再次传来了踉跄的脚步声,郭有富回来了。   “费子云杀了一渡法师!他还抓走了妮子……”有富手里拎着手枪,背倚着厨房门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宋地翁冷冷的开口道:“此人是谁?”   “他是有财的弟弟有富,镇上的公安特派员。”秦书记赶紧介绍说道。   费道长闻言“腾”的坐起身来,兴奋莫名的问道:“一渡老和尚死了?哈,太好了。”   “妮子呢?你把她抓到哪儿去了?”有富怒气冲冲的问道。   “妮子?贫道并没有抓她呀?”费道长迷惑不解地说道。   秦书记语气严厉的对有富说道:“郭有富同志,请你把枪收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富将手枪插回腰带里,喘着粗气说道:“费道长用点穴橛把我戳晕了,等我醒来时,看到一渡法师已经中弹死了,费道长和妮子也都不见了,我闻了闻枪膛,这支五一式手枪已经开过火了。”   “妮子根本就没有回来过,”秦书记正色说道,随即转过头来,“费老,请您说说当时的情况。”   费道长于是便将自己尾随有富前去风铃寺,发现了妮子就躲藏在寺中,有富用枪阻止自己带走妮子,无奈之下,才出手点倒了他,之后又如何与一渡法师交手,危急之中开了一枪,击中了老和尚的胸部,自己也被老和尚的暗器打断了手臂之事详细叙述了一遍。   “这么说,一渡法师已经死了,人命关天,要尽快妥善处理才是。有富,你说妮子不见了,是不是在寺中躲藏起来了?她毕竟还是个小娃子,人生地不熟的,何况三更半夜天又黑,她能跑到哪里去呢?”秦书记客观的分析说道。   “风铃寺里我都寻遍了,没有发现妮子。”有富说道。   “带我去风铃寺。”宋地翁平静地说道。   “好,我亲自陪宋会长去,”秦书记点点头,吩咐道,“有富,你也累了,就留在家里吧,连夜写一份情况报告给我。有财,我们开车去风铃寺。”   “有一段路不通,需要步行。”郭镇长说道。   “没问题。”宋地翁站起身来。   “师父,我……”费道长吃力地说道。   “你留下。”宋地翁冷冰冰地说道,率先走出门去。   秦书记亲自驾驶着吉普车,带着有财和宋会长,沿着颠簸的泥土路,连夜朝着风铃寺而去。   在距风铃寺数里之遥的地方,没有路了,大家弃车步行。   宋地翁虽然身材矮小不足一米高,但行起路来却是奔走如飞,秦书记和郭镇长须得一溜小跑才能勉强跟得上。   月色斑驳,风铃寺孤独的矗立在夜幕之中,寺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山门洞开,一行人放轻脚步鱼贯而入,空气中弥散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大殿之内烛光闪烁,香烟袅袅,蒲团之上跌坐着一个老和尚,头戴僧帽,破旧的僧袍上血渍斑斑,正背对着殿门,双手一阴一阳合于胸前运功疗伤……   “一渡法师没有死?”秦书记悄声说道,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费道长虽是由京城带着机密任务而来的,但打死人毕竟是件麻烦事,自己身为全县百姓的父母官,辖内出了人命总得有个说法。   宋地翁迈步进了大殿,面对着老和尚的背影,谦恭地说道:“一渡法师,我是永城宋地翁,听闻法师受了重伤,特意前来探视,地翁略通岐黄之术,可否为法师疗伤?”   老和尚闻言浑身一颤,遂咳嗽了两声,淡淡地说道:“听闻宋地翁乃京城大隐,深夜亲自莅临寒寺,难道也是为了‘风后陵’而来的么?”口音像是河东话,不过却是生硬的很。   宋地翁微微一笑,道:“法师中气未伤,想来必无大碍,倒是地翁僭越了……想不到这河东风铃寺的出家人也知道地翁,法师既然提到了‘风后陵’,想必晓得地翁的专业便是考古,越是历史久远的古墓,兴趣越是浓厚,还望法师指点一二。”   老和尚沉吟道:“老衲倒是想先听听宋会长的高见。”   “哈哈,地翁是想与法师交流心得,不过法师心脏中了枪弹,却仍能谈笑风生,而且口音怪异,像是装出来的,不能不引起地翁的怀疑。罢了,你究竟是何人,在这里装神弄鬼?”宋地翁脸色倏地一变,厉声呵斥道,同时平地里跃起一米多高,探出一只胖胖的小手,无声无息的凌空朝着老和尚后脑勺一把抓去……   老和尚的僧袍蓦地鼓起,一道无形的罡气场罩住了他的全身。   “全真教先天气功!”宋地翁大吃一惊,忙缩回了小手,身体在空中骤然间停住,并急速后掠回到了原地落下,口中说道,“原来竟是白云观失踪多年的观主金道长啊,失敬,失敬。”   老和尚屁股底下的草蒲团缓缓的转了过来,毫无表情的脸上架着一副墨镜,破旧的僧袍胸前染有一片殷红的血渍,中间有一个枪眼。   “贫道贾尸明。”老和尚嘿嘿笑道。   这个人是谁?秦书记与郭镇长面面相觑。   “贾道长,真没想到!还以为六年前你已经……”宋地翁惊讶地说道。   “六年前贫道就已经死了,是么?”贾道长脑袋一晃甩去僧帽,双手一拽,僧袍裂成两爿,扔在了一边,然后缓缓的站起身来。   “这是首长说的。”宋地翁回答道。   “哼,如此说来,京城大隐宋会长是首长的人了,还有那个大罗宫的费子云……”贾道长鼻子一哼,说道。   “费子云乃是地翁不成器的蹩脚徒弟。”宋地翁说道。   “武功低下,人品也如此卑微,打不过老和尚竟然动用火器,简直是道家败类,宋会长真的是授徒有方啊。”贾道长讥讽道。   宋地翁鼻孔朝天,恍若不闻,口中说道:“一渡法师在哪儿?”   贾道长手掌一挥,一道罡气吹开了佛龛前供桌的布帘,桌底下露出了一渡法师身着内衣裤的尸首……   “贾道长如今替谁工作?”宋地翁瞥了一眼法师的尸体,郑重的问道。   “贫道看破红尘,独往独来。”贾道长回答。   宋地翁嘿嘿笑道:“地翁不明白,贾道长不好好的找个地方安度晚年,为何又来搅这趟浑水呢?”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贫道处世之本。”贾道长说道。   “哼,”宋地翁不耐烦了,问道,“那个叫妮子的小姑娘呢?”   “贫道还正想问你们呢。”贾道长反唇道。   宋地翁楞了一下:“如此说来,这孩子不在贾道长手里?”   “不在。”贾道长语气干脆。   “这说明已经另有他人暗中介入了……”宋地翁心神不宁的自语说。 第二十九章   宋地翁沉吟片刻,寻思着这贾尸冥心智及武功都极高,若是于己联手的话,倒可以事半功倍,于是开口说道:“贾道长可愿意与地翁合作,集你我之力共同找出‘风后陵’?”   贾道长嘿嘿笑道:“找到了又如何?”   “根据各自出力之大小,来分配好处。”宋地翁谨慎的回答道,他不清楚这个神秘的贾尸冥道长究竟知道多少‘风后陵’的秘密,因此自己只能是含糊其辞。   贾道长点点头,道:“好,贫道同意。”   “如此甚好,我们今后就是一家人了,眼下的首要任务是找到一个叫做郭妮的女孩儿,郭璞后人郭子昌无嗣,这个养女是郭氏唯一的传人。1500年来,郭家世代子孙保守着‘风后陵’的秘密,而揭开这个谜团的钥匙,就在这郭妮的身上。”宋地翁说道。   “什么钥匙?”贾道长漫不经心的问道,心下暗想,原来这郭璞也同‘风后陵’扯上了关系啊,自己却还不晓得。   宋地翁心道,这个贾尸冥老谋深算,他在子夜出现在风铃寺中,绝不是偶然的,要想得到此人手里掌握到的信息情报,看来必须自己先要抛砖引玉才行。   “就是‘匿风图’,要想找到‘风后陵’,就先要得到这张隐藏着风后陵确切位置的地图。”宋地翁解释道。   “这个郭妮长的什么样?”贾道长问。   郭镇长接上茬回答说:“妮子有六七岁,白白净净的,梳一根大长辫,穿蓝底白色碎花袄裤,对了,她的脸上还稀稀拉拉的长着些雀斑……”   “她的原籍位于何处?”贾道长又问。   “妮子是六年前被人遗弃在郭老头家门口的,至于她的老家在哪里,原名是啥,我们都还不清楚。”郭镇长回答说道。   “这郭妮夜里就曾在这风铃寺中,道长难道没有看见么?”宋地翁微笑着望着贾尸冥说道。   贾道长摇了摇头:“贫道听到风铃寺响起了枪声,待赶到寺内时,一渡老和尚已经奄奄一息,没有看见其他任何人啊?”   “那么,一渡法师临终前都说了些什么?”宋地翁问道,这一点很关键。   “唉……这老和尚只说了句是介休大罗宫费子云朝他开的枪,随即就咽气了。”贾道长叹息着说道,看来这宋地翁等人还不知道风铃寺一渡法师才是‘风后陵’真正的守陵人,自己还是不要说破的好,保留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方能占得先机,他想。   这个贾尸冥狡猾得很,宋地翁心里寻思着,嘴上却呵呵一笑说道:“关于‘风后陵’,道长还知道些什么情况,大家汇总分析一下,然后再分头行动,如何?”   “不瞒宋会长说,听闻‘风后陵’里面藏有稀世珍宝,贫道并非贪财之人,但好奇心却很强,只想一睹为快,令宋会长见笑了。”贾道长表情腼腆的回答道。   鬼话……宋地翁心中怒极,但又不便流露出来,只是淡淡的一笑道:“贾道长真乃性情中人。”   这两个各怀鬼胎的江湖老手相视一笑……   “这是妮子的东西!”偏殿客房内,郭镇长手指着一个大包袱惊呼了起来。   解开了包袱皮,里面是一件又脏又旧的老羊皮袄。   “看看少了什么没有?”宋地翁手里摸着羊皮袄,皱着眉头说道。   “有条黄色的丝巾不见了……我记得原先是和那支琉璃瓶子放在一起的。”郭镇长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几片琉璃碎片说道,那是他在老宅妮子的房间里揣入衣袋的。   “让贫道瞧瞧。”贾道长接过琉璃碎片,摊在手掌心里反复的看着。   “这上面描绘的图会不会就是‘匿风图’呢?”秦书记突然灵机一动地说道。   “这城堡和蓝色的大海不是中原的景色,金色的尖顶建筑同小乘佛教的庙宇类似,我看像是东南亚的某个地方,而‘风后陵’则肯定是在河东无疑。”宋地翁在一旁摇头说道。   贾道长点点头,道:“宋会长所言极是,不过贫道也不妨去查查这条线索。”然后笑了笑,将琉璃片揣进了自己的衣袋里。   宋地翁瞥了一眼贾道长,没有说什么。   贾道长掩饰住内心的一丝激动,他第一眼便已经认出来了,其中的一块琉璃碎片上,菩提树下打坐的那个赤足缠头大胡子异国老者,正是蒙拉差翁?炳……   偏殿角落上有两间僧舍,一间是住持一渡法师的,大家搜查了一遍,除了些普通的旧经书和几件僧衣外,就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了。   “这里还住着一个小沙弥……”宋地翁在旁边有良的僧房内,手指着几件小尺寸的僧衣和僧鞋说。   “嗯,听说寺里是有个小和尚的……”郭镇长点了点头说道。   “他和郭妮一起失踪了?”宋地翁立时警觉了起来,沉吟着道,“如此看来,是小沙弥带走了妮子。”   “嗯,极有可能。”秦书记点头称是。   “秦书记,这个小沙弥是条非常重要的线索,要马上顺藤追查下去。”   “是的,”秦书记应承道,同时吩咐郭镇长,“有财,你即刻安排有富尽快调查这个小和尚的来历以及所有的社会关系情况,如需要县公安局协助的话,请尽快告诉我。”   众人回到了大殿内,对于如何处理一渡法师的尸体,秦书记决定在寺内找地方就地掩埋,然后列报为失踪人口即可,风铃寺则暂且关闭,上报省宗教事务局和佛教协会,请他们另外派僧人过来就行了。   “本翁就在风陵渡暂且留待数日,等那个小沙弥的线索,”宋地翁对秦书记说道,他接着又转过身来问贾道长,“道长,你意欲何为?”   “贫道去追查那支琉璃瓶的来历。”贾道长回答道。   “那好,我们就分头行动了,有情况就打电话到中国考古协会我的办公室。”宋地翁伸出胖胖的小手,与贾道长握了握说道。   “贫道先行一步,告辞。”贾道长哈哈一笑,走出大殿,转瞬间,脚步声已在了百米之外。   “好快的脚力……”宋地翁口中喃喃说道。   一渡法师的尸体埋葬在了那株千年老白果树下,铲平了黄土,地面上未留一丝痕迹。   “一渡法师乃佛门高僧,若不是费子云暗枪伤人,也不至于过早的圆寂,本翁九旬高龄,早年竟收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徒弟。唉,一渡法师,宋地翁在这儿向您道歉了……”白果树下,宋地翁朝着地底下的老和尚深深地鞠了一躬。   幽暗的树林里,月影斑驳陆离,小沙弥有良拽着妮子的手拼了命的在奔跑,直到两个人的腿都实在迈不动步子了,才停了下来,一道亮晶晶的大江横在了面前,他们终于来到了黄河边。   清凉的月光,静静的河水,岸边偶尔传来三两声蛙鸣,除此以外,万籁俱寂。   “俺们到了黄河边上……”有良拉着妮子的手,喘息着说道。   妮子脸一红,挣脱出手来。   有良不好意思了,腼腆地说道:“这儿不是风陵渡口,俺们偏到了西边,黄河对岸的那条河汊就是渭水了。”   “一渡法师爷爷不知道怎么样了?”妮子幽幽说道。   “别怕,俺师父武功可厉害啦,没有人能打得过他的,等把你安顿好了,俺再偷偷的回去看师父。”有良拍拍胸脯说道。   “我爷爷死了,大黑也死了。”妮子告诉他。   “你爷爷叫大黑?”有良诧异地说道。   “不是的,大黑是我和爷爷养的一条大黑狗,跟我可好了,小的时候,它还搂着我睡觉呢。”想起了爷爷和大黑,妮子的眼眶湿润了。   “你瞧那边……”有良手指着岸边芦苇丛说道。   清清的月光下,可以看到有一叶扁舟荡悠在黄河岸边的苇丛中,那是条夜间捕鱼虾的小船,有良拽着妮子朝着那儿跑去。   “喂,大叔……”有良站在岸边扯起嗓子喊了起来。   小船上的渔夫是一个中年人,听到了岸上的喊话声,抬起头来问道:“做啥?”   “大叔,俺和……俺妹子想要过河……”有良说道。   “不行,没看到俺正忙着么?”中年渔夫拒绝了。   “施主,行个方便吧,阿弥陀佛。”有良单掌合什恳求道。   “哦,原来是个小师父啊,那好,上船来吧。”渔夫看清楚了月光下站着的是个小沙弥,态度立刻改变了。   “这么晚了,小师父还要渡河?”渔夫稳住小船,拉着他俩上了船,不解的问道。   “这……”有良是出家人,师父一直教导他为人诚实不打诳语,经渔夫一问,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了。   “娘病了,我来找哥哥回家。”妮子干脆地说道。   “是这样啊,坐稳了,俺要开船啦。”渔夫摇着船桨,晃晃悠悠的朝黄河对岸划去。   妮子虽然是黄河岸边长大的,但是却从来没有渡过江,在她的眼里,黄河的那边始终是个令人向往、神秘的地方,如今真的要渡过黄河了,她倒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下船时,有良脱去了鞋袜,跳到泥沼里,背着妮子走到了干爽的西岸上,两人遂一路转向南行。   黎明时分,他俩疲惫不堪的爬上了一座小山岗,山岗下面有一片桃花掩映着的小山村,那就是凹里,有良的家。   妮子站立在山岗上,回首远处朦胧的黄河北岸,爷爷,大黑,妮子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在心底里呼唤着,泪水夺眶而出…… 第三十章   暮春时节,云贵高原边陲一隅,山岭纵横绵亘,沟壑幽深,山坡上盛开着一簇簇的白色和紫红色的野杜鹃花,漫山遍野,令人陶醉。   中午时分,镇康县南伞,风尘仆仆的走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位老僧,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孩子的肩膀上蹲着一只蓝色的大鸟,他们就是安息长老和沈才华等人,由江西鄱阳湖一路来到了滇西南。   此地名为南伞,傣语意为“嫁姑娘地”,是汉傣杂居的中缅边境中段的一个小镇。   这一天适逢甲己日街,这是源于民国初年,以干支日赶集市流传下来的风俗,中缅两国边民互贸,街上小商小贩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安息长老手指着前面的山岭说道:“这里距缅甸掸邦的老街市不到十公里,再南行九百多公里便到仰光了。我们先在街市上吃点东西,然后往东南三公里的124界桩处,那儿有一个隐秘的溶洞,在洞内行走不足两公里,就可以直接越过国境到达缅甸的果敢了。”   “长老爷爷,那儿离一条叫……‘恩梅开江’的地方远么?”沈才华突然问道。   “不太远,小小,你听说过恩梅开江?”安息长老诧异的问道。   “小小有个朋友住在那里。”嘟嘟抢先回答道。   “哦,那好,我们可以路过的。”安息长老点点头。   街市上人来人往,穿着稀奇古怪的服装,大都是德昂、傣、苗、彝、佤、傈僳等民族的妇女们,一路嬉笑打骂追逐着。   “师父,我们就在前面小摊上吃点米线好么?”彭长老上前请示道。   “也好,时间还早,大家歇歇气,今晚就留宿在果敢。”安息长老说道。   “米线啦,正宗蒙自过桥米线,吃米线啦……”热气腾腾的米线摊后,一对中年夫妇手拎着汤勺在大声的吆喝着,简陋的竹桌旁,有不少赶街的人们在啧啧有声的喝着热米线汤。   “真好吃。”沈才华又累又饿,俯在砂锅上喝的是赞不绝口。   安息长老笑笑,说道:“这汤是用大骨、老母鸡、云南宣威火腿经长时间熬煮而成的高汤,香味独特,老衲久居仰光,也是时常惦记着家乡的过桥米线,这里面还有个温馨的传说呢……”   “这个我知道,”嘟嘟赶紧插嘴道,“传说蒙自县城有位杨秀才,每日里在南湖读书,其妻贤惠,将饭菜做好送往湖心亭。那秀才读书刻苦,往往学而忘食,以至于常食冷饭凉菜,身体日渐不支。其妻焦虑心疼,思付之余把家中老母鸡杀了,用砂锅炖熟,给他送去补身。待她再去收碗筷时,看见送去的食物原封未动,丈夫仍如痴如呆在一旁看书,只好将饭菜取回重热。当她端起砂锅时,却发现还烫乎乎的,揭开盖子,原来汤表面覆盖着一层鸡油,加之陶土器皿传热慢,把热量封存在了汤内。以后其妻就用此法保温,另将米线、蔬菜和肉片放在热鸡汤中烫熟,趁热给丈夫食用,美味至极,人们纷纷仿效之。由于杨秀才妻子送砂锅到湖心亭要过一座小桥,所以大家就叫这种吃法为‘过桥米线’了。”   周围响起了一片掌声,原来过往的人们发现了这只会说话的大鹦鹉,都停下了脚步,里外三层的围着看稀奇。   “小孩子,你这只大鸟卖不卖?”有人出价道。   沈才华摇摇头。   “让开!让开!”有粗暴的呵斥声音响起,人们纷纷闪让开了一条通道。   几名穿草绿色军用夹克衫的劲装汉子推开众人走上前来,说道:“这只鹦鹉是谁的?”   “我的。”沈才华警惕的回答道。   “我们老大买了。”为首的一个留着小黑胡子的人说道,并随手丢下一张十元钱的纸币。   “不卖。”沈才华没好气儿的回答。   “是吗?我看看,好一个聪明机灵的大鹦鹉。”一个面色白皙,身材消瘦的中年人走上前来,劲装汉子们恭敬地闪开站立在了两侧。   安息长老瞥了一眼,此人左手带着一只皮手套,缠着帆布的胳膊上蹲着一只灰色猎隼,大小如同一只大公鸡般,两只脚爪强劲有力,一对眼睛闪射着精光。   猎隼的目光锁定了嘟嘟,尖尖的勾喙淌下了几滴口涎。   嘟嘟不敢直视猎隼凶恶的眼神儿,身子悄悄地朝沈才华移了移。   “嗯,这是一只罕见的蓝紫金刚大鹦鹉,据说战斗力不在猎隼之下,小兄弟,敢不敢来和我的雄鹰阿文比试比试?”中年人说道,说一口标准的云南官话。   “你们是什么人?”安息长老平静的问道。   “我们嘛,是对面果敢来赶街的,见到这只娘娘腔的鹦鹉,阿文早就摩拳擦掌了。”中年人嘲弄地说道。   “打呀,大鹦鹉个头这么高,肯定能打过那只小鹰的。”有好事者鼓噪着叫道。   沈才华毕竟是个孩子,童心未泯,他悄悄地问嘟嘟道:“你能打得过它吗?”   嘟嘟胆怯的小声说道:“它是高……高山阿尔泰猎隼,很,很凶的呢。”   “嘟嘟,你有潜力,肯定能行的,刚才讲‘过桥米线’传说的时候,连口吃的毛病都快没有了。”才华鼓励道。   “真……真的么?”嘟嘟仿佛有了点自信心。   “哼,这鹦鹉别看个头比阿文高,但却是个娘娘腔的大草包。”那中年人激将着说道。   “我……我不是娘娘腔!”嘟嘟怒道。   中年人手臂往上一送,口中说道:“阿文,去擒住娘娘腔!”   猎隼“嗖”的一声窜上了半空,用力的拍打着翅膀,嘴里发出阵阵沙哑的恫吓声。   嘟嘟犹豫的望了一眼才华,然后一咬牙振翅飞上了天空,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暴发出喝彩之声。   阿尔泰猎隼攻击猎物时,总是先飞到猎物的上方,占据制高点,然后收拢双翅,使翅膀上的飞羽和身体的纵轴平行,脑袋则收缩到肩部,以每秒75~100米的速度,成25度角向猎物猛冲过去,在靠近猎物的瞬间,稍稍张开双翅,用后趾和爪打击或抓住猎物。此外,还可以像歼击机一样在空中对飞行的小型鸟类进行袭击,追上猎物后,就用翅膀猛击,令其从空中下坠,然后再俯冲下来以利爪将其捕获。   这只猎隼虽是凶悍无比的空中猛禽,但却从来没见过南美洲的蓝紫金刚大鹦鹉,不晓得其厉害。   在巴西,传说殖民者入侵时,有一个士兵开枪射击一对蓝紫金刚鹦鹉,其中一只砰然落地,正当士兵手拎猎物沾沾自喜时,另一只鹦鹉从天而降,先一口啄瞎了射击者的眼睛,紧接着还用巨喙把那支双筒猎枪拧成了“麻花”。   嘟嘟自幼在亚马逊森林被捕获后,直接送进了台北故宫博物院,好吃好喝,已经驯化丧失了野性,否则即使遇到巨大的喜马拉雅山鹰,也绝对无惧。   猎隼飞到高空,然后冲着嘟嘟恶狠狠的高速俯冲了下来……   嘟嘟眯着眼睛望见高空中一个黑点闪电般的向它猛扑过来,吓得扭头就跑,惊慌失措的拍打着翅膀,落荒而逃。   猎隼以每秒钟近百米(相当于每小时360公里)的时速追上了嘟嘟,双翅微微张开缓冲,两只利爪直接朝着嘟嘟多肉的后背插下……   一向养尊处优的嘟嘟身体超重,因而飞的比较慢,它感觉到身后疾风突至,吓得身子打了个滚儿,两只脚爪翻过来正好接住了猎隼的两只下切的利爪,相互扭在了一起,双双自空中坠下。   嘟嘟眼睛一瞧近在咫尺的猎隼,发现自己巨大的弯喙远比对方的米黄色尖喙粗大了数倍,顿时大喜,遂硬碰硬的一口啄下,咬在了猎隼的尖喙上,“喀嚓”一声,将其整个折断了,猎隼当即昏厥过去,松开了脚爪。   嘟嘟翻身腾空而起,骑在了猎隼的身上,双爪揪住其后背,拍打着胜利的翅膀,缓缓地降落在了米线摊上。   看热闹的人们纷纷的鼓起掌来,沈才华兴奋地小脸通红,安息长老则在一旁直摇头。   嘟嘟高傲的昂起了脖子,嘴里连声说道:“谢……谢大家。”然后一脚将昏死过去的猎隼阿文踢到了桌子下。   小才华高兴的搂着嘟嘟的脖子,说道:“我说你行的嘛……”   有个领着小孩的妇女给嘟嘟送来一捧胡桃,还有人送给它些榛子之类的坚果,嘟嘟乐的合不拢嘴。   中年人拎起了猎隼一看,阿文的嘴巴已经被咬掉了,气恼的将其往地下一掼,恶狠狠地瞥了他们一眼扭头就走,那些劲装汉子随从也跟着离去了。   “这些人是果敢缅共人民军的人,你们要是过境的话,对他们可要提防点了。”米线摊主夫妇好心的提醒说道。   “缅共人民军?”安息长老问道。   “是的,说是人民军,其实都是上海、重庆和昆明的一些知青,跑过去同缅共一起打政府军。”摊主解释说道。   “哦,多谢指点,时间不早,我们也该上路了。”安息长老说道。   出了南伞街市,他们没走通往关口的大道,而是沿着一条隐秘的山路朝山谷深处走去,不久,他们来到了距中缅边界124号界桩不远的一座高高的山崖下面。   茂密的树丛后面,隐藏着一个山洞口,这是喀斯特地貌形成的一个溶洞群,可以直通至缅甸的果敢。中缅边境管理很松,两侧边民可以随意来往,安息长老等人虽有护照,但沈才华和老乞丐却无法正常通关,况且蓝紫金刚鹦鹉是世界一类保护动物,不能够出关的,所以,安息长老才决定偷越国境。   安息长老一挥手,彭长老率先钻进溶洞内,紧接着是安息长老拉着沈才华的手,嘟嘟仍旧站在沈才华的肩膀上,激动的心情还未完全平静下来,那些胡桃和榛子,它都寄放在了小主人的衣袋里。   左右护法押着老乞丐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第三十一章   溶洞内漆黑一片,两名护法随身携带了手电筒,此刻都揿亮照着脚底下的石甬道,大家小心翼翼的前行着。   喀斯特地貌的溶洞是石灰岩受地下水长期溶蚀的结果,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洞中因碳酸钙的沉积而聚成了许多的钟乳石、石幔和石花。前面洞顶有数条钟乳石垂下与地面的石笋连接,形成粗细不一、造型奇特的石柱,曲径通幽,峰回路转,显得深邃而神秘。   洞内空气潮湿阴凉,安息长老不住的咳嗽着,体力似有不支,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前方已经透出了一丝朦胧的光亮。   “我们已经越过了国境线,前面洞口外就是缅甸的果敢了。”安息长老喘息着说道。   洞口外面绿树遮蔽,山谷中有条小路蜿蜒着通向远方,蓝蓝的天空里,几朵白云在悠闲地飘浮着,山麓两侧的林中有鸟儿在鸣叫着,其音长而清脆。   嘟嘟兴致勃勃的振翅飞上了半空中,看得出来,自从打败了猎隼以后,它的情绪一直很好。   “站住!”随着一声暴喝,林中传来了拉动枪栓的声音,几名身着草绿色军用夹克衫,手持五六式冲锋枪的军人冲出来拦住了去路。   安息长老摆下手,大家停住了脚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首的一个蓄着小黑胡子的头目打量着安息长老说道,讲的是云南官话。   沈才华用手拽了拽安息长老的袖子,悄声说道:“刚才吃米线的时候见过的……”   长老点点头,说道:“老衲是仰光大金塔福寿宫安息长老。”   几名军人围拢过来,乌黑的枪口直对着他们。   小胡子嘿嘿笑了笑,望着沈才华说道:“小孩儿,你的大鹦鹉呢?”   “干什么?”沈才华警惕的问道。   “我们头儿的阿文被你的大鹦鹉杀害了,你总的赔偿点什么啊。”小胡子说道。   “年轻人,这是你们头儿主动要求比试的,生死皆为天数,怪不得大鹦鹉的。”安息长老平静地说道。   “哼,你这个老和尚住在仰光,恐怕是吴奈温派来果敢解放区的探子吧?”小胡子瞪着一对三角眼不住的上下打量着安息长老。   “阿弥陀佛,老衲从不问俗世之事。”安息长老口诵佛号。   “来,给我搜搜他们。”小胡子命令道。   此刻,左右护法把目光望向了安息长老,只要师父一声令下,干掉这几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安息长老呵呵一笑,伸直胳膊让他们检查,见师父不表态,两名护法只得作罢。   “这人是谁?”老乞丐丑陋狰狞的面孔吓了小胡子一跳,他面露疑惑地说道。   “他又聋又哑,是老衲新收的一个弟子。”安息长老回答道。   “真他妈的丑陋……”小胡子厌恶的说着。   “明月……”老乞丐的喉咙里咕噜着,好像阻塞住了什么,发音含糊不清,同时伸手在胯下摩挲着蛋蛋……   “哈,原来不是个哑巴,老家伙还挺骚性的呢,安息和尚,这下露馅了吧?”小胡子得意的淫笑了几声。   “他们身上没有发现武器。”一个士兵搜查结束报告说道,沈才华是个小孩子,他们也就没去摸他的口袋。   “快看,大鹦鹉!”另一个士兵指着天空说道。   嘟嘟在空中潇洒的翱翔着,羽毛在阳光下闪射着蓝宝石般的色泽,美丽之极。   小胡子点点头,吩咐道:“把他们统统带回营地,大鹦鹉肯定会跟着走的。”   安息长老心下寻思着,此地是缅甸人民军的地盘,暂且随着他们走一趟,到时后再相机行事好了,总之不到万不得已,则不必与之动武,“好吧,老衲就随你们去。”他点头说道。   这几个缅甸人民军的士兵持枪押着安息长老一行,沿着山谷朝着果敢的首府老街走去。   果敢位于缅北掸邦地区,面积约一万多平方公里,明清时隶属于云南省。明末清初,大明王朝的一些官员和百姓追随永历皇帝朱由榔(桂王),从广西、贵州和云南一路逃亡,最后流落到了缅甸。公元1661年隆冬,吴三桂带领十万清兵开进缅甸,逼迫缅甸王交出永历帝朱由榔并押解回国,缢死于昆明的逼死坡。但仍有不少随朱由榔逃入缅境的文武官员、随从和大批百姓誓死不降清,流落在现今缅甸北部的荒山野僻之地顽强的生栖繁衍着,历经300多年艰苦而漫长的日子,这些流落他乡的人员最终发展成了今天缅甸的果敢族。   清末民国初年,果敢为英国拓展殖民地而侵占,成为英属缅甸殖民地,但历届民国政府均不予以承认,直至新中国成立后,方才同意划归了缅甸,因此,果敢族也就是缅甸的汉族,通行果敢语(西南汉话)。在缅甸吴奈温军政府排华的年代,缅甸国内一律取消汉语和汉字,更不允许教授汉文,为了保存自己的中华民族传统,果敢人民被迫接受“果敢族”的称谓,并将他们操地方言的汉语称为果敢语,使用的汉字称为果敢文,最终得以保证中华文化传延下来。   老街中央有一所大院子,高高的围墙,墙头上还拉着铁刺网,门口处站有两个懒洋洋的士兵,拄着枪抽烟晒着太阳,这里是人民军果敢县大队的所在地。   “把他们都抓来了?”一个穿草绿军装的中年人从平房里走出来,他就是猎隼阿文的主人,旅长杨昆明。   “杨旅长,人一个不少都带来了。”小胡子报告说。   “大鹦鹉呢?”杨旅长瞅了瞅众人,没有发现嘟嘟,疑惑的问道。   小胡子指了指天空,大鹦鹉蓝色的身影正在头顶上盘旋着,密切关注着下面的情况。   “带进来。”杨昆明命令道。   房间内,正中的墙壁上悬挂着毛泽东主席的画像,旁边书写着两条红色的语录横幅,一幅上写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另一边写的是“帝国主义及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自我介绍一下,缅共人民军杨昆明旅长,1968年支边的昆明老三届知青,你们都是谁?”杨旅长瞅着安息长老说道,军人出身的他讲话利落干脆。   “阿弥陀佛,仰光大金塔福寿宫安息长老,他们都是老衲的弟子。”安息长老双手合什,微微颌首。   “这孩子也是长老的弟子么?”杨旅长颇疑惑的看着沈才华问道。   “老衲新收的弟子,名字叫小小。”安息长老回答。   小胡子凑在杨昆明的耳边小声嘟囔了几句,目光瞥向了站在后面的老乞丐。   杨旅长走到老乞丐的身旁转了一圈,发现了问题,于是一把拽住其手臂,往上一撸袖子,露出了白净细腻的皮肤……   “此人面目无比丑陋,双手枯槁像一个行将就木的干瘪老头,但其身体却长着一副年轻人的皮肤,真的是古怪呢……”杨昆明喃喃自语着,一面走到办公桌前,摇起了电话机。   安息长老不知他要干什么,默默地注视着他。   “接线员,请给我接中央8.19。”杨昆明说道,一面手拿着听筒等待着,“喂,是德钦副主席么,我是杨昆明,我部抓获了一个怪人……是的,非常奇怪,面孔和双手像是个100岁的老头子,可身体却是个年轻人,能不能请鳌老前来看一眼,识别一下是怎么一回事儿……什么?马上就可以到,好好,我们等着他……”遂放下了电话,脸上露出了微笑。   “杨旅长,何时准老衲一行离开?”安息长老问道。   “不忙,中央的鳌老马上就到,”杨昆明叼起一支烟,划火柴点燃喷出一口烟,然后问沈才华道,“好了,你叫小小是吧?你的鹦鹉杀了我的阿文,所以,你得把那只金刚大鹦鹉赔给我。”   “嘟嘟是我的!”沈才华深邃的双瞳闪过一丝红色的血芒,转瞬即逝。   “杀人偿命,杀鹰就得赔鹦鹉,当然你若要点钱的话也是可以商量的,怎么样?”杨昆明吐出了个大烟圈,然后嘿嘿地说道。   “不!”沈才华大声喊道。   “嘀嘀……”院子里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杨昆明立刻迎了出去。   “怪人现在何处?”门外传来了沙哑的说话声音,似公鸭叫,入耳极不舒服。   一个满头白发,长眉虬须的肥胖老者出现在了门口,此人面色红润,双眼球浑圆凸起,如金鱼的水泡眼般,牙豁齿露,身着一袭灰衣,青圆领、宽袖皂色缘边和绦软巾垂带,头上压一方巾,完全是一副明代儒生的打扮。   “鳌老,就是这个人。”杨昆明一指老乞丐道。   鳌老走近前,鼓起金鱼眼上下打量着老乞丐,脸色渐渐的变了…… 第三十二章   鳌老世居果敢,其祖先是明崇祯朝的一位钦天监正,当年护佑永历帝朱由榔亡命滇西南,其真实姓名已无从可考,据说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宫廷术士。传到鳌老这一辈儿,生不逢时,到处兵荒马乱的,但正所谓“乱世出英雄”,缅甸共产党割据缅北,看中了鳌老的才能,聘为人民军的军师(类似于参谋长之类的),从风水异术方面为党工作。   “杨旅长,你出来一下,老夫有话要说。”鳌老脸上闪过一丝神秘的笑容,一跛一拐的走出了房门。   “什么事儿,鳌老?”杨昆明紧跟在后面,诧异的问道。   两人来到了平房侧面,在一株木棉树下停住了脚步,望了望左右无人,鳌老这才面色严肃地说道:“此人体内有种神秘的力量,但是不知为什么受制着,若是能够设法解除禁制,使这个怪人为我们服务,则是我党对付奈温军政府的一件秘密利器呢。”   “利器?”杨昆明迷惑不解。   “不错,这怪人体内有股极罕见的老阴之气,乃老夫平生仅见,堪称登峰造极,因此,老夫推断,此怪人必身怀绝世异术,若是肯为革命解放事业出力,必将成为我党秘密锄奸部门的头号杀手。”鳌老解释说道。   “哦,那么鳌老可有法子解除他的禁制呢?”杨昆明闻言来引发了兴致。   “这个么……”鳌老犹豫地说道,“我需要好好的琢磨琢磨,并没有一定的把握。”   “那好,鳌老您随时可以把这个人带走了。”杨昆明坦然地说道。   “好,老夫会向德钦佩丁副主席汇报,并嘉奖你这次为革命事业所做出的特殊贡献。”鳌老赞许地说道。   杨昆明招了招手,要小胡子带了几个士兵过来。   “安息老和尚,这个怪人身份可疑,他同这个孩子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杨昆明进屋后一指老乞丐与沈才华说道。   “阿弥陀佛,老衲的弟子,你们不可以随意处置。”安息长老皱了皱眉头,冷冷道。   杨昆明目光落在安息长老脸上,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和尚,留下他俩,是缅甸人民的革命解放斗争需要,放你们其余人离开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否则立即逮捕你们,以反革命罪论处。”   安息长老淡淡一笑,道:“老衲不问俗事,但却不能不管弟子们的安危,我们得一起走,希望杨旅长行个方便。”   “废话少说,来人呐,将老和尚赶出去!”杨昆明高声叫道。   小胡子带人冲了进来,枪口逼住了安息长老。   安息长老长叹一声,说道:“那就休怪老衲无礼了。”   不待安息长老动手,左右护法闻声而起,拳掌齐飞,几名士兵“噗通噗通”的悉数栽倒,彭长老飞身跃起,两只手指掐住了杨昆明的喉咙。   杨昆明顿时呆怔住了,他不知道原来这老和尚的弟子竟然个个都身怀武功,“别,别乱来……”他的嗓子眼儿里好不容易憋出了这几个字来。   “杨旅长,只要送我们出你的防区,老衲是不会为难你的。”安息长老平静的对他说道。   “好,好,我送,我送。”杨昆明连连说道。   “你还要我赔你鹦鹉吗?”沈才华仰起脸来问他。   “不要了……”杨昆明苦笑道。   安息长老一行人押着杨旅长走出了房门,院子里站着十余名人民军的士兵,身着中国设计生产的草绿色丛林式咔叽布束腰夹克式军装,头戴解放军帽,上缀塑料五角星帽徽,足蹬黄色高帮帆布解放鞋,平端着清一色的五六式冲锋枪正瞄准着他们,其中还有一挺六二式轻机枪。   鳌老则背着手站立在了木棉树下,面无表情的望着安息长老等人。   “别,别开枪……”杨昆明脸色苍白的叫道,彭长老钢钳般的手指仍掐在了他的喉咙上。   士兵们垂下了枪口,眼睛瞟向了鳌老,他们都知道,鳌老是党中央的要员,是大人物,得由他来发号施令。   “嘿嘿……”鳌老冷笑了两声,开口说道,“杨旅长,毛主席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今天为革命而牺牲,就是重于泰山,死得其所。”   士兵们的枪口又抬了起来。   “你……”杨旅长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安息长老心中暗自吃惊,凡人即使武功再高,也是绝然快不过枪子的,看来要麻烦了。   “哈哈哈……老夫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杨旅长为革命事业而舍弃了昆明优越的干部家庭生活,为缅甸人民的解放甘愿付出热血青春,老夫怎能为这几个无足轻重和尚而置同志的生命于不顾呢?放他们走吧……”鳌老呵呵笑着挥了挥手。   杨昆明松了口气,士兵们也随即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枪,枪托拄在了地上,紧张的神情松弛了下来。   “我们需要一辆车。”安息长老说道。   “可以,”鳌老爽快的同意了,命令士兵道,“你们去开辆车,送他们一程。”   不多时,一辆美式敞篷吉普车冒着黑烟隆隆的驶了过来,这还是越战时期遗留下来的旧车,但越野性能还是一流的。   安息长老吩咐左护法将人民军的司机赶下了车,由护法本人亲自驾驶,一行人全部都挤了上去,“杨旅长,请你带路。”长老吩咐说道。   吉普车喷出一大团黑雾,轰隆隆的驶离了老街兵营,嘟嘟则在半空中盘旋跟随着。   鳌老走回到屋子里,抓起电话机,接通了果敢前线指挥官的电话。   “是的,一辆美式吉普车,县大队的杨昆明旅长被挟持在车上,注意其中有一个相貌异常丑陋的老头,一定要活捉此人,绝不能有一丁点的伤害……杨旅长能救则救,其余的人一律射杀,这是德钦佩丁副主席的指示。”鳌老对着话筒冷冰冰地说道。   1980年8月19日,缅共中央成立了代号为“8.19”的机构,首脑就是副主席德钦佩丁。该部门的成立,标志着缅共进行鸦片贸易与毒品的加工合法化,毒品的巨额利润成为了缅共的重要经费来源。此前,中缅接壤的云南边境地区,从未出现过精制毒品海洛因,少数50年代遗留下的瘾君子以吸食鸦片(大烟土)为主,由于鸦片膏的气味大,极易缉查,而且抽大烟也相对比较麻烦,所以年青人都不吸毒。   “8.19”成立后,陆续在中缅边境的棒赛、贵概、勐固、果敢、景北、北佤、南佤、姐兰等地建立了八十余个“黄砒”加工厂。提炼1公斤“黄砒”需要7.5公斤鸦片,每公斤鸦片的收购价格为13个“老列”,“老列”为缅共解放区的货币,约合10元人民币,因此1公斤的大烟,收购价为130元人民币。德钦佩丁领导的“8.19”部门年收鸦片四五十吨,加工成黄砒后,每公斤在泰缅边境可以卖到五千元人民币,获利十分丰厚。于是,缅共中央到地方,除党的总书记德钦巴登顶以外,其余的各级领导干部,几乎全都卷入到毒品加工与贸易的浊流当中去了。“8.19”部门中的成员,多数为党中央领导干部的亲属所占据,公私兼顾并中饱私囊,结果导致人民军的军心涣散,削弱了战斗力,在政府军的围剿下节节败退,数年后,缅共终因腐败而土崩瓦解了。   此时,鳌老正是“8.19”的负责人之一,位高权重,人民军各分区指挥官大都言听计从,因此一个电话过去,果敢南线的指挥官旅长芒撒立即部署士兵,在曼塞山口拦截吉普车。   缅北的崇山峻岭中,美式吉普车沿着崎岖颠簸的山道前行,嘟嘟依旧在上空盘旋着。   “小小,你让大鹦鹉下来,老衲有话说。”安息长老说道。   “嘟嘟……”沈才华对着空中挥动着双手招呼着。   嘟嘟俯冲滑翔而下,潇洒的落在了吉普上,结结巴巴的问道:“有……有事么?”   安息长老说道:“神鸟,你可不可以沿着公路前去侦查,摸清楚情况后马上回来告诉老衲。”   嘟嘟点点头,目光瞥向了才华。   “嘟嘟,你就快去吧。”沈才华指着前方说道。   大鹦鹉振翅冲上了半空,然后朝着公路向南快速飞去,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了。   曼塞山口,芒撒旅长带着数十名士兵已经设置了路障——一根粗大的圆木横在了道路中央,他看了看手表,估计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他举起了望远镜,站在公路边上,观察着远处的情况。   镜头里出现了一个小黑点,越来越近,最后,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只蓝色羽毛的大鸟,在夕阳下闪烁着蓝宝石般的光泽。   “这只鸟太漂亮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禁不住的赞叹道。   “旅长,要我把它打下了么?”一个士兵举起了手中的枪。   “不,如此美丽的生命,怎么能够忍心摧毁呢……”芒撒伸手予以制止,口中自言自语地说道。   蓝色大鸟在他们的头顶上盘旋了几圈,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危险,于是慢慢地落在了公路边一株粗大的黄桷树上,身子隐藏在树干后面,然后悄悄地探出脑袋望着这边,惹得士兵们都笑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亚热带森林中出产多种类的亚洲鹦鹉,尤其是凤头鹦鹉经常成群结队,但个头都很小,士兵们头一回见到身型如此巨大的南美蓝紫金刚鹦鹉,不由得啧啧称奇。   “鹦鹉鹦鹉几点啦?”有好事儿的士兵抬头朝着树上问道,一般较伶俐的鹦鹉会回答,但并不准确。   “你……你们是谁?”蓝色大鸟竟然说起中国普通话来了。   树下懂汉语的士兵们个个吃惊得闭不拢嘴巴,尽管他们都知道鹦鹉这种鸟会模仿人语,但口音如此清晰纯正的却从未听说过。   芒撒惊讶之余,也以汉语说道:“我是芒撒旅长。”   大蓝鸟遂又问道:“你,你们在这里干……干什么呢?”   “我们在打伏击呢……”士兵们七嘴八舌的笑着说道。   “伏击?伏……伏击谁?”大蓝鸟追问道。   士兵们见这只可爱的大鹦鹉竟然还有思维,并能与他们进行对话,均乐不可支,纷纷抢着与其交谈。   “我们在这里伏击一辆汽车。”他们实话实说道。   “是吉……吉普车么?”大蓝鸟接着问道。   “对啦,是辆老美吉普车,大蓝鸟真聪明。”士兵们伸出大拇指头夸奖道。   “大鹦鹉,你怎么知道是吉普车的呢?”芒撒笑过之后警觉了起来。   “我……我在那边看,看见的。”大蓝鸟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是吗?”芒撒顿时精神紧张了起来,忙追问道,“你在哪儿看见的?离这里还有多远?”   “不,不远,你……你们想要怎样?”大蓝鸟警觉的问道。   “弟兄们,赶紧隐蔽起来,等吉普车在路障前停下来,下车人搬圆木的时候,听我的命令再开枪射击,注意车上有一个长相丑陋的老头,上级命令绝对不要伤到此人,否则以军法论处。另外,县大队的杨旅长也被劫持在车里,枪弹都给我长点眼睛,别把他也给干掉了,明白吗?”芒撒下达了作战命令。   士兵们各自选择有利位置,纷纷隐蔽在了灌木丛中。   芒撒抬眼再朝黄桷树上望去时,那只大蓝鸟已经不见了。   远处公路上扬起了灰尘,那辆美式吉普车已经进入了视线之内,芒撒拔出腰间的五四式军用手枪,躲到了黄桷树的背后,灌木丛中传来几下拉枪栓上膛的声音,战斗即将打响。   吉普车正在公路上疾驶着,身后扬起滚滚尘土。   嘟嘟惊慌失措的从半空里一头了扎下来,“坏,坏啦,前面有……有埋伏!”   “神鸟,快告诉老衲,你都看见了什么?”安息长老急促的问道。   “芒撒旅,旅长带人,好几……几十个呢,要,要打死我们,留……下老乞丐和他不打。”嘟嘟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同时用爪指了指杨昆明。   安息长老举目向远方看了看,略一沉吟,然后断然地说道:“我们弃车步行。”   吉普车停了下来,安息长老拉着沈才华,彭长老押着杨昆明,左右护法带着老乞丐,一行人匆匆的钻进了公路边上的原始森林里。   芒撒举起了望远镜,镜头里看见了那辆停在公路边上的吉普车,约有六七个人下了车,走入了原始森林里,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些人的相貌,其中一人穿草绿色军装,身形轮廓像是果敢县大队的杨旅长。   “妈的,他们进密林了,快给我追!”芒撒气急败坏的叫道。   士兵们纷纷从灌木林中钻出来,在芒撒的带领下,沿着公路向远处的吉普车跑去。   不多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吉普车前,车上已经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北面公路上尘土又起,一辆草绿色的长江750型边三轮摩托车疾驶而来。待到近前时,芒撒看清了,边兜里坐着一个白发长须、明代儒生打扮的胖老头,正是缅共中央8.19部门的鳌老。   “鳌老,我们正在前面曼塞山口设伏,没想到狡猾的敌人在这儿弃车钻了密林……”   “嗯,”鳌老下了摩托车,瞪着圆鼓鼓的金鱼眼望着面前连绵浩瀚的原始森林,沙哑着声音说道,“这些人都身怀武功,但毕竟一方面劫持着杨旅长,还带有一个小孩子,应该走不快的,我们要在敌人抵达恩梅开江之前截住他们,否则顺江而下就进入敌占区了。”   “遵命,鳌老,您就先回去静候好消息吧。”芒撒谦恭地说道。   “不,我要同你们一道去追击敌人。”鳌老断然道。   芒撒一挥手,数十名士兵手持冲锋枪鱼贯进入了原始森林,鳌老谢绝了芒撒搀扶的好意,拄着一根紫红色的手杖,一瘸一拐的跟在了队伍的后面。   芒撒原以为鳌老年龄大,腿脚又不太利索,会拖累队伍行进的速度,可是没想到自己完全估计错了,这鳌老拄着手杖跳跃着前进,一跃便是一两米,躲避密林中的树枝荆棘藤条之类障碍时,身法极为灵活,自己拼了命才勉强跟得上。   “鳌老,吉普车上的敌人是政府军方面的么?”芒撒小心翼翼的问道,摸清楚敌人的底细,是指挥官的职责。   鳌老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是一伙和尚,身上并没有武器,只是武功都很高。”   听说对方没有武器,芒撒的心顿时坦然了,立即将情况通知了手下,要士兵们加快脚步追赶。   原始热带雨林中,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因见不到阳光的缘故,地面上的灌木生长得很稀疏,地面潮湿而泥泞,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浊闷的空气中略带一股淡淡的腥气。   芒撒的士兵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山民,对热带雨林是再熟悉不过了,因此能够根据地面上留下来的轻微脚印等痕迹,准确的进行追踪。   就在这时,前面的队伍突然停止了行进,芒撒赶紧快步上前瞧个究竟。他瞥见了不远处一株高大的菠萝蜜树下面,绑缚着一个人,垂头丧气的望着他。   “杨旅长!”芒撒赶紧上前为其松绑。   鳌老拄着手杖站在了杨昆明的面前,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鳌老……”杨昆明涨红了脸,低下了脑袋。   “我们在曼塞山口设下了埋伏,未曾料想你们会提前下了车……”芒撒惋惜地说道。   “是那只大鹦鹉,会说话的大鹦鹉,它跑回来告诉老和尚说前面有埋伏的,还提到了芒旅长的名字。”杨昆明苦笑道。   “该死的!”芒撒恍然大悟,懊恼的直跺脚。   “哈哈,果然有趣,这只大鹦鹉倒真是个宝贝啊,一位出色的侦察兵。”鳌老呵呵笑道。   “越是美丽的外表,内心越是难以捉摸,下次见到大鹦鹉,还是一枪打掉它算了。”芒撒忿忿不平地说道。   “不,老夫得想个法子捉住它,然后训练它为我们服务,同样可以成为我党的又一件秘密武器。”鳌老嘴里若有所思的嘟囔着。   “继续前进。”芒撒命令手下的士兵。   “嘘……”鳌老突然诡异的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它来了,你们配合老夫来演一出戏,注意别四处看,免得被大鹦鹉觉察到。”   相邻有一株高大的望天树,叶冠大而茂密,树干上横七竖八的垂下来许多手腕粗的鸡血藤,巨大的板状根上生满了青苔。在十多米高的树杈上,寄生着一簇簇不知名的墨绿色植物,纠结的枝叶中间,探出来一个蓝色的小脑袋和一只巨大的弯喙,两只眼睛紧张的望着下面,正在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鳌老捶打着自己的瘸腿,对着两位旅长大声地说道:“老夫要休息一下了,你俩先带着士兵继续前进,老夫再仔细研究一下这座密林的地图,没有这份地图,任何人也走不出去。”说罢,对他们挤了挤眼睛,自己则朝地下一坐,从衣袋里掏出一张花里胡哨的画页,专心致致的研究了起来,芒杨二位旅长则带着士兵们朝前搜索去了。   “哈,原来密林小道在这里啊!简直太隐秘难找了,亏得老和尚他们还不知道……唉,老夫实在是累了,需要打个盹。”鳌老高声说道,随即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眼睛一闭就势躺倒在了地上,那张“地图”则不经意的撂在了身体一侧。   须臾,鳌老竟然打起了呼噜,鼾声如雷。   高高的望天树上,嘟嘟寻思着,老和尚放了杨旅长,要自己悄悄地藏身在树上,偷听追兵们与他之间的谈话,摸清敌情。如今凑巧发现了鳌老的密林地图,机会难得,若是偷回去可是大功一件,为自己也为小主人脸上争了光。   想到这里,立功心切的嘟嘟便悄无声息的滑翔了下来,飞至那张“地图”的上面,探出利爪迅速的一把抓去……   “呼”的风声骤起,鳌老突然一个咸鱼翻身,双手一合揪住了嘟嘟的翅膀……   “哈哈,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大鹦鹉手到擒来!”鳌老一只手抓着鹦鹉的双翅,一只手掐着它的颈部,避免其大弯喙啄人,无比开心地说道。   大鹦鹉拼命的挣扎着,无奈鳌老的手劲极大,羽毛都扯掉了几根,可还是挣脱不掉。   完了完了……这回可死定了,嘟嘟心里难过的想着。 第三十四章   原始密林深处,扔下了人质杨旅长后,余下的几人都是身怀上乘武功,彭长老背着沈才华,左右护法架着老乞丐,跟随在安息长老的身后,一路直插东南方向,速度明显的快了许多。   沈才华不时的回头张望着,希望嘟嘟能快点返回来,他心里清楚,大鹦鹉机敏过人又会飞翔,除非碰到体型巨大的喜马拉雅山鹰,否则应该是安全的。   众人狂奔了一个多时辰,前面终于吹来了阵阵凉风,一扫热带雨林的潮湿闷热,耳边听到了汨汨的流水声音,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一道汹涌湍急的大江横在了他们的面前,恩梅开江到了。   恩梅开江源于中国西藏东南部,途经云南称独龙江,向南流入缅甸,在密支那北与迈立开江汇合,为伊洛瓦底江的正源。全长480公里,高山峡谷,坡陡流急,不通舟楫,两岸来往惟靠铁索桥或竹筏。   “师父,此地人烟稀少,也见不到铁索桥与竹筏。”护法四下里看了看,对安息长老说道。   “我们沿恩梅开江漂流下去,到了伊洛瓦底江就安全了,你们去扎竹筏吧。”安息长老吩咐道。   彭长老和左右护法走到江边,将岸边上生长着的一簇簇凤尾竹折断,然后去林中扯了些手指粗细的藤条,很快的便扎起了一个大竹筏,合力推进了江水里。   “小小,我们走吧。”安息长老招呼才华上竹筏。   “不,我要等嘟嘟回来。”沈才华语气坚决地说道。   安息长老微微一笑,安慰他道:“小小放心,嘟嘟会沿着恩梅开江一路追上来的。”   “不,我要在这儿等它。”沈才华固执地说道。   彭长老走上前来,和颜悦色的劝道:“小小,追兵马上就要到了,他们都是本地人,很熟悉雨林,再不走,我们都会有危险的。”   “你们自己走吧。”沈才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无论大家怎么说就是赖着不起来。   最后,彭长老摇了摇头,说道:“小小,我们是不可以把你一个人留下的,那样做太危险了。”说罢,手指一伸,轻点孩子的巨骨穴……此穴位于肩骨与上臂骨衔接的骨缝中,属于手阳明大肠经,江湖人称“大麻穴”。   沈才华身子随即麻酥酥的软倒,彭长老双手抱起了他,登上了竹筏,左右护法各执一根竹竿,用力撑离了岸边,然后随波逐流而下。   沈才华尽管身子软绵绵的不能动弹,其神智还是清醒的,他不明白彭长老为什么要这样的对待他,嘟嘟是他最亲的人,无论如何不能够舍弃。   “哒哒哒……”岸上响起了冲锋枪的连续射击声,士兵们冲出了雨林,沿着崎岖不平的江岸,边追赶边开枪射击着。   子弹落入江水中,激起一股股的水花,右护法肩部中弹,鲜血染红了上衣,竹竿也掉进了水流湍急的江水里。   彭长老放下沈才华,赶紧帮他止血和包扎伤口,左护法满头大汗的撑着另一根竹竿,努力避让着江中裸露的暗礁。   鳌老出现了,只见他白发长须飘动着,迎风高高的站立在江岸边,手中举起蓝紫金刚大鹦鹉,嘟嘟的双翅以及双脚都已被胶布裹缠住,巨大的弯喙也贴上了白色的医用胶布……   “嘟嘟……”沈才华的视线里出现了鳌老高高举起的手掌,还有那全身被白胶布缚着的嘟嘟,他甚至还看见了大鹦鹉的眼中噙满了屈辱的泪水……   竹筏渐飘渐远,五六式冲锋枪的弹着点已经够不上了,“噗噗”的落在了身后十余米的江水中,安息长老终于松了一口气。   “哒哒哒……”突然,一串串密集的子弹呼啸着掠过他们的身边,这是六二式轻机枪开火了。   左护法胸口中弹,一头栽倒在竹筏上,鲜血由弹孔中汨汨的流淌下来,“师父……”他呻吟着呼唤道。   安息长老轻轻的扶起了左护法,出指如风连点数下,封闭其中、左、右三条气脉,紧接着将手掌按在了他的“心轮”上,一道真气缓缓输入,护住了左护法的心脉。   密宗的经络学说与中原不一样,理论归结为三脉七轮,中脉为蓝色,左脉红右脉白,七轮为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海底轮和梵穴轮,各具妙用,高深至极。   “彭长老,‘返魂水’给师父拿来。”安息长老说道。   彭长老遵命将脖子上刻着“卐”符号的黄褐色骨质小瓶摘了下来,递给了师父。   安息长老手指抠开瓶封,将瓶口塞入左护法的口中,里面的液体缓缓流入他的嗓子眼儿里……须臾,左护法的双眼慢慢的闭上,神情安然的睡过去了。   “哒哒哒……”又一串子弹凌空飞过了他们的头顶。   “嘭”的一声,失去了掌控的竹筏撞上了江中一块高高凸起的礁石,竹筏一侧猛然间翘起,筏上的人全部跌落了水中。   安息长老抓紧了左护法,彭长老拽住了右护法,当他们从滚滚的江水中冒出头来时,才发现已经不见了小小和老乞丐的身影……   两人赶紧将左右护法推上竹筏,然后闭气潜入江中搜寻孩子和老乞丐,无奈春天里的江水湍急而浑浊,水下视物不清,始终摸不着他们……岸上的枪声渐杳,他们已经顺流飘远了。   “阿弥陀佛,是老衲害了小小和老乞丐……”爬上竹筏,安息长老望着浊浪滚滚的江水,流下了懊悔的泪水。   “师父,此乃劫数,您别过于自责了,或许吉人天相,他俩未必就会葬身于恩梅开江。”彭长老扶着竹筏,身子浸在江水中安慰道。   安息长老怅然长叹不已。   乍一落水,老乞丐黄建国呛了几口水,迷迷糊糊之间,手脚本能的划动了起来,突地一股暗流涌至,将他推到了礁石上,并死死的卡在了石缝里。   过了一会儿,黄建国挣扎着自水下探出头来,手扒着石缝,一点点的爬了出来,然后继续沿着石梁,慢慢的朝着岸边爬去。最后,他终于爬上了岸,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浑身上下滴着水,如同落汤鸡一般。   “站住!”随着稀里哗啦的枪栓声响,面前出现了一群持枪的士兵。   “哈哈,老夫终于捉到了这个怪人。”鳌老站在了黄建国的面前,面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沈才华睁着眼睛沉入了江水中,他试图挥动起手脚来划水,无奈身子麻酥酥、软绵绵的动弹不得,紧接着衣襟又挂住了江底淤泥中的一根树杈。他觉得胸中的气渐渐憋不住了,细小的水流开始往鼻孔里钻,感觉凉凉痒痒的。   就在这时,他上衣口袋里蠕动了一下,紧接着那个白白胖胖、瞎眼的小灵胎探出头来,然后迅速的爬到沈才华的脸上,将两只肥嘟嘟的小脚丫分别塞进了他的两只鼻孔内,阻住了水流往肺部的吸入。   沈才华缓缓的张开了嘴巴,冰凉浑浊的江水开始流入口中,他想闭嘴可是已经合不上了,“咕嘟嘟”的大口大口喝起水来,渐渐的,他终于失去了知觉……   小灵胎一面蹬住沈才华的鼻孔,一面伸出两只小胖手揪住他的嘴唇,试图将其合拢,可是力气有限,结果还是半途而废,眼瞅着小才华的腹部渐渐的隆起了……最后,水不再往里流,他的肚子里已经灌满了。   灵胎缩回自己的两只脚,坐在沈才华的鼻子上冥想着什么,片刻过后,它兀自跳了下来,钻到才华的身下,用力的摇拽淤泥中的那根树杈,不过看着无甚效果,于是便张开了小嘴,啮咬撕扯起挂住的衣襟来。不一会儿,衣襟被灵胎咬碎了,沈才华晃晃悠悠的被水流冲起,灵胎又重新钻回了他的衣袋里。   夜幕降临了,两岸热带雨林中一片漆黑,林中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在游动着,那是萤火虫们飞出来觅食。   一勾孤独的残月,静静地悬挂在天空上,江水倒映着清凉的月光,朦胧的雾气缓缓升腾了起来,峡谷中显得分外的静谧。   月光下,沈才华大腹便便的漂浮在江面上,随波逐流的冲向了下游。   江面逐渐的开阔了起来,水流也变缓了,这里是恩梅开江与迈立开江汇入伊洛瓦底江的三角洲水域,岸边水草密布,是鱼鳖虾蟹们的天堂。   月光下,几只凶巴巴的暹罗食人鳄正潜伏在岸边芦苇丛中觅食,露出水面的眼睛远远的发现了顺江漂浮而下的沈才华,这种残忍暴戾的水陆两栖爬行动物不但攻击噬杀人畜,也喜食腐尸,它们迅速的朝着江心目标游了过去。   暹罗鳄悄无声息的接近了沈才华,它们认为这是一具腐尸,缅北高原连年战争不断,上游经常会有人畜的尸体随水流冲下来而成为它们的美食。   当它们距离目标还有十余米远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张开了血盆大口,跃出水面朝着沈才华恶狠狠的扑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水面下蓦地升起一张灰白色的席子状物体,伸展开来将沈才华紧紧地一裹,然后迅速的沉入了江底…… 第三十五章   月色迷离,岸边草地上,吸子筒抖去身上的水珠,慢慢的伸展开来,露出灰白色的腹面,沈才华躺在了白色的吸盘上,肚子已经瘪下来了,是吸子吸去了他腹内灌满的江水,救了才华的性命。于此同时,吸盘也吸通了他体内手太阳大肠经,解开了麻穴。   沈才华慢慢苏醒过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月光下,两只圆圆的大眼睛正惊喜的望着他……   “吸子!”沈才华大叫了一声,“腾”的坐起身来,两只拳头捶打着吸子柔软的腹面,热泪夺眶而出。   吸子肥胖的身子激动得不住的乱颤,连吸盘都随之舞动了起来。   “呏呏诃唵吽……”沈才华口中下意识的喃喃道。   吸子闻言身子连连抖动,腔内的水分排出,须臾,身体卷成了吸子筒,两只眼睛凑到了一起,仔细的打量起已经长大了的鬼婴。   沈才华高兴的将其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小嘴不停地在它的眼睛周围亲吻着,吸子筒圆圆的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六年了,他俩终于又在恩梅开江边重逢了……   “暹罗大猫咬破的地方都好了么?”沈才华轻轻的摩挲着吸子后背上面的绿茵茵的长毛,喃喃地说道。   吸子筒眨了眨眼睛,表示已经痊愈了。   弯月如勾,静静地悬挂在夜空,皎洁的月光轻柔的洒在身上,沈才华默默地搂着吸子筒,一动不动的坐着。   许久,沈才华开口说道:“吸子,你还记得嘟嘟么?就是那只傻乎乎的大鹦鹉,它被坏人捉走了,我要去救它……”   吸子筒眨了眨眼睛。   “你愿意同我一起去么?不过那是很危险的……”沈才华柔声说道。   吸子筒用力的眨着眼睛,小才华心里知道,它愿意。   “呏呏诃唵吽……”沈才华摸了摸腹部,感觉到肚皮瘪瘪的想吃东西了,于是脱口而出几个连自己也不明白的古怪音阶,他不知道,这已是江湖上久已失传的祝由巫咒了。   祝由术源自远古,先民与动物之间曾经有过在大自然中和谐共处的美好时光,在长期的交往中,它们听得懂某些特殊的人类发音和明白人类的某种肢体语言。随着进化,人与动物之间逐渐的拉开了距离,各自的后代也慢慢的失去了沟通的能力。有远古先哲,将这些奇怪的音阶纳入了祝由巫咒之中,所谓“上古移精变气,人畜鬼通灵,惟祝由而已……”正是此理。至今中原民间,尚有狗通人性一说,可略见一斑。   吸子乃上古遗留下来的生物,能够听懂祝由巫咒,实属遗传本能,此刻,听到了小才华的一句巫咒,知道他饿了,于是眨了眨眼睛,身子一滚便沉入了江水之中。   不一会儿,随着“哗啦”一声水花响,吸子重又跃回到了岸上,腹面一抖,掉落下来一些小鱼和大头虾,还有两只鳌壮肉厚的江蟹。   沈才华挠了挠头,这些都是生的,又如何吃得下去呢?无奈腹中饥渴,他只得抓起一只青色的大头虾,剥去了硬壳,放进了嘴里。咀嚼了几下后,竟然感觉到味道清甜可口,并不难吃,于是接连吃进去七八只大头虾,肚子差不多都已经饱了。   “吸子,我们可以出发了。”沈才华揉揉肚皮,对吸子道。   迷离的月光里,宽阔的水面上,小才华坐在吸子背上,手抓着前头的两只大吸盘,穿行于朦胧的雾气之中,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直奔恩梅开江上游而去。   深夜,缅北果敢老街一隅,幽暗的芒果树林里座落着一栋高脚竹楼。微弱的油灯光下,鳌老兴致勃勃的坐在竹椅上饮酒,浓郁的酱香味儿漂浮在空气中,令人垂涎欲滴。   自从8.19部门开始提炼走私海洛因以来,资金越来越充裕了,单单是中国贵州的茅台酒,就从边境那边成卡车的拉回来,若不是革命战争还在持续着,这样的日子真的可以是舒服透顶了。   房间里的柱子上捆绑着那个长相奇丑的怪人,他耷拉着脑袋已经睡着了,身上散发着一股汗臊味儿,好像很久都没有洗过澡了。   鳌老面前站着那只蓝羽毛的大鹦鹉,羽毛垂下,一副萎靡不振的落魄样子,嘴巴上封口的胶布已经撕下,惟双脚和翅膀仍捆着,防止它偷逃。   “大鹦鹉,饿了吧?老夫问你话,你回答一句,就喂你吃一颗榛子,要是态度好的话,还可以送你一枚核桃,如何?”鳌老伸手从桌子上抓起一把榛子,捏在手里哗啦啦直响。   大鹦鹉嘟嘟咽了口吐沫,自中午恶战猎隼,下午侦查敌军和夜晚雨林中的仓促被俘,一连串的转折令它疲惫不堪,并深深地悔恨,责备自己的好大喜功与粗心大意。如今肚子里空空如也,香喷喷的坚果美食就摆在了面前,令它实在是难以拒绝……嘟嘟坚持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的点了点头。   “你有名字么?”鳌老开始问话。   “……有。”嘟嘟说完立即张开了大嘴巴。   “叫什么?”鳌老接着问道。   嘟嘟眼睛盯着桌子上的坚果,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已经回答完了一……一句话了。”   鳌老心道,这家伙还挺狡猾的,不错,我党就需要这样机敏的人才,于是丢了一粒榛子过去。   “嘎嘣”一声,嘟嘟的大弯喙在半空里接住了榛子,随即咬碎并迅速将里面的果仁吞落腹中,果壳则吐在了鳌老的脚下。   “我叫嘟嘟。”大鹦鹉紧接着又一次张开了弯喙。   无奈,鳌老只得又丢了一粒过去。   “好,嘟嘟,你是哪里人……不,是鸟,”鳌老想想还是不对,于是更正道,“老夫是说,你是来自什么地方?”   “南美亚……亚马逊雨林。”嘟嘟回答,又得到了一粒榛子。   鳌老点点头,接着问道:“你是从哪里学会的中国普通话?”   “台……台湾。”嘟嘟回答道。   “台湾……”鳌老想到,人民军中就有许多原国军93师的士兵,真没想到,这大鹦鹉竟然是在台湾学习语言的,“那你如何又来到了这里?”   “找……找人。”嘟嘟说道。   “找什么人?”鳌老疑惑的问道。   “墨……墨。”嘟嘟回答道。   “这个怪人是谁呢?”鳌老又替自己斟满了一杯茅台酒,鼻子里嗅着那又醇又烈的浓浓酒香,心中惬意无比。   “我……我要胡桃。”嘟嘟眼睛瞟向了桌子上的几枚山核桃。   鳌老笑了,这大鹦鹉的智力绝不在中央的某些领导人之下呢,他丢了枚核桃过去。   嘟嘟巨大的弯喙灵巧的叼住了核桃,嘴巴里一阵酥响,紧接着吐出来一堆碎皮。   “他是个老……老乞丐。”嘟嘟说道。   “他叫什么?从哪儿来的?”鳌老接连发问道。   “不知道。”嘟嘟利索的回答道。   “不知道?”鳌老愣了一下,心存怀疑地说道,“你们一路同行来到解放区,竟然会不知道?”   “老,老乞丐从不说……说话,听安息长老说,是……是从京城里带,带来的。”嘟嘟告诉他。   “北京?”鳌老有点惊讶地说道。   “中国首……首都。”大鹦鹉确定道。   鳌老沉吟片刻,说道:“嘟嘟,那么你对这个怪人都知道些什么,你要全部都告诉老夫,这些榛子与核桃就都是你的了。”说罢,手伸到桌子上一推。   “嘟嘟不……不知道。”嘟嘟如实的回答。   “哼,老夫看你是不想说吧?”鳌老板起脸来,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撂,伸手抓住大鹦鹉的后颈,手指拽住它尾巴上一根长长的蓝色翎羽,恶狠狠的恐吓道,“你要是不说,老夫就拔光你屁股上的毛,听清楚了么?”   “嘟嘟真……真的不,不知道……”嘟嘟吓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地说道。   “那就休怪老夫了。”鳌老用力一拽,硬生生的拔下了嘟嘟尾巴上一根最漂亮的蓝翎羽毛。   “妈呀……”嘟嘟疼的大叫起来,那可是它平日里最珍惜的东西了。   “你还是嘴硬不说,是么?”鳌老的手指又摸向了另一根蓝翎。   “嘟嘟真的不……不知道啊……”嘟嘟绝望的喊道。   鳌老毫不手软,“喀”的一声又扯下来一根。   嘟嘟眼泪都流下来了,但它这回却咬紧了牙关未吭一声,愤怒的目光直视着这个凶恶残忍的白毛老怪,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不行,对这个大鹦鹉还不能动粗的,也许它真的是不知道呢?更何况将来还是要其为自己效力的,可不能把它弄伤残了,白费一番心血,鳌老想。   “好吧,嘟嘟,你先好好的想想……饿了吧,现在这些坚果都给你吃吧。”鳌老脸上堆满了笑容,将桌子上的榛子同核桃统统的捧给了大鹦鹉,嘴里和颜悦色的柔声说道。   大鹦鹉坚强的昂起了头,不屑一顾。   鳌老站起身来,不再理睬嘟嘟了,他走到了柱子前,开始琢磨起这个老乞丐来。   在缅共中央,鳌老可算是一个传奇般的人物了,他不但能掐会算,而且精通阴阳五行和风水异术,曾经为党除掉了好几个潜伏在缅共中央和人民军高级将领中的奸细,挫败了缅甸政府的阴谋。   他默默地站在老乞丐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盯在了他疙瘩虬结的脖子上。 第三十六章   鳌老默默地望着老乞丐,口里嘀咕着:“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阴走五藏,清阳实四肢,浊阴归六府……”他一面伸手摸了摸老乞丐环颈部一周的紫红色肉疙瘩,摇了摇头,“奇怪,此人体内阴气时聚时散,汗毛孔中散发着一股土腥气,类似人进入中阴之身时常见的气味儿,可是这圈肉疙瘩入手时烫时温……热为阳,寒为阴,阳为雄,阴为雌,似一把阳锁,封闭了阴气上行周天的通道……”   鳌老返身回到桌子旁,愁眉苦脸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白眉白须蹙起,长叹一声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老夫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啊。”他瞥了一眼那只蓝毛大鹦鹉,看见其仍然昂首挺立,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来人啊。”鳌老大声叫道。   “是,来啦。”竹楼下咚咚咚跑上来一名瘦小的勤务兵。   鳌老郑重的吩咐道:“叫大家给我看好了大鹦鹉和这个老乞丐,老夫要出去办点事儿,知道吗?”   “遵命。”勤务兵直挺挺的立正道。   鳌老嘿嘿一笑,拿起那根紫红色的手杖,一瘸一拐的下楼去了。   待得鳌老去的远了,年轻的小勤务兵好奇的看着这只巨大的鹦鹉,看看四周无人,然后悄悄地的问道:“喂,听说你叫嘟嘟是么?”   嘟嘟转过了脑袋,打量了小勤务兵老半天,才开口说道:“你,你是……”   勤务兵小声地说道:“我叫乃梭。”   “乃梭……”嘟嘟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面孔,有似曾相识之感。   “你忘记了么?我是珊妮的弟弟呀,在曼谷缅央叶贫民区……”乃梭急切的目光望着大鹦鹉。   “哦,我……我想起来啦,你姐被大国师害惨了,后来,后来你们同雁……雁城小子回,回金三角了。”嘟嘟终于认出了六年前在曼谷遇到过的那个小男孩。   “是我,是我……”乃梭兴奋的连连说道。   嘟嘟患难之际他乡遇故知,心情骤然振作了起来,连忙问道:“你……你能放我走么?”   “嘘……”乃梭示意嘟嘟讲话小声点,“外面还有其他警卫呢,我马上就放你走。”   嘟嘟激动地不住点头,一时间热泪盈眶。   乃梭拔出腰间的小匕首,轻轻的为嘟嘟割开了束缚着双爪和翅膀的白色胶布。   就在这时,木楼梯上传来的咚咚的脚步声……   门口出现了两名身穿草绿夹克衫的士兵,肩上挂着五六式冲锋枪,手指头上夹着烟卷,边抽着边走了进来。   “乃梭,鳌老让我们上来看守犯人……”一名士兵打着哈欠说道,在外面站了大半夜的岗哨,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咦,乃梭,你在干什么?”另一名士兵惊讶的望见了乃梭手中明晃晃的匕首。   “我……”乃梭脸色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的试图用身体来挡住大鹦鹉。   “你想放跑大鹦鹉?”士兵看见了已经松绑的嘟嘟和地上散落的白胶布,诧异地说道,“你小子会害死我们大伙的!”   “大鹦鹉是我的救命恩人……”乃梭把心一横,低声催促道,“嘟嘟,快从窗户飞出去!”   两名士兵各自从肩上摘下枪来,决意阻止大鹦鹉逃跑。   乃梭将匕首指向士兵,以身体掩护着嘟嘟,口中连连喊道:“快跑!快跑啊……”   一名士兵跨步上前,枪托抡起砸在了乃梭的左脸腮帮子上,“噗”的一声,鲜血自口中喷射而出,还带有击碎的两颗牙齿。   紧接着,又是“噗”的一声响,嘟嘟那巨大的弯喙像铁锤一般敲在了该士兵的脑瓜顶上……   这家伙闷声倒下,即时昏厥了过去,另一名士兵见势不妙,紧忙举枪射击。不料眼前蓝光一闪,嘟嘟坚硬的翅膀“唰”的横扫了过来,扇中其面颊。那士兵顿时眼冒金星,脸上如火燎般痛楚,还未等其反应过来之际,大鹦鹉已然高高跃起,两只脚爪握紧凌空“嘭嘭”就是两拳,击中此人前胸软肋,最终士兵双腿一弯,扑倒在了地上……   大鹦鹉嘟嘟见乃梭愕然的呆望着自己,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抬起一只脚爪活动了两下,得意地说道:“他……他们跟,根本就不懂武……武功。”   乃梭捂着流血的腮帮,说道:“嘟嘟,我们一起走……那个人,你的同伴怎么办?”他指了指绑在柱子上的老乞丐。   “不,不去管他,老乞丐不是我……我的同伴。”嘟嘟瞥了一眼回答道。   乃梭伸手拽过一支冲锋枪,背在了肩上,想了想,又偷偷拎起一瓶茅台酒,然后才走出了房门。嘟嘟则一蹦一跳的跟在了他的后面,长时间的捆绑,需要活动活动筋骨,然后才能飞翔。   夜空繁星点点,北斗西斜,远处隐约传来公鸡的啼鸣声,天就快要亮了。   竹楼下已经没有其他士兵,乃梭与嘟嘟顺利离开了鳌老的寓所,穿过空无一人的老街,进入了密林山谷,然后沿着一条崎岖的林间小路,朝着金三角的腹地走去。   “嘟嘟,寒生叔叔在哪儿?他没有同你一起来吗?”乃梭走在山路上,一边关切的问道。   “没有,我……我是和才华来,来找墨墨的。”嘟嘟回答道。   “小才华,他人呢?”乃梭想起来六年前与嘟嘟形影不离的那个光屁股婴儿。   “他和一帮和……和尚顺恩梅开江飘,飘走了,”嘟嘟黯然道,“乃,乃梭,嘟嘟要,要去找……找他。”   “嘟嘟,你不先同我回家么?我姐姐珊妮和姐夫雁城小子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想念你们呢,他们会多找些人帮你一同去寻找小才华的。”乃梭说道。   “不,我得……得走了。”嘟嘟扇了扇翅膀,已经可以飞翔了。   “好吧,”乃梭恋恋不舍地说道,“嘟嘟,找到才华就来我家玩吧,记住,地址是金三角的泰国清莱府美斯乐,那里都是国军93师的人,一打听珊妮人人都知道,她现在是美斯乐最美的女人。”   “嘟嘟走……走了。”嘟嘟振翅飞起,在乃梭头上盘旋了几圈后,径直向南飞走了,很快消逝在了黎明前的夜空里。   “再见……”乃梭含着眼泪摘下军帽朝着远方轻轻的挥动着。   黎明前的缅北掸邦高原,地面上漆黑一片,都是连绵不断的原始森林,嘟嘟在夜空中一直朝南飞行着,由于鳌老拔掉了它尾部最关键的两根长翎,方向老是跑偏。   嘟嘟最后找到了一条河流,并沿着一直往下游飞去,太阳升起后的不久,它终于来到了恩梅开江与迈立开江汇入伊洛瓦底江的三角洲水域上空。   宽阔的江面上雾气蔼蔼,见不到竹筏也没有安息长老他们的踪迹,嘟嘟实在是又累又渴,浑身大汗淋漓,于是便降落在了岸边喝水。休息了片刻后,嘟嘟重新打起精神,又沿着宽阔的伊洛瓦底江继续向前一路寻去。   一个多时辰之后,嘟嘟从高空中远远的望见江面上顺水飘浮着一只竹筏,于是便一头扎了下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它渐渐的看清了,坐在竹筏之上的正是安息长老他们几个人,但沈才华却并不在其中。   嘟嘟翅膀一收,滑翔着降落在了竹筏上,“小……小呢?”它迫不及待的问道。   “神鸟!”彭长老惊讶地说道,“你不是被鳌老捉去了么?”   “逃……逃出来了,小小呢?”嘟嘟急切的追问着。   “唉,阿弥陀佛,都怪老衲一时疏忽,小小掉到恩梅开江里面去了……”安息长老叹息着自责道。   “竹筏撞到礁石上翻了,老衲和师父潜下水中找了很久,没找到小小,两位师弟身负重伤,无奈只得先行救治。对不起,神鸟,小小可能已经淹死了……”彭长老惭愧万分地说道,他心里埋怨着自己,若是留孩子在岸上,他也许就不会死了。   “不!小小是不……不会死的!”嘟嘟大声的叫道,泪水围着眼眶直转。   “这是老衲此生最愧疚的一件事了……”安息长老闭上了眼睛,口中默默的念起了往生咒。   嘟嘟一声不响的振翅而起,掉头向着恩梅开江方向飞去,它要回去找遍那条江的每一处角落,只要一天没有找到小主人,它就会一直不间断地找寻下去,今生今世都不会停止…… 第三十七章   月光下,鳌老孤身一人朝西山走去。   寂静的山林,萤火点点,鳌老扭头望了望,见四下里无人,遂将手中的紫红色手杖朝地上一杵,身子凌空而起跳跃着前行,一蹦足足两三米远,速度极快,不多时,便已登上了西山的半山腰。   山腰巨大陡峭的岩石中间有一道狭窄的缝隙,刚好容人侧身而过,蜿蜒约有数百米。待钻过这“一线天”山隙之后,前面骤然开朗,山谷中出现了一座平坦的坝子,方圆数里,漫山遍野盛开着罂粟花,有红色、蓝紫色还有白色的,在清凉的月光下,如梦如幻,神秘至极。   罂粟花也称为“英雄花”,原生于小亚细亚,19世纪中后期,英法殖民者将其引种到了具有得天独厚气候条件的缅北高原,犹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金三角从此便永无安宁了。   坝子的中央,有一栋树皮木屋,孤零零的座落在盛开的罂粟花丛中,窗口透出少许微弱的油灯光,显得格外的静谧。   “米囊婆婆,鳌老有事相求。”鳌老站在木屋前十余米处,恭恭敬敬的朗声说道。   许久,屋子里传出一苍老的女人声音:“什么事?”   鳌老赶紧回答道:“老夫捉住了一个怪人,百思不得其解,特地凌晨赶来,请婆婆释疑。”   “怪在何处?”那老婆婆说道。   “此人面老体少,双目白矒,神智不清,看似中阴之身,却又非尸变,体内老阴之气上行扼于颈部而不得循环,此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怪事儿。”鳌老解释道。   “哦……”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问道,“颈部可有异象?”   “一圈虬结的紫红色肉疙瘩。”鳌老回答。   “纯阳之锁……”屋子里传来喃喃自语声。   “纯阳之锁?那是什么,婆婆可否解释一二?”鳌老疑惑地说道。   “此非中原之道,而是密宗至高法术,以纯阳精气锁住左中右三脉,遏制老阴之气通行周天梵穴,不过……”老婆婆的语气似有犹豫。   “不过什么?”鳌老赶紧追问道。   “密宗噶玛噶举派的这种咒锁据说早已失传了,怎么会……”屋里又沉默了。   “婆婆,老夫怀疑这个怪人具有某种特殊的能力,曾经被什么人给下了禁制,因而导致其疯癫失明……”鳌老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个怪人在哪儿?”屋里面问道。   “就在老夫的家中。”鳌老回答。   “把他带到老妪这里来吧。”那老婆婆说道。   “米囊婆婆,请您老人家设法替他解除禁制,老夫要其投身于革命,加入到缅甸人民的解放事业中来。”鳌老精神亢奋地说道。   “老妪试试吧。”屋里说完了话,熄灭了油灯,再也没了动静。   鳌老恭敬地退了几步,然后转身下山返回老街。   黎明时分,东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鳌老拄着手杖一瘸一拐的走上了竹楼。   屋子内,两名卫兵倒卧在地上昏迷不醒,大鹦鹉嘟嘟则不见了踪影,那怪人老乞丐还依旧绑缚在柱子上,耷拉着脑袋,鼾声如雷。   “乃梭!乃梭……”鳌老大声呼唤着勤务兵。   没有人应声,鳌老遂感觉到事情不妙,赶紧蹲在地上以手掌心按在其中一士兵的头顶百会穴上,缓缓输入些许真气。   百会穴,又名“天满”,乃百脉之会,为人身安神醒脑开窍第一要穴,可催昏迷的脑组织细胞尽快苏醒过来。   “鳌老……”士兵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无力地说道,“是,是乃梭勾结了那只大鹦鹉,打伤了我们逃跑了。”   “乃梭?”鳌老吃了一惊,不解道,“为什么?”   那士兵断断续续地说道:“乃梭讲,大鹦鹉是他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鳌老更加的迷惑不解了,他接着问那士兵,“他们逃去哪儿了?”   士兵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乃梭来自金三角泰国一侧的美斯乐,那儿是原国军93师的地盘,这孩子年纪尚小,只有十四五岁,怎么会与大鹦鹉有瓜葛呢?莫不是突起童心,看见这会说话的鹦鹉好玩,被嘟嘟的花言巧语所欺骗,因而协助它逃走也说不定,鳌老如是想。   他又将另一名士兵救醒,问了问情况,就打发他俩先回去休息了。此时,天色已经亮了,外面路上隐约传来人民军士兵跑步操练的脚步声。   鳌老决定,今天夜里,就把老乞丐送到西山米囊婆婆那里去,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她才能解开这怪人的禁制了。   “叮铃铃……”墙上响起了电话铃声,鳌老走上前去摘下了听筒。   “是鳌老么?”对方说道。   “我是鳌老,德钦副主席。”鳌老谦恭的回答。   “早饭后到部里开会。”德钦副主席说道。   “是,知道了。”鳌老挂上了电话听筒。   缅共中央8.19办公室位于老街后面的一大片柚木林中,院落很大,有一排装有铁门的仓库,里面堆满了成包的鸦片、黄砒和精制海洛因,戒备极为森严。   小会议室内已经坐满了中层以上的干部,几乎都是中央领导们的亲属,烟气熏天。   酒囊饭袋……鳌老心里骂道,脸上却还露着淡淡的微笑,与他们一一点头致意。   会议由8.19部门首脑,党中央德钦佩丁副主席主持。   “同志们,缅共自1939年成立以来,历经风雨43年,才发展壮大到了今天。可是,自从周恩来总理和毛泽东主席相继逝世以后,中国单方面撤回了‘顾问团’,并且停止了军事与经济方面的援助,使我们党遭遇到了前所未有之困难。自从两年前,中央成立了8.19办公室以后,我们的罂粟种植区域已经逐步扩大到了13万平方公里,每年提炼和加工鸦片接近1000吨,精制海洛因70余吨,闯出了一条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道路,如今我们已经彻底摆脱了依赖中国的局面……”德钦佩丁慷慨激昂的演讲着。   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   德钦佩丁副主席接着继续讲道:“中央决定,凡是涉及鸦片种植、收购、生产提炼和组织贩运等都要做到‘五个统一’,即统一筹措资金、统一定价收购、统一集中保管、统一建厂加工和统一组织贩运。目前,我们只有泰国一条单一的运输通道,已经是远远的不够用了,必须要解放思想,开辟全方位的贩运路线。往南,经缅泰边境进入泰国或经缅甸仰光等地运至马来西亚、新加坡,再销往世界各地;往东南,可经由老挝转运越南、柬埔寨,再销往欧美地区;往北,则经中缅、中老、中越边境进入中国内地或转往港、澳地区,往西北可以流向印度及孟加拉国。这其中,通过中国云南省过境,开拓大陆内地市场的前景十分广阔,单中国国内的吸毒人数,尽管没有官方的统计数据,但据估计也不下五六十万人。按每人每天吸食一个零包0.3克海洛因的常规吸毒量计算,则一年需要消费海洛因80吨左右。同志们,这是多么巨大的一个市场啊……”   会议室里响起了啧啧惊叹声,众人俱都兴奋莫名,摩拳擦掌。   “同志们,中国政府与缅甸政府正在联手堵截打击我们的运输路线,最近就又有一些同志牺牲了,中央怀疑我们的内部出现了奸细……”德钦沉痛地说道。   “奸细?是谁?”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德钦严厉的目光扫过了每一个人的脸上,缓缓说道:“至于是谁,我们还在调查之中,若其还有一点自知之明的话,就马上向中央自首,我党的一贯政策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受奖,立大功受大奖’,如果执迷不悟的话,鳌老将代表政治局对其处以极刑。”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仿佛听得见各自的心跳声。   会议结束后,德钦佩丁副主席将鳌老留下来,两个人单独密谈。   “老夫抓到了一个怪人。”鳌老神秘地说道。   “怪人?怎样的一个怪人呢?”德钦颇感兴趣的问道。   于是,鳌老便将杨昆明抓了一伙和尚,其中有一个老乞丐的事情开始讲起,但他没有提及那只会说话的蓝紫金刚大鹦鹉。他深知,向领导汇报工作,应该只讲成功的事例和成绩才是最明智的。   “此人有可能成为我们党内最厉害的秘密杀手,用来对付缅甸军政府或者是中国方面的某些要员则是再好不过了。”鳌老胸有成竹地说道。   德钦副主席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好,此事须私下秘密进行,你知我知,即使对政治局委员们也不要漏出丝毫的口风来。”   “老夫明白。”鳌老回答道。   “西山那个叫做‘米囊婆婆’的人能解除这怪人身上的禁制么?”德钦不放心地说。   “当今世上,她若不能解,恐怕就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鳌老相当肯定的回答。   “鳌老,一有进展,要及时向我报告。”德钦叮嘱道。   “老夫明白。”鳌老保证道。   在回去的路上,鳌老心中苦苦的思索着,这个怪人一旦解除了禁制以后,自己该如何来控制其为己所用呢……   眼下,一切都看“米囊婆婆”的了。 第三十八章   清晨的浓雾渐渐散去,沈才华与吸子从江中爬上了岸,岸边则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   “吸子,我们走吧。”沈才华招呼道,他记得,这里就是竹筏下水和嘟嘟被俘的地方。   吸子平趴在岸边,腹面颤抖着排去了体内的水分,然后身子卷成了雨伞大小的吸子筒,若是不留意,人们真的会以为它就是一把新颖的绿毛伞。   沈才华将吸子筒抗在了肩上,义无反顾的走进了森林里,在林中穿行了约莫两个多时辰后,终于来到了芒撒旅长伏击他们的那条沙石公路上。   路上没有车也不见有行人,阳光下,只有小才华孤独的沿着路边向北方踯躅而行。累了就坐在路边的岩石上休息一会儿,喝点山泉水,与吸子筒唠叨几句,然后再继续上路,他的心中就只有一个信念:救出嘟嘟。   直到黄昏时分,疲惫不堪的才华终于回到了果敢首府老街,一屁股坐在了一家佤族人开的小食店门口,又累又饿,小舌头不住的舔着干涸开裂的嘴唇。   佤族老阿婆心地善良,捧一粗瓷大碗,盛了半碗佤帮有名的鸡肉烂饭,端给了沈才华,冲他微微一笑:“吃吧,孩子。”   沈才华感激的望了她一眼,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孩子,你的家人呢?”老婆婆慈祥的问道。   “给一个白毛老怪抓去了。”小才华边吃边回答。   “白毛老怪?”婆婆笑了。   “白头发,白眉毛还有白胡子,头上带一个方帽子,手里拿着红手杖,是个瘸子,走路乖乖的……”沈才华比划着说道,他不晓得如何来描绘鳌老那身怪模怪样的明代儒生服。   “哦,你是说鳌老啊……”老婆婆点点头,果敢街上一般人都认得鳌老,此人奇特的相貌和怪异的服饰让人过目不忘,但也颇为担心地说道,“孩子,那个白毛老怪可是个大人物啊。”   沈才华吃完了,拿衣袖蹭了蹭嘴巴,说道:“婆婆,你知道那个白毛老怪家在哪儿吗?”   老婆婆望了望这个孤独可怜的小男孩,告诉他道:“沿着这条后街一直朝前走,你会看见一片芒果树林,里面有一栋竹楼,那就是他的家,门口有士兵把守。”   “谢谢婆婆。”沈才华告别了佤族老婆婆,按照她说的位置一路找去,当他来到了那片芒果树林边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竹楼前,有两名士兵斜倚在芒果树下抽烟聊天,暗红色的烟头在暮色里一闪一闪的。   沈才华躲在了一株老树的背后,露出脑袋偷偷的瞄着,不知道嘟嘟是否被白毛老怪关在这楼上……   就在这时,竹楼上出现了白毛老怪的身影,拉着五花大绑的老乞丐下楼,可是却不见嘟嘟的身影。   鳌老拄着手杖,一手牵着绳索头,与两名守卫的士兵匆匆交谈了几句,然后拽着老乞丐绕过树林,朝后山走去。   莫非嘟嘟被关押在其他的什么地方……沈才华想着,随即悄悄地跟在了白毛老怪的身后。   ※※※   月色朦胧,花海幽香,米囊婆婆原来是个五短身材的老女人,银发披肩,满脸的皱纹,长袖对襟短上衣,红色斜纹围腰,下穿单式片裙并缀有黑色前遮阴布,脚上打着绑腿,是一副台湾土着泰雅人的装束。   “你说什么……”婆婆犀利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沈才华。   “白毛老怪抢走了嘟嘟!”小才华奋力地挣扎着叫道。   米囊婆婆面如冰霜,转过身来冷冰冰地问鳌老道:“这孩子在说什么?”   “这小家伙有一只名叫嘟嘟,会讲人话的蓝紫金刚大鹦鹉……”鳌老尴尬地解释说着。   米囊婆婆闻言蓦地发出了一声凄厉长啸,随即仰天桀桀地大笑起来,闻者令人不寒而栗。   “孩子留下,你走吧。”米囊婆婆笑罢,拉下脸来,口中淡淡地说道。   “是……”鳌老口中应承着,仍似有不舍,但在婆婆锐利的目光逼视下,只得怏怏转身下山。   月光下,米囊婆婆面色倏地变得柔和了起来,心中一股暖流涌上,她轻轻地伸出手,热泪盈眶地说道:“小才华,婆婆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够再见到你……”   沈才华睁大了眼睛,浑身燥热,体内的祝由精气感应到了老婆婆的同门真气,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你是客家嬷嬷……奶奶……”他脑海深处记起来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在台湾苗栗南庄遇到的那位和蔼的老妇人,也是嘟嘟原来的主人。   客家嬷嬷激动地点点头,一把将小才华搂进了怀里,泪水缓缓地流下了面颊。   “奶奶……”沈才华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万般委屈地告诉说白毛老怪抢走了大鹦鹉嘟嘟。   “好孩子,别怕,嬷嬷会替你把嘟嘟要回来的……”客家嬷嬷轻轻地揩去小才华脸蛋上的泪珠,柔声说道,“咱们先进屋去吧。”   木屋内陈设简陋,正中央的墙上摆放着一个神龛,布幔前面供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亡夫李地水之灵位”,香炉内燃着三柱清香,烟雾袅袅。   屋子地上停放着一具陈旧的棺材,半敞棺材盖,里面铺着一床被褥,这就是客家嬷嬷的睡床——祝由灵棺。   沈才华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他记得六年前的那天夜里,灵牌布幔的后面还藏有一具肥胖的汗尸。   “孩子,饿了吧?嬷嬷给你弄点吃的去。”客家嬷嬷走出了房门。   月光下,五花大绑着的老乞丐仍旧直挺挺地站立在木屋前,白矒矒的眼球漠然地凝视着前方,神情呆滞。   “讨厌,给我躺倒到一边去。”客家嬷嬷随手一点,戳中其胸骨顶下两寸的璇玑穴。   此穴为人体九大晕穴之一,点中即刻晕倒,若不解穴,可昏睡十二个时辰之久。   老乞丐闷声倒在了木屋墙下,客家嬷嬷则快步朝着屋后走去。 第三十九章   木屋的后面流淌着一条小溪,宽不过丈余,水质清澈,月光见底,有鱼儿在水中游动,偶尔闻到几声蛙鸣。   客家嬷嬷站立在了水边上,双掌立于胸前缓缓于水平方向移动着,口中念念有词道:“曷曷拏,阇羯奣奣叵……”   溪水中的银白色鳞鱼慢慢围拢着聚在了岸边,仿佛周遭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般,最后挤成了一团不再游动了。客家嬷嬷伸出手去,挑了几尾大些的抠着鱼鳃拎出了水面,转身回到了木屋内。   “才华,嬷嬷给你炖鱼汤喝,好么?”客家嬷嬷柔声说道。   沈才华此刻正掀开了神龛布幔,歪着头朝里面看,没有见到记忆中的那具肥胖的汗尸,只有一只瓷坛摆在了那儿。   “唉,那是老头子李地水的骨灰,嬷嬷打算送他回东北松花江边的老家去。”客家嬷嬷叹息着说道。   “奶奶,你不是在台湾么?怎么又在这里看见你了呢?”沈才华奇怪的问道。   客家嬷嬷一面忙着杀鱼去鳞,生火熬汤,一面忿忿地说道:“六年前的那个晚上,寒生一来什么都乱了,老头子被那个姓黄的阴人给吸了个精光,积攒了十多年的汗青也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给偷了,真是气死嬷嬷了。”   沈才华心里面兀自一紧,可不能说漏嘴了,那瓶汗青正是自己偷的。   “嬷嬷火化了老头子,骨灰就装在那只坛子里,苗栗南庄呆着也没意思了,本想去大陆老头子家乡的,当时签证遇到了麻烦。碰巧,老头子有一个国军93师的同乡在金三角占山为王,知道嬷嬷在台湾的名气,于是邀请着来到了美斯乐。后来的一次同政府军冲突中,那个同乡不幸战死,嬷嬷就到这中缅边境的果敢西山上隐居了,准备以后偷渡去大陆,安葬老头子,入土为安还他的心愿。今晚见到了你,真的是苍天有眼啊……才华,你随嬷嬷一道走吧。”客家嬷嬷叙述道。   “不,我要去救嘟嘟。”沈才华回答说道。   “嘟嘟也一起走,嬷嬷明天就去把嘟嘟要回来。”客家嬷嬷安慰他道。   “白毛老怪要是不肯给呢?”沈才华担心地说道。   客家嬷嬷脸色一板,正色道:“那嬷嬷就把他的白毛一根不剩的统统拔掉。”   沈才华闻言顿时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   “不,我还要去找墨墨。”沈才华止住了笑声,幽幽说道。   “墨墨?”嬷嬷想了想,说道,“就是六年前在雨林中失散了的小女孩么?”   沈才华点点头。   “这么多年了,你知道她在哪儿么?”嬷嬷问。   沈才华摇了摇头:“不知道。”   “天下之大,恐怕是不好找啊……”客家嬷嬷同情的眼光望着才华说道。   “嬷嬷奶奶,白毛老怪为什么叫你‘米囊婆婆’呢?”沈才华不解的问道。   “只因客家嬷嬷在台湾的名气太大,缅共与国军93师又素有过节,所以嬷嬷就换了个名头,‘米囊’就是罂粟花,取其艳丽而奇毒之意。”客家嬷嬷解释说道。   沈才华似懂非懂,嘴巴甜甜地说道:“奇怪,我为什么见到嬷嬷奶奶之后,就有一种亲人的感觉呢?”   客家嬷嬷闻言微笑道:“那是因为你与嬷嬷都是同门中人。”   “同门?”沈才华还不能够理解。   “我俩都属于当今世上最神秘的巫术祝由门,东晋郭璞的传人,”嬷嬷随即嘴一咧,嘲讽道,“所谓的‘邪门歪道’了。”   “是坏人么?”沈才华问。   “就算是吧……”客家嬷嬷哈哈大笑道,“来,孩子,喝鱼汤啦。”客家嬷嬷盛了热气腾腾的一大碗清水鱼汤,嗅之极为鲜香。   沈才华真的是饿了,鱼汤喝的是啧啧有声。   “才华,嬷嬷教你祝由神功,你愿意学么?”客家嬷嬷真诚地说道。   “‘猪油’神功打得过白毛老怪么?”沈才华咽下口里的鱼汤问道。   “当然,还可以拔光他身上的白毛那。”客家嬷嬷笑着说道,仿佛自己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好,我愿意学‘猪油神功’。”沈才华高兴的回答。   “嬷嬷问你,你的祝由真气究竟从何而来?”客家嬷嬷手指按在才华的手腕三关上,感觉到孩子的体内真气浑厚之极,远远超过她自己七八十年苦修得来的功力,于是惊奇的问道,这也是她六年来始终萦绕在心中的疑惑。   “我?没有啊……”沈才华诧异地说道。   “你听说过郭璞么?”嬷嬷问。   沈才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师姐客家圣母王婆婆教过你什么吗?”嬷嬷又问。   沈才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什么呀。”   “那你在苗栗南庄时,是如何从这具‘祝由灵棺’中破棺而出的呢?还把嬷嬷的灵棺盖烧了个大窟窿?”嬷嬷疑惑道。   沈才华诚恳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出来了。”其实,那天晚上封闭在灵棺里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使出了祝由神功第九式“天门洞开”,将棺盖划开了个圆洞,这才得以逃脱,不过这些事情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   客家嬷嬷心道,这孩子不像是在说谎,看来世间上果真有天赋奇秉之人,与生俱来之说啊,郭璞的祝由神功端的是高深莫测啊……   嬷嬷给沈才华另外搭了一个小床,因他不愿意与嬷嬷一同睡进那具祝由灵棺之内。   才华看见了棺盖上的那块圆圆的补丁,潜意识里似有所触动。他搂着吸子筒睡在了小床上,连日来的奔波令其身心俱疲,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看着孩子已然睡熟,客家嬷嬷走出了房门,随手拎起躺在门外墙角的老乞丐,踏着月光直奔西山顶而去。   夜半时分,沈才华憋醒了,膀胱胀乎乎的,大概是鱼汤喝多了的缘故,于是怀里抱着吸子筒迷迷糊糊的走出门外,站在了罂粟花丛旁“哗哗”的撒起了尿。   他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木屋的墙角,老乞丐已经不在那里了……撒完尿回屋时,他望了一眼祝由灵棺内,客家嬷嬷也没有在里面睡觉,奇怪,他们都去哪儿了呢?   屋外月色清凉,风儿吹过,沈才华的倦意已去,于是绕着木屋寻找嬷嬷和那个老乞丐。小溪旁,溪水倒影一弯残月,有鱼儿在水中游动着,还不时的跃出水面,砸出一圈圈涟漪。沈才华想到了吸子一天没有进食了,于是将熟睡中的吸子筒轻轻的浸入了溪水中。   吸子筒伸了个懒腰,身子在清澈的水底慢慢的展开,腹面围拢进来许多小鱼,然后将它们卷起来,用吸盘慢慢吮吸着它们的汁水。   沈才华蹲在岸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吸子进食,须臾,他瞥见了水中有几条白颜色的小蝌蚪,扭动着身躯游动着。在婺源乡下住的时候,青蛙倒是捉过不少,可奇怪的是,自己还从来都没有见过白色的蝌蚪呢。   他伸手去捉,可刚一入水,小蝌蚪的身子一晃就都顺着溪流跑掉了。有孩子就有娘,这些白色的小蝌蚪是从溪水中顺流而下的,那么上游一定会有它们的父母——白色的大青蛙,沈才华想。   吸子吃饱了,对着沈才华顽皮的眨了眨眼睛,平躺在水面上。   “我们去兜兜风。”沈才华说着跳到了吸子身上,手里抓紧吸盘,沿着溪水逆流而上。   小溪的尽头是西山山腰陡峭的石壁,岩石下有个一人多高的小山洞,水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沈才华手抓吸盘,探头朝里面望望,洞内阴风习习,令人感觉不寒而栗,正犹豫着打算返回之际,吸子却带着他径直的漂浮进去了。   洞内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惟见远处有一丝微弱的光线,渐渐的,沈才华的鼻子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狐臭气味儿,就像有的人腋毛下的那种味道,随着那光线越来越近,气味也就越发的浓了。   这是一个宽阔的石厅,穹顶处有一个垂直的洞,通至山顶,有清凉的月光倒射进来。石洞中央有块天然青石台,四周被清澈的泉水包围着,水中冒着泡泡,蒸腾着白色的雾气。   石台上盘腿坐着两个男人,浑身赤裸裸的一丝不挂,在他们身子的四周,蹲着一圈巨大的白色红眼睛大蟾蜍,个头如小猪一般,身上满是疙瘩虬结,总共有八九只之多。   其中的一个男人身形肥胖臃肿,肚皮上耷拉着多层肉褶,双目紧闭着一动不动,白嫩的皮肤汗渍渍的发着亮光,那狐臭味就是从他的体内散发出来的。   另一个男人相貌奇丑无比,发秃齿豁,睁着一双白矒矒的瞎眼,身子却是光滑细腻之极,肌肉健美丰满,如小伙子一般,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老乞丐。   此刻,沈才华早已是惊愕得目瞪口呆了…… 第四十章   沈才华四周瞧了瞧,没有发现洞中还有其他人,客家嬷嬷也不在这里,他小心翼翼的踏上了石台,仔细的观察着那些体型巨大的白色蟾蜍。   蟾蜍也叫“苦蠪”、“蚵蚾”,不过民间还是普遍称其为“癞蛤蟆”。蟾蜍身体表皮上生长的那些疙瘩,里面有白色的浆汁,学名叫“蟾酥”,可以消炎。最有用的就是它褪的皮“蟾衣”了,不但对无名疽痈有奇效,而且还能治疗白血病和各种癌症。   李时珍在其《本草纲目》中称:“蟾衣乃其蓄足五脏六腑之精气,吸纳天地阴阳之华宝,如若获之一,一切恶疾,未有不愈”。   不过,几千年来,人们只知道蟾蜍能蜕衣,但却始终拾不到蟾衣,因其每年只在盛夏暴热的夜晚,借雷鸣电闪之时蜕衣一次,且边蜕边吃,蜕完吃尽,极难采获,故而医圣张仲景叹曰:“蟾皆拾,衣不现,奇也”。   邻近的一只白蟾蜍长着一对凸起的红眼睛,看见沈才华走前,双目圆瞪,突然“呱……”的爆鸣一声,咽喉两侧倏地鼓起了两个硕大的气囊,吓了小才华一跳。   看来它们并不欢迎不速之客的到来,沈才华赶紧把迈出去的一条腿缩了回来,心中寻思道,客家嬷嬷把老乞丐送到这山洞里,是想用白蟾衣医治他脖子上的肉瘤么?   他又把目光瞥向了另外的那个肥胖的男人,此人约有五六十岁,端坐在那儿像个死人一般,毫无生气,莫非他也像客家嬷嬷的老头子一样,是具汗尸?   脚下的泉水里游动着成群的白色小蝌蚪,沈才华站到齐膝深的水里,伸手想去捞几只上来,可是那些小东西狡猾的很,手刚入水便逃之夭夭了。   吸子沉入水底,伸展开了腹面,兜住了一群蝌蚪圈起升至水面,然后打开一道缝隙,失水的蝌蚪们惊慌失措的乱成了一团。   吸子眨了眨眼睛,示意小主人可以下手抓了。   沈才华双手掬起了一捧白蝌蚪……   “呱呱呱……”石台上的七八只大蟾蜍勃然大怒,“嗖嗖嗖”的鱼贯凌空跃起,恶狠狠的朝着沈才华扑来,同时“吱吱吱”的各自从耳下腺喷射出一股白色的毒浆,闪电般的袭来。   沈才华吃惊的怔住了,呆呆的站立在水里,双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吸子蓦地自水中跃起,水淋淋的张开腹面如同一堵墙般,挡在了小主人的前面……   “噗噗噗”,白色的毒汁射在了吸子的腹面上,烧起了几缕白烟儿,那些白色的大蟾蜍也随即扑到了吸子的腹面上,探出带刺的舌头,与吸子百余只大吸盘格斗起来。吸子忍住疼痛,用力的卷起了身体,将它们统统的包裹住,沉入水底并不断地上下翻滚着。   许久,吸子停止了扭动,无力的张开了腹面……   吸子灰白色的腹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八九只大蟾蜍瘪皮,它们的体内的脏器和肌肉都被吸子分泌的消化酶腐蚀成了液状,然后统统被百余只大大小小的吸盘吸干了。   可是,吸子本身也受了重伤,蟾蜍毒汁在其腹面上烧灼出了很多个窟窿,吸盘也被它们带刺的口器切割得伤痕累累,它无力的朝着小主人眨了眨眼皮,仿佛是在说:放心,已经没事了……   沈才华含着热泪将吸子拖到了石台上,口中轻轻的安慰它道:“吸子,你要挺住,上回寒生爸爸用汗青治愈了你被暹罗大猫咬破的伤口,我也会同样的来救你的。”   沈才华站起身来,走到那个肥胖流汗的老男人身旁,那汗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狐臭味,可能是已经多少年来都没有洗澡冲过凉了。他先伸出手到其鼻子下探了探,果然无甚气息,或许真的就是一具汗尸呢。他左右打量了老半天,想找到一个盛有汗青的瓶子之类的容器,但是那人的身旁都找遍了,仍然没有发现。   最后,沈才华的目光落在了胖男人的肉身上,想了想,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上前伸出手来抵住他多肉的前胸,使劲的将其推到……当沈才华用力掰开他的肥厚的屁股时,果然在其肛门内发现了一支塞着的小瓷瓶。   沈才华拽出了那只瓶子,瓶上烧有青瓷花一朵,他想起来了,这与当年那支装着李地水“汗青”的瓷瓶是同样的,晃了晃,瓶内有液体流动的声响。   沈才华大喜,“嘭”的拔出了瓶塞,来到吸子的身旁,将瓷瓶内的“汗青”一滴滴的倒在它受伤的腹面上,然后用手指均匀的涂抹开。   随着一阵淡淡的轻雾冉冉升起,吸子腹面上纵横交错的锋利伤口渐渐的收缩在了一起,神奇的“汗青”在逐渐粘结修复着破损的肌肉与表皮。   沈才华喜滋滋的随手涂抹着,吸子眨着眼睛表示很受用。   “住手!”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叱喝,随之疾风骤至,客家嬷嬷蓦地从天而降,一把夺去了沈才华手中的瓷瓶,赶紧扣上了瓶塞,口中连声惋惜道,“完了完了,嬷嬷的宝贝汗青要被你耗光了……”   “嬷嬷奶奶……”沈才华委屈的望着她。   “好了,才华,你不在屋里睡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嬷嬷板起脸来责备道。   “我起来撒尿,发现你们都不在了,就坐在吸子身上顺着溪水游进了山洞,不想那些白色的大癞蛤蟆用毒汁来喷我,亏得吸子挡住了它们,我没事,可是吸子却受伤了……”沈才华没提自己捉蝌蚪在先,反而把责任都推到了大蟾蜍的身上。   “大蟾蜍呢?”客家嬷嬷急切的问道。   “喏,在那儿。”沈才华手指着地上一片片干瘪的蛤蟆皮说道。   “哎呀……”客家嬷嬷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蟾蜍皮,懊恼的直跺脚,嘴里大声叹息着,“那可是世间罕见‘尸蟾’啊。”   “尸蟾?”沈才华第一次听说世间上还有这种癞蛤蟆。   客家嬷嬷解释说道:“普通的蟾蜍,以吃昆虫为生,而尸蟾则以腐尸津液为食,体型巨大,白皮红眼,其毒尤甚。它褪下的‘尸蟾衣’,乃是当今世上治疗皮肤病的良药,绝对可说是药到病除,只不过此物相当的稀少,盖因和平年代,荒郊野外没有遗弃的尸体之故。而缅北这里就有所不同了,共产党的人民军与缅甸政府军连年交战,士兵以及百姓多有曝尸野外无人收敛的,因此才有‘尸蟾’在这一地带繁殖。尽管如此,嬷嬷还是寻了数月,才找到了这几只,可今晚却被你一锅给端了。”   沈才华低下了脑袋不做声。   “不过也好,本来嬷嬷今天还在想,等雷雨天到来之际,争取在尸蟾嘴里抢下几张‘蟾衣’来治疗这个老乞丐,还那个白毛鳌老怪一个人情,如今,这八九只蛤蟆全都变成了‘尸蟾衣’,省得嬷嬷再去劳神费力了。”客家嬷嬷苦笑道。   “那这些尸蟾平时吃什么?洞里面也有尸体么?”沈才华问道。   “喏,就是他,”嬷嬷一指那个臃肿的男人说道,“这个人就是我家老头子在美斯乐的国军东北老乡,几年前与政府军的交火时腋下中弹,嬷嬷在他还处于中阴身的时候,将其制作成了一具汗尸。这里本地人种大都是干瘦矮小,很难有如此肥胖之人,这些尸蟾每天都守候在汗尸的身边,以舔食他身上流淌下来的津液为食。”   “它们把‘汗青’都给吃啦?”沈才华惊讶地说道。   “不,每年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子时流淌下来的才是‘汗青’呢,平时这些只是臭汗而已,所以几年下来,也只接到了区区半瓶,可如今差点全都被你浪费了。”嬷嬷说道。   沈才华争辩说道:“嬷嬷要是把瓶子带在身上,才华也就找不着了。”   “不行,汗青瓶子必须塞进汗尸的‘谷道’,也就是肛门,保持其原有的气场,这样才能令来年续接的汗青不变质。”客家嬷嬷正色道。   沈才华想起了自己偷给寒生爸爸的那瓶汗青,不知道会不会变质,于是赶紧问道:“汗青离开汗尸就要变质,那就是不可以拿到外面去给人治病了吧?”   “不是的,如果不想再续接‘汗青’了,或者瓶子已经盛满了,也就无需再塞回‘谷道’里去了。”客家嬷嬷解释说道。   还好,自己偷走的拿一瓶还管用,沈才华想。   “嬷嬷,你是从天上下来的么?”沈才华手指着山洞穹顶上露天的大窟窿说道。   “嗯,嬷嬷上下都是走的那里,你愿意学这‘祝由轻功’么?”客家嬷嬷微笑着问道。   “愿意。”沈才华回答道,他也真是这么想的。 第四十一章   客家嬷嬷仰天长笑数声,热泪盈眶地说道:“祝由门终于有传人了……”   沈才华歪着脑袋瞧了瞧石洞穹顶那个高高的窟窿,心想自己要是学会了“猪油功”,就再也不必害怕那个白毛老怪了,于是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   “想我祝由门多出逆徒歪徒,大师姐王婆婆的徒弟阳公阴婆、荆太极和明月,我的徒儿何五行,算下来哪一个是成器的?死了倒是干净……”她低头慈爱的瞅着沈才华,幽幽地说道,“小才华年幼无知,正当教化之时,尤其是他的体内与生俱来有祝由门的真气,必是天降高徒啊。”   “嬷嬷奶奶,您什么时候教我‘猪油功’?”沈才华急切的问道。   “应该叫师父了,才华,跪下叩头吧……”客家嬷嬷站直了身子严肃地说道。   “噗通”一声,沈才华闻言早已双膝扑地,咚咚咚如捣蒜般的乱磕一通。   “好啦,三个响头就够了,要不了这么多的。”嬷嬷赶紧将沈才华拽起来,发现孩子的额头都已经红了。   “既然入我祝由门,以后处处都得听从师父的吩咐,明白么?”嬷嬷郑重其事地说道。   “嗯。”沈才华应道。   “才华,祝由门的开山鼻祖是东晋郭璞祖师,他集毕生心血创立了一套惊天地、泣鬼神的旷古奇术——‘祝由十八式’,高深莫测至极,堪称中原巫术的巅峰,可惜传到了我们三个师姐妹手里时,只剩下了五式和一套轻功。听寒生提到过,二师姐秃头老妇躲在雨林中自我‘石化’,耗十年之力又悟得了三式,可恨被那个阴人黄建国给吸去了,二师姐真的是死不瞑目。如今,师父也只能够传授给你这五式了,虽说少了点,但也足够你横行于江湖了。”客家嬷嬷无限感伤地说道。   沈才华的眼睛一眨不眨,全神贯注的听着。   客家嬷嬷继续说道:“‘祝由神功’是由下阴、入魔、上咒和肢舞所组成,你要是用心的学习,一两年必有所成,若是天资极度聪颖,也许十年后便能如师父一般了。”   沈才华问道:“怎么样才算是天资极度聪颖呢?”   客家嬷嬷想了想,回答道:“我们三师姐妹中,惟有二师姐的天赋最高,性格也最为古怪,也只有她才能悟出另外三式祝由神功来,因此,二师姐可以算是天资极度聪颖之人,当今世上恐怕是凤毛麟角了。”   “哦……”沈才华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天资极度聪颖之人。   “才华,为师要你记住,凡男人修习祝由神功必须终生不得结婚,保持童阳之体,否则一旦破身便会性情大异,变为一个嗜血之人。”客家嬷嬷严肃的叮嘱道。   沈才华年纪尚小,根本不谙男女之事,因此也并不在意。他想了想说道:“阳公、荆太极还有何五行都是童子么?”   客家嬷嬷楞了一下,说道:“何五行是,荆太极也可能是,阳公肯定不是,所以他终成一个嗜食人脑的变态狂。”   “那么,郭璞祖师爷呢?”沈才华问道。   客家嬷嬷惊讶的看着沈才华,这孩子的小脑袋瓜儿真敢想啊,自己怎么从来就没有往这方面寻思过呢?历史记载,郭璞祖师是山西河东闻喜人,公元324年死时49岁,郭璞之子敦骜被封为临贺太守,子孙世居河东芮城,可见他是有后的。   “郭璞祖师当然是结了婚的,子孙都生活在山西河东黄河边一带,他既能自创‘祝由十八式’,则肯定也有什么法子破解吧,要不怎么是祖师呢……”客家嬷嬷吞吞吐吐地说道。   沈才华点点头,心里想,这事反正跟自己关系又不大。   “才华,你听好了,‘下阴’是祝由门一种与众不同的入静法门,‘入魔’则是入境后的奇门观想,‘上咒’就是诵念巫咒,而‘肢舞’即是结身体印,以身体和四肢做各种奇怪的动作。藏传密宗结大手印,中原祝由则是以整个身体结印,效果自然要好得多了。”客家嬷嬷说道。   “入静就是什么也不想了么?”沈才华问道。   “当然,抛却一切杂念,心里什么也不要去想,空空荡荡无一物。”客家嬷嬷解释道。   “这我会。”沈才华闻言松了一口气。   “你懂得‘入静’?”嬷嬷疑惑的问道。   “我每天都是要‘入静’的,只有小便的时候才起来。”沈才华解释说道。   “小便的时候?”嬷嬷更加不解了。   “要不然就会尿床了。”沈才华认真的回答道。   “哈哈,是睡觉啊……”嬷嬷恍然大悟,哈哈的笑道。   沈才华也跟着傻笑了,接着问道:“‘入魔’是什么?”   “‘入魔’就是奇门观想,在脑中浮现出一些平时难以见到的东西,好比鬼呀,行尸走肉啊以及李树桃树等等,对啦,还能嗅到一些奇特的香味儿呢。”嬷嬷解释说道。   “那不就是在做梦么?”沈才华明白了。   客家嬷嬷愕然不已,坏了,这孩子八成是缺心眼儿……   沈才华蹲下瞧了瞧吸子,发现它的伤口已经在渐渐的愈合,只是身体仍显得虚弱无力,原来灰白色的腹面肿胀的老高。   “它吸干了尸蟾,自然一时间消化不了那些毒汁,你带你的朋友先回屋去休息吧,师父要准备开始医治这个老乞丐了。”客家嬷嬷摆摆手催促说道。   沈才华扭捏着不想回去,很乖巧的动手捡起了尸蟾衣,然后摞在手里递给了客家嬷嬷。   “好吧,你留下多长点知识也好,”嬷嬷叹了口气,手指着老乞丐脖子上的那一圈紫红色肉疙瘩说道,“这个老乞丐体内的阴气极重,不知道与藏密噶玛噶举派有什么过节,被人以纯阳精气锁住了他的左中右三脉,遏制老阴之气通行周天梵穴,以至于双目失明,面部扭曲变成了这般模样。”   “就是那些肉疙瘩么?”沈才华实在是听不明白。   客家嬷嬷解释说:“此非中原之道,而是密宗的至高法术,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则何至于这样令其不死不活的遭罪。”   “他已经傻了吧?”沈才华回想起南下的路上,老乞丐浑然如同一个木头人似的,吃喝拉撒睡全都得要人照顾。   “嗯,若能解除禁制的话,恐怕他的脑袋也会不太灵光了,就是说,‘缺心眼儿’。”嬷嬷说着特意望了沈才华一眼。   老乞丐黄建国当年埋在千年古墓里的时候,先是被郭璞腐尸吸走体内秃头老妇的八式祝由真气,汗尸李地水、鬼冢等其它各种尸气,然后反哺其“中阴吸尸大法”。只因时间未足七七四十九天(一个中阴周期),“中阴吸尸大法”刚刚只有七成火候,其它的那些杂气还未及重新输回体内时,便被忍者的火雷弹炸出地面了,若是让其大法全部功成,寒生手中的那串佛珠恐怕也制服不了这绝世大阴人了。   后来黄建国在南山村吸干了鬼婴身上的“祝由十八式”真气,沈才华也从鬼婴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孩子。   数日前,在鄱阳湖底的地下洞穴内,两人又不期相遇,沈才华感应到了黄建国体内偷走的那些祝由真气,脑袋里的祝由舍利遂发出了强大的磁场,将真气全部的收了回来,所以,黄建国目前体内只留存有七成的“中阴吸尸大法”,而无其它。   黄建国原本是一位英俊潇洒的青年,如今变成了现在这个又老又丑的乞丐,不但沈才华认不出来,就连客家嬷嬷这样的老江湖,也完全没有觉察到有异。   “要用刀割开那些肉疙瘩放出脓血么?”沈才华想起了寒生给人动手术时的情景,于是问道。   “不行,纯阳真气已经与他的经脉血肉融为了一体,割开也无济于事。”客家嬷嬷思忖道。   “师父,那怎么办呢?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吗?”沈才华的小嘴巴很甜。   “嗯,”客家嬷嬷点点头,这孩子其实比那个何五行多少还是要机敏些,“师父准备用祝由神功第五式‘李代桃僵’来医治他。”   “李代桃僵?”沈才华隐隐约约的感到这个名词似乎非常的熟悉,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说的了。其实,鬼婴时期的沈才华曾经数次用到过“李代桃僵”之术,不过随着祝由真气的丧失与复得,过去的记忆才刚刚在恢复中。   客家嬷嬷耐心的解释给徒儿听:“祝由神功第五式‘李代桃僵’是本门中极高深的巫术,除了结印以外,光是那些咒语便很拗口,师父使用这一招,是想将老乞丐体内的纯阳真气倒换到其他人的体内,同时辅以尸蟾衣外敷,应该会有一定的作用,至于究竟行不行,也无甚把握。”   “那倒换到什么人身体里去呢?”沈才华寻思着自己的身子这么小,师父肯定是不会用的,可是山洞里面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呀。   “他,”客家嬷嬷一指盘腿倒在一旁的汗尸,说道,“把纯阳真气锁弄到这具汗尸的身体里面去。”   沈才华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第四十二章   清凉的月光从穹顶上的大窟窿里泻下,照在了石台上,老乞丐与那具肥胖的汗尸面对而坐,各自手掌心的劳宫穴与对方的足底涌泉穴交叉相接,姿势拙笨别扭,二人赤裸的身体上,呈现出一种斑驳的青色,狐臭阵阵,气氛诡异。   “‘水升泉底、火降劳宫’,”客家嬷嬷一面摆弄着他俩的肢体,一面讲解着,“涌泉乃人体十三神穴之首,劳宫为十三鬼穴之末,二者神鬼相交,水火既济。易经第六十三卦是为‘水火既济’,天地之间,水火不相容,人体内也有水火之象。肾纳象为水,水宜上升;而心纳火象,火应下降,心火下行以温养肾水,肾水上行以灭心火,心肾相交,阴阳便和谐了。”   沈才华一面翻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一面将嬷嬷说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密宗纯阳之气如同熊熊烈火,扼其颈部,阻老阴之气上行,此消彼长,相搏甚恶,是为易经最末一卦‘水火未济’之表象。如今师父虽不能破解密宗高深的‘纯阳气锁’,但使用祝由神功却可将该锁移至汗尸的身体内,老乞丐的老阴运行周天,达到‘水火既济’之结果。”嬷嬷进一步的讲解着。   “哦,原来老乞丐脖子上的紫红色肉疙瘩,就是密宗纯阳真气与他体内的老阴气势同水火,相互打斗的结果……”沈才华领悟道。   “不错,孺子可教。”客家嬷嬷满意的点点头。   “‘李代桃僵’就是用咱们的‘猪油功’把纯阳火偷偷的移到汗尸的身上,反正这个胖子也是个死人,要是密宗的大和尚知道了师父如此高明,肯定会气得吃不下饭了。”沈才华兴致勃勃地说道。   这孩子好像也不缺心眼儿嘛……客家嬷嬷欣慰的想道。   “来,乖徒儿,我们开始把‘尸蟾衣’给老乞丐贴上吧。”客家嬷嬷吩咐说道。   沈才华的脑海里灵光一闪,浮现出了鬼婴当年在滇西小镇上,使用‘李代桃僵’拔除吸子体内‘天罡气栓’时的情景,于是赶紧说道:“师父,我们还没有用药引子呢。”   “药引子?”客家嬷嬷想了想说道,“外用药引听说一般都使用香油老醋,可一时间到哪儿去找呢?”   “我有。”沈才华咯咯笑道,随即解开裤带,露出小鸡鸡,站前一步对着老乞丐的脑袋“哗哗”的迎头浇了下去。   “童子尿?”客家嬷嬷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乞丐张了张嘴,咂咂有声的将流淌至口边的尿液统统的舔食了。   朦胧的月光,泉水中升起了淡淡的薄雾,客家嬷嬷扭动着红色斜纹围腰,撩起缀有黑色前遮阴布的单式片裙,围绕着老乞丐和汗尸绕起了圈子,双手屈肘凌空画出一个个的‘阴阳鱼’,同时口中念动祝由巫咒:“尾屃屗屘屙屚屡屣屈屇尸……”   沈才华在一旁听着十分耳熟,心中也跟着默念起来,这咒语我也会,他寻思着。   老乞丐和汗尸的身体先是“咯噔”震了一下,随即微微颤抖了起来……尤其是那具汗尸,肥肉不住的上下翻滚,身上滑溜溜的,汗臊气味也越来越浓了。   老乞丐则完全不同,他身体的皮肤颜色越发青黑起来,而头部却胀得通红,像喝醉了酒一般,耳朵鼻子和嘴巴里开始冒出缕缕白雾,如同水蒸气。   客家嬷嬷的肢体不断地舞动着,汗如雨下,整个长袖对襟短上衣都已经湿透了,她嘴里一遍遍的重复着巫咒,而且越颂越快,已经分辨不出音阶了。   圈外面的沈才华感受着祝由巫咒,如海浪潮涌般,在体内澎湃激荡着,竟然觉得舒服之极,也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起来。   此刻,在老乞丐的体内,七百年前黑帽系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的“退魔咒”与中原第一邪术“中阴吸尸大法”正在激烈的抗衡着,而客家嬷嬷的祝由神功“李代桃僵”则在一旁制造着幻象,仿佛出现了另一个“真身”,令纯阳咒锁左顾右盼,分不清哪一个才是自己需要禁制的目标……   “噗嗤……哗啦啦……”老乞丐大小便失禁了,顿时空气中充满了屎尿味儿。   沈才华大惊,忙低下了头去看,发现了老乞丐胯下的两只蛋蛋长的很奇特,如同南山村老江头家里的那只大公种猪的蛋蛋一般大小,真的是奇怪着呢……   与此同时,老乞丐的身体内,密宗退魔真言“嗡啊吽……”与祝由巫咒“尾屃屗屘屙屚屡屣屈屇尸……”两种至高无上的咒语相互纠缠在了一起,真的是幻象纷生,神鬼莫辨。   老乞丐脑袋上发胀的红色渐渐的淡了,脖颈处的一圈肉疙瘩也在逐渐的萎缩,纯阳真气开始逐步撤出黄建国的身体,向“真身”幻象——汗尸的体内转移……   客家嬷嬷气喘嘘嘘的,已经快要虚脱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山洞里突然传出一阵涉水的急促脚步声以及金属物件碰撞发出的响动……   “哈哈……米囊婆婆,老夫助你一臂之力来啦……”青石台边响起了鳌老沙哑的嗓音。   客家嬷嬷闻言大惊,她早就知道鳌老此人心机极深,而且貌似谦鄙,实则别有用心。此刻突然出现在了这隐秘的西山石洞内,想必是早已盯上了,存心不良……可是自己此刻已经真气尽耗,动起手来势必吃亏。想到这儿,慌乱之中竟然念错了几个巫咒,将“……屡屣屈屇尸”,念成了“……阇羯奣奣叵”,而这却是祝由第一式“鬼打墙”的咒语。   幻象破灭,大宝法王噶玛拔希的纯阳真气绝大部分已经进入了汗尸的体内,并在其脖颈处生成了一圈肉疙瘩,剩余的小部分则被“鬼打墙”给拦住了……   客家嬷嬷受此一激,“哇”的一口鲜血喷出,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月光下,老乞丐慢慢的站起身来,浑身一抖,那些已经变成花里胡哨颜色的“尸蟾衣”纷纷飘落,脖子上的一圈肉疙瘩也已悄然褪去,只余喉咙下面一个肿包,颜色也变为了正常的肉色。他原本狰狞扭曲的面孔正在修复之中,皱纹在减少,尽管头发和牙齿的再生仍需时日,瞧起来已经明显的年轻了许多,但距黄建国原来的容貌还有很大的差别。   沈才华呆呆的站立在石台上,惊愕的望着正在脱胎换骨的老乞丐,尤其是那双白矒矒的眼睛,变成了乳白色,仿佛双瞳前面罩了一层薄膜似的。   一代绝世大阴人复活了……   鳌老大喜过望,兴奋的跳上前去,一把搂住了赤裸裸、浑身屎臭气的老乞丐,摇晃着他的肩膀激动地说道:“同志,你终于清醒啦……”   “爸爸……”老乞丐将眼睛凑至鳌老的鼻子前,仔细的看着他,委屈地说道。   十来个端枪的人民军士兵在青石台四周警戒着,闻言都憋不住的偷偷笑出声来。   鳌老愕然间愣住了,望着老乞丐口中连连道:“你,你说什么?”   “爸爸……你的头发、眉毛还有胡子怎么都变白了?”老乞丐嘿嘿的傻笑道。   鳌老一把推开了老乞丐,转过身来对着客家嬷嬷严肃地说道:“米囊婆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此人竟然变成了一个傻子?”   客家嬷嬷缓过来一口气,虚弱的解释道:“禁制住他的纯阳真气锁尚未全部解开的时候,你就冲进来了,导致真气逆转,此人自然神志也就不清了。”   鳌老闻言懊悔不迭,忙道:“婆婆,请您再来试一次,不然一个傻子,革命事业要他又有何用?”   “不可能了,余下的真气已经散入奇经八脉,再也无法驱除干净了,”客家嬷嬷吃力的摇了摇头,说道,“鳌老,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石洞的?”   鳌老猥亵的一笑,说道:“老夫见你经常独自夜赴西山顶,感觉好奇,所以绕道上去看了看,发现了这个山洞和这具肥胖的男尸。米囊婆婆,您是世外高人,行为举止自然怪异,这一点,老夫还是能够理解的。”   “此人是你带来的,老妪已经尽力医治了,你可以带他走了,平时多吃一些祛风开窍的中草药,其神智或许可以慢慢的恢复。”客家嬷嬷说道。   鳌老沉吟了半晌,最后指了指沈才华说道:“好,感谢婆婆出手相助,这孩子,老夫也就顺便带走了。”   “鳌老,孩子已经拜老妪为师了,你不能带他走。”客家嬷嬷态度坚决的回答。   鳌老想了想,觉得日后还有用得着米囊婆婆的时候,此时不便翻脸,索性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于是说道:“好吧,老夫告辞了。”   鳌老命士兵们拾起扔在角落里的衣服,替老乞丐穿戴完毕,然后拥簇着一道离开了石洞。   “师父,你为什么不向白毛老怪要回嘟嘟来呢?”沈才华撅着小嘴儿问道。   客家嬷嬷淡淡的一笑,说道:“等师傅元气恢复了,再去找他不迟。” 第四十三章   凌晨,高脚竹楼之内。   老乞丐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饭,米粒粘了一嘴巴,汤汁也都溅在了桌子上面。   “同志,慢慢吃,你叫什么名字?”鳌老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试探的问道。   “我……我叫什么名字?”老乞丐停住了咀嚼,苦思冥想着。   鳌老急切的目光望着他,希望这个怪人能尽快的恢复心智。   “爸爸,你会不知道我叫什么吗?”老乞丐晃了晃脑袋,似有不信的嘻嘻傻笑了。   “那你姓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鳌老虽然神情颇为沮丧,但还是循循善诱道。   “‘百家姓’?接着念下去……”老乞丐全神贯注了,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有门儿……鳌老遂来了兴致,一字一句的往下念着:“冯陈褚卫,蒋沈韩杨,朱秦尤许,何吕施张……伍余元卜,顾孟平黄……”   “黄!”老乞丐眼睛一亮,打断了鳌老的诵念。   “你姓黄……”鳌老满意的点点头,看来只要耐心点还是有收获的。   可是接下来就难了,《百家姓》里面的字数毕竟有限,而汉字又何止万千?鳌老灰心丧气的想着。   “……明月……”老乞丐嘴里叨咕着。   “你叫明月!黄明月……”鳌老惊喜道。   “黄明月……我叫黄明月。”老乞丐满意的笑了。   “好,黄明月同志,你会武功么?”鳌老急切的问道。   “我会武功。”老乞丐点点头,承认道。   “你会什么武功?长拳短拳,南拳北腿,少林武当,青城峨眉,太极八卦,擒拿格斗……”鳌老逐一念叨着。   “中阴吸尸大法。”老乞丐自言自语道。   鳌老大吃一惊……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黄明月同志,你是说‘中阴吸尸大法’?”   “嗯。”老乞丐肯定道。   鳌老曾听祖上说起过,此为中原第一邪术,施术者可以凌空吮吸对方真气,而无需接触其身体,并且功到极致时,能够嘴对嘴的吸出活人的魂魄,或再回吐到对方的体内,控制其思维与行动,以至于江湖人人为之色变。   “黄同志,老夫听闻‘中阴吸尸大法’早已于两晋南北朝以后就失传了……”鳌老不信的摇了摇头,说道。   老乞丐蓦地转过脸来,灰蒙蒙的双目直视鳌老的小腹,鼻子猛然间的长吸一口气……   与此同时,鳌老猛然间觉得自己的丹田之气如开闸泄水一般,从肚脐眼儿里蜂拥涌出……顿时脸色骤变,急忙双手捂住神阙穴(肚脐眼儿),屏气调息的想要止住外流的真气,可是根本就于事无补,他似乎都能够感觉到手指缝中急泄的气流。   老乞丐只吸了数口便停止了,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埋头吃他的饭。   鳌老顿觉神阙穴一紧,停止了内气的外泄,此刻的他,早已惊愕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鳌老抓起了电话机,摇了摇机柄,让接线员接通了德钦佩丁副主席的寓所。   “现在是凌晨……”听筒里传来了德钦佩丁含含糊糊的话音。   “那个怪人果真是个宝贝!”鳌老兴奋地说道。   “怎么?他身上的禁制解除了么?”德钦闻言立刻精神了起来。   “是的,米囊婆婆已经解除了他的禁制,不过怪人的神智还在逐步的恢复之中,他的名字原来是叫黄明月,而且身负绝世奇功。”鳌老说道。   “什么绝世奇功?”德钦饶有兴致的问道。   “中阴吸尸大法。”鳌老回答道。   “中阴……吸尸?这是什么意思?”德钦不解地说道。   鳌老解释道:“‘中阴吸尸大法’是中国一门古老的巫术,据说是东晋易学宗师郭璞所创,可以凌空吸取人的精气,杀人于无形,甚至能够控制人的大脑思维,堪称是‘中原第一邪术’。老夫原本以为此术早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失传了,没想到这个黄明月竟然懂得,真的是天助我们,缅甸人民的革命事业成功有望了。”   “这……可能么?”德钦副主席怀疑道。   “千真万确,他只凌空吸了一口,就差点要了老夫的命!”鳌老涨红了脸,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哦,是这样……”德钦沉吟着。   “黄明月同志若是充当我们的杀手,老夫保证,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世界上的任何人,所有阻碍革命解放事业的绊脚石,我们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一脚踢开。”鳌老慷慨激昂地说道,沙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德钦佩丁副主席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的问道:“他肯为我们工作么?”   “黄明月同志称老夫为爸爸。”鳌老得意地说道。   “爸爸?不,我是说,他叫你‘爸爸’?”德钦颇为不解。   “不错,黄明月的神智尽管还不是十分的清醒,但老夫绝对有把握控制得住他。”鳌老保证道。   “我要马上见见他,记住,此事绝对不可外传。”德钦副主席严肃地说道。   “放心吧,老夫知道怎么做。”鳌老回答。   鳌老轻轻的放下听筒,转过了身来。   此刻,老乞丐黄建国刚刚吃完了饭,碗筷撂在了桌子上。   “黄明月,你还认得老夫么?”鳌老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是爸爸。”黄建国嘻嘻道。   “嗯,老夫就是你的爸爸,你是爸爸的儿子,儿子就应该一切听从爸爸的,你明白么?”鳌老目光炯炯,态度十分严厉地说道。   “是,儿子听爸爸的,爸爸给儿子饭吃。”黄建国诚恐诚惶的回答。   “爸爸让你吸谁的阳气,你就吸谁的,不许违抗,否则就没饭吃,知道么?”鳌老厉声喝道。   “是,儿子知道了。”黄建国胆怯地说道。   “儿子,你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么?”鳌老颇为忧虑担心的问道。   “好像有一层薄薄的窗帘挡住了眼睛。”黄建国回答道。   “我拉着你吧,”鳌老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趁着现在天还没亮,我们走。”   “爸爸,我们去哪儿?”黄建国弱弱的小声问道。   “别多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鳌老正色道。   萨尔温江在中国境内名为“怒江”,发源于藏区,藏语称“那曲河”,为缅甸最长河流,也是南下运送缅北高原柚木的重要水道。   江边上座落着一栋不大的高脚竹楼,楼下警卫森严,这就是缅共中央副主席、8.19部门负责人德钦佩丁的住所。   黎明时分,鳌老牵着黄建国的手来到了竹楼下。   警卫已经上去通报了,黄建国摇晃着脑袋东张西望,似乎世上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新鲜好奇。   人体有五脏六腑,五脏是指心、肝、脾、肺、肾;六腑即胆、胃、小肠、大肠、膀胱和三焦。除此而外,还另有“奇恒之腑”一说,指脑、髓、骨、脉、胆、女子胞(子宫、卵巢)。黄建国所伤的就是脑,脑在五行中属火,火为阳,脑乃阳中之阳,在天干地支中是为丙午。   客家嬷嬷使用祝由神功第五式“李代桃僵”,把黄建国脑袋里的纯阳气锁转移去了汗尸体内,剩余部分则散入奇经八脉,导致其大脑神智不清,但他的旷世邪术“中阴吸尸大法”却完全被释放出来了,而且扭曲变形的面孔也渐渐的恢复了原貌。   “副主席请你们上楼。”警卫走上前来通知说道。   “儿子,跟爸爸来。”鳌老又牵起了黄建国的手,走上了楼梯。   黄建国笔直的站在德钦副主席的面前,胆怯的拉着鳌老的手不放松。   “这个怪人,好像原本是一个蛮英俊的青年嘛?”德钦打量着黄建国说道。   “应该是的,现在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过去的记忆,不过这样也好,否则或许就难以驾驭了。”鳌老回答道。   “他现在能够完全的服从你么?”德钦问道。   鳌老笑了笑,对黄建国说道:“儿子,老夫说的话你听吗?”   “爸爸的话,我都听。”黄建国回答着。   “无论让你做什么事,你都会去照做吗?”鳌老接着问道。   “会。”黄建国肯定道。   德钦点了点头,沉吟说道:“你说的那个什么‘尸吸法’,需要来验证一下。”   鳌老点点头,道:“到哪儿去找个试验品来呢?”   “来人啊,”德钦高声叫道,然后对鳌老说,“警卫员也是革命同志,要他点到即止,不可伤了性命。”   一名警卫匆匆跑上了竹楼,问德钦副主席有何吩咐。   德钦对鳌老眨了眨眼睛,示意可以开始了。   “儿子,你用‘中阴吸尸大法’吸他两口。”鳌老附在黄建国耳边悄声说道。   黄建国点点头,灰蒙蒙的双瞳瞄向了警卫的肚脐处,鼻子猛然间抽搐着倒吸起来……   警卫突然身子僵直,身子像“打摆子”一样的颤抖了起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惊恐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黄建国,吓得面如土色,不过数秒钟而已,此人便已瘫倒地下,昏厥了过去。   “停!好了……”鳌老赶紧出言制止道。   黄建国的鼻子停止了吸气,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仿佛刚刚吃了东西似的。   “好,好,果真是个宝贝啊,简直匪夷所思!”德钦副主席赞叹不已道。   “再多吸他几口,就没命了。”鳌老得意的说。   “目前可以派他执行任务了么?”德钦急切的问道。   “当然可以。”鳌老回答。   “让他去刺杀一个人。”德钦副主席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第四十四章   缅甸的东北部有缅共人民军与金三角原国军93师的割据势力,在近段时期内,仰光的吴奈温军政府联合了93师,也就是现在的“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准备共同围剿缅共武装,数万大军压境,战争一触即发,形势非常的危急。   德钦副主席目光紧盯着鳌老,心情颇为沉重地说道:“目前的军事形势剑拔弩张,十分的紧张,而且我们又得不到中国政府方面的支援,缅甸政府军的前线司令官波侬将军用兵诡谲多变,残忍狡诈,是个十分可怕的对手。六年前,我们在南方的根据地就是被他给剿灭的,此人不除,始终是我党的心头大患啊。”   “副主席,您是要黄明月同志去敌占区暗杀波侬将军么?”鳌老问道。   “嗯,眼下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我们刚刚得到消息,波侬将军几日后要同93师的首脑会晤,就在金三角的美斯乐,共同部署进攻我们的军事行动方案。美斯乐是原国民党第五军的军部所在地,保安戒备严密,中央原打算派狙击手前去猎杀波侬将军,但考虑难以得手,把握性不大便放弃了。如今,我们有了黄明月同志,根本无须动用武器,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吸干波侬,这是天助我党啊……”德钦情绪微微激动,嗓音颤抖地说道。   “要不要将93师的首脑们一网打尽呢?”鳌老提议道。   “不,只针对波侬一个人,黄明月同志吸死了他,尸体身上不会留有任何的痕迹,这样,波侬蹊跷的死在了金三角国军的地盘上,缅方就会认为是93师暗中毒死了他们的将军,我们再配合着放点风出去,就说93师与波侬将军发生了龌龊,他们就脱不清干系了,两方联盟不攻自破,此乃一石二鸟之计。”德钦解释说道。   “好计策!这样既除掉了波侬,又瓦解了他们之间的联盟,不战而屈人之兵。”鳌老由衷钦佩地说道。   “鳌老,依我看,黄明月同志目前神智还不是十分的清楚,单独执行任务恐怕有困难,你要与他同行才是。”德钦思忖道。   “老夫陪他一起去。”鳌老爽快的答应了。   鳌老与黄建国离开了德钦副主席的寓所后,回到了自家的竹楼,立刻开始着手出发前的准备。   首先,鳌老剃去了满头的白发和白须,穿上一件灰布僧袍,化妆成了一个老和尚,而黄建国则换上一身佤帮的黑色对襟沙龙,作为鳌老的随从,然后秘密动身,抄山路直奔东南方向的金三角而去。   1950年3月9日,国民党在大陆的最后一支部队800余人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追击下,随团长李国辉越过云南边境,闯入缅甸境内,与国民党抗日远征军谭忠带领的残部会合,组建了3000多人的武装,成为金三角一支不可一世的军事力量。1951年蒋介石派国民党第8军军长、中将李弥来领导这支残军,至1953年,兵力已扩充至近两万人,编号“93师”。缅甸政府军向国民党军发动进攻,耗时两个多月,最终以缅军的失败而告终。1961年1月,缅军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出境作战的配合下,将93师击溃,残部在段希文的率领下离开缅甸,进入泰国北部的美斯乐地区,一直坚持到了今天。为换取生存权,段希文军于1963年向泰国政府投降,并被改编为“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在以后的近二十年里,与泰国政府军多次合作,消灭了泰共武装,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以至于金三角的孤儿寡母和残疾的老兵比比皆是,触目惊心。   两年前,段希文去世,由中将参谋长雷雨田出任“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指挥官。   这一天,美斯乐的93师总部周围戒备森严,来往行人都会遭到荷枪实弹士兵的盘查,缅甸政府军波侬将军到访此地,与93师首脑雷雨田中将会晤。总部的大礼堂也布置停当了,士兵们手持美制卡宾枪在来回的巡逻,波侬将军将在这里与93师官兵以及美斯乐民众见面,并发表重要讲话。   接近中午时分,美斯乐的民众陆陆续续来到了大礼堂前面的广场上,多以妇女孩子居多,她们是93师士兵的家属,听说又要打仗了,心中都感到了恐慌不安。   人群中有一个白眉毛的老僧,拄着一根紫红色的手杖,身旁站着个黑衣服的盲眼年轻人,他们正是派来暗杀波侬将军的鳌老和黄建国。   广场四周布满了岗哨,凡是到广场的民众,不论男女老少,都不准携带枪支和刀具,而这些武器是每个家庭里都有的,鳌老和黄建国也是经过了搜身,才被允许进来的。   时间到了,一群戎装的军官来到了礼堂前面的广场上,表情严肃的依次坐在了长条桌子拼成的讲台后面,为首的那位黝黑挺拔的老者正是93师雷雨田将军,在他的右侧坐着一位蓄着黑色大胡子、身着将军服的中年人,便是赫赫有名的缅军指挥官波侬将军。   首先是雷将军讲话,他刚一站起身来,民众便报以热烈的掌声。   “乡亲们,我们是军人,开始当兵是为了抗战打日本人,收复我们的国土,可后来赶走了日本人,却又同共产党打起来了。再后来,又和缅政府打,打缅共,打泰共,从‘9.18’事变算起,到去年的柯考之战,雷某从戎已有四十五年。在这四十五年里,我们像大麻疯一样,你打过来,我打过去,都他妈的是政治需要……看看你们这些孤儿寡母,缺胳膊少腿的老兵,我们都是当权者的牺牲品,如今有家不能回,流落在异国他乡……”雷将军心情沉重的说着。   此刻,人群里已经传出了轻轻的啜泣声。   “硝烟终将散去,仇恨也将淡忘,我们就像是一株树,却嫁接在了异国的树干上,我们的子孙不伦不类,是一群没有国籍的孩子……”雷将军眼圈红了,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我们这群流浪的中国人,无论过去做过什么,当兵打仗,抗日杀敌,内战外战,反攻大陆,龙蛇争霸,贩运毒品,但万物终归泥土,我们只是想回家……”   人群中的哭声已经响成了一片。   雷将军抹了把泪水,怅然说道:“乡亲们,缅甸政府答应我们,只要剿灭了缅共,他们愿意把缅北掸邦高原的一块土地永久的划给93师,作为高度自治的特区,我们将在那里等候着中国为我们敞开归乡的大门……一代不行,就一代代的等下去,早晚有那么一天,落叶归根……”   “呜呜呜……”人们开怀恸哭起来,如大海的涛声,一浪又一浪,群山为之动容,雨林为之挥泪。   此刻,连鳌老和黄建国迷朦的心灵中都受到了震撼,兀自黯然不已。   人群前面站着一姐弟俩,姐姐的背影身材苗条,后颈白皙,乌发披肩,仪态飘逸,弟弟回过头来,疑惑的打量着鳌老,眉头蹙起,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鳌老瞧在了眼里,心中暗道不好,他已经认出来了,那孩子是乃梭,他的勤务兵。   乃梭望着身后的那个老和尚,感到十分的面熟,思索了老半天,他终于想起来了,是鳌老……   “乃梭,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姐姐珊妮惊奇的望着小脸儿煞白的弟弟,诧异地说道。   乃梭二话没说,拉着珊妮的手匆匆钻出了人群。   “鳌老……他是鳌老!”乃梭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谁?谁是鳌老?”珊妮疑惑的问道。   “就是那个老和尚!”乃梭不住的回头望着,心惊肉跳地说道。   “和尚,不会吧?你的长官鳌老不是在果敢么,怎么又会在美斯乐呢?我想,你一定是看错人了。”珊妮笑着说道。   乃梭经姐姐这么一说,心里也没了把握,是啊,鳌老是缅共的大人物,又怎么会是一个出家人呢?尽管如此,但他还是说道:“姐姐,我怕,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珊妮带着乃梭离开了广场。   此刻,缅甸政府军的波侬将军正挺直了身子用缅语演讲,有译员在一旁逐句的翻译成汉语。   “93师的军官、士兵和家属们,我代表缅甸政府向你们保证,只要我们共同出兵剿灭了缅共人民军,收复了失地,就会画出一块十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交给你们,作为高度自治的特区,在这块属于你们自己的土地上,你们可以拥有军队,可以自行决定土地的耕作物……嘿嘿,当然种什么都是可以的。”波侬将军说道。   “你说的土地在哪儿?”人群中有问话声道。   “果敢,就在果敢,那是一块富饶平整美丽的土地,气候温和,土壤肥沃,而且有着足够用的水源,地点紧靠中国云南省的镇康县。”波侬回答道。   鳌老牵着黄建国悄悄地挤到了人群的前面,他低头悄悄的对黄建国说道:“儿子,现在那个正在讲话的人,你能够感觉到他么?”   黄建国点点头,道:“爸爸,我感觉到了。”   “吸干他!”鳌老恶狠狠地命令道。   黄建国灰蒙蒙的眼睛朝前面望去,锁定住了目标的位置,然后使出“中阴吸尸大法”,肩膀一晃,鼻孔一紧,开始猛烈地吸起气来……   “乡亲们……”那位译员正在翻译之间,突觉腹部一凉,肚子里瞬间翻江倒海了起来,肚脐张开着,如同皮球泄气了般,“噗哧”一声,整个人便瘫倒了下去。   “快看看,他怎么了?”雷将军摆摆手,军医立即上前俯下身,仔细查看译员的情况。   “报告,他已经死了。”军医报告说。 第四十五章   广场前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译员的突然暴毙,而且既无丝毫征兆,也没有任何的外伤,军医费解的摇了摇头,表示查不出死因。   “会是中毒或是被下了什么降头么?”雷将军问道。   “这就需要解剖,查看一下内脏的情况才清楚。”军医回答道。   “抬下去解剖吧,这儿由我来翻译。”雷将军挥了挥手,命令道。   接下来,大会接着进行,波侬将军继续着方才中断了的讲话,雷将军在泰缅地区呆了许多年,对缅语较为熟悉。   “这次,缅甸政府与国军93师的联合军事行动很快就要展开……”波侬的话语铿锵有力,手臂在空中挥舞着,吐沫星子四处飞溅。   鳌老的脑筋在飞快的转动着,这个黄明月半痴半呆,第一次出手就吸错了对象,竟然干掉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译员,真是丧气……若是等台上的波侬发表完演讲,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况且刚才乃梭肯定已经认出自己来了,危险已迫在眉睫……   “儿子,爸爸一会儿跟谁讲话,你就吸谁,懂了么?”鳌老悄悄地小声说道,他准备要铤而走险了。   “知道了,爸爸。”黄建国答应了。   “我有问题要问缅甸政府的波侬将军……”鳌老在人群中沙哑着声音喊道,打断了波侬的演讲。   雷将军向来平易近人,此次出征将是一场惨烈的血腥杀戮,自己属下的士兵肯定又有不少人回不来了,若是家属们有话说,自己是决不能不允的,他于是说道:“是谁要提问,请站到前面来。”   鳌老牵着黄建国挤过前面的一排百姓,径直的走到讲台前,面对着一脸诧异的波侬将军。   “这位师父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雷将军见是一位老僧,面生的很,自己并不认得,应该不是93师的家属。   鳌老这回多了个心眼儿,不敢贸然说汉语,因为已有了译员的前车之鉴,决不能再让黄明月误伤到雷将军,否则真的无法向德钦副主席交差了。   鳌老讲的是缅语:“阿弥陀佛,波侬将军,你有父母妻儿么?”   波侬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当然有。”   “老夫身后的这些孤儿寡母都是因为战争才失去了亲人,难道你不知道,这次出征又要平添几多寡妇孤儿么?‘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但愿这种悲惨的事情不要在发生了,阿弥陀佛。”鳌老一面说着,一面轻轻的拽了拽黄建国的手。   人群中有懂得缅语的百姓小声的议论了起来:“是啊,这位老和尚说的有理。”   波侬将军挺直了身子,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我是一名将军,天生就是为国打仗的,战争怎么会不死人?为国捐躯是无上光荣的!”   雷将军面露微笑的望着这位白眉毛老和尚,其实他内心深处也不愿意再打仗了,可是缅甸政府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自己难以取舍……这和尚讲话似乎有点怪,一个出家人怎么还会自称是‘老夫’呢,应该叫‘老衲’才对嘛。   “请问老师父是……”他和颜悦色的问道。   黄建国灰蒙蒙的双瞳依声音缓缓的转向了雷将军……   鳌老瞥见顿时大惊,急忙对着波侬匆匆说道:“老夫请波侬将军详细的介绍在战后送给93师土地的情况。”   波侬微笑着点点头,开口介绍说道:“这块土地就是掸邦高原东北部的果敢地区,与中国云南省临沧地区接壤,面积么……大约有2700平方公里……”   黄建国的脑袋又慢慢的转向了正在讲着话的波侬。   “那里的气候最适应罂粟的生长,嘿嘿,”波侬干笑了两声,“缅甸政府保证不会去干涉你们种什么的,而且那里有一条山谷,二战前计划中的滇缅铁路,并非是沿着北边的滇缅公路沿线,而是通过地势比较平缓的南部峡谷,这个峡谷就正好经过果敢,是入滇的捷径……”波侬突然皱了下眉头,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腹部。   黄建国已经开始了吸气,鼻子不住的翕动着,身子也随之轻微的摇晃了起来。   鳌老大喜,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波侬张了张嘴,发出“啊啊”的声音,两只刚毅的眼睛渐渐的失去了光泽,颌下的一大把黑胡子慢慢的上翘,须梢打起了小卷……   “波侬将军!你怎么了?”雷雨田惊讶的问道。   波侬手臂前伸,直指着鳌老,然后双腿一软,慢慢的瘫倒在了讲台下。   “军医!”雷将军大声喊道。   年纪老迈的军医忙不迭的从礼堂内跑出来,双手还沾着血迹,他正在解剖那位猝死的译员。   “报告,波侬将军他……死了。”军医检查完,抬起脸战战兢兢地说道。   “什么!”雷将军大惊失色,这位缅甸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吴耐温的天才军事指挥官,竟然在93师的地盘上突然死掉了,这事可麻烦了。   波侬将军的随从卫队惊慌之中纷纷端起手中的枪,瞄准了雷将军和几位高级军官,正在广场四周警戒的93师士兵闻状也都操起了卡宾枪围拢了上来,双方紧张的对峙着,人群中响起恐慌的惊叫声,现场乱成了一片。   鳌老拉着黄建国趁着混乱的当口,随着四散奔逃的老百姓人流涌出了广场,朝着山谷尽头的雨林中跑去。   雷将军一摆手,命令93师的士兵们撤下,然后问蹲在波侬尸体前的军医道:“波侬将军的症状也是同那名译员一样么?”   “是的,没有任何的外伤,同译员的一模一样。”军医回答。   “解剖的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发现?”雷将军接着问道。   “内脏器官一切正常,没发现任何病变,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内,不明原因的相继死去,看来只有一种可能……”军医吞吞吐吐地说道。   “是什么?”雷将军厉声道。   “‘蛊’……他们被人下了毒蛊。”军医回答说道。   久居东南亚一带的人都知道“蛊”,这是一种以极神秘的方法配制并巫化了的毒虫,种类繁多,如金蚕蛊、蛇蛊、妈里儿蛊(蜻蜓蛊)、蛤蟆蛊、蜈蚣蛊、蜮盎(水蛊)、草蛊、菌蛊、虱盅、鬼蛊、服妈蛊等等,变化多端,令人防不胜防。   雷将军自然知道民间养放“蛊”之事,他皱了皱眉头,疑惑地说道:“可能会是哪一种‘蛊’能令人死后而不留任何痕迹呢?”   “《黄帝内经》之《素问?玉机真藏论》中记载,‘脾传之肾,病名曰疝瘕,少腹冤热而痛,出白,一名曰蛊’,主要是说蛊毒侵入内脏导致人死亡,可是我们这里没有西医的检验仪器,所以即使解剖也很难看的出来……”老军医思索着说,突然间一个机灵,仿佛想起了什么,于是又道,“听说古时的佤帮有过一种奇特的毒蛊,名为‘盲眼蛊’,是由十一种视力极差的昆虫秘制而成,但凡人中蛊后暂与正常人无异,可是一旦见到了瞎子,也就是盲人时,蛊毒便会骤然发作,死于无形,尸体亦没有任何的伤痕留下。”   此人一番话猛然提醒了雷将军,方才与老和尚在一起的那个青年便是个盲人,而且老和尚自称“老夫”,便已不合出家人称谓,这两人又均非美斯乐本地人……对了,那青年人便是佤帮人的装束。   “来人啊。”雷将军大声叫道。   几名军官上前听令,雷雨田命令他们迅速捉拿方才向波侬将军提问的那个老和尚以及身边的那个盲眼青年。   军官们各自带着一队士兵,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追寻下去了。   这时,一位缅军副官走上前来,对雷将军说道:“波侬将军不幸猝死,死因有待调查,因为此事关系实在重大,必须立即向缅甸政府报告,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波侬将军的突然去世,我们也感到十分的悲痛,请你随我的参谋长去作战室,那里有电话可以与仰光通话,我们先把将军的遗体抬到屋子里面去,免得在阳光下曝尸。”雷将军客气地说道。   那副官敬了个礼后,跟随着参谋长离去了。   雷将军命人抬走了波侬的尸体,心中颇感不安,93师在前任指挥官段希文的领导下,曾经同缅甸政府军之间多次交火,死伤了很多人,双方本就相互猜忌没有好感。此次波侬将军的死,很可能会引起缅甸政府的疑心,认为是我方有意置其于死地,总之,有点“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味道。   现在惟一能够证明93师清白的,就只有尽快的捉住那个来历可疑的老和尚和盲人青年了。 第四十六章   “爸爸,呵呵,我吸了……”黄建国乐呵呵地说道。   “嗯,”鳌老赞许的目光望着他,“干得不错,儿子,你为我党的革命事业立了首功一件。”   “我要吃饭。”黄建国揉着肚子,显然是饿了。   鳌老举目四望,这里是金三角腹地,山林茂密,树木丛生,山谷脚下有一座湖泊,波光粼粼,水边系着一条小船。岸边有栋茅屋,木柱竹墙,房顶苫着茅草,炊烟袅袅升起,静的像是一幅画。   “那边有人家,我们去讨点吃的。”鳌老说道,扯着黄建国的手朝着那茅屋走去。   “汪汪……”茅屋前,冷不丁的窜出一条大黑狗,冲着他俩狂吠了起来。   “爸爸,我怕……”黄建国胆怯的躲在了鳌老的身后。   “别怕,儿子,这只是一条狗。”鳌老安慰着他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穿紧身白布短衫,露着白皙的肚脐,下套花布筒裙,扎孔雀莲花银腰带的盘头插梳俏丽女子走出了茅屋,吆喝住大黑狗,抬头望见了来人,随即一愣……   “这位姑娘,我们途径此地,腹中饥渴,能否施舍些米饭果腹?阿弥陀佛。”鳌老知道,东南亚的僧人很受山民的尊重,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会慷慨予以施舍的。   “这位大师从何而来?”姑娘警惕的问道,她认出了,这老和尚就是乃梭看见感觉像是鳌老的那个人。   “哈哈,小姑娘,你叫什么?”鳌老并未急于回答,而是反客为主地说道。   “珊妮。”姑娘回答道。   “珊妮,我们是来自云南的僧人,参加完曼谷大王宫玉佛寺的法会后,返回时途经此地的。”鳌老说道。   “哦,那么请大师进屋坐,斋饭马上就熟了。”珊妮放下心来,乃梭一定是认错人了。   鳌老领着黄建国入门,打量了一下四周,屋内摆设简单,正中墙壁下有张供桌,上面挂着幅发黄的合影照片遗像,那是一位戎装的国民党军官,面容冷峻的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个穿旗袍的青年妇女,轻轻的依偎在他的肩上。供桌上列有灵位与香炉,炉内插着三柱清香,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   东面墙上挂着一支卡宾枪和一张弩弓,那枪擦得铮亮,保养得很好,看来这户人家也是93师的了。   “姐姐……我回来了,你看我捉到了两条大鲶鱼!”随着话音落下,一男孩高举着两条草穿着的大鲶鱼兴冲冲的闯了进来。   “鳌老……”乃梭突然瞥见老和尚,吓得鲶鱼掉落在地上,嘴里禁不住的脱口而出,身子直挺挺的站在了原地。   珊妮笑道:“乃梭,这位大师父不是鳌老,他们是从中国云南前去曼谷玉佛寺朝法会的和尚。”   鳌老嘿嘿的冷笑道:“哼,乃梭讲的不错,老夫正是鳌老。”   珊妮闻言愕然失色,似有不信道:“你……你是乃梭的上司,缅共的鳌老?”   “正是老夫,”鳌老面色严肃地说道,“乃梭,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当了革命的逃兵,还拐跑了老夫的大鹦鹉。”   “我,我……”乃梭浑身发抖,他知道鳌老性情乖戾,杀人不眨眼,吓得小脸煞白。   “老夫的大鹦鹉嘟嘟呢?”鳌老恶狠狠地问道。   “它飞,飞走了……”乃梭哆哆嗦嗦地说道。   “飞走了?”鳌老摇晃着脑袋,追问道,“飞到哪儿去了?”   “它说要去找它的小主人。”乃梭回答。   “就是那个小男孩儿?”鳌老冷笑道。   “是……是的。”乃梭只得如实地说道,鳌老精明的很,是绝对骗不过去的。   “爸爸,我饿了。”黄建国在一旁使劲儿的催促道。   “好吧,儿子,我们先吃饭,”鳌老对乃梭厉声道,“快去把鲶鱼杀了,还等什么?”   乃梭如释重负,赶紧从地上拾起鲶鱼与姐姐珊妮一道爆锅炖鱼,片刻之后,屋子里面便已弥漫着浓烈的香气,引得黄建国直咂嘴巴。   珊妮的厨艺精湛,鲶鱼烧的喷香,令人食欲大振,黄建国忙不迭的狼吞虎咽了起来。   鳌老也感到腹中饥饿难忍,于是端起了饭碗,一面吃着一面问道:“墙上照片里面的那个军官是谁?”   “是我过世的公公。”珊妮回答道。   “嗯,还是个国军的校官呢……”鳌老一面咀嚼着说道。   就在这时,湖边传来了一队凌乱嘈杂的脚步声,有人高声叫道:“珊妮,珊妮……”   珊妮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迈步向门外走去。   “慢着!”鳌老厉声喝止,突然手臂暴涨,揪住乃梭的脖领拎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压低声音说道,“珊妮姑娘,你要是还想乃梭有命的话,就不要说出老夫在这儿,明白么?”   珊妮望了鳌老一眼,脸色苍白,步履蹒跚的走出屋去,湖边上站着一队93师的士兵,他们是奉命来追寻那个可疑老和尚的。   “珊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一个身穿破旧草绿色美式军服的青年男子拎着一支卡宾枪走上前来,关心的问道。   “我……没什么,小子,你们这是……”珊妮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们奉命捉拿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双目失明的佤帮青年,你有没有见到过这两个人?”青年军人问道,他就是珊妮的丈夫雁城小子。   “我……没,没有。”珊妮的面目表情显得极不自然。   “珊妮,你脸色不好,要多多休息,乃梭没在家里么?”雁城小子问道。   “他不在,不不,他在家里,”珊妮灵机一动,回头喊道,“乃梭,你姐夫叫你出来……”   “不必了,你好好的休息,让乃梭照顾你,我们往前面去搜查了。”说罢,雁城小子转身归队,士兵们继续沿着湖边前行。   此刻,珊妮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珊妮望着雁城小子渐渐远去的背影,美丽的脸上淌下两行晶莹的泪水,怅然长叹一声,慢慢的走回到了茅屋内。   鳌老松开了乃梭,望着珊妮嘴里颇为满意地说道:“嗯,珊妮姑娘,你这就对了。”   “求求你们赶紧走吧,不要伤害乃梭……”珊妮央求道。   鳌老嘿嘿一笑,说道:“如果老夫前脚走,后脚你就去93师报告了,岂不是戏弄了老夫?乃梭么,得带他一起走才行,等我们离开了美斯乐地区,自然就会放他回来的。”   “不,我不能让你带走乃梭!”珊妮愤怒的叫道。   “那么,”鳌老脸一板,淡淡地说道,“最稳妥的方法就是杀掉你们两个人了……”   “……放开乃梭,我跟你们走。”珊妮怔了一下,毅然地说道。   鳌老目不转睛的盯着珊妮,心道,这姑娘长的真好,果敢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够赶得上这个珊妮的,德钦副主席现在还是个单身汉,若是能够……   “好,老夫钦佩珊妮姑娘的人品,乃梭可以留下,你马上就同我们一路走。”鳌老奸笑道。   乃梭一下子扑到珊妮的怀里,叫道:“不,姐姐,还是我去吧。”   鳌老伸出手指,闪电般的一点,乃梭身子一下子软倒在了珊妮的臂弯里,口中说道:“珊妮姑娘不用担心,老夫只是点了他的昏睡穴,睡上几个时辰就会自己苏醒过来。”   珊妮含着眼泪,将乃梭抱到了床上,轻轻替他掖好了被子,然后转过身来,正色说道:“鳌老,你可要说话算数,一出美斯乐就放我回家。”   “当然,老夫参加革命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鳌老拍着胸脯保证道。   临出门时,珊妮不住的回头望着乃梭,泪流满面。   金三角位于泰缅寮三国边境地区的三角形地带,范围包括缅甸北部的掸邦、克钦邦、泰国的清莱府、清迈府北部及老挝的琅南塔省、丰沙里、乌多姆塞省及琅勃拉邦省西部,面积约19万平方公里。这里大部分都是海拔在千米以上的崇山峻岭,丛林密布,道路崎岖,交通闭塞,往往行走数日都不见人烟。   缅共根据地的果敢实际上也是属于金三角的北部地区,从美斯乐过去,需要穿过峡谷、河流以及莽莽的热带雨林走上数日。鳌老是缅北土着,对雨林十分的熟悉,并且能在密林中找到可以食用的野果或捕捉到些小野兽,这是徒步穿行热带雨林所必不可少的技能。   珊妮走在了前面,鳌老牵着黄建国紧紧地跟随其后,走进了连绵不绝的莽莽林海之内。 第四十七章   客家嬷嬷缓缓的站起身来,带着沈才华和吸子离开了石洞,临行前一脚将汗尸踢落水中,口中淡淡地说道:“此人已经没有用了。”   凌晨,回到了山谷中的木屋,嬷嬷盘腿打坐于‘祝由灵棺’之内,拉过沈才华到棺材边,轻声说道:“孩子,密宗的‘纯阳咒锁’实在是太厉害了,师父需要恢复一阵元气,今夜再去找那个白毛老怪讨回嘟嘟。”   沈才华点点头,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教我‘猪油轻功’?”   客家嬷嬷柔声说道:“好徒儿,你体内已经有了祝由真气,无非要再背熟步法,融会贯通则可。”   “需要很久么?”沈才华扬起小脸问道。   “嗯,那得看你的悟性了,这是郭璞祖师根据易经六十四卦的方位推演出来的,极为深奥莫测,连师父我至今也未能完全弄懂。为师估计入门少则数月,多则经年方可得窥其精华,才华啊,习武绝非一朝一夕,而需要时间的。”嬷嬷和蔼地说道。   “我想早点学会,就再也不怕那个白毛老怪和费道长了。”沈才华忿忿道。   “谁是费道长?”嬷嬷奇怪的问道。   “他掐我的屁股……”沈才华始终难以忘记费道长使劲儿掐自己大腿里子时的痛彻心扉的滋味儿。   嬷嬷笑了,看来这孩子的阅历还真是不少呢。   客家嬷嬷伸手抓过枕头,抽出枕芯,掏出一本薄薄的黄皮线装小册子来,说道:“徒儿,这是‘祝由轻功’的步法,你先拿去看吧,里面有图的,待师父找回来嘟嘟以后,再教你认里面的字。”   “谢谢师父。”沈才华兴高采烈的捧着秘笈,轻轻的抱起吸子筒放在自己的小床上,让其休养,然后出房门坐在了门槛上,借着清凉的月光看起书来。   翻开扉页,书里面写的都是些古朴的隶书繁体字,沈才华琢磨了老半天,仍旧是一字不识,于是专门看起书内的手工插图来,图上画的是一些凌乱的脚印,旁边标注着一些易经六十四卦的符号。   沈才华站起身来,手里拿着秘笈,按照书上画的步法模仿起来,由正北坎位跳到师位,然后蒙——临——升(身子凌空一跃)——大过至遁位,“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唉,还是不行……沈才华叹了口气,躺在了地上,眼望着深邃的夜空,心想,要是嘟嘟在身边就好了,它懂得的可多了。   一个哈欠上来,沈才华伸了下懒腰,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就合衣躺在了罂粟花丛中睡着了。   月光下,他的衣袋里轻微的蠕动了一下,紧接着探出了一个小脑袋,见左右无人,便蹑手蹑脚的爬了出来。   灵胎赤裸裸的扒在了那本“祝由轻功”的秘笈上面,揉了揉眼睛,白矒矒的双瞳顷刻间变得精光四射,双目炯炯,然后借着月光贪婪的看起书来了……   鸡叫三遍,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灵胎终于翻完了那本秘籍合上了书,咧开了小嘴,“嘿嘿嘿”的发出了一阵傻笑。然后“嗖”的凌空跃起,依照“祝由神功”的步法,在那片盛开着的罂粟花朵上跑跳腾跃起来,白色的身影如幻如电,仿佛是一只光屁股的小精灵,自由翱翔在花海之中。   “嘘……”木屋内的灵棺内发出一声长长的轻啸,客家嬷嬷的元气已经恢复了。   灵胎闻声倏地飞身落下,悄悄地又钻进了沈才华的衣袋内,一动不动了。   客家嬷嬷走出了木屋,来到罂粟花丛下,拾起落在地上的秘笈,轻轻的抱起沈才华走回屋内,将其放在灵棺内,默默地注视着他,口中喃喃说道:“孩子,入我祝由门,注定此生要孤独一世……”   “嘟嘟……”睡梦中的小才华仍在念叨着大鹦鹉。   “唉,毕竟是个孩子。”嬷嬷摇摇头叹息道。   沈才华蓦地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叫了声:“师父,教我‘猪油功’。”   嬷嬷笑了,叹道:“好吧,师父先做点早饭,吃了以后再教你。”   师徒二人匆匆喝了点稀饭,客家嬷嬷开始从头教他有关易经的基础知识,和认读书上的那些生僻隶书字。   客家嬷嬷发现沈才华的记忆力非常好,只要她说过一遍,孩子就已经记住了,可是比当年的何五行强的太多了。   太阳升起又落下,不知不觉的一天过去了,沈才华瞧了瞧吸子筒,它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汗青的药效果然太神奇了。   吃过晚饭,夜幕降临以后,客家嬷嬷叮嘱沈才华道:“徒儿,你在家里等着,师父去找那个白毛老怪,接嘟嘟回家。”   “师父,我也要去。”沈才华泪眼盈盈的央求道。   客家嬷嬷想了想,道:“也好,让你瞧瞧师父怎么收拾那个白毛老怪,来吧,扒到师父的背上。”说罢,背负起了沈才华,运起祝由轻功,飞身下山。   小才华在嬷嬷的背上,怀里揣着秘笈,手里搂着吸子筒,月光下,感觉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耳边呼呼的风声,两侧的山林树木“唰唰”的一掠而过。   可能是听到了吴奈温军人政府联合原国军93师要来攻打根据地的传言,果敢老街上行人稀少,惟见三三俩俩的人民军士兵,荷枪实弹的在马路上巡逻。   芒果树林内,客家嬷嬷放下了沈才华,指着那栋透着灯光孤零零的高脚竹楼,悄声说道:“这就是白毛老怪的家了,我们上去吧。”   “站住!”随着“哗啦”一声枪栓响,竹楼下钻出两名持枪的警卫。   “不认识婆婆了么?”客家嬷嬷冷冷地说道。   “原来米囊婆婆?鳌老他不在家。”警卫认得她是西山上的米囊婆婆,以前来过多次的,于是恭敬地说道。   “他去哪儿了?”客家嬷嬷问道。   “不知道,鳌老今天上午什么也没有交代就走了。”警卫回答道。   “他是一个人走的么?”嬷嬷问。   “不,是和那个盲眼怪人一道走的。”警卫如实说道,他们知道鳌老向来极为尊重这位神秘的米囊婆婆。   “那只大鹦鹉呢?”沈才华焦急的问道。   “跑了。”警卫回答。   客家嬷嬷愣住了,随即厉声道:“跑了?怎么回事?快把实情告诉婆婆。”   两名警卫面面相觑,然后支支吾吾地说道:“婆婆,我们也……不大清楚。”   客家嬷嬷身形晃动,两名警卫还未反应过来,各自颈后两侧的天柱穴已被点中,此乃人身九大麻穴之一,可使人瞬间麻瘫,手脚失去知觉,但神智还依然清醒。   “米囊婆婆做事向来不问二遍,你们不说是么?”客家嬷嬷淡淡地说道。   瘫倒在地上的警卫浑身麻如电击,痒如蚁噬,手脚微微颤抖却动弹不得,令人痛苦难忍。他俩闻言赶紧说道:“大鹦鹉被鳌老的勤务兵乃梭给救走了,听说乃梭的家是在美斯乐,估计他和那只会说话的鹦鹉已经逃回了那儿。”   “美斯乐?那是93师的地盘……”客家嬷嬷自语着,随即又严厉的问道,“你俩说的可是实话?”   “婆婆,我们就知道这些了,您老人家就饶了我们俩吧。”警卫哭丧着脸不停地哀求道。   “我问你们,乃梭救走了鹦鹉,是你们亲眼所见么?”客家嬷嬷说道。   “是,是亲眼所见,我俩还被那只大鹦鹉打伤了呢。”警卫们争抢着回答道。   “这么说,大鹦鹉是可以自由活动的了。”嬷嬷又问道。   “是乃梭解开了鹦鹉身上缚着的胶布……”警卫解释道。   嘟嘟既然可以自由活动了,那它极有可能去寻找沈才华,而不会跟一个陌生人回美斯乐的,尽管那人救了它,鹦鹉嘟嘟是个重感情的动物……客家嬷嬷心中琢磨着。   “才华,如果嘟嘟行动自由了,它会去哪儿找你?”客家嬷嬷低头问道。   沈才华想了想,回答说:“我和它是在恩梅开江边失散的……”   “那它一定会去那儿找你的,徒儿,我们走。”客家嬷嬷背起沈才华,脚尖在两名警卫身上踢了两脚,解开了他们的穴道,然后身形纵起,几个起落便已不见了踪影。   “哎呦,真倒霉,刚才痒的老子想抓又够不着。”一个警卫伸手进衣服里拼了命的抓挠着。   另一名警卫边爬起身,一面唉声叹气地说道:“兄弟啊,要是鳌老回来了,咱哥俩可啥都别说了。”   沈才华伏在客家嬷嬷的后背上说道:“师父,我们去找嘟嘟吧。”   “嗯,恩梅开江穿过一片雨林就到了,我们这就去找嘟嘟。”嬷嬷爱怜的瞅了眼小才华,答应了他。   月色迷离,客家嬷嬷背着沈才华先是沿着公路前行,一个多时辰后,便已走进了雨林,凌晨时分,终于来到了恩梅开江边。 第四十八章   晴空万里,金色的阳光照耀在了掸邦高原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苍凉浩瀚的莽莽林海,古老悠远的恩梅开江上空,一只蓝色的大鹦鹉在孤独的飞行着……这是嘟嘟,它在寻找它的小主人。已经连续数日了,饿了吃些雨林中的坚果,渴了就地饮上几口江水,可是沈才华仍旧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悲伤欲绝的嘟嘟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羽毛也失去了旧日的艳丽,它甚至怀疑此生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小主人了。   它俯冲下来,落在了江边一株高达四十米的野生榴莲树上,树冠间挂着百余枚金黄色的榴莲,大如脸盆,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嘟嘟前几日偶然间食用了这种陌生的野果,没想到竟然吃上了瘾,闻着像是臭乳酪混合洋葱的怪味儿,入口则清香无比,甜美至极,越吃越爱吃。   榴莲树,木棉科常绿乔木,高15~40米,果实大如足球,果皮坚硬,密生三角形刺,肉色淡黄,粘性多汁,酥软味甜,吃起来有雪糕的口感。初尝有异味,续食清凉甜蜜,回味甚佳,故有“流连(榴莲)忘返”之美誉。东南亚一带,榴莲被当地人视为“热带水果之王”,泰国民间曾有这样一句民谚:榴莲出,沙笼脱。意思是姑娘们宁愿脱下裙子卖掉也要饱尝一顿美味榴莲。   大鹦鹉巨型的弯喙敲击在了榴莲坚硬的外壳上,震出几条裂隙来,然后将喙尖插入用力一扭,“咔嚓”一声掰开了榴莲,露出了里面金黄色的果肉,嘟嘟喜不自禁的口水直流……   “吱吱……”几声尖叫过后,树枝晃动,几只黄褐色的猕猴站立在了横生的枝杈上,虎视眈眈的盯着嘟嘟,眼中喷出怒火,大鹦鹉侵犯了猕猴的地盘,偷吃属于它们的食物。   几只雄性大公猴呲牙恐吓着,但是不敢草率进攻,它们从来都没有看见身材如此巨大的鹦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待着猕猴首领的进一步指示。   随着树枝猛地一沉,一只体型肥胖、额前一缕白色毛发的雄性猕猴首领威风凛凛出现在了面前,威严的目光仔细的打量着这只蓝色羽毛的大鹦鹉。   嘟嘟实在是饿坏了,顾不得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猴子们,风卷残云的吞食掉了又臭又香的美味果肉,随即又瞄向了另一颗硕大的榴莲。   “吱吱吱吱……”猕猴首领发出一声凄厉的唿哨,众猴子们蜂拥而上,瞪着血红色的眼睛,张开黄白色的牙齿,朝着嘟嘟恶狠狠地猛扑了过来。   榴莲树上,嘟嘟临危不乱,瞄好了第一个冲到近前的鲁莽猕猴,强健的翅膀猛然间地横扫过去,“啪”的一声将其击落到树底下去了。然后腾空跳起,双爪握拳“噗噗”两下,正中另两只猴子的前胸,踢断了其肋骨,也掉下去了。其它的猕猴一下被震慑住了,踌躇着不敢上前,只是张牙舞爪的在一边虚张声势,胆怯的目光瞅着首领。   就在这时,肥胖强壮的猕猴首领上前了……   首领怀里捧着一只硕大的榴莲,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的来到跟前,双手高举着奉献给嘟嘟。   嘟嘟警惕的目光望着猕猴首领,通过最近一段时期的遭遇,它深刻的感悟到了世间的险恶,心理也成熟了许多,于是默默地盯住了首领的一举一动,并没有丝毫的放松戒备。   首领咧开嘴巴,举着榴莲朝树干上用力一磕,然后双手掰开坚硬的外壳,掏出里面的果肉递给了大鹦鹉。   嘟嘟小心翼翼的探出巨喙,叼了过来,缓缓的吞下。   首领马上殷勤的又连续的递上,很快一只榴莲就被吃光了,嘟嘟此刻已经完全吃饱了,打出的嗝都是一股臭豆腐味儿。   “好了,我也该走了。”嘟嘟拍拍肚子,然后双脚一蹬跃起,扇动着翅膀直插云霄。   榴莲树上,众猕猴们纷纷上前,争先恐后的替首领扒毛捉起身上的虱子来,它们敬佩这位足智多谋的首领,轻而易举的便哄走了强敌,保护住了猴群们的地盘,也维护了它们的切身利益以及和谐生活的稳定。   嘟嘟继续沿着恩梅开江一路寻去,不时的叫着小主人的名字,声音喊得已经有些嘶哑了。   就在这时,高空中一只正在捕食的喜马拉雅兀鹰发现了它,双翅张开着,悄无声息的逼近了……   嘟嘟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搜索水面以及两侧的江岸上,根本没有留意到天空高处迫在眉睫的危险,就在它悲伤的鸣叫呼唤的时候,喜马拉雅兀鹰已如闪电般的扑了下来。   喜马拉雅兀鹰是一种高原山鹫,能在一万米的高度上翱翔,可以轻易地飞越喜马拉雅山,是世界上飞得最高的鸟类,猎食地域极广。   就在兀鹰粗壮有力的铁爪搭上大鹦鹉背上的瞬间,嘟嘟反应了过来,一个空翻滚落,躲过了兀鹰致命的一击,空中飘散开来几根零落的蓝色羽毛……嘟嘟吓得浑身哆嗦着笔直的一头向下面江岸边的雨林里扎去,兀鹰紧随不舍在后面的追击着。   热带雨林中树木繁茂,藤缠枝绕,密不透风,是躲避喜马拉雅兀鹰最好的地方。嘟嘟接连打着滚,翻着筋斗直线坠落到一株巨大的无花果树冠上,不料那大兀鹰不愿舍弃即将到口的猎物,猛然冲刺下来,双爪朝着鹦鹉狠命的抓去,眼瞅着就要得手……   突然,兀鹰的眼前一花,无数只栖息在树冠上的缅甸凤头鹦鹉轰然惊起,如同一阵灰色的旋风,刹那间包裹住了巨大的喜马拉雅兀鹰。   兀鹰措手不及,站立在了无花果树冠上,正想辨明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个头小小的凤头鹦鹉随即向其发动了猛烈地进攻,啄眼的、拽毛的、咬肉的,乱成了一团。最后,兀鹰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群殴,只得用力的扇动着翅膀,冲上天空逃走了。   嘟嘟跌倒在柔软的树冠上,大口的喘息着,方才真的是九死一生啊……无数的凤头鹦鹉纷纷聚拢上来,围观着这只奇特的蓝色羽毛大鹦鹉,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休。   此刻的嘟嘟,浑身汗渍渍的,狼狈之极,口中还呼出臭烘烘的榴莲气味儿,不过凤头鹦鹉们十分友好,有几只小鹦鹉还上前来用小弯喙替嘟嘟梳理一下凌乱的羽毛。   “谢谢你……你们,不过,我,我得走了。”嘟嘟不经意间说起了人类的语言,无奈凤头鹦鹉们都不懂。   嘟嘟尴尬的晃了晃脑袋,又朝着这些本地鹦鹉们点了点头,拍动着翅膀飞起,在无花果树冠上盘旋了一周致意,然后掉头紧贴着雨林飞去了。   嘟嘟盘算着自己已经沿着恩梅开江寻找了数日,仍旧没有小主人的下落,这样盲目的找下去可能还是一无所获,于是决定去找芒撒旅长和那些士兵,向他们打听是否知道沈才华的情况。   雨林边的公路上,士兵们忐忑不安的守卫在掩体内,听说缅甸政府军联合了国军93师准备入侵,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政府军倒不可惧,但是那些国军的战斗力却是非常的强,武器装备又好,恐怕难以抵挡得住。   大家躲在掩体里,怀里抱着枪,边抽着烟闲聊,舒缓着紧张的心情。   “芒……芒撒旅,旅长……”突然,空中传来了结结巴巴的呼唤声。   士兵们抬起了头,发现是一只蓝色的巨大鹦鹉在喊话,上次有不少人曾经见过的,于是高声叫道:“喂,大鹦鹉,你怎么又来了?鳌老放你出来啦?”   嘟嘟心存戒备,所以只是在他们的头顶上盘旋着,并不敢落下来,以防不测。   有好事者前去通报,不多一会儿,芒撒就匆匆跑来了。   “大鹦鹉,你找我么?”芒撒旅长高声说道。   “芒,芒撒,你……你知道沈,沈才华的下落吗?”嘟嘟急切的问道。   “沈才华,谁是沈才华?”芒撒迷惑不解的反问道。   “就,就是上次你们追的,和……和尚们在,在一起的那个小……小男孩。”嘟嘟回答道。   “哦,我想起来,那只竹筏翻了,孩子落水,好像是淹死了。”芒撒旅长回忆着说道。   “不!”嘟嘟痛苦的叫喊着,遂振翅冲上半空里,噙着眼泪朝着远方飞去了。 第四十九章   雨林中的恩梅开江奔腾不息,逝者如斯,嘟嘟孤独的站在岸边一块凸起的巨石上,这里是沈才华落水所在,也是它最后望见小主人身影的地方。自从在苗栗南庄初遇小才华,便与他惺惺相惜,此后在一起度过了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是它鼓动了小主人的离家出走,不曾料竟断送了其性命,葬身于这浊浪汹涌的江水中,嘟嘟无法向寒生交代,更无颜再见兰儿……   清风习习,拂过大鹦鹉噙泪的双眼,泪珠扑簌簌的滴落到了江水中,它不想再飞了,决定默默地守在这里,不吃也不喝,生命随江水而逝去,魂魄也许会与小主人重逢……   太阳升起又落下,黑夜过去又天明,不知过去了多久,嘟嘟站立不住了,趴伏在了石头上,头昂不起来了,歪斜着倒在一侧,惟有眼睛仍然睁着,企盼冥冥中有奇迹的发生,尽管它知道,那已是不可能的了……   天又亮了,嘟嘟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眼睛睁不开了,两只脚爪也慢慢的伸直变得僵硬了,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了眼角旁……   两只嗜食腐肉的暗褐色雨林秃鹫发现了巨石上躺着的大鹦鹉,在其上空盘旋了几圈,然后降落在了石头上,一步一步的慢慢靠近那只垂死的蓝色巨鸟,探出长满粉红色小肉瘤的脑袋观察着猎物的动静,眼中闪射出贪婪的目光。   两只秃鹫确信这只巨型蓝色大鸟已经没有丝毫反抗能力了,于是跳上了蓝鸟的身体上,伸出铁钩一样的尖喙狠命的啄了下去……   “曷曷拏,阇羯奣奣叵……”空中响起了稚嫩的巫咒声,秃鹫的利喙刚刚接触到蓝鸟的羽毛,就再也啄不下去了,仿佛其身子上有一层无形的气墙给阻隔住一样。   弥留中的嘟嘟耳边仿佛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它知道,那是小主人……   金色的阳光下,沈才华双手立掌缓缓的走来,口中诵念着祝由第一式“鬼打墙”的咒语,身后不远处站立着客家嬷嬷,脸上挂着微笑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见到有人来了,两只秃鹫腾空而起,在半空里盘旋,最后见无机可趁,于是怏怏的飞走了。   沈才华含着热泪,轻轻的将骨瘦如柴的嘟嘟抱起,嘴里喃喃说道:“嘟嘟,你受苦了……”   客家嬷嬷走上前来,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嘟嘟,叹息着说道:“它已是心力憔悴,身体太虚弱了……”   “它会死么?”沈才华泪眼汪汪的问道。   客家嬷嬷默默地从怀里取出那支青花瓷小瓶,扒开嘟嘟的大弯喙,倒了几滴进去,然后说道:“‘汗青’确有起死回生之效,剩下的就看嘟嘟的了。”   沈才华轻轻的抚摸着大鹦鹉黯淡的羽毛,口中喃喃道:“嘟嘟,你一定要活过来,我们还要一起去找墨墨呢。”   客家嬷嬷抬头望了望天空,禁不住的怅然道:“人与鸟的情义都如此之深……唉,老妪也该送那李地水回东北老家去了。”   “师父,我们要走么?”沈才华吃惊的问。   “是的,我们带着嘟嘟,一起北上。”客家嬷嬷回答道。   热带雨林深处,光线阴暗,空气潮湿,地面满是滑溜溜的青苔,高大的望天树下板根如墙,空中垂下横七竖八的藤条,旱蚂蝗在草叶尖上伸缩着暗红色的躯体,随时准备袭击路过的热血生物,雨林中充满了凶险。   鳌老牵着黄建国,跟在珊妮的身后,雨林密不透风,他们的身上已是汗流夹背。这时,前面传来了淙淙的流水声,那是一条山谷中的溪流。   “停下,珊妮姑娘,我们休息一下吧。”鳌老招呼着珊妮说道。   珊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色郑重地说道:“鳌老,趟过去这条溪流,就出了美斯乐边界,你们一直向北走就可以去果敢,我现在要回去了。”   “不不,珊妮姑娘,‘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请你再送我们一程吧。”鳌老诚恳的央求道。   “鳌老,这是我们说好了的。”珊妮不为所动,朝着来路拔腿而去。   “站住!”鳌老厉声喝道,“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别想再回去了。”   “你……你说话不算数?”珊妮惊讶道。   “哈哈,老夫说话不算数?为了革命事业,善意的撒点谎是可以的。”鳌老阴笑道。   “……你抓我是为了‘革命事业’?”珊妮愕然不已。   “不错,我们那里就需要珊妮姑娘这样的年轻人,跟我到解放区去吧,参加革命队伍,老夫相信,你一定会出人头地的,何必在金三角整天与毒品贩子为伍呢?”鳌老说道。   珊妮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鳌老“嗖”的一声突然间凌空跃起,跳到前面拦住了珊妮的去路,并好言相劝道:“小姑娘,实话跟你说了吧,缅甸共产党德钦副主席目前还是个单身,年龄嘛也不算很大,身材相貌在党内都是上上之选,可就是身边没有个人来照顾,依老夫看,珊妮姑娘是最合适不过了……”   “做梦!”珊妮“呸”的啐了一口,侧身便走。   “那就休怪老夫了。”鳌老话音未落,食指左右戳出,点中珊妮两肩骨与上臂骨衔接骨缝中的巨骨麻穴。   珊妮蓦地僵在了原地,手脚均移动不得,惟口中骂声不断。   鳌老嘿嘿一笑,道:“珊妮姑娘,老夫这个媒人当定了,不过以后你的身份不同了,‘副主席夫人’可别在枕头边给老夫小鞋穿哦。”   “爸爸,你在干什么呐?”黄建国傻呵呵的问道。   “儿子,你来驮着珊妮姑娘走。”鳌老吩咐道,同时双手抓起珊妮放在了黄建国的后背上。   “爸爸,好重啊。”黄建国噘着嘴不满意地说道。   “好啦,儿子,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到了安全地带后,给你烤野鸟吃。”鳌老哄着他道,这里是美斯乐地区边界处,仍属于93师管辖的地盘,离开得越远就越安全。   鳌老在前面开路,黄建国背着珊妮跟在身后,朝着缅北雨林的腹地走去。   天色将晚,雨林内已是朦胧一片,鳌老决定在溪流边的一株望天树板根下过夜,黄建国放下了珊妮,一面吵闹着要吃饭。   鳌老拾来一些枯树枝,点燃了一堆篝火,在雨林中露宿,火是不可缺少的,不但能够驱散丛林中有毒的瘴气,还可以恐吓豺豹毒蛇之类的野兽。鳌老不愧是本地土着,他只在附近转了一圈,便捕捉到了一只又肥又大的穿山甲,足足有二三十斤重。鳌老蹲在了小溪旁,用小刀剥去了穿山甲那一身坚硬的鳞甲,就着溪水剖洗干净,然后穿进了一根木棍上,直接架在篝火上烧烤。不多时,穿山甲身上烤化的脂肪嗞嗞作响,一股浓烈的肉香味儿在雨林中弥漫着。   黄建国鼻子嗅嗅,嘴角流淌下了一串口涎,尽管颈部的“纯阳咒锁”已去,但面部容貌还没有完全得以恢复,与当年的俊俏的奶油小生模样相去甚远。   穿山甲烤熟了,鳌老掰下两条后腿,一只递给了黄建国,将另一只送至珊妮的面前。   珊妮紧闭着嘴唇,愤怒的目光直瞪着他……   鳌老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珊妮姑娘,不吃东西可不行,我们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呢,来,老夫喂你。”说罢,撕下一条白嫩油腻的肉丝递到珊妮的嘴边。   “呸!”珊妮把头一扭,不再理睬他。   “好吃,呵呵,好吃……”黄建国狼吞虎咽了好一阵子,终于肚皮胀鼓鼓的,心满意足的躺在了望天树板根后面打起了哈欠,不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哼,你不吃就闭上嘴巴好了,省得扫了老夫的雅兴。”鳌老出指在珊妮的哑门穴处轻轻一点,然后坐在了篝火旁,津津有味的啃起了那条又香又嫩的穿山甲后腿来。   突然,鳌老停止了咀嚼,凝神静气的倾听着……   黑暗的雨林深处传来了踩踏枯叶的脚步声音,紧接着出现了两个人影,径直的朝着篝火这边走来。   “老乡,我们在林中瞧见了这边有篝火,于是就过来了,”其中一个年长的清癯老者来到篝火旁,嗅了下鼻子说道,“烤的什么肉,好香啊……”   另一个长相敦厚的青年人负手而立,清澈的目光打量着鳌老和珊妮以及躺倒在篝火阴影里的黄建国,脸上微微显露出一丝好奇。   鳌老警惕的望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心中暗自揣测道,看此二人的装束和气质,绝对不是国军93师的兵痞,但是敢于在夜里穿行雨林的,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听口音,你们是从中原来的吧?”鳌老盘问道。   “不错,我们来自江西婺源。”清癯老者回答道。 第五十章   篝火熊熊,鳌老疑惑的望着清癯老者,说道:“中原人在没有向导的带领下冒然进入雨林,胆量着实是不小呢,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吴楚山人,”清癯老者回答,同时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法号鳌老。”鳌老放下手中的烤穿山甲腿说道。   吴楚山人微微一笑,道:“大师恐怕不是出家人吧?”   鳌老一怔,警惕的反问说道:“何以见得?”   “出家人如何食得兽肉?岂不涉嫌杀生犯戒么。”吴楚山人瞥了眼木架上烧烤的穿山甲说道。   鳌老不以为然的一笑:“那是你们中原大乘佛教的戒律,我们东南亚小乘佛教则无此一说。”   “小乘佛教只许食‘三净肉’,一无眼见,二无耳听,三无心想,可是大师亲手搏杀野兽而食,难道还不是破戒么?”吴楚山人咄咄说道。   鳌老一时语塞,心中寻思着,这两个不速之客虽然身子骨强健,尤其是这个老家伙,举手投足似有武功,但却肯定没有内力,实乃江湖泛泛之辈,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若是不高兴的话,随时都可以将其撂倒。   “哼,中原的济公和尚不也是喝酒吃肉的么,难道也算是破戒?”鳌老反问道。   吴楚山人微笑道:“济颠佛祖以幻象渡人,不能一概而论。”   鳌老点头嘿嘿奸笑道:“老夫这不也是在渡这只穿山甲么?”   “那大师又为何擒住一位姑娘,闭其麻哑穴道呢?”吴楚山人冷冷说道。   这家伙果然是武林中人,竟然一眼看出珊妮姑娘被点了麻穴和哑穴,可绝不是一般的泛泛之辈了,鳌老心下兀自一惊。   “这……”鳌老不知如何解释,心中杀机渐起。   吴楚山人原本是孤傲清高之人,他一眼看穿面前的和尚是个冒牌货,吃肉掳女人,定然不是个好东西,侠义之心骤起,决定拆穿这个假和尚的真面目,救下那姑娘。   “鳌老究竟何人?竟然冒充出家僧人,劫掠良家妇女,天理不容啊。”吴楚山人看出了鳌老眼光中流露出一股杀气,心中暗自戒备,口中则出言相激道。   “哼,多管闲事……”鳌老说话间猝然出手,盘腿坐在地上竟能蓦地凌空弹起,食指如电闪般直戳吴楚山人胸前膻中穴。   吴楚山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假和尚的武功如此了得,这速度绝非江湖一般高手可比,只可惜自己内力全失,那是六年前被大阴人黄建国吸掉的。自己如今招式虽有,可那毕竟也只是花架子了,他急忙闪避未及,那指尖早已戳至胸前……   站在山人一旁的寒生眉间伏尸魄骤然发动,蝇眼顿开,目光瞅见着鳌老慢慢的跃起来,然后缓缓的将手指捅向了吴楚山人……于是抢步上前,一把抓下木架上的烤穿山甲迎了上去……   “噗”的一声闷响,鳌老的食指已然戳进了穿山甲发烫的肚子里……   “哎呦……”鳌老大叫一声,缩回手指,身子退了回去,低头一瞧,指头已经烫破了皮。   寒生微笑着站在了篝火旁,撕下两块糊香的穿山甲嫩肉,递给了吴楚山人,口中笑道:“正好肚子饿了,先充下饥再说。”   鳌老惊愕万分,他当时根本就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但觉人影一晃,眨眼的工夫便已着了道,世间上竟然有如此神奇的身法,简直是匪夷所思。   “你……你们……”鳌老瞠目结舌道。   吴楚山人没有理睬假和尚,走到了那位姑娘的身边说道:“别怕,我来替你解开穴道。”   “嘭嘭”山人用力的连点两下,解开了那姑娘的穴道。   “寒生!”珊妮热泪盈眶的叫道。   寒生吃了一惊,仔细的看了看,似有面熟,于是犹犹豫豫地说道:“你是……”   “我是珊妮。”珊妮激动地说道。   “珊妮……”寒生蓦然想起六年前,在曼谷缅秧叶贫民窟救下来的,那个被大国师勐拉差翁?坤巴斩去四肢的人妖珊妮,自己曾用去了半瓶‘汗青’来医治他,顿时惊喜地说道,“珊妮,你的手脚都长出来啦?雁城小子还同你在一起么?”   珊妮脸色微红,腼腆地说道:“我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雁城小子现在是珊妮的丈夫,还有乃梭,我们都住在美斯乐,这一切都拜恩人所赐。”   “哦,那太好了,乃梭,你的弟弟,我记得的……”寒生雨林中巧遇故知,心情十分的高兴,遂问道,“珊妮,你怎么会被这个假和尚抓起来了呢?”   珊妮眼圈一红,嘤嘤道:“鳌老抓我当人质,还要强逼去果敢,嫁给个叫德钦的副主席,珊妮不从,他就点我的穴道……”   “别怕,珊妮,有我们在,谁也甭想欺负你。”寒生安慰她道。   吴楚山人走到鳌老的身边,淡淡的说了声:“滚吧。”   鳌老揉着发烫的手指,私下盘算着,这老家伙倒是不可惧,那个叫寒生的年轻人武功深不可测,自己绝对不是敌手,看来只有请黄明月同志出马了……想到这儿,口中嘿嘿一笑道:“好,今天老夫就送你们两位中国同志的人情了。”说罢,走到望天树板根下,摇醒了熟睡中的黄建国。   “儿子,醒醒,我们走啦。”鳌老柔声道。   “爸爸,我又饿了。”黄建国傻呵呵的揉了揉眼睛。   “起来!”鳌老厉声喝道。   黄建国赶紧一骨碌爬起身来,嘴巴兀自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鳌老拉黄建国到一边,附耳轻声说道:“儿子,现在有两个坏人要抢我们的烤肉吃,你去把他俩都吸了吧。”   “坏人要抢我们的烤肉!我要统统吸了他们……”黄建国一听勃然大怒,瞪着两只灰蒙蒙的眼球,四下里寻找着小偷在哪儿。   吴楚山人和寒生做梦也料不到这个又丑又傻、秃顶豁牙的盲人竟然会是黄建国,对一个残疾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在一旁冷眼观看,瞧这个假和尚要耍什么花样。   鳌老牵着黄建国的手,指向了寒生,说道:“儿子,就是他。”   话音未落,黄建国盲眼望着寒生,估摸着对方腰间的高度,然后鼻子一紧,肩膀抽动了几下,随即猛然的大口吸起气来……   寒生看见这个傻人鼻子吸气的动作,感觉到似曾相识,念头刚刚闪过脑际,忽然感觉腹部一凉,肚脐眼儿似乎开了口,体内的精气咝咝的向外泄露……不好,“中阴吸尸大法”!他猛然间意识到,惊出了一身冷汗。   寒生不会武功,只是机缘巧合悟成了“癔症神功”,可以憋气、发癫、空中漂浮和蝇眼看人,但内力却是没有,照理说只要被黄建国吸上,便难以逃脱。世间事,阴阳消长,万物相生相克,当年郭璞悟出中原第一邪术“中阴吸尸大法”之时,更穷尽了毕生心血研创出一套旷古奇学“祝由十八式”,来克制“中阴吸尸大法”,究竟孰高孰低,却是要靠修行者的悟性和功力了。寒生虽然不会“祝由十八式”,但却误吞了王婆婆的那枚祝由舍利,舍利入腹即化为精气而无形,而沈才华脑中的舍利是在颅内慢慢生长出来的。   寒生腹中的舍利精气感受到了“中阴吸尸大法”的那股老阴戾气,遂凝聚为一团老阳之气封住了他的神阙穴(肚脐眼儿),虽然无法克敌,但自保却是无虞。   “中阴吸尸大法!”寒生向吴楚山人急呼示警。   山人闻言大惊失色,他的内力就是被此邪术吸光的,还差点搭上了性命,没有想到,今夜竟又在缅北雨林中再次遇见……   寒生蝇眼一睁,身形晃动,一瞬间,黄建国的鼻子随即便不通气了,原来寒生扯下两条穿山甲肉丝揉成两个小球,塞进了黄建国的鼻孔内,随即“啪啪啪”连扇了几个耳光。   “爸爸,坏人打我……”黄建国泪眼盈眶,无比委屈的喊道。   鳌老一看坏了,黄明月的“中阴吸尸大法”竟然对这个年轻人不起作用,今夜算是遇上绝世高人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逃命去吧。于是他倏地一把扛起黄建国到了肩上,撒腿就往雨林深处跑去,手杖一点就是两三米远,几个起落便隐入了黑暗之中。   寒生正要去追,被吴楚山人拦住了。   “别追了,那个鳌老武功不弱,加上他那个会‘中阴吸尸大法’的儿子,万一有个闪失就不值得了。”山人说道。   “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会此邪术……”寒生怅然感慨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叹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寒生感叹良久,回转身来,对珊妮说道:“珊妮,先来吃点东西吧,天亮以后我们就送你回家。”   当夜,寒生等人就在篝火旁露宿。   次日清晨,一行三人向南直奔美斯乐而去。 第五十一章   清晨,雨林内雾气沼沼,鸟鸣声叽叽喳喳,此起彼伏。远处的林中小路上走来了一队士兵,身穿草绿色美式旧军服,手里端着卡宾枪,为首之人正是雁城小子。   寒生一行隐藏在灌木丛后面,警惕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士兵们,“看起来像是国军93师的人。”他说道。   “小子!”这时,珊妮突然大声喊叫了起来,冲出灌木丛,挥舞着双手朝着那队士兵们跑去。   “珊妮?”雁城小子见状大吃一惊,一把抱住了珊妮,急切地说道,“乃梭都告诉我了,你被缅共的鳌老抓去当人质,唉,都怪小子不争气,当时一点也没有留意到。对了,珊妮,是鳌老他们放你回来的吗?”   “不是,是恩人寒生救了我……”珊妮热泪盈眶地说道。   “寒生?”雁城小子闻言惊讶不已,紧忙问道,“他人在哪儿?”   此刻,寒生与吴楚山人也从灌木丛的后面走了出来,面带笑容来到了跟前。   分别了六年后,雨林中故友再次重逢,均各自唏嘘不已,尤其是雁城小子,激动的泪水淌下了脸颊。   “鳌老还是跑掉了,雷雨田将军派出了好几队人马来捉拿他,怀疑这家伙下蛊杀害了缅军的指挥官。”雁城小子听完寒生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咬牙切齿地说道。   “下蛊?”寒生疑问道。   “据说掸邦有一种‘盲眼蛊’,中蛊之人见到瞎子便会毒发身亡,尸体留不下任何痕迹,鳌老身边的那个掸邦青年正巧就是个盲人。”雁城小子解释说道。   寒生想了想,道:“那不是‘蛊’,而是更加厉害的一种邪术。”他没有接着往下说。   “哦,”雁城小子怔了怔,随即热情的邀请道,“寒生大哥,这里离美斯乐已经不远了,请你们一定要到家里来作客,乃梭也经常念叨着你呢。”   “你和珊妮成亲了。”寒生微笑道。   “是你救了珊妮的性命,成全了我俩,我们一家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才好。”雁城小子感激地说道。   寒生目光望向了岳父,征求他的意见。   吴楚山人微微一笑,点头道:“也好,顺便在金三角打听一下墨墨的下落。”   “好,我们走吧。”寒生应允道。   “收队,我们回去了。”雁城小子扭头高声对士兵们喊道。   在返回的路上,寒生讲述了此次南下的目的,平克顿侦探事务所满世界调查了六年,仍然没有墨墨的下落,于是只好自己亲自前来滇缅边境一带找寻,并请雁城小子也帮助打听。   “我带你去见雷将军,他若帮忙的话,只要墨墨隐匿在金三角,那就一定能够找得出来。”雁城小子肯定地说道。   金三角美斯乐,93师指挥部。   “听小子说你救了珊妮,只是鳌老跑掉了……”雷将军望着寒生说道。   “我们正好在雨林中相遇……”寒生详细的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他感觉到这位国军将领是一个正直的人。   “鳌老是缅共8.19部门的重要人物,同时也是人民军的高级军官,此人非常的神秘,我派乃梭混入果敢,当上了他的勤务兵,没想到这孩子忍受不了鳌老,竟然偷偷的自己跑回来了。”雷将军苦笑了一下,说道。   “他还只是个孩子。”寒生微笑道。   雷将军点点头,接着说道:“所以,我也并没责怪他,此次鳌老潜入我部防区,杀害了缅甸政府派来的波侬将军,目的是离间缅甸方面与93师的关系,他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吴奈温认为这事是我们干的,波侬的尸体已经运回仰光举行国葬了,同时缅甸方面也加强了对美斯乐的军事部署。”   寒生和吴楚山人坐在桌前,边喝着茶水,一面用心的听着。   “听说朱先生是位有名的神医,可听说过掸邦的‘盲眼蛊’么?鳌老和那个掸邦瞎眼青年,很可能就是使用的这种毒蛊弄死了波侬将军,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的伤痕。可是有一点雷某始终想不明白……”雷将军思忖道。   “是什么?”寒生问道。   “还有一个93师的缅甸语译员,也同样遭到了毒手,按理说,鳌老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雷将军不解地说道。   “这不是蛊毒,而是一种极邪恶的功夫,杀人者就是那个掸邦青年,鳌老的儿子。”寒生告诉雷将军道。   雷将军闻言一愣,疑惑道:“不是‘盲眼蛊’?”   寒生郑重地说道:“中国古时候有一种誉为‘中原第一邪术’的巫术,名叫‘中阴吸尸大法’,隔空取人精气,气尽人亡,且不留任何痕迹,令人防不胜防。”   “啊,世上还有这种巫术?”雷将军愕然道。   寒生点了点头,说:“我也差点着了鳌老儿子的道儿,可惜不能生擒他们父子,否则也好替雷将军洗脱嫌疑。”   “哼,也无所谓啦,”雷雨田挺直了腰板,悲愤苍凉、掷地有声地说道,“93师的弟兄们本就是祖国的弃儿,十年北伐,八年抗战,四年内战,五年缅战,有谁真正关心过?他们在异域战胜,仍是天地不容;他们在异域战败,只有死路一条;他们在异域战死,与草木同朽,我们是一群被刻意遗忘的中国人!至于缅甸军政权也好,泰国政府也罢,我们93师怕过谁?”   许久,雷雨田将军回过神儿来,黯然说道:“朱先生,小子跟我说了,你在寻找一个叫做‘墨墨’的失散女孩,你放心,只要她在金三角,雷某保证会替你找到。”   寒生望着眼眶湿润、鬓发斑白的老将军,耳边回荡着那些慷慨激昂又令人心酸的话语,不由得肃然起敬。   静静的小湖,水中的木船,岸边的茅屋,炊烟袅袅,空气中飘来一股炖鱼的香味儿。   “寒生大哥哥……”乃梭站立在木屋门口,怯生生的叫道。   从93师指挥部出来,寒生和吴楚山人便跟随着雁城小子来到了他的家,珊妮早已经煮好了香米饭,正在炖鱼等着他们。那鱼是乃梭下湖用鱼笼子捕来的鳞头鳅,肉味鲜美,是美斯乐人最喜爱的食物。   “乃梭,你都长这么高了。”寒生摩挲着乃梭的头,比量着说道。   乃梭拉着寒生进了屋子,珊妮正在泡水沏茶,请他们落座后,奉上了香茗。   乃梭拽了拽寒生的衣袖,无限景仰地说道:“姐姐告诉我,你把鳌老都给打跑了。”   寒生笑了笑,说道:“乃梭,雷将军说你给鳌老当过勤务兵,真没想到六年不见,我们的小乃梭也是个军人了。对了,你怎么又偷偷跑回来开了小差呢?”   乃梭眼睛瞅了瞅在厨房内忙着的雁城小子和珊妮,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我没告诉他们,我究竟是为什么回来的。”   “为什么?”寒生笑着问。   “我救了嘟嘟。”乃梭脸色颇为自豪地说道。   “什么‘嘟嘟’?”寒生不以为然。   “就是那只会说话的大鹦鹉呀,”乃梭见寒生一脸的茫然,于是又解释说道,“沈才华的那只蓝羽毛的大鹦鹉。”   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蓦地砸在了寒生的胸口上,顿时脸色骤变……   “你说什么!你在缅甸见到了沈才华的那只大鹦鹉?”寒生大惊失色道。   “是呀,嘟嘟还记得我乃梭呢……”乃梭得意地说道。   “那么沈才华呢?”寒生急切的追问道。   乃梭摇了摇头,回答道:“嘟嘟说,小才华和几个和尚顺着恩梅开江飘走了……”   沈才华和嘟嘟竟然离开了南山村!兰儿怎么会允许的呢?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孤身出家门,万一出了点事可麻烦了……寒生一把抓住乃梭,焦急万分地说道:“乃梭,快把这一切都告诉我。”   此刻,吴楚山人也着急了,莫不是南山村里出了什么大事情?他想。   于是,乃梭便将那天夜里,鳌老捉住大鹦鹉带回了寓所开始讲起,以及嘟嘟如何神武,两拳打到了警卫,并与他一路逃出果敢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寒生听罢沉思良久,疑惑的问乃梭道:“嘟嘟有没有说那几个和尚的来历或者是要到哪儿去?它和沈才华是如何离开家的?家里出什么事了没有?”   “嘟嘟没讲,只是说要赶紧去找小主人,然后就往南面恩梅开江的方向飞去了。”乃梭回答道。   寒生焦虑的目光望向了吴楚山人,心情沉重地说道:“肯定是南山村里出了什么变故……”   吴楚山人沉吟半晌,然后果断地说道:“寒生,必须分头行动了,我即刻赶回婺源,你去追踪嘟嘟和沈才华的下落,这事还要请雁城小子帮忙协助你才好。”   寒生点点头,也认为只有这样方才稳妥些。   “对了,”乃梭突然想起来件事儿,于是说道,“鳌老还抓住了嘟嘟的一个同伴,是个非常丑的老头。”   “丑老头?什么样子的?”寒生急忙问道。   “秃脑瓜蛋子,满嘴乱牙,脸上都是一层层的褶子皮,可吓人了……嗯,他也是个瞎子,眼珠是白矒矒的,像炖熟的鱼眼睛一样。”乃梭比划着说道。   寒生闻言心中寻思着,看来要先找到这个丑老头,从他的嘴里也许可以打听到嘟嘟和沈才华的线索。 第五十二章   果敢是掸族语,“果”是九的意思,而“敢”代表居住人家,合起来就是九户人家的释义。果敢族的英文名称为“Kokang”,解释为“居住在缅甸金三角的一支来自中国的少数民族”。   两日后,是果敢传统的集市,老街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们得到消息,缅甸政府与国军93师闹崩了,战争危险已经解除,于是男女老少纷纷盛装出门,脸上流露出久违的笑容。   老街观音庙举行了祈福法会,汇聚着缅北各地赶来的香客,人流如泻,有身着果敢衣饰的老人,也有身披华丽笼基的妇女,偶尔可见浓妆淡抹入时的汉装姑娘和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人们摩肩擦背接踵而去。大庙门前摆卖着香烛、纸钱以及金帛钱锭,水果摊、中草药摊、小吃摊、百货布匹摊、和菜肉摊鳞次栉比,乱哄哄一片。   老街大庙坐落在老街街后,坐西向东,占地约十亩,中国式古寺庙建筑,雕梁画栋,雄伟壮观。此庙究竟建于何时,已无文字可考,老人们说小时候就是这番模样。   寒生混在人群里,缓缓朝庙里走去。自从在金三角美斯乐雁城小子的茅屋里与吴楚山人分手后,两天来,自己马不停蹄地穿行于雨林间,终于赶到了果敢。而吴楚山人则经由美斯乐取道西双版纳回国。   从左侧小门步入庙内,面前是一座石砌的四方天井,白墙在东,山门在西,南北两侧是瓦木结构的厢房,山门正中悬挂着金字木刻“保国佑民”的横匾,善男信女们涌进涌出,十分的热闹。院子正中有一个石制大香炉,烟火缭绕,十余个善男信女正在虔诚的顶礼膜拜。大殿内传来法师的敲鱼诵经声,人头攒动,前拥后挤,如波如诗,如浪如潮。   寒生的目光越过跪拜着的信徒头顶,锁定了那个穿黄色袈裟正在诵经的白眉老僧,此人正是鳌老。果敢老街上的乡民都知道这个相貌奇特的白发白眉白须老头,所以不费劲儿的就打听到了,他今天一定会在祈福法会上出现。   鳌老深通释儒道学说和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在缅共党内是一个鬼才,这次成功的暗杀了缅甸政府军的波侬将军,并巧妙地嫁祸给国军93师,导致敌方军事联盟的瓦解,消弭了迫在眉睫的战争威胁,为此,8.19部门受到了缅共政治局的褒奖。有关黄明月的情况,属于8.19部门的绝密,除德钦副主席之外,任何人都不清楚,只知道是鳌老手下的一个神秘的杀手所为。   寒生站在殿外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下手的机会。   一个荷枪的人民军士兵走进了大殿里,绕过顶礼膜拜的信徒们,来到了鳌老的身旁,俯身耳语了一阵。鳌老闻言脸色骤变,默默地站起身来,拄着手杖,跟随着军士离开了香烟缭绕的大殿,一瘸一拐的穿过老街上喧闹的人流,直奔西山而去。   寒生低着头,远远的尾随着。   鳌老一言不发的在前面走着,那个士兵挎着支五六式冲锋枪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走过一道山梁后,小路尽头是一座千仞峭,陡崖下有一道长长的石隙,鳌老和士兵的身影一晃便钻进了石缝内。   寒生来到石壁前,探头瞧了瞧,内里光线黯淡,不知有多深,他稍等片刻,待鳌老他们远去后,身子一侧也钻了进去。   石壁“一线天”的尽头豁然开朗,眼前是一条开满了罂粟花的山谷,谷内十分幽静,有成群的杏黄色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着,远远的瞥见鳌老和那士兵立于一片断垣废墟前,空气中飘来一阵烟火的焦味儿。   鳌老脸色铁青,沉默了许久,怅然叹道:“米囊婆婆毕竟是世外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鳌老自愧弗如啊……”   “鳌老,我们要不要派人去四处追寻。”士兵问道。   鳌老摇了摇头,道:“米囊婆婆烧屋匿行,不想留下踪迹,那是任何人都找不到的。”   寒生感觉此处荒僻,可以下手了,于是蝇眼突睁,身形晃动,转瞬来到了两人的身旁,先是劈手夺下了那名军士的冲锋枪,然后稳稳当当的站在了鳌老的面前。   “是你……”鳌老大吃一惊,他认出了面前之人便是雨林中遇到的那位武功怪异的青年高手。   那位士兵眨了眨眼睛,寻思着自己肩上的枪怎么好端端的跑到人家手里去了呢?   寒生淡淡说道:“鳌老,你捉了一只大鹦鹉,是么?”   鳌老点点头,承认道:“不错,老夫是捉到过一只会说人话的蓝羽毛鹦鹉,可是后来跑掉了。”   “同鹦鹉在一起的,是否还有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寒生追问道。   “嘿嘿,老夫为什么要告诉你?”鳌老奸笑了两声。   寒生“哗啦”一声拉动枪栓,子弹上了膛,枪口对准了鳌老,冷冷地说道:“你我素不相识,不说实话那就对不起了……”   “是有,有个男孩子,名字叫……对了,叫‘小小’。”鳌老额头上沁出了冷汗,赶紧说道。   “那孩子呢?”寒生追问道。   鳌老回答道:“孩子被米囊婆婆带走了。”   “谁是米囊婆婆?”寒生疑问道。   “米囊婆婆是一位世外高人,喏,这就是她住的地方。”鳌老指了指仍旧散发着烟火气味儿的木屋废墟,说道。   寒生上前走了两步,用枪管挑开了一堆烧焦了的茅草,露出了底下的一具青黑色的棺材。   “祝由灵棺!”寒生大吃一惊。   原来是客家嬷嬷……   寒生心中愕然,上次自己与不化骨茅一噬大闹苗栗南庄,小才华偷走了那瓶汗青,阴人黄建国趁机吸食了客家嬷嬷的丈夫李地水,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如今才华落入客家嬷嬷的手里,不知道会怎样……   “米囊婆婆为什么要带走那个孩子?”寒生问鳌老道。   “听说米囊婆婆要收他为徒。”鳌老回忆道。   哦,是这样……寒生稍稍放下心来,起码沈才华的人身安全可以无虞了。   寒生想了想,又问道:“你的儿子从哪儿学的‘中阴吸尸大法’?”   鳌老心中兀自一惊,此人竟然知道黄明月使的是“中阴吸尸大法”,不行,此乃8.19部门的绝密,无论如何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以后的计划就难以实施了。   “什么大法?老夫不知呀……”鳌老断然否定道。   寒生又把枪口对准了鳌老。   鳌老此刻已经认定面前此人生性敦厚,不是那种乱杀无辜的残忍之徒,他不会对自己开枪的。于是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凄凄惨惨地说道:“这孩子天生眼盲,智力低下,人见人怜,老夫死后,他一个人连生活都难以自理啊……”   寒生寻思着,算了,也许说不定真的还有“中阴吸尸大法”在世间异域流传呢,自己并非那忧国忧民、替天行道的大侠,这里也不关自己的事,还是抓紧时间找沈才华要紧。   “好,我再问你,米囊婆婆可能会带孩子去什么地方?”寒生清澈的目光盯着鳌老问道。   “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米囊婆婆行事古怪之极,独往独来,也没有什么朋友……”鳌老回答道。   “那你又和她是什么关系呢?”寒生怀疑的问道。   “老夫定期派人提供一些米面食物给她,作为回报,她也为缅共内部除掉了几个内奸,仅此而已,当然,这是我党的秘密,请您千万别说出去。”鳌老解释道,态度诚恳之极。   客家嬷嬷倒的确是性情乖戾,行事与常人不一样,寒生如是想。   “那个叫‘小小’的孩子孤身一人是怎么来到此地的?据说有几个和尚曾同他在一起,你知道么?”寒生接着问道。   “这个老夫倒是知道,”鳌老寻思着夜长梦多,得赶紧将此人打发走,于是说道,“同‘小小’在一起的和尚是仰光大金塔福寿宫的安息长老,米囊婆婆也许带孩子去了那儿。”   安息长老?寒生感觉到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思忖片刻,终于想起来了,六年前,冯生在南山村养伤的时候,提到过缅甸仰光大金塔福寿宫和安息长老。   寒生想到此,主意已定,将手中的枪顺手扔给了那个士兵,然后说道:“鳌老,‘善恶终有报’,奉劝你还是行善积德为好,否则必遭天谴。”说罢,睁开蝇眼,身影晃了几晃,已然不见了踪迹。   鳌老惊愕至极,此人竟然走的如此之快,中原真的是藏龙卧虎啊。 第五十三章   德钦副主席负手立于果敢面对中国的一座小山上,向北眺望着云南境内茫茫雾霭中的广袤山川河流,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态,挥手说道:“鳌老,你看对面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是一个有待于开发的巨大市场,我们一旦有了更加充足的资金,人民军便可以招兵买马,装备现代化的武器,扩大根据地,最终解放整个缅甸,建立统一的无产阶级专政国家,那将是怎样美妙的一幅图画啊。”   鳌老点点头,亢奋地说道:“是的,先祖当年追随永历帝流亡缅甸首都曼德勒,得缅甸王莽达收留。后吴三桂攻入缅甸,莽达之弟莽白发动政变,弑兄夺位,发动了‘咒水之难’,尽杀永历帝侍从近卫,先祖就是那个时候遇难的。那混蛋莽白竟将永历帝献给了吴三桂,次年永历帝在昆明惨遭绞死,时年才39岁。三百多年了,此仇难消,恨不能早日挥军杀入仰光,一雪前耻啊。”   德钦望了鳌老一眼,表情严肃地说道:“鳌老同志,我们的革命目标可不是为了复辟前明封建帝制啊。”   鳌老自知说走了嘴,赶紧更正道:“是是,鳌老明白,那点封建的玩意早已经被世界革命的滚滚洪流淹没了,如今我们有了更加崇高的革命目标,那就是英特纳雄耐尔,世界大同。”   “嗯,”德钦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郑重地说道:“前不久,中国中央政府成立了一个专门的禁毒委员会,矛头直指滇缅边境,破坏了我们多条秘密运输线,抓捕了不少的联络员,损失极为惨重。”   鳌老沉重地说道:“老夫已经听说了。”   “鳌老,”德钦严肃地说道,“缅共中央政治局已于昨晚作出了一个秘密决议,决定由你来负责实施。”   鳌老闻言面色陡然凝重了起来。   “那个禁毒委员会的头头必须除掉!”德钦异常严肃地说道,“此人头脑绝非寻常人,果断冷静残忍,简直就是我们的噩梦……你和黄明月同志即刻乔装出发,在京城里有我们的线人。鳌老同志,有一点需要提醒你,万一暗杀行动失败,决不能暴露身份,如果中国政府知道是我们干的,肯定会施以报复,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请中央放心,鳌老‘不成功则成仁’,不会留尾巴的。”鳌老刚毅的目光直视着德钦副主席,郑重说道。   “禁毒委员会的头子就是……”德钦将嘴巴凑在了鳌老的耳边低声说着。   “是首长!”鳌老惊讶道。   京城西北丘陵及山麓一带多名胜古迹,如上方山、香山、八大处、潭拓寺、戒台寺、石花洞、云居寺、十渡等,是京城人春日郊游的好去处。   黄普院位于跸山南麓,从龙泉寺向南,穿过杏园折西,过塔坡沟南山梁凹口处便是。该寺最早由金章宗完颜景创建,为章宗狩猎行宫,京西八大水院之一,又名圣水院。明宣德九年,太监尹奉偶经昌平,在此驻足赞曰:“真胜景也。”从皇宫退役后便来此落发为僧。正统二年赐额“妙觉禅寺”,弘治十四年又改称“明照洞瑞云庵”,俗称“皇姑院”。   院内有陡拔金刚巨石,石上建有一座金刚石塔,为六角七层密檐式砖塔,塔基各角饰着一头凶悍环角牛状怪兽。据民间传说,此金刚巨石三百年来夜吸月华,餐风饮露,日久成精,可夜走八百,经常到上方寺偷听老僧诵经,故建该塔将其镇住云云。其实这座金刚石塔乃是妙觉婵寺第一代住持僧尹奉寿塔,尹奉死后,尸骨便葬于塔下。   山门外有两名荷枪的解放军站岗,小广场上停着几辆黑色的小轿车。明照洞瑞云庵坐北朝南,借助天然石穴开凿而成,里面已经改造成了几间办公室,通讯设备一应俱全,这里是京城禁毒委员会的一处秘密据点,即使是高层也鲜有人知,首长便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办公。   房间内,首长站在墙上的地图前沉思着,秘书正在向他汇报情况。   “首长,据缅共内线提供的情报,不久前缅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内容是要派遣杀手潜入我国,暗杀的目标就是您……”秘书手里拿着一份绝密卷宗,紧张地说道。   “嗯,是个什么样的杀手?”首长平静的问道。   “情报上说,这名杀手异常的神秘,他的真实身份就连参加会议的委员们也都不清楚,只知道上个月,他在金三角美斯乐暗杀了缅甸政府军的波侬将军,最后全身而退。这次暗杀行动是由8.19部门组织的,具体负责人的名字叫鳌老。”秘书继续说道。   “大致的日期有么?”首长若有所思的问道。   “不清楚,可能就在最近,”秘书小心翼翼的回答,接着建议道,“是否请公安部警卫局派两名高手来做您的贴身警卫?”   “不必了。”首长摆摆手,秘书出去了,轻轻的把门关上。   杀手……哼,缅甸那种鬼地方又能有什么高人呢?上次安息长老不知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如果他还在京城的话,倒是可以了解点情况的,首长想。   他抓起了电话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乔老爷么?我想今晚见你……八点钟,对,在老地方。”首长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话筒。   夜幕降临了,长安街上已经亮起了霓虹灯,位于前门大栅栏八大胡同的石头胡同内,一家挑着两只红幌子的老字号酒馆内,靠墙角的一张台子旁,坐着一个童颜鹤发的老者,他就是享誉京城的气功大师乔老爷。   京城里的胡同多如牛毛,唯独这八大胡同闻名中外,盖因这里当年曾是烟花柳巷的代名词。过去京城里的妓女多在八大胡同接客,她们分为“南班”与“北班”两种,“南班”多是江南女子,才色双全,如京城名妓赛金花、小凤仙等。“北班”则以黄河以北地区的女子为主,有相貌,但才艺却是平平。如今这些早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青楼老房子都改成旅馆招待所和饭店了。   这家酒楼店内的正面墙壁上挂着毛主席像,侧墙则是一幅工整清秀的字画,画中一年轻鼓瑟美女,清丽脱俗,惟有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画上题字曰:不信美人终薄命,古来侠女出风尘。据店家说这字乃是出自蔡锷真迹,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这家酒馆以此为招牌,名为“小凤仙酒楼”。   八点整,首长身穿一件米黄色风衣,竖起了高高的衣领,走进了店门,犀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走到了墙角的台子旁坐下,对着乔老爷微微一笑。   “乔老爷,久等了。”首长说道。   乔老爷呵呵笑道:“首长,乔老爷今天还是老三样,饹馇盒、臭豆腐拌锅挑外加二锅头。”   “如此最好。”首长脱下风衣,搭在了椅背上。   炸饹馇盒儿是传统北京小吃,杂豆面皮包上香菜、胡萝卜、葱花碎切成方块炸熟,口味外酥咸香。臭豆腐拌锅挑实则是一种拌面,用香油炸一些花椒油,浇在京城王致和臭豆腐块(也称青方)上,此时,稍微碰一下豆腐块,都会立刻瘫软下去。然后将其垫放在海碗底,将煮熟的热面条捞入,一股臭香随着热腾腾的水汽,直冲面门,令人荡气回肠,惊叹原来臭与香也能结合得如此完美。据说这两样小吃是当年慈禧太后的最爱,“小凤仙酒楼”做的炸饹馇盒儿与臭豆腐拌锅挑是京城一绝,乔老爷每次与首长见面都是点这两样简朴的小吃。   “首长,出了什么事么?”乔老爷问道。   首长平静地说道:“有个杀手潜来京城,需要处理掉。”   乔老爷点点头,问道:“什么来路?”   “缅甸过来的,姓名年龄体貌特征都不清楚。”首长回答道。   “唔……”乔老爷沉吟道,“东南亚那边来的,是否会下降头放蛊之类的巫术?”   “也不清楚。”首长回答。   “好,此事包在我乔老爷身上,尸体需要保留吗?”乔老爷问道。   “不留。”首长淡淡地说道。 第五十四章   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初,江湖上出现了不少的奇人异士,如张宝胜、严新、范无病(海灯法师)等等,各怀气功绝技,算得上是中原武林的一大异象。乔老爷虽行事低调,他的名字也从未在媒体上出现过,但道内人都知道,此人深藏不露,乃是世间真正的高手。   首长走出了“小凤仙酒馆”,竖起风衣领子遮住了半边脸,沿着石头胡同前行,时值暮春,夜风犹寒,路上行人稀少。   不久,他就意识到被人盯上了,一个若即若离的身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默默地跟随着。首长暗自冷笑了一声,心想来的好快呀,于是脚下加快了步伐,拐进一条幽暗的小巷子内。   尾随者也快步跟了上来,听其脚步声,落地轻盈,似有武功之人。   就在那人拐入小巷子的瞬间,首长突然自暗中斜刺里窜出,飞起一脚踢中了其腿部膝盖后方,大腿骨与胫骨联接骨缝处的委中穴,此乃人身九大麻穴之一,受击打将使整条腿刹那间麻翻而失去知觉,可保证对方迈不动腿,失去攻击能力。   那人穴道中脚后竟倏地跃过到路边,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从容不迫的转过身来,面对着首长。   此人已是高手无疑,自己武功本就不弱,又曾在白云观贾道长那儿浸淫数年,方才的一脚下去,对方竟浑似不觉般,今晚可要当心了,首长心想。   “首长,我是乔老爷的助手娄蚁,暗中来保护您的。”那人开口说道。   首长犀利的目光瞅着他,昏暗的路灯下,此人约莫三十来岁,身材孱弱,面黄肌瘦,眼眶深陷,像是个鸦片鬼。   “我和乔老爷刚刚吃完饭,你怎么这么快就赶到了?”首长面露疑惑道。   “首长,我感应到了乔老爷生物磁场的召唤,便匆匆赶来,所幸未迟到。”娄蚁恭敬地回答说道。   “感应?你当时在哪儿?”首长诧异的问道。   “东单。”娄蚁说道。   还不是太远,首长想,随即说道:“你知道你来的任务么?”   “知道,保护您的安全,除掉威胁首长的刺客。”娄蚁说道。   首长望着娄蚁弱小的身材,尽管他也知道,凡人都不可貌相,乔老爷的助手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但仍不免有些疑虑。   娄蚁看出来首长的意思,于是说道:“娄蚁擅长的功夫是‘小搬运’,方才首长脚点我的委中麻穴,我正是以‘小搬运’来化解的。”   “嗯,”首长知道道家理论中的大小搬运术,尽管很多人修炼此术,但真正修成者凤毛麟角,看来这人还是有点道行的,想了想,随意问道,“你的名字有点怪啊。”   娄蚁淡淡一笑,道:“小时候身子骨太弱,家里人取这个名字的意思是‘蝼蚁尚且贪生’,希望我能坚强的活下去。”   首长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朝巷子外走去,娄蚁这次紧紧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走出八大胡同,来到了大栅栏停车场,灯光下有一辆黑色的丰田皇冠3.0轿车,那是首长的座驾,刚刚改革开放不久,这是国内首批进口的汽车。   首长亲自驾驶着丰田车驶上了长安街,每当有要事的时候,他都是自己开车,从不要司机和随从,娄蚁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两只眼睛盯着前方的路况。   轿车拐进西城区,路上行人稀少,偶尔得见骑自行车上夜班的工人匆匆而过。最后,轿车紧靠着新街口什刹海北岸恭王府的附近停了下来,首长关闭了电门熄了火。   “我要去这里见一个人,你就在车里等我吧。”首长说罢下了车。   娄蚁赶紧跳下车来,说道:“首长,我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您应该让我同行才是。”   “不必了,你留意……”首长摆了摆手。   “救命啊……”就在这时,什刹海松树林中传出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着。   首长眼角余光迅速的瞥了一眼娄蚁。   娄蚁警惕的目光正扫视着四周,而对松树林中的求救声充耳不闻。   “娄蚁,你没听见么?”首长好奇的问道。   “听到了,但那不是我的任务,娄蚁的职责是保护首长的安全。”娄蚁平静的回答道。   首长赞许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好,现在你可以去了。”   娄蚁望了望首长,有些踌躇不定的样子。   “快去!”首长严厉地说道。   “是。”娄蚁撒腿就朝松树林中冲去,身形极快,而且脚步声很轻。   淡淡的月光下,一个梳着小平头的青年男子骑在一女人的身上,裤子已经褪下,正欲对其强暴。身旁的草地上扔着扯下来的劳动布工作服,还有一只铝制的饭盒,看来受害者是个夜班女工。   “你,下来。”娄蚁冷冰冰地说道。   那男子回头瞅了一眼,见是一个身材瘦弱不起眼儿的男人,于是不屑一顾的甩了句话:“别急,哥们完了就是你的。”   “救命……”被压在身底下的女工望着娄蚁绝望的喊道。   娄蚁走上前一把拎住那人的后脖领子,硬生生的将其拽了下来……   “你小子找死……”小平头勃然大怒,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长刃弹簧刀来,反手直冲娄蚁的前胸戳来。   娄蚁口中“嘿嘿”冷笑了一声,伸手擒住其持刀的手腕,一翻一送,锋利的刀刃已然刺进了小平头的第五六条肋骨间,然后将刀尖向斜上方顶入,扎穿了他的心脏。   “你,走吧。”娄蚁对那目瞪口呆的女工说道。   女工哆哆嗦嗦的提上裤子,拎起上衣和饭盒忙不迭的跑了。   “哥们,你……好狠呐……”小平头吐出最后几个字,脑袋一歪气绝身亡了。   刀还在这家伙的身上插着,心脏破裂涌出的鲜血流在了腹腔之内,衣服上倒干干净净,一滴血也没有。娄蚁将其拎至水边,扔进了冰冷的什刹海里,然后借着月光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上一尘未染,他正了正衣襟,从容不迫的走出了松树林。   当他来到丰田轿车跟前的时候,才发现首长已经不见了。   恭王府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四合院,占地八十余亩,分为平行的东、中、西三路,中路的三座建筑是府邸的主体:大殿、后殿和延楼。延楼东西长一百六十米,有四十余间房屋,东路和西路还各有三个院落,王府的后面是个大花园,移步换景,曲径通幽。据说恭王府花园便是曹雪芹写《红楼梦》中大观园的蓝本,书中描写的许多景物都可以在花园里找到。   恭王府最早是乾隆朝大学士和珅的邸宅,嘉庆四年(1799年)和珅获罪,邸宅入官,嘉庆帝赐给其弟庆僖亲王永磷,是为庆王府,咸丰时又将庆王府收回,转赐奕沂,名为恭王府。   中路后殿嘉乐堂,自和珅时,府内便称之为“神殿”,其建制与故宫坤宁宫萨满教神堂一模一样。据嘉庆年间翰林院编修纪昀(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中记载,每到月圆之夜子时,这座和珅府邸的后堂便会有一个名叫郭可儿的女鬼出现,善勾引男人与其交媾,凡媾合之男子寿不过数日而亡。   后有史学家考证道,这只是当年纪晓岚借鬼神志怪之说来讽喻和珅而已,当不得真。   此刻,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月色清凉如水,嘉乐堂前花影绰绰,投射在青砖墙上,一片斑驳陆离,惟有砖缝内传出几声蛐鸣,除此而外,静谧至极。   月光下,首长默默地站在一株海棠树下……   良久,他面对着嘉乐堂,口中缓缓说道:“郭可儿,我知道你在这儿,和珅死去已经有两百年了,你还在保守着那个秘密。可儿,你有什么未了心愿,我会去替你完成的,到今晚为止,已经是第12个月明之夜了,你还是不愿出来见个面么?”   漆黑的嘉乐堂内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甚至连墙缝里的蛐蛐也都不再鸣叫了。   “可儿,我相信,当年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中所述皆是真实的,我愿意同你交媾和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只求你将那个秘密告诉我……”首长接着说道。   仍旧是沉寂,静谧的可怕。   “唉,可儿,我先走了,只好等下个月圆之夜了……”首长怅然若失道,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嘉乐堂内亮起了灯光,一个女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哀婉幽怨,令人心中顿生酸楚。   “进来吧……”那女人说道。 第五十五章   首长蓦然间怔住了,随即一阵狂喜涌上心头,一年了,自己坚持不懈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他步履轻松的踏上了石阶,推门而入。   闪烁的油灯光下,桌前坐着一个女人,年纪约三十岁左右,面容清秀,带着一副眼镜,梳短发,身着黑色开司米毛衣,正媚眼惺忪的看着他……   首长显得有点紧张,舔了舔干渴的嘴唇。   “奴家山西河东郭氏可儿,这厢有礼了,官人十二个月夜痴痴等待,令小女子深为感动,是以今夜才肯出来相见。”那女人站立起来,深深地道了个万福,幽幽说道,音质古朴。   首长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郭可儿,口中也文绉绉地说道:“自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之后,两百年来,达官纨绔、贩夫走卒,每每月圆之夜来此寻觅可儿者如过江之鲫,但都是为姑娘的容貌姿色而来,念人鬼媾合之欲而至,在下则不然,请可儿姑娘明鉴。”   郭可儿红晕半掩香腮,杏眼暗含秋波,嘤嘤说道:“可儿自被和珅强娶入京,虽尝尽荣华富贵,可到头来皆是虚幻一场,怎及民间糟糠,同甘共苦情义恩爱一世耶?那纪晓岚所写奴家死后为鬼,人尽可夫,实乃是醋意使然,请官人明辨。”   首长呵呵笑道:“人合也好,鬼媾也罢,只要世间真情义,又岂能为区区封建礼教所束缚?我们共产党人就是不信邪,‘摸石头过河’,什么都敢试上一试。”说罢,在可儿的藕臂上挑逗的轻捏了一下。   郭可儿面带娇羞,风情万种地瞟了首长一眼,微微嗔道:“官人好会说话,难道就不怕‘纪大烟袋’书中所述的那般,人鬼媾合后寿不过数日么?”   首长颇为谨慎的回答道:“姑娘乃一柔弱女子,做鬼也必定是善良的,民间传说不可尽信,可儿姑娘,你说是么?”   可儿长叹一声,怅然道:“天生万物,负阴抱阳,彼消此长,循环复始,世间人生不过六七十载,阴阳所差无几,如今可儿已做鬼两百余年,体内老阴恐吸去官人阳气,害了卿家性命。”   首长庄严地说道:“可儿,在下苦等十二个月夜,就是为见姑娘一面,若是能一亲香泽,即便寿尽于此,也是死得其所……”   淡淡的油灯光,照在可儿俊俏的脸上,她语调哀怨的幽幽说道:“官人不是还有个愿望么?”   首长闻言精神一振,赶紧说道:“还望可儿姑娘成全。”   可儿羞怯的一笑,眼光迷离,轻轻的摘下眼镜,嘤嘤低语道:“官人,暮春时节,寒意犹在,奴家就在床上等你了。”说罢,可儿转身走向侧室,首长紧张的跟在了后面。   侧室内摆放着一张古老的紫檀木雕花大床,床上被褥齐全,可儿缓缓脱下开司米毛衣,解开裤带……最后只剩下粉红色三角内裤和乳罩,“嗖”的蹦到床上,钻进了被窝里,随手将它们丢了出来,口中说道:“官人来呀,这还是和珅睡过的官床呢。”   首长微微一笑,道:“我去小解一下,随后就来。”   清凉的月光洒在了庭前,蛐蛐又在欢快的鸣叫了,春风吹在身上尽管有些寒意,但首长的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哗哗……”他站在石阶上就地放水,手里摸着自己的阳具,心中感慨不已道,虽然已年过五旬,却还是老当益壮啊,这点曾让党内许多老同志羡慕不已。能和女鬼交媾,简直是太刺激了,小时候读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就时常幻想着自己就是书中的那个白面书生,明月之夜与美貌女鬼邂逅,那可是当时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梦。   首长自怀中掏出了一支黄褐色的骨质小瓶,那是安息长老当年送给他的苯教“返魂水”,可以抵挡老阴之气,确保自己的阳气不散,今晚就要派上用场了。   首长一仰脖儿,将瓶内的“返魂水”统统倒入口中吞下,然后转身走回了屋内。   首长迅速的脱去身上的衣物,露出一副强健的筋骨肌肉,然后跳上床紧紧地搂住了赤裸裸、凉冰冰的可儿……   “彼尸尔尸,无尸无气,相尸何求,鬼壶祝由……”可儿口中轻轻的念叨着。   “你说什么?”首长惊讶道,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催促着,“可儿快告诉我,‘鬼壶’究竟在哪儿?”   可儿妩媚的一笑,朦胧的杏眼盯着首长,缓缓说道:“官人,你不是与那些达官纨绔、贩夫走卒不一样么?那就等行完房事之后再告诉你,这样秘密就不会泄露出去了……”   首长心中暗自冷笑道,好一个狡猾的可儿,别以为交媾完了以后我就阳寿已尽,哼,等着瞧吧。   “当然,我只是好奇‘鬼壶’的传说是否真实,既然姑娘如此说,在下也就不客气了。”说罢,首长翻身骑在了可儿的身上……   在这张古老的、当年和珅下榻过的紫檀木床上,首长与两百年前的女鬼郭可儿阴阳大战,此一番巫山云雨竟然持续到了丑时,首长方才大喝一声,丢盔卸甲软了下去,随即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   “首长……”有人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呼唤着。   首长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可儿匍匐在自己的身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   “可儿……”首长忽然间反应过来,赶紧央求说道,“快告诉我吧。”   可儿咯咯的笑将起来,说道:“首长,我是小唐啊。”   “唐秘书?”首长浑身一凉,顿时清醒了过来。   唐秘书是首长办公室里的一名女秘书,一年前被安排到了恭王府嘉乐堂的这间屋子里,每日里除了看看书以外别无他事,目的是在月圆之夜引诱那只两百年前的女鬼附体,以便首长能够从其口中套出那个埋藏久远的秘密。一年了,每当月圆之夜的子时,也是一天中阴气最盛之时,藉期望于女鬼能够上身。首长等待了十二个月,终于等到了郭可儿的出现,可惜子时已过,首长才与其交媾完,而丑时克子水,阳气初生,可儿的生物磁场便已猝然散去了。   唉,又要等下个月圆之夜了……首长懊恼的想着,只怪自己过于贪恋女鬼另类般的感觉而耽误了正事。不过呢,自己毕竟是享受到了全中国所有男人都体验不到的那种神奇滋味儿,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呵呵笑出声来了。   “首长,您怎么啦……”唐秘书娇滴滴地说道。   “怎么了?来,我再比较一下人与鬼之间的差别究竟在哪儿。”首长淫笑着翻身骑到了唐秘书的身上……   当首长一番倒海翻江下来,正在索然寡味儿的沉思时,庭院里传来了极轻微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娄蚁寻来了。   嘉乐堂的殿门打开了,首长从里面走了出来。   “首长,您怎么突然就离开了?”娄蚁惊讶的问道。   “我们走。”首长没有回答,脸色发青,脚步底下有些虚浮。   这次由娄蚁驾车,风驰电掣般的驶向了昌平,连夜回到了位于京城西山的秘密据点。   警卫把秘书从睡梦中喊醒,他夹着案卷匆匆忙忙的来到了里间办公室。   “首长,晚上接到了考古协会宋地翁的绝密报告。”秘书颇为奇怪的目光望了一眼首长。   “说下去。”首长吩咐道。   “据宋地翁报告,河东风铃寺一渡法师已死,‘风后陵’的具体位置仍然是个谜,郭氏后人中有一个小女孩,名叫郭妮,手里可能藏有‘匿风图’,只是小女孩下落不明。”秘书汇报道。   “这宋地翁是怎么搞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失踪了,实在是令人失望。”首长不满意的嘟囔道。   秘书小心翼翼的接着汇报说:“在风铃寺内,宋会长他们遇见了贾道长……”   “贾尸冥?这家伙还活着?”首长惊讶道。   “是的,据宋会长讲,这个贾尸冥同意与他合作,通力协作找到那张‘匿风图’。”秘书解释说道。   “贾道长,贾失明,这是只老狐狸,告诉宋地翁与此人合作,可得多留个心眼儿。”首长吩咐道。   “是,”秘书答应着,然后看着卷宗,口中念道,“彼尸尔尸,无尸无气,相尸何求,鬼壶祝由……”   “你说什么!”首长“腾”的一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秘书愣了一下,紧忙补充道:“这是宋地翁的徒弟,中科院研究员、山西介休大罗宫住持费子云道长说的,他在风陵渡镇发现了一具月光石棺,棺内刻有这四句偈语。另外棺盖上镂有易经第六十四卦‘蛊’卦符号和甲骨文‘风后’两个字……”   “‘风后陵’?”首长亢奋地说道,“那石棺一定是风后的棺椁!”   秘书看了一眼首长,小心翼翼的解释说道:“是一具空棺,没有任何尸骨或者是陪葬品,据费道长推测,此墓已于千年前遭盗过。”   “‘风后陵’被盗过?”首长愕然道。   “是的,而且费道长已经知道了盗墓者是谁?”秘书继续汇报道。   “谁?”首长急切的问道。   “郭璞,西晋大易学家,中国风水术的鼻祖。”秘书说道。   首长沉默半晌,然后缓缓说道:“如此说来,早在一千多年以前,西晋的郭璞就已经找到了‘风后陵’,并取走了风后的尸骨以及所有的随葬品,只留下了一具空棺。那么我想,郭璞一定是把它们又另外藏起来了,所以历代正史野史之中都没有记载,哼,郭璞,恐怕也只有他才会懂得其中的价值,好一个‘金蝉脱壳’啊。”   “另外,他们还发现有一支冒充山西运城地区考古队的盗墓团伙在那儿一带活动,就在前不久,还在风铃寺一带出现过。”秘书说道。   “哦,盗墓贼一般都是在背地里偷偷摸摸的干,冒充国家工作人员的事,倒很新鲜呢,那一带的民间盗墓活动历来猖獗么?”首长若有所思的问道。   “据说当地以前很少听闻有盗墓的事情,大概与历史文化沉淀有关,河东不像中都洛阳一带,东汉以来民间厚葬习俗成风,随葬品种类繁多,总之,地下古墓穴里藏有东西才会有人去盗。”秘书回答说道。   首长点点头,沉吟道:“不错,风陵渡出现的假冒专业考古队肯定也是冲着‘风后陵’而来,这么说,除了我们对那儿感兴趣外,还有人暗中在觊觎着,而且下手甚至比我们还要快……”   “可能是的。”秘书附和着。   首长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着步,眉头紧蹙的思考着……秘书不敢打扰他,于是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看来,我必须亲自赴河东一趟了,秘密出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明白么?”首长最后说道。   “首长,现在缅甸的杀手正在赶来,您眼下离京,是不是太危险了?”秘书提醒道。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首长回答。   次日清晨,蝼蚁驾驶着一辆表面很旧的北京212型吉普车,载着首长直奔山西河东而去。   这是一辆秘密改装的吉普车,马力极大,娄蚁驾驶着一路经由石家庄、太原、平遥、洪洞,过临汾、运城,马不停蹄的于次日凌晨时分赶到了芮城风陵渡镇。   “首长,我们需要先找家旅馆休息一下吗?”娄蚁打着哈欠问道。   “不,镇东头第一户人家,是个老宅子,门口有株老槐树的。”首长说道,宋会长在那份秘密报告里,曾对郭璞后人“鬼抱香”老宅作过详尽的描述。   吉普车穿过小镇空荡荡的街道,来到了镇东,果然见到了一株粗大的老槐树,于是便将车停在了树下。   “翻墙进去,尽量别惊动别人,叫宋地翁出来见我,他是个侏儒。”首长吩咐道。   “是。”娄蚁应道,随即下车走到了老宅大门的侧墙下,俯耳听了听,然后双脚蹬地,身子一纵翻过墙头,落在了院子里。   淡淡的月光下,正北是南向的正房,两侧是东西厢房,人们似乎都已经熟睡,隐约可以听到些轻微的鼾声。这宋地翁究竟睡在哪一间屋子里呢?首长又不愿惊动别人,娄蚁站在院子里犯了愁,须臾,决定还是自东厢房开始逐屋一一探查。   娄蚁将耳朵贴在东厢房门上,运用“小搬运”功调息静静地倾听着,屋内之人的呼吸声纤细且短促,而且是两个人,那是孩子的声音。他顺道拐去正房,屏息凝神,这间屋子里的人发出有两种不同的鼾声,一浑浊一阴戾,你来我往,缠绵悱恻,竟有遥相呼应之势,藕断丝连之感,偶尔间或爆出两声清脆的屁响……这是一对男女夫妻,并且当晚曾行过房事,娄蚁寻思着。   西厢房有两间,靠北的一间里呼吸之声浑厚,且抑扬顿挫有节奏感,隐含金戈铁马之音、沙场点兵之律,嗯,这里睡着的应该是一名军人。   娄蚁来到了最后一间屋子,这正是原来妮子的房间,她失踪了以后,宋地翁和费道长师徒暂时下榻于此。   这里面是两个男人,而且都发出了鼻鼾声,一呼一吸之间啸音悠长,如行云流水,无有丝毫生涩阻滞,而且两人的吐纳气息颇为相似,或师出同门,其中一人想必就是宋地翁了。   咦,不对……娄蚁突然间警觉了起来,屋内之人的鼾声尽管高低有致,峰谷转折有情,但似乎太完美了,完美得好像是刻意做出的……   就在这时,娄蚁忽觉屋内疾风骤起,感到大事不好,急忙身子反弓向后纵出,双脚刚刚落地,便见屋门倏地洞开,一条黑影凌空扑来,手中一根明晃晃的精钢头点穴橛直刺自己前胸的膻中要穴。   娄蚁吃了一惊,点穴橛,这种古老的点穴兵器竟然现在还有人在使用,对方的功力深厚,手法狠辣老道,但其身材却不似侏儒,看来此人并非宋地翁……   娄蚁丹田气息早已循环周天,于是使出了“小搬运”功夫。   大自然催生出人类,人的肉体也就暗合了宇宙的规则,中原道家称人体为“小宇宙”,也就是易经中所阐述的道理“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万物类像”意思。按道家功夫说,最低层次的入门功夫为“人仙功”或“地仙功”,佛门谓之“罗汉功”,如今清早公园里那些吐纳晨练的老人们练的就是了,大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小搬运”功属于中等层次的气功,归纳为道家的“神仙功”,佛教则称作“菩萨功”。高层次的乃是道家“天仙功”和佛门“佛功”,修炼到这一高层次的人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了,不但寿命极长,而且濒死之时,体内能量自燃,谓之“虹化”。   娄蚁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随着意念的漂移,已近胸口的点穴橛突然间不受控制的歪向了一边,完全刺空了。   费子云道长脸色骤变,两只眼睛一黑眸一白眸(妮子的毒痰烧坏的)紧紧的盯在了娄蚁的身上,嘴里犹犹豫豫地说道:“小搬运?”   都是首长的人,娄蚁也就适时收手了,于是双手垂下微微一笑道:“请问宋地翁可在?”   “好一个‘小搬运’功夫,地翁在此。”门内走出一个一米多高的侏儒老者,脑袋瓜奇大,皮肤白嫩,四肢短小,身着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黑色的火箭头皮鞋锃光瓦亮,一尘不染。   小侏儒打量了一下娄蚁,说道:“阁下何人?外面的汽车是你的吧?”原来,吉普车一来到老宅的门前,他俩便就已经觉察到了。   “我是娄蚁,宋地翁先生,可否随我到外面一趟,有话讲。”娄蚁恭敬地说道。   “师父,此人凌晨突然来此,语焉不详,恐怕有诈。”费子云紧忙劝阻道。   宋地翁哈哈一笑:“子云多虑了,方才娄先生已是手下多有留情了,”随即面向娄蚁说道,“娄先生,请。”   开了老宅大门,宋地翁跟随着娄蚁来到了老槐树下。   “啊,首长……”他望见了车内端坐着的人,吃惊地说道。   吉普车上,首长听罢宋地翁的情况汇报后,沉思了半晌,说道:“你那个徒弟费子云干的不错嘛。”   宋地翁尴尬的笑了笑,道:“是啊,子云学识渊博,武功精湛……”   “嗯,好吧,带他来见我。”首长皱了皱眉头,面色有些发灰。   “首长,您的脸色不大好,还是进屋里来休息一下吧。”宋地翁关心地说道。   “不了……好吧,可能是长途跋涉了一个昼夜,有点累了。”首长点了点头,下了吉普车。   “首长……”娄蚁迎上前来。   首长摆摆手,说道:“我们进去休息一下吧。”   此刻,东方已现鱼肚白,院子里站着费道长和披着衣服出来的郭镇长,两人正紧张的窃窃私语着,并惊讶的望着走进来的首长。   宋地翁对着费道长一招手,说道:“子云啊,这位就是京城的首长,他亲自来看望我们来了。”   “首长?”费子云怔住了,那只黑瞳的好眼睛顿时湿润了,紧忙上前一步,口中说道,“首长好。”   首长颌首道:“费子云同志,你们辛苦了。”   “首长辛苦。”费道长挺直了身躯,站立在庭前。   郭有财见状也匆忙跟着附和了一句:“首长辛苦。”   “这位是……”首长询问的目光转向了宋地翁。   “我是风陵渡镇镇长郭有财。”郭镇长以洪亮的声音回答道。   “哦,你好,你们基层工作的同志辛苦了。”首长伸出手来。   “不辛苦,还是首长辛苦,”郭有财赶紧双手握住,感觉那手是冰凉凉的,有些彻骨,于是说道,“首长,您先休息,我去烧点红糖鸡蛋姜水,给您驱驱寒。”   西厢房内,首长坐在床铺上,宋地翁和费道长站立在他的面前,娄蚁则守在了房门外。   “说说那首偈语吧。”首长说道。   宋地翁目光瞥向了费子云,费道长点点头,开口汇报道:“‘彼尸尔尸,无尸无气,相尸何求,鬼壶祝由。’这四句偈语,是刻在后山坳一座千年古墓里一座月光石棺之内的,字体是秦小篆……”   “嗯。”首长专心的听着。   费道长喜欢卖弄知识的毛病又犯了:“众所周知,秦小篆乃是秦国丞相李斯所创,而在此之前春秋战国时期的七国则通行大篆,因此子云断定这首偈语是公元前208年以后才镌刻上去的。现在,让我们再来看看棺盖,除了镂刻了易经第十八卦‘蛊卦’之外,还有两个古朴的甲骨文‘风后’二字,表明了这具石棺的主人就是风后,若是后人所为,则字体必以棺内秦小篆相同,没有必要……”   “首长,您的面色很不好啊。”宋迪翁打断了费子云的话音。   此刻,首长面色铁青,双目直视,瞳孔忽大忽小,似乎很畏光的样子……   宋迪翁回头望去,见窗棂已透进来一缕晨曦,天亮了。他心中一凛,赶紧上前一把抓住首长的手腕,指切三关,顿时脸色骤变,惊呼道:“首长,你被附了身!” 宝!书!网! w!w!w!.!b!a!o!s!h!u!2!.!c!o!m 第五十七章   首长点点头,口齿含糊不清地说道:“你说的不错,地翁,赶紧想办法把她弄出来。”   “首长,这脏东西老阴之气甚浓,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宋地翁表情甚为严肃,沉吟着说道。   首长苦笑了一下,回答道:“也许吧。”脑海中闪过可儿高潮迭起时,梨花带雨千娇百媚的模样,但紧接着又出现了带着眼镜呆板的唐秘书身影,唉……他不由得长叹一声。   宋地翁皱着眉头,吩咐费道长先挂上窗帘,挡住东方直射进来的晨曦,然后缓缓地说道:“首长,地翁搞了六七十年的考古工作,发掘的古墓不计其数,身边之人也曾有被‘鬼上身’过的经历。盖因人死葬下后,若是墓穴土质导电性差,屏蔽条件好,死者的生物磁场便被封闭于其中,可以一直永久的留在那儿。若干年后,一旦有人接触到了,那穴中的生物磁场便会强行占据此人的大脑,其原来的脑部磁场会暂时处于被覆盖的状态,人暂时失去原有的意识,其行为被强占的脑电波所控制,这就是‘鬼上身’,民间说是‘鬼魂附体’。”   首长未置可否。   “除了死人的魂魄附体外,有些动物死后也会附上人体,平时很温顺的动物突然发怒,攻击自己的主人,就是这个道理。人附体,生物磁场,也就是魂魄,借着宿主的嘴巴来表达自己的意思,通过宿主的肢体表达自己的行为,这样的生物磁场上身后,便会表现出举止怪异和极端的不理智,这就是西医所谓的‘神经分裂症’。一般说来,人与人的魂魄磁场频率最接近,所以,人也最容易附到人类的身体上,其它动物的磁场附到人体上也是有的,但终究是少数。”宋地翁尽可能通俗的讲给首长听,因为驱鬼时还需要他的配合。   首长明白宋地翁的意思,于是说道:“地翁,你就说怎么做才能够驱除掉吧。”   宋地翁点点头,道:“首长,一般来说,月圆之夜的子时,阴气最盛,地翁推测,您一定是这个时刻,去了有脏东西的地方,如坟地、老宅子之类的……”   “老宅。”首长回答道。   “唔,那么这鬼,据其老阴之气判断,应是一只老年女鬼,恐怕其年代已经久远了……”宋地翁试探的问道。   “两百多年。”首长说道。   宋地翁点点头,接着问道:“这么说,她是一只清代的女鬼了,您是否知道,她是否有什么冤屈或者心结解不开,以至于数百年来耿耿于怀?若能开释其怨气,令她自行离去是最好的。”   首长自忖,自己与郭可儿交媾之事实在是难以启齿,人鬼通奸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成了党内老干部们茶余饭后的笑柄?所以,此事绝不可泄露。   “不知道。”首长断然说道。   宋地翁察言观色,知道首长必有难言之隐,但自己又不便相询,于是开口说道:“首长,白天阳气太盛,那鬼不敢出来,只有等到夜里,阴气上升之时,地翁方可设法擒住她。”   首长点点头,道:“要尽快。”   “是,首长。您先休息,千万不要出门,地翁先去做些准备,今夜子时动手。”宋地翁应道。   宋地翁与费子云走了出去,轻轻的关上房门。   “娄先生,请您守好房门,除了本翁以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明白么?”宋地翁表情异常严肃地说道。   “这……”娄蚁望了厢房一眼,踌躇着。   “娄蚁,听从宋会长的安排。”屋子里传来了首长的声音。   “是。”娄蚁点头应道。   这时候,郭镇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蛋花生姜水,从厨房里乐颠颠的跑出来,要送去给首长驱驱风寒。   “拿来,”宋地翁接过水碗递给了娄蚁,说道,“首长目前不能饮用这等辛辣之物,娄先生,你喝了吧。”   娄蚁接过大碗,也不怕烫,仰脖一饮而尽,浑身顿时暖和了起来。   郭镇长讪搭搭的转身离去了,回到房内摇醒了熟睡中的秦如花,悄声说道:“如花,咱家来了个京城里的大官,你赶紧给你爹挂个电话。”   “真的?”秦如花睡眼惺忪的问道。   “那还有假?宋会长对他可恭敬了。”郭镇长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秦如花一骨碌儿爬出了被窝,露着雪练似的白屁股去抓电话机。   “穿上裤衩嘛。”郭镇长皱着眉头道。   一个多时辰以后,秦书记从县城里急匆匆的赶来了。   “首长出了点状况,暂时不方便见人,晚上地翁会专门为你引荐的。”宋地翁断然拒绝了秦书记想见首长汇报工作的请求。   “有财啊,那我们赶紧去搞点山珍野味回来,晚上为远道而来的首长接风洗尘。”秦书记吩咐郭镇长道。   太阳终于落山,夜幕缓缓降临了,首长走出了西厢房。   秦书记笑容可掬的迎上前来,宋地翁为其做了引荐。   “秦书记,听说你在宋会长的工作方面给予了很大的支持,辛苦了。”首长伸出手来。   秦书记赶紧双手握住,口中谦虚地说道:“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他心下却直犯嘀咕,这位首长的体温怎么这么低啊,而且面色青灰,怕是染病了吧。   “首长,您的身体……”秦书记关切的问道。   宋地翁使了个眼色,阻止了他继续再说下去,之后拉他过一边,悄声说道:“首长身体受到阴邪侵入附体,今晚本翁要为他驱鬼。”   “驱鬼?”秦书记愕然道。   “嘘……先吃饭吧。”宋地翁吩咐道。   晚饭时,首长沉默寡言,饭吃的不多,酒也没喝,草草了事。   亥时末,虽然不是月圆之日,但夜空仍旧是清亮亮的,大地笼罩着一片淡淡的月华,驱鬼开始了。   “师父,让我来,大罗宫的道家法术对付女鬼还不是小菜一碟么。”费道长脸上挂着微笑,自信地说道。   宋地翁抬头瞥了他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叮嘱道:“子云啊,切记,千万不可伤了首长。”   “徒儿明白,师父,你就放心吧,当年徒儿曾经收服过好几只南北朝的女鬼呢。”费道长睁圆了那只完好的眼睛,信心十足道。   子时初,夜深人静,小镇上的人们都已经熟睡了。   首长闭目坐在老槐树下,月光淡淡的洒在了他的周身,圈外站着秦书记和有财夫妇,有富则与娄蚁在四周警戒着,万籁俱寂。   费道长点燃了三柱清香,反手自颈后抽出暗褐色的桃木柄点穴橛,凌空画出一道符,然后念起了“金光神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诵之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伺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月光下,首长的身子突然僵直了,神情专注的睁开了眼睛,目光朦胧,仿佛也在聆听似的。   费道长见神咒已经起了作用,心中暗喜,若是自己能够解了首长的危困,日后必定大有前途。   “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底鬼神惊,若有凶神恶煞鬼来临,地头凶神恶煞走不停。天清清,地灵灵,弟子奉三茅师祖之号,何神不讨,何鬼不惊,急奉祖师茅山令,扫除鬼邪万妖精,急奉太上老君令,驱魔斩妖不留情,吾奉三茅祖师急急如律令敕……”费道长诵起了大罗宫防鬼咒。   此刻,首长突然嘿嘿一笑,然后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随即“啐”的朝地上吐了口痰。   有富“噗嗤”笑出了声,随即紧忙闭上了嘴。   费道长大喝一声,点燃了几张黄色的茅山符,纸灰扬扬洒洒飘散在了空中,然后脸色一板,口中念念有词道:“上请五方五帝斩鬼大将军十万人降下,与子云同心协力,收摄村中巷陌家中宅内行客魍魉之鬼,伏尸刑杀之鬼,次收门户井灶之鬼,五虚六耗凶吹恶逆之鬼,殃败土长之鬼,独歌自舞嬉笑之鬼,蛊毒野道之鬼,山精崖石百魅之鬼,八部行病之鬼,唤人魂魄之鬼,各有名字之鬼,无名脱籍之鬼,夜行凶逆之鬼,山林社稷恶逆淫祠之鬼,刀兵无头无手之鬼,下痢臃肿之鬼,缢死落水之鬼,六夷蛮戎之鬼,病卒绝户之鬼,白秃癞之鬼,疮脓臭秽之鬼,市死斩头绞刑之鬼,口舌妄语之鬼,藏形隐形之鬼……”费道长实不知道首长究竟何鬼上身,因此只有撒大网满世界的捞上一遍,念的是气喘嘘嘘,满头大汗。   宋地翁在一旁看了直皱眉头。   费道长缓过一口气来,马不停蹄的继续诵道:“天下一生之中,自有千亿之鬼,去神更远,去鬼而近,天下凶凶,不可得知此。今记其真名,使人知之,一知鬼名,邪不敢前;二呼其鬼名,鬼怪即绝,上天鬼、下地鬼并煞;三呼鬼名,万鬼听令,说,尔鬼何名?”   “奴家郭可儿……”首长抿嘴哧哧笑道,音质尖细古朴。 第五十八章   费道长大喜,终于逼出这只女鬼来了,“唗!郭可儿,尔乃何方神圣,朗朗乾坤,竟敢在此胡作非为?”   “小女子离家多年,思念故乡,不得已才寄人之身,以了却乡愁,请道长明察。”首长突然间开口嘤嘤说道。   此刻,有富、娄蚁和其他人都惊讶的目瞪口呆,秦如花更是紧张的紧紧拽着有财的胳膊,指甲都抠进了肉里,而他却浑然不觉。   “唗!郭可儿,你家乡何处?”费道长喝问道。   “小女子家住山西河东风陵渡。”首长回答道。   “胡说!好一只奸猾女鬼,竟然戏弄于本道长,看来不将你铲除,留在人间终究是个祸害。”费道长只道这郭可儿不吐真言,于是涨红了脸,准备痛下杀手,尽快救首长于囹圄。   “就凭你这臭道士么?呸……”首长口中作不屑状,张嘴又“啐”了一口痰,落在了费道长的鞋面上。   费道长勃然大怒,口中祭起了最是狠辣的“杀鬼咒”:“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郭可儿,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情迷之中,竟然一橛朝首长前心戳去……   宋地翁大惊,急忙探出胖胖的小手,凌空里抓住了点穴橛,嘴里大声叱责道:“子云不可!”   费道长猛然间惊醒,急忙收回点穴橛,额头上迸出冷汗,暗自叫道,好险!   宋地翁恼怒的瞪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首长,满脸堆笑的柔声道:“郭可儿,你说你的家乡是河东风陵渡,这风陵渡方圆几十里,你家究竟在哪一边呢?”   首长“扑哧”一声乐了,满含无限沧桑的幽幽说道:“风陵渡东,门前一株老槐树……”   “老宅子!”郭镇长等人吓了一跳。   “不错,小女子已经到家了。”首长突然脸色一变,嘿嘿的冷笑道。   宋地翁大吃了一惊,急忙追问道:“郭可儿,你,你是郭璞嫡亲一脉的后人?”   首长抬起眼睛,双眸炯炯有神,凄厉的长叹一声:“‘鬼抱香’,郭可儿回来了……”说罢站起身来,扑向了老槐树,双手紧紧搂着粗糙的树干,竟然泪如雨下。   费道长手握点穴橛,霍霍欲试,同时紧张的问道:“师父,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宋地翁淡淡的一笑道:“子云,此等离乡背井,多愁善感的女鬼,我们怎好动强的呢?谈判乃是第一选择。”   宋地翁朝秦如花要来一块手帕,走到首长的面前,轻轻的替他揩拭着眼角的泪水,口中颇为伤感地说道:“本翁少小离家,如今已年逾九旬,却一直没有返回过家乡,每当明月之夜,无不感伤之极,以泪洗面,痛不欲生……”   首长止住了哭泣,泪眼汪汪的望着宋地翁说道:“老先生何故这许多年不回家呢?又不似奴家一入豪门深似海,有家不能归,荣华富贵终究还是水中月一场空,可叹夫赐死,小女子方才醒悟,这原本就是南柯一梦……”   宋地翁一看,有门,于是同情的问道:“可儿姑娘的夫家是何人?”   “五十年来梦幻真,今朝撒手谢红尘。他日水泛含龙日,认取香烟是后身……”首长缓缓吟道,其音缠绵悱恻,愁肠百转。   宋地翁闻言大惊失色,愕然道:“你是和珅家的人?”   “奴家是和大人的外妾。”首长回答道。   宋地翁知道,方才郭可儿吟诵的那首七言绝句乃是当年和珅被嘉庆皇帝赐死时留下的绝命诗,故而猜测到她是和珅家里的,但没想到她竟然是和珅的外妾!郭璞的后人嫁给了乾隆皇帝的宠臣,他似乎感到了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这水够深的。   “可儿姑娘是河东汉人名门之后,和珅乃为乾隆内务府军机大臣,满洲正红旗钮祜禄氏,不知是如何联的姻呢?”宋地翁决心一探究竟。   “小女子是被强抢入和府的。”首长口中忿忿不平地说道。   “可儿姑娘一定是天香国色的美人了。”宋地翁说道。   “此言可羞煞奴家了,小女子原本在风陵渡也算是个标致之人,脚也不大,可到了京城方知自己乃是井底之蛙,唉,容貌连一个和府的丫鬟都不及……”首长羞涩地说道。   若是容貌如此不济,却被和珅强娶入府,那么富可敌国的和大人图的又是什么呢?宋地翁的疑心越来越大了,他断定,和珅娶郭可儿一定是有着另外的目的,而且隐约的感觉到了,此事也与“风后陵”有关。   宋地翁抬头望月,时辰已至子时中,得快点盘问了,否则一旦入丑时,阳气渐次上升,那女鬼郭可儿便又隐身了。   “可儿姑娘,和珅娶你是为了‘鬼壶’么?你始终保守了郭家的秘密,没有告诉他吧?”宋地翁单刀直入的问道。   “‘鬼壶’?你怎么知道的?”首长警惕地说道。   “哼,”宋地翁嘿嘿道,“本翁曾经见过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的手稿,上面记载过‘风后陵’中随葬着一只上古‘鬼壶’,而历代刊印的版本中却均不曾提及,显然是有人刻意隐瞒了。可儿姑娘,本翁猜测,你既非容貌超群,也不是才艺出众,天下美女多如牛毛,而和珅千里迢迢逼娶你,定是为了某种目的。”   “什么目的?”首长做扭捏状。   “‘鬼壶’。”宋地翁回答道。   首长闻言一愣,沉吟了半晌,这才缓缓说道:“之前曾有官兵捉去了爹爹,严刑拷问郭家的秘密,爹爹宁死不招,后来和珅巡视山西,将县令革职,放爹爹回了家。不久,他派来一顶花轿要纳可儿为妾,小女子无奈,终被强娶入京。”   “后来呢?”宋地翁追问道。   首长低下了头,娇羞腼腆地说道:“这和珅原来是一个貌冠京华的美男子,举止儒雅,谈吐有趣,对奴家也是恩爱有加……”   “于是你就泄露了郭家至死保守的秘密……”宋地翁淡淡地说道。   “没有!小女子没有。”首长抗议道。   “为什么?”宋地翁疑惑道。   “因为小女子也不知道这个秘密……郭家传男不传女。”首长低头回答说。   “‘彼尸尔尸,无尸无气,相尸何求,鬼壶祝由。’这四句偈语不是郭家历代流传下来的么?它们究竟是什么意思?”宋地翁追问道。   “那是郭家哄小孩子睡觉时的念叨的安眠曲。”首长嘻嘻笑着说。   宋地翁闻言大为气恼,忿忿然的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附身于首长呢?”   首长“嗤嗤”乐了,坦然的淫笑道:“这个男人健壮狂野,胯下之物短粗,花样繁多,男女之事远胜和珅……”   “淫荡女鬼。”宋地翁嗤之以鼻道。   老槐树旁,秦如花听得面色泛红,牛眼狠狠地瞪了郭有财一下。   一块云彩缓缓的遮住了月亮,大地朦胧一片。   “奴家想借这个男人之体返回故里……”首长嘤嘤低语道。   “郭可儿,你如何肯离开首长之身?”宋地翁见丑时将至,急着问道。   “可儿已经到家了,你带小女子到后山坳郭家的祖坟那儿去,自有分晓。”首长幽幽叹息道。   月色迷离,有财和娄蚁各自扛着一把锄头,一行人默默地绕过老宅,朝着后山坳里走去。   前面就是老郭头的坟墓了,黄土包上已经萌发了青青的一层嫩草芽。   “郭可儿,郭家的祖坟已经到了。”宋地翁对走在身后面的首长说道。   “继续朝前走,这里是郭家后辈的坟茔。”首长冷冰冰的回答。   宋地翁只得继续前行,最后来到了费道长发现月光石棺的小山丘上。   “就是这里了。”首长停步盘腿坐在了地上。   宋地翁语气尽量平和地说道:“郭可儿,回到了郭家祖坟,既然你的愿望已达到,就请速速离开吧。”   “把它挖开。”首长厉声吩咐道。   宋地翁摆摆手,郭镇长和娄蚁举起了铁锄开始刨土,由于此穴前不久挖掘过,因此土质十分的松软,不多时,月光石棺便已裸露了出来。   淡淡的月光下,石棺棺盖上面镂空的“蛊”卦和“风后”二字清晰可辨,娄蚁遵照郭可儿的吩咐掀开了棺盖。   石棺内空空如也,惟见棺底刻着一行秦小篆:彼尸尔尸,无尸无气,相尸何求,鬼壶祝由。   “丑时就要到了,再不离开首长的身体就来不及了。”宋地翁焦急的催促道。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月光下的山间小路上,有一个黑影迎面而来。   “谁!干什么的?”郭镇长高声喝问道。   “我,我是二喜啊,送老婆回娘家去了……”那黑影答应着来到了近前,果然是风陵渡镇的村民郭二喜,上个月曾经来镇上报告过盗墓贼情况的那个人,有富也认得的。   “咦,郭镇长、郭特派员,你们都在啊,深更半夜的在挖什么呐?”郭二喜瞥见新掘出的土坑和那具石棺,惊奇的问道。   郭镇长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二喜,镇政府有件秘密发掘工作正在进行,此事千万不可对任何人说,明白吗?”有富见状急忙上前解释道。   “可儿,丑时已到,没有时间了,你赶快离开首长!”宋地翁顾不得许多,对首长不耐烦的低声吼道。   “好吧,你们谁来做小女子的‘尸主’呢?”首长盈盈问道。   “什么‘施主’?”宋地翁迷惑不解的问道。   “嘿嘿,”首长正色说道,“就是需要一个人,躺在这石棺里,小女子才好出来附上他的身,月光石棺,人身不朽,奴家总不能孤零零的一个人度过以后的漫漫岁月……”   这一来,不只是宋地翁,所有人都怔住了。   “你们哪一个人来做奴家的‘尸主’?”首长诡异的目光慢慢扫过众人的脸上。   费道长悄悄地往后面躲,秦如花早已吓得脸色惨白。   宋地翁嘿嘿冷笑了一下,身形一晃,突然出手如风,小手拍中了郭二喜的后枕骨内凹处的脑海死穴…… 第五十九章   郭二喜一声闷哼,软绵绵地倒下去了。   瞬间,身旁诸人都惊呆住了……   “宋先生,你……”有富愕然道,随即伸出独臂一探鼻息,郭二喜已经断气了。   “哼,此人留不得活口,只能怪他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宋地翁脸色阴沉,冷冷说道,“再者,眼下当务之急是救首长。”说罢,并不理会众人,一把抓起郭二喜的尸体,丢进了月光石棺内。   “可儿,你若是再不走,休怪本翁无情!”宋地翁咬牙切齿的威胁道。   首长跳下土坑内,仔细的端详着郭二喜,“嗯,肉质结实,正值壮年,是上等的‘尸主’,”随即伸手去二喜的裆下摸了摸,满意的啧啧嘴道,“甚是肥壮……”   秦书记等人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望着首长……   月光下,一团白雾包裹住了首长,墓穴中阴风习习,令人汗毛直竖。许久,雾气渐渐散去,首长缓缓站起身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好饿啊……”随即纵身跃起,站在了坑旁,低头望向了棺中,诧异道,“此人是谁?”   有富冲上前来,大声说道:“首长,他是村民郭二喜,有老婆孩子,可是宋会长为驱鬼,竟然一掌打死了他,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有富,不得对首长无礼!”秦书记厉声呵斥道。   首长目光一扫,心下已是明了,随即严肃的对宋会长说道:“宋地翁同志,这位村民虽然素不相识,但我们都是无产阶级革命兄弟,人无贵贱之分,只是工作分工不同嘛,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让我如何来面对人民群众呢?”   “首长,丑时将至,郭可儿需要一具尸体为宿主附身,地翁也是迫不得已才……”宋地翁面红耳赤,唯唯喏喏道。   “是啊,首长,只要您的身体能够康复,我们牺牲个村民算不了什么,善后工作我们会处理好的,请首长不要过于自责,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党和国家需要您啊。”秦书记一脸正气的朗朗说道。   首长眉头一皱,叹了口气,沉痛地说道:“唉,要一位革命群众为我而无辜牺牲,我于心何安?”随即脸一板,语气异常的严厉,“秦书记,人死不能复生,今晚所发生的事情事关国家机密,任何人不得泄露半句,明白么?”   “明白,明白,”秦书记赶紧说道,“有财是我女婿,如花是我女儿,有富是有财兄弟,首长您放心,他们不光是自家人,也都是党员,我们愿以党性担保,绝对能够保守国家机密。”   “嗯,郭二喜同志的死,是重于泰山的,秦书记,你准备如何处理他的后事呢?”首长阴鸷的目光盯在了秦书记的脸上。   “这个……”秦书记脑筋一转,立刻明白了首长的意思,于是说道,“郭二喜的尸体与这只女鬼就地埋葬,按失踪人口上报即可,他的家庭丧失了劳动力,政府会依据相关政策给予适当的经济补贴。”   首长点点头,怅然若失道:“如此甚好,只是觉得心中有些歉疚啊。”   “首长,您饿了,有财有富如花,你们先回去准备夜宵,为首长压惊。”秦书记吩咐道。   有富迈动沉重的脚步往回走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这世道太不公平了,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郭二喜的尸体安详的躺在月光石棺内,他临死之前甚至都没有领悟到发生什么事了,就像一片枯叶,静静地飘落在了那里,如尘如泥。   棺盖合拢了,娄蚁开始回填土,时间不长,墓穴已平,一切恢复了原貌,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凌晨时分,老宅的厨房内热气腾腾,酒香四溢,众人吃起了夜宵,有富推脱说头痛,回房休息去了。   秦书记端起酒杯,恭敬地说道:“首长,祝贺您身体康复,薄酒一杯,不成敬意啊。”   首长呵呵大笑,道:“大家同饮。”说罢一饮而尽,赶紧抓起了筷子,目光扫向了桌面上的盘碟,他被那女鬼折腾的,实在是饥肠辘辘。   秦如花端上来一个瓷盆,里面盛的是白嫩如玉的豆腐。   “首长,这是我们河东的一道名菜‘泥鳅钻豆腐’,不知首长是否下得了口?”秦书记客气地说道。   “下得了,下得了……”首长的筷子狠狠地插入了白嫩的豆腐里,夹出一条肥壮的泥鳅来,口中说道,“此乃中国四大美女菜之一,你们可知道么?”   “四大美女菜?”秦书记等人均摇了摇头。   “西施舌、贵妃鸡、貂蝉豆腐、昭君鸭,此乃中国古代四大美女相应而生出的四大名菜。比如这道‘泥鳅钻豆腐’,则是以泥鳅比喻奸滑的董卓,泥鳅在热汤中急得无处藏身,钻入冷豆腐之中,那叫一个安逸呀。此菜豆腐洁白如玉,如同貂蝉白嫩的处子之身,其味道鲜美带辣,汤汁醇香,乃与绝世美人同味也。董卓一头拱入,老牛嫩草,钻来钻去的,甚是爽滑之极啊……”首长淫笑了两声,张嘴“咔嚓”一口,将泥鳅头咬掉了。   “精辟!‘吃豆腐’的学问,真的是博大精深啊……”秦书记啧啧称道,也将筷子一插,拽出一条纤细的泥鳅来,脸一红,迅速的塞入了口中。   “首长,县公安局查遍了戸卡,没有发现一渡法师的有关情况,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他的户籍资料。”秦书记边吃边介绍案情。   “哦,不是还有一个小和尚么?”首长咽下热辣辣的“貂蝉豆腐”问道。   “据说,那个小和尚的名字叫‘有良’,口音倒像是黄河故道一带的,不过县局也没有他的户卡。”秦书记回答说。   首长沉吟道:“宋会长,范围可以再扩大一些,比如整个运城或河东地区,但是一定要秘密进行,如果还没有线索,也可以去黄河南岸的陕西境内去查一查。”   “是。”宋地翁应道。   吃完宵夜,首长回到了西厢房,留下了宋地翁密谈。   宋地翁将首长神智不清时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哦,原来那郭可儿也不知道‘鬼壶’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她附身只是要让我带其返回风陵渡老家?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首长若有所思道,随即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确认那个叫做郭妮的女孩儿,手里有我们需要的线索么?”过了片刻,首长突然问道。   “郭老头再无其他亲人,他在临终弥留之际,也是妮子陪在她的身边,另外郭镇长找遍了这所老宅子,没有发现‘匿风图’的踪迹。”宋地翁回答道。   “郭镇长、秦书记他们知道多少?”首长接着问道。   “他们只道是国家机密,不敢多问。”宋地翁小心翼翼的回答。   “好,总之,此事知道的人越少,将来需要处理的人也就越简单,另外,那伙曾经在风陵寺一带出现过的盗墓贼有消息么?”首长问道。   “没有再出现过。”宋地翁说道。   “究竟是哪一路诸侯牵扯进来了呢?你想,会不会跟贾尸冥贾道长有关系?”首长若有所思地说道。   宋地翁想了想,谨慎的回答道:“贾道长突然出现在风陵寺绝对不是偶然的,要么他与盗墓贼是一伙的,要么就是算上我们,总共有三拨人在找‘风后陵’。”   “是啊,那样就更加复杂了……走,我们去风陵寺看一看。”首长说道。   “现在?可您还没休息呐。”宋地翁关心道。   “郭可儿走了,我也就轻松了,时间不等人啊。”首长站起身来说道。   娄蚁开着那辆旧吉普车,载着首长和宋地翁以及费道长连夜朝着风陵寺驶去,秦书记等人则留在了老宅里。   淡淡的月光下,风陵寺静静地矗立在一片薄雾之中。   这辆经过改装的吉普车轻而易举的越过了卵石河床,直接开到了风陵寺的山门下。   两扇厚重的木门紧闭着,上面落了锁,自从一渡法师死了以后,省里还未派其他僧人前来风铃寺。   宋地翁率先跃过寺庙院墙,首长等人随即跳入了寺内。   宋地翁站在那株千年白果树下,指着自己脚底下说道:“一渡法师的尸体就埋在了这里。”   首长低头仔细的看了看,颇为奇怪地说道:“这泥土好像是新近动过的嘛。”   宋地翁蹲下抓了一把,也觉得甚是蹊跷,于是吩咐费道长道:“子云,你去寺中找把锄头来。”   费道长须臾转来,手里拎着一把铁锄,并按照师傅的指示开始掘土。   不多时,松软的泥土已全部挖出,可是一渡法师的尸体却不翼而飞。 第六十章   凹里村,是陕西潼关东面的一个小山村,仅靠黄河边,远远朝西北眺望,可见横跨黄河的南同蒲铁路大桥一抹淡淡的影子。   清晨,妮子起床后走到菜园子里摘小白菜,篱笆墙上落着几只火红色的蜻蜓,南瓜花的周围飞舞着几只杏黄色的蝴蝶,园子外面的那棵老榆树上挂满了青白色的榆树钱,淡淡的清香随风飘散,令人心旷神怡。   妮子手里捏着一把嫩绿色的小白菜,默默地望着远方雾蒙蒙的黄河,心中一阵酸楚惆怅。爷爷死了多久了……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还有大黑,亲人都离她而去,只剩下了妮子孤苦伶仃的一个人留在世上。   前几天,有良偷偷的跑回了风陵寺,可是那里已是空荡荡的,满眼萧寂破败,一渡师父不知所踪,山门紧锁着。回来后,两人想了很久,也不明白师父究竟去了哪儿,“放心吧,妮子,我会照顾你的。”有良对她说道。   有良父母都是朴朴实实的农民,体弱多病,日子过得十分的清苦,但是他们对妮子很好,甚至于私下里商量着,将来要她嫁给有良做媳妇。   妮子低头凝视着自己手上的那枚黄铜顶针,这是爷爷临终前交给她的,风陵寺一渡法师也告诉过自己,说这顶针内有玄机,是郭璞留传下来的信物。郭璞是谁……妮子不认得,还有“风后冢”是什么?自己是郭家的后人,郭家留下了什么秘密呢……   “妮子,菜摘完了吗?”茅屋内传来有良娘的喊话声。   “来啦。”妮子赶紧胡乱抓了几把小白菜,跑回房里。   早饭就是喝点菜粥,米粒很少,清汤清水的,有良娘说,春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要到秋收时节,才能吃上几顿饱饭。   吃完了饭,妮子来到了院子外,坐在老榆树下,从怀里掏出一渡法师给她的那本武功秘笈继续翻来看。   达摩五式里面的字很少,大都是一些简单的图画,画中有光着身子的男人,身上横竖都是些红色和蓝色的线条。妮子不知道,那些线条代表着人体的经络,看上去如乱麻一般,唉,武功实在是太难学了,妮子叹息着合上了秘笈。   村口那边传来了“叮咚叮咚”的拨浪鼓的声音,一个男人沙哑的吆喝着:“出动,出动,出出动……”   妮子知道,这是乡村货郎来了。   妮子将秘笈揣好,一溜烟儿的跑去,农村里货郎来,那可是妇女孩子们的喜庆事儿,在那商品短缺的年代,货郎的一副担子简直就是一个流动着的商店,里面装的东西琳琅满目,什么针头线脑啦,红红绿绿的发卡和头绳,还有各式各样的糖果等等。货郎带给人们的是一种生活的希望,而对于孩子来说,那更是一个充满了诱惑的地方。   一位淳厚朴实带外地口音的中年汉子站在了村口,宽厚有力的肩膀挑着一根竹扁担,两只特制的大竹筐里盛满各式各样的小百货,扁担两头用红绳线吊着妇女喜爱的花色发夹和孩子们上学时使用的田字格本本和铅笔等。   见到妇女和孩子们出来的多了,那货郎拨浪鼓摇得更起劲儿了,嘴里不停地吆喝着:“嘿得隆咚……嘿得隆咚……”   村里的姑娘媳妇们都嘻嘻哈哈的跑了出来,有的手里攥着一把头发,还有的捏着几双旧塑料鞋,羞答答凑到货郎前,将手里的那点东西递给货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把相应价钱的针、线、纽扣和红红绿绿的头绳、发卡等物品换回到手中,然后心满意足的离去。也有孩子悄悄地从衣袋里掏出几个鸡蛋,换一小把糖果或是饼干,然后兴高采烈的躲到一旁吃去了。   “小姑娘,你要换些什么?”货郎望见妮子怯生生的站在一旁,于是开口问道。   妮子摇摇头,她没有钱也没有可以用于交换的东西。   一个十一二岁的光头小男孩兴冲冲的跑来,嘴里叫道:“妮子……”   “有良哥。”妮子惊讶的望着他。   有良手里捧着五六个红皮鸡蛋交给了货郎,高兴的对妮子说道:“俺娘叫我换点糖块给妮子吃。”   妮子开心的接过一把花花绿绿纸包的水果糖,剥开了一粒放入嘴里,甜丝丝的,好吃极了,她感激的望着有良……   “咦,这是什么?”有良的目光落在了货郎的筐篓上,那里贴着一张纸,上面是幅图画,一个老和尚在闭目打坐,相貌与一渡法师很相似,旁边写着一行字:风陵寺一渡法师涅盘超度法会于农历三月十六日在潼关佛崖寺举行,诚邀沿途俗家居士赴会。   “是一渡师父!”有良吃惊地说道。   “小孩儿,你认得画上的这个老和尚?”货郎双目注视着有良,疑惑的问道。   “大叔,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有良指着“涅盘”二字问道。   “哦,‘涅盘’就是死了。”货郎解释说道。   “师父死了?”有良惊呆了,口中喃喃道,“不会的,师父是不可能死的……”   “小孩儿,你们是这个村的么?”货郎和蔼的问道。   “妮子,我们走。”有良拉着妮子迅速的跑开了。   “嗯,终于找到了。”货郎望着他俩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道。   是夜,月白风清,黄河两岸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白雾之中,凹里村的人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四下里一片寂寥,惟有虫鸣声不绝于耳,平添了几分静谧。   月光下,有两个黑影沿着桃树林翻过一座小山包,来到了一户简陋的农舍前,这三间房就是有良的家。   此二人身着一袭黑衣,足蹬高腰软底黄色球鞋,伏在老榆树的后面,静静地观察着,其中一人便是白天来过村里的那位中年货郎。   货郎点点头,示意可以动手了,于是二人各自掏出了一副白色的口罩戴上,然后蹑手蹑脚的摸上前去。   黑衣人拔出一把匕首,轻轻的塞进两扇门中间的缝隙里,一点点的拨开了门闩。货郎掏出一支缝纫机小油壶,将润滑油灌入了两个门轴内,然后悄无声息的推开了木门。   进门便是灶间,东西各有一个间房,两人分别将耳朵贴在东西厢房的门板上。东厢房里发出的鼾声明显是大人的,而且间或有一两声粗闷的咳嗽,黑衣人摇了摇头,这间不是孩子们睡的。   “吱嘎”一声轻微的门响,两人迈步进了西厢房,借着窗棂透进来的朦胧月光,可以清楚地看见有两个孩子睡在了土炕上。   货郎认准了长头发的妮子,猛然下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用力将其从被窝里拽出,夹在了腋下转身出门……   睡梦中的妮子突然惊醒,惊恐的想喊叫,无奈嘴巴已被捂紧,只能发出“嗯嗯嗯……”的呻吟声,两只小脚在空中乱蹬。在出西厢房门时,她的双脚踹在了门板上,发出“啪嚓,喀喇……”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尤为响亮。   “是谁?”东屋里有男人边咳嗽边问道,同时下地来准备看个究竟,他是有良那得了肺病的父亲。   “你们干什么!”有良父亲推门看见黑衣人正在掳走妮子,不由得大吃一惊道。   黑衣人目光迅速的一扫,货郎点点头。   但见白光一闪,黑衣人手中锋利的匕首刺入了有良爹的胸膛,随即手腕一拧,拔出刀来,鲜血随即喷射而出,溅了他一身,“噗通”一声,有良爹倒毙在了门槛上。   “他爹,你怎么了……”随着一声惊呼,有良娘哆哆嗦嗦的下地,步履蹒跚的走出来。   那黑衣人一不做二不休,猱身上前匕首直刺,“噗”的一声,利刃没入了有良娘的腹中。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孩子,快跑……”有良娘双手死死的掐住黑衣人持刀的手腕,发出了最后的呼喊声。   “娘!”有良刹那间惊醒,翻身跳下地,猛扑了出来。   货郎飞起一脚,踹在了有良的前胸上,将他凌空踢飞,后脑勺倒撞在了门框上,“砰”的一声,有良登时昏死了过去。   “点把火,烧了这屋子。”货郎夹着妮子,急促的吩咐道。   黑衣人踹开有良娘,从怀里摸出只打火机,凑在了灶间的柴垛上点燃了干草,火苗瞬间窜起,浓烟滚滚。   有良爹喷溅出来的鲜血,顺着货郎的指缝流淌进了妮子的唇边,妮子费力的舔了舔,咸咸的,滑滑的,腥腥的……   温热的血液终于引起了妮子体内血蚤的反应……   被勐拉差翁?炳封闭在瓷瓶尸油内六年的大血蚤,在妮子体内早已恢复了嗜血的本能,只是妮子还不知道,也不懂得如何来利用而已,如今大血蚤嗅到了生人的血腥气,便迫不及待的出来了。   妮子但觉喉头一热,嘴巴不由自主的缓缓张开了。   货郎见火头已起,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大火会毁去一切痕迹。”   货郎语音未落,突感手心剧烈的刺痛,忙撤掌至眼前细瞧,在他的掌心里,赫然蹲着一只巨大的猩红色跳蚤,锋利的口器正在其皮肉内吸血……   蓦地惊愕过后,他突然觉得自己飘飘然起来,脑中产生了一种极强烈的愉悦感,以至于口中发出“哦哦”的傻笑声……   “你怎么了?”黑衣人惊讶的问他道。   货郎缓缓的放下了妮子,迷茫的双眼瞅着黑衣人,抬起自己的手掌,口中依旧“哦哦”个不停。   黑衣人瞪圆了眼睛,天啊,这么巨大的一只猩红跳蚤……   说时迟,那时快,大血蚤闪电般的跳起,扒在了黑衣人的额头上,尖利的口器瞬间刺入他的皮肉,甚至穿透了颅骨,扎进了大脑组织中。   “哦哦……”黑衣人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亢奋的笑容,咧开的嘴巴流下了一丝粘稠的口涎。   妮子惊呆了,张开着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但见大血蚤红光倏地一闪,又悄无声息的钻回了她的口中,而此刻惊呆了的她却并未感觉到。   勐拉差翁?炳号称“东南亚第一降头师”,其秘炼的“血降头”乃是旷世奇蛊,当年令泰国皇室以及大大小小的降头师们无不闻风丧胆。此血蚤秘炼术是暹罗阿瑜陀耶王朝时期枋长老遗传下来的秘术,勐拉差翁?炳死后,当今世上也只有妮子一人识得了,尽管她现在还一无所知,但终究会在某一天里,勐拉差翁?炳的灌头术将重新唤醒妮子的记忆。到那时,自吞武里王朝以来最伟大的降头师便降临世间了。   要让这两个坏人烧死……妮子忿忿的想着。   货郎和黑衣人仿佛中了魔一般相拥而视,驯服快乐的躺在了熊熊燃烧着的柴草垛上,烈火烧着了他俩的衣裳,吞噬着他们的肉体,一股焦臭味弥散开来,皮逬肉裂,燃烧的脂肪油吱吱直响……   “妮子……”有良娘喘息着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大娘……”妮子扑到她的身旁。   “快,快带有良离开……你长大以后,一定要嫁,嫁给有良……”有良娘垂死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妮子,然后慢慢的凝固不动了。   大火烧着了棚顶的苫草,一团团的火苗滴落下来,草房已经烧穿了房顶,“噼噼啪啪”作响。   妮子含泪跑到有良身边,用力的拖着他的两条腿向屋外拽去,刚刚来到院子里,听得“噗通”一声,整个屋架便瞬间坍塌了下来,有良的爹娘和两个黑衣人统统葬身于火海之中了。 第六十一章   陕西潼关南有座松果山,老远望去恰似一“佛头”,因此当地人称此处为佛头崖。主峰海拔1800米,巍峨峻峭,怪石嶙峋,山路崎曲。唐贞观十年(公元636年),依峰临壑,修建了佛崖寺,主建筑菩萨庙有五间正殿,僧舍十间。俯瞰群山,但见苍松翠柏,古木参天,天际黄河如带,蜿蜒东逝。大殿塑有菩萨像,方圆数十里百姓常来此处拜佛祈福,香火不断。   大殿匾额上镌刻着“佛崖寺”三个大字,门扉外有块一人多高的青石,石上雕刻着元代英宗至治年间礼部尚书张养浩的一首词《山坡羊?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农历三月十六这一天,是准提菩萨诞辰,一清早,潼关路上便有数不清的善男信女赶来佛头崖上香。准提菩萨乃是三世诸佛之母,感应至深,众生间、出世间皆受其庇护,功德无量。   大殿外面香烟缭绕,殿内“笃笃”的敲木鱼声伴随着诵经,清脆悦耳,令人耳目清净。   “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我今称赞大准提,唯愿慈悲垂加护。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怛侄他唵折戾主戾准提娑婆诃……”那是佛崖寺的老和尚在诵《准提神咒》。   人来人往的山头上,树下站着几名劲装大汉,冷漠的目光扫视着熙熙攘攘的人们,为首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眯着眼睛不露声色望着几个奔跑嬉戏的小孩子。Qī.shū.ωǎng.他就是曾经夜宿风陵寺中的那位“运城考古队”的张姓领队,今天要找出风陵寺的那个小和尚和一个名叫郭妮的女娃子。   几天前,他的两名手下失踪了,其中一人曾假扮成货郎,在黄河南岸潼关县境内走村窜乡调查那俩孩子的下落,根据上级指示,以风陵寺一渡法师超度法会的名义来寻访,如果那俩孩子知道这讯息,则一定回来的。   这两名手下武功都不错,为人也十分机警,怎么会突然间就音讯全无了呢,张领队隐约的感觉到有某种危险正在临近,因此心情也变得烦躁不安起来。   “张队长,那俩小孩子会来吗?”一名手下悄声问他道。   “上面说了,这俩小家伙肯定就躲藏在黄河南岸的什么地方,只要他们得到讯息,就一定会来的。”张领队说道,其实他心中也无甚把握。   人群中,一个独眼龙道士不经意间瞥了这边一眼。   张领队心中一凛,那道士的目光中仿佛带有一丝嘲弄,此人不简单呢,他遂在心中戒备了起来。   这时,人群中出现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小侏儒,头大如斗,皮肤白嫩细腻,四肢短小,身着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引起了他的注意。   自从那天夜里,在风陵寺白果树下发觉一渡法师的尸身不见了以后,首长预感到在河东还隐匿着另一拨子人,目标也是奔着“风后陵”而来,他命宋地翁小心防范,同时扩大搜寻范围,交代完后便与娄蚁匆匆返回了京城。   宋地翁与秦书记商量,通过县公安局向邻近的陕西省黄河以及渭水流域的公安部门,发出了协查通报。果不其然,消息很快的反馈回来,潼关佛崖寺定于农历三月十六,准提菩萨诞辰日这天,举行为风陵寺一渡法师的超度法会,届时将会有不少的善男信女前去潼关松果山佛头崖朝拜。   “一渡法师?”宋地翁看着手中的情况简报,心中一阵冷笑,哼,终于露馅了,是什么人偷走了一渡的尸身,只要前往潼关一行,便清楚了。   “会不会是佛崖寺的僧人私下挖运走了一渡法师?”秦书记推测道。   “不会,”宋地翁断然否定道,“佛教破土取尸,必定要举行诵经仪式,绝不可能偷偷摸摸的做,况且他们又怎会知道尸体埋藏在白果树下?”   秦书记点头称是:“那么会是谁干的呢?”   宋地翁嘿嘿一笑,道:“去潼关参加法会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需要我们芮城地方上怎么配合?”秦书记谦恭的请示道。   “不需要,本翁和子云去就可以了。”宋地翁自恃功力超凡,摆手谢绝了。   农历三月十五,法会的头一天,他和费道长便已赶到了潼关县城,住了一宿后,次日清晨随着朝山的人群来到了安乐乡境内的佛头山上。   “师父,那边树下的几个人似有不妥,看上去根本不是香客。”费道长低声悄悄道。   宋地翁早已看在了眼里,嘴里轻轻吩咐道:“多加以留意,那帮人身材矫健,不似农夫,搞不好就是盗走一渡法师的人,目的自然还是找‘风后陵’。”   “是,师父。”费道长又瞥了那些人一眼,然后随着人流进到了寺庙里。   佛头山属于秦岭支脉,自古即有“关南名胜”和“西岳第二奇观”之称,山顶常年白云缭绕,登高佛崖顶,极目远眺,滔滔黄渭,尽收眼底,浩浩秦川,一览无余,是秦晋豫毗邻地带的佛教香火圣地。   宋地翁望着人头攒动,香烟袅袅的殿宇,心下寻思道,那个老奸巨猾的贾尸冥道长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   贾道长那天夜里其实并未走远,风陵寺一渡法师的猝然去世,京城奇人宋地翁的突然出现,一切都围绕着“风后陵”而展开,而此刻,心机极深的贾尸冥岂能说走就走呢?   他早已发现大殿后面的一个小门是虚掩着的,门外有一大片松林,连绵不断直到黄河边。   贾道长站在黄河岸边上,看到了水中央有一条打渔的小船,于是等那小船慢悠悠的划进芦苇荡里的时候,上前询问。   “老乡,今天晚上,你一直在黄河边上捕渔么?”贾道长开口问道。   “怎么了?”船家是一中年汉子,警觉的望着这个穿黑衣服的盲人道士,今年黄河解冻开江以后,渔政方面对盗捕黄河鲤鱼抓的很严,自己是偷偷摸摸下网的,可别给逮着了。   贾道长微微一笑,说道:“老乡,我是一个盲眼出家人,想向你打听两个孩子。”   “孩子?”船家想起了不久前过河去的小和尚兄妹,诧异地说道。   “一个小和尚和一个小女孩,你看见过么?”贾道长开门见山的问道。   船家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凌晨突然出现在黄河边的道士,警惕的问道:“孩子怎么了?”   贾道长心下已是明了,于是哄骗说道:“贫道是他们的舅舅,今天特来寻孩子们,这么说,他俩没有等贫道,已经先自过河去了?”   船家点点头,回答道:“小和尚家人生病,已经赶过黄河去了。”   “你可以载贫道过河么?”贾道长问道。   “不行,我正在起网。”船家拒绝了。   贾道长嘿嘿一笑,接着说道:“他俩有没有说他们的家在何处?”   船家想,这个道士自称是孩子的舅舅,竟然会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家居何处?于是冷冷的回答道:“不知道,他们没说。”   贾道长寻思着,孩子们已经过江了,按其脚力讲,其家也必定不会太远,日后寻觅便是,眼下还是应该先回去风陵寺,看看宋地翁还有什么名堂。   他远远的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风陵寺,躲到寺外的那片黑幽幽的树林里面,静静地观察着寺内的动静。凌晨,宋地翁等人离开了风陵寺,待到他们走远了,贾道长自树上跃下,悄悄地潜回到了寺内。   他站在那株千年老白果树下,脚踩着松软的新土,口中喃喃道:“一渡法师一代高僧,没想到竟然落得了这么个下场,唉,看在同是出家人的份上,贫道就行个善事吧。”   贾道长找来锄头,重新将一渡的尸身挖出来,藏在了殿后的松树林内,然后将土坑回填好,悄然离开了风陵寺。   次日深夜,有两个劲装汉子赶着一辆驴车,车上载着一口棺材,来到了风陵寺殿后的松林中,将一渡法师草草盛殓了,然后赶着驴车经风陵渡摆渡过黄河,一路奔潼关佛崖寺而去。 第六十二章   潼关东松果山佛头崖后是一片黑松林,有良背着妮子疲惫的走出了林子,坐在了一块大青石上休息。   “妮子,你看这山如一尊佛头,应该就是佛头崖了。”有良抬起衣袖揩去额头上的汗珠,气喘嘘嘘地说道。   妮子点了点头,眯起眼睛眺望着如斧斫般的陡峭崖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怎么上去啊……   那天夜里,妮子刚刚拖出昏迷的有良,茅草房便烧塌架了,有良的爹娘和那两个戴口罩的男人都葬身在了火海中。   有良醒来时已是黎明时分,自家的屋子早已经烧成了废墟,依旧不断的冒着刺鼻的烟焦气,周围都是闻讯赶来救火的凹里村乡亲。直到天大亮了,乡里的公安特派员赶到后,村民们才从瓦砾灰烬堆中扒出了有良爹娘的尸首,除此之外,还发现有两具烧成焦炭样的人体,已经收缩成如小孩般大小。   “这两个人是谁?”乡亲们议论纷纷。   悲伤欲绝的有良摇了摇头,他不知道那两人是谁。   “是来偷东西的。”妮子告诉他们。   潼关县公安局刑警队赶到了,法医现场解剖了所有的尸体,最后结论是,有良父母是死于刀伤,那把匕首甚至还插在有良娘的肚子上,而那两个无名尸体则完全是烧死的,肺部及气管内吸满了烟尘。   “孩子,你都看到了什么?”刑警问妮子。   “两个蒙面人拿刀杀人,点火烧房子,不知道他们又为什么倒在火堆上了……”妮子回答说道。   “烟熏的,这两名入室盗窃的小偷被浓烟呛晕了,所以也葬身于火海。”刑警队长十分肯定地说道。   “那这两孩子怎么没事儿呢?”有人提出了疑问。   “小孩子个矮,热烟往上飘,所以他俩吸到些氧气,及时的逃过了一劫,实属万幸啊。”那刑警队长解释说道。   这一切,只有妮子一个人心里才清楚,那两个蒙面人根本不是什么小偷,而是奔着她来的,肯定又是为了郭家的“秘密”。妮子没有说,她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可以信赖的,自爷爷死后,诡异的事情接连不断的发生,已经在她年幼的心灵里,种下了对世间所有人的怀疑。   她只惋惜慈祥如爷爷一般的有良爹娘,还有,就是被火烧掉的那本一渡法师传给她的《达摩五式》武功秘笈。   但妮子却并不知道,阳公和老祖生就的她,天生异秉,那些秘笈图画里的经络行气以及招式,早已深深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达摩五式》与一般武功修炼完全不同,它是达摩祖师面壁九年而悟出的武功,所以也必须是打坐入静到了极致后,方能证悟而成的,绝非日夜苦练而就。   接下来的几天里,乡亲们帮着有良安葬了他的爹娘,有良拒绝了好心人收养他和妮子的请求,自己已经快十三岁了,应该肩负起照顾妮子和养活他俩的责任。   昨天入夜以后,有良偷偷带着妮子溜出了凹里村,连夜西行,直奔潼关而来。   古潼关居中原十大名关第二位,历史文化源远流长,东汉末年,曹操为预防关西兵乱,于建安元年(公元196年)始设潼关,并同时废弃函谷关,谓其势“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   唐时,大诗人崔颢曾《题潼关楼》曰:   客行逢雨霁,歇马上津楼。   山势雄三辅,关门扼九州。   川从陕路去,河绕华阴流。   向晚登临处,风烟万里愁……   潼关东松果山下,有良牵着妮子的手,两人沿着佛头崖后山艰难的向上攀援着,好在有一条狭长的石缝,蜿蜒着通往山顶,成年人不得过,而小孩子却可侧身而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灰头土脸的终于攀上了佛头崖,面前有堵青砖墙,墙面一扇小门虚掩,这是佛崖寺的后院。有良知道,一般寺院都有后门的,方便火工和尚运送薪柴米粮和蔬菜进出。   今日举行法会,伙房内热气腾腾,和尚们正在准备着中午的斋饭。   “喂,你是新来的么?快来帮帮手洗菜,都快忙死了。”一个火工和尚望见了有良的光头顶,误认其是新近入寺未受戒的小和尚。   有良见他们确实很忙,于是便与妮子一道帮忙择菜洗菜。待到了稍稍空闲一点的时候,便问火工和尚道:“师父,你知道一渡法师在哪儿吗?”   “是山西河东风陵寺的那位法师么?”火工和尚说道。   “是的。”有良紧忙说道。   “今日荼毗。”那和尚叹息道。   “荼毗?”有良尽管曾听货郎一渡法师的事情,却仍是不解。   “荼毗就是火葬,”门口走进来一位老僧接口说道,“阇维阇鼻多,比丘僧圆寂后火化是也。”   “一渡师父真的死了?”有良悲从中来,轻轻的呜咽道。   “你认识一渡师兄?”那老僧诧异地说道。   “我,我是一渡师父的弟子,在风陵寺好几年了……”有良抽泣着说道。   老僧吃了一惊,目光向四周扫去,最后落在了妮子的手上……他看到了那枚黄铜顶针。   “孩子们,随老衲来。”老僧说道。   老僧带着有良和妮子穿过后殿甬道,来到了寺院角落里的一间厝房,这是僧人圆寂后停尸之所,相当于医院的太平间。   在一张简陋的木床板上,躺着已经死去的一渡法师,面容安详,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黄色袈裟。   有良大叫一声扑到了师父的身上,失声恸哭起来,妮子也是热泪盈眶,呆呆的站在地上发愣。   “孩子,你的这枚铜顶针从何而来?”老僧慈祥的望着妮子。   “是爷爷留给我的。”妮子呜咽着说道。   “你爷爷是……”老僧眉毛扬起,颇为惊讶的问。   “我和爷爷住在风陵渡,他名叫郭子昌。”妮子回答道。   “啊……”老僧闻言大惊失色。   “这么说,郭子昌已经去世了……”老僧默默地说道。   “嗯。”妮子眼中噙满了泪水。   老僧沉默良久,开口说道:“老衲法名未渡,是一渡法师的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郭妮。”妮子回答道,她感到这位老和尚和蔼可亲,如同一渡法师一样,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好,孩子,告诉老衲,你爷爷和一渡师兄是怎么死的?”未渡老僧轻声问道。   “爷爷是生病死的,一渡法师是被坏人开枪打的……”妮子告诉老僧道。   “难怪,以一渡师兄的武功,当今世上应没有几人能伤得了他,那坏人是谁?”未渡老僧沉吟着说道。   “是个道士老头,姓费,”妮子说着想起了费道长闯入风陵寺时的情景,又补充道,“他现在是个独眼龙。”   “姓费的独眼龙?”未渡老僧想了想,然后又摇了摇头,最后开口问道,“孩子,如今你在哪里落脚呢?”   “本来是躲在有良家,”妮子指着身旁眼睛红肿的有良,说道,“前两天,夜里来了两个戴着口罩的坏人,杀了有良的爹娘,还放火烧了房子。”   “阿弥陀佛……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未渡老僧怜悯的问道。   “那坏人也给烧死了。”妮子如实说道。   “烧死了?”未渡老僧颇为惊讶。   “嗯,那两个坏人躺在火堆上还挺高兴的呢。”妮子认真地说道。   未渡老僧想,哪儿有人临要烧死的关头还高兴的?这孩子当时一定是吓坏了。   “未渡师叔,俺师父的尸首怎么会在佛崖寺这里呢?”有良哀伤的问道。   “有天夜里,有人将一渡师兄的法体撂在一辆驴车上,停放在了寺门外,并留下了一封信。信上说,一渡法师圆寂,法体送来佛崖寺,请求于三月十六准提菩萨诞辰日举行荼毗法会,届时会有很多的信众前来。落款是,风陵渡镇居士。”未渡老僧说道。   “风陵渡镇居士是谁呀?”有良不解的问道。   “不知道,或许今日此人也会到场的,无论怎么说,送回师兄法体,乃是无上功德一件啊,阿弥陀佛……”未渡老僧双掌合什,口诵佛号。   “孩子们,你们是如何得知佛崖寺举行一渡师兄荼毗法会的呢?”未渡老僧突然问道。   “师叔,俺和妮子是在来村子里的一个货郎那儿得知今天法会的,通知就贴在那货篓上面。”有良回答道。   “会是什么人发的通知呢,嗯,应该就是送回一渡法体的那位功德无量的‘风陵渡居士’了。”未渡老僧推测道。   “就是那天夜里,有良的爹娘被坏人杀死,房子给烧掉的。”妮子自言自语道。   “哪天夜里?”未渡警觉的问道。   “货郎进村的那天。”妮子回答说。   “坏了,此事恐怕有诈……”未渡老僧蓦地醒悟道。 第六十三章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有个僧人匆匆的走进厝房,对未渡老和尚说道:“住持,大殿内有不少香客想要请出一渡法师,参拜法体。”   未渡老僧点点头,道:“是啊,时辰也差不多了。”   “贫僧这就去准备。”那僧人随即转身离去。   “妮子和有良,你们两个先回到伙房里面去,暂且不要露面,老衲自有安排。”未渡老僧叮嘱道。   “是,师叔。”有良领着妮子离去了。   未渡老僧扭头看了一眼一渡法师的遗体,口中喃喃说道:“师兄,阴阳似幻,生死如梦,似幻似梦,那郭家无嗣,千载密约,终要到解开的时候啦……”说罢,长叹一声,转身走出厝房,往前殿而去。   大殿内,香烟缭绕,人头攒动,鱼磬悦耳,梵音袅袅。   未渡的目光扫视过去,人群中有个身穿黑色道士服的老者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人年约五六十岁,童颜鹤发,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右眼珠白矒矒的,左眼则炯炯有神,此人正是个独眼龙……   未渡老僧的心顿时一凛,暗道,妮子说开枪打死师兄的是个姓费的独眼龙道士,莫非就是此人?   “有道友光临敝寺,甚幸,阿弥陀佛,老衲未渡,佛崖寺住持。”未渡前行两步,站在了那黑衣老道的面前,单手合什问讯道。   匆忙之下,黑衣老道急忙还礼,嘴里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贫道费子云,介休……”随即感到不妥,赶紧闭口。   “哦,原来是山西介休大罗宫住持费子云道长驾临,快请到客室用茶。”未渡老僧对晋陕一带的释道名人还是知道的。   费道长眼光向下瞟了一眼,然后说道:“那好,请。”   未渡的目光也随着一瞥,看见了人群下面身高不足一米的小侏儒,其人头大如斗,眼神含霜,冷冰冰的,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便知是个内家高手。两人的视线瞬间对接了一下,未渡老僧心下寻思道,此人不可小觑。   “这位施主是费道长一起的么?请同来用茶如何?”未渡试探着邀请道。   小侏儒面无表情的略一颌首。   “好的,多谢住持。”费道长征得师父同意,应允道。   客室内,未渡老僧与费道长和小侏儒分宾主落座,有小沙弥奉上香茗。   “费道长亲临敝寺,不知有何见教?”未渡老僧开口问道。   费道长呷了一口热茶,放下茶杯,说道:“听闻贵寺今日举行荼毗法会,贫道曾与山西风陵寺一渡法师有过一面之缘,所以特意赶来拜祭,如有不便,请谅解。”   未渡老僧微微一笑,道:“费道长言重了,介休大罗宫乃天下第一道观,‘三清上,曰大罗’,老衲早有耳闻,可惜无缘一见。今日借一渡法师荼毗之缘,得见大罗宫住持,实感荣幸,岂有不便之说?若是敝寺有招呼不周之处,还望费道长多多包涵呢。”   费道长拱手施礼,面带伤感地说道:“唉,惊悉一渡法师突然去世,贫道难过不已,得知佛崖寺荼毗法会,心中甚感安慰。只是有所不解,一渡法师乃河东高僧,为何不在山西举行法会,反而越过黄河到陕西荼毗呢?”   未渡老僧心下暗道,这也正是老衲想要知道的。   此人必是妮子所说的那个暗算一渡师兄的费姓道士了,身边的那个小侏儒也是来者不善,看来今日有事要发生,未渡想着,开口说道:“老衲也正有此问。”   费道长脸色微变,缓缓说道:“贫道不明白。”   未渡道:“数日前凌晨,有驴车送一渡师兄的法体至山门外,留柬一封,说一渡法师圆寂,希望于三月十六准提菩萨诞辰日举行荼毗法会,届时河东居士信众等都会前来拜祭。”   “何人留书?”小侏儒在一旁突然插嘴问道,声音低沉阴郁。   未渡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清晨开寺门时才发现的,不见来人,书柬上落款是‘风陵渡居士’。”   “风陵渡居士?”费道长大惑不解道。   未渡冷眼旁观,这费道长的表情倒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一渡师兄的尸首不是他们送来的?   “是的,这‘风陵渡居士’不知是什么人,但毕竟是功德一件,老衲十分感激。”未渡盯着费道长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时,小侏儒缓缓说道:“不知一渡法师身患何病而猝然去世?”   “师兄并未生病,而是中枪身亡的。”未渡说道。   “既是中枪,便是凶杀案了,未渡住持可否报警?”小侏儒紧接着追问道。   “未曾。”未渡回答。   小侏儒目光炯炯,阴沉着说道:“不知住持何故不报警呢?人命关天,难道说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这小侏儒言辞好犀利啊,竟然反客为主……自己当初查验一渡尸体时,便已明了师兄乃是死于守陵之职,若是报案,必将牵扯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来,因此才隐瞒了下来,今天竟被此人一语道破,看来自己要多加留意了……未渡心中寻思着,兵不厌诈,需要刺激一下这个小侏儒了。   “只因一渡师兄生前早已料到其将遇不测,已留下话来……”未渡故意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地说道。   “留下什么话?”小侏儒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说……”未渡意味深长的瞥了费道长一眼,道,“他日后必将死于一位道士的暗算,恩怨无所道,人之肉体乃皮囊一具,火化了之……”   费道长闻言作声不得,那只左眼的眼睑在微微颤抖着,未渡老僧已然看在了眼里,自己的诈术起作用了。   此番话,若是普通人自然不信,但小侏儒宋地翁本身精于奇门遁甲数术,对此却深信不疑,心中暗道,一渡法师果然是位得道高僧啊,若是他仍然在世,自己倒是愿意与其结交。   “唉,世间上能够算到自己生死的,真乃旷世高人啊。”宋地翁由衷的叹道。   “咚咚……”随着敲门声,有僧人手持一封信进来,交给了未渡住持后转身离去。   未渡老僧撕开信封,默默地看完,然后平静地说道:“‘风陵渡居士’来信了。”   宋地翁和费道长默不作声,等待着未渡老僧先开口。   未渡老僧则将信函递给了费道长,面容异常的冷峻。   费道长阅看信函,宋地翁忍不住探头过来,随即两人神色骤然剧变……   那信函上写道:杀死一渡法师的凶手是介休大罗宫费子云道长。落款——风陵渡居士。   “诬陷!这是诬陷!”费道长涨红了脸,高声叫了起来。   宋地翁眉头蹙起,站起身来,一言未发的走了出去,犀利的目光即刻锁定了人群中的那个送信僧人,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一把抓住僧人的手臂。   “小师傅留步!”宋地翁压低声音说道。   “施主,什么事?”那僧人诧异的望着这个小侏儒,不解的问道。   “方才是什么人让你转送那封信的?”宋地翁问道。   “不知道,只觉有人从后面拍了小僧一下,然后手中就多了这封信,但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僧人迷惑不解的回答说道。   “哦……”宋地翁哼了一声,松开了僧人。   好快的身法啊,有人在背后捣鬼……他若有所思的想着,会是什么人呢?是首长说的同样在觊觎着“风后陵”的那帮子盗墓贼么?可是他们怎么能这么准确的就断定是费子云杀了一渡法师,难道那天晚上他们也在现场,而且知道葬尸的地方并挖走了一渡法师的尸体,用驴车送来了佛崖寺么?但是当时并未发现寺庙附近有其他人,能够躲在一边而不被自己察觉,恐怕当今世上没有几个人……这么说,只有一个人最可疑了,就是那个独往独来的京城白云观主贾尸冥。此人不但知道是费子云杀了一渡法师,而且可能当时并没有走远,就躲在附近的某个地方,看见了埋葬尸体于白果树下。   嗯,绝对是他,以贾尸冥的武功,自己的确是难以觉察到的,这家伙不但盗走了一渡的尸首,送到了佛崖寺,以“风陵渡居士”的名义广邀四方善众前来参加法会,而且如今就隐身在这佛崖寺中,在暗中看到自己与费子云在客室同住持在一起。难怪送这封信时,那和尚连影子都没见着,如此快的身法,也只有他才做得到。可是为什么呢?贾尸冥既然已经同意与自己联手,何故还要在背后做手脚呢……   宋地翁嘿嘿冷笑了两声,叫住了正欲离开的送信僧人,一同回到了客室。   “住持,请借纸笔信封一用。”宋地翁客气的对未渡老僧说道。   未渡老僧十分诧异,不明白这个小侏儒要干什么。   “我要给‘风陵渡居士’写封回信。”宋地翁冷笑着说道。 第六十四章   那名僧人手里高举着一封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四处走动着,那信封的封面上写着“风陵渡居士”字样。   正走之间,僧人突然感觉一股清风从身后吹来,于是回头望了望,并无异样,抬头再一看,手中的信封已然不见了……   佛崖寺墙角,蹲着一个头扎白羊肚头巾,身着黑裤袄系布腰带,陕北农民打扮的高瘦老头,手里拿着那封信函,轻轻的撕启开,掏出了信瓤来看。   信纸上画着六根长短线条,自上往下:一长两短一长四短一长……除此而外,并无一字。   老头微微一笑,这是易经六十四卦中的第二十一卦《噬嗑》,离上震下,名曰“火雷噬嗑”。噬嗑者,啮而合之也。物之不合为其有间,间隔之弊在所必除,溺欲则蔽,多欲则贪,纵欲则败德,极欲则残生。物欲之累人,犹如毒疽之附背也,是故噬嗑以去喉中之鲠……   哼,这小侏儒想要警告贫道,物欲如毒疽,若不收手,必要除之,这也忒小看我贾尸冥了……   自从那天夜里,自己挖出了一渡法师的尸首后,命张队长赶着驴车送至了佛崖寺,并以“风陵渡居士”名义留书一封。同时又让张队长的手下分别装扮成数名货郎,沿着黄河以南方圆百里的范围内寻访妮子与小和尚的踪迹。迄今为止,惟有前去秦东镇一带的两个人音讯皆无,预感到他们一定是在那儿出事了,此二人都是年轻力壮且身怀武功,最大的可能是折于宋地翁等人之手,今天瞧见这小侏儒和费道长现身佛崖寺,则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贾道长站起身来,朝山门外走去,来到了大树下。   “道长,仍未发现那俩孩子的踪迹。”张姓领队迎上前,悄声说道。   “嗯。”贾道长哼了一声。   “道长,那俩孩子会不会还未得知一渡法师的死讯和佛崖寺荼毗法会的事情?”张队长怀疑的问道。   贾道长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问道:“你们看到那个穿藏蓝色中山装的小侏儒和一个独眼道士了么?”   “看见了,觉得这两个人有点蹊跷。”张队长点点头。   “不错,此二人正是我们的对手,京城宋地翁和介休大罗宫的费子云,贫道怀疑,你那两个货郎的突然失踪,就与他们有关。”贾道长思忖着说道。   “他妈的。”张队长咬牙切齿的嘟囔着。   贾道长吩咐道:“贫道去引开小侏儒,你们设法擒住那个独眼龙费道长,不要在寺庙里,要找个僻静的地方下手。”   “好,这事交给我了。”张队长摩拳擦掌地说道。   “费道长乃是大罗宫住持,武功了得,你们几个有把握么?”贾道长踌躇的问道。   “放心吧,我们都带着家伙呢。”张队长拍了拍腰间说道。   “费子云见过贫道,因此不便出面,记住,无论如何也要从他的嘴里掏出些有用的情报来。”贾道长叮嘱道。   “是。”张队长应道,随即招呼他的几名手下商议去了。   贾道长目光望着山门内,心道,宋地翁,你与贫道各为其主,得罪了。   佛崖寺客室内,宋地翁静静地等待着……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那名送信僧人果然又进来了,一脸的迷茫,困惑不解地说道:“住持,又有信来了。”   这次的信封上明确的写上了“宋地翁”三个大字,未渡老僧将信函递给了小侏儒。   宋地翁拆开信纸,瞥了一眼,见上面书写着:黑龙潭独见宋地翁……落款是“风陵渡居士”。   “未渡住持,黑龙潭在什么地方?”宋地翁问道。   “出山门东行二里,松林中有两处水潭,一名‘黑龙潭’,水色黑幽,阴森可畏,一名‘黄龙潭’,则澄澈见底,此二潭之水清洌甘甜,实乃天地造化之物。”未渡老僧回答道。   “好,本翁去去就来。”宋地翁站起身来。   “师父……”费道长开口道。   “‘风陵渡居士’约本翁单独前往,你就留在寺中到处走走看看吧。”宋地翁说罢,径直推门而去。   就在这时,有僧人前来禀告,一渡法师荼毗法会准备就绪,现请未渡住持前去主持仪式。   未渡老僧起身,对费子云淡淡地说道:“一渡法师荼毗,费道长不去送行么?”   “贫道视一渡法师为知己,当然要亲往送行了。”费道长赶紧说道,然后随未渡老僧一同前去大殿。   一渡法师的法体安静的盘腿于一尊莲花坐化缸中,四周点燃香烛,檀香缭绕,众僧诵起了《地藏菩萨本愿经》:“稽首本然清净地,无尽佛藏大慈尊。南方世界涌香云,香雨花云及花雨。宝雨宝云无数种,为祥为瑞遍庄严。天人问佛是何因,佛言地藏菩萨至。三世如来同赞叹,十方菩萨共皈依……”场面庄严神圣,梵音袅袅,钟磬齐鸣,有些善众已是泪流满面。   未渡老僧站在坐化缸前领诵,同时以杨柳枝沾净水抛洒于空中,善众齐拜。   站在费道长身旁有两个扎白羊肚头巾的香客在小声的议论着:“山下那两个小孩儿真的是心诚啊,小和尚的脚摔坏了,小女娃子又背不动他,还要上山参加法会,唉……”   费道长听的真切,不由得心中一动,忙问道:“老乡,你们说的小孩子在哪儿?”   “就在十八盘的山脚处,现在八成还在那儿呢。”其中一人回答道。   “那两个孩子多大了?”费道长抑制住心中的激动,悄声问道。   “嗯,小和尚十一二岁,小女娃子大概有六七岁吧。”那老乡想了想说道。   费道长闻言大喜,不用说,这两个孩子一定就是郭妮和风陵寺的小和尚有良了,得赶紧下山去抓住他俩,眼下已经等不及师父回来了,再迟唯恐他们就走掉了。不管怎么说,逮着俩孩子就是头功一件,不但首长面前脸上有光,即便是师父,也得对自己刮目相看了。   费道长悄悄的退出大殿,然后急匆匆直奔山下而去。   佛头崖至山脚下有十八盘蜿蜒山路,此刻路上已不见香客,山风习习,松涛声声,甚是僻静,费道长几乎是一路飞奔着下山。   当他气喘嘘嘘的来到了山脚下,举目四望,哪里还有两个孩子的身影……   一株老槐树下,有两个年轻的本地人正在树荫底下歇脚,头戴白羊肚头巾,面色黝黑。   费道长清了清喉咙,快步上前询问道:“老乡,你们有没有看见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十二三岁的小和尚,还有个梳长辫子的小姑娘?”   “哦,你是说那个摔坏了腿脚的小和尚吧?”其中一人打量了一下费道长,问道。   “正是,他们现在在哪儿?”费道长急切地说道。   “喏,有人送他们去了附近一个专治跌打损伤的中医那儿了。”那人回答道。   “老乡,麻烦你们能否带贫道去那个中医家?”费道长恳求道。   “不行,我们歇会儿还要赶到前面去卸货呢。”那老乡一口回绝了。   费道长嘿嘿一笑,道:“你们打短工也挣不多少钱,贫道给你们五十块钱,算是雇你们带路,如何?”   “这……”那老乡犹豫着,仿佛拿不定主意。   “一百元。”费道长加码了。   旁边之人轻轻的拽了一下那老乡的衣袖,示意这笔交易划得来。   “那好吧。”老乡同意了,接过费道长递过来的一百元钱,仔细的瞧了瞧,然后折好揣进了口袋里。   费道长跟着这两个人翻过一座小黄土包,走进了一片黑松林,约莫前行了十余分钟,便已瞧见松林边上座落着一间不太大的木头房子。   “就是那里了。”老乡说道。   “这就是中医的家?”费道长心存怀疑道。   “那中医也是乡里的护林员。”那老乡解释说道。   费道长心中忿忿的想要抓住妮子,一时间疏忽大意,也没有细加琢磨,便轻易地相信了这两个人。   “喂,张医生,有个老道来找孩子。”老乡在距木屋还有数十米时,便已开口高声叫喊了起来。   费道长来到了木屋前,“嘎吱”一声,门推开了,里面走出一身材微胖的中年人。   费道长的脑袋“嗡”的一下,坏了,中圈套了!   他一眼认出,这个所谓的中医,正是自己不久前在佛崖寺山门外树下见过的……   费道长随即做出了反应,双腿蹬地正欲跃起,却突然感觉到一根冷冰冰的枪管顶在了自己的后腰间……   “捆起来。”那胖中年人命令道,此人正是张队长。   费道长被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连双脚也被缠上了好几道绳索,完全不能动弹了,由那两名带路的老乡抬进了木屋内。   屋内还有一名被捆绑着的男人,口中塞上了毛巾,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他们,此人才是真正的护林员。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费道长口干舌燥的问道。   张队长微微一笑,目光上下的打量着费道长,口中冷冷地说道:“那两个货郎呢?” 第六十五章   “什么货郎?”费道长不解的问道,他被紧紧地困在了一张椅子上。   “装蒜是么?”张队长嘴角冷笑着,弯下身贴近了费道长的脸,缓缓说道,“我的两个货郎在秦东镇一带失踪了,你不会说不知道吧……”   “贫道真的不知道。”费道长脸上似乎是很委屈的样子。   “那好,你是从何得知潼关佛崖寺举行一渡法师荼毗法会的?”张队长盘问道。   “这个么……”费道长左眼观察着对方,心中推测着这伙人的身份,口中搪塞着。   “说!”张队长脸色一板,厉声喝问道。   “老百姓都传开了啊,贫道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一渡法师与贫道同为山西宗教界名人,曾有过一面之缘,得此消息,自然要前来拜祭了。”费道长避实就虚的回答着。   这个老滑头……张队长想着,脑筋一转,身子后靠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口气悠闲地说道:“既如此,那我们就从头来吧,你可别耍花招,先说说你的真实身份吧。”   费道长眼珠一转,心中盘算着脱身之道,嘴里面则侃侃而谈:“贫道乃是山西介休大罗宫住持,省委统战部宗教事务局的顾问,同时还任职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在国内宗教界是响当当的人物。嗯,你们知道介休么?知道介子推么?当年晋文公重耳落魄时的‘五贤士’之一,重耳断粮困于深山危难之际,是介子推割下自己的臀肉谎称兽肉炖汤喂其服下,忠义救主,堪为百世流芳。后重耳返国登上王位,论功行赏时遗漏了他,子推不言禄,辞官与母亲隐居绵山。晋文公醒悟后派人请其出山,介子推坚隐不出,晋文公求之不获命人焚山逼其出来,结果介子推和老母都葬身火海,怀抱柳树而亡。呜呼……一曲春秋悲歌,高山仰止,晋国从此规定介子推蒙难之月国人不得举火只吃寒食,于是设‘寒食节’,即是今日之清明节的由来。”   “哼,千古腐儒。”张队长鼻子哼哼,鄙夷地说道。   费道长的声音绘声绘色,极富感染力,屋子内的几名手下听得津津有味,连那个被捆绑塞了嘴巴的护林员也全神贯注的倾听着,忘记了自己的糟糕处境。   费道长瞥了一眼,心中颇悠然自得,于是接着高谈阔论道:“大罗宫就建在介子推烧死的那座山上,贫道每日里抚摸着那棵重生的千年古柳,思念着当年子推忠君爱国的高尚情操,每每潸然泪下,故更名‘子云’。顺便问一声,你是共产党员么?”   张队长警惕的答道:“是又怎么样?”   “同志!”费道长冷不丁的叫喊了一声,吓了张队长一跳,“贫道也是党员,我们都是革命同志,你与贫道之间肯定存在有什么误会,来,替贫道解开绳索,我们好好的谈一谈。”   “放屁!看来不动点真格的,你这牛鼻子老道是不会老老实实的招供了。”张队长破口骂道,腾的站起身来,俯身目光盯在了费道长那只白矒矒的瞎眼上。   “你要干什么?”费道长心惊胆战的问道。   “嘿嘿,”张队长冷笑着说道,“我这个二百五中医,想给你这只瞎眼做做手术……”   费道长闻言吓得面如土色。   “费道长,看你人尽管年逾半百,但唇红齿白,风韵犹存,只是这只瞎眼有些大煞风景,影响了你的外观美。据我观察,你这眼球的晶体有些浑浊,若是削去一层,说不定里面还是好的呢。”张队长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把红色的瑞士军刀来,掰开锋利的小刀、小锯子、小錾子以及旋转启瓶器等,仿佛在考虑使用哪一件更合适些。   费道长紧张的浑身哆嗦个不停,张队长的几名手下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咧着嘴瞧着,那护林员已是面色惨白,几欲虚脱。   张队长最后决定还是用那把锋利的小刀,于是折叠回去了其它的几样工具,左手扒开费道长的眼皮,右手持刀抵近那只浑浊不清的眼球,轻轻的扎了一下……霎时间,费道长整个身子都随之颤抖了起来。   张队长嘴角残忍的抽动了一下,口中却是极柔声地说道:“费道长,很抱歉,我这个蹩脚中医没准备麻药,你呢,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住手!你们究竟想要知道些什么嘛……”费道长终于精神崩溃,缴械投降了。   张队长嘿嘿冷笑着缩回了瑞士军刀,目光炯炯的盯着费道长,平静地说道:“那两个货郎在哪儿?”   “这个贫道确实不知,今天头回听说什么货郎,请你一定要相信贫道啊。”费道长万般诚恳的模样,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么,同你一起的小侏儒是谁?”张队长看他不像是在说假话,于是换了个话题问道。   “他是贫道的师父,名叫宋地翁,是京城考古协会的会长。”费道长如实道。   “你们来到潼关佛崖寺究竟想要干什么?”张队长接着问道。   “想搞清楚是谁将一渡法师的尸体送上了佛崖寺。”费道长回答。   “然后呢?”张队长追问道。   “顺便寻找那两个孩子的下落,这您都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落入圈套了。”费道长后悔不迭地说道。   “少废话,把你们所知道有关那两个孩子的线索都说出来。”张队长把脸一拉,语气严厉的喝问道。   费道长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们认为,那个叫妮子的女孩儿肯定是跟着小和尚跑了,河东一带已经全面调查过了,都没有他俩的踪迹,现在正通过陕西这边的公安机关协查。”   嗯,看来这个贾尸冥道长推断的不错,这家伙还真的有两把刷子,前不久,上面通知让自己这队人无条件的听从这个不速之客的领导,大家当时还不服气儿呢,张队长心下暗自一笑。   “你们找‘风后陵’目的是什么?”张队长这句话是所有问题的关键了,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师父让找,说是国家机密,贫道也不清楚。”贾道长实事求是的回答着。   “看来留着你这只瞎眼也没有啥用了……”张队长决定最后再诈他一把,这老道估计也他妈的和自己一样,什么服从上级的命令,事关国家机密,不得打听和议论云云。   张队长恶狠狠的重又举起了锋利的瑞士军刀。   “鬼壶!目的是找到鬼壶……”费道长声嘶力竭的叫道。   “什么‘鬼壶’?”张队长诧异的问道。   “贫道这可就真的不知道了,大概是一把壶吧……”费道长说完这番话以后,整个人都瘫软掉了。   佛崖寺东黑龙潭,松林茂密,潭水如墨,一个头扎白羊肚巾,一袭黑裤袄打扮的清癯老者负手立于水边。   宋地翁止住了脚步,口中嘿嘿冷笑了两声,阴沉地说道:“‘风陵渡居士’原来就是贾尸冥道长。”   贾道长缓缓转过身来,淡淡道:“宋会长,别来无恙乎?”   宋地翁面色愠怒,忿忿道:“贾道长,你我既已联手,何故又在暗地里整蛊作怪?”   “宋会长此言差矣,贫道只是在按自己的计划在‘引蛇出洞’而已。”贾道长坦然微笑道。   “地翁愿闻其详。”宋地翁哼了一声。   “宋会长,你与贫道都清楚,‘匿风图’就在小女孩妮子的手上,她于一渡法师去世的那天夜里,与小和尚一道失踪了。你们既已在河东布下了天罗地网,而贫道就只有沿着黄河陕西的一边来寻找了,派出去几个货郎走村串乡,散布三月十六准提菩萨诞辰之日,将在佛崖寺举行一渡法师的荼毗法会,料想那小和尚有良若是得知这一消息,必定会前往佛崖寺,届时便可手到擒来。”贾道长说道。   宋地翁点点头,道:“好主意。”   “可是,”贾道长犀利的目光盯在了宋地翁的脸上,缓缓道,“贫道派往秦东镇的两名货郎竟然音讯皆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哦……”宋地翁微微露出了惊讶之色。   “是你的人做的吧?”贾道长冷冷的问道。   “不是。”宋地翁正色回答道。   “那可就奇怪了,这两人不但训练有素,而且机警过人,武功亦是不弱,怎么会突然就人间蒸发了呢?”贾道长怀疑道。   宋地翁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一渡法师的尸首是你挖走和用驴车送到这佛崖寺的吧?”   “不错,正是贫道。”贾道长爽快的承认了。   宋地翁点点头,回想起首长的话,谨慎地说道:“你那两名货郎在秦东镇无故的失踪,虽然说与地翁无关,但此事却是十分的蹊跷,除却你我之外,莫非还有第三方势力插足了么?”   贾道长闻言一愣,这一点他倒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听说前不久,还有一伙盗墓贼在风陵寺一带出现过。”宋地翁说道,眼睛瞟向了贾道长。   这是张队长他们,贾道长心中寻思着,不过却不能对这个小侏儒道破,还是让他们认为自己是独往独来的侠盗为好。   “嗯,宋会长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这第三方势力会是什么人呢?”贾道长假装皱起了眉头思索着。   “这正是我们需要尽快弄清楚的,”宋地翁淡淡说道,同时又问,“贾道长,法会上有发现小和尚有良和那个小女孩了么?”   “还没有。”贾道长回答道。 第六十六章   佛崖寺僧人荼毗间是栋独立的建筑,位于偏殿后面,红土子墙灰瓦顶,有一扇斑驳的大铁门。屋檐下悬挂着一块牌匾,天长日久已被烟熏成了黄褐色,上面的字迹仍可辨认,是“化身舍利”四字。铁门两侧有副对联,上联“一尘不染三千界”,下联是“万法皆空十二因”。   一年轻僧人抱着一渡法师的法体入炉安置欹坐在内,然后架柴举火掩炉门,火化约需干柴百余斤,两小时即可成灰。此刻,众僧诵经,善众齐祷,钟磬声声,香烟袅袅,场面庄严肃穆。   伙房内,那位火工和尚放下了手中活计,双掌合什,口中默默念叨着《地藏菩萨心咒》:“嗡哈哈哈微三摩耶梭哈……”   有良与一渡法师在风陵寺中一起生活了好些年,情同父子,到此刻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含泪拽着妮子偷偷的溜出了伙房,朝荼毗间那边跑去。   荼毗间内炉火熊熊,空中梵音飘渺,有良“噗通”一声跪在了铁门外的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正在诵经的未渡老僧见状大吃一惊,忙摆手示意身旁的僧人,赶紧将有良和妮子带回后院去。   僧人遵命用力拽起了有良,一手拉着妮子,朝后院伙房而去。   人群中,两名戴白羊肚头巾,农民装束的汉子全然瞧在了眼里,此二人正是张队长的手下,他俩一使眼色,悄悄地退出了人群,尾随在了有良和妮子他们的身后。   “师兄,”那僧人拉着有良和妮子走进了后院伙房内,对那位火工和尚说道,“住持让把这俩孩子送来。”   “放心吧,我会看住他俩的,”火工和尚点点头,待那僧人离去后,上前把门关好了,转过头来责备道,“住持让你们好好的呆在这儿,怎么能偷偷的乱跑呢。”   就在此时,木门突然被拥开了,两个农村汉子倒撞而入。   “这里外人是不能随便进来的……”火工和尚吃惊地说道。   “是么?”其中一个汉子摸出一把手枪,对准了火工和尚,冷冷地说道。   另一人则绕到了和尚的身后,拔出手枪调转枪口,用枪托照着僧人的耳后高骨处重重的砸了一下,手法十分的专业。那火工和尚闷哼一声,即时昏厥了过去,身子软绵绵的摔倒在了地上。   有良和妮子愕然的望着这两个人,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   “你是妮子吧?”壮汉问道。   妮子恐惧的点点头。   另一名汉子的力气很大,伸手拽起装米的麻袋一抖,便将大米倒出,腾出了两条空袋子来,随即两人张开袋口罩住了妮子和有良,系住后往背上一甩,转身便走……   黑龙潭边,宋地翁与贾道长相视而立,两人心中各怀鬼胎,打着自己的算盘。   “贾道长,你在妮子的碎瓷瓶上可曾发现了什么线索么?”宋地翁眯起眼睛望着贾尸冥说道。   “贫道以为,那琉璃瓷瓶像是产自东南亚一带的东西,待得空时须亲自前去查探一番。”贾道长搪塞道。   “是暹罗的琉璃瓶。”宋地翁说道,他是考古及文物方面的顶级专家,绝不会看走眼的。   贾道长点了点头。   其实他第一眼见到那琉璃碎片时,便已经认出,瓷瓶上画的那个缠头赤足老者就是大降头师勐拉差翁?炳,遂意识到,郭子昌的养女,那个名叫妮子的女孩儿八成就是老祖的女儿祖墨。在泰缅热带雨林里,他迫不得已而出手杀死了老祖,与寒生等人结了怨,此事虽然并非出于自己的本意,但心中始终还是有些愧疚感。六年前,毛泽东主席辞世,新领导人上台入主中原,围绕着“格达预言”的争夺也随之烟消云散了。纵观世事,他遂感心灰意冷,白云观肯定是回不去了,于是决意退隐山林,寻找一衣钵传人,了此残生。不曾想寻遍了大江南北,当今世上竟找不见一个可造之材,可不像是民风淳朴时期的古代,才俊之士遍及中原。   数月前,主任派人找到了他,要其出山,自己原本不愿意,但当他得知“鬼壶”的秘密后,便满口应承了下来。一番调查追寻后,想不到“鬼壶”的秘密竟然掌握在了老祖的女儿郭妮身上,唉,真是天地造化弄人啊……   “贾道长,何事叹息?”宋地翁的问话打断了贾尸冥的思绪。   “贫道一直想要物色一个衣钵传人,不至于全真教先天气功就此失传,却始终寻觅不到啊。”贾道长怅然说道。   宋地翁嘿嘿一笑,道:“当今社会已非古时,改革开放,物欲横流,年轻人唯利是图,都钻到钱眼儿里去了,谁还会对这些老古董感兴趣?”   “有还是有,不过却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呢。”贾道长若有所思道。   “哦,那是什么人呢?不会像我的那个不成器的徒弟费子云吧,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弄瞎了一只眼。”宋地翁苦笑道。   就是这个小丫头……贾道长想,若是自己能够收妮子为徒,不但能够了却杀死老祖的遗憾与内疚,而且顺理成章的取得“鬼壶”的秘密,师徒二人便可以着手改写中国的历史进程了……   两名扎白羊肚头巾的汉子走出了后院伙房,见左右无人便快步穿过大殿前面的空场直奔山门而去。寺中的善众们大都去了荼毗间那边参加法会,只有寥寥几名香客仍逗留在殿前烧香礼佛,瞥见这两个农民模样的人背着鼓囊囊的麻袋,也都不以为然。   出了山门,两人俱自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的下山去了。   半个时辰不到,两人气喘吁吁的赶到了松林里的小木屋外,放下了麻袋,有人进去通报,张队长急匆匆的推门出来。   “成功了!两个孩子都逮来了。”那人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兴奋地说道。   “太好了,去把车子开出来,即刻出发。”张队长呵呵笑着说道,一面解开了麻袋口,放出了妮子和有良。   “头儿,屋里的那个臭道士和护林员怎么处理?要不要……”一名手下请示道,同时手掌做了个“喀嚓”下切的手势。   “不,抓到了孩子,那独眼龙也就没用了,随他去吧,尽可能别惹出人命来,谅这家伙也不敢声张。”张队长回答道。   林中开出一辆面包车,张队长等人拽着妮子和有良上了车,然后沿着林边土路驶去了。   “放开我……”费道长在小木屋里高声喊叫着,不过再也没人理睬他了。   费道长听着马达声渐渐远去,心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喂,你过来……”费道长对被捆着的护林员说道。   费道长张开牙齿咬住塞在护林员口中的毛巾,用力一甩头,将其扯去,然后命其到自己的身后,以牙齿慢慢噬咬自己手上的绳扣。时间不长,绳扣慢慢的松开了,费道长终于抽出手来,迅速的解开自身上的所有绳索。   “喂,你知道这伙人的来历么?”费道长一面揉着自己被一渡法师击碎了骨头还未痊愈的右臂,一面替护林员松绑,同时问道。   “俺……俺不知,他们是……是土匪。”护林员结结巴巴的回答着,仿佛是给吓傻了。   唉,费道长叹息着,真是倒霉透顶,原本想抓住两孩子立上一功,没想到竟然落进了陷阱里,而且刚才听到屋外说,他们已经捉住了小和尚和妮子,这事若是给师父知道了,自己可就麻烦大了。   妈的,他们是些什么人呢?听口音南腔北调,似乎来自不同的地方,不但相互间配合有素,而且身上还带有枪支,费道长隐隐约约的感到这伙人好像是来自官方……   他从小木屋出来,按原路返回到了山上,低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走进了佛崖寺山门。   “子云,你去了哪里?”小侏儒宋地翁铁青着脸站在山门内,愠怒的问道。   “我,我听香客议论山下有两个孩子,小和尚竟然带着一个小女孩,所以,便下山去查看……”费道长解释道,隐瞒了自己被俘以及俩孩子落网的事情。   “嗯,后来呢。”宋地翁哼了一声道。   “不是有良,我在风陵寺见过那小和尚的,小女孩也不对,才只得四五岁,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费道长胡说一气,紧接着赶紧岔过话题,问道,“师父,您见到那个‘风陵渡’居士了么?”   “哼,果然不出本翁所料,‘风陵渡’居士就是那个老奸巨猾的贾尸冥道长。”宋地翁嘿嘿冷笑道。   “哦,原来是他在背后搞鬼啊。”费道长吃惊道。   说话间,侧殿的后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一渡法师法体荼毗结束了。   宋地翁与费道长也赶了过去,原来荼毗间的铁门打开后,法师的骨灰中出现了十余颗舍利子,颜色洁白如玉,引起了善众们的啧啧惊叹与感悟,纷纷虔诚的诵起了佛号。   唉,可惜了一位高僧……宋地翁恶狠狠地瞪了费子云一眼。 第六十七章   宋地翁带着费道长向未渡法师告辞后,索然无味的下山去了。   荼毗法会结束,善众纷纷离去,有些居士已经坐在了膳堂内等待着用斋饭。未渡老僧惦记着俩孩子,诵经刚毕即刻赶到后院,推门进了伙房。   火工和尚四仰八叉的躺倒在了地上,妮子和小和尚有良已经不见了踪影……   未渡老僧暗道,不好!赶紧俯下身察看,火工和尚的耳后手少阳三焦经颅息穴处有青色淤血,此处神经密集,“一身之气贯于耳”,遭击打极易丧命。未渡不敢怠慢,急探出右掌按在火工和尚的耳门穴道上,将真气缓缓输了些进去。不多时,那和尚悠悠醒转,口中叫道:“住持……”   “怎么回事?那俩孩子呢?”未渡急忙问道。   “有两个农民冲进来,将我打晕了,别的就不知道了……对了,他们手里还有枪。”火工和尚虚弱无力地说道。   未渡老僧直起身来,目光所及之处,看见墙角落的地上撒了两堆大米,而麻袋却不见了。   这两个所谓的“农民”肯定是用麻袋罩走了俩孩子,他们手里还有枪……那会是什么人呢?未渡老僧思忖着,随即出门命管事僧人即刻打听,有谁曾经见到过两个农民扛着麻袋出寺。   不久,有两名香客被带到了未渡老僧的面前,行礼后说道:“师父,我们在大殿上香时,曾见过那两个人,扎白羊肚头巾,黑裤袄系着布腰带,各自背上扛着两只鼓鼓囊囊的麻袋,穿过殿前庭院出山门了。”   “已经有多久了?”未渡问道。   “就在那边法师荼毗的时候……”香客回忆道。   “这么说,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未渡老僧叹息道,如此,那两个人早已经去的远了。   未渡老僧继续询问了那两人的相貌,然后召来寺中的管事僧,说明自己要下山办事,请他负责代行住持之职。   “住持师父,您何时回来?”管事僧问道。   “少则数日,多则月余吧。”未渡回答道,其实他心里也没谱儿,总之,此行必须要找回妮子,而无论时日多久,否则自己将无颜愧对师兄一渡的在天之灵……   简单的收拾一下行装后,未渡老僧连饭也没吃便挽着包袱匆匆下山了。   此刻,阴云蔽日,凉风习习,春雨潇潇,潼关路上已是一片雾气茫茫。   未渡老僧站在佛头崖山下的公路旁,支起了一把黄色的油布雨伞,心中盘算着那两个人可能的去向。   此地北去为黄河,东行则是陇海铁路线和连绵不断的偏僻乡村,南面是山区,道路不但崎岖难走,而且人烟稀少,惟有向西行,十余公里沙石路面一直到潼关。两个孩子装在麻袋里十分抢眼,因此必须有汽车才行,这些带枪者肯定是外来之人,而潼关县城正是来松果山的必经之路,那里四通八达,人烟稠密,也易于隐匿。   想到此,未渡老僧撒开脚步,径直西奔潼关而去。   潼关之南,秦岭峰峦起伏,游云片片,如丝如缕,若飘若定,似嵌似浮,来之突然,去之无踪,故称之“秦岭云屏”。清代淡文远曾赞曰:屏峙青山翠色新,晴岚一带横斜曛。寻幽远出潼川上,几处烟村锁白云。   未渡老僧无暇观赏雨中美景,只是埋头一路疾奔。   “好脚力。”听得路边树下有人在轻声赞叹道。   未渡听在耳中,心下不觉一动,这说话之人真气浑厚,绝非普通乡下人,于是停下了脚步,扭头望去。   一个头扎白羊肚头巾,身穿黑色裤袄,布腰带上别着杆烟袋的瘦高老头,正站在一株老槐树下避雨,眯着眼睛望着这边。   “是该歇歇了。”未渡说着来到了树下,对老者微微一笑。   “这位师父是未渡法师吧?您急着赶路,脚下鞋子都湿透了。”老头善意的提醒道。   未渡点点头,说道:“老衲未渡,你认得贫僧么,听口音,您好像不是这里的本地人?”   老头眯着眼睛,淡淡一笑道:“俺是来参加佛崖寺荼毗法会的,在那儿见过法师的,现在这里等长途汽车要赶回潼关去。”   “阿弥陀佛。”未渡老僧口诵佛号,抬头看看天色,觉得还是继续赶路要紧,这老头有多少真气与己何干?   “嘀嘀……”东面驶来了一辆破旧的长途汽车,“嘎吱”一声停在了他俩的面前。   那老头一面上车,同时对未渡说道:“师父若是去潼关,天气不好,还是坐车快些。”   未渡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收起了雨伞,也上了车。   车上人不多,未渡挨着那老头坐下,雨势渐渐的大了,击打在棚顶上“噼啵”作响,车窗外烟雨朦朦,玻璃上满是一层雾气。   “法师,您刚刚主持完荼毗法会,就急匆匆的赶往潼关,很是辛苦啊。”老头关切地说道。   未渡微微一笑,道:“人生在世,有时身不由己啊……施主您贵姓?”   “俺免贵姓贾。”那老头答道。   这位农民装束的老汉正是贾道长。   自黑龙潭与宋地翁分手以后,他站在佛崖寺十八盘山峦上,看见了那两个张队长的手下,每人扛着一只鼓囊囊的麻袋飞奔下山……嗯,看来得手了,这两个孩子果然受到吸引来到了佛崖寺,张队长这伙人的能力可是比首长那边强多了,当然,这主要还是自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贾道长自负的想着。   在此之前,他已经与张队长约好了,会面地点位于潼关县城北的一所农宅之内,那儿是其一名手下的家,地点僻静,闲人稀少,紧挨着潼蒲铁路线。   时间不长,他远远的望见了张队长那辆灰色面包车从树林里驶出,然后沿着公路朝潼关方向而去。   陕西这边的事情终于结束了,贾道长神情悠闲地,一面赏玩着春日佛头崖的景色,一面慢慢的逛下山去,守在公路边等待着长途客车的经过。   这时,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遥见佛头山上一老僧飞步下山,待到近前认出是佛崖寺的住持未渡法师。贾道长心下立时明白了,这老和尚肯定是出来寻找两个孩子的,一渡未渡本就是师兄弟,说不定也是个什么守陵人呢……于是他便喊住了未渡法师,想设法套套这老和尚的口风。   破旧的长途车一路颠簸着,车尾冒着浓浓的黑烟。   “法师,俺也参加了荼毗法会,一渡高僧火化出舍利子,真的是大开眼界啊,俺是多年的居士了,持斋礼佛,不知道死后这把老骨头会不会也有几颗舍利子?”贾道长装作十分虔诚的问道。   “心存善念,多行善事,诸恶莫做,必得善果,舍利子乃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也,阿弥陀佛。”未渡老僧认真的回答道。   贾道长闻言心中暗自发笑,大凡老和尚都是迂腐不堪的,也许是在庙里呆傻了,不谙世事,只知道背上几句经书,只求出世,不问入世,孰不知当今社会哪儿有理想的清静之所在?吃喝拉撒睡名利又有谁人能摆脱得掉……   “未渡法师,俺有一事不明,想求教于你。”贾道长嘿嘿说道。   “请讲。”未渡回答。   “一渡法师荼毗火化后的那十余颗色白如玉的舍利子,俺想那一定是牙骨舍利。”贾道长说道。   未渡老僧闻言大吃一惊,道:“贾施主好眼力,竟然能看出那是牙骨舍利。”   “这很简单,”贾道长正色说道,“一渡法师生前定是有秘密需要保守之人,故不常言,数十年有意识的紧闭牙关,导致大量的钙质堆积于牙根与牙冠之内,经高温而结晶成舍利子,是么?”   未渡闻言脸色骤变:“贾施主,你究竟何人?”   贾道长淡淡一笑,回答道:“风陵渡居士。” 第六十八章   “噗噗,噗……”长途客车尾部排气管喷出了两股浓密的黑烟,转瞬间便熄火了。   “妈的,这破车又完了,”司机嘴里恶狠狠地骂道,然后转过身来对乘客们大声喊道,“各位乡亲,实在是对不起了,这破车死火了,好在此地距潼关县城不远,只有请大伙步行了。”   乘客们先是吵嚷了一会儿,最后无奈只得纷纷下了车,沿着公路徒步朝县城走去。此刻,雨已停歇,一缕阳光自云缝中泻下,天边拱起了一道彩虹,彩虹下便是潼关新县城。   古时候金戈铁马的潼关,早已于三十年前拆毁,让位于三门峡水库了,而现在的这座潼关新县城,过去叫吴村,是一片农田。如今,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还时常的怀念着那座古朴和飘着肉夹馍香味的潼关古城。   晋沟河边,未渡老僧默默的站立着,清风拂起僧衣,面色严肃,对面丈许之外则站着贾道长,清癯孑然。   “贾施主,你将一渡法师的法体送上了佛崖寺,老衲感激不尽,然而,你在幕后策划的这一切,究竟所为何事?”未渡老僧平静地说道。   “嘿嘿,”贾道长淡然一笑,道,“俺不过是见一渡高僧无端死于非命,埋骨荒郊,遂路见不平而已,故行此善事,以求善果。那位介休大罗宫费子云独眼龙道长便是背地里开枪偷袭一渡的凶手,为江湖中同人所不齿,所以俺便以函来警示法师了。”   未渡点点头,说道:“不错,但是贾施主只是缘于此么?以施主的身手,绝非泛泛之辈,隐身埋名于此,不知还有何所求?”   贾道长笑了,颌首道:“不错,未渡法眼如炬,俺就直说了,你与一渡法师是师兄弟,出家人不打诳语,大概也是一位守陵人吧?”   未渡老僧一愣,犀利的目光直视贾道长,口中缓缓说道:“贾施主何出此言?”   贾道长一脸正色地说道:“‘风后陵’乃是我中华五千年文明的瑰宝,国家文物法第一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地上、地下和领海中的文物都属于国家所有’,你与一渡法师虽然身为守陵人,但那毕竟是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约定。郭璞也好,甚至是历代朝廷乃至佛门也罢,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新中国的法律之上,俺的话你懂么?”   未渡老僧心下暗自吃惊,口中问道:“贾施主,你是国家派来的?”   贾道长含笑不语。   未渡老僧扭头就走,这位贾施主言语犀利,引律俱法,令其难以回答,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便将自己逼入了死胡同,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因此惟有不答。   “未渡法师,你急匆匆的赶路,莫非是为了那两个孩子么?”身后传来贾道长清晰的话音。   未渡止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默默地说道:“贾施主,你说什么?”   “法师自然应该知道俺说的是什么。”贾道长答道。   “孩子在哪儿?”未渡老僧平静地说道。   “那么,法师承认是守陵人了?”贾道长嘿嘿道。   未渡老僧不语。   贾道长叹息道:“法师不言语,也就是默认了。唉,岂不闻‘南国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翻开中国宗教历史,无论何时与朝廷作对,其后果都是灾难性的。文革刚刚过去十余年,法师劫后余生,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前车之鉴么?”   “贾施主,老衲是在问你孩子在哪儿?”未渡老僧忍住心中怒火,尽可能平淡地说道。   “这个么,俺也正在寻找着呢,不过嘛,法师若是肯与俺合作,找到的机率就会大增。”贾道长吞吞吐吐地说道。   “施主不愿说,老衲怎可强求?老衲不愿说,施主亦不能强求,老衲告辞了。”未渡老僧单掌合什,随即转身便走。   这些老和尚,既顽固又迂腐,贾道长心中想着,口中连忙叫道:“未渡法师,不如俺同你打个赌吧,你若赢了俺,俺便告诉你孩子们的线索,如何?”   未渡放缓了脚步,头也不回的答道:“如何赌法?”   “你若是输了,法师便要告诉俺‘风后陵’的所在。”贾道长气沉丹田,其音以低频发出,尽管未渡已行出了十余丈远,声音却如同在耳边一样。   好浑厚的内力……未渡老僧心中暗道,他自幼天赋奇秉,习得“达摩五式”,功力甚至超过了一渡师兄,但是却从来没有与人交过手,盖因始终未遇到能与之相当之人。如今,贾道长所展示的高深内力,激发了他的好胜之心,于是未渡再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贾道长心下暗喜,这老和尚总算是上钩了,不过这未渡法师人品却还不坏,贫道不必直接与其交手,误伤其性命。   “法师,瞧见这条河了么?这里到对岸约有数十丈宽,俺与你徒手过河,谁若是身子落入水中,便是输了,如何?”贾道长手指着岸边长满了芦苇的易沟河说道。   未渡淡淡一笑,道:“一言为定。”   “谁先来?”贾道长问道。   “施主划下道儿,自然先请。”未渡老僧回答道。   “也好,符合江湖规矩,那么俺先行一步了。”贾道长说罢双臂一抖,运起了先天气功,霎时间真气充盈,整个裤袄都是鼓囊囊的,如同个气球一般。   “全真教先天气功!”未渡老僧惊呼道。   贾道长一声暴喝,浑圆的身子顿时平地而起,凌空落入河水之中,然后一跳跳的向前弹去,不多时已然到达对岸。   “呵呵,未渡法师,看你的了。”贾道长站在对面岸上,得意洋洋地说道,声音历历在耳。   未渡老僧淡淡一笑,随手扯下岸边的一段芦苇叶,往水中一扔,然后整个身子斜着凌空飘出,轻轻的落在苇叶之上,波纹不兴。而那苇叶也竟然像一叶扁舟,在未渡老僧的真气驱动下,浮于水面之上宛若游龙,径直的驶向彼岸……姿态优雅飘逸,形若惊鸿一瞥,有如东晋顾恺之笔下的洛水女神一般,令人生却无尽遐思。   “一苇渡江……”贾道长倒吸一口凉气。   佛门玄功“达摩五式”乃达摩祖师所创,当年他独自在少室山达摩洞面壁九年悟得此功,鲜见于世。此功共分五式,即:一苇渡江、面壁九年、断臂立雪、影透入石和只履西归。中原世上武功原本繁多,惟有“达摩五式”完全是凭悟性而成就,不依赖勤学苦练,暗合达摩禅宗“顿悟成佛”之精髓,而不必每日里“阿弥陀佛”挂在嘴边同理。   达摩,全称菩提达摩,南天竺人,婆罗门种姓,中国禅宗的始祖,故中国的禅宗又称达摩宗。南朝时,达摩来到中原,一苇渡江北上洛阳,后于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传衣钵于慧可。达摩禅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经二祖慧可,三祖曾璨,四祖道信,五祖弘忍,六祖慧能的大力弘扬,终于一花五叶,盛开秘苑,成为中国佛教最大宗门,后人便尊达摩为中国禅宗始祖,尊少林寺为中国禅宗祖庭。   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的故事,在中原家喻户晓,贾道长一见未渡法师折芦苇浮水过河,便自然脱口而出,但他却并不知道佛门里有“达摩五式”这一旷世武功。   “和尚输了。”贾道长拍手叫道。   未渡老僧飞身上岸,不解道:“老衲如何输了?”   贾道长振振有词道:“贫道有话在先,我们必须是徒手过河……”   “贫道?”未渡老僧诧异道,尽管他已经猜到了这位贾施主来历不凡,而且使用的是全真教的顶尖武学“先天气功”,但乍一听到贾施主口出“贫道”二字,还是禁不住的一愣。   “嘿嘿,”贾道长见自己说走了嘴,于是也就不加隐瞒了,说道,“贫道乃是全真教京城白云观主贾尸冥。”   “贾尸冥?”未渡老僧痴迷于武学,知道全真教的先天气功,但对江湖上的人事则了解甚少,故不知。   贾道长见未渡老僧竟没有听说过自己的名头,不免多少显得有些失望,但念头一转,随即步入正题说道:“老和尚,你既用芦苇辅助渡河,便不是徒手,不是徒手,便是输了。”   “老衲是徒手。”未渡老僧摊开双手争辩道。   “不是。”贾道长断言道。   “老衲双手无物,便是徒手,既是徒手,便没有输。”未渡老僧天性敏悟,即刻便学到了贾尸冥的那套理论。   贾道长见争辩下去,固执的老和尚也是绝不会让步的,必须要令他心服口服才行,于是摆摆手说道:“好好,你与贫道都是徒手,我们算是平局如何?”   “这个自然。”未渡老僧同意了。 第六十九章   贾道长心中寻思道,这老和尚尽管身法飘逸,姿态优美至极,但却似花拳绣腿一般并无实用价值,折苇叶渡个风平浪静的小河沟还马马虎虎,若是较起长力来必定输于自己。先天气功乃是当年全真教王重阳祖师通过无数次实战而提炼凝聚而成,其真气的爆发与耐久力均堪称中原顶尖内功,岂是这荒山僻壤之中小庙和尚所能比拟的……   “呜……”远处传来了火车的鸣笛声,一列蒸汽火车正沿着陇海线自东往西驶来,冒着白色的烟雾,贾道长心中立时有了主意。   “老和尚,这次贫道与你比试脚力如何?”贾道长说道。   “悉听尊便。”未渡老僧答道。   “好,你看西面数里之外便是潼关县城,现在这边有一列火车西行,马上就要通过晋沟桥了,贫道同老和尚与火车来赛跑,谁先到达潼关县城算赢,可敢与贫道比试么?”贾道长激将道。   “若是火车先到呢?”未渡老僧说道。   “我们仍算平手。”贾道长回答。   “一言为定。”未渡老僧话音未落,身子已如箭一般地射出,方才的渡河既然是贾尸冥先行的,这次当然轮到自己先跑了。   “好一个猾头的老和尚……”贾道长急忙运起先天气功奋起直追。   原野上,雨后初绿的青草上挂着晶莹的露珠,黄色的蒲公英却已经早早的绽放了,一簇簇的,使人感觉到了春天的气息。   蒸汽机车司机惊讶的往后望见有人在路基下奔跑,仔细看去是一位老僧和一个扎白羊肚头巾的老头子。   此刻的蒸汽机喷出滚滚浓烟,正以八十公里的时速全力飞驰着,奇怪的是那两人竟然慢慢的追赶上来了。   未渡老僧手里拎着一只鞋子,使用了《达摩五式》中的最后一式“只履西归”……   当年达摩祖师将衣钵法器传给慧可后,便离开少林去了禹门(今洛阳龙门),禅栖在千圣寺,于东魏孝静帝天平三年端坐而逝,葬于熊耳山。东魏使臣宋云出使西域久而未归,对达摩辞世的消息一无所知,达摩死后两年,宋云从西域返回洛京。在途经葱岭的时候,迎见达摩一手拄着锡杖,一手掂着一只鞋子,身穿僧衣,赤双脚由东往西而来。二人相遇后,宋云停步问道:“师父你往哪里去?”达摩回答:“我往西天去”,接着叮嘱说道:“你回京以后,不要说见到了我,否则将有灾祸。”二人道罢,各奔东西。   宋云以为达摩只是戏言,并无介意,回京城复命交旨时,顺便提到了其途经葱岭遇见达摩老祖回西天之事。孝静帝发火怒斥宋云道:“人所共知,达摩死于禹门,葬于熊耳山,你怎么说在葱岭遇见了达摩呢?死人何以复活,分明是欺君骗联!”遂将宋云投入南监。   不久,孝静帝坐朝亲审宋云欺君一案。宋云辩称:“葱岭见达摩时,祖师光脚拄杖提履西行,并告诫说要臣别讲出去,否则必有灾祸。”孝静帝听罢半信半疑,最后决定开棺验证。达摩墓穴启棺后,果不见棺内尸体,只剩下一只鞋子……于是,宋云不白之冤水落石出。现少林寺碑廊内,还有一块《达摩只履西归圆碑》,上边刻着四句话:   达摩入灭天和年,熊耳山中塔庙全。   不是宋云葱岭见,谁知只履去西天。   “只履西归”为《达摩五式》中最后一式,乃是以足心涌泉穴汲取大地之磁场入体内,借地磁力微微悬浮于地表,降低了人脚板与土壤的摩擦系数,以达到快速行走的目的。但是,却只能赤一足,不可光双脚,盖因若是左右涌泉穴都接地的话,地磁必将产生回路,一进一出则完全没用了。当然,达摩所创的这五式武功,并不局限于奔跑渡江等等,而是依人的悟性而变化。譬如一渡法师,在风陵寺也使用了这一招“只履西归”,将足下僧鞋甩出,把费道长的臂骨击碎,若不是中枪在先,元气已散,那只僧鞋足可以像一支飞刀般削去其整条臂膀的。   未渡老僧虽是一渡的师弟,头脑有些迂腐,但却是一代武学奇才,其悟出《达摩五式》的精髓则已经远超师兄了,无奈一直困于佛崖寺中,并无丝毫江湖行走经验,遇事头脑单纯,与其法号“未渡”倒是名符其实。   此刻,未渡老僧正跑在兴头上,扭头望见机车内目瞪口呆的司机与司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口中道:“老衲僭越了,阿弥陀佛。”   贾道长已经将先天气功发挥到了极致,两耳畔呼呼风声,但是距离却越拉越远,不觉得惊愕至极,这老和尚用的是什么邪术,光着一只脚丫子竟然比自己跑的快了这么多?真的是“大意失荆州”,这回肯定是老和尚赢了,到时他若是纠缠起来,非要贫道告诉他俩孩子的下落,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么?不行,还是开溜吧……想到此,贾道长故意放慢了脚步,远远的落在了后面,而那老和尚根本就没留意后面,仍旧独自兴高采烈的昂头狂奔。   贾道长一弯腰,飞快的钻进了一片杂树林中,然后径直向北而去,绕道潼关。   潼关县城就在眼前,未渡老僧高兴极了,这回自己赢定了,这个贾道长必须得说出妮子的下落了。   潼关新县城南水门,未渡老僧终于停下了脚步,兴奋地转过身来……   来路上,春风微拂,杨柳依依,蒸汽机车已隆隆远去了。   咦,贾道长人呢?未渡老僧大惑不解……   夜幕降临了,天上又下起了毛毛细雨,潼关城里已是朦胧一片,春风料峭,乍暖还寒。   贾道长沿着南同蒲铁路摸黑找到了那户农舍,这是他与张队长约好的联络点。他默默地矗立在雨中一会儿,望着农舍昏暗的灯光,当确认一切正常以后,才推开栅栏门走进了院子里。   “喵……”一只硕大的黑猫蹲在屋门一侧的窗台上,两只绿幽幽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贾道长。   这家人看屋护院用猫……贾道长心中寻思着。   “是谁?”门开了,张队长由内出来,见是贾道长到了,忙往屋里请。   这是三间普通的红砖平房,独处于南同蒲铁路线旁,四周为杂树林所包围,地点十分的僻静。   “我们抓到了那两个孩子,就关在后院的库房里。”张队长低声地说道。   “嗯,这户农舍里都有什么人?”贾道长问。   “一个老太婆和一只猫,我们的人都住在县城的一所旅馆里。”张队长回答道。   “带贫道去看看孩子。”贾道长吩咐说道。   “是,跟我来。”张队长前面带路,穿过堂屋到后院,绕过了柴垛,那儿有一间堆杂物的库房。   张队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将挂锁打开,然后推门入内,伸手揿亮了墙壁上的电灯。   屋子靠墙的角落里,妮子和小和尚有良被捆绑着坐在地上,两人的嘴里都塞上了布条,正瞪着惊恐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贾道长上前一步,扯去妮子口中的布条,并轻轻的替她解开了绳索,“妮子,你受委屈了。”贾道长心疼地说道,同时仔细的打量着小姑娘的脸孔。   这孩子长的与老祖一点都不像,老祖外貌五大三粗,像个老爷们,并且长满了一脸的紫痘痘,而这孩子却是面目极清秀,皮肤白皙,水灵灵的一对丹凤眼,是个美人胚子。   妮子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双眼则毫不掩饰的射出愤怒的目光。   “妮子,贫道贾尸冥,是你母亲的朋友……”贾道长亲切地说道。   “我娘?”妮子吃了一惊,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娘亲。   “嗯,是的,你娘的名字叫祖英,想知道她的情况么?”贾道长柔声问道。   妮子犹豫了半天,最后点了点头。   “妮子,还没吃饭吧?”贾道长关心的问道,转头对张队长说道,“你去拿些吃的东西来。”   张队长答应着离开了。   “我娘……她在哪儿?”妮子怯生生的问道。   “嘘……孩子,你听贫道说,今天夜里,贫道救你出去,不过你得先吃饱饭,懂么?”贾道长将手指按在嘴唇上,故作神秘状,压低了声音说道。   妮子眨了眨眼睛,然后点点头,口中仍旧追问道:“我娘在哪儿?”   “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贾道长怅然若失地回答道。 第七十章   “我娘是什么样子的?”妮子幽幽的问道,在她的梦里经常有娘的身影出现,那是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眼含泪水的望着她,每次都会将妮子紧搂入怀,使她感受到了温暖和安全。   “唔,你娘么,她的肌肉很发达和结实,还喜欢喝酒,酒量很大……”贾道长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她长得好看么?”妮子回想起梦中娘的模样,无限憧憬的问道。   “这个么,她的脸上有很多的疙瘩……”贾道长想起老祖脸皮上的那些紫红色冒着白浆的痘痘,感到有些反胃。   “疙瘩?”妮子想象不出娘脸上的疙瘩会是什么样子,她轻轻的问道,“你能带我去找她么?”   “可以,但是你得学会一独门武功才行,否则以你现在的身体素质是到达不了那个地方的。”贾道长哄骗她道。   “什么独门武功?”妮子急切的问道。   “全真教先天气功。”贾道长正色道。   “全真教……先天气功?”妮子第一次听说,疑惑的自言自语道,“到哪儿去学呢?”   “贫道教你,你需要拜贫道为师,马上就可以教你了。”贾道长信誓旦旦地说道。   “唔唔……”地上捆绑着的有良直摇头眨眼睛,塞着布条的嘴里发出闷哼声。   妮子上前扯掉了他口中的布条,并去解开了绳索。   “妮子,别信他,他们是一伙的!”有良喘着粗气大声说道。   妮子疑惑的转过头来,双目迷茫的望着贾道长。   贾道长微微一笑,道:“记住,今晚贫道会救你出去。”说罢朝门口走去。   张队长正好端着一大盘羊肉夹馍走了进来,摆在了地上,然后随贾道长一同离开,并随手锁上了库房门。   “妮子,千万别听他的,这人是骗子,他说的这些话都是骗你的。”有良着急地说道。   妮子抓起一个馍,咬了一口,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着,低声说道:“他认得我娘……”   有良一听更急了,忙不迭地说道:“别傻了,他根本没见过你娘,妮子,你想想,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娘怎么会有一脸的大疙瘩呢?而且还喝酒,女人还喝酒?”   妮子眨了眨眼睛,口中喃喃道:“是哇,我娘的脸上怎么会有疙瘩呢?”   “喵呜……”墙脚的一个洞子里钻进来一只硕大的短毛黑猫,十分的肥胖,两只眼睛泛着绿光,鼻子抽搐着,嗅到了羊肉夹馍的香味儿,一步步的走近前来。   妮子笑了,友好的拿起一个馍递给它,嘴里说道:“好乖,吃吧。”   大黑猫轻轻的张开了嘴巴,咬住面馍用力一抖,将夹在其中的那块羊肉抖了出来,然后半空里接住羊肉,而把面馍吐回给了妮子……   妮子“咯咯”的笑了起来,好聪明的一只猫啊。   她把盘子里的面膜一个个的掰开,将里面的羊肉挑出来,一股脑儿的都给了大黑猫吃。   那大黑猫“嗖嗖嗖”的接连吞咽下羊肉,嘴里高兴的“呜噜呜噜”的直叫,绿色的眼睛也渐渐变得柔和了……   西屋内,桌子上开启了一瓶西凤酒,斟满了两只杯子,酒香四溢。屋主老婆婆又端来些冷羊肉和羊肉夹馍,张队长遂与贾道长对饮了起来。   “外面的那只黑猫有点邪门啊。”贾道长呷了一口酒不经意地说道。   “那是只‘抬棺猫’。”老婆婆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来。   “‘抬棺猫’是什么猫?”贾道长不解的问道。   老婆婆嘿嘿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齿,幽幽地说道:“‘小翠儿’是只母猫,别人家的猫生仔都是三五只,很少见到有四只的,可是‘小翠儿’却每次都不多不少只生四只,而且个个都是‘白虎’,所以老爷子活着的时候说,这是一只‘抬棺猫’,生仔只为抬棺材,一只猫抬棺材的一个角。”   贾道长倒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事情,禁不住好奇的问道:“那么‘白虎’呢?”   “就是一根毛都不长,光秃秃的皮肉,不吉利啊。”老婆婆解释道。   贾道长越发奇怪了:“这是一只短毛黑猫,生出的小猫竟然不长毛么?”   “就是喽,每次产下的小猫仔,以后都是不长毛的,吓死人了……”老婆婆说道。   “那些小猫呢?”贾道长问道,他倒是真想着见识见识那些所谓的“白虎”。   “都打死了。”老婆婆回答道。   “都打死了?”贾道长惊讶道。   “‘抬棺猫’,人见人打。”老太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那么这只‘小翠儿’可有什么特别之处么?”贾道长好奇的问道。   “特别之处……”老婆婆想了想,说道,“它喜欢吃人剪下来的头发和指甲,不喜欢米饭和面食,对了,还要喝洗脚水。”   “这么说,人身上的东西,‘小翠儿’都喜欢吃了?”贾道长嘿嘿冷笑道。   老婆婆有些愠怒的瞥了贾道长一眼,转身回自己的东厢房里去了。   “有些动物有食异物癖,就像有人爱吃碎玻璃或是鹅卵石、铁钉钢针什么的。”张队长边喝酒便说道。   “这只猫不一样,”贾道长若有所思地说道,“它的眼光里似乎有种邪恶的东西。”   “不过是一只猫而已嘛……”张队长不以为然地说道。   酒足饭饱后,贾道长对张队长说道:“走,我们去看看孩子们。”   两人来到了后院库房门前,张队长开启了门锁。   屋子内,昏暗的电灯光下,妮子怀里抱着那只大黑猫正在同它玩耍。   “放下‘小翠儿’。”张队长厉声说道。   “‘小翠儿’?那是它的名字么,真好听。”妮子搂紧了大黑猫欢喜地说道。   “妮子,你肚子吃饱了么?”贾道长望着一堆掰开了的面馍,柔声的问道。   “嗯。”妮子应道。   “好,贫道带你出去。”说时迟,那时快,贾道长回手一指,戳中张队长右腹部第十一根肋骨尖端处的章门穴,此乃人身九大晕穴之一,张队长瞪着一双迷惑不解的眼睛,身子慢慢的瘫软倒在地上了……   妮子和有良惊愕的目瞪口呆。   贾道长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柔声说道:“妮子,我们走。”   “不!妮子,你不能跟他去。”有良横在了妮子的面前,正义凛然地说道。   “有良哥,”妮子吞吞吐吐地说道,“可是……我真的很想我娘……”   “骗子,他说的是谎话,你千万别信他的。”有良涨红了脸,百般解释着。   妮子眼噙着泪水,幽幽说道:“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提到过我娘……”   有良面对着贾道长,忿忿地说道:“那么,妮子的父亲是谁?你不会又说你是知道吧?”   “当然知道,”贾道长淡淡地说道,“他叫阳公,是关东黄龙府人。”   妮子瞪大了眼睛,痴痴道:“我爹……你也知道我爹?”   贾道长站立在门口,一手推开了门,夜风轻柔的吹了进来,“妮子,你到底想不想跟贫道走?”他绝对有把握,一个自幼与双亲离散的六七岁小女孩,一旦得知爹娘的下落,有谁会拒绝这种诱惑呢。   “我……走。”妮子下定了决心,默默地伸出一只手来……   贾道长一把拉住妮子,往怀里一揽,身子倒纵出房门,然后倏地凭空跃起一丈多高,跳过了后院的木栅栏,抱着妮子穿过了杂树林,一路奔北而去。   “喵呜……”妮子怀中一声猫叫,贾道长此时才注意到,妮子把那只“抬棺猫”也抱来了。   库房内,有良呆呆的愣在了那儿……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已经视妮子为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看待了,打从爹娘死后,他心中暗下誓言,此生将会永远的照顾妮子,一世不离不弃。尽管十二三岁的他对男女之事还不甚了了,但有良坚信,自己这辈子生存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妮子。   此刻,有良蓦地反应过来,“妮子!”他大叫了一声,跨过昏厥在地上的张队长,一头冲出了房门,攀过木栅栏,朝着杂树林中追了过去。   当有良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林子时,妮子他们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有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声恸哭了起来。   整整一个晚上,有良像失了魂儿似的在潼关城里四处游荡,寻觅着妮子的踪影。   天亮了,他疲惫的依偎在南水门的墙角下,两眼茫然的盯着天空,口中喃喃的叨咕着:“妮子……”   这时,远处走来了一个老僧,站到了有良的面前。   有良的目光缓缓的移到了那老僧的脸上,惊异的叫了声:“未渡师叔……” 第七十一章   暮春时节,江南已是“杨花落尽子规啼”,柳絮飞落,杜鹃夜啼,牡丹吐蕊,樱桃红熟。而此时遥远的关东黄龙府,则大地刚刚去霜,人们开始赶着牛马车往那一望无垠的黑土地里送粪,俗话说“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眼瞅着,地里的农活就要忙起来了。   松花江,女真语(满语)称之为“松阿察里乌拉”,汉译“天河”,发源于中朝交界的长白山天池,全长近两千公里,最后汇入了黑龙江。东晋至南北朝时,上游称“速末水”,下游称“难水”,自明宣德年间始名松花江。   松花江与伊通河交汇处水面平缓,历来是出产红尾鲤鱼的地方,这种鲤鱼个大尾红,肉质极为肥美,当年是吉林乌拉上贡朝廷的珍品。   靠山乡的妖窝铺屯就在松花江汊的岸边,人们除了种些高粱玉米等杂粮之外,早晚还要去江里捕鱼和捞些小虾,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也都还过得去。   “妖窝铺”这个名字很怪,连屯子里的老人也说不清它的由来,虽然感觉上或许有些不吉利,但此地土壤肥沃,粮食够吃,人们也就不管名字的好坏与否了。   大概从伪满的时候起,沿着伊通河两岸的村庄便一直不太平,时常有青壮年男子夜晚睡觉的时候会突然暴毙,不但死因极为可疑,而且尸体异常的恐怖,大致都是胸部塌陷凹瘪,双眼凸出至眼眶外面,令人不寒而栗。满洲国时期的新京日本宪兵队,到后来的国民党长春警察厅,乃至解放后的吉林省公安厅,半个世纪以来,没人能够查出那些尸体的死因究竟是什么,而新的死亡个案却仍时有发生。   这些年来,京城也派出过几拨考察组,秘密调查当地的地理人文等环境情况,最后只是发现当地的井水中含氟量很高,村民不管男女老少基本都是一口大黄牙,除此之外倒并无其他的异常。   李地火老爷子年逾古稀,是妖窝铺屯里最年长的,尽管其骨瘦如柴,躺在炕上苟延残喘的也有些年了,但病病歪歪的却总是死不了,屯里人都说:“瞅这老爷子那副老棺材瓤子,谁知道命还挺长久的呢。”   老爷子无后,是屯子里的五保户,每年政府发给些高粱和玉米,勉强糊口。他早些年收留了一个流浪的傻子,取名“葛老二”,如今已有三十来岁了。所谓“傻子”,其实就是智力低下,按照现在的话说,就是个“二百五”。这家伙年轻时,经常将镰刀挂在胯间游荡,终有不慎将小鸡鸡割去了一截,由此可见其智力之低下,所以当地人贫瘠的文化生活当中,又多出来一条歇后语“鸡巴上挂镰刀——葛老二”。   黄昏时,躺在炕上的李老爷子突然吩咐道:“葛老二,你今晚去下‘撅地钩’,钓些肥壮的鲶鱼回来,明天家里将会有贵客到来。”   “什么是‘龟壳’?”葛老二傻乎乎的问道。   李老爷子没有理睬他,口中自言自语地说道:“鲶鱼吃‘死倒’,招待贵客再好不过了。”   “什么是‘死倒’?”葛老二眨了眨眼睛,不厌其烦的问道。   “就是溺死的人。”李老爷子干咳了两声,回答道。   夜里,月色迷离,伊通河水面上雾气蔼蔼,这是因昼夜温差而引起的蒸腾现象。   伊通河,满语“一秃河”,为古女真语音译,是长春平原上的一条千年古流,发源于吉林省伊通县境内哈达岭山脉青顶山北麓,在黄龙府(今农安县)靠山乡妖窝铺屯汇入松花江支流饮马河。   月光下,葛老二沿着河岸下“撅地钩”,这是当地钓鲶鱼的一种土法,即在岸上插一根小木棍,拴上一条五六米长的细麻绳,绳子头上系上一只鱼钩,穿条大青蚯蚓,然后扔到水里就不管了。次日清晨来将麻绳一拽,每只鱼钩上基本上都会有一条大鲶鱼,十拿九稳,是此地孩子们最喜爱的一种钓法。   葛老二下了十余条“撅地钩”,然后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回走,当他快要到屯子里时,突然看见月光下有人影从王老蔫家翻墙跳出……   他揉了揉眼睛,惊奇的发现那人影竟然酷似李地火老爷子,葛老二嘴里叨咕着:“真是活见鬼,老爷子‘趴窝’都趴了大半辈子了,怎么还能翻墙越脊成仙了不成?”   回到家中,东屋里黑灯瞎火的,老爷子的鼾声如雷,嗯,定是自己看花眼了,葛老二寻思着。   次日黎明时分,葛老二摸着黑来到了河边,一条条的收起“撅地钩”,总共大大小小的钓了七八条鲶鱼,其中有条特别肥大的,足足有三四斤重。葛老二兴致勃勃的拎着鲶鱼返回,刚刚至屯边,便听到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在夜空里显得极森然可怖,那是传自王老蔫家的土房之内……   待他走到近前时,左邻右舍都已经披着衣裳跑出各自家门,聚拢在了那几间土房前议论纷纷,人人面现惊恐之色。   葛老二挤了进去,屋子里面的火炕上,躺着王老蔫赤裸的尸体,前胸塌陷瘪下,仿佛肋条骨都折断了似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棚顶……   葛老二人虽然有些傻,但还是知道人死是应该要闭上眼睛的,于是伸手在王老蔫的脸上来回摸了两把,见到死者终于合上了眼皮,遂满意的笑了。   突然,王老蔫蓦地又睁开了眼睛,凝滞的瞳孔直视着葛老二……   “妈呀!”葛老二吓了一跳,扭头就跑,嘴里大声叫喊着,“不好啦,诈尸啦……”   众人大惊,急忙涌进屋里一看,王老蔫的尸首还是老样子,空洞的眼神呆呆的望着空中。   “唉,又死了一个……”有老太婆揪心的叹息道。   “鱼,大鲶鱼!”葛老二双手拎着鲶鱼,兴冲冲的踹开了房门,一头撞入了东屋里。   “傻了吧叽的,赶着投胎啊?”李老爷子躺在炕上骂道。   “好肥的鲶鱼啊,老二要吃鱼啦……”葛老二高兴的举着手中的鱼给老爷子看,同时嘴里说道,“呵呵,又死了一个。”   “你说什么?”老爷子问道。   “王老蔫死了,还不闭眼睛,诈尸吓唬人……”葛老二心有余悸地说道。   “诈尸?哼,小样。”老爷子嗤之以鼻地说道。   “老爷子,你会飞檐走壁么?”葛老二想起了夜间瞅见的那个夜行人的背影,大咧咧的问道。   “飞檐走壁?你说什么呢?”老爷子目光盯着葛老二,不解的问道。   “我看见了一个人影,从……从王老蔫家翻墙出来,好像是……”葛老二吞吞吐吐地说道。   “是谁?”老爷子严厉的问道。   “好像是你,我还以为你成仙了呢。”葛老二呵呵的傻笑着。   “不许胡说八道!小心我撵你出家门。”老爷子怒道。   葛老二闻言吓得脸色发白,嘴里连连的嗫嚅道:“老二不说,老二不说了。”随即紧忙转身去灶间收拾鲶鱼去了。   灶坑前,葛老二抓着菜刀,将活蹦乱跳的鲶鱼一条条的开膛破肚抠腮,天亮时,便已经拾掇干净了。   “老二,把鱼都拿进来。”东屋里传来老爷子的叫声。   葛老二连忙端着鱼盆进屋。   “放在炕上。”老爷子吩咐道。   “是。”葛老二规规矩矩的将鱼盆撂在了炕头上,然后目光看着老爷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你出去吧,烙点大饼子,天亮以后贵客要到了,你给我老实的呆着,别乱说话,知道吗?”老爷子训斥说道。   “老二知道了。”葛老二恭恭敬敬的答应着,转身出去了。   关东人家生火做饭都是烧秫秸,也就是玉米和高粱杆,一次起码要一大捆,葛老二手脚笨拙,把个灶间里弄得乌烟瘴气的,熏得他直流眼泪。于是,他跑出门去透透气,蓦地脑筋一转,心想老爷子要鱼干什么?该不会自己偷吃鱼吧?想到此,便蹑手蹑脚的扒到了窗户上,眼睛凑在破窗户纸上的小孔朝着屋里瞄去……   老爷子双手捧着那条最肥大的鲶鱼,低着脑袋正对着鲶鱼头亲着嘴儿…… 第七十二章   天已经大亮了,王老蔫家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小孩子们躲在大人的身后,既恐惧又好奇,战战兢兢的不敢朝屋里看。   屯子北头走来了葛老二,一手攥着根大葱,嘴里啃着苞米面大饼子,还不停地哼着东北小调“十八摸”:“伸手摸姐肚眼儿,好像当年弥勒脐,伸手摸姐屁股边,好像羊羊大白绵……”   “葛老二,人家死了人,你还在这儿唱‘十八摸’,小心搧你啊。”有人凶巴巴的叱责道。   葛老二赶紧住了嘴,溜到了人群外围角落里,踮着脚看热闹。   村长心情沉重的对大伙说道:“乡里说了,县公安马上就到,让我们保护好现场。妈的,咱这儿妖窝铺隔个年把的就死上个壮劳力,总得找出个原因才是啊。”   “就是嘛,到底是撞了哪门子邪……”乡亲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就在这时,屯子南头传来了汽车喇叭声,农安县公安局的刑侦人员赶到了。车子停下,几名警察跳下车分开人群走进了屋里,其中那位技术员手里还拎着个黑皮包。   在进行现场勘验的同时,刑侦队的警察们开始一一讯问老百姓,由于事发是在深夜,屯子里左邻右舍都已经熟睡,并没有任何目击者。王老蔫的老婆睡得更死,尽管同在一铺炕上,竟没有丝毫的察觉,直至黎明时出门撒尿,才发现不对劲儿了。   “你一点动静都没听到?”齐警官手里拿着小本本,疑惑的问道。   “没……有。”王老蔫老婆哭哭啼啼的回答道。   “警官,”村长表情严肃地说道,“前年李柱子死的时候,你们也来过的,可是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破案,今儿个王老蔫同李柱子死的时候一摸一样,俺们老百姓可不愿意再这样没年头的等下去了。”   村民们纷纷叫嚷起来:“是啊,下次说不定又轮到谁家了,你们公安局都是吃干饭的么?”   “乡亲们,”齐警官摆了摆手,将吵闹之声压下,然后解释说道,“咱们靠山乡不只是现在,打伪满的时候算起,类似王老蔫这样的命案已经差不多有百余件了,虽然当年日本人、国民党都破不了案,可如今是新中国,是共产党的天下,请大伙相信党和政府,这案子早晚一定会破的。”   众人仍旧是议论纷纷,对齐警官的解释听不进去。   “这类案子最难办的就是没有目击证人,唉,如果有谁无意之中撞见就好了……”齐警官叹息着自语道。   “老二……看见了……”葛老二站在人们的身后,吞吞吐吐地说道。   人们的呼吸仿佛一下子停止了,空气死一般的沉寂,目光全都投向了葛老二……   “你说什么?你看见了……凶手?”齐警官着实大吃了一惊,嘴里结结巴巴的问道。   “老二看见了……就在王老蔫家的后墙上蹿房越脊的,是个仙人……”葛老二胆怯的望着齐警官,小声地说道。   有人先憋不住笑了一声,然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哄堂大笑。   “你们笑什么?”齐警官不满的叫道,然后迫不及待的连连发问,“你是在夜里什么时间看见的?你当时在做什么?那个人你认识么?他长得什么样?”   “警官,他是个傻子。”人们笑着告诉齐警官道。   齐警官不为所动,多少年来所遇到的第一个目击证人,即便就是一个傻子,也要抠根问底个明白。   “老二昨晚去下‘撅地钩’回来看见的……”葛老二抬起眼睛,怯生生的望着警官说道。   “别怕,说下去。”齐警官鼓励着。   “老二真的看见啦,老二认识他……”葛老二低声说道。   人们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全神贯注的听着。   “是谁?”齐警官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柔声说道。   葛老二的眼睛四处望了望,然后神秘的小声说道:“他不让老二说。”   “‘他’是谁?”齐警官紧张的追问道。   “李老爷子。”葛老二说完,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众人又一次爆发出畅意的笑声,令齐警官一时间迷惑不解。   “齐警官,这李老爷子是个瘫子,在炕上都‘趴窝’几十年了。”村长笑着对齐警官解释道。   齐警官严肃的对村长说道:“村长,这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当然,屯子里老百姓有谁不知道李老爷子是个瘫痪?”村长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不错,老爷子躺在炕上有年头啦。”老百姓附和着说道。   齐警官皱了皱眉头,仍然不死心的问葛老二:“李老爷子现在干什么呢?”   葛老二兴奋起来了:“他在家里和那条最大的‘女鲶鱼’亲嘴儿呢,肚子里还有好多好多的鱼子……”   齐警官听罢终于傻了眼,这家伙真他妈的是个大傻子……   “喂,这个村子见不到个人影,原来都在这儿……”人群外面突然有人说道,口音软绵绵的,不似本地东北老屯硬撅撅的。   众人让开了一条通道,齐把目光望过去。   一个五短身材的老女人,风尘仆仆,银发披肩,满脸的皱纹,上面是长袖对襟短上衣,扎着红色斜纹围腰,下穿单式片裙并缀有黑色前遮阴布,脚上打着绑腿,足蹬黑布鞋,背着一个大包袱,一副外乡少数民族的装束。   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手上拎着一把长着绿茸茸长毛形同雨伞般的物体,肩上则站着一只巨大的、威风凛凛的蓝色大鹦鹉。   老太婆和那孩子正是客家嬷嬷和沈才华。   自从离开缅北果敢后,嬷嬷带着孩子一路风餐露宿,汽车火车马车坐遍了,最后终于风尘仆仆的来到了李地水的老家——松花江畔的靠山乡妖窝铺屯,千里迢迢的送回丈夫的骨灰。   “这里叫做妖窝铺么?”客家嬷嬷问道。   “是啊,这屯子就叫妖窝铺,你找谁家?”村长挤上前来,打量着这个装束古怪的老太婆,客气的回答道。   孩子们瞬间全都被小才华肩上的蓝紫金刚大鹦鹉嘟嘟伟岸的身姿吸引过去了,个个都流露出惊讶羡慕的目光,但又不敢伸手去摸,连那些大人们也都连连咋舌赞叹不已。   “瞧,这只大喜鹊个头真大呀。”有个小眼睛老头啧啧道。   “胡说,这哪里是喜鹊?分明是野雉嘛。”立刻有人不满意的反驳说道。   “这里有个叫做李地火的人么?”客家嬷嬷又问道。   “李老爷子?你找他干什么?”村长奇怪地说道,心想这瘫痪老爷子孤寡一辈子,从不与外人接触。   “他是我家小叔子。”客家嬷嬷回答。   村长挠了挠头皮,没听说这李老爷子有什么兄弟呀。   这时,有一个老态龙钟的白发老太蹒跚着上前,迟疑地说道:“李地火是有一个哥哥,叫李……地水,民国初年出去念新式学堂的,后来‘九一八’事变那会儿,他还回了趟家,骑马挎枪的,好像听说是东北军,再往后就没消息了,八成是死到外面了。”   “我就是李地水的老婆。”客家嬷嬷说道。   “哦?李地水还活着?”老太婆自言自语道,“八成有九十多岁了吧?”   “他死了。”客家嬷嬷淡淡道。   “那您这是……”村长恭敬的问道。   “送他的骨灰回老家,这是地水多少年来的愿望。”客家嬷嬷拍拍包袱里的骨灰坛,眼圈有些红了。   “是这样啊,李地火老爷子人还在,只不过身子已经瘫痪多年了,喏,这个葛老二就是他早年收养的。”村长一指葛老二说道。   “老二知道了,你们就是今天要来的‘龟壳’了。”葛老二笑嘻嘻的问客家嬷嬷。   “贵客?你知道我要来?”客家嬷嬷惊奇的问道。   “老爷子知道,昨晚就叫老二去下‘撅地钩’捉鲶鱼,说今天天亮就会有‘龟壳’到家门。”葛老二傻乎乎地说道,目光却流连在大鹦鹉嘟嘟的身上。   客家嬷嬷心中颇感奇怪,或许是地水兄弟俩有什么感应也说不定,“带我去见李地火。”她对葛老二说道。   “稍等,”齐警官在一旁突然道,“我还要再详细的讯问一下葛老二有关的情况。”他终究有些不死心。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客家嬷嬷眼睛望向了村长。   村长叹了口气,沉重地说道:“死人啦,不明不白的,八成是有什么妖怪在害人。”   “妖怪?”客家嬷嬷不解道。   “胸这里都瘪下去了,两只眼睛掉到了外面,那个吓人啊……”村长心有余悸的比划说道。   “听你说死者的样子,好像是‘蠕头蛮’干的。”客家嬷嬷平静地说道。 第七十三章   “‘蠕头蛮’?那是什么东西?”村长瞪大了眼睛,迷茫地说道。   客家嬷嬷看了他一眼,问道:“老妪可以瞧瞧那位死者么?”   村长闻言目光瞥向了齐警官,齐警官点了点头,转身带着嬷嬷走进了土房内,沈才华被众多的孩子们围得水泄不通,只好仍旧站在原地,任由孩子们指指点点,而嘟嘟则昂起了脑袋,俨然一副明星派头。   屋子内,痕检技术员仍旧在桌子、柜子以及炕沿儿上刷银粉,一丝不苟的采集着指纹,法医则呆呆的望着王老蔫的尸首发着愣,口中喃喃嗫嚅道:“不可能啊,简直是匪夷所思……”   客家嬷嬷挨近炕上的赤裸尸体,伸手在其塌陷干瘪的前胸上按了按,淡淡地说道:“警官,请给老妪找一个小瓶子来。”   齐警官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嬷嬷,最后还是叫技术员递过来一支用于收集物证的小玻璃瓶子,交给了她。   客家嬷嬷左右手无名指轻轻探出,按在王老蔫腹部脐旁二寸的左右天枢穴上,口中默默念道:“曱曵曶曷书曺曻朁……”使出祝由神功的第三式“行尸走肉”来。   技术员惊讶的瞥了眼齐警官,悄声问道:“老齐,从哪儿整来个跳大神儿的?”   齐警官苦笑了一下,没有作答,目不转睛的盯着客家嬷嬷手上的动作,这个外乡来的老女人说不定还真的有两把刷子呢,他寻思着。   王老蔫的肚脐眼慢慢的张开了条缝隙,紧接着,一脑瓜皮锃亮,生有两只小三角眼睛的乳白色物体探出头来,缓慢的蠕动着脖子,朝着四周看看,眨了眨眼,仿佛觉得很迷茫似的……   客家嬷嬷继续念着巫咒……   齐警官、技术员和屋里的其他两名警察都呆怔住了,面面相觑,作不得声。   那虫子继续向外爬着,最后整个身子都钻出了尸体的肚脐眼儿,足足有一指多长,体型肥胖多肉,竟然生有短短的四肢,如小型壁虎一般,通体呈乳白色,透着诡异的青光……   说时迟,那时快,客家嬷嬷出手如电,迅速的以两根手指夹住那条怪异的虫子,丢进了玻璃瓶中,然后盖上了瓶塞,松了一口气。   “那……那是什么?”齐警官战战兢兢的问道。   客家嬷嬷冷笑道:“小‘蠕头蛮’。”   齐警官仍是不解道:“这‘蠕头蛮’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从王老蔫的尸体里面爬出来?”   “‘蠕头蛮’是一种远古遗留下来的生物,”客家嬷嬷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这东西怎么会跑到关东这边来了呢,它本应该生活在中原地脐之内的啊……”   “地脐?”齐警官更加莫名其妙了。   “大地之脐,乃是山川地气结穴之所,因而‘地脐’之内会有一些远古遗留下来仍然存活着的生物,可是东北平原并无这种地理形成条件呀。”客家嬷嬷解释说道,同时疑惑的皱着眉头。   齐警官晃了晃脑袋,这老太婆讲的话带有极端的封建迷信色彩,不足以采信。   齐警官转过身问痕检技术员道:“那虫子是什么蛆之类的东西么?”   “不会的,”技术员面露疑惑不解,嘴里像背诵教科书一样地说道,“在一般的情况下,尸僵于死后l到3小时开始出现,最初出现在颜面部和眼肌,随后扩散到躯干的上下肢,12小时后,尸僵会达到全身。30个小时之后会再软化,70小时左右恢复原样。但如果在土中或水中以及低温干燥的情况下,时间会延缓,而高温多湿条件下则会加快。”   齐警官点点头,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技术员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指着王老蔫的背部接着说道:“此人已经融合成大片尸斑,尸僵扩散,角膜微浊,嘴唇开始皱缩,方才用缩瞳剂滴眼,瞳孔仍有反应,这说明已经死亡了约八小时左右,推算应该是在……”   “子时,‘蠕头蛮’杀人都是在半夜里。”客家嬷嬷插嘴道。   “是的,准确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午夜12点左右,”技术员点头说道,“尸首的回盲肠部分容易积滞粪便,所以尸绿首先出现于右下腹部,然后向全腹部蔓延至全身,苍蝇闻到死者的气息,便会在其口、鼻、眼、外耳道、肛门、外阴等处产卵。每只蝇产卵150粒,在夏季30摄氏度的气温下,经8~14小时孵化成蛆。而现在是春天,天气还比较凉,如果尸体生出蛆虫那也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齐警官打断了技术员冗长的话语,插嘴道:“尸蛆嘛都知道,可是这么大个头的却从来没有见过,我想,这家伙绝不是苍蝇下的仔,会不会是某种奇怪的寄生虫呢?”   客家嬷嬷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问道:“警官,这只小‘蠕头蛮’可以给老妪带走么?”   “不行,”齐警官断然拒绝道,“这是物证,要带回到县局化验的。”   “那可要当心了,‘蠕头蛮’那东西可是会害人的。”客家嬷嬷冷笑着将玻璃瓶交给了齐警官,然后转身走出了屋子。   村长叫葛老二带着客家嬷嬷和那孩子回家去见李地火老爷子,那群村里的孩子们恋恋不舍的跟在了嘟嘟的后面,一同朝着屯北走去。   “老爷子,你说的‘龟壳’到家啦……”一进院门,葛老二就扯起嗓子喊了起来。   来到了东屋,李地火老爷子在炕上微微欠起身子,脸上挂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淡淡地说道:“我哥哥地水回家来啦?”   客家嬷嬷犀利的目光盯着老爷子,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老妪是李地水的老婆,见过小叔。”说着一面解开了背在身后的包袱,将骨灰坛撂在了炕头上。   “唉,他终究还是死了。”李地火幽幽叹息道。   “民国五十五年春天里死的。”客家嬷嬷告诉他。   “民国?”李地火诧异的望了眼嬷嬷,迟疑地说道,“你是从台湾来的?”   “台湾苗栗。”嬷嬷回答。   “这孩子是俺们李家的么?”李地火瞥见了客家嬷嬷身后的沈才华,眼睛为之一亮,开口问道。   “地水并无留下一儿半女,这孩子是老妪的徒弟沈才华。”客家嬷嬷柔和的目光瞅着小才华说道。   “哦,”老爷子闻言兀自叹息了起来,“李家原本也是大户人家,想不到我们兄弟俩竟然都无后了……”   “小叔,老妪这次来是专程送地水的骨灰回老家的,不知何时可以让他入土为安?”客家嬷嬷问道。   “不忙,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昨晚我让老二去钓了些鲶鱼,现在就叫他炖给你们吃,老二,炖鱼去。”老爷子吩咐道。   “听这位葛老二先生说,好像您已经猜到了我们今天会到这里?”客家嬷嬷颇为诧异地说道。   老爷子定睛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这位外乡嫂子,然后缓缓回答说道:“亲兄弟嘛,脑袋里一有感应就会做梦,我是梦见你们领着哥哥回家来的。”   客家嬷嬷听罢微微一笑,再也没有说什么。   “这孩子生的好,有股子灵气,”老爷子岔开了话题,望着沈才华赞叹不已,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嘟嘟的身上,颇为惊讶地说道,“这只长毛喜鹊个头够大的嘛。”   嘟嘟闻言脸上流露出愠怒不满之色,心道,关东地区竟然如此蒙昧,连世界着名的亚马逊蓝紫金刚鹦鹉都不识。   “小叔,你的身体得了什么病?”客家嬷嬷问道。   “唉,是高位截瘫,上房摔的,都好几十年啦。”李老爷子叹息道。   “我们进村子的时候,看到有户人家死了人,样子十分的怪异,胸口塌陷,眼珠爆出,这附近经常会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么?”客家嬷嬷很随意的问道。   李地火闻言冷冷的答道:“嗯,听说过,八成是闹鬼了。”   “闹鬼?”嬷嬷疑问道。   “咱东北这块儿,屯子里经常闹黄皮子啥的,有时候请老仙儿跳跳大神儿也就好了。”李老爷子打了个哈欠,好像是困了。   “小叔,那你休息吧,老妪不打扰了。”客家嬷嬷瞧在了眼里,于是起身说道。   “哦,你们俩就住到西屋里去吧,让葛老二同我睡。”老爷子说完眼皮一耷拉,不再搭理人了。   灶间依旧是浓烟滚滚,葛老二一面咳嗽着,一面煎鱼,香气扑鼻而来。   西屋里,客家嬷嬷将骨灰坛放好,然后神神秘秘的拉着沈才华,附耳悄声说道:“才华,想不想看师父今天晚上用‘祝由功’来捉鬼?”   “‘猪油功’捉鬼?在哪儿?”沈才华闻言顿时来了精神。   “就在这妖窝铺屯子里。”嬷嬷微笑着回答道。 第七十四章   香喷喷的炖鲶鱼摆在了东屋的炕桌上,那鱼都是整条烧的,扁平的脑袋,口周生有数条长须,黄滢滢的鱼身上撒了些嫩绿色的葱末,又好看又好吃,那条最大的“女鲶鱼”,就撂在了客家嬷嬷的面前。   “松花江的开江鱼,因为猫了一个冬天,所以味道特别的好,你们在南方是吃不到的。”李地火老爷子躺在炕梢,对嬷嬷和沈才华说道。   “呵呵,这条‘女鲶鱼’是老爷子特意给你的……都不让老二吃……”葛老二有些不满地说道。   客家嬷嬷微微笑了笑,低下头来用鼻子凑在那条肥大的鲶鱼身上嗅了嗅,果然有种淡淡清爽的肉酯清香。   “这在台湾叫‘塘虱’,味甘性温,补中益阳,强精壮骨,有利小便,疗水肿的功效。”客家嬷嬷点头说道。   李老爷子微笑着不语。   “可是这东西却喜食腐烂的人尸……”客家嬷嬷接着说道。   李老爷子的脸色微变。   “因此,过敏体质的人吃过‘塘虱’以后,皮肤上容易生长一些东西,医生称作‘荨麻疹’。”客家嬷嬷似乎并未留意老爷子的表情,自说自的。   李老爷子干咳了两声。   “若是腐烂的人尸有寄生虫的话,便会随着食物链进入了这鱼的体内……”客家嬷嬷嘿嘿说道。   李老爷子面色颇显苍白。   “世间上,有些寄生虫可以熬过一百度水温的炖煮,仍然存活在这‘塘虱’的体内。”客家嬷嬷举起了筷子。   李老爷子紧张的瞪大了眼睛。   客家嬷嬷望了沈才华一眼,柔声说道:“才华,记住,通常寄生虫都躲藏在眼睛的后面……”话未落音,客家嬷嬷出筷如闪电,挑翻那条“女鲶鱼”的眼珠,然后往内一挖,夹出来一条小如火柴棍般大小的“蠕头蛮”来……   那条蠕头蛮蠕动着秃顶的脑袋瓜,身子扭曲,短短的四肢挣扎不已,两只小小的三角眼忿怒的盯着客家嬷嬷。   沈才华看的已是目瞪口呆,嘴里结结巴巴的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嘟嘟在一旁歪着脑袋仔细的打量着,扒在才华的耳边小声说道:“像是某种不知名的蠕虫。”   此刻,李老爷子已是面如土灰,额头上沁出冷汗。   “哈哈,小虫子,小虫子……”葛老二兴奋不已的叨咕着。   “真的是有,有寄生虫……”李地火口干舌燥地说道。   客家嬷嬷面无表情的吩咐着:“葛老二,取火来。”   葛老二闻言屁颠屁颠的跑去灶间拿来了一盒火柴,兴致勃勃的擦燃一根,客家嬷嬷夹着那条小虫凑到了火苗上。   “吱……”那小虫痛苦的叫了一声,目光瞟向了老爷子。   老爷子闭上了眼睛,眼角湿润,脑袋扭过一边,不再搭理了。   客家嬷嬷冷笑着手腕一翻,将小“蠕头蛮”的脑袋放在了新擦燃的火柴上,那虫子痛苦的扭动着身躯,不一会儿,通体就烧焦了,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腐尸的臭味儿。   “李老爷子,我来串门啦。”这时,院子里传来了村长的说话声音。   “什么味儿,好臭啊。”村长迈进屋门,鼻子嗅了嗅,皱着眉头说道。   “我们烧虫子玩儿呢。”葛老二笑嘻嘻地说道。   村长低头看了看炕桌上的饭菜,咂咂嘴说道:“李老爷子,没整两盅啊?”   “想吃就吃呗。”李地火睁开了眼睛,没好气儿的回答道。   客家嬷嬷微微一笑,一语双关地说道:“这鱼可以吃了。”   葛老二迅速的取来了一瓶高粱烧和两只破旧的茶缸子,往里面斟了些酒,然后端起一只缸子,扶老爷子倚靠在了炕柜旁,熟练地喂他喝了一口。   “葛老二炖鱼的手艺还真不是吹的,比那些妇女们可强老了。”村长“咕嘟”一口下去了小半缸子,夹了快鲶鱼肉塞进了嘴里,吧嗒着说道。   “才华,我们出去吃吧。”客家嬷嬷拽着沈才华出了房门,各自拿了个苞米面大饼子回到了西屋里。   “嬷嬷师父,那是条什么虫子?”沈才华边啃着大饼子问道。   “‘蠕头蛮’,是一种远古最诡异的生物,一般都在地底下生活,很少跑出来的。”客家嬷嬷解释说道。   “哦……”沈才华应了一声,接着问道,“师父,我们今晚要捉的鬼也和‘蠕头蛮’有关么?”   客家嬷嬷赞许的目光望着才华,说道:“嗯,不错,孺子可教,对了,师父教你的人身36要穴记住了么?”   “记住了。”沈才华回答道。   “背给师父听听。”客家嬷嬷吩咐道。   “是,师父,”沈才华咽下最后一块大饼子,开始背诵道,“人身36要穴,分为死、晕、哑、麻各九穴。死穴有天灵、气门、当门、脐门、下阴、脑海、天隙、背粱、脊心九个;晕穴是太阳、闻听、腮角、玄机、将台、期门、章门、尾龙、涌泉;哑穴也是九个,肩井、哑门、凤眼、入洞、凤尾、精促、笑腰、腕脉和太冲。”   “不错,麻穴呢?”客家嬷嬷由衷的赞许道。   “九个麻穴分别是,巨骨、天柱、臂儒、曲池、虎口、白海、委中、筑宾和公孙穴。”沈才华一口气的背诵了人体36要穴,这是习武之人最基础的知识。   “师父考考你,‘背粱’和‘脊心’两个死穴位于何处?”嬷嬷微笑着说道。 “‘背粱’穴,头颈后脊骨上数第七节,‘脊心’位于腰脊骨由下上数第七节,都是人体神经中枢,也是脊节最薄弱之处,两穴称之为‘上七下七’。”   “那么‘笑腰’哑穴呢?”嬷嬷再问道。   沈才华张口即答:“‘笑腰’穴位于后背下肋骨末端,即人体的软腰部,肾脏位。”   “才华真的是绝顶聪明啊。”嘟嘟摇头晃脑的奉承说道。   “才华,以上死晕哑麻36要穴,乃是人身致命要害,如被击中,重死轻伤,日后万万大意不得,切记。”客家嬷嬷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知道了,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去捉鬼呢?”沈才华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迫不及待的问道。   “今晚子时,师父捉了两条小‘蠕头蛮’,大家伙还在后面呢。”客家嬷嬷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夜,月色清凉如水,妖窝铺屯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沈才华合衣躺在炕上,尽管连日来的旅途颠簸令其有些疲惫不堪,但此刻他的心情却是亢奋之极,半夜里去捉鬼,这种事情简直是太刺激了。   盼呀盼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最后终于等到了亥末时分。   客家嬷嬷翻身站在炕上,轻轻的拉开了贴着窗户纸的上扇木格窗,然后悄声对沈才华说道:“时辰已到,我们可以走了。”说罢一手抄起了小才华,身子一纵,悄无声息的从窗口径直窜了出去。   “我也去。”嘟嘟轻拍翅膀跟随着飞出,静静地盘旋在半空中。   妖窝铺是个不大的屯子,总共只有几十户人家,此刻人们早都已经熟睡了,可以隐约的听到那些土房之内传出来一阵阵轻微的鼾声。   来到了屯子中央的场院之上,客家嬷嬷放下了沈才华,开始讲解捉鬼的步骤:“‘蠕头蛮’肯定就在这个小村庄里,它通常会隐匿在人的身体里,并经常在夜半子时控制宿主出来活动,不易被人发觉。但是,它也有其自身的弱点,你能猜到是什么吗?”   沈才华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客家嬷嬷微微一笑,道:“就是打呼噜的鼾声,它为了掩饰自己的存在,尽量装做与人的鼾声相似,如果仔细听,就完全可以分辨得出来。”   嬷嬷想培养沈才华的阅历与应变能力,所以讲的尽可能通俗明了。   “‘蠕头蛮’的鼾声是什么样子的?”沈才华好奇的问道。   “人打呼噜是气流通过咽部软组织所振动而发出的响声,频率相同,因此很有节奏感,而‘蠕头蛮’则不然,它控制着宿主发出鼾声,其音参差不齐,有时还会骤然间停下,用以观察周围的动静,然后再继续的发出鼾声,只要我们留心,则是不难分辨的。”客家嬷嬷详尽的解释道。   “那我们要挨家挨户的去偷听么?”沈才华疑惑道。   “不错。”客家嬷嬷点点头。   “有的人家里有狗,听到动静是会叫的。”沈才华提醒道。   “所以师父要教你‘祝由神功’第三式‘行尸走肉’,可以让那些狗统统闭嘴。”客家嬷嬷自信地说道。   “大狗小狗都不叫了么?”沈才华半信半疑。   “当然,首先,你得先记住咒语,‘曱曵曶曷书曺曻朁……’”客家嬷嬷清晰的念出了‘行尸走肉’的巫咒。   沈才华听罢随即复述了一边,丝毫不差。   客家嬷嬷满意的点点头,心道,这孩子真的是一点就通,可比那个何五行强的太多了。接着,她讲述了“肢舞”的手法要领,小才华一一记下,脑海的记忆深处仿佛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了,我们现在可以行动了。”客家嬷嬷满意地说道。 第七十五章   迷离的月光下,客家嬷嬷带着沈才华来到了第一家农户的房前,一条黑色的本地土狗蓦然间横在了他们的面前,喉咙里发出低沉得咆哮声,两只凶巴巴的眼睛盯住了沈才华。   客家嬷嬷伸出两无名指,对着黑狗念动巫咒:“曱曵曶曷书曺曻朁……”那黑狗使劲儿的晃了晃脑袋,四肢发软,慢慢的伏在了地上,眼皮也渐渐的合上了,须臾,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竟然睡着了。   “‘行尸走肉’可以暂时阻断人或动物的脑电波,使其丧失逻辑思维和分辨能力,甚至能够按照施术者的意念行动,就像西方人研究的催眠术一样,只不过师父的‘祝由神功’更胜一筹罢了。”客家嬷嬷循循讲解道。   他俩蹲在了这家农户的窗台下,凝神屏气的倾听着屋子里面的动静。   屋内传出来高低不同的两种鼾声,沈才华听得是一头雾水,疑问的目光望向了客家嬷嬷。   嬷嬷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凑在沈才华的耳边解释说道:“世上之声可分为五音,即‘宫、商、角、徵、羽’,对应人体的五脏器官。其中脾应宫,其声漫而缓;肺应商,其声促以清;肝应角,其声呼以长;心应徵,其声雄以明;肾应羽,其声沉以细。你听,这屋子里有两种鼾声,是为两人,高者音质咋闻外表虽响亮浑厚,细辩则声雄而粗鄙,所发为徵音,呼吸时气短抖颤,偶尔还放出一两个闷屁,心率紊乱并有精泄虚脱之嫌,因此这是一个愚鲁的中年男人,而且刚刚行完房不久。再听另一个人的鼾声,绵绵而悠长,不断不离,不急不躁,脾内之气运化三焦肾水如叮咚溪水,汨汨潺潺,乃为宫羽音,必定是一中年妇人。细辩其间有啧啧咂嘴之声,如食甘饴之回味无穷,颇心满意足并饱腹之感,说明其很享受刚刚过去的那番云雨之欢,因此可以断定这二人乃是一对夫妻,并不是我们所要寻找的‘蠕头蛮’。”   嬷嬷一席话,说得沈才华云山雾罩,糊里糊涂的。   两人悄悄地离开了那户人家,又走到了老杨树下的三间土房前。   “才华,按照师父教你的祝由第三式‘行尸走肉’,由你去对付这家人的狗吧。”客家嬷嬷站在一旁袖手说道。   沈才华点了点头,蹑手蹑脚的走近前去,紧张的盯着大门旁边那个木头搭建的大狗窝。   “呼噜”一声,狗窝小门内突然探出一只硕大的狗头来,褐色毛发,狮鼻猪口,连连打了几个哈欠,睡眼惺忪的斜乜着沈才华……   沈才华精神抖擞的探出两只无名指对准了那只褐毛大狗,张开嘴巴正欲念动“行尸走肉”的巫咒,不料定睛细瞧,那只懒狗竟已然睡着了,并发出了均匀的鼾声,口涎流了一地。   沈才华满意的回头望了望师父,然后溜到墙边紧贴着窗户细听起来。   屋内传出一阵“喀吱吱”磨牙的声音,然后是粗俗不堪的鼻鼾声,间或着几句含糊不清的梦呓:“骚娘们……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这是个大男人,沈才华心里寻思着,这时,嬷嬷也紧靠着他蹲了下来。   “你听,这是个年轻力壮且喝了很多酒的单身男人,鼾声浑厚深沉,肾气十足,五音为羽,肝火旺盛,节奏由清角调升黄钟羽……”客家嬷嬷悄声说道。   “噗噗……”那男人蓦地放出两声闷屁,其音甚是晦涩。   “此人心中抑郁难排,为情所困,乃一莽夫,也不是我们所要寻找的目标。”客家嬷嬷说道。   “嬷嬷师父,我们要每一户人家都听过去么?”沈才华似乎有点腻了。   客家嬷嬷柔声说道:“孩子,师父这是在培养你的听辨功力呢,好了,时间已经不早,那‘蠕头蛮’是时候要开始活动了,我们现在直接去找它。”   “师父,原来你知道那个‘蠕头鬼’在哪儿呀?”沈才华恍然大悟道。   客家嬷嬷点点头,拽起沈才华,离开了这户人家,然后径直的奔向了屯子北面李地火老爷子的土房。   半空中盘旋着的嘟嘟一摆翅膀,也尾随而去。   “‘蠕头鬼’会在我们自己的家里?”沈才华一边走着,一面疑惑不解的问道。   嬷嬷冷冷的一笑,说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屯北,李地火老爷子的三间土房之内黑灯瞎火的,清凉的月光斜斜透过窗棂射进了屋内,客家嬷嬷和沈才华蹑手蹑脚的贴在了窗台下,探起脑袋朝着屋内的火炕上望去。   淡淡的月光洒在了炕上,葛老二侧着身子睡在了炕头,腰间裹缠着被子,露出了两瓣浑圆的白腚,在东北农村里,人们习惯于裸睡,认为这样才解乏。   李老爷子和衣静静地躺在了炕梢上,口中发出阵阵鼾声。   “才华,葛老二就不要去管他了,你注意听李老爷子的鼾声,其声五音俱全,宫商角徵羽,节奏分毫不差,试想世间上,哪儿会有连打呼噜都如此抑扬顿挫,五种音律面面俱到之人?正所谓‘欲盖弥彰’,‘蠕头蛮’想要惟妙惟肖的模仿人类的发声,反而倒使它露出了马脚。”客家嬷嬷悄声说道。   “那‘蠕头鬼’什么时候才出来呢?”沈才华着急的问道。   “别急,子时难得,它一定会出来的。”客家嬷嬷安慰道。   说话之间,火炕上的李老爷子突然挺直了身子,然后竟然慢慢的爬了起来……   淡淡月光照在李地火老爷子的身上,但见他弓起了身子,用力的蠕动着脖颈,听得“喀喀喀……”一连串的颈椎骨响,随即他的脖子竟然渐渐的伸长了……越伸越长,脖子上面原本满是皱褶的老皮也越来越薄,最后如同半透明的薄膜一般,可以清晰地瞧见内里的青色血管和红色的肌肉,而此刻老爷子的脖子更是抻长了足足有近两米之多!   沈才华虽然是个孩子,但毕竟自幼跟随寒生浪迹江湖,见多了蹊跷诡异之事,纵是如此,也仍然吓得心惊肉跳和目瞪口呆。   客家嬷嬷观察着沈才华的反应,心中默默的赞许,这孩子的胆量远远超过普通人,真是一难得的人才。   月光下,老爷子缓慢的转过头来,秃脑瓜壳反射着青幽幽的亮光,两只三角眼恶狠狠的瞄向了窗外,然后敏捷的跳下了炕,绕过灶间推开了土房的木门,随着“嘎吱”一声,门缝中早已探出长长的脑袋来,双眼精光闪闪的盯着客家嬷嬷和沈才华……   “大嫂,你们想干啥?”那话虽然依旧是李地火的口气,但语音的质感却要丰富得多。   沈才华悄悄地躲到了客家嬷嬷的身后,嘟嘟“唰”的落在了屋顶上,歪着脑袋诧异的盯着这个怪人。   “哼,”客家嬷嬷冷笑道,“听闻‘蠕头蛮’一向在中原地脐里面生活,怎么也闯起关东来了?”   “这是李家祖屋,我李地火世居妖窝铺,关大嫂什么事儿?”老爷子推开房门走出来,随着“喀喀喀”一阵骨头响,那长长的脖子竟然又缓缓的缩回去了,三角眼也变圆了,与正常人无异。   客家嬷嬷脸若冰霜,冷冷道:“老妪千里迢迢赶来此地,只为送亡夫骨灰回家,你为何在塘虱鱼里产仔,意图加害于我们?”   李老爷子桀桀阴笑道:“当年地火听从大哥的怂恿,误入河东地脐,导致空有躯壳一世,绝了李家的香火……哼,前日我就已经感知到了大哥的临近,想兄弟俩应该成为同类才是,所以备下了鲶鱼。唉,人算不如天算,只见到了大嫂和大哥的骨灰后,方知他早就已经死了,无奈,就只有请大嫂替代大哥了……”   客家嬷嬷微微一笑,道:“你想让老妪也成为‘蠕头蛮’的另一宿主么?”   “这就是报复。”李地火昂起脖子嘶哑着说道。   “老妪有一点不明白,是亡夫地水叫你去‘河东地脐’的么?他可从来都没有提到这码事儿。”客家嬷嬷疑惑地说道。   “他当然不会对外人说了,包括自己的老婆,老婆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件衣服罢了,脱了这件换那件。”李地火淫邪粗俗的笑道。   客家嬷嬷并没有生气,反而柔声柔气的问道:“老妪还是不相信,小叔,你说的那个‘河东地脐’是在什么地方啊?”   “山西芮城黄河边。”李地火回答道。   “去地脐里面干什么呢?”客家嬷嬷的声音更加的柔和了。   “找‘鬼壶’……”李地火正说之间,突然警觉了起来,紧忙住嘴。   “‘鬼壶’?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客家嬷嬷追问道。   李地火恶狠狠的盯着客家嬷嬷说道:“大嫂,你问这个做什么?”   客家嬷嬷脸色一板,厉声道:“既然亡夫对几十年的夫妻都加以隐瞒,老妪倒真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事儿。”   李地火阴沉着脸,半晌没有吭气。   此刻,土房前面,月色迷离,杀气渐重。 第七十六章   李老爷子的双眼渐渐的收缩,又变成了三角形,巩膜泛红,颈骨发出轻微的“喀喀”响声。   客家嬷嬷冷眼瞧着,鄙夷地说道:“小叔,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为什么要杀死本屯子的王老蔫?”   “嘿嘿……”李地火不屑地说道,“当然是为尸魄了,你们就要到家了,我得事先储备些新鲜的七魄尸气,以防不时之需,妖窝铺虽说死了人,但绝不会有人猜到是瘫痪了几十年的李老爷子干的。”   客家嬷嬷点点头:“的确,没有人会怀疑一个高位截瘫的老人,小叔完全可以撇开嫌疑,但你为什么要在王老蔫的尸体里产仔呢?”   “离开了地脐,也就只有用这个法子繁衍后代了,孩子们随棺材一道埋入地下,有吃有喝,又无天敌,是实实在在的理想之所。”老爷子回答道。   “小叔,如此说来,你这‘蠕头蛮’是雌雄同体了?”客家嬷嬷说道,“老妪问你,‘九一八’事变后,日军占领了东北,那时你就已经开始繁衍后代了吧?齐警官说这五十多年来,类似的案件共有百余起,应该都是你做的了。”   “哼,我只不过是挑一些肌肉健壮的男人下手,老幼妇孺和残疾人是从不杀的,这点社会公德心也还是有的。”李地火昂起头,颇有些道貌岸然的样子。   “那么老妪和徒儿就是妇孺,你为何还是要下手呢?”客家嬷嬷淡淡道。   李地火愣了一下,随即三角眼一瞪,精光闪闪,在月光下显得尤为狰狞,嘴里恶狠狠地说道:“少废话,我今晚就送大嫂去阴间与大哥相会,这不是很成全你们了么?至于这孩子嘛,‘黄泉路上无老少’,也就一同搭个伴儿走吧。”   客家嬷嬷幽幽道:“小叔,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喀喀喀……”突地,一连串的暴响,李地火脖子骤然伸长了两米,秃脑瓜子几乎凑到了嬷嬷的脸孔前,血盆大口张开,“啵”的吐出一个乳白色的大气泡来,足足有锅盖般大小,一股腐尸的恶臭迎面扑来。   “曷曷拏,阇羯奣奣叵……”客家嬷嬷口中早已经念动了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巫咒,双掌立于胸前水平运动着。   那巨大的气泡,在嬷嬷的头顶和脸前面不停地翻滚旋转着,但是就像碰上了一堵气墙一般,硬是贴不上身。   李地火大惊,“啵啵啵”又一连串吐出七八个气泡,如同小孩子们喜欢吹的那种肥皂泡似的,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   “才华,危险!”嘟嘟在房顶上大声疾呼道。   沈才华闪出身来,双手掌立起来回晃悠着,口中也念起了巫咒:“曷曷拏,阇羯奣奣叵……”   客家嬷嬷欣喜的点点头,这孩子已经学会实战了。   月光下,一群乳白色、散发着恶臭的大尸泡围绕着客家嬷嬷和沈才华身边上下的翻滚着,寻隙好贴上身去。嬷嬷的脸色渐渐的凝滞了起来,虽说“鬼打墙”可以阻止那些尸泡落下,但是这样长时间的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有个疏忽的话,尤其是徒弟沈才华还是个小孩儿,念错了几个字,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嬷嬷断定,那些尸泡之内肯定有名堂。   而此刻,李地火伸着两米长的脖子,眨着三角眼也是兀自诧异不已,没想到这老女人和小孩子竟然能抵挡得住尸泡的进攻……想到此,他突然“吱”的怪叫一声,其音诡异至极,已不是人类的发声了。   瞬间,那些大气泡纷纷爆裂开来,数万只粉红色如孑孓般大小的“蠕头蛮”精虫,晃动着细细的尾巴,铺天盖地的罩将下来,个个奋不顾身的想往人的身体里面钻……   客家嬷嬷望见密密麻麻落下来的精虫,顿时大惊失色,自己倒是可以瞬间凌空退出圈外,可是沈才华就危险了,她在心中只是略一踌躇,逃生的机会也就转瞬即逝了……   空气中恶臭熏天,令人作呕不已,沈才华忙用手指塞住了两个鼻孔,可就这紧张之下,嘴里的巫咒却走了调,完完全全的念错了。   冥冥之中,沈才华嘴里下意识的夹杂着几句陌生的巫咒:“杀呀,杀呀,毳毴毵毶毷毸毹……毺毻毼毽毾毵氀……氁氂氃氋氄氅氆氇……杀杀杀!”同时双手掌不由自主的做出了类似于来回切割的肢舞动作。   此乃祝由神功第十式“无毒不丈夫”。   六年前,沈才华在香港半山曾用此招式咬去了“不化骨”茅一噬的半节阴茎,盖因此术专门攻击对方隐秘处的生殖系统,无论男女之外生殖器官,亦或体内的精子卵子,通通照杀不误,所以郭璞命此损招为“无毒不丈夫”。   “哔哔啵啵……”半空中蓦地闪过一片白色的静电,那些数以万计的“蠕头蛮”精虫,竟然在半空里瞬间被烧焦了,变成了一片灰粉,洋洋洒洒的飘落了一地。   李地火一见,骤然急火攻心,喉头一咸“哇”的喷出了数口白色的浆液,想不到自己的数万条精虫,竟然刹那间同归于尽,灰飞烟灭了,那可是他积攒了数十年的精元之气啊。   “喀喀喀……”李地火缩回了自己的脖子,口中咬牙切齿地说道:“大嫂,你好狠心啊,竟然屠我子孙,此仇若不报,地火誓不为人!”   客家嬷嬷其实也正纳闷着,怎么突然之间形势逆转,那一片白光从何而来?耳边听得小才华嘴里叨咕着一些莫名的音阶,这可不是自己传授的祝由巫咒,因为她也是头一次听到,难道说此地另隐藏有高人在暗中相助不成?   “杀杀杀……”沈才华手掌像是切肉般的来回拉锯,口中依旧是恶狠狠不停的在自语着。   “哼,小叔,这也是你罔顾兄弟情谊,作恶在先,咎由自取罢了。”客家嬷嬷冷笑道,她尽管不知道有谁在暗中相助,但面对李地火则仍必须是理直气壮的。   李地火自忖自己不是这个老太婆的对手,再纠缠下去绝无胜算,但又不甘心损失了那么多的“蠕头蛮”精虫,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要知道,五十多年来,诛杀过上百人,而今晚是惟一失手的一次。   “大嫂,有种的前来‘河东地脐’找我,你不是很想知道大哥为什么要对你隐瞒真相么?到了那儿,大嫂也就知道‘鬼壶’是什么东西了。怎么样,敢来么?”李地火出言相激道。   “待老妪安排好亡夫的后事,定将赴‘河东地脐’一行,”客家嬷嬷表情淡漠,但语气仍旧十分柔和,“不过,得请小叔先告知老妪那地脐究竟在什么地方?”   “你去河东风陵寺吧,到时候地火定然前去会你。”李地火恨恨道。   “一言为定。”客家嬷嬷回答道。   是啊,丈夫李地水究竟对自己隐瞒了什么?这事儿若是不弄个明明白白,日后必将寝食不安的,她想。   “那好,地火向大嫂告辞,就先行一步了。”李老爷子身子一矮,四肢仆地,两条腿交替的蹬出,悄然无息的向屯子南边窜出了数丈之远,随即“嗖嗖嗖”几下便已不见了踪影。   “好险啊……”屋顶上,大鹦鹉嘟嘟捏了一把汗说道。   “才华,方才你嘴里在叨咕些什么呢?”客家嬷嬷低头问沈才华道。   “我……”沈才华眨眼想了想,迷惑不解地说道,“没有啊,刚才我急坏了,好像是一直在喊‘杀杀杀’的。”   “在‘杀杀杀’的中间,你还说了什么?”客家嬷嬷追问道。   “没有了……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呢?”沈才华挠了挠头皮,此刻,他的精神松弛下来,而自己曾经讲过什么则完全忘记了。   客家嬷嬷点了点头,能够于举手之间消灭那些“蠕头蛮”精虫的,必定是一罕见的武林绝顶高手。想到此,于是气沉丹田,以极低频率的声音说道:“刚刚是哪位高人暗中相助,老妪感激不尽,可否出来一见?”   自然界中,声音的频率越低则传播的越远,穿透力也越强,古时中原武林有种“传声入密”的上乘功夫,就是以极低频率发出声音的。普通人耳听到的声音频率范围,理论上是在20Hz~2000Hz之间,低于20Hz的“次声波”和超过2000Hz的“超声波”,人类的耳朵是听不见的。普通人能听到的最低频率是85Hz,而内功极精湛的武林高手,听力可达52Hz。   客家嬷嬷发出的声音大致在52~60Hz之间,对方既是江湖上的绝顶高人,则完全可以听得到她的声音。   半晌,夜空里仍旧是一片静谧,高人并未应答。   “唉,”客家嬷嬷叹息道,“‘神龙见首不见尾’,正是高人隐士的博大胸襟与风范啊……” 第七十七章   次日清晨,村长一大早便来到了土房门前,扯起嗓子叫道:“出事啦……”   客家嬷嬷走出房门,平静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昨天的那个齐警官,你还记得吧?”村长匆匆说道。   “记得。”嬷嬷回答道。   “村委会今儿一大早就接到了县公安局的电话,要求通知李家大嫂您尽快的赶去县城,在我再三的追问下,他们才私下里告诉说,原来是……”村长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齐警官疯啦……”   “疯了?你是说精神失常?”客家嬷嬷问道。   “是啊,昨天来屯子里时还挺正常的嘛,怎么突然之间就发疯了呢,或许是春天来了,‘桃花痴’和‘杏花痴’发了?依我看,那个齐警官倒也不像是个‘色(音shai,黄龙府土语)迷’呀……”村长自言自语的叨咕着。   客家嬷嬷闻言心下已然猜到了几分,于是说道:“村长,今天亡夫李地水下葬之后,老妪可以即刻赶往县城……”   “好,”村长点点头,边朝屋里走去,边扯起嗓子喊道:“李老爷子,你身子骨不方便,我带嫂子去‘林带’啦。”   推开房门后,村长“咦”了一声,惊讶说道:“老爷子呢?”扭脸朝炕头望去,见葛老二光着腚抱着被子在呼呼大睡,枕头上流了一滩哈喇子。   “喂,老二,你给我醒醒。”村长使劲儿的摇晃着葛老二。   “什么事儿啊,大清早的……”葛老二睡眼惺忪,接连打了几个哈欠道。   “喂,我问你,这李老爷子人呢?”村长问道。   “在炕梢呢。”葛老二看也没看的回答道。   “胡说八道,炕梢哪儿有人?”村长“啪”的一巴掌拍在了葛老二的白腚上。   “我怎么知道?”葛老二不满的嘀咕着。   村长退出房门,问客家嬷嬷:“他大嫂,你知道这老爷子去哪儿了么?”   客家嬷嬷摇了摇头,说道:“老妪早上起来后,还没有过去东屋呢,小叔瘫痪在床,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呢?”   “是啊,太蹊跷了……”村长蹙起了眉头。   村长所说的“林带”是屯北后面的防风林,同时也是李姓家的祖坟所在,高大的白杨树下,零零散散座落着数十个高高低低的坟头,没有碑石,荒草丛生,一片破败萧瑟的景象。   “这就是老李家的祖坟了,大嫂就随便挑个地儿吧。”村长叹息着说道。   客家嬷嬷放下手中的骨灰坛,拂去上面的灰尘,眼睛湿润着轻轻说道:“地水,你来台湾后就一直梦想着回松花江边的老家,如今终于遂你愿啦,唉,你就好好的在这里安息吧……”   葛老二气力非凡,加上春天里的土质特别松软,不多时间便已刨好了一个大坑。嬷嬷轻轻的将坛子放入,叹息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默默说道:“埋了吧。”   大家点了几柱香,烧了些纸钱,算是把李地水草草安葬了。   “葛老二,在这里要做个记号,”村长吩咐着,同时转过身来解释道,“大嫂,你将来老了,合葬的时候好找。”   客家嬷嬷淡淡一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妪是不可能再回到这里了。”   回到了土屋,依旧是不见李地火老爷子的身影,村长忧心忡忡的对客家嬷嬷说道:“大嫂,你们还是先去县城吧,公安局的同志看样子很是着急,我让村里套辆骡车送你们进城。”   客家嬷嬷点点头,道:“那就辛苦村长了。”   骡子是公驴和母马交配而产下的后代,虽然在遗传上已丧失了繁殖能力,但其拉车的气力与耐久则远远超过了马匹。松花江边上的妖窝铺屯到县城有近百公里,客家嬷嬷与沈才华带着席子筒和大鹦鹉嘟嘟坐在了骡车上,一路经靠山乡、新农以及万金塔等地,于黄昏时分赶到了农安县城。   农安古城始建于两千年前的古夫余国,历经沧桑,辽灭渤海国后,改名为“黄龙府”,为辽代“五京二府”七大重镇之一,南宋名将岳飞当年曾誓言“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耳”,便指的是此地。清光绪十五年(1889年)更名“农安县”,一直沿用至今。   县公安局位于靠近辽塔的一条老街上,暮色中,夜风微寒,行人寥寥。   骡车直接停在了公安局的大门口,客家嬷嬷下了车,回头对沈才华说道:“你们在车上等,师父去去就来。”   “师父,警察为什么会发疯了呢?”沈才华不解的问道。   客家嬷嬷淡淡一笑,道:“师父曾经警告过齐警官,当心那条小‘蠕头蛮’,它是会害人的,谁让这些警察们把师父的话当做耳边风的。”   沈才华点点头,他知道,世间上,有些虫子还是很厉害的。   县局值班室里,温局长在焦急的等待着客家嬷嬷的到来。   “李大嫂你好,我姓温,”温局长热情的伸出手来握了握,随即进入正题道,“据说您曾经从死者王老蔫的肚子里找出来一条奇怪的虫子,是吧?”   客家嬷嬷点点头。   “您了解那是什么虫子么?”温局长又问道。   “‘蠕头蛮’,一种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生物。”客家嬷嬷回答道。   温局长接着询问道:“这种叫做‘蠕头蛮’的怪虫侵入人体以后,能够令人发疯么?”   “可能。”客家嬷嬷平静的回答道。   温局长点点头,于是将齐警官发疯的原因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昨日,刑警队前往靠山乡妖窝铺屯勘查命案现场,取证返回县局以后,齐警官便开始在显微镜下观察那条怪虫。开始时,人们并没有当回事儿,以为那只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寄生虫而已,都各自去忙活着自己的那一摊子。   直到痕检室里传出了那一连串的怪笑,人们才知道出事了……   人们冲进了痕检室,发现齐警官正端坐在工作台前狂笑不已,眼泪鼻涕挂了一脸,两只瞳孔呆滞无光,空洞的直望着前方……   这时,有人上前轻捶他的后背,过了一会儿,笑声终于止住了,嘴角开始吐出一些乳白色细细的泡沫。   大家一看不对头,赶紧将他拥上了车,送去县医院救治,而此刻,技术员才发现,那条奇怪的小虫子不见了……   “我们怀疑,是不是那怪虫钻到齐警官的身体里去了,这条‘蠕头蛮’不正是从王老蔫的肚子里找出来的么?”温局长叙述到最后,诚恳的目光望着客家嬷嬷说道。   “是的,它是钻入齐警官的体内去了。”客家嬷嬷肯定道。   “您能把它弄出来么?听说大嫂有办法逼出那虫子。”温局长恳求说道。   “齐警官现在哪儿?”客家嬷嬷问道。   “还在县医院急诊室。”温局长回答。   “好吧,带老妪去看看。”客家嬷嬷答应了。   温局长命手下开来一辆吉普车,客家嬷嬷先来到大门外,告诉骡车老板儿可以先回去了,那老板儿于是赶着车去了大车店投宿,而沈才华和他的宠物们则一起坐上了吉普车,一道前往县医院。   急诊室内的值班医生问明来意后,颇为不满地说道:“那位警察病人不久前由其家人接回乡下老家了……”   “接回老家了?医生,那么目前他的病情怎样了?”温局长不放心的询问道。   “做了心电图、胸透和B超,也化验了血常规,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病人家属说既然医院查不出来,就回万金塔去了,要请个什么大仙啥的。”医生有些揶揄的解释说道。   温局长皱了皱眉头,尽管东北民间流行请仙儿跳大神,但齐警官毕竟是人民警察,也要注意群众影响嘛。   “李大嫂,还要麻烦您走一趟万金塔了。”温局长抱歉地说道。   在公安局食堂简单的吃了晚饭以后,吉普车载着温局长和嬷嬷一行朝着县城东北方向的万金塔乡驶去。   万金塔乡是由辽代遗留下来的一座半截砖塔而命名的,距县城约三十公里,当温局长找到齐警官老家时,已是夜里八九点钟了。   月光下,屯子里传出来锣鼓的喧闹声,隐约有人在合着“咚咚”的鼓点说唱着。温局长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回身对后排座上的客家嬷嬷介绍说道:“东北的‘跳大神’,也叫做‘萨满舞’,萨满是过去满族的巫师,‘萨满舞’就是巫师在祈神、祭礼、祛邪和治病活动中所表演的一种舞蹈,民间也称‘跳家神’或者‘烧旗香’,其实完全是封建迷信活动,不过老百姓又很信这东西,要想完全根除和取缔也不太容易。”   客家嬷嬷微微一笑,未可置否。   车子停在了一家农户的院外,隔着一肩高的土围墙望进去,可以看见屋子里面人影攒动,嘈杂之声不绝于耳,连屋门和窗户外面都站着有看热闹的村民。   咚咚的鼓声中夹杂着串串铃音,有人在高声说唱着,曲调优美而欢快:   “叫声老乡听我说,   屋子窄,主就多,   屋子小,人也多,   磕着碰着了不得,   磕着君子还好办,   碰着小人犯口舌,   怕他说咱没道行,啊哎咳哎咳哟啊……”   此刻,沈才华听着隐约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 第七十八章   温局长分开众人,带着客家嬷嬷和沈才华挤进了屋里。   空气中弥撒着“蛤蟆头”叶子烟的辣味儿,同时夹杂着汗酸气以及老乡们亢奋的情绪,毕竟“跳大神”是关东民间最具神秘色彩的活动了,尤其是孩子们,一个个小脸红扑扑的,既好奇又紧张,都想亲眼目睹“胡黄二仙”的妖术。   灶坑里炉火熊熊,火炕上和衣躺着齐警官,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嘴角边不时的泛出一两个乳白色的细小泡沫。   屋地中央,一个奇瘦干瘪的秃顶老头腰上挂着九面小铜镜,并系着长腰铃,手持一面抓鼓,边舞边用委婉尖细的女声唱道:   “齐警官,别闹啦,   你妈喊你吃饭了,   猪的心,牛的肺,   苤了疙瘩胡罗贝,   土豆粉条白菜心,   烀猪爪,牛卵子,   兑咕兑咕大杂烩,   脚趾盖子都舒坦,   你说得劲不得劲,啊哎咳哎咳哟啊……”   老乡们爆发出阵阵笑声,有好事者也跟着起哄,一同大声唱道:“齐警官,别闹啦,你妈喊你吃饭了,啊哎咳哎咳哟啊……”   “啊哎咳哎咳哟啊……”大鹦鹉嘟嘟深受感染,也张开了巨大的鸟喙学唱了起来,沙哑的声音吓了人们一大跳。   “大鸟!”孩子们顿时骚动起来,兴奋地围住了沈才华。   那位干瘪的“大神”老头惊讶的盯着蓝紫金刚大鹦鹉,然后目光落在了沈才华的身上,歌声嘎然而止。   “乡亲们,”温局长朗声说道,“我是县公安局温局长,齐警官是国家干部,生病有医院医生诊治,跳大神是封建迷信,反而会耽搁病情的,就请乡亲们散了吧。”   齐警官老婆见是温局长,紧忙请其上座,涨红着脸解释说道:“温局长,老齐在县医院什么也都查不出来,没有办法这才回到乡下来请‘老仙儿’的。”   温局长点点头,略责备道:“老齐是局里中层干部,也要多少注意些群众影响嘛,好啦,他的病情现在怎样了?”   “温局长……呜呜……”齐警官老婆啜泣了起来,哭诉道,“从医院回来就一直昏迷不醒,口吐白沫,怎么看都像是中邪了。”   “唉,要相信科学,哪会有什么中邪?那些都是神婆巫汉骗人钱财而编造出来的瞎话。”温局长义正严词地说道。   “这位耶老是咱农安最有名的‘老仙儿’了,他可是从来不收钱的。”齐警官老婆急切之下抢白道。   温局长面儿有些挂不住了,转过身严肃的望着干瘪老头,清了清嗓子,然后正色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乡们停止了喧哗,都望向了这边。   “耶老。”老头的话音竟然依旧是女声,苍老如老太婆般。   “哪儿的人?”温局长皱了皱眉头继续盘问道。   “黄龙府。”耶老回答道。   “农安县就是农安县嘛,还什么‘黄龙府’,故弄玄虚。”温局长鄙夷地说道。   耶老怔怔的瞅着沈才华和大鹦鹉嘟嘟,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的笑容。   “哼,我在问你话呢,”温局长严厉的质问道,“你搞这种封建迷信活动有多少年了?”   “记不清了。”耶老嘻嘻道。   温局长有些愠怒了,嘲讽道:“老江湖了,是吧?你既然是所谓的‘老仙儿’,那么你说说,齐警官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中邪了。”耶老回答道。   “中了什么邪?”温局长紧逼着追问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那位奇瘦无比的“老仙儿”……   耶老闻言身子骨一扭,腰间的铃儿骤然响了起来,伴随着“咚咚”的鼓点,他扯开嗓门又唱了起来:   “齐警官,躺炕中,   南请大夫治不好,   北吃草药不见轻,   万般出在无其奈,   幸好黄龙耶老在,   查查病情啊,哎咳哎咳哟啊……   男人以气最为主,   女的以血为根衡,   不是得了肺气肿,   也不是骨质增生,   半身不遂脑溢血,   肝疼胃疼屁股疼,   到底是个什么病,哎咳哎咳哟啊……”   此刻,温局长见“老仙儿”东拉西扯的,顿时老羞成怒,厉声呵斥道:“到底是个什么病……”那语音腔调竟然也合辙押韵了起来。   “齐警官,他的病,   得儿哟哟,哎乎哟哟,   得儿哟哟,哎乎哟哟,   中了邪,有原因,   胡黄二仙瞧得清,   犯的是那虫儿精,   长脖子,三角眼,   口里泡泡一大串,   钻进人的肚脐眼儿,   耶老没有扯大蓝儿,哎咳哎咳哎咳哟啊……”   客家嬷嬷闻言暗自吃惊,心道,这东北“老仙儿”倒是真的有些道行呢,竟然能看出来是“虫儿精”在作怪。   温局长也是兀自一愣,眼光瞄了客家嬷嬷一眼,转过脸盯着那“老仙儿”说道:“你……你说是虫子么?”   耶老把脖一扬,断然说道:“不错,就是‘虫儿精’。”   “如何医治?”温局长的语气顿时缓和了下来。   “你是说如何‘降服’吧?”耶老得意的更正道。   “好,就算是‘降服’吧。”温局长只好退让了一步。   耶老嘿嘿笑道:“降伏‘虫儿精’当然要请神、降神、领神和送神了,温局长,你是官差,杀气太重,除非十分虔诚,否则神灵就不愿来上老衲身了……”说罢,他突然觉得哪儿不对劲儿,紧忙捂住了嘴巴。   “老衲?”刑侦出身的温局长明察秋毫,立时发现了这一细微破绽。   耶老本是藏传佛教的密宗喇嘛,一时间说走嘴了,心里不住的嘀咕埋怨着,唉,这个老翠花,也不提醒一下。   “喂,耶老,你看那个带着大鹦鹉的小男孩儿,我猜就是沈才华……”老翠花在耶老体内悄声说道。   耶老歪着脑袋再次仔细的打量着沈才华,越看越像,只是这孩子怎么会长了一脸的雀斑呢?随即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孔,可惜自己的“金丁香”鼻屎早就没有了,那可是美容圣药呢。   客家嬷嬷冷眼旁观,见这干瘪“老仙儿”对自己的徒弟关切起来,心中不免有些妒意,于是开口说道:“区区‘虫儿精’,降伏起来还要如此费事儿么?”   温局长巴不得这位李大嫂赶紧下手抓出那条怪虫,免得“老仙儿”的封建迷信活动,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越演越烈,如果传出去非但影响不好,而且对于在场的村民来说,更加重了他们的唯心主义思想意识。想到此,他于是果断地说道:“李大嫂是位医生,根本不需要你这种‘神汉’的迷信把戏,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治愈齐警官,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客家嬷嬷撸了撸袖子,走到炕沿旁,她决定还是用祝由神功第三式“行尸走肉”来驱除齐警官体内的“蠕头蛮”。   “耶老,小心,这个外乡老太婆可不是个善茬,看样子是来搅局来了。”老翠花附在耶老体内警惕的提醒道。   客家嬷嬷掀起齐警官的蓝色咔叽布警服,露出肥胖的肚腩,脐下长着一溜儿稀疏的黑毛,温局长神情紧张的盯着客家嬷嬷,心中盼望着她早点手到擒来。   客家嬷嬷两根无名指按在了齐警官肚脐两侧的左右天枢穴上,口中默默念道:“曱曵曶曷书曺曻朁……”使出了祝由神功的第三式“行尸走肉”来。   屋子里的乡亲们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难道这个打扮奇特的外乡老太婆竟然能比咱黄龙府赫赫有名的“老仙儿”还要厉害?   电灯光忽明忽暗的,农村里向来电压不太稳,老乡们也早就习以为常,见惯不惯了。   齐警官的肚脐眼儿渐渐的撑开了,露出一道窄窄的孔隙,“蠕头蛮”就要出来了,客家嬷嬷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   “啪”的一声,齐警官蓦地放了一个清脆的响屁,紧接着“噗……”的一下,其肛门一松,随即窜出一泡稀屎……   顿时,满屋子臭气熏天,人们纷纷掩鼻偷笑。   客家嬷嬷急视之,那肚脐眼儿竟然重新的慢慢合拢上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自己的“祝由神功”从未失过手的呀?她的额头上微微沁出一层虚汗。   温局长的脸色骤然间变得很难看,乜了客家嬷嬷一眼,心想,看来终究是“耳闻为虚,眼见为实”,这位李大嫂也并没有什么能耐嘛。   就在这时,齐警官突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双瞳直勾勾的看着客家嬷嬷,以一种奇怪的腔调开口说话了:“你是谁?为何随意摸一个男人的私处?”   客家嬷嬷愕然不已……   温局长见状亲切的喊了一声:“老齐,你终于醒啦……”   齐警官诧异的看着温局长,说道:“你是谁?为何随意看一个男人的私处?”   “你……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温局长啊。”温局长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道。   齐警官的老婆惊喜的扑了上来,热泪盈眶地说道:“老齐,我是你老婆素琴,你一定认得的吧?”   “你们都是谁?为何围观一个男人的私处?”齐警官严厉的呵斥道。   “完了,完了,这回肯定是让黄皮子给迷了……”老乡们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   屋子的角落里,众多的孩子们惊羡的目光望着金刚大鹦鹉,他们屯子的小树林里最多的是麻雀和乌鸦,像如此巨大的蓝鸟,他们从来都没听说过。   嘟嘟悄悄地附在沈才华的耳朵边说道:“才……才华,那个老,‘老仙儿’是……是耶老!”   “是谁?”沈才华楞了一下。   “耶……耶老,就,就是寒生经常说起过的那……那个千年皮尸啦。”嘟嘟提醒道。   在南山村生活的这些年里,寒生与兰儿经常提起耶老和老翠花,当年与耶老相处的那段日子,沈才华只有一岁多,纵是鬼婴记忆力远超普通人,但耶老留在他脑中的印象仍然十分淡薄。   沈才华闻言心中欢喜,悄悄走近这位干瘪瘪的“老仙儿”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角,低声说道:“喂,你是耶老吗?”   耶老本是辽塔内一具干尸,萨满黑巫门祖师,虽然天地人三魂千年未散,但其武功俱失,只会直来直去机械的挥动手臂。六年来,老翠花附在他体内到处去给人家“跳大神”,盘腿千年的双脚和机械的手臂,如今都已经活动自如了。   “嘘……你是鬼婴沈才华!还有嘟嘟,嘻嘻……你干什么来啦?寒生呢?还有兰儿姑娘都好吧?那个怪模怪样的老太婆又是谁呀?”耶老见鬼婴认出他来了,欣喜异常,一口气问了一大堆的问题。   “老翠花呢?”沈才华问道。   “嘘……”耶老故作神秘地说道,然后朝着炕上努努嘴,“她在陪那个老太婆玩儿呢。”   火炕上,齐警官正在怒气冲冲的痛斥客家嬷嬷和温局长:“一名人民警察的身体,岂容尔等不怀好意的窥视?尤其是你这个老太婆,对年轻男人的肉体就这么感兴趣?这简直就是猥亵……”   客家嬷嬷冷冷的望着他,心中暗道,这只小小的“蠕头蛮”还处在缓慢的发育过程之中,绝对不可能控制的了齐警官大脑思维的,莫非另有玄机么?难道是……   想到此,嬷嬷厉声道:“你是李地火?”   “什么地火地水的,老子是县公安局的中层干部,”齐警官语言变得粗鲁了起来,话锋一转,又冲着温局长嚷了起来,“还有你,身上一股臭气,八成是拉裤兜子了吧?哈哈……”   温局长咽了口唾沫,没好气儿的回敬道:“老齐,是你才拉裤兜子了呢。”   “胡说,”齐警官伸手入裆,抓出一手黄灿灿的稀屎出来,“咦,这是谁的?”说罢伸手朝着温局长抹去。   温局长躲闪不及,警服前襟上被抹上了一大滩稀屎,热辣辣,酸臭酸臭的……   乡亲们忍俊不已,有人已经笑出声来了。   灯光恍惚不定……齐警官身子一仰,又昏迷了过去。   趁着电灯光线明暗闪烁的当口,老翠花又闪回到了耶老的体内,得意洋洋的夸口道:“怎么样?耶老,老娘这下子可出了口恶气,抹了那个自命不凡的局长一身屎。”   耶老心情极为愉悦,喜滋滋的默语道:“老翠花,这孩子真的是鬼婴沈才华,他认出老衲来了。”   “哦,待我问问他。”老翠花高兴地说道。   “小才华,那个打扮古怪的老太婆是谁?”耶老开口问道,音质尖细。   “她是客家嬷嬷,王婆婆的师妹,也是我的‘猪油’师父。”沈才华如实的回答道。   “啊……闹了半天,老娘耍弄的是小才华的师父啊,是不是有点为老不尊了?”老翠花嘿嘿的笑道。   温局长怒气冲冲的脱下了警服。   齐警官老婆尴尬地说道:“温局长,老齐不是有意的,我拿去给您洗了吧?”   “不必了,”温局长转头对客家嬷嬷说道,“李大嫂,齐警官到底能不能医治好?”   客家嬷嬷脸一红,思忖着如何下手。   这时候,有老乡议论说道:“这肯定是给黄皮子迷了,还是请‘老仙儿’施法术吧。”   “就是嘛,什么迷不迷信的,俺们乡下自古以来都是这么整的。”有人附和道。   “老仙儿,请老仙儿……”村民们纷纷鼓噪道。   “哎……   打起鼓来站台前,   今天客人来的全,   有局长也有社员,   有老人还有少年,   也有女来也有男,   吃完了饭打完尖,   喝好水抽袋烟儿,   听老仙儿扯大蓝儿,哎咳哎咳哟啊……”   这边,耶老早已唱了起来,鼓铃齐响。   “叫声局长哎……   不要慌来不要忙,   慌里慌张累的慌,   老牛拉车要稳当,   老仙儿要把那‘虫儿精’来降……”   耶老一边唱一边跳,同时默语急问老翠花道:“到底怎么降啊?”   “干脆嘴对嘴,你把他身子里的‘虫儿精’吸出去不就得了。”老翠花嘿嘿道。   “使不得。”耶老断然拒绝道,六年前寒生叫他吸那个耶律家老乡的毒,搞得嘴巴里黏黏糊糊的,那也忒不是滋味儿了。   老翠花知道耶老脾气倔强,于是善解人意地说道:“那好吧,老娘要亲自下手捉虫了……”   于是,耶老继续接着往下唱道:   “齐警官,温局长,   客家嬷嬷不要慌,   大家且来闪一旁,   一请胡来二请黄,   三请蟒来四请长,   五请判官六阎王,   老仙儿一马当先,   今儿个就要把那虫儿降……   得儿呀呼嘿,得儿呀呼嘿……”   电灯光恍惚一暗,老翠花倏地附身上了齐警官……   客家嬷嬷闻言一愣,心下暗自吃惊,这东北老仙儿实在是太厉害了,竟然一语道出“客家嬷嬷”来,自己久居东南一隅的台湾岛,看来这大陆才真的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正寻思之间,忽闻齐警官屁声连连,“噗噗”两下又窜稀拉裤兜子了……   电灯光闪烁不定,老翠花回到了耶老的身上,继续唱道:   “‘虫儿精’,不正经,   整天净扯里根愣,   蛔虫绦虫猪囊虫,   钩虫螨虫血吸虫,   虱子虮子和跳蚤,   还有那绿豆蝇子下的蚱……   都往那齐警官的稀屎里头扎呀,哎咳哎咳哟啊……”   屋子里一时间鸦雀无声……须臾,有人怯生生的猜测说道:“‘老仙儿’说了,虫子可能就在齐警官的屎里头……”   “对呀,俺家二狗子夜格儿(农安土话:昨天)还拉出来好大的一条蛔虫呢。”一个妇女蓦地领悟道。   齐警官老婆要来一双筷子,解开了丈夫的腰带,在其裤裆内搅动了两下,随即夹出一条手指长的乳白色大蠕虫来……   那肉虫油光光的身子,短短的四肢,秃脑瓜壳,瞪着两只三角眼睛,恶狠狠地瞧着众人……   “那是什么虫子?”乡亲们惊愕不已,谁都没见过这东西。   温局长的目光瞥向了“李大嫂”,客家嬷嬷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它,‘蠕头蛮’,拿火来烧死它。”   “吱……”那小“蠕头蛮”发出恐吓的嘶叫声。   客家嬷嬷接过筷子,夹着“蠕头蛮”走到灶间,扔进了炉火熊熊的灶坑里,那蠕虫痛苦的扭动着身子,“吱吱”的哀嚎了两声,即刻化为了灰烬。   屋子内,齐警官终于清醒了,一抬眼望见了温局长,忙坐起身来说道:“温局长,您怎么来了?”   温局长噤了噤鼻子,关心道:“老齐呀,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齐警官活动了一下强健的胸腹肌肉和手臂,回答道:“局长,我很好啊,咦,这屋子里怎么臭烘烘的?”   乡亲们哄堂大笑了起来。   沈才华拽着客家嬷嬷来到“老仙儿”面前,介绍说道:“师父,他是耶老,寒生爸爸的朋友。”   客家嬷嬷微微颌首,随即疑惑的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那条‘蠕头蛮’。”   耶老嘿嘿一笑道:“不关老衲事,这是老翠花整的。”   “老翠花?”客家嬷嬷更加迷惑了。   “李大嫂,”温局长走过来,目光又落在了耶老的身上,颇为尴尬地说道,“‘老仙儿’,就请一起吃了便饭再走吧?”   耶老摇摇头,傲慢的回答道:“本仙早就不食人间烟火了……”   齐警官家中备下了一桌酒菜,招待温局长一行。   耶老悄悄地对沈才华耳语了几句话,然后告辞主人家,骑上了系在院子里的那头小毛驴扬长而去。   “不图钱儿,不图利,这才是咱黄龙府的‘老仙儿’呢。”乡亲们望着耶老远去的背影,交口称赞道。   炕桌上,两瓶烧酒,几样农家土菜,炒鸡子儿,猪肉酸菜炖粉条,大葱蘸大酱,另外还宰杀了一只大鹅,在灶间里咕嘟咕嘟的炖着,香味四溢。   齐警官在里屋洗净了屁股换了裤子,盘腿坐在了炕上,以东道主的身份招待温局长和客家嬷嬷,沈才华朝齐警官老婆要了一些榛子和松子,嘟嘟高兴得嘴巴嗑个不停。   客家嬷嬷吃着饭,一直默不作声,心事重重。 第八十章   齐警官讲述了当时发生的情况……   痕检室内,他首先打开了玻璃瓶塞,将那条“蠕头蛮”倒在了工作台上,然后用一只高倍放大镜仔细的端详着这条蠕动着的怪虫,稍后再准备切片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去年下半年,他曾经去省厅刑侦处专门培训过痕迹检验技术。   放大镜下,那只“蠕头蛮”瞪着三角眼,目光朝着上面恶狠狠的对视着他……一般的昆虫生有复眼的比较多,而类似这种带有上下眼睑,有瞳孔与灵长类哺乳动物一样的眼睛,在节肢动物门昆虫纲内应该是绝无仅有的了,这究竟是个什么生物啊?齐警官呆呆的望着这条奇特的虫子,心想还不能随便的切片杀死它,最好是送往省厅,请他们找些国内的昆虫学家来研究一下,说不定这是一种从未发现过的新物种呢。   他一面喝着热茶水,一面寻思着,然后抓起了公安专线电话接通了省厅,汇报了有关在尸体内发现“蠕头蛮”的过程,并详细的描述了这条虫子的体貌特征。在通话的期间,他还数次端起工作台上的茶杯饮茶,问题就出在最后一次上,当时他感觉到茶水中有什么东西滑溜溜的咽下了喉咙,随即目光落在工作台上,而那条“蠕头蛮”已经不见了……   坏了,他意识到自己吞咽下的异物可能就是那条怪虫!那家伙竟然能够自己爬进冒着热气的茶杯里,目的是趁机让自己喝进肚子里,简直太匪夷所思了,这虫子有智能……   后来的情况,就完全没有记忆了。   “哦,原来是这样,”温局长听罢点点头,说道,“你被队里的同志们送进了县医院,做了各种检查化验,化验结果都是正常的。后来你爱人素琴同志便送你回到了万金塔老家,请来了‘老仙儿’跳大神,最后不知是怎么的,也只能解释为你的肠胃功能相当的好,竟然把那条虫子给屙出来了。”   “唉……是啊,可惜这条怪虫给烧成灰了,省厅刑侦处非常感兴趣,还要求我们马上派专人送过去呢,并且特意交代了一定要活的。”齐警官万分惋惜地说道。   温局长愠怒的目光瞥了客家嬷嬷一眼,责备说道:“李大嫂,当时你把虫子扔进了灶坑,也是忒急了点,物证灭失了,我们县局在省厅好没面子,关键是,这条怪虫很可能就是本县多年来多起无头命案的重要线索……”   客家嬷嬷冷冷一笑道:“想要‘蠕头蛮’么?再大的也都有……”   “在哪儿?”温局长与齐警官闻言立时紧张了起来。   客家嬷嬷淡淡地问道:“你们县类似的命案总共有多少起?”   齐警官想了想,回答道:“自47年农安县解放以来的三十五年里,总共发生类似命案七十起,平均每年有两起,都是青壮年男子。”   “如果从‘九一八’事变开始算呢?”客家嬷嬷说道。   “我们曾经查阅过日伪时期和国民党统治时期的档案,期间十六年共发生过三十二起,也是一年两起,好像是有某种规律似的。”齐警官扳着手指头说道。   “这些案件都是无头案,查不到任何的线索,这让我们县局在全国公安系统内抬不起头来啊。”温局长心情格外沉重,一仰脖灌了一大杯高粱烧酒,醉醺醺地说道。   “这一百多起案子破起来其实很简单。”客家嬷嬷不经意地说道。   “你说什么?”温局长和齐警官愕然道。   客家嬷嬷含蓄的一笑,说道:“自‘九一八’事变以来,黄龙府,对了,是农安县,总共发生了102宗类似的命案,平均每年两起,死亡人数102人,而且死者都是青壮年男子,尸体无一不是胸腔塌陷,眼球爆出,世上没有任何一个连环杀手,能够在五十一年里连续不停地在同一个地区用同一种手法作案,并且任何线索都没有留下。”   “不错,那凶手简直就不是人。”温局长说道。   “你说对了,这不是人类所为。”客家嬷嬷点头道。   “不是人类?”温局长咧开嘴巴笑了,摇头晃身子不无讥讽地说道,“难道是鬼么?”   “就是那不人不鬼的‘蠕头蛮’干的。”客家嬷嬷正色道。   齐警官和温局长愣了愣神儿,目光紧盯着嬷嬷,等待着下文。   “1931年,‘九一八’事变前,有一个青年男子从关内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妖窝铺屯儿,从那个时候起,附近数十里范围的村庄之内,每年都会莫名其妙的死掉两个青壮年男子,时间是在夜半子时,死状极为恐怖,甚至家属都不愿意张扬,按当地的习俗早点入土为安了。但是,没有人知道,每一个死者的体内,都存活着一条‘蠕头蛮’幼虫,在黑暗的墓穴里吞噬着死者的内脏,蚕食其强壮的肌肉筋腱,汲取着男人的精元之气,缓慢的发育成长着……”客家嬷嬷娓娓讲述着,如亲临其境般。   齐警官与温局长面面相觑,惊讶道:“你是说就在那些死者的坟墓里?”   “不错。”客家嬷嬷说道。   温局长哈哈大笑,指着嬷嬷说道:“李大嫂,你可真会编故事啊……”   “挖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客家嬷嬷淡淡的回答道。   温局长摇摇头,嘲讽道:“李大嫂,人死了在地底下生蛆和腐烂,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几年后便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你所说的那些‘蠕头蛮’若是真的存在,几十年下来,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还不早就饿瘪了?”   客家嬷嬷语气平静地说道:“老妪当初曾经告诫过齐警官,这‘蠕头蛮’是会害人的,千万要加小心,最后结果如何?如今老妪又说,那些死者的墓穴里生长有大个的‘蠕头蛮’成虫,你们还是不相信,那就随你们去了,老妪明天就要启程返回关内了。”   “温局长,”齐警官放下手里的酒杯,对其说道,“这位李大嫂从王老蔫的尸体里逼出这条小‘蠕头蛮’,我是亲眼所见,而且她也确实提醒过我要小心的。局长,那些陈年积案是我们人民公安的一块心病,始终无法给群众一个交待,不如明天先去挖开一座坟墓,正如毛主席所说的‘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儿,你就必须亲口尝一尝’,看看是否真如李大嫂所讲的那样子,总之,不行动就永远不会有结果。”   “老齐,人都已经入土为安了,谁家会愿意重新开棺只为了找一条小虫子呢?这事儿如果传出去的话,我们的威信将会荡然无存的。”温局长摇了摇头拒绝道。   齐警官想了想,随即又说道:“温局长,咱局里政保股胡股长在老家的亲弟弟前几年突然死亡,是我出的现场,尸体症状与王老蔫一摸一样,也是这一连串无头案里面的一起,地点就在妖窝铺南边的那个屯子。这几年,胡股长经常向我打听案子的进展情况,我都无言以对,不如局长您同他谈一谈,让其领着我们私下里开棺验尸,‘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还有收获呢。”   温局长望着齐警官,考虑了好半天,最后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自己局里的干部嘛,工作总归好做一些。”   齐警官转过脸,面对着客家嬷嬷,颇迷惑不解的问道:“李大嫂,我有件事情想不明白,你是怎么懂得‘蠕头蛮’这种远古生物的?难道你是古生物学家不成?”   客家嬷嬷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吧,老妪其实是研究中国古代医学的。”   “哦,是这样……另外我想问问,你的这身服装是南方某个少数民族的吧?”齐警官迟疑地说道。   “高山族泰雅人。”客家嬷嬷回答。   “你……你是台湾人?”齐警官吃了一惊。   客家嬷嬷点点头,说道:“台湾苗栗县南庄。”   “你是怎么来到的大陆?”温局长警惕的问道,饭桌上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偷渡。”客家嬷嬷莞尔一笑。   “偷……偷渡?”温局长更加吃惊了。   “偷渡不行么?送丈夫的骨灰回老家安葬,那边好多外省人都想着回来看一看呢。”客家嬷嬷解释说道。   温局长咳嗽了一下,正色道:“自从1979年1月1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发表了《告台湾同胞书》,希望结束两岸军事对峙状态,并单方面停止了对金门的炮击,倡议实现三通。可是蒋经国仍然顽固的坚持‘三不政策’,导致两岸同胞离散亲人多年不能团聚,隔海相望……如今,李大嫂能够大义凛然的率先携亲人骨灰偷渡来到大陆,真的可以称作是女中豪杰啊……你的这种榜样事迹应该广为宣传,明天我就向县委领导汇报。你呢,准备一下发言稿,多说一些台湾同胞如何如何思念家乡和亲人的话……”   “还是先抓虫子吧……”客家嬷嬷淡然说道。 第八十一章   客家嬷嬷和沈才华连夜被安排住进了县委招待所,后院里有一栋独立的小别墅,这套高级套房本来是专门用于招待上级领导的,由于客家嬷嬷是台湾同胞,在那个年代里,理所应当的享受起与领导同样的待遇。   沈才华第一次住宾馆,觉得十分新奇,他首先将席子筒浸在了浴缸中,让它也享受一番,随后爬到了席梦思床垫上,软软的,香香的,比起李地火家里的大炕和炕烟子味儿来可舒服多了。   次日清晨,齐警官、温局长和政保股胡股长来到了招待所,与台湾同胞客家嬷嬷一同用了早餐,然后一起乘警车前往胡股长的老家,准备开棺验尸。   临行前,沈才华推说自己有点不舒服,客家嬷嬷就让他呆在房间里休息,说自己办完事很快就会回来。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了靠山乡伊通河边毗邻妖窝铺的一个小屯子,这儿就是胡股长的老家。   杨树林边上有三间土房,院子里有几株梨树,开着雪白的花朵,柔和的阳光下,几只蜜蜂“嗡嗡”的在花间飞舞,篱笆墙上还绽放着一串串的紫色喇叭花。   胡股长的老爹老娘热情的招呼着大家进屋,沏上了茶水,摆上了烟笸箩,请众人饮茶和卷叶子烟抽。胡股长向父母讲明了来意,老人倒是十分的通情达理,同意警方开棺验尸,并希望公安局能够找到线索,尽快的破案,抓住杀害儿子的凶手。   老太婆去鸡窝里逮鸡,准备宰了招待儿子的同事和领导,而老头则带领着众人朝屯边的墓地走去。   屯北有一座小山包,上面种满了李子树,开着白色的花朵,树下有很多坟丘,芳草萋萋,是屯子里胡姓人家的祖坟圈子,此情此景,也正应了“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的那句老话。   “这儿就是我弟弟的坟。”胡股长指着一处坟丘说道。   齐警官目光望向了客家嬷嬷,嬷嬷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发掘了。   两名年轻力壮的警员举起铁锄刨土,春天的土壤十分松软,不多时,土坑里便已然露出了一具厚杨木的棺材,上面仍可见到一层斑驳的朱红油漆,这坟年头不太长。   胡股长掏出火柴,点燃了三炷香,插在土堆之上,然后将随身带来的纸钱堆在了坑边慢慢烧着,青烟袅袅升起,“老弟呀,大哥和爹来看你来了,要开棺寻找线索,若是找到了证据,便可以早日将凶手抓获归案,绳之以法,替你报仇了。”胡股长嘴里念叨着,最后摆摆手,表示可以开棺。   “慢!”客家嬷嬷突然喊道,然后“嘘”了一声,要大家保持安静。   这时,棺材里传出一阵轻微的“哗啦哗啦”抓挠棺材板子的声音,令在场的所有人瞬间汗毛竖起,毛骨悚然……   “是……我儿子,他,他还活着……”老爹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面色煞白,嘴唇颤抖着说道。   温局长也是两股打颤,惨白的脸上血色全无,双脚像是被钉住了,挪不开步。   “不可能的……”齐警官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具棺材,喃喃说道。   “小心,它们要出来了!”客家嬷嬷突然出声警告道。   “哗啦啦……”棺材缝隙里蓦地钻出一大群黄褐色的蝲蝲蛄,站在棺材盖板上,高举着一对短粗片状的锯齿型前足,交互摩擦拍打着,并发出阵阵恐吓的嘶鸣声。   蝲蝲蛄,学名“蝼蛄”,亦称“土狗”,大型土栖昆虫,善地下生活,食性杂,能倒退疾走。《荀子》有云:“鼯鼠而技穷”,指的就是蝼蛄,它有飞,缘,游,穴,走五种本领。但前翅短小,飞不能越屋脊;前足可以挖掘,却不能从土中取食;能爬却爬不上屋顶;落水能游却游不过小河;能走却跑不快。   但这些蝲蝲蛄却明显的不同,不但前足锯齿锋利,而且体型硕大,是普通蝼蛄的一倍有余,两只复眼凸起,呈血红色,面对着周围的人类毫不畏惧,并迅速结阵外御强敌。   “荫尸蝼蛄!”客家嬷嬷惊讶不已地说道。   “这不是‘蝲蝲蛄’么?”齐警官缓过神儿来,诧异的问道。   “它们是东方蝼蛄的变异,一般是受‘荫尸’的怨气吸引聚集而来,凶猛狠辣,撕咬起其他穴居动物如老鼠时,连尸骨都不会剩下。”客家嬷嬷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么‘荫尸’又是什么呢?”齐警官紧张兮兮的问道。   客家嬷嬷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尸体若是埋葬于‘十煞’之地,受气场土壤环境等影响,尸体不会腐烂,而且毛发和指甲继续生长,对后人极为不利。”   “啊,难道我弟弟变成‘荫尸’了么?”胡股长紧张的问道。   “那就只有开了棺才知道。”客家嬷嬷平静地说道。   “这些蝲蝲蛄怎么办?”那个手持铁锹的年轻民警问道。   “拍死它们!”齐警官咬牙道。   话音未落,两个民警劈里啪嚓的一顿乱拍,顿时“荫尸蝼蛄”血肉横飞,但也有十余只顺着锄柄和锹把爬了上来,奋不顾身的举起锋利的锯齿状前足,疯狂的切割起他们的手来……两民警双手鲜血淋淋,忙不迭的扔掉了手中的锹锄,跳上了坑沿,疼得龇牙咧嘴。   “曱曵曶曷书曺曻朁……”客家嬷嬷念起了祝由神功第三式“行尸走肉”来,那些活着的“荫尸蝼蛄”一时间都愣了神儿,然后纷纷的收回了前足,驯服的俯卧在了棺材盖板上。   众人见状,顿时对客家嬷嬷佩服至极,各自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可以开棺了,注意棺材内有一只‘荫尸蝼蛄王’,体形较肥大,只要除掉了它,那些‘荫尸蝼蛄’便群龙无首了。”客家嬷嬷说道。   齐警官大喝一声,抓起铁锄飞身跃下墓坑,将钢锄板插入棺材板的缝隙中,然后用力撬下,“吱嘎嘎……”杨木棺材盖板缓缓的开启了……   棺材内静静地躺着一具人形生物,穿着一身黑色华达呢中山装,身子肥胖,衣服撑得胀鼓鼓的,乳白色的表皮薄如纸,比大姑娘的肌肤还要细腻滑嫩,仿佛吹弹得破。脖子则又细又长,以至于秃脑袋瓜子都已经挤到了棺材一侧的角落里……   在它的胸前,趴着一只硕大的“荫尸蝼蛄王”,瞪着凸起的一对复眼,正在警惕的望着这些瞠目结舌的人类。   “这不是我儿子!”胡老爹大叫一声,几乎当场昏厥了过去。   “天哪,这究竟是什么?”齐警官浑身发怵,战战兢兢地说道。   温局长早已经从腰间抽出了手枪,双手颤抖的瞄着棺材里面,额头上吓出了一层冷汗。   客家嬷嬷淡淡地说道:“这就是‘蠕头蛮’成虫。”   凉风吹拂进了棺材内,‘蠕头蛮’的人形脑袋动了动,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对三角型的复眼,眼睑内是血红色的巩膜,网状的双瞳表面白矒矒的,如同患了白内障般,它似乎瞧不清墓坑上面的众人,只是茫然的凝视着正前方。   温局长胆怯的小声问道:“这东西会伤人么?”   客家嬷嬷谨慎的回答说道:“据说‘蠕头蛮’成虫需要经过多次的蜕变以后,才能够自行破墓而出,那时便会危害人类,不过老妪也说不准。”她想到了李地火,不过并没有说出口来。   “那我们把它抓起来,这‘蠕头蛮’肯定是一个崭新的物种,要比大熊猫还要稀奇一千倍不止。”齐警官兴奋地说道。   温局长紧张的心情终于松弛了下来,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颇为激动地说道:“这在全世界都独一无二啊……堪称中国的国宝。”   “那么,我的弟弟呢?”胡股长迷惑不解的问嬷嬷道。   “它就是你的弟弟,”客家嬷嬷解释说,“躯壳是原来的,当‘蠕头蛮’完全的发育成熟以后,模样应该与你弟弟容貌相同,不过还需要好多年。”   “我们把它捉回去展览,肯定会引起全世界轰动的,这东西得取个学名,嗯……我看就叫做‘农安虫人’。”温局长情绪亢奋地说道。   正当温局长踌躇满志的时候,胡老爹步履蹒跚的走近客家嬷嬷的身旁,拉着她的衣袖颤颤巍巍地说道:“它是我的儿子么?”   客家嬷嬷点了点头,同情地说道:“是的,是你的儿子。”   “我胡家可绝不能这样子丢人现眼啊……”胡老爹悲怆的呜咽道,然后跌跌撞撞的朝家中奔去。   “我们怎么才能抓它出来呢?”齐警官嘴里叨咕着,一面手执铁锹,用锹尖轻轻的触了触那只硕大的“荫尸蝼蛄王”……   “喀嚓”一口,“荫尸蝼蛄王”的那两只坚硬锋利的锯齿前足咬在了铁锹上,甚至都冒出了火星。   “哇,这家伙好厉害!”齐警官说着抽起铁锹用力翻转着拍在了地面上,硬是将“荫尸蝼蛄王”砸成了肉泥。   “依老妪看,还是毁掉这条‘蠕头蛮’的好,否则稍有不慎,将会危及你们的性命。”客家嬷嬷好言相劝道。   “不行,根据文物管理方面的规定,凡是地下埋藏的东西都是属于国家所有,这事儿,我得先向县委领导汇报请示。”温局长托词狡辩道。   就在这时,胡老爹拎着一个白塑料匆匆跑了回来,“哗”的一下,将里面的汽油浇在了“蠕头蛮”的身上……   “胡老爹,你要干什么?”温局长赶紧喝止道。   胡老爹更不答话,擦然了手中的火柴,倏地扔进了棺材里。   “轰”的一声响,汽油爆燃了,一股黑烟蓦地自棺材里升起,熊熊烈火与烟雾中传来那只怪虫痛苦的“吱吱”叫声…… 第八十二章   温局长一拍大腿连连失声叫道:“可惜了(liao,农安土话)了,可惜了了……”   “胡大爷,您这是做什么?”齐警官不解的疑问道。   胡老爹正义凛然的回答:“胡家的子孙死后也要尊严!”   温局长仍在墓穴旁盯着烈火燃烧着的新物种“蠕头蛮”,心中万分的沮丧。   “局长,今天的情况证实了李大嫂所言非虚,咱农安县历年来所发生了102起无头积案,很可能就存在有102条‘蠕头蛮’,除去胡股长的弟弟和王老蔫外,还应该有一百条……”齐警官分析说道。   “对呀,还有一百条!整整一百条哇……太好啦,我要尽快向县委领导汇报,将这一百条‘蠕头蛮’统统擒获归案,可以在国内办‘农安虫人’巡回大展览,到那时候,哈哈……”温局长顿时一扫阴郁,情绪即刻亢奋了起来。   “可是那些‘虫人’们的家属可能会不愿意再开棺吧,咱们当地的传统丧葬习俗是很顽固的。”齐警官皱了皱眉头,为难地说道。   “不要紧,咱们公安系统可以在全县范围内,由县委县政府统一部署指挥,开展一次严打‘农安虫人’的专项治理行动,破除迷信,树立科学发展观, ‘虫人’家属是不敢乍刺儿的,毕竟八十万农安人还是喜欢新生事物和瞧热闹的。”温局长胸有成竹的摆手说道。   客家嬷嬷在一旁直摇头,心想,这些大陆官员讲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墓穴内的烈焰渐渐熄灭了,“蠕头蛮”已经烧成了一堆白色的灰烬,胡老爹的儿子保持住了自己尸体的尊严,随着一缕清风灰飞烟灭了。   “哈哈……”胡老爹悲怆的仰天大笑,差点背过气去。   “我们即刻回局里。”温局长颇尴尬地说道。   “局长,家中酒菜已经备好了,吃完了再回吧?”胡股长热情的建议道。   忙活了大半天,众人早已是饥肠辘辘,温局长无奈也只好应允了。   土屋内,胡大娘已经烧了一大铁锅的小鸡蘑菇炖粉条,喷香喷香的,令人食指大动。   “老齐,你回去以后,立刻整理出一份自日伪时期起一直到现在,所有那一百起‘蠕头蛮’无头案的材料,加班也要尽快的搞完,我等着向县委汇报。”温局长郑重的吩咐道。   “是。”齐警官应道。   “李大嫂,我希望您能够继续配合政府工作,争取尽早将这一百条‘蠕头蛮’擒拿归案,任务完成以后,我们会向县委建议,请您担任县政协委员,当然,如果愿意加入民革的话,也没有问题。留在大陆吧,为两岸的和平统一做贡献,同时还可以指导和参加我们‘农安虫人’的日常养护工作。”温局长烧酒落肚,侃侃而谈。   客家嬷嬷听在耳朵里,越来越觉得别扭了。   早晨,自客家嬷嬷陪警察捉拿“蠕头蛮”,离开了招待所以后,沈才华随即带上嘟嘟和吸子筒,按照昨晚在万金塔齐警官家里,耶老偷偷嘱咐他的话,奔着县城里那座最高的古塔而去。   辽塔高高的围墙,沈才华绕着转了一圈,找到了后院的那个小门。两扇双开的小门上系有铁链锁,但其门缝宽窄刚刚可容小孩儿钻入,他回头望望四周无人,便侧着身子挤了进去。   院内野草萋萋,十分的荒凉,几只老鼠大模大样的穿行于草窠之间,恍若无人之境。   “耶老就……就住在这,这里?”嘟嘟叹息着晃了晃脑袋。   登上辽塔台阶,发现那扇厚厚的大木门果然未锁,而是虚掩着的,沈才华上前用力的将其推开,一股灰尘夹杂着霉味扑鼻而来。   “吱吱吱……”青砖地上好多硕大的老鼠在四处乱窜,其中有几只幼鼠,红红的眼睛好奇的盯着不速之客,露出惊异的目光。   沈才华按照耶老的吩咐,沿着满是灰尘的木楼梯拾阶而上,同样的,也到处都是灰褐色的老鼠,有几只懒洋洋成年大鼠,贪婪的目光望着沈才华,嘴角边流下了一串串的口涎。   上至第十层时,已经见不到老鼠的踪影了,四周静悄悄的,日光柔和的射入塔窗,塔内朦朦胧胧。沈才华来到了正前方的那堵青色砖墙前,摸到了中间那块光滑的方砖。   “咚咚咚……”沈才华如约敲击了三下,稍停片刻,又敲了三下,总共反复了三次。   不多时,听得“哗啦”一声响,青砖向内移开,耶老那光秃秃的瘦脑袋瓜子露出来,他冲着沈才华呲牙一乐,伸手将其由洞口拽了进去,嘟嘟随后也跟入黑兮兮的洞口内。   关上密道门,耶老干瘦的手臂一圈,搂住鬼婴、吸子筒以及大鹦鹉,随即身子一沉,飘然坠下了漆黑的地宫……   待到地宫底水潭时,耶老双脚一点水面,倏地凌空飞起,飘飘悠悠的落在了一座石头高台子上。   高台的四周墙壁上挂着几盏油灯,正中有一把紫檀色的太师椅,耶老放下沈才华,自己则往太师椅上一坐,呵呵笑道:“才华,老衲这个地方好不好玩儿?”   沈才华摇摇头,说道:“不好玩儿,耶老爷爷,你就住在这黑屋子里么?”   “嗯,老衲住在这里已经很久啦,这也是萨满教黑巫门的总舵,可惜只剩下老衲光杆司令一个人了,对啦,寒生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跑江湖呢?”耶老颇为不解的问道。   “我是和嘟嘟偷偷跑出来找墨墨的。”沈才华如实地说道。   “哦,墨墨……那孩子是萨满黑巫门阳公和老祖的女儿,可惜这孩子的爹娘都死啦,她一个人也不知流落到了哪儿,怪可怜的。”耶老伤感地说道。   “噗通,噗通……”身后水潭里有几只老鼠在相互撕咬打架,翻腾着水花四溅。   嘟嘟瞥了一眼水潭,磕磕巴巴地说道:“才,才华,吸子可能饿……饿了吧,可以吃……老鼠的。”   沈才华低头看了看吸子,吸子欢快的眨了眨眼睛。   于是小才华走到了水潭边,将吸子筒抛入了水中,那吸子身体缓慢的伸展开来,随后尽情的浮上来潜下去,用其巨大的腹面包裹住了几只老鼠,百余只吸盘顷刻之间便吸干了它们,然后又去追击剩余的几只去了。   耶老叫小才华到身边,尖声尖气地说道:“才华,老娘要跟你说件事儿。”   沈才华闻言一乐:“你是老翠花!”   “不错,俺是老翠花,那个客家嬷嬷是你的师父么?可是你为什么不跟着寒生学习‘癔症神功’呢,那可是当今世上绝无仅有的旷世绝学啊。”老翠花疑惑的问道。   “我不想学。”沈才华回答得十分干脆。   “为什么?”老翠花不解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感兴趣。”沈才华没有说出真实的理由,在他的脑海深处,还始终隐约的记得,自己的亲生母亲沈菜花就是死于寒生爸爸之手,尽管他当时是无意的,不过自己从来都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   前不久,寒生与吴楚山人前往云南寻找墨墨,临行前特意脱下了身上的那件‘尸衣’,要给他穿上,说可以起到护体的作用,凡世间的阴邪之物均不敢近身,但沈才华坚决不要,他知道,正是那件白绿相间的‘尸衣’,害死了自己妈妈……   寒生无奈只得将尸衣留下交给兰儿,希望她能慢慢的说服才华,而自己已经身怀“癔症神功”,在江湖上绝对无人能够伤害到他了。   “唉,小才华,那个客家嬷嬷都传授你什么武学呢?”老翠花叹了口气,问道。   “祝由神功。”沈才华回答道。   “那是与王婆婆一脉的了,可是你知不知道,学‘祝由神功’必须是童子或是女人才行,终生阳气丝毫不能外泄,你将来是绝对不能够结婚生子的。”老翠花郑重地说道。   “为什么要结婚生子呢?”沈才华不解的反问道。   “这个么……”老翠花想着如何才能对这个小男孩儿解释得清楚,未几,她举例说道,“男人长大都是要娶妻的,就像寒生和兰儿一样……”   “那耶老不是也没有结婚生子么?”沈才华反问道。   “他?哼,哪个瞎了眼的女人会看上这么个老棺材瓤子,浑身上下都没有二两肉,整个啷的一具干尸。”老翠花鄙夷地说道。   “我不要结婚生子,只想和嘟嘟、吸子还有灵胎,再找到墨墨,之后我们永远都在一起,这才是最开心的了。”沈才华认真地说道。   “灵胎?什么灵胎?”老翠花诧异的问道。   “就是灵哥和灵姐姐的孩子,可惜是个小傻子,”沈才华从衣袋里掏出那只赤裸的小人,惋惜地说道,“它不光傻,眼睛还是瞎的。”   耶老伸手接过灵胎,在油灯光下仔细的端详着。   灵胎缓缓的睁开了白矒矒的双眼,呆滞的盯着前方,随后咧开了嘴巴,痴痴的傻笑了起来…… 第八十三章   耶老眼睛一亮,惊讶的盯着手掌心里的小人,粉嘟嘟的肌肤,胖胖的小手和小脚丫,胯下还长着一个小鸡鸡,太好玩了,他简直都不忍释手。   “灵胎生下来就是这个模样么?他能长大么?他会说话么?”耶老欣喜的发出一连串的提问。   灵胎呆滞的双瞳表面是一层玻璃花状的白翳,傻咧咧的小嘴儿里只有两颗门牙,就像小兔子一样。   “他出生时就是这个样子了,永远也长不大,可惜它是个瞎子,还不会说话,是个小憨巴(赣北方言:傻子),怪可怜的。”沈才华爱怜的回答说道。   “唉,老衲要是有这么个孩子就好了,每天逗着他玩儿,还跳什么鬼‘大神儿’。”耶老无限感慨的叹息道。   “你说什么?‘跳大神儿’跳烦了么?老娘要是不高兴走了,你还能到处溜达着玩儿么?好赖不知的玩意儿……”老翠花在耶老体内大为不满的骂道。   “不是的,”耶老赶紧用默语分辨道,“老衲只是也想要一个灵胎这样的……”   “不知羞耻,老棺材瓤子竟然想动孩子玩物的歪脑筋,快还给人家。”老翠花愠怒的呵斥道。   耶老唯唯诺诺的不吭气了,恋恋不舍的将灵胎交还给了沈才华,临了还偷偷在小人胖胖的屁股上轻轻捏了一把……   “小才华,你师父不知道你来这里吧?”这是老翠花的声音。   “她和警察一起走了,说是去捉‘蠕头蛮’,”沈才华回答,遂又解释了一句,“是一种恶心的大肉虫子。”   “‘蠕头蛮’?哼,怕是捉不到几个了。”老翠花冷笑道。   “老翠花,你也知道那种大肉虫子?”沈才华听出她话中有话,于是问道。   “嗯,黄龙府这里的蹊跷事儿,哪儿有我老翠花不知道的?”老翠花嘿嘿一笑,随即又叹了口气道,“不过仙家只管跳跳大神儿驱驱邪,治不了那‘蠕头蛮’,那家伙是来自远古的一种灵物,暂时寄生于死尸之内,几十年以后就会自行离开人体了。”   “那些虫子会自行离开?去哪儿呢?”沈才华不解的问道。   “‘大隐隐于市’,当然是到混到人民群众当中去啦,它们也要生活的嘛,也会打工上班,而且工作任劳任怨,在旁人眼里都是些好同志。”老翠花嘻嘻笑道。   “它们会当官么?”沈才华想起了一脸正气的温局长,好奇地说道。   “会的,而且官只会越当越大,老娘想,说不准它们之中还会有人还进了京城呢。”老翠花推测道。   “难道旁人就看不出来它们是虫子变得么?”沈才华担心的问道。   “看不出来,他们的相貌与宿主长的一摸一样,只是……”老翠花说道。   “只是什么?”沈才华追问道。   “它们在月圆的子夜里,有时候会原形毕露……”老翠花回答。   沈才华闻言吓了一跳,脱口说道:“是长长的脖子,会吐泡泡……”   老翠花一愣,诧异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的,在嬷嬷师父妖窝铺的家里,李老爷子的脖子伸得好长啊……”沈才华展开手臂比量着,心有余悸地说道。   “那个李老爷子呢?”老翠花问道。   “走了,说是去了河东什么地方。”沈才华回答道。   “那肯定是已经成形了的‘蠕头蛮’,下次碰见一定要千万的小心哦。”老翠花叮嘱道。   沈才华点点头,说道:“知道了,老翠花,我们过几天就要走了。”   “是回家么?”老翠花问道。   “不是,那条大虫子李老爷子约嬷嬷师父到什么‘地脐’里面去决斗。”沈才华告诉她道。   “‘地脐’?”老翠花想了想,说道,“老娘听说过,‘地脐’就是大地的肚脐,乃是地气汇聚的中心,极为罕见,古今往来,中原的无数风水名家踏遍高山大川,只为一见而不可得。但是,凡地气盛极之所,往往也孕育着一些古灵精怪的东西,有善良的,也有邪恶的,不可掉以轻心,懂吗?”   “嗯,那‘蠕头蛮’就是么?”沈才华点点头,随即问道。   “应该是的,也还会有其它的东西。”老翠花说道。   耶老和老翠花详细的询问了这六年来,寒生夫妇以及一家人的生活情况,当得知兰儿至今仍然没有生育,均唏嘘不已。   “你们怎么不到南山村来玩呢?”沈才华疑问道。   “你瞧俺俩,人不人鬼不鬼的,在黄龙府这里惯了,可不想再到关内去丢人显眼了。”老翠花叹息着回答说道。   “耶老,老翠花,我要回去了。”沈才华向他俩告辞,先来到水潭边招呼吸子上岸,然后排去水分卷成了吸子筒。   耶老带沈才华重新回到辽塔上,恋恋不舍,他悄悄的附在沈才华耳边,红着脸悄声道:“你知道那个‘毛尸’的近况么?”   “哪个‘毛尸’?”沈才华疑惑的问道。   “唧唧唧唧……”耶老嘴唇蹙起,学起了蛐蛐鸣叫的声音。   “耶老,你又在想着那个红粉骷髅,当心老娘开路了!”耶老体内,老翠花勃然大怒道。   “老衲不敢,不敢……”耶老赶紧默语解释道。   沈才华走出了很远,回头望去,依稀瞥见辽塔十层塔窗内,隐约站着耶老干瘦寂寥的身影……   “其实,他俩也怪孤……孤独的。”嘟嘟站在才华肩上说道,语气中带有着一种无尽的苍凉。   沈才华回到了招待所房间内,客家嬷嬷还没有回来。   此刻,农安县县委正在召开一次秘密的常委会,特别邀请了台湾学者李大嫂到会,介绍其发现“农安虫人”的经过,和研究部署如何捕获剩余“虫人”的专项行动。   首先,温局长将发生在靠山乡妖窝铺屯的王老蔫命案,以及刑警队齐队长误吞食“蠕头蛮”,从而导致昏迷和思维错乱的情况做了详细的汇报。   县委邢书记锐利的目光望着客家嬷嬷,缓缓说道:“李大嫂,您来自台湾?”   “台湾苗栗南庄。”客家嬷嬷谨慎的回答道,同时瞥了一眼墙上悬挂着的五幅伟人画像,其中前面的四个是大胡子外国人,她并不认得,只晓得最后那幅画像里面的人是毛泽东画像下面挂着两面红色的旗帜,上面画有锤子和镰刀,几位不苟言笑的中老年人端坐在会议桌旁,这种庄严肃穆的场合她还是第一次经历到。   “您是生物学家?”邢书记又问道。   “老妪是台湾着名古代医学方面的专家,在古生物学领域颇有建树。”客家嬷嬷温文尔雅的回答道,她知道在官场上多少还是需要点自我包装的。   “嗯,我们布尔什维克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对您所说的‘蠕头蛮’这种东西,暂持保留态度。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所以,我们必须亲眼见到这种所谓的远古物种,才能确信……”邢书记咳嗽了一下,端起茶水杯啜了一小口,然后放下杯子继续说道,“但是,温局长是在公安战线上工作了十多年的老同志,办事非常细致,作风一贯严谨。所以,他说的话,县委一定会认真加以考虑的,你们说是不是呀?”他把目光投向了其他的几位常委。   “是呀,温局长,我们一向是支持你们公安工作的嘛。”县长说道。   “老温,要是真的抓到‘农安虫人’,届时必定轰动全国,咱们农安可就要出名了,哈哈……”讲话的是县委宣传部长。   “感谢领导们的信任。”温局长谦恭地说道。   邢书记举手示意,众人都停止了说话,目光注视着他。   “温局长,这种叫做‘蠕头蛮’的虫子,一种昆虫,你们有没有照片来佐证呢?”邢书记问道。   温局长脸一红,腼腆地说道:“邢书记,王老蔫尸体内的那条小‘蠕头蛮’被李大嫂扔进灶坑里烧死了,政保股胡股长的弟弟尸体异变成一条大‘蠕头蛮’,当我局警员正准备奋力擒拿的时候,胡股长的父亲突然往棺材里倒进了一桶燃油,点火将其烧成了灰烬……这两次都实在是事出突然,来不及拍照下来,这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到位,我虚心的接受……”   “算啦,这次呢,也就不批评你们了,温局长,你说在农安县范围内还存在有这种‘蠕头蛮’,而且牵涉到自日伪时期遗留下来的一些陈年积案,那么,你们估计本县还能找出几条这种人形‘蠕头蛮’呢?”邢书记问道。   温局长望了望客家嬷嬷,然后肯定的回答说道:“一百条。” 第八十四章   会议室里的常委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脸上都现出惊愕亢奋的表情。   “一百条!”宣传部长惊呼道,“要是能捕获到这么多的人形‘蠕头蛮’,简直是旷世奇观啊。”   县长复姓上官,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但见他清了清嗓子,老成持重地说道:“温局长,此事都有哪些人知道?”   温局长略一思索,回答道:“除了刑警队齐队长和几位出现场的刑警以及政保股胡股长以外,就只有在座的各位了。”   “好,有关‘农安虫人’的事情,知情者越少越好,我建议,就由温局长牵头负责,调集公安部门的警员骨干,组织一个秘密的专业捉虫队伍,要求必需政治上可靠,最好是共产党员,立即展开搜捕‘蠕头蛮’的绝密行动,”上官县长望了一下邢书记,得到其点头默许后,接着说道,“这次行动需要有一个代号,你们说说,叫什么好呢?”   组织部长首先提议道:“叫‘一号行动’怎么样?”   “这个,有点太抽象了,依我看,既然是在靠山乡的妖窝铺屯首先发现的,就叫做‘妖窝铺计划’如何?”宣传部长兴致勃勃地说道。   上官县长抬头注视着温局长,和蔼地说道:“老温啊,你看叫什么比较贴切呢?”   “还是由领导来决定吧。”温局长谦虚地说道。   “哎,听听基层工作的同志们意见嘛。”上官县长坚持道。   “那好,我原来想了个不成熟的名字,‘春季严打行动’,让领导们见笑了。”温局长腼腆地说道。   “好,这个名字好,既符合国家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大政方针,又可以迷惑局外人,况且也十分的贴切嘛,对于‘蠕头蛮’这种危害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的害虫,就是要严厉予以打击,同时抓获它们又有利于国家的科学研究,老百姓即使看见了被逮捕归案的‘人形蠕头蛮’,也误以为是普通的刑事犯罪分子,不会过分留意的,邢书记,您看呢?”上官县长扭头请示邢书记。   邢书记点点头,说道:“就叫‘春季严打行动’吧,不过,凡是捕获到的‘蠕头蛮’,必须集中关押到一处秘密地点,与外界隔绝才行。”   “靠山乡的伊通河边有一处水湾,名叫‘阎二鼻子’,周边都是大面积的沼泽地,水湾内有好几间日伪时期遗留下来的空水泥房子,只要简单的收拾一下就可以关押那些‘蠕头蛮’了。”温局长介绍说道。   “很好,关押地点就定在那里吧,温局长,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邢书记拍板道。   “是,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温局长站立起来朗声说道。   招待所里,客家嬷嬷对沈才华说道:“才华,师父要配合政府抓几只‘蠕头蛮’,事情完结后,我们就即刻离开这里。”   “为什么不马上走呢?”沈才华不解的问道。   客家嬷嬷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李地火约师父去河东风铃寺见面,然后到‘地脐’里面去,这一场恶斗是避免不了的,现在捉几只成形的‘蠕头蛮’来研究一下,找出其共同的弱点,这样对付起李地火来就有把握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为什么一定要去‘地脐’里面呢?”沈才华想起了老翠花的警告,不无担心地说道。   客家嬷嬷沉吟半晌,幽幽说道:“我丈夫隐瞒了数十年的事儿,老妪要是弄不明白,始终是一块心病,会死不瞑目啊。”   “是鬼壶么?”沈才华想了想,问道。   “是的,这‘鬼壶’究竟是个什么诡异的东西呢?”客家嬷嬷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   “说不定是把尿壶。”沈才华在一旁猜测说道。   “我……我猜也是把尿……壶。”嘟嘟在旁边小声的附和道。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请进来。”客家嬷嬷高声说道。   齐警官推门走了进来,匆匆说道:“李大嫂,‘春季严打行动’将于今晚十点开展行动,到时候我来车接您。”   客家嬷嬷点点头,微笑道:“老妪正等着呢。”   齐队长匆匆介绍情况道:“李大嫂,我们已经从封存的旧案卷中,挑选出来了第一批需要挖掘的目标,都是日伪时期的老坟,比较集中的葬在伊通河边的一座乱坟岗上,据说当时的习俗是,凡是横死之人均不得进入祖坟安葬。我们查清,第一个死者是名小炉匠,叫做孙瘸子,案卷中记载,其人死状恐怖,胸塌骨陷,眼珠迸出,属于横死,因此就葬在了乱坟岗上。随后的十余年间,同样死状的二十余名男子也陆陆续续的葬了进去,至今过去了几十年,那些老坟早已经没有人祭扫光顾了。我们考虑到,先从这些老坟墓入手,不存在有死者家属们的异议,相对要容易得多了。”   “嗯,五十年前的老坟,‘蠕头蛮’八成已经发育成熟了,但愿它们还在那里,”客家嬷嬷若有所思地说道,“齐队长,乱葬岗上有许多坟茔,如果没有墓碑的话,如何得以辨认?”   “我们已经请当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出来指认,他是名老兽医,当年那些人埋入乱葬岗时他都曾在场,是位当事人,好在此人脑筋现在还没糊涂,说知道那些坟包的具体位置。”齐队长解释说道。   客家嬷嬷点了点头,大陆公安做事可比台湾那些警察细致多了。   是夜,明月高悬,月色如水,大地一片清明。   客家嬷嬷带上了沈才华和他的宠物们,搜捕“蠕头蛮”是一次实战学习机会,将来孩子行走江湖,这些都是难得的宝贵经验。   夜里十点钟,满载着全副武装的行动组的人员坐满了两辆面包车,离开了农安县城,一路朝着靠山乡伊通河方向疾驶而去。   青幽幽的月光,乱坟岗上荒草萋萋,一阵阴风轻轻拂过面颊,令人汗毛竖起……几只乌鸦蹲在高高的白杨树上,默默地注视着下面。   老兽医是一个干瘦的老头,盲了一只眼,据说是年轻时接生小马驹时摸错了地方,被母马一怒之下尥蹶子踢瞎的。   “孙瘸子的坟就是这里。”老兽医气喘吁吁的指着一个不大的小土包说道。   齐队长望着那个微微隆起的土丘,确认说道:“大爷,您肯定是这儿么?”   “当然啦,‘九一八’那年的腊月初八,下着大雪嘎嘎冷,孙瘸子死的那个惨啊,胸腔瘪瘪的,俩眼珠子都耷拉出来了,还是我给塞回眼眶里面去的呢。”老兽医忿忿的回答说道。   齐队长一摆手,命令手下道:“开挖。”   月光下,警察们举起锄头刨了下去,“嘎……”树顶上的乌鸦惊叫了几声。   客家嬷嬷留神的观察着新掘出的土壤,眉头渐渐的蹙起。   齐队长注意到了嬷嬷的神色,于是问道:“李大嫂,有什么问题么?”   客家嬷嬷缓缓说道:“我在想,‘蠕头蛮’这东西极有灵气,可以招来‘阴尸蝼蛄’为其护体,可瞧这土壤里,并未发现有蝼蛄卵以及粪便,怕是年头太久了,成虫早已蜕变人形破棺而出了。”   齐队长沉默不语,若是真的如李大嫂所说的,人形‘蠕头蛮’破棺而出……   “人形‘蠕头蛮’就像胡股长弟弟那样子白白胖胖的么?”齐队长问道。   “完全蜕变成熟的,就与原来宿主的容貌不但完全一样,而且连口音、记忆以及生活习惯也都相同。”客家嬷嬷回答道。   “有什么办法能够马上识别出来呢?”齐队长忧心忡忡的问道。   客家嬷嬷摇了摇头,说道:“完全分辨不出来,包括父母妻儿朋友等都也是一样。”   “队长,有棺材……”一名警察放下铁锄,招呼着齐队长赶紧过去。   月光下,墓穴土壤里有层白色的石灰膏,那是石灰粉吸收了土壤中潮湿水汽凝结而成的,下面掩埋着一口老榆木棺材,由于乱葬岗地势高,土质较为干燥,再加上石灰的防腐作用,那棺材板虽然年久有些腐朽,但基本上形状还是完整的,只是棺材盖板上有着一个盆口大的窟窿,里面沉积了不少的泥土。   “撬开它。”齐队长命令道。   警察以锄板用力的一撬,已经朽了的盖板立刻碎裂成了几截,在手电筒光的照射下,用锄头扒拉开沉积的泥土寻找,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尸骨。   “大爷,这是具空棺。”齐队长平静的对老兽医说道。   “不可能!下葬的那天,我始终都是在场的呀,”老兽医疑惑第叫道,但随即想了想,疑问道,“咦,会不会是给盗墓了……可是他穷的叮当乱响,除了一套装老衣服外,别的什么东西也都没有啊。”   客家嬷嬷跳下墓坑,伸手摸了摸断裂的棺材盖板那个大窟窿,口中喃喃地说道:“他已经走了……” 第八十五章   齐队长用手电光照着手中那本黄色封皮的保密手册,上面记载着“春季严打行动”中所要挖掘的一百起无头案墓穴,包括墓主名字、年龄以及居住的屯子和亲属等有关情况。   “下一个,金觉,满族人,小喇嘛营子人,死于昭和六年,就是1932年了。”齐队长小声的念道。   “这个人我也知道,是个教书先生,跟我来,就在山包顶上。”老兽医招呼着民警们往山上走去。   已经是凌晨时分了,凉风习习,远处屯子里偶尔传出一两声狗叫,四下里漆黑一片,人们都已经熟睡了。   在老兽医的带领下,金觉的坟墓没费多大劲儿便找到了,那座小土丘微微的隆出地面,若非老兽医指认,根本不会想到那地下会有坟。   墓穴很快的掘开了,露出来一口薄板棺材,表面上也有一个圆窟窿,里面积满了泥土。   “唉……也破棺而出了。”客家嬷嬷无奈的叹息道。   棺材内翻了个底朝天,果然没有尸骨,但是却找到了一件随葬品,那是一个蜡封着的扁平油纸包。   “是钱吧?”一名警察猜测说道。   “不会的,金书匠穷的够呛,哪儿来的钱?”老兽医摇了摇头,轻蔑的回答道。   齐队长小心翼翼的揭开封蜡,轻轻的展开了油纸包,看到里面包裹着一幅黄白色的丝织品,两侧黄绢为轴,中间则是丝质白绢有凸印暗纹的龙凤图案。展开后长约一米,宽三十公分,虽然颜色发旧略显水渍,但上面的墨迹仍然清晰可辨,那是由满汉以及蒙古三种文字写成的,其中汉文是繁体字,齐队长认不全,于是索性递给了客家嬷嬷,他知道,台湾人是使用繁体字的。   客家嬷嬷轻声的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光绪二十八年正月初一日,钦密命镇守河东将军爱新觉罗?增广:   甲午、庚子两经兵燹,四境疮痍,游民多聚为盗,山西黄河以东,散勇流落不尽还乡,铁路兴工,游民纷至,盗墓之风日盛,毁我大清国体,虽增兵剿捕,盗风迄未寝息,审度时势,非除盗不足安民,别无弭盗清源之策。兹命迅即暗中查明地脐妖言真伪,随时密奏钦定。   钦此”   下面盖着“敕命制宝”篆书珠砂方印一枚。   “这是当年光绪皇帝给镇守河东的将军增广的一封密敕,也就是圣旨了。”客家嬷嬷解释说道。   “这个姓金的教书匠怎么会有这东西呢?”齐队长诧异地说道。   老兽医想了想,开口道:“听说金书匠的祖上曾在前清为官,不知为什么后来家道中落了?另外,爱新觉罗是清朝皇室一族,民国初年俺们这嘎达,有不少皇族都改姓金了。”   “先不管它了,大家抓紧分头往下进行。”齐队长收起那件密敕,吩咐众警察道。   天亮前,乱葬岗上日伪时期的二十多座老坟都掘开了,仍旧没有找到一具尸骨。   他们都已经离开了……   会议开始了,上官县长首先开口说道:“温局长,听说昨天夜里的行动并没有发现‘人形蠕头蛮’的踪迹?”   “是的,”温局长清了清嗓子,汇报道,“行动组共掘开了日伪时期的二十来座老坟,发现全部都是空棺,没有找到一块尸骨,由此可见,这些成形的‘蠕头蛮’早已经破棺而出了。”   上官县长沉吟了一会儿,疑惑地说道:“他们能去哪儿呢?本地的亲属以及屯子里的人就没人发觉么?”   “如果这些人返回到原来的生活圈子里,肯定会引起轰动的,我想,他们一定是连夜离开了农安本地。”温局长回答道。   “那么,从发育到成为‘人形蠕头蛮’,总共需要多少年?”组织部长问道。   客家嬷嬷接茬回答道:“一般来说,‘蠕头蛮’发育成熟总共需要十到几十年的时间,当然也不排除其中有些异变得快些,若是地气充盈的话,最短的或许几年就可以了。”她想起了李地火,那家伙在‘地脐’内发育,没准儿所需时日更短呢。   “这可麻烦了,这些‘人形蠕头蛮’若是隐瞒历史,不与家人联系,独自远走高飞的话,可就难找了。”上官县长为难地说道。   “‘九一八’事变是在一九三一年,抗战与内战期间,人员流动得很厉害,没准儿他们也许流窜到关内去了呢?当然也不排除会参加革命,解放后留在大城市甚至首都工作,有的甚至还在高级领导岗位上……”组织部长信口开河的说着。   “你在说什么?”邢书记严厉的目光制止了他。   “对不起,邢书记,是我说走嘴了……”组织部长发觉自己的话有些说过头了,紧忙连声道歉道。   “接下来,你们计划怎样办?”上官县长瞥向了温局长,严肃的询问道。   “今晚儿,我们计划继续发掘国民党统治时期的几座老坟和解放后的坟墓,相信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的‘蠕头蛮’。”温局长颇具信心的回答道。   “好,同志们,我们常委们静候着你们的好消息,预祝你们成功!”上官县长扭头望了一下邢书记,朗声说道。   散会了,客家嬷嬷离开了县政府,回到了招待所,沈才华还等在房间里。   “今晚儿肯定会有‘蠕头蛮’成虫出现。”客家嬷嬷信心十足地说道。   “那东西还会吐大泡泡么?”沈才华回想起李地火长长的脖子,吐出的那些吓人大尸泡,心有余悸地说道。   客家嬷嬷笑了,说道:“应该不会,李老爷子是他们的母虫,而这些只是一些菜鸟……”   当夜,“春季严打行动”调集所有干警分成了若干个小组,沿着伊通河分别开始了掘坟行动,齐队长领着一组六七名警察专门挖近些年的新坟。   “黄东升,19岁,卧牛石山嘴儿下乡知青,长春第六十八中学集体户知识青年,死于1973年的秋天,死因也是一样。”齐队长照着保密手册上面的记载,嘴里一面念叨着,同时命令手下即刻开挖。   这座孤零零的坟墓坐落在一片柳树林里,据说那孩子死后头几年的清明节,还有亲属来祭扫的,后来也就没有人再来了。   “队长!”一位民警声音战栗着叫喊了起来。   齐队长和客家嬷嬷赶紧跑过去,知道这回应该是有情况了。   月光下,敞开的棺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面目清秀的男青年,闭着眼睛,胸腔是隆起的,安详如同睡眠一般,只是皮肤有些白森森的,薄得像层纸,脖颈也不长,与正常人并无二致,棺中也闻不到尸体有任何的怪味儿。   “1973年,至今已经有九年了,尸首竟然丝毫不腐烂,这点就不正常。”齐队长蹲下来,借着月光仔细的端详着说道,同时伸出手指去扒那尸体的眼皮……   清风拂过尸首,但见其脖颈轻微的抽搐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小心!”客家嬷嬷急忙警告道。   齐队长吓了一跳,迅速的抽回了手指。   那孩子的眼睛略微呈三角形,双瞳却是明亮的很,只是略显呆滞,他的眼珠缓缓的转动着,瞥见了墓坑周围的人们。突然,他“哇……”的一声啼哭了起来,其声如同婴儿,在夜空里显得异常诡异,同时仿佛很害怕似的,扭动着身子往棺材角落里面躲藏……   众人都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有警察低声嗫嚅道:“妈呀,这人是活的……”   “不对!棺材里没有氧气,活人也会憋死,再说这个黄东升死的时候19岁,现在却像个婴儿一般的哭泣,他肯定是个死人,大家别让他给蒙了……”齐队长壮着胆子说道,底气却是不足。   客家嬷嬷蹲下身来,兴奋地打量着这具名叫黄东升的“蠕头蛮”成虫,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腿和手臂,肌肉还挺结实的。   “这个就是‘人形蠕头蛮’么?”齐队长紧张的问道。   “当然,这就是成虫了,才刚刚发育成熟,不过智力还只相当于婴儿……”客家嬷嬷解释说道。   “有危险性么?”齐队长不放心地说道。   “目前看起来还没有多大危险,当心别让他咬住就行了。”客家嬷嬷回答道。   “那好,同志们,我们终于捕捉到了第一条‘农安虫人’,快去把麻袋拿来。”齐队长高兴的吩咐道。   一名警察匆匆的拎来一条特大号麻袋和扁担绳索,这些都是事先预备好盛‘人形蠕头蛮’之用的。   “来呀,先用毛巾塞住他的嘴,这样就不用担心咬人了。”齐队长兴致勃勃的指挥着。   众人先将“人形蠕头蛮”的嘴巴给堵上了,然后七手八脚的将其从棺材里拖出来,塞进了麻袋里,扎上袋口,随即系上绳索,用扁担两人抬起,送回跟来的那辆带铁栅栏的囚车里。   所有的警察们个个都兴奋莫名,头一次执行这种匪夷所思的任务,实在是太刺激了。   “我们接着来,下一个……”齐队长又掏出了那本保密手册。 第八十六章   “熊大海,28岁,死于1970年夏天,靠山乡东排木人,生前是当地有名的通臂拳师,”齐队长望着手中的本子说道,“已经死了12年,不知道还在不在墓穴里了……”   熊大海的坟冢距伊通河岸约有四五里,在一个向阳的小山凹中,背后有靠,两侧护砂,远观伊通河在月光下似一条玉带环绕流过。   “此地风水不错,‘蠕头蛮’发育理应能快些。”客家嬷嬷站立在小山顶上,眺望四周景致,感叹地说道。   “那就抓紧干。”齐队长吩咐手下立刻开挖。   两名警察拎着锄头和铁锹走到了坟墓前,突然止住了脚步,凝神倾听着,他俩感觉到了坟包下面似乎有什么动静……   “喀嚓……”地下的响动声越来越大,最后坟包表面的土壤也慢慢的松动开裂了。   淡淡的月光下,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轻轻的自土壤裂隙中伸了出来……   “妈呀,诈尸了!”两名警察脸色苍白,面面相觑的往后退去,一面赶紧打手势呼唤着齐队长和客家嬷嬷。   齐队长知道有事了,紧忙和嬷嬷跑了过来,而此刻,坟冢里已经探出来了两只长长的手臂……   齐队长赶紧一摆手,民警们纷纷掏出武器围住了坟冢,有花牌撸子,五一式手枪和两把日军的王八盒子炮,当时的县局配备的都是一些杂牌枪。   “哗啦”一声响,土块崩落,一个身高一米八十多的彪形大汉破墓而出……   惨白的月光下,但见此人衣衫褴褛,头颅似斗,一脸的络腮胡须,双目炯炯有神,肌肉虬结,正惊讶的望着四周持枪的警察们。   “别开枪,要捉活的!”齐队长急忙喊道。   民警们哪见过这阵势?个个都两股战战,无人敢上前。   “我们是县公安局的,不许动!”一年轻民警手握铁锹,试探恐吓着挥舞了两下。   “哈哈,想抓老子?没门!”那大汉蓦地大喝一声,猱身上前,胳膊暴涨,劈手夺下了铁锹,迅雷不及掩耳的轮圆了切向那警察的脖子……   众人一时都呆怔住了,手足无措。   “完了,完……了。”嘟嘟吓得一闭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客家嬷嬷早已凌空跃起,闪电般的一指戳向那壮汉颌下任脉廉贞要穴,料想可轻易一招制敌。不曾想,手指戳中其皮肤时,此人脖子突然360度逆转,脑袋朝向身后,竟然轻而易举的将客家嬷嬷的手指甩开了……   那民警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嬷嬷见状大惊,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急切之下,一掌拍向那壮汉的后脑,不巧那脑袋转了一周又回来了,张着大嘴便“喀嚓”一声咬下。   客家嬷嬷摇头叹息了一声,在刻不容发之际身子骤然间弹起,跃出了圈外,真的是人在江湖,任何情况下都大意不得啊。   嬷嬷招呼沈才华上前,轻声道:“才华,这是一次难得的实战机会,你用师父交给你的‘鬼打墙’与他过过招。”   沈才华点点头,将吸子筒撂在了脚下,大鹦鹉嘟嘟则飞上了半空里观战。   他走上前去,面不改色的站立在了壮汉的面前,双臂一抬,拱了拱手……   那壮汉诧异的低头望着这个小不点的男孩,也抱拳回礼,江湖规矩不可不遵守的。   “我是沈才华,你是谁?”沈才华抬起小脸问道。   “在下是靠山屯熊大海。”那壮汉答道。   “你是‘蠕头蛮’么?”沈才华接着问道。   熊大海脸色骤变,诧异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曷曷拏,阇羯奣奣叵……”沈才华也没回答,只顾自个念起了“猪油神功”第一式“鬼打墙”来。   壮汉熊大海双臂环抱着,迷惑不解的望着沈才华,心想,这孩子八成魔怔了吧?   “鬼打墙”是抵御敌人进攻时,在自己四周形成一道无形的磁场墙,阻断和瓦解进逼的对手肢体内神经信号,令敌人的手脚一进入气场墙便顷刻麻软掉了。不过,对手若是还未实施进攻的话,则显示不出丝毫用处。   此刻,熊大海正在琢磨面前的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弱智,所以并无出手要强行进入气场墙的意思,因此神秘莫测的“鬼打墙”神功也就用不上了。   客家嬷嬷看在眼里,心中禁不住的暗自苦笑,这孩子还未真正在实战中硬碰硬的对敌过,所以,他不知道什么叫做“适时出手”。   半空里传来了“咯咯”的笑声,那是嘟嘟,它也看出苗头来了。   “小子,你在念经么?老子可没时间陪你玩儿,告辞了。”说罢,拔腿转身就走。   “曱曵曶曷书曺曻朁……”沈才华见壮汉要走,心中一急,竟然改口念起了第三式“行尸走肉”来,左右手无名指伸出,指向了熊大海。   熊大海蓦地停住了脚步,缓缓的回转身来,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沈才华,流露出迷茫之色。   “行尸走肉”为祝由神功第三式,发出的巫咒和肢舞功力,可以暂时阻断对方大脑逻辑思维,丧失分辨能力,并依照施术者的意愿而行事,比起“鬼打墙”只针对手脚神经传导来说,则高级的多了。   客家嬷嬷立时大为赞叹,这孩子可以根据战场的实际情况,灵活运用所学的这两式祝由神功,极富应变能力啊,到目前为止,她也只传授了孩子这两式。   熊大海是一条刚刚破棺而出的成虫,并不是人,但是当年郭璞悟创“祝由神功”的时候,就是以人和动物邪灵为对象的,所以,他也受到了神功的禁制,恭恭敬敬的站在沈才华的面前,低着头表现出服从的姿态。   齐队长和众警察吃惊的望着这一幕,一个小孩子嘴里念点经,竟能轻而易举的制服这只“人形蠕头蛮”,均感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客家嬷嬷深为自己的徒弟而自豪,瞥了一眼齐队长,心道,怎么样?老妪带的一个小小孩童比那一群的警察都强……   “齐队长,你就准备麻袋装‘蠕头蛮’吧。”她说道。   齐队长佩服的点点头,警察们迅即拿来了麻袋和绳索,准备下手生擒这条人虫。   熊大海转身回到了坟茔上,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伏在坟包上双手扒土,大头冲下的又钻回到墓穴里面去了……   熊大海按照沈才华的想法又钻回到了墓穴,当他只剩下两只脚还露在坟茔外面的那一刻,齐队长才猛然间反应过来,于是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死死地拽住了“蠕头蛮”粗壮结实的脚踝,一面高声叫喊着帮忙。众警察们一拥而上,扒土的扒土,扯脚的扯脚,硬是把熊大海一点一点的从墓中拖了出来,随即趁他精神恍惚之际,将其按在了地上,迅速的套上了麻袋扎紧袋口,成功的捕获了这条强壮生猛的“人形蠕头蛮”成虫。   “太好了,这条最有价值。”齐队长抹去脸上的汗,兴奋异常地说道。   唉,小孩子的想法总是有些孩子气,客家嬷嬷哭笑不得的望着沈才华寻思着。   天亮收队时,齐队长又抓获了两条不太成熟的“蠕头蛮”,其智力相当于幼儿园的小朋友,哭哭啼啼的被塞进了麻袋里,抬去了囚车上。   其他的几队人也各自捕获了一两条,智力从婴儿到成年人不等,其中还有一名古稀老者,统统集中到了一块后,押往了伊通河边“阎二鼻子”水湾的秘密据点里,重兵看守。   “李大嫂,‘蠕头蛮’不都是找青壮年男子下手的么?怎么也有老家伙?”齐队长不解的询问道。   “也许当夜其他人不方便下手吧。”客家嬷嬷推测道,其实她也不清楚。   关押好“蠕头蛮”后,布置了荷枪实弹的警卫,齐队长随即驾车与客家嬷嬷返回县城报捷。   县委会议室,邢书记和上官县长等候在那里。   “果真捉到了‘人形蠕头蛮’?”上官县长欣喜地说道。   “是的,在县委县政府、邢书记和上官县长的正确部署和亲自领导下,我县公安机关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大无畏革命精神,一举擒获了十条‘人形蠕头蛮’。当年,日本人做不到的事情,国民党做不到的事情,如今我们人民公安做到了,多年的无头积案终于水落石出了……”温局长激动地汇报说道。   邢书记站起身来,严肃地说道:“好,同志们辛苦了……温局长,望你们再接再厉,将所有的‘人虫’一网打尽!所有参与‘春季严打行动’的干警都将受到立功和嘉奖。但是要记住,绝对不要对外面泄露一个字,不摄影、不拍照,一切听从县委的进一步指示。”   “是。”温局长挺直了身子答道。   温局长等人走了后,上官县长说道:“老邢啊,你看我们要不要马上去省里当面汇报‘农安虫人’的情况?”   “不忙嘛,等明后天所有的坟墓全部挖掘完毕,将‘蠕头蛮’登记造册,咱俩‘近水楼台先得月’,审一审这些千年不遇的怪物再说。你想,如果现在就汇报到省里去,他们肯定即刻就来接手过去了,连我们都会排斥在外的,功劳成绩可就要大打折扣喽。”邢书记拍了拍上官县长的肩膀,稳重的回答道。   上官县长点点头,不无钦佩地说道:“不错,还是你老邢考虑的全面啊。”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第八十七章   “上官,作为农安县的父母官,我们也应该去看一看那些治下的‘农安虫人’了。”邢书记笑着说道。   “好,我叫上常委们,秘书一律不带,请温局长派车,政府这边尽量缩小知情面。”上官县长兴致勃勃的附议道。   不久,温局长派来一辆面包车,亲自陪同几位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前去秘密视察那些新捕获的“人形蠕头蛮”。汽车出城后一直向北,过靠山屯后沿着伊通河边的土路,颠簸行驶了约两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了“阎二鼻子”水湾,远远的见到日伪时期遗留下来孤零零的几间空房子,“蠕头蛮”们都关押在那里。   守卫的民警看见局长带着县里的领导到来,匆忙打开了房门的铁锁。   “蠕头蛮”们都被带上了手铐,集中关押在一间大屋子里,他们背靠着水泥墙壁,紧张惊恐的目光盯着门口,有几个年轻“蠕头蛮”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不时的轻轻抽泣着,发出婴儿般尖细的啼哭声。   “他们好像都是人嘛……”上官县长不由得发出疑问道。   “上官县长,他们只是长得像人而已……”温局长赶紧解释着。   常委们纷纷议论了起来,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既然是‘农安虫人’,总得哪里有点与众不同吧?”宣传部长皱着眉头说道。   “你,过来……”温局长一指其中那个年纪最大,瘦骨嶙峋的“蠕头蛮”说道,“请诸位领导注意看此人。”   那个老“蠕头蛮”慢腾腾的走上前来,对着常委们鞠了个躬,问道:“长官有什么吩咐?”   “长官?”上官县长听着觉得新鲜,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   “小的复姓东方,单名一个弘字,年六十有一。”那位自称“东方弘”的老“蠕头蛮”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东方红’?哈哈……这名字起的……”宣传部长忍俊不已地说道。   “你是哪一年死的?”温局长厉声喝问道。   “小的……民国三十四年腊月里死的。”东方弘唯唯诺诺的回答道。   “民国三十四年,那就是一九四五年喽,呀,已经死了三十七年啦!”上官县长惊呼道。   “六十一岁?”宣传部长掐指一算感觉不对,遂问道,“东方弘,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小的是光绪九年出生的,属猴。”东方弘回答道。   “光绪皇帝于1875年正月里登基……九年就是1884年,如今是1982年了,我的天,你今年九十八岁!”宣传部长不仅愕然道。   上官县长打量着东方弘,摇了摇头,颇怀疑地说道:“东方弘,我问你,可要说实话,你是‘蠕头蛮’么?”   “回长官的话,小的是‘蠕头蛮’。”东方弘承认道。   “有比你还晚些年死的‘蠕头蛮’都已经破棺而出了,而你为什么还继续留在地下的棺材里面呢?”温局长不解的问道。   “回长官,小的身体不好,身子乏力,这么些年了,一直都顶不开那棺材板子,昨晚多亏是你们来了,小的才得以重见天日。”东方弘感激涕零地说道。   上官县长与常委们面面相觑,均哭笑不得。   “你说你是‘蠕头蛮’,可有证据?”上官县长还是不太相信。   东方弘腼腆的一笑,道:“我们都会转脑袋……”说罢,他的颈椎处“嘎嘎”一响,整个脑袋便向后180度的转去……   众人大吃一惊,全都瞠目结舌的愣住了。   当东方弘的脸转到背后一面的时候,却再也扭不动了,于是双手抠住下颌,“嘎嘎嘎”硬生生的又给扳回来了,然后正了正,不好意思地说道:“小的身体不好,只能转半圈。”   “果然是人形蠕头蛮。”上官县长口中喃喃说道。   “你呢?叫什么名字?”温局长一指其中那个身材最魁梧的年轻壮汉说道。   “熊大海。”那壮汉嗓门洪亮,音质浑厚。   “你能转……”温局长问道。   未等温局长把话讲完,熊大海脑袋一晃便一圈圈的转起来了,总共有十多圈之多。   “好啦,好啦,我算是服了。”上官县长呵呵笑道。   “开饭了……”这时,有名警卫端着一个大搪瓷盆,里面盛的是黄澄澄的苞米面大饼子,那是到附近村里买来的。   “蠕头蛮”们纷纷伸出带铐的手,各自抓起大饼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了。   “真香啊,小的已经几十年没吃东西啦……”东方弘啧啧有声地说道。   “他们也吃粮食啊?”上官县长抿嘴儿乐道。   “他们外形、谈吐和饮食习惯都与咱们是一样的。”温局长解释说道。   “那他们在地底下发育的时候,难道什么也不吃么?”宣传部长疑惑不解的问道。   “区区一个虫子又能吃多少东西呢?不运动,能量自然消耗的就少。”上官县长笑呵呵的回答道,本县捕获了这么多奇特的‘虫人’,作为一县之长,脸面上自然很是光彩。   “东方弘,你们可以结婚的么?”组织部长问道。   东方弘手里握着大饼子,脸一下子红了,羞涩地说道:“长官,当然可以,我们也要过日子啊。”   “我的意思是,”组织部长悄悄地用手指了指东方弘的裤裆,嘿嘿的淫笑了一声,说道,“你也能做那事儿么?”   东方弘的脸色更红了,嗫嚅道:“长官,俺也是爷们……”   上官县长也笑了,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们破棺出来后,准备干什么?”   “这……我们要听老爹的。”东方弘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老爹?你们还有老爹?”组织部长警觉地说道。   “算了,”始终未说话的邢书记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这些‘虫人’的话听不得,留给温局长他们慢慢审讯吧,我们走。”   警卫重新锁上了房门,目送着县里的领导们离去。   面包车离开了秘密据点,风驰电掣般的回到了县城。   “邢书记,我已在局里备下点便饭,请领导们用午餐。”温局长热情的邀请道。   邢书记微微一笑道:“我还有点事,就请上官县长他们参加吧。”   回到县委,邢书记拎着公文包,骑着自行车返回到了自己的寓所里。   “老爹,我回来了。”开门进屋后,邢书记恭恭敬敬地喊道。   一个坐在沙发上面,正在阅读《人民日报》的老人缓缓的转过身来……   他就是李地火……   “你见到他们了?”李地火放下报纸,平静的问道。   “见到了,他们都被手铐铐起来了,只给吃些干巴巴的苞米面大饼子,看得人好心酸……”邢书记的语气失去了往日的威严,楚楚难过地说道。   “嗯,公安局现在已经抓到了几个?”李地火问。   “十个,今晚估计就会找齐了。”邢书记回答道。   “妈的,这个老太婆真是可恶,她一来,什么都完了。”李地火咬牙切齿的骂道。   “老爹,我来想办法收拾这个台湾老太婆。”邢书记握紧拳头说道。   “不,老太婆的事儿,你不要管,免得泄露身份,”李地火嘱咐道,“你还是继续过你的日子吧,找个女人结婚,其余的事情,老爹自会处理。”   “我可以结婚啦?”邢书记喜不自禁的问道。   “嗯,咱们‘蠕头蛮’也是人,虽说雌雄同体,但毕竟原来宿主还是有一套阳具的,你们缩藏在脖子里的雌性器官,不用就是了。”李地火坦然道。   “老爹,我从来不敢接触女人,不知道这套阳具是否还好使?”邢书记低头摸了摸胯下,颇有些担心地说道。   李地火淫笑了两声,说道:“放心吧,比那些小‘跑腿子’丝毫不逊色,要知道,我们是‘蠕头蛮’,这你就自己体会去吧……”   “这样我就放心了。”邢书记长嘘了一口气。   “明天晚上,我就要离开农安。”李地火说道。   “老爹,您回关内去?”邢书记问道。   “嗯,我和老太婆约好在山西河东见面,报仇的时候到了,哦,对了,你的那些兄弟都关在哪里?”李地火问道。   “靠山乡伊通河边‘阎二鼻子’水湾,小日本遗留下来的那些空房子里。”邢书记详细的说了地址。   “那地方知道,明儿天亮以前,老爹自会处理干净的。”李地火点了点头,说罢打了个哈欠,转身进屋睡觉去了。   下午,邢书记找来了宣传部赵部长,向他讲明了自己决定放弃独身主义,准备要找个对象,请其牵线搭桥,做个介绍人。   “哎呀,太好啦,邢书记,自您从关内调来本县,孤身一人过活,吃食堂,热三伏没人扇扇子,冷三九没人暖被窝,同志们看了都心疼啊……说实在的,您正值四十来岁,年富力强,又是咱农安的地方父母官,要啥样的女人没有?就是大姑娘,也是一把把的。邢书记,您就放心吧,这事全包在我身上了,先说说您想要个什么样的姑娘,脸蛋漂亮的,胸大的,还是屁股大的?”赵部长热情地说道。   “这个,我不在行……”邢书记脸红了。   “脸蛋漂亮的招风,胸大的暖人,冬天你就体验出来了,像个小火炉,屁股大的呢,会生小子……”赵部长如数家珍般的报了一遍。   “有没有女人这三样都齐全的?”邢书记腼腆的问道。   “哈,邢书记果然品味高雅,您放心,咱农安县几十万人里,保准选得到。”赵部长拍着胸脯打着保票说道。 第八十八章   是夜,“春季严打行动”小组将档案中的所有坟墓都掘开了,又分别捕获了二十六只“人形蠕头蛮”,至此,共挖掘了自1931年“九一八”事变始,包括日伪时期、国民党统治时期和解放后,历经五十一年的一百零一座坟茔。其中胡股长弟弟被胡老爹浇油给烧了,王老蔫体内的幼虫也让客家嬷嬷丢进灶坑化成了灰烬,早年的那些已经破棺而出不知了去向,而最近几年的还未发育成熟,尸体仍处于昏睡状态,总之,一并悉数拿下,共三十六只“人形蠕头蛮”,本次严打行动圆满的结束了。   黎明前,行动组集结在“阎二鼻子”水湾岸边,由温局长做一临时性的总结,客家嬷嬷和沈才华站在了队列的后面。   “同志们,在县委和县政府的正确部署和直接指挥下,我局‘春季严打行动’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破获了自日伪时期开始至今102起无头积案,共逮捕‘虫人’三十六只,而我方干警无一伤亡。同志们,所有参加此次行动的干警,都将得到立功和嘉奖,另外局党组请示了县委,决定给大家每人发放奖金二百五十元……”温局长慷慨激昂地说道。   “哗啦啦”响起了一阵掌声,在场的干警都喜出望外,当时的年代,奖金这东西还是新生事物,况且数额还真不小。   “同志们,”温局长继续讲道,“这次行动的所有情况属于国家高度机密,任何人都不得外传,否则将受到组织上的严肃处理并收回奖金,大家都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除了看守警卫外,其余人现在收队返回县城。”温局长命令道。   干警们纷纷登上了几辆面包车和吉普车,一时间马达轰鸣,灯光四射。   客家嬷嬷对齐警官说道:“齐队长,天快亮了,孩子也困了,老妪想还是先返回妖窝铺家中。”   “也好,李大嫂,这两天也实在是辛苦了你们了,若有事,我会派车来找你的,现在先送你们一段路。”齐队长客气地说道。   几公里外的三岔路口,客家嬷嬷下了车,这里离妖窝铺屯子已经不太远了。   汽车驶远了,渐渐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师父,我不困。”沈才华蛮有精神地说道。   “我们才不回去呢,师父还没搞清楚一些事儿,这对去河东地脐对付那个李地火小叔子很重要。”客家嬷嬷冷笑着说道。   与此同时,伊通河边,清冷的月色下,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四肢伏地,如同鬼魅一般,正在一跳一跳快速的朝着“阎二鼻子”水湾奔来……   暮春时分的黎明,伊通河边寒风袭人,五六名警卫围坐在屋外空地上,烧了一堆篝火取暖。火堆上架着一只盛满了清水的铁皮水桶,旁边竖着几穗干苞米棒子,烤的黑不溜秋的,香气扑鼻,有人掏出一瓶高粱酒,众人轮流喝上几口暖暖身子。   “喂,你们说,县里发奖金要么多点,要么少点,怎么正好是二百五十元正呢?那不就是‘二百五’么?”一名警卫嘴里嘟囔着说道。   “那可别少给,如果那样,我倒情愿拿个‘二百五’。”另一名警卫嘻嘻笑道。   “是啊,管他呢,有的拿就行……”其他警卫附和道。   “你们听到什么了么?”方才说话那人耳尖,突然警觉地说道。   “没有啊,是哪个‘虫人’在说梦话吧?”有人不以为然的答道。   于是,众人继续掰着糊香的苞米粒儿,扔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着,就着抿上一小口高粱酒。   就在这时,一根长长的乳白色脖子连接着一颗光秃秃的脑袋瓜从大伙的身后伸出,探到了火堆旁,瞪着血红色巩膜的三角眼,侧着脸左盯盯右瞧瞧……   “妈呀!”一名警卫猛然间瞅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其他的几名警卫霎时间面色惨白,浑身哆嗦战栗,连拔枪的勇气都没了。   秃脑袋瓜子的李地火咧开嘴巴,露出一堆大黄牙,粲然的一笑,随即张开血盆大口,从脖颈中暗藏的雌性生殖器官内喷出一团雾状的粘液,散发着浓烈的狐臭味儿。   警卫们纷纷中毒不支倒地昏厥了过去。   “嘎嘎嘎……”李地火晃动着脖颈,缩回了长长的脖子,轻蔑地迈过那些人的身体,抓起篝火堆上的铁桶,将水泼在了地上,然后拎桶走到了停放在房子一侧的囚车旁,俯身扭开油箱底下的螺帽……不一会儿,便接满了一桶汽油,随即来到了上着铁锁的屋门前,隔着铁栅栏窗朝里面望去。   “老爹……”众“蠕头蛮”们带着手铐激动地扑到了窗台前。   李地火摇了摇头,叹息道:“哎……孩子们,生不逢时啊,如今老爹也救不了你们了。”说罢,拎起油桶“呼”的一下迎头浇了进去。   “蠕头蛮”们顿时愣住了,身上流淌着汽油,呆呆的望着李地火,不知其何为。   李地火转身至篝火旁,抓起一根燃烧着的木柴返了回来。   “老爹,快救我们出去呀……”几只年轻的“蠕头蛮”哭喊着哀求道。   “老爹,你是想烧死我们?”见多识广的东方弘惊愕的望着李地火手中的火把,恐惧地说道。   “打你们被挖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了必然死亡的命运,怪不得老爹心狠,只能怨那个多管闲事的邪恶老太婆,不过,老爹会为你们报仇的,你们就安心的去吧……”说罢,李地火手一扬,将火把扔进了窗户内。   “轰”的一声响,汽油瞬间爆燃了,屋子内火光一片,“蠕头蛮”们惊慌失措的乱窜,一面发出“吱吱”的哀嚎声,水泥墙壁都撞得“咚咚”直响。   李地火眼含着泪花,心如刀绞,实在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于是长叹一声,四肢伏地,一窜一跳的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中。   客家嬷嬷与沈才华沿着小路直奔“阎二鼻子”水湾据点而来。   “不好!出事了……”客家嬷嬷遥见关押“蠕头蛮”的那排房子蓦地被火光映红了,同时并隐约听到有人哀嚎的声音,顿时愕然惊呼道。   “我……我去看看。”嘟嘟振翅跃上了夜空,朝着火光处飞去。   “才华,你随后跟上,师父先行一步。”客家嬷嬷话未落音,“嗖”的一声,身影已然远去。   沈才华想起了嬷嬷交给他的那本“猪油轻功”里面的图画……在这段北上的时间里,他时常会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里有股气在乱窜,想放屁又放不出去,憋得挺难受的,他不知道这是郭璞的纯正祝由真气,在脑颅内的祝由舍利激发下,已经渐成气候了。   方才见师父几乎脚不沾地的迅疾而去,自己心中一急,那股子真气又不受控制的膨胀了起来,竟然在小腹处鼓出个大包……肚子里憋得咕咕叫,无奈只有撅起小屁股,用力向外挤屁。   “噗……”的一声悠长的闷响,一股臭烘烘的热气从肛门内喷出,双脚瞬间竟然离地了少许,于是不由自主的头向前,屁股一拧,身子便由坎位一晃跃到了师位,然后经蒙、临、升位,身子自然而然的凌空跃起,飘至了遁位……   沈才华大吃一惊,原来这一刹那间,自己竟然已经窜出了数十米远……随即大喜,稍加用力,又挤出一个闷屁来,身子又跃前了数十米。   郭璞当年很瞧不起那些勤学苦练的学武之人,认为只有笨人才会几十年如一日的下这种苦功,往往武艺学成之日,已是耆老古稀、体力不支的年龄了。而天资极聪颖之人是可以于谈笑之间便“悟”出功夫来的,所以才有“自古英雄出少年”一说。据此,他自创的“祝由神功十八式”之精髓就是一个“悟”字,非“悟”而学不透其术,然而世间真正算得上天资极聪颖者又有几人?即使王婆婆、秃头老妇以及客家嬷嬷三姐妹,却也并非悟性极高之人。   沈才华更不是悟性好的孩子,但其小的时候误吸了“祝由葬尺”内由郭璞当年贮存的祝由真气,因而脑颅里长出了一枚“祝由舍利”,有此物在脑子里,对祝由一科的所有功夫都会产生磁场感应和联想,直至顿悟,可不拘泥于某种特定的学武方法。   正因如此,此刻的沈才华已幡然悟出,原来自己用意念来控制放屁,竟然就可以施展“猪油轻功”了,世间事,原本就这么简单!嬷嬷师父跑的这么快,搞不好就在裤兜子里偷偷的放屁呢。   想到此,小才华心情大悦,“噗”的一声屁响,脚不沾地的追赶了上去。 第八十九章   紧锁的房子内,关押着三十六只“人形蠕头蛮”,大多身上已经烧着了,皮肉脂肪“嗞嗞啦啦”的散发着浓烈的焦臭气。有的已经断气了,趴在地上任由走投无路的“蠕头蛮”们踩踏着,火光中,喊叫和呻吟声已经越来越弱了。   东方弘当时一发现老爹拎着汽油桶准备灭口后,便赶紧后撤,躲到了熊大海魁梧的身材背后,当大火燃烧起来的时候,他迅速的脱下衣服,在上面撒了一泡尿,然后湿乎乎的捂在了口鼻处,身子一滚到了墙脚下,以防浓烟窒息。   熊大海的衣服已经烧着,在熊熊烈火的包围之中面无惧色,无比愤怒的大声喊叫道:“烧吧,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嬷……嬷嬷,晚了,晚……晚了。”嘟嘟在半空里焦急的呼唤着。   客家嬷嬷赶到了房前,探头朝窗内一看,屋子里面早已经全都为烈火所吞噬,无奈只得摇了摇头,唉,没得救了。她一面叹息着,目光瞥见了那辆囚车的下面,一股涓涓的汽油正在往这边流淌着,而不远处的地上还倒着那几名昏迷的警卫。嬷嬷心道不好,赶紧跃上前去,一手一个拎起警卫奔至另一排房子的后面草地上,然后赶紧返回再抓起两个……   此刻,沈才华施展着新悟出来的“猪油轻功”已经来到了着火的那间屋子房后,耳中听到了屋内熊大海绝望的叫喊声……心中一急之下,右手食指冲天,下意识的念出了祝由神功第九式“天门洞开”的巫咒,小嘴里接连吐出一连串古怪的梵音:“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   他一面诵念着巫咒,一面将食指揿在房屋的后墙上,画出了一个小门……   “轰”的一声响,那块水泥砖墙炸裂了开来,紧接着向外倾倒了,一个浑身是火的魁伟大汉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斜刺里猛冲了二十几步,一头扎进了伊通河里,沈才华望其背影,认出来那人就是熊大海。   “救救我……”折断的墙内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来,火光浓烟中,一个老头捂着口鼻正在挣扎着往外爬。   “哦,这里还有个后门?才华躲开,太危险了……”客家嬷嬷听到屋后的动静,急冲过来一眼瞥见了沈才华,还有那个奄奄一息,正在求救的“蠕头蛮”老头。嬷嬷大惊,紧忙伸手抓住那老头的手臂,用力将其拽了出来,另一只手勾住沈才华,匆匆向几十米外的河岸边跑去。   “轰隆”一声巨响,囚车的油箱爆炸了,火团飞上了半空……   客家嬷嬷长吁了一口气,定睛细看那瘦老头,心中暗自欣喜,总算有一个活的了。   “你叫什么名字?”客家嬷嬷问道。   “小,小的复姓东方,单……单名一个弘字……”东方弘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回答着。   “噗通,噗通……”伊通河的水里,熊大海正在漩涡中间上下的折腾着,原来身材魁梧的通臂拳高手竟然不会游泳。   沈才华见状灵机一动,将手里的吸子筒“嗖”扔进了水里。   吸子张开巨大的腹面一卷,罩住了熊大海,然后跃上了河岸,摊开身体放熊大海出来,此时的熊大海衣服已经烧焦散落于河水中,身上也已体无完肤了。   “多谢小兄弟相救,熊大海感激不尽。”他认出了沈才华,躺在地上忍着剧痛拱手抱拳道。   “小的也万分感激两位的救命之恩,日后定将涌泉相报。”东方弘缓过气儿来,赶紧信誓旦旦地说道。   客家嬷嬷颌首说道:“二位可愿随老妪同行入关?”   “我们愿意跟着恩人走。”东方弘和熊大海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客家嬷嬷眉头蹙起,说道:“熊大海的伤势颇重,本应该医治调理一番,但是警察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东方弘,究竟是什么人放火烧的你们?”   “是老爹。”东方弘回答道。   “李老爷子?”客家嬷嬷疑惑道。   “是他,我们本以为他是来救我们出去的,没想到竟残忍的杀亲生骨肉灭口……”东方弘悲愤莫名地说道。   客家嬷嬷点了点头:“早该猜到是他,李地火是绝对不会容忍‘蠕头蛮’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的。”   “恩人高姓大名?”东方弘谦卑的问道。   “客家嬷嬷,”嬷嬷淡淡地说道,“你们等在这里,老妪去找两套衣服来。”说罢,朝着那排房子的后面走去。   不多时,客家嬷嬷捧着两套警察制服回来,那是剥了俩昏迷警卫的服装,“赶紧换上试试。”她催促道。   东方弘身上几乎没有伤到,于是利索的换上了蓝色的冬季警服,并庄严的戴上了大盖帽,随后遵照嬷嬷的吩咐,去帮助周身烧伤的熊大海艰难的套上了制服。两人的衣服都不太合身,东方弘的又肥又大,而熊大海的则嫌太小,身体包裹得紧绷绷的。   “齐队长若是找老妪而不在,便肯定引起怀疑,他或许会一路朝南追寻我们,所以,现在不能直接南下,而是要朝北走,绕出这农安县地界才能安全。”客家嬷嬷一面思索着说道,同时目光瞥向了河对岸,她发现河那边的芦苇荡里系着一条小木船,于是心里有了主意。   “嬷……嬷嬷,嘟嘟去把小船弄……弄过来。”大鹦鹉嘟嘟眼尖,遂自报奋勇地说道。   “好吧。”客家嬷嬷点头允诺。   嘟嘟一拍翅膀,飞过了伊通河,落在了小木船上,然后用巨大的弯喙用力一啄,便箝断了系着的麻绳。它嘴里叼着绳子头,飞起来拼命的拍打着双翅,竟然将小船晃晃悠悠的硬是给拽过了河……   东方弘和熊大海感到十分的惊讶,面面相觑,各自心道,连恩人的大鸟都这么厉害啊。   客家嬷嬷纵身跳上了小木船,手持单桨坐在了船尾,招呼着众人上船,熊大海在东方弘的扶持下,艰难的迈进了小船里坐下。   沈才华抱着吸子筒,偷偷挤出一个小屁,便一跃而上了船头,看得客家嬷嬷直发愣。   “才华,你这么快就学会‘祝由轻功’啦?”客家嬷嬷欣喜地说道。   “嗯,师父,其实挺简单的。”沈才华笑眯眯的回答道。   “好徒儿,真是个可造之材。”客家嬷嬷满意至极。   伊通河水汨汨的流淌着,小木船顺流而下,“阎二鼻子”水湾越来越远,最后,红色的火光也慢慢的消逝在了视野里。   天亮了,水面上笼罩着一层白茫茫湿凉的雾气,不久后,遥见前方水面豁然间开朗,他们已经飘进了松花江。   上午刚上班不久,县局值班室便得到了消息,年轻的值班员急匆匆的一头闯进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关押‘蠕头蛮’的秘密据点里起火了……”值班员脸色煞白的报告说。   “什么!”温局长“腾”的自椅子上弹了起来。   “刚刚接到靠山乡的紧急电话,说有农民起早下地干活,发现‘阎二鼻子’水湾的小日本老房子里起火了,便过去查看,结果发现了很多烧焦了的尸体,于是赶紧报案。”值班员说道。   “我们的警卫呢?”温局长焦急的问道。   “全部都昏迷不醒。”值班员紧张的回答道。   “赶快通知齐队长,带上法医,刑警队即刻出发!”温局长命令道,随即跟着冲出了办公室。   两辆警车风驰电掣的驶出县城,直奔靠山乡伊通河边的秘密据点而去。   “阎二鼻子”水湾,关押“蠕头蛮”的老房子里烟雾已经基本散尽了,空气中仍弥散着一股尸体的焦臭味儿,几十具烧得面目全非呈焦炭状的尸首,层层叠叠的挤在了一起,恐怖惨烈的样子令人不寒而栗。   房子不远处,是那辆已经烧塌架了的囚车。   温局长面色苍白的望着这些“农安虫人”的尸首,阴沉着脸,嘴巴紧闭着一言不吭。   齐队长让手下人尽快的清点尸体人数,同时,痕检技术员带着白手套在房间内一丝不苟的寻找着线索。   法医蹲在房后,逐个给昏迷的警卫注射了针剂,不多时候,他们逐渐的悠悠醒转。   “到底是怎么回事?”温局长厉声质问警卫道。   “局长,是……是鬼……”一名年长的警卫虚弱地说道。   “鬼?什么鬼?”温局长大惑不解。   “长脖子鬼,那脖子有这么长……”那人张开了双臂比量着说道,“白色的肉皮,秃脑瓜蛋子,吓人啊……”   温局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有只长脖子鬼纵火烧死了那些‘蠕头蛮’么?”   “不知道,那鬼的嘴里喷出了一股臭气,像黄皮子的那种臊味儿,我们一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那警卫心有余悸的回答着。   这时,技术员匆匆的拎着一只水桶走来,报告说道:“局长,是有人蓄意纵火,这水桶上盛有汽油的残留痕迹,上面发现了几枚指纹,现已经取下,带回局里进行比对排查。”   温局长仰天长叹了一声,心如死灰,“春季严打行动”刚刚圆满结束,没想到这三十六只“人形蠕头蛮”竟然会付之一炬,此事该如何向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们交代啊……   “局长,经清点,总共发现三十四具‘蠕头蛮’的焦尸,奇怪的是少了两具。”齐队长神情严肃的走过来说道。   “哦,查得出少的那两具是谁么?”温局长问道。   齐队长摇了摇头,道:“全部都烧焦了,尸首根本就无法辨认。”   “唉,功亏一篑啊……”温局长万分沮丧的嗫嚅道,“去妖窝铺把台湾的李大嫂找来吧。”   齐队长点点头,转身驾车匆匆离去了。 第九十章   吉普车停在屯子里,一帮孩子们围了上来,有人自告奋勇的带齐队长去李地火老爷子家。   走进了院子,瞧见葛老二赌气的坐在门槛上,不爱搭理人。   “葛老二,李大嫂在家么?”齐队长认得此人,就在王老蔫死亡的那天。   葛老二嘴一撅,眼睛瞥到了一边,更不搭话。   “喂,葛老二,我是县公安局的齐队长,你忘记了么?”齐队长提醒说道。   “不在,不在,统统都不在……”葛老二嘴里不停的嘟囔着。   齐队长急切的问道:“你说都谁不在?她们去哪儿啦?”   “老爷子没了……呜呜……”葛老二竟然如同孩子一般的啜泣起来。   这时,院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是村长来了。   “哎呀,齐警官,你可来了,李老爷子失踪了。”村长焦急地说道。   “李老爷子……李大嫂的小叔子?”齐队长闻言一愣。   “正是,这老爷子瘫痪在炕上大半辈子了,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村长诧异的回答道。   “你没问李大嫂么?”齐队长说道。   “李大嫂前两天去县城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车老板回屯告诉我说,骡车直接把她们送到了县公安局的大门口。”村长答道。   “李大嫂一直没有回家?瘫痪的李老爷子也不见了……”齐队长隐约感到这里面有蹊跷了。   “我们进屋瞧瞧。”齐队长和村长走进了土屋内,四下里看了看,并无其它异常。   “葛老二,那么李老爷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呢?”齐队长问道。   “什么时间……嘿嘿,我忘了。”葛老二一晃脑袋,嘴里痴痴的笑着说道。   “这小子是个傻子。”村长在一旁解释道。   “齐警官,王老蔫死后的第二天清早,我去帮着李大嫂选坟地时,才发现李老爷子不见的,问李大嫂她也不知道,你说这事儿可奇了怪了,我就纳闷,这老东西腿脚都不好使,自己又能跑到哪儿去呢?”村长大惑不解地说道。   齐队长眉头紧锁,心里琢磨着,李老爷子瘫痪在炕上不能动,那么他的失踪肯定是有人搬走了他,可谁会搬这么一个废物老头子呢?图的又是什么?还有,凌晨的时候,自己分明送李大嫂已经到了三岔路口下车了,但是她怎么没回到家呢?而且“阎二鼻子”据点的纵火案也是在凌晨,实在是太蹊跷了,甚至是太巧合了。最近数日所发生的这一切,包括“人形蠕头蛮”这种匪夷所思的怪事,仿佛都和这个台湾老太婆的突然到来脱不开关系……   齐队长终于意识到了,这位“李大嫂”的确十分的可疑。   齐队长悻悻的回到了水湾据点,民警们正在将“人形蠕头蛮”的焦尸往麻袋里面殓装,一具一袋,并排的摆放好。   温局长面色铁青,听完了齐队长的汇报。   “如此说来,这个李大嫂确实是可疑,但是她为什么要向政府揭露‘人形蠕头蛮’的事儿呢?本来我们是一无所知的呀。”温局长貌似不解地说道。   齐队长沉思道:“局长,我怀疑这纵火案与李大嫂有关,而且是她掳走了两只活的‘蠕头蛮’。”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就上当了,李大嫂借我们的手挖出了这三十六只‘人形蠕头蛮’,因为靠她自己是绝对没有能力做到的。然后,她掳走,或者说是‘救走’对她来说最重要的那两只‘蠕头蛮’,而其他的则被付之一炬,将他们残忍的杀害了。”温局长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可是警卫们说,他们并没有看见李大嫂,只发现了那个长脖子老鬼……”齐队长疑惑道。   温局长闻言淡定的一笑,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说老齐呀,你怎么就糊涂了呢?‘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难道说李大嫂就不会是那个‘长脖子老鬼’么?”   齐队长眨了眨眼睛,感觉到实在难以置信。   “可是她还带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齐队长略加争辩说。   “唉,老齐呀,那孩子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小鬼!你想想,那小家伙人不大,却有一只比老公鸡还肥壮的鹦鹉,而且还会说人话,你就没有觉得奇怪么?”温局长不无责备地说道。   “鹦鹉和八哥都是会学说人类语言的。”齐队长嘟囔道。   “可那只鹦鹉不单单是会说人话,而且还具有人类的思维,搞不好,连它都是个什么小鬼呢。”温局长的语气越发严厉了。   齐队长叹了口气,说道:“温局长,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我们听您的指示。”   “嗯,”温局长态度稍微缓和了些,说道,“我们要去向邢书记和上官县长汇报,这一事件的前因后果都是一个人造成的,这人就是李大嫂!回局里后,我会叫政保胡股长立即与省厅一处联系,查一查这个老太婆是不是和台湾军情局有关?”   “台湾特务?”齐队长吃惊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吗?”温局长板起脸,冷冷地说道。   “是,我清楚了。”齐队长心里明白,这是温局长在尽力的开脱自己的责任,算了,没一股脑儿的把屎盆子扣在自己的脑袋上,这官儿已经就算是够意思了。   县委会议室,常委会紧急会议正在召开中。   “如此说来,这位台湾来的‘李大嫂’身份的确很可疑。”邢书记听完温局长的汇报后,果断地说道。   “是的,我们上午已经和省厅一处请示过了,请他们协查老太婆的身份来历,同时在我县通往关内方向的所有交通路口设置了路障,堵截这个台湾老太婆,以防其逃窜。”温局长继续汇报说道。   “温局长,不是还少了两具‘人形蠕头蛮’的尸体么?知道他们的身份么?”邢书记突然问道。   “不知道,”温局长尴尬的回答道,“尸首全部烧成了焦炭状,已经完全无法辨别了。”   “你们对于台湾的‘李大嫂’纵火焚尸,目的是掩盖掳走的那两只‘蠕头蛮’身份的推断,我个人意见,认为是正确的。大家想想,咱们农安县的治安状况总的说来还是不错的,刑事案件发案数在逐年下降,今年初至今,还没有发生过一起重大的刑事案件。我敢说,这次烧死三十四个人,如此骇人听闻的凶残作案手段,绝对不是咱们本地人干的。”邢书记敏锐的指出。   众常委们纷纷点头称是。   宣传部长开口说道:“咱们这儿的老百姓民风淳朴,加之又受到党多年来的教育,所以,我完全同意邢书记的判断,百分之百肯定是外来人做的案。”   上官县长兀自异常失望地说道:“同志们,实在是太可惜了,本来计划着搞个‘农安虫人’的展览,单是他们转动脑袋的表演,便可震惊全国,以此来带动我县旅游事业的发展,但这次千载难逢的契机就这么失去了,唉……”   “温局长,一有新的情况,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邢书记口气严厉地说道。   “是。”温局长应道。   常委会散会了,温局长走出了会议室,以袖子揩去额头上的冷汗。   “局长,情况怎样?”齐队长从走廊里的凳子上起身,走近前来关切的问道。   温局长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总算是过关了,但还有一件事要赶紧去办。”   “什么事儿?”齐队长不解的问道。   “就是财政拨付的那每人二百五十块钱奖金,又都收回去啦。”温局长沮丧地说道。   邢书记回到自己的书记办公室,身子疲惫的往椅子上一靠,紧张的心情终于缓和下来了,老爹下手真狠呐,竟把他们统统给烧死了……但是,干嘛还要留下两个呢?   “笃笃笃”,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吧。”邢书记坐直了身子,朗声说道。   宣传部赵部长轻手轻脚的走进屋来,并随手掩上房门。   “邢书记,你的对象已经物色到啦……”赵部长喜盈盈地说道。   “哦,快说说看,长的什么样子?”邢书记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兴致勃勃的问道。   “一米七十多的个头,高中文化,整个啷一大洋马坯子,”赵部长在自己的前胸比量了一下,说道,“这儿有这么大,将来肯定奶水足,屁股浑圆的,腰条那个顺溜哇……”   “脸蛋呢?”邢书记急切的问道。   “可漂亮了,浓眉大眼的,双眼包皮,皮肤也好,还有满口的白牙,可不像咱农安这儿高氟地区人,个个都是满嘴的黄牙包子。”赵部长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吐沫。   “她同意了么?”邢书记紧张的问道。   赵部长点了点头,道:“听说男方是县委书记,她爹妈这叫一个乐呀。”   “她本人的意见又如何呢?”邢书记颇担心的问道。   “说要见了面再定。”赵部长如实答道。   “那好吧,你就负责尽快安排个时间,我见见她。”邢书记稳重地说道。   次日,邢书记拎着两盒蛋糕和四瓶榆树大曲酒,由赵部长陪同着来到了乡下女方家里相亲,小车就停在人家的院子里。   邢书记与那姑娘一见钟情,女方父母将结婚的日子定在了下月初十,彩礼酒席等均由男方负责,邢书记满口应承下来。他随即又在政府给姑娘找了个差事,户口也调到了县城,转为吃红本的非农业户口。   结婚那天,整个县城都轰动了,人们交口称赞这对新人是郎才女貌,并衷心祝福他们白首偕老,子孙满堂,此事成为了八十年代农安县的一段佳话,至今县城的老人们都还记得呢。 第九十一章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晨曦中的潼关城隐匿在了一片蒙蒙的雾气里,未渡法师静静地站立在雨中,默默望着桥下缩成一团、浑身发抖的有良……   许久,有良停止了抽泣,袖子抹去眼泪,面色刚毅的站起身来说道:“师叔,妮子被那个贾道长掳走了,俺要去救妮子。”   “唉……孩子,中原之大,你又要去哪儿寻找呢?”未渡叹息道。   “俺不管,不论妮子在哪儿,有良只要还有一口气,俺就会一直找下去的。”有良眼神迷离地说道。   “孩子,还是跟老衲回佛崖寺去吧,你现在一点武功也不会,又如何能从贾道长的手中救到人呢?”未渡法师好言劝慰道。   有良摇了摇头,牙齿紧咬着下唇,唇边已现血丝。   “有良,回山上后,老衲传你‘达摩五式’,你若是学好了,方有可能与贾尸冥一战。”未渡说道。   “师叔,学会‘达摩五式’需要多长时间?”有良问道。   “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看你顿悟的天资了。”未渡回答道。   “来不及了,妮子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有良痛苦地说道。   “唉……”未渡法师长叹一声,“世道因果循环,也该那妮子有此一劫啊,贾道长的全真教‘先天气功’惊世骇俗,老衲都自忖不如,你又如何去得呢?”   “师叔,你知道这个姓贾的道长?”有良惊奇的问道。   “嗯,他自称是全真教京城白云观主贾尸冥,好像是名头很响,不过这等江湖上的俗事,老衲一向不理会的。”未渡法师苦笑道。   “京城……”有良喃喃自语道。   “咣当当……”南潼蒲铁路上,一列货车缓缓的向北方驶去。   “师叔,您请回吧,有良决心去找妮子了,俺这一世只求与她在一起,若不能,倒不如死了的好。”有良目光凝视着北方,幽幽说道。   “唉……‘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前世因,后世果,一切随缘去吧……”未渡老僧长叹一声,慈眉垂下。   有良俯身双膝跪倒,重重的给未渡法师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雨雾之中。   身后传来未渡老僧一声长长的叹息。   有良浑身湿漉漉的站立在铁路路基下,默默地等待着……终于,南面驶来了一列货车,因为快要通过风陵渡黄河铁路桥了,因而便鸣笛减速了。   有良跃起抓住了货车厢上的铁扶手,身子随即挂了上去,然后翻入车厢内。   “轰隆隆……”斜风细雨中,列车驶上了风陵渡黄河大桥。   列车驶过了黄河大桥,渐渐的加快了速度。   货车厢里空荡荡的,地上散落着一层粉煤灰,被牛毛细雨淋湿一搅和,变成了黑泥浆,这是入关向南方运送煤炭后,空车编组返回的车厢。   有良浑身已经湿透,冷的牙关直打战,他顾不得地上有多脏,身子紧紧地蜷缩在了车厢的角落里,免得热量散失的太多。从清晨到夜间,有良又冻又饿,惟有赶到京城救出妮子的强烈信念在支撑着他,否则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漫长的黑夜终于挨过去了,太阳重又升起,温暖的阳光洒在有良的身上,他醒了过来,挣扎着探出脑袋朝车下望去。   列车已经在减速了,最后“咣当”一下停在了月台上。   有良眯起眼睛,看清了月台上的车站牌:丰台。   这是哪儿呢?也不知道离京城还有多远……他站起身来,揉搓着几乎没有了知觉的双腿。车厢下面,有两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挎着篮子,正在沿铁路路基捡拾散落在地上的细小煤渣。   “这是什么地方?”有良口干舌燥的问道,声音沙哑之极。   那俩孩子蓦地吓了一跳,抬头望见了扒在车厢板上的有良,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是丰台。”   “离北京城还有多远?”有良接着问道。   “这里就是北京城呀。”小男孩有点惊讶的回答道。   终于到了……有良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了车厢内。   丰台站始建于1885年,是京畿地区最老的火车站,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法国人又擅修一条铁路,由此站直通北京前门西站,全长14.8公里。   有良艰难的移动着虚弱的身子,从货车上爬了下来,落地后站不稳脚跟,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你要去北京城里么?还有二十里地呢。”拾煤渣的小男孩同情地说道。   有良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京城里有个白云观,你们知道么?”   俩小孩都摇了摇头,表示从来都没听说过。   看来只有一路走一路打听了……有良问清楚了此去城里的路后,便蹒跚的朝着京城而去。   途中,路边人家有位好心的老大娘见浑身脏兮兮的有良可怜,便施舍了俩馒头,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着,一个劲儿的叹息摇头。   “奶奶,你知道白云观在哪儿么?”有良将最后一口馒头咽下,然后问道。   “白云观?那在北京西便门呐,你要出家做道士么?”老大娘惊奇地说道。   “俺是去找人的。”有良肚子填饱了,说话也有气力了。   老大娘指点他去白云观的路径,随手又递给了有良俩馒头,让他带着路上吃。   告别了老奶奶,有良满怀信心的直奔京城白云观而去。   黄昏时分,京城华灯初上,车水马龙,自行车洪流如同家乡的黄河水泛滥时一样,灌满了大街小巷,喇叭声、铃声此起彼伏,乱成了一锅粥,使得头一次来到大城市的有良看得目瞪口呆,挪不动脚步。   还是自己的家乡凹里村好,青山绿水,漫野的桃花,孩子们兴致勃勃的追逐着田间的蜻蜓和蚱蜢,或是拿着鱼篓子去捉田鸡和泥鳅,那是多么快乐的童年啊……   有良来到了白云观,站在高大气派的山门前,心想,这白云观真是大呀,脚底下是又平又光的石板地,四周围红墙绿瓦,古柏森森,耳边隐约听到观内钟磬缭绕,相比之下,自己那个风陵寺简直就太寒酸了。   门口的那位小道士手执扫帚长嘘了一口气,口里面嘟囔着:“唉,总算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有良赶紧上前,单掌合什,低声问那小道士:“道兄,请问白云观是不是有一个叫贾尸冥的道长?”他在风陵寺待了五六年,对出家人的礼仪还是懂得一些的。   “贾尸冥?”小道士打量着浑身脏兮兮如同乞丐一般的有良,摇摇头说,“没有啊,我们观里没有叫贾尸冥的道士。”   有良闻言大吃一惊,自己千辛万苦的来到了京城,竟然没有贾尸冥这个人……情急之下,连忙接着说道:“他是你们白云观的观主。”   “没有,我们现在的住持不姓贾,原来的住持是姓金,你找错地方了吧?”小道士望着他答道。   “那京城里还有别的白云观吗?”有良仍旧不死心的问道。   “北京城里就只有这里叫白云观……”小道士同情的解释说道,“不过,听说外地好像是在甘肃,那里也有白云观,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小道士表示爱莫能助,遂扛起扫帚进去了。   有良呆呆的愣在了那儿,未渡师叔确实说的是“京城白云观”呀,自己绝对没有听错,可是这小道士怎么说没有呢?   有良倔强的蹲在山门旁边的牌楼下,眼睛盯住了进出的人,心想,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盯个十天半个月的,只要贾道长和妮子在这观里,总归是会露面的。   夜幕降临,风凉嗖嗖的,有良禁不住的打起了哆嗦。   这时,先前的那个小道士带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道士出到了山门外,一指墙角下的有良,说道:“住持,就是他在找一个叫贾尸冥的道长。”   老道士来到了有良的面前,语气和蔼地说道:“孩子,是你在找‘贾尸冥’道长么?”   有良慌忙站起身来,合掌施礼,然后恭恭敬敬的回答说道:“是的,请问你们这白云观里有这个人么?”   老道士手捻胡须,微微一笑道:“有。” 第九十二章   有良跟随着老道士走进了白云观山门,绕过元代大书法家赵孟頫题刻的“万古长春”影壁,走上“窝风桥”及钟鼓楼,又经过了几座富丽堂皇的大殿,最后来到了老律堂。   老律堂原名七真殿,供奉着全真七子,即全真派祖师王重阳的七大弟子:邱处机、刘处玄、谭处端、马钰,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二。此堂为传授戒律之殿堂,和设坛举行斋醮法会的地方。   老道士领着有良迈步入大殿,指着全真七子的塑像,严肃地说道:“孩子,这里是供奉历代祖师灵位之所,是白云观内最神圣的地方,贫道带你先来见全真教诸位祖师,是因为你要找的‘贾尸冥’非同于一般道士,而是我教上一任观主。”   有良诚恐诚皇的点点头,望着巍峨的殿堂和那庄重肃穆的全真七子塑像,他心底里着实有点发虚。   “贫道虚无,那么孩子,告诉贫道,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处而来?”老道士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问道。   “俺叫有良,是从陕西潼关来的。”有良谨慎的回答说道。   “你和贾尸冥道长是什么时候,在哪儿认识的?”虚无道长接着盘问道。   “这……”有良不知如何回答好,蓦地倔劲儿上来了,开口说道,“你得先告诉俺他在不在白云观。”   虚无愣了愣神儿,思忖着说道:“贾道长是前任观主,他的行踪通常不便向无关的人透露。”   “俺不是无关的人!”有良大声叫道。   “不是?”虚无道长反问道。   “他抢走了俺的妹子。”有良忿忿地说道。   “抢走你妹子?”虚无顿时一愣,颇大惑不解。   “前几日的夜里,他在潼关抢走了俺妹妮子……”有良恨恨说道。   虚无道长反复打量着有良,最后确认他精神没有不正常,于是问道:“贾道长年事已高,抢个小姑娘做什么?请你说得详细一点。”   有良把他和妮子在潼关佛崖寺被恶人掳走,关在了一户民房内,贾道长如何逼妮子为徒,后来强行抓走的事情大致述说了一遍。   “孩子,你怎么就能肯定,此人一定就是贾尸冥道长呢?”虚无表示怀疑,略一思忖,说道,“那你说说他的相貌吧。”   有良于是详细的回忆说出了贾道长的容貌特征。   “原来如此,不错,此人正是贾道长……”虚无手里捻着胡须,自言自语道。   “现在可以告诉俺,贾尸冥在不在白云观里了吧?”有良说道。   虚无道长微微一笑,道:“贾道长已于六年前失踪,至今生死下落不明,如今方知他在陕西潼关现身。”   “啊……这么说,道长,原来你也不知道贾道长他在哪里呀?”有良大失所望,感觉到自己被老道士给骗了。   “虽然贫道确实不知贾道长的下落,但是,却可以帮你找到他。”虚无微笑着说道。   “怎么找?”有良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白云观中有一位道士,擅长追踪术,而且也认得贾道长,有他陪你一起去找,必定有所收获。”虚无道长信心十足的回答道。   小道士青阳遵虚无主持之命带着有良先到斋堂吃了晚餐,然后再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一身青色“得罗”(道袍)和布鞋,因为不是道士,所以也就没有佩戴冠巾。一打扮之下,有良就如同换了个人一样,顿时精神了不少,当天夜里,两人就睡在同一铺大炕上。   “你真的认识老观主金道长?”青阳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羡慕的问道。   有良点点头,说道:“俺听他自称‘贾尸冥’,方才虚无住持说贾道长就是前任金观主。”   “听说前任观主的全真教‘先天气功’可厉害了,可惜六年前突然失踪,都传说他已经死了,从此,白云观里再没有人精通这门气功了。”青阳摇了摇头,惋惜地说道。   “‘先天气功’?”有良想起来贾道长就是想逼妮子学这门功夫的。   “是呀,那可是咱全真教的镇观之宝呢,是当年王重阳祖师爷传下来的。”青阳压低声音解释道。   “虚无住持说要派个会追踪术的道士陪我一同去寻找贾道长,你知道那人是谁么?”有良问道。   “哦,你说的那人肯定就是虚风道长了,他的辈分可高啦,是虚无主持的师弟,有五十多岁,瘦的像个麻杆似的,小脑袋瓜不丁点,我们都偷偷的管他叫‘刀螂道长’。”青阳偷偷捂着嘴巴,“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很会‘追踪术’么?”有良反正睡不着,索性问个究竟。   “嗯,据说他会什么‘五行追踪术’,是咱白云观的顶尖高手,平时很难见到,听说国家公安部还经常请他去协助破案呢。”青阳神秘地说道。   “哦,要是这样,他一定会帮俺找到妮子的。”有良似乎充满了信心。   “妮子是你的女朋友么?”青阳认真的问道。   “女朋友……”有良想起了妮子的身影,无限憧憬的柔声说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她的。”   “唉,我要是也有一个女朋友就好了。”青阳叹息着说道。   有良和小道士青阳年纪相仿,相聊甚欢,直到后半夜才睡着了。   凌晨时分,老律堂内,虚无住持正在蒲团上打坐,目观鼻准,调息运气。自从六年前贾道长莫名失踪后,政府有关方面透露消息说,他已经死了,要白云观重新选举一位住持,自己凭着资深与名望,被众道士推举为新一任观主。贾尸冥的失踪死亡始终是个谜,政府方面也讳莫如深,打听不出来更深一层的消息。最关键的是,全真教的镇观之宝——王重阳祖师的“先天气功”功谱也随着贾道长的失踪而不见了……   清风微微拂过……   虚无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轻声说道:“师弟,你来了。”   大殿堂前,一位身着深色西装,扎红底金点领带,足蹬黑色包头牛皮鞋,长着一个小脑袋瓜的干瘦老者蓦地出现在了虚无道长的面前,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古龙水幽香。   此人便是京城白云观神秘莫测的虚风道长。   小道士青阳遵虚无主持之命带着有良先到斋堂吃了晚餐,然后再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一身青色“得罗”(道袍)和布鞋,因为不是道士,所以也就没有佩戴冠巾。一打扮之下,有良就如同换了个人一样,顿时精神了不少,当天夜里,两人就睡在同一铺大炕上。   “你真的认识老观主金道长?”青阳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羡慕的问道。   有良点点头,说道:“俺听他自称‘贾尸冥’,方才虚无住持说贾道长就是前任金观主。”   “听说前任观主的全真教‘先天气功’可厉害了,可惜六年前突然失踪,都传说他已经死了,从此,白云观里再没有人精通这门气功了。”青阳摇了摇头,惋惜地说道。   “‘先天气功’?”有良想起来贾道长就是想逼妮子学这门功夫的。   “是呀,那可是咱全真教的镇观之宝呢,是当年王重阳祖师爷传下来的。”青阳压低声音解释道。   “虚无住持说要派个会追踪术的道士陪我一同去寻找贾道长,你知道那人是谁么?”有良问道。   “哦,你说的那人肯定就是虚风道长了,他的辈分可高啦,是虚无主持的师弟,有五十多岁,瘦的像个麻杆似的,小脑袋瓜不丁点,我们都偷偷的管他叫‘刀螂道长’。”青阳偷偷捂着嘴巴,“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很会‘追踪术’么?”有良反正睡不着,索性问个究竟。   “嗯,据说他会什么‘五行追踪术’,是咱白云观的顶尖高手,平时很难见到,听说国家公安部还经常请他去协助破案呢。”青阳神秘地说道。   “哦,要是这样,他一定会帮俺找到妮子的。”有良似乎充满了信心。   “妮子是你的女朋友么?”青阳认真的问道。   “女朋友……”有良想起了妮子的身影,无限憧憬的柔声说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她的。”   “唉,我要是也有一个女朋友就好了。”青阳叹息着说道。   有良和小道士青阳年纪相仿,相聊甚欢,直到后半夜才睡着了。   凌晨时分,老律堂内,虚无住持正在蒲团上打坐,目观鼻准,调息运气。自从六年前贾道长莫名失踪后,政府有关方面透露消息说,他已经死了,要白云观重新选举一位住持,自己凭着资深与名望,被众道士推举为新一任观主。贾尸冥的失踪死亡始终是个谜,政府方面也讳莫如深,打听不出来更深一层的消息。最关键的是,全真教的镇观之宝——王重阳祖师的“先天气功”功谱也随着贾道长的失踪而不见了……   清风微微拂过……   虚无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轻声说道:“师弟,你来了。”   大殿堂前,一位身着深色西装,扎红底金点领带,足蹬黑色包头牛皮鞋,长着一个小脑袋瓜的干瘦老者蓦地出现在了虚无道长的面前,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古龙水幽香。   此人便是京城白云观神秘莫测的虚风道长。 第九十三章   北京饭店的房间内,虚风仔细的打量着有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瓜顶,问道:“你当过和尚?”   有良回答说道:“俺在河东风陵寺呆了六七年。”   虚风点点头,说道:“有良,你再把见到贾尸冥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一遍,不要漏过任何细节。”   于是,有良详细叙述了自己与妮子在凹里村如何遇见货郎,当夜父母的惨死以及后来两人前往潼关佛崖寺等情况,说道伤心处时,竟轻轻的啜泣了起来。   “那两个夜行人也烧死在了你家草房内?”虚风疑惑的问道。   “是的,妮子说,而且那两个人还是满面笑容,很高兴的样子,他们自己主动的躺在了火堆上,像是自杀似的……”有良也感到这事儿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你家里藏有祖上什么值钱的宝贝么?还是你父母得罪了什么有势力的人?”虚风颇感蹊跷,于是刨根问底儿的询问道。   有良摇摇头道:“俺家很穷,祖辈世代都是农民,家中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俺爹娘老实巴交一辈子,也从未得罪过任何人。”   “如此说来,这两个夜行人的目标就是针对你们兄妹的了,看起来他俩与后来在潼关佛崖寺掳走你们的那伙人,肯定是一起的,你方才说,贾道长与这伙人看上去很是相熟?”虚风皱起眉头思索道。   “他们很熟,但是俺不明白,后来贾道长为什么要出手点了那个‘张队长’的穴道,然后带着妮子翻墙跑了。”有良不解地说道。   “这个么,找到那户人家,然后抓住那个张队长也就清楚了。”虚风淡淡地说道。   有良问道:“道长,那俺们啥时候出发?”   “你这身道士打扮太过招摇,贫道要替你改头换面。”虚风回答。   天亮以后,虚风带着有良走出宾馆,然后左转进入了王府井大街,先在一家早餐饮食店里吃了点东西,然后站在了王府井百货商店门口,等待着开门营业。   沿着王府井大街人行道上走来一老一少两个人,其奇特的长相引起了虚风的注意。   两人都穿着灰色中山装,那老者身材矮小肥胖,满头的白发,长眉虬须,面色红润,两只眼珠浑圆凸起,是典型的龙泡眼,带有点异国情调。而那青年人则身材苗条有型,惟脸上面部肌肉有些扭曲变形,丑陋不堪,令人感觉很不舒服,这人佩戴着一副宽边深色墨镜,是个盲人,由老者搀扶着胳膊一路走来。   虚风的视线与那矮胖老者对视了一下,然后便各自移开了目光。   天下无奇不有,人的相貌也是参差不齐,但是,那年轻人的身上似乎有股说不出来的邪气,尽管相距十余米远,虚风仍然感觉得到,身上的汗毛孔都冷嗖嗖的。   此二人正是前来京城执行刺杀任务的鳌老和黄建国。   鳌老瞥了一眼秃着脑袋、身穿全真派道士服的有良,微微感到有些奇怪,小道士身旁的那人尽管西装笔挺,但却骨瘦如柴,根本撑不起来那套质地精良的衣裳,尤其是那个小脑袋瓜,扁扁的,像极了丛林中的大刀螂。   “爸爸,我饿啦……”那戴墨镜的年轻人傻呵呵的叫着。   “好啦,前面就是‘东来顺’,爸爸带你去吃羊肉。”老者哄着他斜穿过马路,直奔东来顺总店而去。   “嘎吱……”一阵刺耳的汽车轮胎摩擦声蓦地响起。   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紧急煞车停在了路中央,差点就撞上了鳌老和黄建国,这时,后车窗摇下,一少妇怒气冲冲的探出头来,恶狠狠的骂道:“瞎了眼呀你!”   黄建国闻言浑身微微一颤,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他嘴里含糊不清的轻轻嗫嚅道:“东东……”遂缓缓的侧过身来,摘下了墨镜,头向前探去,瞪着一双白矒矒的瞎眼,试图看清那少妇的模样……   “哇……”的一声,车内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望见了黄建国那张可怕的脸,登时吓得哭了起来。   “滚开,你这丑八怪,吓着孩子了你!”少妇嗓门提高了八度,厉声呵斥起来。   这时,驾驶车门“砰”的一声推开,跳下来一身穿草绿色军便装,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把揪住黄建国的衣领,破口大骂道:“你小子找死呀?吓着我老婆孩子了,找打呀你!”紧接着挥起拳头,照着那瞎子的鼻梁骨打去……   这小子不自量力,恐怕要吃亏了……虚风站在马路台阶上,心中寻思着。   鳌老见势不妙,他们身怀任务在身,可不能因小失大,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出来,尤其是在京城里……于是手臂轻轻一拽,将黄建国拉过寸许,躲过了那男子的一击。   那中年人见一拳落空,顿时勃然大怒,作势又举起了拳头……   这时,大街上的路人都看不过眼儿去了,纷纷围拢起来指责那中年男子:“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何况他还是个盲人。”   “有车又有鸡毛了不起?最他妈看不惯这号人了。”人群中有人忿忿不平的出言相讥道。   黄建国恍若不闻,依旧是瞪着那双瞎眼痴痴的盯着车窗内……   “你们叫唤啥?没见着这家伙耍流氓,盯着我老婆么?”中年男子强词夺理的高声叫道。   “他是个盲人,能看到啥?这人忒不讲理了。”人们议论起来,颇为不屑。   “亏得是个盲人,不然还不给吓着了?长得个丑八怪样,还他妈的当宝了……”更有人出言尖刻至极,惹得人们忍俊不已。   这时,虚风道长带着有良挤到了跟前。   虚风道长分开众人,伸出一只枯掌搭在了中年男人揪住瞎子衣领的手上,同时拇指偷偷的在瞎子前颈喉结外侧寸许的“人迎穴”上揿了一下,顿时禁不住的暗自愕然不已……   他原本感觉这瞎子身上散发出一股阴邪之气,遂暗中指按其“人迎穴”,想试探一下究竟。该穴为足阳明少阳之会,气海所出之门户,乃古代“三部九侯”诊脉辨病要穴,不料一揿之下,竟然发觉此人体内五行之气均无,如同人之初死时的中阴身一样,所以吃惊非小。   道家认为,气乃万物本原,是生命的基本要素,每个人的身体内都有五行之气,此消彼长,循环不息,金气肃杀,木气曲直,水气润下,火气炎上,土气生化,所以,名医单凭断五行之气,便可知其人身患何病。而眼前的这位瞎眼睛的年轻人,体内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五行气场,虚风焉能不惊?因为只有死去的人,五行之气才会消失,而面前之人当然不是……   “算了,这盲人既然看不见路,又岂能加以责怪呢?反正相互也都没碰上,还是各走各路吧。”虚风道长边说着手上稍加用力,那中年男人登时半边身子酸麻,动弹不得。   “是啊,要是把盲人撞了,还不得赔偿人家啊,得了便宜还卖乖。”路人纷纷议论说道。   中年人知道遇上了高人,有台阶就得下了,他回头望向了车内的女人。   女人此刻已经不再叫骂了,目光凝视着这个面目丑陋的瞎子,她隐约听到瞎子口中含糊不清的话语,好像是“东东”两个字……   这个少妇正是黄建国原来的未婚妻东东,首长的独生女儿,自从六年前得知黄建国死在了滇西北之后,一直抑郁寡欢,两年后嫁给了京城的一个高干子弟,如今孩子都已经三岁了。   中年男人坐进了汽车内,回头说道:“算了,东东,咱们走吧。”随即发动了汽车,揿响喇叭,人群让开了,伏尔加慢慢的驶远了。   “东东……”车上,女人嘴里轻轻的重复着那瞎子的话,脑海里出现了当年黄建国英俊潇洒的模样,可是,他已经死去六年了……   “谢谢这位先生解围。”王府井街上,鳌老对虚风道长点头道谢。   “‘得饶人处且饶人’嘛,”虚风微微一笑,话中有话地说道,“况且那人也未必讨得了好去。”   “先生此话怎讲?”鳌老疑心甚重,在京城里得处处小心谨慎,时刻加以提防才是。   “这位小哥深藏不漏,若是出手,岂不早就伤了那人么?”虚风道长显得若无其事地说道。   鳌老闻言脸色骤变。 第九十四章   有良感觉到这个瞎眼睛的年轻人很是可怜,不但看不见花花绿绿的世界,甚至永远不知道自己脚下的路通往何方,尽管如此,竟然还遭到京城里的人辱骂,而这在黄河边上的家乡是不会发生的,村民们会怜悯,会施舍,尽管他们自己也很穷。   “先生,您说的话,我不明白。”鳌老淡淡的回答道,心里面寻思着,中原果真地大物博,尤其是京城,更是藏龙卧虎之地。   “古往今来,一个活人能够以中阴之身现世,闻所未闻啊……”虚风试探着说道。   大凡学武痴迷之人,若是遇到难以解释的困惑,必会千方百计的搞明白才得安心,虚风道长就是这种人,因而其武学造诣也就远在其师兄虚无之上。   鳌老正沉吟着如何回答这个西装怪人的话时,黄建国在一旁拽着他的袖子,嘴里嘟囔道:“爸爸,我要吃饭。”这下子解了围。   鳌老于是冲着虚风歉意的一笑道:“对不起,我要领儿子吃饭去了。”说罢牵着黄建国转身便走。   虚风无奈,只得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来,递过去说道:“这是我的名片,若是有缘,希望能够在一起聊聊天。”   鳌老接过带有淡淡香味儿的名片,看了一眼,上面写着香港某某商人徐风,于是点了点头,领着黄建国径直奔东风商场旁边的东来顺涮羊肉老店而去。   虚风望着他俩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叹道,世间上未知的东西太多了,武学之道乃是永无止境啊。   王府井百货商店开门了,虚风领有良上了三楼服装柜台,为其挑选了两套深色的小尺码西装,既然他以香港商人的“儿子”出面,装束也要符合身份才是。   有良捧着崭新的西装,鼻子使劲的在上面嗅了嗅。   “有良,你闻什么?”虚风不解的问道。   “没有你身上的那股香味儿。”有良回答道。   虚风笑了,拍拍有良的脑袋,说道:“好,既然你这么喜欢古龙水,回到宾馆后,就送你一瓶好了。”   中午时分,虚风与有良登上了一列京城前往西安的火车,然后在西安中转至潼关。次日的黄昏,他俩终于来到了陕西省潼关县,住进了涉外的渭南宾馆。   古潼关居中国十大名关第二位,地处陕西关中平原东端,东接河南灵宝县,西邻华阴市,南依秦岭,北面与山西河东芮城隔黄河相望。   宾馆大玻璃窗的外面便是南同蒲铁路,不时的有南来北往的列车行驶经过。   “道长,俺们啥时候去找那户人家呀?”有良心中惦记着妮子,心急如焚的催促说道。   “等天黑下来,夜里做事方便些。”虚风道长平静的回答道。   夜幕降临了,虚风道长与有良走出了渭南宾馆,依据有良零星破碎的记忆,两人沿着南同蒲铁路线一路寻找过去。   一直找到深夜,才终于在一片黝黑的杂树林后面,找到了那三间红砖房。   “你肯定就是这里么?”虚风道长谨慎的问道。   有良带着虚风绕到了这户人家的后院,隔着高高的树枝围成的栅栏,看到了那间曾经关押着他和妮子的柴房。   “是,就是这里。”有良肯定地说道。   “那好,我们进去。”虚风一手搭在有良的腰间,纵身跃过了栅栏,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后院里。   “这户人家没有护院狗。”虚风道长么目光扫视了一下,轻声说道。   “原来有一只大黑猫,被妮子抱走了。”有良悄声告诉他。   “嘘……”虚风道长轻轻的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窗户下,屋里亮着电灯,一条厚厚的窗帘遮住了窗子,惟有窗帘上面的缝隙中透出了一丝光线。   虚风道长示意有良呆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则轻轻一纵上了房顶,然后倒挂金钩,从那道缝隙中朝屋内望去。   屋内中央摆着一张饭桌,两个男人正在饮酒,说话的声音比较低,但虚风听力极佳,隔着玻璃也仍然听得很真切。   “唉,其实这事儿与咱们行动小组无关,都是那个贾尸冥道长在暗中搞的鬼,可是纳闷的是,上头至今也没有给个明确的指示。”其中那个胖胖的中年人兀自叹息不已。   对面的年轻人一仰脖儿,喝干了一杯酒,然后忿忿不平地说道:“是啊,张队长,这老道还点了你的穴道,掳走了小女孩,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真他妈的阴损。”   “算啦,都是上头的事儿,既然说了是国家机密,咱们小白丁就不管那么多了,组织原则和保密规定可别忘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还是喝酒吧。”张队长脸都喝红了,醉醺醺地说道。   “是啊,俺们拿工资干工作,管好自己就行了,”年轻人点头称是,一杯酒落肚,忍不住竟又问起来了,“哎,你说这老道还在不在这潼关城里了?”   “肯定不会留在潼关城啦,估计是去了河东。”张队长颤抖着手又斟满了酒杯。   “山西河东么?”年轻人说道。   “你忘啦,他第一次下达指示给我们,不就是将河东风陵寺的那个老和尚尸体送到潼关佛崖寺的么?这老道在那边肯定是有事儿。”张队长端起了酒杯说道,口齿已经有些含糊不清了。   “嗯,八成是又回山西去了。”年轻人与张队长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虚风道长身子一团一伸,飘然落下。   “看见人了么?”有良小声问道。   虚风点点头,默然道:“看来这事儿大有来头呢。”   夜色深沉,月色迷离,天空中有一队北归的鸿雁飞过,留下几声唳鸣。   “我们走……”虚风道长说着搭住有良的腰,一跃翻过了后院栅栏,直奔渭南宾馆而去,路上一言未发。   进了房间,有良忍不住的问道:“道长,你看见张队长人了么?”   虚风道长目光直视着有良,面色严肃地说道:“告诉贫道,风陵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良闻言一愣,心中寻思道,虚风道长为什么如此急切的问风陵寺呢?一渡师父遇害的那个晚上,曾经告诫过自己,永远也不要对别人说曾经在风陵寺出过家,可是自己却没能瞒得过虚风道长……   “风陵寺,俺只是个小和尚,服侍一渡师父,每天打水和扫地、擦桌子……”有良吞吞吐吐地说道,他留了个心眼儿,凡有关‘风后冢’的事,统统一概不能说。   “一渡和尚是怎么死的?谁杀了他?”虚风不耐烦的打断了有良啰啰嗦嗦的话,直截了当的厉声问道。   “是个老道士开枪打的一渡师父,师父临终前让俺赶紧逃回家里的。”有良心有余悸的回答说道。   “老道士……难道是贾尸冥?”虚风吃了一惊,心想贾道长身怀绝世‘先天气功’,通常来说,是不可能使用火器来伤人的。   “不是贾道长,是费道长,好像是什么山西大罗宫……”有良回忆道,这还是在佛崖寺时,妮子对未渡师叔提起过的。   “山西介休大罗宫住持费子云……”虚风道长心中暗暗吃惊,原来此事牵涉如此之广,连在学术界赫赫有名的学者,大罗宫的费子云道长都卷进来了。   “对,是叫费子云,是个独眼龙。”有良附和道。   “不对吧,大罗宫的费子云不是个一只眼啊,贫道曾与其有过数面之缘。”虚风诧异道。   “是独眼龙,最近才瞎的。”有良解释说道。   “哦,你知道这个费子云道长为什么要枪杀一渡老和尚么?”虚风追问道。   “俺不知道。”有良摇摇头,师父叮嘱的事儿不可对别人说,尤其自己是僧,而虚风是道,不是一路的。   虚风心里则盘算着,方才在农舍家偷听到的谈话,可以断定那两个喝酒者绝不是江湖黑道中人,而是秘密的国家公职人员,至于从属于哪一部门就不得而知了。虚风自从几年前替公安部刑侦局工作以来,听到和见到的东西太多了,知道有些事儿水太深,是不好随意插上一脚的,否则随时都可能惹祸上身。自己此番奉住持师兄之命,只要能找到贾道长,拿回属于全真教的《先天气功要略》秘笈就算完事,有关一渡老和尚之死以及与费子云道长之间的纠葛,自己并不想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秘密太多了,人太好奇是会短命的,尤其是涉及到政治等敏感的东西。   至于帮助有良找回被掳走的妹妹,自己顺手做件好事也未尝不可,但若是冒着与贾尸冥冲突的风险,那则大可不必了。   “道长,你还没告诉俺,张队长在那屋子里么?”有良固执的问道。   “在。”虚风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为什么不抓他呢?”有良疑惑不解地说道。   “因为贫道已经知道了贾道长在哪儿?”虚风冷笑道。   “在哪儿?”有良惊讶不已。   “河东风陵寺。”虚风答道。 第九十五章   清晨,虚风道长与有良一早便退了房,离开了渭南宾馆,来到了风陵渡黄河南岸。   雾气蔼蔼,黄河水面上白茫茫一片,早班渡船正在准备启航。   船老大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由于常年风吹日晒,脸呈古铜色,布满了深而长的皱纹。   “老乡,问您件事儿,这风陵渡夜间有渡船么?”虚风道长问道。   船老大打量了一下虚风道长,见是一位穿着体面的外地人,于是客气的回答道:“风陵渡向来夜间停航,这是清早的第一班渡船。”   虚风点点头,接着道:“每天都是您开早班渡船么?”   “每月轮换,明天就开始上晚班了。”船老大说道。   “前几天,您的早班船上,是否有一位瘦老头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过河?”虚风目光盯着船老大问道。   船老大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回答说道:“不错,几天前的早上,是有一个扎着白羊肚头巾的老汉领着个小女娃过河去的。”   “那女娃是叫妮子么?”有良在一旁忍不住的插嘴问道。   “这俺就不知道了。”船老大摇了摇头,转身解开了系在岸边的缆绳。   “那老头是不是高高瘦瘦的,戴着一副墨镜?”虚风赶紧追问了一句。   “老头倒是又高又瘦,但却没有戴墨镜。”船老大说着钻进了驾驶舱。   虚风拉着有良登上了渡船,一阵隆隆的马达声响起,渡船缓缓的驶离了南岸。   “有良,你见到的贾尸冥道长眼睛是好的吧?”虚风低头问道。   “当然是好的,阴阴的盯人看,让人觉得挺可怕的。”有良回忆着说道。   六年前,虚风应师兄之请,从兰州白云观北上来到了京城,曾经与当时的观主金道长,也就是后来的贾尸冥见过一面。那时的贾尸冥戴着一副深色墨镜,深居简出,很少离开白云观后院的云集山房,众道士都认为观主双目失明,行动不便。直到数年后,虚无师兄才私下里告诉他说,观主金道长俗家名叫贾尸冥,其实他的眼睛能够视物,只是不为人知的原因装瞎而已,一个正常人能够伪装成失明若干年,其心智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那个老头和小女孩儿,就是贾尸冥和妮子无疑。”虚风道长肯定地说道。   渡船靠岸了,虚风和有良下了船,两人来到了风陵渡口旁边的一家小饭店,要了两盘当地有名的小吃“闻喜煮饼”,坐下来慢慢吃着。   既然已经摸到了贾尸冥的行踪,也就用不着那么太急了,虚风一面吃着早餐,一面心中盘算着见到贾尸冥道长以后,如何来交涉要回《先天气功要略》和女孩儿妮子。   就在这时,听到有人以本地话高声叫道:“老王啊,给来两屉热乎的羊肉烧卖。”随着话音落下,小饭店门口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身穿蓝色中山装的中年人,另一位则是一袭黑色道袍的老者,童颜鹤发,颇具仙风道骨,此二人正是风陵渡镇镇长郭有财和费道长。   虚风眼角余光一瞥,即刻认出了这位山西介休大罗宫的住持、赫赫有名的学者费子云道长,果不其然,他的右眼珠上有一层玻璃花般的白翳,有良说的没错,他现在是个独眼龙。   虚风低下头,慢慢的撕开煮饼外层的芝麻团,挑出内里栗色和绛白色的馅丝,轻轻的放入口中咀嚼着,味道有些腻人。   “道长……”有良一见费道长,脸色遽变,忙在桌子下面拽虚风的衣襟,口里紧张的悄声警示道。   虚风道长面不改色的以手掌轻轻的安抚着有良,眼光示意其别声张。   “烧卖来啦,郭镇长您慢慢吃……”店老板端来两屉冒着热气的羊肉烧卖撂在了桌子上,同时又摆上了两碟子山西老陈醋。   “费道长,咱们风陵渡的羊肉烧卖可是晋南地区最富盛名的传统美食了,”郭镇长津津乐道地说着,“你瞧,这烧卖个个形如石榴,洁白晶莹,馅多皮薄,清香可口,据说清乾隆三年,咱风陵渡的农妇王氏,在京城前门外的鲜鱼口开了个风陵渡烧麦馆。除夕之夜,乾隆从通州私访归来,到馆子里吃烧麦,品尝后大吃一惊。这风陵渡烧麦馅软而清香、油而不腻,洁白晶莹,如玉石榴一般,乾隆爷食后赞不绝口,回宫后亲笔写了‘都一处’三个大字,命人制成牌匾送往烧麦馆,从此风陵渡烧麦馆名声鹊起,成为了京城一大名吃。”   费道长脸上挂着微笑,伸箸夹起了一只烧卖放入口中一抿,随即赞不绝口,呵呵笑道:“河东小店,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郭镇长也夹起了烧卖塞入口中,一面吃着一面说道:“道长,您这次回京不知何时再回来?”   费道长闻言顿时脸色显得很难看,长叹了一口气,指着自己瞎了的右眼说道:“郭镇长,此次河东一行,贫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郭镇长忙附和着:“唉,谁知道那个臭丫头的痰毒性竟会这么大,累道长受苦了。”   “还有那个诡计多端的小和尚……”费道长咬牙切齿的说着。   “啪”的一声脆响,有良拿捏不住手中的饭碗,掉到地上摔碎了。   费道长扭过头来,瞥见有良,不由得就是一愣……   有良胆怯地低下了脑袋,目光移开不敢面对费道长,身子在微微发着抖。   费道长尽管只有一只眼,但是学武之人目光敏锐,一瞥之下,早已疑窦丛生。但见他默默的站起身来,走到虚风他们的饭桌前,用那只左眼盯住了有良,须臾,突然手臂暴涨抓向了他……   “啪”的一声,虚风手中的两根筷子凌空夹住了费道长的手腕……   “费教授,请坐。”虚风微微一笑道。   费道长大吃一惊,这人两根竹筷的力道竟然如此之大!手腕不但被夹得火辣辣的,而且竟然轻易就化解了自己这一抓的劲力。   “阁下是……”费道长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口里惊讶的问道,此人面生的很,却为何称呼自己为费教授?   虚风微微颌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来,谦恭地说道:“费教授,去年十二月,在下曾有幸在京城聆听过您的周易学术演讲,受益匪浅,感受良多,今日在河东偶遇,实乃缘分。”   费教授疑惑的盯了虚风道长一眼,然后低头看那名片,见起上面印着“香港九龙弘易堂风水事务有限公司董事长徐风”几个烫金字,名片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气。   “徐先生,你只是听过一次演讲,就能一眼认出贫道么?”费道长疑问道,其实他心里根本就不相信此人的话,在偏僻的河东风陵渡小餐馆里,一个自称听过自己课的港商,武功出奇的高,而且身边还带着那个失踪的风陵寺小和尚,这番鬼话谁信?   “实在是冒昧了,本来我也不想偷听你们谈话的,但声音传过来了,因此,这才敢确认您就是大陆赫赫有名的易学大师费教授。费教授,您在香港风水界的声誉极高,徐某一直想与您这样的大师结识,当面讨教,可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今天能在这里相遇,实乃天意啊。”虚风肉麻的恭维道。   “嘿嘿,”费道长兀自冷笑了两声,然后说道,“那么这个孩子是谁?”   “哦,他叫有良,是在下的一门远亲,这孩子家中近日发生不幸,父母双亡,在下这次专程从香港前来大陆,就是来接他去香港读书的。”虚风道长胡说一气,反正信不信由他去了。   费道长听着有些犯糊涂了,事儿哪儿有这么赶巧的?   “咦,这不是风陵寺的那个小和尚么?”郭镇长走过来仔细的看了看,同时诧异的目光望向了费道长,疑惑地说道“道长,这位先生是……”   费道长将名片递给了郭镇长。   “哎呦,是港商啊,”郭镇长开始十分的惊讶,八十年代初期,偏僻的河东小镇是难得见到港澳人士的,但随即又说道,“哦,原来是搞风水迷信的啊……”   “两位请坐下说话。”虚风闻言也不介意,客客气气地说道。   费道长紧挨着有良坐下,目光直视着他,嘴里缓缓地说道:“小和尚,郭妮呢?”   虚风在一旁未言语,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妮子被贾尸冥道长给抓走了……”有良小声回答道。   “贾道长?”费道长吃了一惊,心中暗道,贾尸冥道长与师父宋地翁有约定,大家齐心合力找到妮子,破解“风后陵”的秘密,难不成竟被他私下里捷足先登了? 第九十六章   “贾道长他人现在哪儿?”费道长急切的问道。   有良摇了摇头,随后目光很不自然的瞥了虚风一眼。   这自然逃不过费道长的独眼,“嘿嘿……”他冷笑了起来,转脸面对着虚风缓缓说道:“徐董事长,你一定知道贾道长如今身在何处,是吧?”   “当然知道。”虚风坦然的回答道。   “在哪儿?”费道长紧紧地咬住不松口。   “风陵寺。”虚风说道。   费道长闻言便是一愣,与郭镇长面面相觑。   “呵呵,徐董事长,你也太会开玩笑了……再说,你是香港的一位商人,怎么会知道这河东一隅有个贾尸冥贾道长的?而且对他的行踪竟又如此之熟悉?你究竟是什么人?”费道长厉声问道。   “听有良说,前不久,他的妹子被这个姓贾的道长掳走了,我这次经风陵渡来到河东,就是想要找到此人,讨回孩子。”虚风淡淡地说道,心想,反正自己的目标是气功秘笈,别的也不愿多管闲事,若是形势搞得越是混乱,则越对自己有利。   “你以前听说过风陵寺么?”费道长试探着问道,此人是敌是友现在还两说着,但其刚才露出来的那一手,可见武功已在自己之上,师父不在身边,事儿绝不能再搞砸了。   “徐某初次来到河东,风陵寺也是头一回听说。”虚风如实的回答道。   “哈哈,徐董事长,”费道长独眼一转,态度随之来了个大转弯,用手一指郭镇长,说道,“贫道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风陵渡镇的郭有财镇长,本地的父母官。”   “幸会,幸会。”虚风微微欠身颌首道。   郭镇长见费道长如此说,虽然不明其用意,但也附和着现出了笑脸,忙说道:“既然到了河东风陵渡,徐董事长就不要客气了,在本地有什么事情和困难尽管提出来好了,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虚风淡淡说道:“我们正准备去风陵寺找贾道长,两位可有意同行?”   “如此甚好。”费道长爽快的答应下来了,这个徐董事长是否在诳人,到了风陵寺一切便都清楚了。   “叫上有富,我们一起去。”费道长对郭镇长说道,公安特派员手里有支枪,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好有个策应,上次在风陵寺,自己便是用枪击倒了武功极高的一渡法师。   郭镇长点点头,招呼店主老王过来,告诉他将两桌的早餐全部都记在镇政府的账上,然后抓起几只羊肉烧卖,一面吃一面走出饭馆,朝着镇政府走去。   当虚风等人吃完早餐后,郭镇长驾驶着那辆破旧的北京B212吉普车,载着有富也匆匆的赶来了。   随即,一行人上车,离开了风陵渡口,沿着黄河故道直奔风陵寺而去。   吉普车行驶在颠簸的黄河故道上,车尾扬起一大片尘土。   车内,有良胆怯的缩在了虚风的身侧,目光警惕的瞄着费道长。   虚风安慰的轻轻拍了拍有良,扭过脸问郭镇长道:“风陵寺内如今还有僧人么?”   郭镇长一面转动着方向盘,一面回答说道:“自从一渡法师圆寂以后,县里已经向省宗教局打了报告,据说要派僧人过来,大概是因为人选问题,迟迟没有答复下来。”   “这么说,现在是一座空寺了。”虚风说道。   “可能吧,风陵寺是河东的一座小寺庙,省里也不太重视。”郭镇长回答着。   费道长坐在后排座位上,那只独眼始终死死的盯着有良,看的他直发毛。   “嘎吱”一声刹车,吉普车停了下来。   “前面道路过不去,我们得步行了。”郭镇长拔下车钥匙,扭头对虚风说道,随即跳下了车。   “有良,跟在我的身边。”虚风轻声说道,拉过孩子的手下了车,跟随着大家朝着不远处的风陵寺走去。   风卷起干燥的尘土,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这是黄土高原特有的景象,盖因干燥缺水、植被稀疏所致。此刻极目远眺,风陵寺隐隐约约的矗立于漫漫风沙之中,显得格外的苍凉与凋敝。   一行人来到了风陵寺前,台阶上的山门是敞开着的。   郭镇长颇为纳闷地说道:“咦,山门怎么打开了?难道又来了盗墓贼么?”   有富一马当先的冲上了石阶,快步跨进山门,来到了大殿之前,惊讶的望见殿内有一位黄袍光头老僧正在蒲团上闭目打坐。   “莫非又是贾道长?”郭镇长紧跟在后面,诧异的想起了一渡法师死去的那天夜里,贾道长就曾经假扮过一渡老和尚,但还是被宋地翁所识破了,于是小声地说道。   “不像,”费道长摇了摇头,望着老僧枯瘦的背影说道,“贾道长身材比这老僧还要胖些。”   “我去问问。”有富迈步走进了大殿。   “请问老师父,您是省里新近派来这风陵寺的么?”有富望着老僧的后背恭敬地问道。   “不错,老衲了空,由五台山而来,新任风陵寺住持,”那老僧操一口纯正的普通话,态度谦和,依旧是背对着殿门说道,“施主,为何有此一问?”   “哦,我是这风陵渡镇的公安特派员郭有富。”有富自我介绍道。   “殿外的那几个人是与施主一起的么?”老僧头也不回的问道。   “是的,我们一道来的。”有富口中答道,心想,这老和尚的听力挺好的嘛。   费道长目光瞥向了虚风,口中冷冷地说道:“徐董事长,请问贾道长人在哪儿呢……”   虚风淡淡一笑道:“我来问问老和尚。”说罢拽着有良走进了大殿中,费道长放心不下,也同郭镇长一道紧随其后。   “请问老师父,这几日可有一位扎白羊肚头巾的老汉带着一位小姑娘来此。”虚风问道。   “没有。”老僧回答的很干脆。   “老师父,您打坐时背向殿外,又怎知他们没有来过呢?”虚风接着问道。   “老衲心净空明,何需眼观。”老僧回答道。   虚风闻言心道,这老和尚是真有道,还是装疯卖傻呢?他细细的打量了老和尚一番,竟自笑了。   “施主为何发笑?”老僧似有不满意地说道。   “老师父既然无需眼观,便知身后之物,那么,您说说,我们总共有几个人?”虚风决心试探究竟。   “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儿。”老僧鼻子“哼”了一声,说道。   “都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虚风接着问道。   “童颜鹤发者一袭黑袍,是个老道,蓝色中山装的中年人像是个乡镇领导干部,传黄军装的独臂青年颇具军旅气质,自己说是公安特派员,你同这小男孩都穿深色西装,打扮的如同父子,但相貌大相径庭,他的脑袋是圆圆的,而你的却是扁扁的,像个刀螂。”老僧一口气的说出了身后所有人的着装甚至猜测到了身份。   虚风闻言大吃了一惊,身后的费道长和郭家兄弟更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虚风此刻方才领悟到,世间上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这五台山下来的“老和尚”竟然能够做到闭目视物,而且是脑后视物,莫不就是佛教中的“天眼证智通”么?道教也有“开天目”一说,天目位于鼻根上印堂的位置,从印堂进去约两寸,有一个象松果一样的腺体,现代医学称之为“松果体”,当代解剖学发现,松果腺体内有退化了的视网膜,仍具有成像能力。道家认为,人经过刻苦修炼,一旦两眉中间的天目激活开通了,便可随意内视,微视,透视和遥视。即使是闭上眼睛,额前也能成像,并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不可思议的东西,如鬼魂等阴性的暗物质。三岁以前的小孩,其松果腺体还未完全退化之时,便很容易看到一些成人看不到的阴性物质,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松果体便完全退化闭合,就再也看不到了。   虚风道长拱手施礼,谦恭地说道:“大师果然法眼如炬,方才多有唐突,还望见谅。”   老僧鼻子“哼”了一下,道:“你们可以走了。”   虚风微微一笑,再次拱手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还想请大师释疑。”   “唉……什么事,快说吧。”老僧仍旧闭目打坐,但已似乎有些不耐烦。   “大师既是一位佛门高僧,为何头顶未见‘烧戒疤’呢?”虚风的脸上现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第九十七章   “烧戒疤”即是用香火在和尚头顶上灼出几块疤痕,俗称“烫香洞”,是由我国独创的。据称始于南朝梁武帝萧衍,其人贪恋世间权位与尊荣,同时又执着地追求出世间的解脱,曾三次“舍身”出家同泰寺,人称“菩萨皇帝”。太清元年,梁武帝大赦天下死囚,令其皈依佛门,但又担心他们心口不一,入寺不能安分守已,会重返社会“犯罪”,于是便借鉴古代黔刑范例,在被释死囚头上烧戒疤,以资识别,开创了中国佛教徒烧戒之始,从此,自南朝以后,“烧戒疤”便成为了入佛门苦修的开始和世人识别出家人的标识。   而此刻,这位端坐于蒲团之上的新任风陵寺住持了空和尚,脑瓜顶又光又亮,非但见不到一粒疤痕,甚至连一根头发茬也没有,犹如镜面一般。   “真的哦,老师父的头顶光光的,我记得一渡法师可是有戒疤的。”郭镇长上前看了看,不解地说道。   “不错,据闻中国佛协曾经想要废除和尚‘烧戒疤’这一陋习,不过至今还未施行。”费道长也是满腹的疑惑。   “心中有疤,头顶有疤,心中无疤,头顶无疤。”老僧缓缓说道。   有富此时插话道:“其实和尚头顶有没有戒疤也是无所谓的,就像过去女人们个个要缠足一样,都是封建社会统治阶级愚弄老百姓的手段而已。”   虚风此刻心中盘算着,这个老和尚烧不烧戒疤本是无所谓的小事,关键是他说贾道长并未来过风陵寺,这点令人怀疑,自己在潼关偷听到的谈话,以及船老大的证实,目标都指向了这里……   “了空大师,您确认我要寻找的人没有来过么?”虚风再次的问道。   “老衲已经说过,此前并未有过。”老僧回答。   “那么,此后呢?”虚风思维敏锐,抓住老僧言语上的不严谨之处,穷追不舍。   “老衲不知。”了空老僧淡淡道。   “大师竟然能够脑后视物,想必是已经成就了‘天眼证智通’,何不发慈悲心,往世间遥视一下,在下所寻之人现在何处?就此感激不尽。”虚风诚恳地说道。   “是啊,了空师父,我是风陵渡的郭镇长,以后寺中有什么困难,镇政府也会鼎力相助的,就请你发发慈悲,看看贾道长和妮子究竟在哪儿?”郭镇长摆出了官腔施压道。   了空老僧沉吟半晌,然后缓缓说道:“今晚夜半子时再来吧……”说罢,手中“梆梆”的敲起了木鱼,不再言语了。   众人退出了大殿,来到了山门外。   “了空和尚有啥事不能现在说,而非要我们晚上再来呢?”有富十分不解地说道。   “但凡高人所为,是不可以常人的思维去揣测的,大师既然已经言明,则必有其道理,我们只有夜里再来过了。”虚风思索着说道。   “也好,”费道长对郭镇长吩咐道,“回镇政府马上与省宗教局和佛协电话联系,证实一下这位了空老和尚的身份,若是假冒的,马上就可以抓起来审问,说不定就是贾道长的同党。”   郭镇长点点头,说道:“好,我们马上回镇上吧。”   虚风心中冷笑道,以了空和尚的身手,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吉普车一路颠簸着又返回了风陵渡,虚风和有良被请到了镇政府会议室里面休息,由有富陪同着,但有财告诉弟弟,绝对不许他们二人离开,实际上就是软禁在了镇政府。   郭镇长打电话给了岳父秦书记,说了风陵寺了空和尚的事情,请他与省里联系,核实其身份。   中午时分,秦书记回了电话,山西省佛教协会已经证实,了空法师就是新近委派来的风陵寺住持,并且其头顶上也确实没有通常的“烧戒疤”,并且声称,了空法师乃是得道高僧,请地方上尽可能的不要去打扰他的清修。   “徐董事长,省里已经证实了,这位了空和尚果然是位高僧,他约定我们晚上去风陵寺,到时候大家可要礼貌一些了。”郭镇长似有不满的对虚风说道。   虚风点点头,默默说道:“等到今晚子夜,一切都清楚了。”   是夜,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大约晚上十点多钟,吉普车停在了黄河故道上,大家步行前往风陵寺。   风陵寺大门洞开,寺内隐约传出“梆梆”单调的木鱼声。   大殿内烛火通明,了空老僧跏趺打坐在蒲团上,仍旧是背对殿门,仿佛始终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了空大师,我们如约前来。”虚风拱手说道。   “去把山门关上。”了空老僧依旧是头也不回地说道。   “大师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关山门?我们今晚还是要回去镇上的。”费道长眨了眨那只独眼,不解的问道。   “你们还想回去么?”了空老僧嘿嘿冷笑道。   “是呀,我们当然要回家去啦,”郭镇长疑惑不解地说道,“如果有什么不够尊重您的地方……”   了空老僧平静地说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大师,已是夜半子时。”虚风回答说道。   “你们打扰了老衲的清修,所以,必须要付出代价。”了空说道。   “对不起,了空师父,明天我派人给寺里送些大米和菜油来……”郭镇长连忙道歉着说道。   “不,老衲要的代价不是吃用之物。”了空老僧晃动了一下脖颈说道。   “不知大师所要的代价是什么,请明言。”虚风一手将有良拽过到自己的身后,戒备地说道。   “当然是要你们的命了……”了空老僧话未落音,身子未动,而背着诸人的秃脑袋突然来了个180度的拧转,面朝向了众人……   了空老僧瘦骨嶙峋的面颊上呈现出诡异的笑容,脖颈一阵“嘎嘎嘎”乱响……紧接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老僧的脖子竟然一下子抻长了,足足有两米多!   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惊呆了……   郭镇长腿肚子一软,瘫倒在地上了,裤裆已经湿了,弟弟有富尽管是参加过中越自卫反击战的复原军人,曾经出生入死过,但见到这种不可思议的恐怖景象,精神上也仍还是承受不了,浑身战栗着说不出话来。   费道长毕竟是研究灵异的学者,又是武林高手,起初只是吓得接连后退几步,但随即便恢复过来并站稳了脚跟,瞪着那只独眼,直勾勾的望着长脖子上面的那颗光脑袋,心中砰砰直跳。   有良则完全吓傻了,呆呆的矗立在原地,手脚已经完全不会动弹了。众人之中,只有虚风道长艺高人胆大,略微一惊过后并不为所动,口中憋出一声冷笑:“了空师父,你是佛门高僧呢还是鬼怪妖邪?徐某今日可是大开眼界了。”   老僧哈哈狂笑了几声,身子仍然端坐于蒲团之上,乳白色长脖子上挂着的那颗秃脑袋晃了晃,两只血红色的三角眼恶狠狠的盯着虚风,嘴里说道:“几个鸟人竟敢来打搅我李地火的好事,这是你们自寻死路,时辰不早了,准备受死吧。”   “慢!”虚风赶紧说道,“打搅了你的好事?此话怎讲?”   “哼,我在关东约了人到这旮沓见面,为此已经等候了数日,今夜人就要到了,可是你们这些鸟人却没完没了的纠缠,岂不是打扰了我的好事么?”李地火恶言相对。   “李先生,”虚风对这个假冒的老和尚已不再称呼大师了,“山西省已经派来了一位高僧了空,而你莫不是害了他,然后冒名顶替来到这风陵寺的?”   “胡说,我就是了空,了空就是我。”李地火一面说着,慢慢的张开了嘴巴。   “江湖上也有江湖道的规矩,你竟然如此的蛮不讲理,再者,李先生,你就这么有把握将我们所有人一下子都干掉么?”虚风冷笑着自口袋里摸出一把31种功能的摺叠瑞士军刀来,掰开一片锋利的水果刀,握在手中晃了晃。这是他随身常备的兵刃,既不算是管制刀具,又十分的应手,是当代武林中人最理想的武器。据说在国外,曾有人以此军刀上面摺叠的螺丝刀扭开了一架失事飞机上的座舱门,挽救了数百名遇难的乘客。   费道长见虚风手持一把水果刀,鄙夷的摇了摇头,随即出手如电,一把伸到痴怔着的有富的腰间,抽出那支爱卡壳的五一式旧手枪,紧紧地握在了手中,顿时胸中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啵”的一声脆响,李地火口中吐出了一个大泡泡…… 第九十八章   烛光暗淡的风陵寺大殿之中,一个乳白色的大泡泡漂浮在了半空里,极其诡异……虚风目力所及,见薄如透明的气泡内游动着许多肉色的小虫子,如蝌蚪一般,各自拖着一条小尾巴。   此刻,费道长已经举起了手枪……   “不可!”虚风大叫一声,急出言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砰”的一声清脆的枪响,震耳欲聋,那只盘旋在头顶上的大气泡“啪”的被击碎了,无数大头细尾的小虫子如天女散花般的飘然落下,扒在了众人的头顶以及身上。   十余条粉红色肉嘟嘟的小虫子落在了虚风的身上,先是喘息了一下,找准方向,随即蠕动着身躯,奋不顾身的向衣服纤维内钻去……   虚风暗道不好,急忙挥起手中的瑞士军刀,但见冷白色刀光耀眼的闪过,“唰唰唰……”十余条小蠕虫顿时身首分离,粉红色的浆汁四溅,统统的被杀死了,可是自己的左臂还是不慎被锋利的刀刃割破了,渗出了些许鲜血。   有良身子矮小加之又躲藏在虚风道长的身后,因此只有两条蠕虫飘落在了仅有一层头发茬的脑袋顶上,那虫子分开发茬,一头扎进了脑瓜皮,用力的扭动着身躯朝颅骨上钻去。   虚风腾出左手,捻住有良头上那两条蠕虫的尾巴用力一拽,竟然生生的将其拉断成了两截,已经钻进头皮内的前半截蝌蚪形的身子无力的扭动几下,最后“吱吱”的悲鸣了两声,便痛苦的死去了。   费道长等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从天而降的小蠕虫纷纷落在了他和有财有富兄弟俩的头身之上,并且个个争先恐后的朝着他们的头顶以及脸皮内钻去,又疼又痒……三人舞动着双手狂抓一起,面孔都挠破了,渗出点点猩红。   五六只小蠕虫扒住了费道长的那只白矒矒的瞎眼睛,奋不顾身的朝角膜和巩膜内钻去,疼的他吱哇乱叫,朦胧里愤怒的对着李地火的长脖子扣动了板机,“咔”的一声,卡壳死火了。   说时迟,那时快,虚风道长瞅准空档猱身扑上前去,手持军刀照着李地火透明长脖子上裸露的青色动脉划去……   “嘎嘎嘎”,李地火情急之下整个身子自蒲团上腾空而起,躲过了虚风的致命一割,随即张开血盆大口,扭头“呼”的一下喷出了一大团腥臭的雾状粘液,迎头向虚风罩下。   虚风见事不好,半空中身子急转,纵是躲闪的快,口鼻之中也仍还是吸进了少许,脑中顿觉一阵眩晕,他知道这是毒雾,万万疏忽不得,于是双脚一蹬,整个人向后射出,同时左手一揽,抓住了有良,跃出到了大殿之外。   月光下,大殿前面的空场上站着一个五短身材的老太婆,银发披肩,满脸的皱纹,长袖对襟短上衣,红色斜纹围腰,下穿单式片裙并缀有黑色前遮阴布,脚上打着绑腿,风尘仆仆的样子。在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黑亮亮的眼睛,鼻梁周围散落着一些雀斑,肩膀上蹲着一只巨型的蓝毛大鹦鹉,手中拎着一把类似雨伞状的物体。   在老太婆和孩子的身后,站着两个身穿蓝色警服的人,那位老警察干瘦如猴,望上去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另一位年轻的警察身材魁梧,人高马大,警服都撑得胀鼓鼓的。   他们正是客家嬷嬷、沈才华和获救的两只“人形蠕头蛮”——东方弘和熊大海。自从那天夜里,他俩被客家嬷嬷和沈才华救出来之后,跟随着小木船飘进了松花江,仓惶的逃离了农安县地界,然后折转绕行千余公里入关来到了山西河东风陵寺。一路上承蒙客家嬷嬷的悉心救治,熊大海身上的烧伤也都基本上痊愈了。   虚风踉踉跄跄的倒退出了大殿,方才站稳了脚跟,突然瞥见面前出现的这几位不速之客,不禁惊讶至极,他们又是些什么人呢?   大殿内费道长和郭镇长兄弟俩都已经倒在了地上,痛苦的打着滚儿,那些小小的蠕头蛮幼虫已经钻入了他们的身体里,有的去了内脏,有的钻到了颅骨内,还有的就留在了皮下,像蚯蚓一般的游动着。   李地火望着他们痛苦的样子,得意洋洋的“嘿嘿”冷笑了几声,鄙夷地说道:“这就是要付出的代价。”然后将脖子拧转,随着“嘎嘎嘎”颈骨发出一连串的响声,那长长的脖子又蓦地缩回去了,血红色的三角眼也恢复正常了。   “大嫂,你还是如约来了,”李地火迈步走出了大殿,面对着客家嬷嬷朗声说道,但随即目光诧异的望着嬷嬷身后站着的那两位警察,“咦,那不是……”   “不错,他俩正是你的后代,难道小叔如此的健忘么?”客家嬷嬷冷笑道。   “他们在‘阎二鼻子’水湾不是都已经烧死了么?”李地火一脸的疑惑。   “是老妪将他俩救了。”客家嬷嬷平静地说道。   李地火走上前来,仔细的端详着东方弘和熊大海,而一旁的虚风道长则掩着有良后撤数步,警惕的站到了圈外。   “你俩都叫什么名字了?”李地火皱了皱眉头问道。   “我……是东方弘,他是熊大海。”东方弘战战兢兢的回答着,再次见到了这位曾经纵火要烧死他们的“老爹”,仍是诚恐诚惶,胆战心惊。   李地火鼻子里鄙夷的“哼”了一声,说道:“你们怎么跟着到这儿来啦?”   “我……我们……”东方弘支支吾吾,胆怯的目光瞅着客家嬷嬷。   “我们跟随救命恩人,甘心情愿的服侍她。”熊大海跨上前一步,目光直视李地火,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胡说!你们是我的儿子,一切都得听从老爹的吩咐,若不然,哼,叫你们立刻就去死。”李地火愠怒道。   “小叔,你这话也未免说的太大了吧?”客家嬷嬷淡淡地说道。   李地火怒视着客家嬷嬷……   月光下的风陵寺,已然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杀气之中。   李地火的脸色渐渐的平缓下来,开口说道:“大嫂,我在这里已经等你几天了,‘大驿土’日申酉时,地脐开窍,便可随我入脐。”   “那是哪一天?”客家嬷嬷问道。   “戊申己酉大驿土,花甲子纳音五行,昨日干支丁未,现在已经是戊申日的子时,申酉时就在今天的下午三点至晚上七点了。”虚风道长在一旁插话道,自己精于“五行追踪术”,这点测算五行日的基本知识自然不在话下。   李地火惊奇的瞥了一眼虚风,心想这小子还有点道儿。   “好,申时我在此恭候大嫂。”李地火说罢四肢伏地,接连跳跃几下,凌空跃过寺庙院墙倏地不见了。   客家嬷嬷转过身来,犀利的目光打量着虚风和有良,问道:“你们是谁?”   此刻,虚风知道这个装束古怪的老太婆颇有来历,定是一位世外高人,于是不敢怠慢,急忙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了客家嬷嬷,口中谦恭地说道:“在下是香港弘易堂风水事务有限公司董事长徐风。”   客家嬷嬷接过名片瞄了一眼后,奇怪地说道:“你们香港人深夜在这儿做什么?”   虚风赶紧回答道:“这座风陵寺的前任住持一渡法师前不久遇害身亡,省里派下来了新任的住持了空和尚,就是刚才这个变异的怪人。我们本来是白天到这风陵寺中寻人的,当时他约子夜时分再来此,不料应约前来以后,他却想要杀死我们,现在殿内的三个人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那三个是什么人?”客家嬷嬷问道。   “一个是老道士,还有风陵渡镇的郭镇长和镇公安特派员。”虚风道长如实回答。   客家嬷嬷点点头,心想风陵渡镇长和公安特派员可都是当地的政府官员,于是说道:“带老妪去看看。”   来到了大殿内,微弱的烛光下,地上躺着的费道长和有财有富兄弟俩,此时都已经安静了下来了,身上的疼痛麻痒感觉消失殆尽,满是血痕的脸上俱自呈现出了一种沉醉的神情,似乎很享受的样子,望见走进来的客家嬷嬷等人,三人面上都流露着茫然的表情。   客家嬷嬷知道,他们体内都已经被李地火植入了“蠕头蛮”幼虫,她在费道长的身旁蹲了下来,伸手一摸他的胸膛,发觉已经开始了塌陷,再细瞧其眼珠子,也开始向外凸起,他们最终都会像妖窝铺的王老蔫一样的掉出到眼眶外。   “他们中了‘蠕头蛮’,若不赶紧救治,大概活不过半个时辰。”客家嬷嬷对虚风说道。   其实这几个人的死活与自己关系不大,但这种话却是难以说出口的,于是只得不冷不热地说道:“那就请您老想想办法,施以援手。”   客家嬷嬷站起身来,说道:“好吧,虚风,你来协助老妪,首先剥光他们的衣服。” 第九十九章   虚风即刻动手将费道长等三人剥了个精光,其中年轻的有富肌肉健壮,弹性十足,郭镇长则平日里应酬较多,养尊处优惯了,不但有了肚腩,而且大腹便便的,而费道长别看已年近六旬,却仍是骨骼清奇,白白净净,浑身不见一两赘肉。   “徐风,在殿里拢上一堆火。”客家嬷嬷吩咐道。   虚风闻言转身出了大殿,由有良领着到后面厨房里抱了些薪柴回来,就着蜡烛点燃了一堆篝火,大殿内顿时明亮了许多,暖意融融。   客家嬷嬷先行救治不懂武功的有财有富兄弟俩,费道长毕竟是有功力之人,症状相对要轻一些。   望着有富已经塌陷了一般的胸腔和突出至眼眶位置的眼珠,摸了摸其头皮和血迹斑斑的皮肤,客家嬷嬷叹息道:“这李地火给他们植入了不少的‘蠕头蛮’幼虫啊,如此,便需要使用药引子了……”   “药引子?”虚风问道。   站在一旁的沈才华突然开口说道:“药引子,就是‘引药归经’的意思。”   客家嬷嬷微微吃惊,心道,看来这孩子在寒生身边也学到了不少的药理,不如就让他来给这三个人来医治,藉此锻炼他日后行走江湖的本事也好。   想到此,客家嬷嬷对沈才华微微一笑,说道:“才华,就由你来医治他们如何?”   沈才华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吸子筒,一面伸手去解裤腰带。   “你这是……”客家嬷嬷不解道。   “药引子,通常使用清水、白酒黄酒、淡盐水、蜂蜜水、红糖水、葱白汤、米汤、姜汤以及甘草等,起到引导药力到达病变部位和经脉的向导作用,但是最好使的还是童子尿了,寒生爸爸给人治病一向都是朝我要的……”沈才华“咯咯”笑道。   客家嬷嬷点点头,不错,童子尿也称作轮回酒、还元汤,清热、性偏凉,主治寒热头痛、润肌肤、利大肠,止劳渴,外敷治疗跌打损伤和眼部疾病等,童男之尿尤良。   沈才华拽出了小鸡鸡,“哗哗”的冲着有富的身子尿了起来,刚刚尿了一半,又赶紧的憋住了,他蓦地想起,还有两个人需要使用呢。   “才华,接下来知道怎么做么?”客家嬷嬷考问道。   “猪油神功第三式‘行尸走肉’。”沈才华回答道。   客家嬷嬷欣慰的点点头,这个徒弟收的不错,不但天资聪颖,而且善于变通,若假以时日,数十年之后,成就必定在自己之上。   “曱曵曶曷书曺曻朁……”沈才华左右手无名指探出,想来想去指向哪儿好呢,最后对准了有富如黄豆般大小的左右乳头上,念起了巫咒。   “不对,是这里……”客家嬷嬷伸手点向了有富腹部肚脐旁左右两寸处的天枢穴上。   “是,师父。”沈才华随即更正了不正确的位置,两指按在了有富的左右天枢穴上,口中继续颂咒。   不多时,但见有富的肚脐眼儿渐渐的张开了一道缝隙,紧接着从里面探出一个光秃秃的粉红色小脑袋瓜来,小小的三角眼呈血红色,迷离的目光不解的望着沈才华……   沈才华不停地催动着巫咒……   那小小的“蠕头蛮”幼虫扭头瞧见有富肚脐眼儿皱褶处有一星点黑色的脐垢,于是厌恶的探出小爪抓起丢到了一边,然后才爬了出来,伏在那儿抬头茫然的望着沈才华……   客家嬷嬷嘿嘿冷笑了两声,伸手捻起那条幼虫,顺手丢进了身旁的火堆中,“吱”的一声惨叫,小“蠕头蛮”顿时化为灰烬,空气中散发出一丝焦糊的臭味儿。   虚风道长惊愕的望着这一切,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究竟是什么虫子啊,钻进人体里去的时候,还是蝌蚪般的模样,如同人类的精虫,而眼下竟然快速的变成了一条粉红色的大蛆,不但有头有眼睛和嘴巴,而且还长出了小爪,更加离奇的是,还会发出声音来。   紧接着,有富的肚脐眼儿里接二连三的爬出一条又一条的小虫子来,统统地被客家嬷嬷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篝火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最后一条小“蠕头蛮”消灭掉了以后,有富的肚脐眼儿渐渐的合拢了,胸腔重新隆起,眼珠子也缩回到了眼眶内。   “好了,下一个。”客家嬷嬷满意的松了口气。   郭镇长静静地躺在那儿,眼珠儿都快要全部垂下了,沈才华心中一急,余下的童子尿没能憋得住,全部撒在了他的身上。有财体内的小虫子比有富的多,况且肥胖的肚脐眼儿阻碍了幼虫爬出来的速度,结果驱了老半天才好不容易清除干净。   最后该轮到费道长了,可是沈才华的膀胱里却空了,挤了半天才抖出来几滴尿液。   “俺有……”这时候,有良挺身而出,解开了腰带一把掏出小鸡鸡,个头比才华的整整大了一倍还不止。   有良心中恨恨的骂道,狗老道,是你害死了师父,今天俺让你喝尿……“哗哗哗”一股浊黄色(体内有虚火)的尿液一股脑儿的倾倒在了费道长的脸上、鼻子、眼睛和嘴巴里……   费道长赤裸着仰面躺在地上,茫然的瞪着那只几乎掉出眼眶外的独眼,望着扑面而来酸臭的尿液,微笑着张开了嘴巴,“咕嘟咕嘟”的连喝了数大口,吧嗒着嘴唇啧啧有声。   有良使劲的抖掉鸡鸡上的最后两滴在费道长的脸上,长长的嘘了一口气,系上了裤带,经过了一段窝心的日子,今日终于算是出了口恶气。   “喂,”有良蹲在了沈才华的身边,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这家伙是个大坏蛋,他杀了俺师父一渡法师,你可千万别救他……”   沈才华咧开小嘴儿乐了,也扭头俯在有良的耳边回答说道:“不用你说,这个坏老道我认得的,在江西的时候,他还死命的掐过我大腿里子呢,只不过那时候还不是独眼龙。”   “他是被俺妹子给弄瞎的。”有良的脸上现出一股无比自豪的神情。   “你妹子?”沈才华诧异道,心想一个小女孩子能搞瞎这个费道长的眼睛,可是很不容易呢。   “她叫妮子,长的可好了。”有良的眼光里萌动着一种异样的光彩。   “曱曵曶曷书曺曻朁……”沈才华左右手无名指探出,指着费道长的左右天枢穴,念起了“行尸走肉”巫咒。   费道长腹部的肚脐眼儿渐渐的裂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一只小“蠕头蛮”探出光秃秃的小脑袋来,三角眼左右环顾了一下,见宿主肚脐皱褶处白白净净,甚是清爽,于是便迅速的爬了出来。   “奶奶,让我来吧。”有良对客家嬷嬷说道,抢先伸手捉住那条活蹦乱跳的小虫子,一甩手丢进了火堆里,“吱”的一声惨叫过后,随即冒出了一股青烟。   客家嬷嬷点点头,心想,到底还是孩子,童心未泯,抓虫子又有什么好玩的?她站起身来,对虚风说道:“请随我来,老妪有话问你。”   虚风恭敬的跟随着客家嬷嬷走到了大殿外,这老太婆抓虫这一手,实在是太厉害了,他简直是闻所未闻,至此,虚风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殿内,沈才华与有良合作着,抓出来五六条小“蠕头蛮”,统统的丢进火里烧死了。   “曷曷拏,阇羯奣奣叵……”沈才华嘴里偷偷的改变了巫咒,将“行尸走肉”变成了“鬼打墙”,肢舞手势也指变掌,水平运动着聚向了费道长的那只瞎眼上。   费道长体内剩余的几条“蠕头蛮”幼虫受“鬼打墙”巫咒的驱使,不约而同的朝着那只瞎眼汇集而来,最后躲在了眼窝视神经后面的凹陷处潜伏着不动了。   “好啦,”沈才华高兴的悄声对有良说道,“给他留了几条,这家伙没准会变成个‘人形蠕头蛮道长’呢。”说罢,竟自“咯咯”的冷笑了起来。   沈才华乃是鬼婴过胎而来,原本嗜血暴戾,后来在成长期受到了敦厚善良的寒生与兰儿的影响,性情变得内敛与寡言。但自从在鄱阳湖底遇见了黄建国,吸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全部祝由真气,并与脑颅中的祝由舍利融和一起之后,这孩子的性情从此也将随之改变…… 第一百章   大殿外,清风徐徐,月色如水,东方弘和熊大海恭恭敬敬地垂手站立在那株老白果树下,没有嬷嬷的吩咐,他俩是不敢随意走动的。   客家嬷嬷站在石阶上,对虚风说道:“徐风,老妪问你,你们果真是来寻人的么?”   “正是,徐风不敢隐瞒,”虚风道长谨慎的回答道,“有良的妹子在潼关被人掳走,我和他是一路找寻到这河东风陵渡来的。”   “如此说来,你与这假和尚李地火以前并不相识?”客家嬷嬷接着问道。   “徐某是第一次来到河东,以前从未见过面。”虚风如实答道。   “嗯,”客家嬷嬷点点头,心想这李地火在关东黄龙府妖窝铺一呆数十年,刚刚离开那儿才不过短短数日而已,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瓜葛,于是疑惑地说道,“你说他是省里面派下来的新任住持,叫‘了空和尚’?”   “是的,白天时,郭镇长同山西省佛教协会联系过了,他们证实这位新派来的住持了空和尚是位高僧,并请地方上尽可能的避免打扰其清修。”虚风解释说道。   “李地火是假和尚无疑,这个老妪知道。”客家嬷嬷断然道。   虚风思索着说道:“若是此怪人假冒新任风陵寺住持,那么真的了空和尚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嗯,有可能,这个李地火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的,”客家嬷嬷望着虚风,淡淡地说道,“大殿内的三个人已经不碍事了,让他们穿上衣服,你们可以走了。”   “夜已深,您是否一起去镇上的旅馆里休息呢?”虚风客气地提议道。   “我们就在这庙里呆着。”客家嬷嬷冷淡的说了句,然后走去了老白果树下。   世间高人的脾气都是这样的……虚风想着回到了大殿内,帮助费道长和郭镇长兄弟俩套上了衣服裤子,“我们可以走了。”他说道。   “方才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都脱光了呢?”有富一面从地上拾起了手枪,同时惊奇的问虚风道。   “是啊,了空和尚呢?还有那个大泡泡?咦,怎么嘴里有股骚臭味儿?”费道长揉着那只瞎眼,咂了咂嘴巴,迷迷糊糊地说道。   “哇,寺里哪来的一只大鹦鹉?”郭镇长瞥见了沈才华和嘟嘟,惊讶不已地说道。   “回去镇上再详细谈吧。”虚风说着拽着有良率先走出了大殿。   费道长等人也跟着来到了大殿外,看见了白果树下站着的客家嬷嬷以及另两个穿警察制服的人,经过他们身边时,有富忍不住问道:“你们是县局的么?”   东方弘和熊大海面无表情,均未吭声。   有富自讨没趣儿,摇了摇头,跟着虚风等人出了山门,悻悻的离开了风陵寺。   大殿内,客家嬷嬷眼眶有些发红,久久的望着沈才华,怅然若失的长叹道:“两位师姐,祝由门终于后继有人了……”   沈才华默默地望着篝火,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许久,开口幽幽地说道:“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墨墨?”   客家嬷嬷微微一笑,道:“等师父下去了地脐,弄明白地水究竟隐瞒了什么,然后带你去找墨墨,放心吧,纵是天涯海角,师父也能帮你找到她。”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地脐?”沈才华急切的问道。   “今天下午申酉时,”客家嬷嬷说道,同时摆摆手,“才华,去叫他俩进来吧。”   “是,师父。”沈才华应道,随即走到大殿外,朝着老白果树下的东方弘和熊大海招招手,两人迅即走进了大殿。   “你们想法弄点吃的来。”客家嬷嬷吩咐道。   “是。”东方弘和熊大海应声出去,找到了风陵寺的后厨房间,发现柜橱中还存有米面和油盐,于是熊大海生火,东方弘动作麻利的加水揉面,做起了东北手擀面来。   大殿内,客家嬷嬷心事重重的望着沈才华,说道:“李地火约师父下地脐,颇有些有恃无恐,看来此行不会太顺利,或许会有场恶战,你和嘟嘟就不要去了,留在寺中等师父回来。”   沈才华摇摇头,语气坚决地说道:“不,师父,我要去。”   “师父一人去,省的分心照顾你,那地脐内肯定是机关重重,十分危险的。”客家嬷嬷柔声安抚道。   “我放心不下……”沈才华低头轻声说道,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他的心里面已经默默的接受了嬷嬷,小孩子都是这样,谁真心疼爱他,他是能够感觉得出来的。   客家嬷嬷心头不由得一热,伸手揽过小才华入怀,自己孤苦一世没有孩子,想不到却能在晚年收得爱徒,就如同老年得子一般,感到浑身泛起了阵阵暖流。   “开饭啦……”东方弘和熊大海端着热气腾腾的手擀面走进了大殿,爆香的油花漂浮在面汤上,令人垂涎欲滴。   客家嬷嬷尝了尝,手擀的宽面条又软滑又有韧劲儿,透出一股天然的小麦香气,由衷的赞赏道:“东方弘,你的手艺真的很不错。”   东方弘面色极为虔诚地说道:“只要恩人嬷嬷吃的开心,东方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南下的一路上都是东方弘负责大伙的饮食,看嬷嬷脸色行事,尽责尽力。   客家嬷嬷曾经详细的询问过这二人有关“蠕头蛮”的生活习性与弱点,但他俩皆语焉不详,盖因是刚出土之故。   熊大海端着一碗面,递到沈才华的手里,这孩子破壁救人,令他免遭火噬,心中感激不尽,执意要传授通臂拳给才华,正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是也。   虚风等人出了风陵寺,朝着远处的吉普车走去。   清凉的夜风拂过,费道长的头脑渐渐的清醒了,突然,他一拍脑门叫道:“贫道想起来了,那只大蓝毛的鹦鹉还有那个小孩儿!”   “费道长,你以前见过他们?”郭镇长诧异的问道。   “不错,是他们,在江西鄱阳湖边的湖口县……”费道长一跺脚,转身便要返回风陵寺。   “你要干什么去?”虚风不解的问道。   “这个小男孩与一个老乞丐是同党,那瞎子老乞丐抢了贫道的宝贝‘灵哥’,今天总算是又逮到这小家伙了。”费道长一面说着撒腿就走。   “且慢!”虚风厉声叫住了他,然后说道,“费道长,你们三个人在大殿内都中了那位了空和尚的毒虫还记得么?就是在那只大泡泡里面的,你开枪打碎了泡泡,虫子都落下来爬了你们一身……”   “是又怎样?”费道长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望着虚风。   虚风冷笑道:“是那孩子施了法术,将你们体内的虫子都驱赶了出来,并用火统统烧死了,否则,你们三个人还能活着回来吗?”   “哦,我想起来了,那些粉红色的小虫子在身上乱钻,又疼又痒啊,连皮都抓破了。”郭镇长摸着自己的脸恍然大悟道。   “是那个小孩子救了我们?”有富疑惑地说道。   “正是,”虚风说道,“和那孩子在一起的装束古怪的老太婆定是位世外高人,费道长,且不说那孩子救了你的命,单是那老太婆,你自忖能对付得了么?”   费道长闻言踌躇了,觉得这位徐董事长说的也不无道理,冒然前去的确是毫无把握。   “费道长,我们先回去商议一下,若是真的需要抓他们,也要多派点人手才是,另外,今晚这事儿,我也要向秦书记汇报。”郭镇长也劝说道。   “那好吧。”费道长怏怏的跟随着上了吉普车,连夜驶回了风陵渡镇。   “折腾了一夜,大家都饿了吧,咱们先去喝点酒,压压惊。”郭镇长直接把车开到了那家渡口小饭店的门口。   “老王,我是郭有财……”他使劲的擂门,将睡梦中的王老板喊了起来,吩咐他备点酒菜。   老王不敢怠慢,赶紧跑进厨房里,“叮叮咚咚,嗞嗞啦啦”的一阵忙活,端上来几盘热气腾腾的小菜和两壶酒来。   “徐董事长,现在请你把今天晚上的事儿详细的说一说,天亮以后,我就要向秦书记汇报的。”郭镇长一面喝着酒,一面对虚风说道。   “好吧。”虚风点点头,从“了空和尚”抻长了脖子,吐出那个大泡泡开始,叙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是隐瞒了老太婆与假和尚李地火原来就相识,以及他俩约定戊申日申酉时下地脐一事。   “哦,原来我们都差点要死啦……”郭镇长愕然不已地说道。   “这个老僧是假冒的,真的了空和尚很可能已经遇害了。”虚风推测说道。   有富在一旁直摇头,他始终不明白,人类怎么可能会有那么长的脖子?能吐出那么多可怕的小虫子……看来这世界上,可能真的有妖怪。   “那老太婆究竟是什么人?”费道长揉着瞎眼问道。   虚风摇了摇头,淡淡的回答道:“世外高人的脾气通常都很古怪,她不肯透露,徐某自然也就没法问。” 第一百零一章   秦书记听完了郭镇长在电话里的情况汇报,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有财啊,这个会吐虫子的‘了空和尚’身份确实可疑,我完全同意你们的分析,省里派来的那位真的了空很可能已经遇害了,县里会尽快的与省宗教局和佛协联系。那位姓徐的港商与小和尚有良要暂时的软禁起来,他们所说是贾道长掳走了妮子,我们目前真假难辨。还有那个古怪的老太婆一伙人,先不要去惊动他们,反正宋会长已经从京城里赶来了,大约今天傍晚就可以到风陵渡了,一切都等宋会长到后再说。另外,你们要派人盯着老太婆,防止其偷偷的溜走,明白吗?”   “有财明白。”郭镇长回答道。   “有财,你的身体要不要紧呀?可千万要注意安全啊,如花和大乖二乖可都指望着你呢。”秦书记语重心长的叮咛道。   “谢谢岳父的关心……”郭镇长鼻子一酸,差点掉出一滴眼泪来。   “那就好。”秦书记挂上了电话。   风陵渡镇招待所就在镇政府的后院里,虚风和有良以及费道长都安排在这里休息。郭镇长先来到了费道长的房间,把秦书记电话里的意思告诉了他。   “师父要来了?”费道长心里咯噔一下,上次去潼关佛崖寺办事不利,自己已经遭到师父训斥了。   “他今晚赶到这里。”郭镇长说道。   “贫道在这儿看着徐董事长和那小和尚,你赶紧派人去风陵寺那边盯着,别让老太婆他们溜了,否则师父又要骂人了。”费道长着急地说道。   郭镇长说道:“不要紧,有富已经去风陵寺了。”   郭镇长来到了隔壁虚风的房间,告诉他县里的意见是,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今天晚上京城来人到了以后再行定夺,并请徐董事长和孩子留在房间内不要出去。   “京城里来的是什么人?”虚风诧异的问道。   “中国考古协会会长宋地翁。”郭镇长回答道。   虚风听说过这个人,此人在京城考古界以及古董收藏行业赫赫有名,据闻是个侏儒,由此也更增加了其人的神秘感。   “知道了。”虚风淡淡一笑说道。   郭镇长说罢告辞走出了房门,走廊里有工作人员坐在凳子上。   “别让这位港商和孩子出房间。”郭镇长吩咐道。   房间内,有良心情焦虑的问道:“道长,我们就一直等在这房子里么?”   “不,贫道还很想到那什么‘地脐’里面去见识见识呢。”虚风嘿嘿说道。   夜幕降临了,一辆吉普车停在了镇政府门前,秦书记陪同着宋地翁匆匆的走进了大门。   镇长办公室内,郭有财端上了两杯热茶,然后将这两天所发生的情况,详细的做了汇报。   宋地翁听罢半晌未言语,最后开口缓缓说道:“如此说来,是贾道长在潼关掳走了郭妮?”   “徐董事长就是这么说的,还有那个小和尚有良。”郭镇长回答道。   “嗯……”宋地翁沉吟道,“了空和尚果真可以将脖子伸长到两米?而且能够吐出些小虫子来?”   郭镇长指着自己脸上和手臂上的抓痕说道:“有财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绝对是真的,那情景简直是太恐怖了。”   “嗯,那个奇怪的老太婆突然出现在了风陵寺中,这里面大有蹊跷,尽管她为你们驱了虫,但此人一定同那个假冒的‘了空和尚’有着某种关系。”宋地翁蹙着眉头分析道。   “不错,不但那老太婆有蹊跷,这个港商徐董事长也是疑点重重,况且他还同风陵寺的小和尚在一起,有财,必须要严格加以审查。”秦书记果断地说道。   “是的,徐董事长已经被软禁起来了,费道长就在他隔壁的房间里守候着,有富则一早赶去了风陵寺,盯着老太婆的行踪。”郭镇长解释说道。   “嗯,很好,现在我们先去费道长那儿。”宋地翁站起身来。   “我已经让食堂备好了一桌酒菜为宋会长洗尘……”郭镇长热情地说道。   “回头再吃吧,先办正事要紧。”宋地翁打断了郭镇长的话,走出了房门,秦书记和郭镇长紧忙跟随在了后面。   来到了招待所,走廊里面空荡荡的,那把椅子还撂在徐董事长的房间门口,可工作人员却不见了。   “这小子肯定去食堂打饭了,工作不负责任……”郭镇长嘴里嘟囔着。   推开了费道长的房间,众人顿时大吃一惊……   费道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上身半裸,面露陶醉之色,双手抓着自己的脖子在用力的往长抻拉着,口中不时的发出一种愉悦的呻吟声。   秦书记瞅瞅郭镇长,惊讶地说道:“有财,这是怎么回事儿?”   郭镇长也是一脸的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白天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呢。”   “他是中蛊了。”宋地翁站在床前望着费道长的样子,口中冷冷地说道。   “中蛊?”秦书记诧异道。   “难道是……”郭镇长若有所悟地说道。   “是什么?”秦书记急切的问道。   “小降头师……妮子?”郭镇长疑惑地说道。   “不是妮子,是了空和尚……”宋地翁冷冰冰地说道。   秦书记与郭镇长一愣,面面相觑,心想,了空和尚原来是降头师?   “这是一种‘蠕虫蛊’,古籍中曾有过记载,中此蛊之人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可以抻长自己的脖子,而且能够360度自主的转动。”宋地翁沉吟着缓缓说道。   “对对,”郭镇长急忙说道,“那了空和尚背向着我们,可是他的脸却可以扭转过来,他的脖子就足足抻长了两米多!”   宋地翁点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宋会长,费道长如何救治,是否要赶紧送去县医院?”秦书记谨慎的问道。   “医院没有用的,古籍中记载解‘蠕虫蛊’需要趁幼虫尚未发育成熟的时候下手,否则一旦蠕虫长大就没法子治了,”宋地翁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费道长,皱着眉头说道,“现在首先要找到蠕虫藏匿的位置,然后开刀将其取出……郭镇长,你再详细的说说当初是如何中的蛊。”   郭镇长于是把了空和尚如何吐出一只大泡泡,泡泡里面游动着好多粉红色如蝌蚪般的小虫子,后来费道长开枪击破了泡泡,于是那些虫子从天而降,争先恐后的往人体里面钻,又疼又痒,只有拼命的抓挠,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恢复神智以后,记得徐董事长帮助我们穿上了衣服,身旁有一堆篝火,火堆旁站着一个陌生的小男孩,还有一只巨大的蓝羽毛鹦鹉。   “这老太婆能够解蛊驱虫,究竟是用的什么方法呢?既然你和有富中的‘蠕虫蛊’已解,费道长的为什么没有解呢?还有,徐董事长和有良那个小和尚怎么没有中蛊?”宋地翁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然后说道,“郭镇长,你去把那个港商叫来,我有话问他。”   郭镇长应声走出,来到了隔壁的房门前,轻轻的敲了敲,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于是推门而入。   房间里不见徐董事长和有良小和尚,床上的被子高高的隆起,像是有人在蒙头大睡。郭镇长一把掀开了被子,镇政府的那名工作人员和衣倒在床上,已经昏迷不醒……   郭镇长慌里慌张的跑回了隔壁,宋地翁和秦书记闻言匆匆过来,“他被人点了穴道。”宋地翁瞥了一眼说道,随即伸出手指“啪啪啪”连点其几处穴道,那名工作人员随即悠悠醒转,茫然的目光望着众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徐董事长他们人呢?”郭镇长急匆匆的问道。   工作人员缓过神儿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港商叫我进屋说有事,谁知道刚一进房间,他就在我的腰里一戳,后来就什么也都不知道了……”   “哼。”宋地翁叹息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回隔壁房里去了。   宋地翁仔细地端详着费子云的症状,揣测着“蠕虫蛊”可能藏匿着的地方,但是看了半天仍旧是毫无头绪,最后,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只有去找那个老太婆了。”说罢,回手一指戳中费道长的膻中穴上。   费道长正在努力的抻拉着自己的颈部,颈椎“咯咯”直响,突然膻中穴被封,双手一松“噗通”一下仰面倒在了床上,昏厥了过去。   宋地翁随手拽过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转身对秦书记和郭镇长说道:“走,去风陵寺。”   月上东山,黄河故道上清凉一片,吉普车上,郭镇长自言自语的叨咕着:“奇怪,这徐董事长怎么会跑了呢……”   宋地翁鼻子“哼”了一下,说道:“这还用说么?这位港商的身份肯定是假的了,他的点穴手法十分高深,此人武功早已在费子云之上了。”   “他带着小和尚有良,可能会往何处逃窜呢?”秦书记皱紧了眉头。   “若是地翁没猜错的话,他们也来了风陵寺。”宋地翁冷笑道。   “等一下问问有富就知道了。”郭镇长蛮有信心地说道。   宋地翁摇了摇头,目光望着车窗外的夜空,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心里十分清楚,那个公安特派员郭有富肯定也遭到了暗算。   车停了,众人跳下了车,穿过卵石滩,朝着远处的风陵寺步行而去。   月色朦胧,风陵寺大门洞开,寺内漆黑一片,甚至连大殿内的烛光都熄灭了,四下里黑漆漆的,听不到一丝动静。   “有富……”郭镇长轻声的呼唤着。   宋地翁双手伏地,耳朵贴在石板上,凝神倾听……须臾,跳起身来,说道:“方圆百米之内,只有大殿角落里听到一个人的微弱心跳声。”   秦书记“咔哒”一声,点燃了手中的打火机,淡淡的火光中,众人瞥见大殿右侧的角落里躺着一个独臂人,正是郭有富。   “有富!”郭镇长大惊,急忙跑到跟前,伸手扶起了弟弟,望着宋地翁急切地说道,“他已经昏迷过去了。”   “也是被人点了晕穴。”宋地翁说道,话未落音,“啪啪啪”一连三指,解开了有福的穴道。   “有富,你醒醒啊……”郭镇长焦急地摇晃着他。   有富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张开嘴巴,费力地说道:“是徐董事长点了我的穴……”   “郭有富,你看见老太婆他们了么?”宋地翁匆匆问道。   “我从早上来到风陵寺,就一直躲在对面的杨树林里,老太婆他们一直都在寺里,还生火做饭了呢。大约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我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徐董事长和有良,刚想问他们怎么也来了,没想到徐董事长一指戳在我的腰上,后来就晕过去了……”有富断断续续的叙述着。   “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郭镇长恨恨地说道。   “他们都还在寺里么?”有富问道。   “他们早已经不见了。”宋地翁摇头叹息道。 第一百零二章   晨曦中,一抹淡淡的阳光洒在了五老峰上,遥见峰峦叠翠,白云出岫,山林间漂浮着一层白色的雾霭,近听鸟鸣啾啾,溪水潺潺,宛若仙境一般。   贾道长背着熟睡的妮子连夜向北奔行了近百里,终于在黎明时分抵达了永济五老峰下。   五老峰位于晋南永济东南十余公里处,是河洛文化早期传播的地方,也是我国北方道教全真派的发祥地之一,历来为“道家天下第五十二福地”,与晋北佛教圣地五台山南北对峙,并与西岳华山遥遥相望,历史上素有“东华山”之称。此地五座山峰形同五位耄耋老人,故又称五老山,山上奇峰险峻,岩洞幽深,需拾链而上,山中有9泉12洞,362擎,盛时曾有64观庵庙宇,嶙峋翠巍,秀甲三晋,难怪当年吕洞宾曾吟道:“执剑抱壶三三界,身隐条峰九九天。”   一直到日军入侵前,旧时从山下的虞乡西关到山上的玉柱峰顶,沿途还有茶馆、饭肆四十多处,三晋香客络绎不绝,是个热闹的去处,后来逐渐的衰败了下来,早已不复往日之兴盛了。   贾道长将妮子放下,蹲在淙淙流淌着的小溪边抹了把脸,然后掬水喝了几口,那水清澈透明,十分的甘甜。   六年前,贾道长得知格达预言之事废止之后,便决意退隐江湖,来到了中条山脉五老峰上的玉柱峰上隐居,尽管有不少佛道之士在此地修炼、禅坐与栖居,但却无人知晓当今全真派武功最高的贾尸冥道长竟然也隐居在此。   五老峰主峰玉柱峰,海拔1809.3米,石壁如削,形同玉柱,直插云霄,又名“灵峰”,隐现于云烟苍茫之中。东锦屏峰、西锦屏峰、太乙坪峰、棋盘山四峰现“偃蹇伛楼之状”,犹如四位老人抱拳作揖之势,低眉朝拱最高的“灵峰”。峰顶上有四五亩平坦之地,遗留了些残垣断壁古迹,往来游人均需攀链而上。其间有一座简易的小木屋,那就是贾道长的栖息之所了。   贾道长背着妮子,手攀铁链极迅速的登上了玉柱峰顶。   此刻,妮子已然睡醒了,惊讶地扭头望去,峰下云海缭绕,一只山鹰在半空里翱翔……   “妮子,我们到家了。”贾道长放下了妮子,和蔼地说道。   木屋里布置十分的简陋,木桌、木椅、一张木床,剩下的就是锅碗瓢盆了,水缸里还有半缸的清水。   妮子手里抱着那只大黑猫,四下里看看,感觉到十分的新奇,“道长爷爷,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我娘?”她幽幽地问道。   “妮子,你得先学会贫道的‘先天气功’,有了本领之后,才能找到你娘老祖。”贾道长哄着她说道。   “我娘为什么要叫老祖呢?这个名字不好听。”妮子说道。   “哦,你娘其实叫祖英,贫道只不过是叫的习惯罢了。”贾道长嘿嘿道。   “祖英……这个名字好听了。”妮子满意的笑了。   贾道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摇摇头,说道:“妮子,你在山上等着,可以随便到处走走看看,贫道下山去买些日常生活用品和食物,我们要在这里住很久的。”   “嗯。”妮子走出了小木屋,望见房后是一片小树林,于是将怀里的大黑猫撂在了地上,说道:“小翠儿,我们去玩儿。”一抬脚,蹦蹦跳跳地去了。   贾道长此刻的心情大为顺畅,自己不但找到了满意的衣钵传人,而且妮子身上还藏匿有“风后冢”的秘密,算下来,恐怕当今世上也惟有自己师徒二人知道这“鬼壶”的下落了。“哈哈哈……”他不由得仰天长笑一声,然后独自下山去了。   草丛中,一个灰色的影子倏地一闪,妮子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大黑猫“小翠儿”早已纵身扑上,追进了小树林里,妮子紧忙跟了上去。   须臾,闻得“喵喵”的叫声,妮子定睛一看,见“小翠儿”已经叼着一只大灰兔晃晃悠悠地走回来了……   “哇,兔子!”妮子兴奋地叫了起来。   大灰兔瞪着一双红色的眼睛,乞怜地看着妮子,嘴巴上面的几根胡子不住地哆嗦着,眼泪巴巴的……   妮子蹲下身来,“真可爱……”她轻轻地抚摸着兔子身上松软的灰毛,感觉到了其体温和微微颤抖的身子,有些爱不释手。   一滴、两滴……鲜血自灰兔颈部缓缓淌下,落在了草地上,散发着一股新鲜的血腥气。   妮子浑身打了个寒战,鼻子嗅嗅,眼睛里渐渐流露出来一种奇怪的眼神儿……她体内的大血蚤感受到了灰兔鲜血的气息,已经骚动起来了。   妮子缓缓地伸出手指头,抹了一点兔血放在口中轻轻地吮吸着,吧嗒吧嗒嘴唇,感觉到清甜无比。   “喵喵……”两声呼唤,妮子低头望去,见大黑猫的舌头上满是鲜红,原来它也在舔食兔血,“小翠儿”两只乌黑的眼睛怂恿地盯着妮子……   此刻,妮子体内热血沸腾,大血蚤早已经按捺不住了,妮子情不自禁地咆哮了一声,双手狂野地揪住大灰兔,张开利齿一口咬在了牠的颈动脉上,“咕嘟嘟”如痴如醉地吮吸起鲜血来……   贾道长下山来到虞乡的集市上,采购了一些米油蔬菜类的食物,还有一大块腊肉,装进了一只大筐篓里背在了身上。五老峰上经常有修行的人下山购物,大都身子骨羸瘦,面如菜色,摊主一般都念其生活清苦不易,价钱也都打了折扣。   贾道长来到卖服装的商铺里,着意为妮子挑选了两套漂亮的花衣裳和绣花的小布鞋,自己的徒弟总不能穿的太寒酸了。   “您老也是山上修行的人吧?”店主打量着贾道长问道。   “怎么?”贾道长犀利的目光直视店主。   “俺们这儿的习惯,对山上清修的人价钱上有折扣。”店主陪着笑脸解释道。   贾道长点点头,表示默认了。   “您老不再买点花头绳和发翎子么?小姑娘可是最喜欢的了。”店主热情地推荐道。   “这东西扎在哪儿?”贾道长不好意思地问道,他这一生纵横江湖,但却还从未注意到小姑娘的头发如何梳理打扮。   “这很简单……”店主比划着解释了用法。   贾道长于是买了几种颜色的头绳以及发翎,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望着贾道长离去的背影,店主琢磨了半天,决定还是报警。前不久,虞香南关有户人家的小女娃被人拐走,年龄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今天这瘦老头既是五老峰上清修之人,怎可能会养着一个小姑娘呢?若不是清修之人,普通人家的老爷子连个头绳发翎都不会摆弄,也是有些奇怪呢。   他交代家人看好店铺,自己匆匆奔集市上的治安管理办公室而去。   贾道长最后采购的就是酒了,山西这地方最有名的就是产自晋中汾阳的杏花村汾酒。1500年前的南北朝时期,汾酒受到北齐武成帝的极力推崇,被载入廿四史,使汾酒一举成名。晚唐时期的大诗人杜牧一首《清明》诗吟出千古绝唱:“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令中原文人雅士莫不趋之若鹜。   贾道长买了一坛子老白汾,高高兴兴地塞进了篓子里,一路直奔玉柱峰而去。   当他攀上峰顶的时候,远远地瞥见妮子正和大黑猫“小翠儿”在木屋前追逐嬉戏着,发出“咯咯”的笑声。望着天真烂漫的孩子,贾道长不由得心生感慨。自己孤独一世,膝下无子,从未享受过天伦之乐。老祖啊,贫道当初在雨林里对你出手,实在是迫不得已啊……如今贫道会替你照顾好你的女儿,传授她绝世武学,你在九泉之下就安心吧……   “妮子,饿了吧?贫道马上就给你做吃的,”贾道长放下篓筐,说道,“妮子,你看看这是什么?”他取出那两套花衣裳和小布鞋,然后又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花头绳和发翎子来。   小姑娘天生喜爱花衣裳和漂亮的头绳,妮子也不例外,“哇……太好看了,是给我的么?”她惊喜地叫道。   “咦,妮子,你的牙缝里怎么是红的?好像是血渍。”贾道长蓦地瞥见妮子两排利齿,惊讶地问道。   “没有啊……”妮子顾不上回答,连忙抓起衣裳往自己的身上比量着。   “哦,也许是缺乏维生素C,这孩子在乡下生活的太清苦了。”贾道长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小木屋内传出一阵油锅爆炒的声音,阵阵香气飘散在空中,妮子禁不住长吸了一口气,连蹦带跳地带着“小翠儿”跑回了木屋内。   木桌上摆着几盘菜,有腊肉炒青蒜,腊肉炒芹菜和腊肉炒白菜,贾道长笑眯眯地扎着围裙望着她。   妮子挑了两块腊肉扔到了地上,“小翠儿”品嚐过后“呼”地窜到了妮子的怀里,嗓子眼儿“咕噜咕噜”直响,双眼直盯盯地瞅着盘子里,口涎直流。   贾道长爱屋及乌,也顺手夹了两块腊肉递给了“小翠儿”,同时说道:“妮子,从今天开始,贫道就正式传授‘先天气功’与你。”   妮子一面扒拉着米饭,一面问道:“妮子学会了‘先天气功’就可以找娘了吗?”   贾道长微笑着点点头。   “那妮子要学多久呢?”妮子关切地问道。   贾道长思忖着说道:“少则十年,多则数十年吧。”   “那妮子不学了,得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娘啊……”妮子把碗筷一放,泪水在眼圈里直转。   “别急,别急,”贾道长有些慌了,赶紧说道,“也还是有捷径的……”   妮子赌气地望着贾道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贫道可以灌些全真派的纯正真气给你,以外力打通你的奇经八脉,这样再修炼起来可就快得多了。”贾道长叹了口气说道。   “那要多久才能学会?”妮子急切地问道。   “唔……这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了。”贾道长回答道。   妮子离开饭桌,坚定地说道:“道长爷爷,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灌气吧。”   贾道长嘿嘿笑了,随即郑重地说道:“妮子,学‘先天气功’须得先入我全真门下,本门绝学是不可以外传的。”   “妮子入,全真门,全假门,妮子都入。”妮子迫不及待地说道。   “那么,你肯拜贫道为师了?”贾道长心中砰砰直跳,这可是他平生首次收徒,不免得有些激动。   “只要能见到我娘,妮子就愿意。”妮子言之凿凿地说道。 第一百零三章   “妮子,你知道什么是气功么?”贾道长端起大碗呷了一口汾酒说道。   “不知道。”妮子摇了摇头。   “气功自古有之,修行者称导引、吐纳、练气、静定、参禅、炼丹、摄神、养性、修真、守一、易筋洗髓和反朴归真等,因宗派习惯而易。全真派先天气功讲求‘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垂帘明心守祖窍,乾坤并老壮玄都’。正如《黄帝内经》中所云:‘正气常存,邪不可干也’……”   “道长爷爷,妮子不懂。”妮子叹了口气,如实地说道。   贾道长将碗中烧酒一饮而尽,说道:“好,说真的,贫道其实也看不惯那些咬文嚼字、神乎其神的功法,明初武当张三丰说的好,这普天下的气功心法若是删繁就简,其实就是一句话……”   “哪句话?”妮子高兴了,一句话即使再拗口,多温习几遍也就搞懂了。   “听着,‘顺则凡,逆则仙,只在中间颠倒颠’。”贾道长说道。   “顺则凡……你在中间颠倒颠?”妮子还是不明白。   “这么说吧,”贾道长想了想,究竟怎么才能解释得清楚呢,最终说道,“妮子,白天为阳,黑夜为阴,‘阴阳互为其生,阴阳互为其根’就是说白天过去是黑夜,黑夜过去又是白天,没有白天就没有黑夜,没有黑夜也就没有白天,你明白了么?”   妮子回答道:“没有阳就没有阴,没有阴也就没有阳,是么?”   “哈,妮子太聪明了。”贾道长大为愉悦,又斟满了一碗酒。   “如果‘凡’为阳,‘仙’为阴呢?”贾道长一脸微笑地望着妮子。   妮子寻思了一下,以手画圈答道:“顺着转为阳,反过来转为阴。”   “天啊,简直是神童!”贾道长喜不自禁地叫道。   “那么还有‘中间颠倒颠’呢?”妮子问。   贾道长说道:“这‘中间’可大有讲究了,就是不左不右,不上不下,不虚不实,不有不无……”   “那就是说不准了,若有若无了?”妮子问道。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何为‘颠倒颠’,有我即我天地,无我亦无天地,阴阳顺逆之意……”贾道长进一步解释道。   “气功原来就是顺转转,逆转转,阴阳来回的转,若有若无……”妮子领悟道。   “对对,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真气混元是也,”贾道长“咕咚”灌进一大碗酒,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说道,“天已近午,阳气最盛,贫道就先为你灌顶阳气,随师父来。”说罢拉着妮子的手,来到了木屋外。   天柱峰顶有一块凸起的巨石,石下是万丈深渊,终年云雾缭绕,望不见底。   “此乃是天地之气相接之处,世上练功绝佳之所,每当雨后天晴,一道彩虹便会从这里升起呢。妮子,记住,练功要分时辰的,午时阳气最盛,应尽量汲取天地之阳,夜半子时阴气最旺,届时汲取月华之阴,有事倍功半之效。”贾道长解释说道。   “这么好的地方,别的人不知道么?”妮子问。   “当然瞒不过修真之人了,这是贫道赶走了峨眉老尼才占据了这块宝地,嘿嘿。”贾道长自得地笑道。   春日里的阳光直射天柱峰,峰峦笼罩在一片金色之中。   妮子在贾道长的指导下,自然盘坐于巨石之上,但她不敢朝边上的深渊下面看,有点发晕。   “妮子,首先打坐调息的姿势要对,左腿在外,右腿在内,两手掐子纹(即无名指指根),仰放在两腿之上,嘴微张,舌头不搭上下牙,注意自然呼吸。眼睛要微睁,注视身前一点,似见非见,若有若无。吸气时,小腹内有一气团微微上提,但不能超过心口窝。呼气时,气机下降,要把呼吸调到轻飘飘,软绵绵,似有似无的状态,明白么?”   妮子很聪明,一教就会,贾道长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贾道长传授妮子全真派“守玄”功法,左手掐子纹不变,四指握拳,右手大母指插入左拳虎口内,右手抱左拳,两手的食指要平行,这叫“抱河图”。嘴闭齿合,舌抵上腭,眼微闭,露一线之光,意守“祖窍”,即两眼中间,鼻子根处,要似守非守,若有若无,心静止水。   “心中无物是为虚,念头不起是为静。”贾道长口中念叨着,随即平伸出一只手掌,按在了妮子头顶的百会穴上,另一之手除去她的一只左脚鞋子,搭在其脚心的涌泉穴上,催动全真派先天气功,由百会穴将纯阳真气徐徐注入,而自涌泉穴导引,促使真气沿奇经八脉缓缓流动。   妮子默不作声地冥想着,觉得身体里有了极细微的变化,开始时周身有点酸麻胀感,紧接着似有阻滞,经络中有痛痒沉涩诸般不适……贾道长遂稍微加大了力度,妮子体内一阵冷热交替,身上顿时战栗颤抖起来,随即一股暖流冲开了阻滞之处,浑身蓦地感觉轻飘飘的,似乎浮起在了空气中……   许久,贾道长缓缓收回其按在妮子百会穴上的手掌,然后口中突地暴喝一声:“退阴符!”随即搭在涌泉穴上的手掌猛然一撤,妮子脚底板倏地一热,奇经八脉内的浊气喷涌而出,脚底顿感一阵凉爽,惬意之极。   阳光下,贾道长面红耳赤,嘴里喘着粗气,胸脯起伏不定,方才他是用自身真气助妮子打通奇经八脉,损失了不少阳气,亏得是午时天地阳气正盛,借了不少力。   “妮子,今晚子时,为师会助你汲取月华老阴之气,这‘先天气功’便略有小成了,只要每日子午两个时辰勤加修炼,进步会很快的。”贾道长长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地说道。   “谢谢师父。”妮子翻身对着贾道长双膝跪下,叩头说道。   在这一瞬间,贾尸冥的胸口一热,眼眶变得湿润了……   虞乡镇南关集市治安办公室是永济县公安局的联防机构,一位姓虞的治安队长接待了服装店的店主。在听完了他的叙述之后,开口问道:“刘二,你的警惕性很高,不错,此人是大有可疑,你能肯定这老头是在五老峰上修行的么?”   “这是他自己承认的,所以,我还给了他折扣价呢。”店主信誓旦旦地肯定道。   “嗯,你先回去,我们马上向县局汇报,如果真的抓住了人贩子,就免你一年的治安费。”虞队长拍拍店主的肩膀,鼓励地说道。   店主离去后,虞队长随即与县公安局通了电话。县局很重视,答应即刻派出民警到虞乡镇来,调查了解情况,必要时与治安联防队一道搜捕人贩子,解救被拐的女童。   中午过后,县局治安股褚股长带着几名民警来到了虞乡镇,吉普车停在了治安办公室的门前。   “去把店主找来做笔录。”褚股长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推门便吩咐虞队长道。   不多时,店主老刘被匆匆地带到了办公室内。   “你是这集市里的服装店店主?”褚股长问道。   “是,我姓刘,家里排行老二,这里人都叫我刘二。”店主恭敬地回答道。   “刘二,请你再详细地叙述一下事情的经过,说说那个老头的体貌特征。”褚股长严肃地对他说道。   于是,刘二将老头背着筐篓来店铺买女童衣服,自己的阶级斗争观念如何的强,警惕性如何之高,通过察言观色,发现了这个老头的可疑之处,并及时的向治安办公室报告,然后又详尽描述了老头的长相和穿着。   “是本地口音么?”褚股长插话道。   “不是,讲的是很标准的普通话。”刘二回答道。   “如果再见到此人,你能认出他来么?”褚股长眯起眼睛望着刘二。   “能,保准能,我刘二的眼睛可毒呢。”刘二大咧咧地说道。   “那好,你同我们一起上五老峰,怎么样,有困难么?”褚股长站起身来问道。   “没问题,配合公安机关,除暴安良,维护社会治安是人民群众光荣的责任嘛。”刘二拍着胸脯朗声说道。   褚股长笑了笑,召集大伙说道:“东锦屏峰、西锦屏峰、太乙坪峰、棋盘山峰和玉柱峰,这五座山峰,我们一个个的摸底寻访,一定要找到那个老头。”   于是吉普车在前,两辆手扶拖拉机载着联防队员在后,浩浩荡荡地直奔五老峰而去。 第一百零四章   是夜,月明星稀,子时将至,贾道长叫醒了熟睡中的妮子,来到了玉柱峰顶巨石上。深渊下朦朦胧胧,雾气蔼蔼,大黑猫“小翠儿”揉着惺忪睡眼,很不情愿地跟在了后面。   “月华乃天地老阴之气,往往山林间有些怪异的动物也都在此刻出来,对月吐纳汲取阴气,可见对修行之人来说,这是极佳的时辰了。”贾道长循循解释道。   妮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来,我们现在开始……”贾道长命妮子除去脚上的布鞋,然后抓住她的两只脚踝凌空拎起翻转身子,头下脚上,双手伏地地倒立了起来,双脚涌泉穴对着月亮。   贾道长两手紧扣妮子的小腿内侧足踝上三寸,此处为“三阴交”穴道,乃是足太阴脾经,足少阴肾经,足厥阴肝经三条阴经交会之处,亦称“太阴穴”。   明月光光,老阴之气正盛,贾道长丹田气海之中缓缓升起一道纯阴真气,通过两手掌心的劳宫穴一点点地输入妮子的三阴交……   劳宫穴乃是人体手厥阴心包经荥火穴,联通督脉(阳脉之海)和任脉(阴脉之海),气功界称此穴为“气口”,凡气功师与人治病,都是从此处施放“外气”的。   妮子大头冲下地倒立着,感到一股寒凉之气自脚踝缓缓流入,耳边闻得贾道长口中诵念:“逆则仙,中间颠倒颠……”   她于是凝神静气,意念那股凉气在体内逆时针游动,似有非有,若有若无……   “哈哈哈,老杂毛!还不住手?”突然,夜空中响起了一串磔磔的冷笑声。   贾道长猛然间一惊……   大凡真气吐纳之紧要关头,最是怕人惊扰,收气不及而走火入魔,就如同男女阴阳交媾之际,男人正当射精亢奋之时,忽遇惊吓,精逆行,导致“回马疯”,轻则日后阳痿,重则半身偏瘫,更有精神失常者,实属大忌。   贾道长正在全神贯注自关元气海析出纯真阴气输往妮子的三阴交,受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顿时真气逆转,手脚麻木,一时间动弹不得……   月光下,玉柱峰顶蓦地出现了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身着一套铁灰色男士中山装,体型微胖,面皮蜡黄,戴一副金丝边的近视眼镜。身后之人一高一矮,均是骨瘦如柴,年龄约五十左右岁,一袭黑衣。   “老杂毛,怎么不吭气了?难道忘记我峨眉老尼了么?”中年妇女冷冷地说道,音质尖细如针,仿佛可刺入骨髓一般。   贾道长此刻正值紧要关头,他以浑厚的内力,将逆转的真气一点点地顺导过来,手脚的麻木感正在渐渐的消退。   “老尼,我看这家伙似乎有点走火入魔之状。”高个子老者思忖着说道。   “不是有点走火入魔,而是相当的走火入魔。”矮个子老者纠正道。   “哈哈,如此,岂不是天助贫尼么?”峨眉老尼顿时大喜过望,带着两人一步步地逼近前来……   此刻,贾道长心中已是焦急如焚,原本认为在玉柱峰顶上,子夜时分绝无闲人骚扰,加之自己武功极高,于是便疏于防范了,未曾料到数年前被自己赶走的峨眉老尼,恰恰于今晚又回来了,唉,人算不如天算啊……   贾尸冥索性不去想了,专心致志地逼出逆行的真气,只要手脚能动了,区区几个蟊贼,根本不放在眼里。   峨眉老尼等人已经离巨石只有十余米了,可是贾道长的逆行真气还有一小半未能消退,此时如同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形势已是万分危急。   “喵……”大黑猫“小翠儿”突然咆哮一声,冲出来拦住了峨眉老尼的去路。   “滚开!丧气的黑猫。”峨眉老尼尖声尖气地骂了一句,抬腿就是一脚。   “喵呜……”大黑猫倏地凭空掠起,竟然顺着老尼的裤腿窜了上来,两只眼睛闪射着绿莹莹的邪光,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峨眉老尼的脖子咬去……   “小心,‘抬棺猫’!”说时迟,那时快,但见老尼身后的那位高瘦的老者猱身上前,挡在了她的身前,双手在胸前一扯,“哧啦”一声,裂开的衣襟里蓦地探出一片红彤彤的鸡冠来,原来他的怀里藏着一只大公鸡。   大公鸡硕大的猩红肉冠足有巴掌大小,尖喙又细又长,如钢铁般坚硬,两只圆豆般的眼睛血红血红的,颌下的羽毛呈铁锈色,此乃道术界赫赫有名的“茅山铁公鸡”,专破一切邪祟之物,被誉为“茅山双宝”之一。   “小翠儿”吓了一个机灵,急忙缩回了脑袋,身子后纵落在了地面上,怔怔地望着这只相貌奇特的猩红大冠公鸡。   高瘦老者将公鸡轻手轻脚地撂在了地上,口中自得地说道:“哈哈,老尼莫慌,这只大公鸡就像贫道一样,甘愿为你破邪除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峨眉老尼嘴一撇,眼含秋波的乜了他一眼,嘴里嗔道:“茅大,就你嘴甜……”   此刻,“茅山铁公鸡”两只粗壮有力的大脚爪不停地向后抓挠着地,高昂起脑袋,抖动着那片硕大的猩红鸡冠,两支眼睛鄙夷地望着“小翠儿”,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嘿嘿,老尼别怕,贫道这条‘大鳝鱼’更是愿意为你斩妖除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矮个老者也不甘示弱,“呼”的一下,从裤裆内抽出一条足有小孩手腕粗细,二尺多长的鲜活大鳝鱼来,此乃“茅山双宝”之二的“茅山蛊鳝鱼”,奇毒无比,噬中人之后,无药可解。   “茅二,就你好心,咯咯……”峨眉老尼抿嘴儿一乐,风情万种的腰肢一摆笑道。   大鳝鱼浑身滑腻,轻轻一挣便跃到了地上,挺起黑漆漆的身子,两只灰溜溜的眼睛乜向了大黑猫,不屑一顾地打量着它。   “小翠儿”警惕地弓起了身体,嗓子眼儿里“呼噜呼噜”地低哮着,它也知道,今天晚上遇到了劲敌。   “小翠儿”是一只雌性“抬棺猫”,中原民间历来视黑毛猫为不吉,大凡黑猫经常出没之处,总有一些邪祟之事。然而,黑猫亦是灵猫,因其能够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因此古人曾以之作为镇宅辟邪猫,这是其他毛色的猫所远不能及的。   “抬棺猫”则是黑猫之中最为诡异的一种。它每胎只生四只,赤裸裸的不长毛,民间称之“抬棺”,即一猫抬棺材的一角,对主人家寓意自然不吉利,因此往往在一出生时,就被打死了,能够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小翠儿”究竟从何而来?潼关那家主人也不清楚,只是在数年前的一个月圆之夜,“小翠儿”孤零零的只身走进了那户人家。老太婆见这只猫仔可怜,便留了下来。春暖花开,柳树发芽的时节,“小翠儿”也如其它母猫一般发情,与街上的流浪公猫交配,只不过分娩下来的都是“抬棺猫”,统统被人们打死了。直到前几日,它遇到了妮子,自此便形影不离了。   其实,“小翠儿”不是普通的黑猫,而是一只来自关中地脐里面的灵猫。   “喔喔喔……”月光下的铁公鸡引吭高鸣了一声,准备发动进攻。   “嗖”的一下,蛊鳝鱼闪出到了铁公鸡的前面,想要抢先对阵。别看它位居“茅山双宝”第二,可是向来都不服老大的。   此物不知何年生于江苏句容茅山蓬壶洞内,俗称“黄鳝”,又名“鱓鱼”。虽是鱼类,但也能以口呼吸,幼时为雌性,生殖过一次之后,即变为雄性,生物学家称之为“性逆转”。茅山是道家第一福地,香客众多,其携上山来放生于蓬壶洞水潭中的鱼蛙龟鳖悉数为这条巨型的大黄鳝所食。后来此事被茅二所发现,遂捉其出来以茅山蛊术喂养调教。数年后,终成一条剧毒的活法器,号称“茅山双宝”,位居铁公鸡之后。   而“茅山铁公鸡”就更加赫赫有名了。此鸡当年为茅山下一农户所养,因其每夜只在子时鸣叫,时辰一过便哑口无言,不像村里其他的公鸡三次打鸣,该农户感到不吉利,遂准备宰杀。此事恰巧被茅大所知,大感奇怪,于是便将此鸡带回了山上。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其有驱邪之能力,鸣叫声不但可以驱除方圆数里之内的毒虫邪祟,甚至连僵尸都会被其声吓破胆,倒地不起。之后的数年里,茅大便以茅山术加以调教,遂成茅山乾元观护法神鸡,位列“茅山双宝”中的老大。   见到自己的蛊鳝鱼冲在了铁公鸡的前面,茅二自豪地瞥了一眼峨眉老尼。 第一百零五章   “峨眉老尼”并非是真正的出家人,不过只是一个绰号,她本是一位来自京城颇有名气的气功治疗师,前些年来到了永济五老峰,选中了玉柱峰顶作为修炼之所,每年频繁往返于京城。五年前的一天,贾尸冥来到了玉柱峰顶,贪恋此地气场,遂将老尼赶走,鸠占鹊巢,连小木屋都一股脑儿的霸占了,准备长期隐居,终老于此。   老尼自然不是贾道长的对手,只得含恨离去。   这几年里,她遍访名山,终于结交到了两位茅山道士,即茅大和茅二兄弟俩。老尼虽然已是半老徐娘,但却很会调情,最终以色相为诱,令此二人死心塌地的甘心拜倒在了自己的石榴裙下。如今时机成熟了,便召集茅大茅二重返玉柱峰,决意与贾尸冥一战,夺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地盘。   “小翠儿”此刻身子弓起,鬃毛直立,抬起一只爪子凌空戒备,蓄势以待。   “蛊鳝鱼”周身剧毒,尤其是口中的粘液更是厉害,茅二担心其误伤他人,因此做了个伸缩的紧口皮囊,平时将蛊鳝鱼藏于内,塞在自己的裤裆里,需要时掏出也很方便。   月光下,蛊鳝鱼慢慢地张开了小嘴儿,里面露出白森森的细齿,舌头一卷“吱”的一股黑色的毒液迎面射向了“小翠儿”……   “小翠儿”大惊,急忙就地一滚,躲过了毒液,形状狼狈之极。   蛊鳝鱼见一击未中,遂转动脑袋对准大黑猫准备连续喷射。就在这时,铁公鸡愠怒地“啪”的一口啄下,如钢铁般坚硬的鸡喙敲在了蛊鳝鱼的脑袋顶上,疼得它眼冒金星,几乎晕倒。   蛊鳝鱼大怒,腾空跃起,张开利齿一口咬在了铁公鸡肥厚的鸡冠上,死活不松口。铁公鸡狂吼着,拼命地甩动鸡头,想把它摔下,而蛊鳝鱼趁机身子一缠,绕在了铁公鸡的脖子上,“茅山双宝”自相缠斗在了一起。   此刻,它俩各自的主人茅大和茅二也是涨红了脸,横眉冷对,剑拔弩张。   “呸!你俩都听着,今天到这儿,不是来争风吃醋的,姓贾的老杂毛还在那儿悠哉悠哉呢,你们兄弟俩到先掐起来了……”峨眉老尼气得面色遽变,厉声呵斥道。   茅大茅二俱自脸上一红,转身面向了贾道长。与此同时,蛊鳝鱼和铁公鸡也停止了打斗,蛊鳝鱼的脑瓜顶上肿起了个大包,铁公鸡肥厚的肉冠上也渗出了血丝。   他们终于同仇敌忾,共同面对真正的敌人了。   灵猫“小翠儿”自知敌不过铁公鸡和蛊鳝鱼两个神器的联手,于是脑筋一转,来了个“擒贼先擒王”,但见它身子猝不及防地凌空跃起,径直朝峨眉老尼扑去,探出的两只前爪奋不顾身地抓向了她的面孔……   峨眉老尼花容失色,紧忙运气于掌心劳宫穴,抬臂欲发“外气”阻敌,不料想灵猫窜行的速度极快,内气还未至手掌,“小翠儿”的一只爪子已经到了面前,“哧啦”一声,金丝边的近视眼镜被抓飞了,鼻梁上也留下了几道血痕。   高个老者茅大见势不妙,斜刺里冲出,手指捏着一把三寸长的桃木剑闪电般刺向了大黑猫的腹部,以救老尼燃眉之急。   猫的反应速度是人的数倍,其特殊的骨骼系统赋予了它灵活敏捷的身手。“小翠儿”见桃木剑已到近前,遂一爪拍下,不料这茅大乃是江湖上成名的茅山道士,功力岂非寻常人可比,这一爪只是抓歪了剑锋,桃木剑仍是裹挟着茅大的真气刺中了它的左腹,“噗”的一声,穿透了皮肉,紧贴着猫肾的边缘划过,血流如注。   “喵呜……”大黑猫一声哀鸣,身子摔在了地上。   铁公鸡和蛊鳝鱼大喜,双双跃上前去,鸡喙和毒液一起朝着“小翠儿”身上而去。   正在倒立着的妮子眼睛瞥见了“小翠儿”受伤坠地,心中蓦地一急,张开了嘴巴刚想呼叫,忽觉嗓子一热,一道血光闪电般的自口中射出,这是大血蚤根据主人的意念发动了攻击……   “喔喔……嘎……”趾高气昂的铁公鸡刚一啼叫突然便蔫了,耷拉着肉冠浑身颤抖着,僵在了那儿,而蛊鳝鱼则肚皮朝天,身躯扭做了一团,发出痛苦的“吱吱”声。   一瞬间,大血蚤完成了攻击“茅山双宝”的任务,分别在铁公鸡肉冠上和蛊鳝鱼滑腻腻的身上刺了两针,将“血降头”种在了它们的体内。   红光一闪,大血蚤倏地回到了妮子的口中,速度之快如惊鸿一瞥,峨眉老尼和茅大茅二目光俱在贾道长的身上,以至于都没有留意到大血蚤的出现,就连目光如炬的贾道长正专心于打通经络,也未发现这瞬间的变故。   “怎么啦?铁公鸡……”茅大惊呼道。   “蛊鳝鱼,快起来!”茅二叫道。   就在这期间,灵猫“小翠儿”忍着腹部的剧痛,蹒跚地走回到了妮子的身旁,“呜呜”地望着她哀鸣着。   “哈哈哈,贫道无碍了。”贾道长突然开口狂笑了两声,松开紧握着妮子三阴交的双手,身子一纵站在了茅大茅二面前,浑身衣袂悄然间鼓起,发动了全真派至高无上的“先天气功”……   “小心,这老杂毛的气功非同小可!”峨眉老尼大声警告道。   茅大茅二并肩而立,一人手持三寸桃木辟邪短剑,一人手握一面斑驳陆离的照妖铜镜,一高一矮,相得益彰。   贾道长不屑一顾地“嘿嘿”笑道:“两位何方神圣,不敢报上名来么?”   “茅山老大。”茅大说道。   “茅山老二。”茅二附和着。   “哼,贫道当是峨眉老尼请来什么高人帮手呢,原来是两个句容茅山上的无名鼠辈。”贾道长鄙夷地说道。   “大哥,老杂毛说你是无名鼠辈。”茅二对茅大说道。   “放屁,他说你是无名鼠辈。”茅大更正道。   “你们二位都是无名鼠辈。”贾道长冷笑着说道,心想,这峨眉老尼竟然找来了这么两个活宝,纯粹都是二百五。   “你俩快上啊……”峨眉老尼在一旁气呼呼地催促道。   茅大一摆桃木剑,左手捏了个诀,口中念念有词道:“六甲九章,天圆地方。”   茅二接口道:“四时五行,青赤白黄。”   茅大:“太乙为师,日月为光。”   茅二:“禹步治道,蚩尤避兵。”   茅大茅二合声诵道:“青龙夹毂,白虎扶衡。荧惑前引,辟除不祥。北斗诛罚,除去凶殃。五神导我,周游八方。当我者死,逆我者亡……”   “呸!你二人在贫道面前班门弄斧,简直是不自量力。”贾道长叹了口气,直摇头。   茅大暴喝一声:“妖孽,看剑……”右手三指捏着桃木剑,径直朝着贾道长刺来,剑刃裹挟着一道无形的剑气,气先至而剑后到。   茅二也紧跟着大喊一声:“老杂毛,纳命来!”说罢,猱身上前,伸出嘴巴对着贾道长猛然间张开,“呼”地一下,从口中喷出一股火苗来,径直烧向贾道长。   贾道长微微冷笑,双臂一振,一股强大的真气如同冲击波一般蓦地横扫过来,茅大的桃木剑被气流瞬间给撞歪了,手腕差点扭伤。茅二吐出的火苗刹那间反弹了回来,将自己脸上的胡须烧去了一片,他紧忙“噼噼啪啪”一阵乱拍,才将火扑灭。   峨眉老尼在一旁瞅着,心中大怒,高声骂道:“你们这俩没用的废物!”   茅大茅二相对一视,遂一狠心各自将舌头咬破,“噗噗”两声,将鲜血喷在了桃木剑和照妖铜镜上,然后双双联袂扑上。桃木剑剑尖上陡然射出一道血红的剑气,而茅二手中的那面锈迹斑斑的照妖铜镜上也瞬间发出一道淡淡的青光,投向了贾道长……   大凡练功修行达到一定层次者都知道,人舌尖之血乃气血之精,是诱发全身真气的一道闸门,可使施术之人的功力瞬间增强十倍,将体内之潜能发挥至极致,相当于全部真气倾巢而出,但却不能持久,随后将疲惫不堪,丧失所有内力,不调养数月不得恢复。   茅大茅二为了峨眉老尼,这下子算是豁出去了。 第一百零六章   贾道长心道,嗯,这还像点样子,桃血剑气和摄魄青光对付邪祟之物是极厉害的杀器,不过自己乃是天下最纯正的全真先天气功,大可不惧。   “嗤”的一声轻微的响动,茅大的桃血剑气竟然穿透了气障,在自己的衣袖上面钻了个小孔,不由得暗自吃惊,随即便明白了其中道理,茅大将全身真气凝聚为一束剑气,就其攻击某一点上来说,自然强过“先天气功”笼罩着的一大面了,这是点与面的辩证关系,看来是自己轻敌了。   青幽幽的铜镜光线照在了贾道长周身那道无形的气障上,青色的光粒子在先天真气之中反复折射,他的身体已然笼罩在一片冷幽幽的青光之中……   先天气功形成的气障气场可以阻挡敌人的拳脚和兵刃,包括箭矢等暗器,但却无法阻挡光线的射入,充其量能够让光线产生弯曲和折射。茅二的照妖铜镜是茅山术中的一种驱魔除妖的法器,其发出的青光能够摄魄邪祟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但贾道长原本是全真教白云观主,也就是全真派的掌门,自然不是邪祟之物,因此青光对其就只有扰乱神智的作用而已,并无大碍。   “做得好!”峨眉老尼在一旁紧张地督战道,“再加一把劲儿,就可以干掉这老杂毛了。”   殊不知,茅大和茅二已经是尽了全力,马上就快要虚脱了。   此刻,妮子已经爬起身来,惊奇地发现贾道长笼罩在一片青色的光中,连脸都是青幽幽的,顿时大惑不解。她弯下腰来抱起了大黑猫“小翠儿”,心疼地按住了它腹部流血的伤口。   峨眉老尼浪迹江湖多年,也并非等闲之辈,她瞧出了茅家兄弟俩已经是强弩之末,指望他俩干掉老杂毛看来是不可能了,得另外想办法。于是,她把目光瞄向了巨石上站着的小女孩身上。   趁着老杂毛的心神被摄魄青光扰乱的时候,峨眉老尼悄悄地挪步移向了大巨石。   茅大一剑又一剑地刺向了贾道长,但是剑气越来越弱,最后连气障都穿不过去了,他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着,真气耗尽,连双腿都已经站不稳了……   茅二也只能高举着照妖铜镜,真气源源不断地泄出,维持着摄魄青光的能量,但也在慢慢地衰竭了。   峨眉老尼在江湖上虽算不上一流高手,但武功还是不弱的,她又移了几步后便纵身一跃而起,倏地一招少林小擒拿手凌空抓向了妮子……   妮子只顾手按着“小翠儿”流血的伤口,忽略了防范,冷不丁地觉得脖子一紧,后颈部的要害大椎穴便被峨眉老尼死死地扣住了,眼前顿觉一黑,金星乱冒。   “喵呜……”就在这紧要关头,“小翠儿”怒吼一声,忍住腹部剧痛,竭尽全力的一爪抓在了峨眉老尼的手背上,顿时撕破了她的细嫩皮肉,鲜血四溅。   “妈的!”峨眉老尼疼的暴喝一声,猛地一摔手,挣脱了猫爪,但是巨大的推力却导致妮子站立不稳,身体失去了平衡,“蹬蹬蹬”一连后退了几步,最后一脚踏空,抱着“小翠儿”坠下了万丈深渊……   “师父……”妮子凄厉的惨呼声传到了贾道长的耳朵里,他登时打了个机灵,扭头望去,巨石上已经不见了妮子的身影,唯有一双绣花布鞋孤零零地撂在石头上,还有就是峨眉老尼呆呆怔怔地愣在了那里……   贾道长登时如同五雷轰顶,“啊……”地撕心裂肺大吼一声,双臂一振,先天气功如狂风飙起,“嘭嘭”两声,将茅大茅二整个身子弹起丈许,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顿时口吐鲜血,筋断骨折。   贾道长发疯了似的直奔巨石而去,一掌将峨眉老尼击倒滚落在了石旁,自己则扒在巨石的边缘,眼望着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悲愤莫名地大声呼唤着:“妮子……妮子……”   叫声在山谷中回荡着,山风习习,泪水模糊了贾道长的双眼,他默默地拾起那双妮子才穿了不到一天的绣花鞋,无尽的懊悔噬咬着他的心,一生当中,贾尸冥是第一次感觉到了失去亲人那刻骨铭心的痛苦……   许久,贾道长缓缓地转过身来,血红的双眼中充满了杀气。他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走近了峨眉老尼和茅家兄弟俩,慢慢地举起了一只手掌,运足十成的“先天气功”……   峨眉老尼和茅大茅二躺在地上,惊恐的眼神儿盯着贾道长在一步步地逼近。   “老杂……”峨眉老尼绝望地喊道,“那孩子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不关贫尼的事儿啊……”   贾道长更不答话,目光冷酷至极。   “老杂毛,你不能对一个女人下手……我茅大愿意以命替死!”茅大挣扎着抬起身来,声嘶力竭地叫道,显示出一股男人甘愿献身的惊世豪气来。   “茅大,你……”峨眉老尼闻言大为感动,双眼已是热泪盈眶。   “大哥,你真的令人好感动,你放心的去吧,老尼就由我来照顾吧……”茅二激动不已地说道。   贾道长仰天长笑,冷若冰霜地说道:“你们三个狗男女,难道还有人想侥幸活命么?”   “你……你想都杀死我们?”茅二惊恐万状地说道。   “哈哈哈……”贾道长悲愤莫名地厉声喝道,“你们杀了贫道的爱徒,贫道还能留着你们在世上么?”   “呜呜……”茅二小声呜咽了两声,然后扭过头去哀怨地说道,“峨眉老尼,我们兄弟俩你究竟喜欢谁?”   茅大顿时警觉起来,竖起了耳朵听。   半晌,峨眉老尼发出了一阵磔磔的怪笑声:“就凭你们两个丑八怪?呸,老尼会喜欢你们?如今咱们就要共赴黄泉了,索性告诉你俩吧,省得大家死的不明不白……”   茅大茅二闻言作声不得,两人面面相觑。   “老尼心中有一个人,国字脸,身材魁伟,位高权重,仁义可亲,尤其是床上的功夫,唉……”峨眉老尼叹息了一句,幽幽说道,“那简直是欲仙欲死啊。”   “那我们俩……”茅大茅二异口同声地问道。   “给他垫底都不配。”老尼冷冰冰地回答道。   “啊……”茅家兄弟俩顿时如坠冰窖,浑身哇凉。   “哼,废话少说,你们该上路了!”贾道长举起了手掌。   就在这时,几道炫目的手电光照在了他们几个的身上,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十余个黑影攀上了玉柱峰顶,将贾道长等人团团围住,“不许动!我们是永济县公安局的。”其中有人高声喝道。   一个中年人大踏步地走上前来,把手一指贾道长说道:“就是他,今天上午在我的服装店里买了两套女童装。”   褚股长点点头,手中的电筒光直射贾道长,一面打量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贾道长缓缓地放下了手臂,他知道,跟公安局过不去的话,麻烦的很,他们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的粘着你。   “贾尸冥。”贾道长回答道。   “职业?”褚股长接着问道。   贾道长迟疑了一下,说道:“无业。”   褚股长鼻子哼了一下,指了一下身旁的服装店主刘二,继续问道:“你认识这人么?”   贾道长点点头,说道:“认得,山下虞乡镇集市卖服装的店主。”   “你在他那儿买了两套小女孩的童装,是么?”褚股长说道。   “不错。”贾道长承认道。   “那么,那小女孩现在哪里?”褚股长将手电光照在贾道长的脸上,注意观察着他的反应。   贾道长闻言顿时心如刀绞,恨恨地一指躺在地上的峨眉老尼说道:“被她推下了悬崖……”   “什么!”褚股长大吃一惊,心道,这不是出人命了么?   “别听这老杂毛胡说八道,那小女孩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峨眉老尼高声叫道。   “你是谁?”褚股长的电筒光移过去,照见了地上躺着的女人,看清了其脸上有血渍和抓痕,嘴角还在滴着鲜血。   民警和联防队员齐齐地将手电光投到了峨眉老尼和茅大茅二的身上。   “咦,这里还有只大公鸡和一条肥大的黄鳝鱼,”一名联防队员惊呼道,随即问联防队虞队长,“队长,今晚夜宵有着落了,哈。”   “那铁公鸡和蛊鳝鱼不能吃,它们是有毒的……”倒卧在地上的茅大挣扎着说道。   “你究竟是谁?”褚股长感觉到今晚的事情有些不对头,地上的两男一女显然是受了重伤,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儿。   “同志,你是永济县公安局的?”峨眉老尼清了清喉咙,反问道。   “永济县公安局治安股,怎么了?”褚股长盯着她说道。   “你怎么称呼?”峨眉老尼接着问道。   “姓褚。”褚股长皱了皱眉头,心里颇感奇怪。   “他就是咱县局的褚股长。”虞队长在一旁多嘴道。   “哦,褚股长,同志们来的非常及时啊,再晚的话,我们三个人都要命丧这老杂毛之手了,请你立即将其逮捕……”峨眉老尼面色严肃地说道,“这件事,我回到京城以后,会直接向李副部长汇报的,总之,你们永济县公安局的工作是很出色的嘛。”   “什么李副部长?”褚股长大为不解,心想,这女人不会是神经有毛病吧?   “当然是公安部分管全国地方厅局工作的李盟副部长啦。”峨眉老尼洋洋自得地说道。   “你认识李副部长?你们是什么关系?”褚股长怀疑地问道。他知道,公安部确实是有位姓李的副部长,但是自己的话刚说出口,马上便感觉到了似有不妥。   “关系?咯咯咯……你这同志也真是的,这话也问得出口……”峨眉老尼痴痴地嗔笑道,媚眼秋波,风情万种。   众人心旌为之一凛。   褚股长踌躇不语,寻思着这个讲一口京腔的妖艳女人,看样子恐怕不简单,万一真的是……作为县局一名基层干部,自己可得罪不起。但是,她讲的是真是假,一时半会儿可能也弄不清楚,所以只好将所有人统统带回去进行审查了。   “你们三个伤的重不重?”褚股长问道,其实看也看得出来,他们都是重伤。   “唉,这老杂毛下手忒狠了……”峨眉老尼楚楚可怜地说道。   “来人呐,做三副担架,将他们四个人全部带回县局审查。”褚股长命令道。 第一百零七章   不知过了多久,妮子终于幽幽醒来,睁开了眼睛,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繁星点点,耳边山风习习。她扭动一下身子,顿感浑身骨骼酸麻疼痛,身下是软绵绵的,发出一阵颤动,轻轻地侧过头来一看,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她自玉柱峰坠下,落在了半山腰的一株大松树的叶冠上……   玉柱峰山腰生长着一株千年古松,斜刺里伸展开数丈方圆的树冠,松枝层层叠叠,如同软垫一般,也是妮子年龄小体重较轻的缘故,那树冠方能够托得起,救了她一命。   “喵呜……”一声低吟,妮子此刻才注意到,“小翠儿”仍然还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   又躺了一会儿,妮子恢复了些元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透过松枝间的缝隙,下面仍是深渊,黑漆漆的看不到底。抬头向上望去,壁立千仞,玉柱峰顶遥不可攀。   完了……妮子心想这回可死定了,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听有良的话,若是不跟贾道长走,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娘啊,你究竟在哪儿?妮子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   想到伤心之处,泪水溢出了眼眶,妮子轻声的抽泣了起来。   “喵呜……”大黑猫“小翠儿”从妮子的怀里挣脱出来,蹒跚地踩着松枝,往横伸生长着的树干走去,然后回头朝着妮子“喵喵”直叫。   妮子明白,这是“小翠儿”在示意自己跟过去。唉,反正躺在这儿等死,还不如也爬过去瞧瞧。想到这儿,妮子撑起身子,手脚轻轻地在树冠上挪动着,当她慢慢接近并抓住粗壮的古松树干的一刹那,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在大黑猫的带领下,妮子手脚并用,沿着平伸的粗树干一点点地爬向了崖壁。   月光下,峭壁上赫然露出一个山洞,高约丈许,里面漆黑一团,不知道有多深。   山洞口有块光滑的大青石,石上卧着一只巨大的金头鼋,伸长着脖子正在对着明月一呼一吸地吐纳着……   金头鼋,古书中记载,“甲虫惟鼋最大,故字从元,元者大也”。其貌虽不扬,但却力大无穷,能负重物,善食阴气,脖子上面散生着疣状凸起物,亦称“癞头鼋”,这东西的寿命极长,可达千年以上,只不过在中原已近绝迹。   妮子睁大了眼睛,她从未见到过这么大的乌龟,心里有点紧张,双手紧紧地抓着树干,不敢惊动于它。   “小翠儿”却不害怕,晃晃悠悠地走到金头鼋的身边,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它那疣状凸起的脖子,“喵呜,喵呜”地叫着,仿佛相识一般。   金头鼋扭过脑袋,眼睛里流露出慈祥的目光,望着“小翠儿”张开嘴巴咂咂,欢喜地发出“咻咻”的声音。   “小翠儿”回过头来,冲着妮子“喵呜”连叫几声,喊她过去,妮子于是小心翼翼地爬下了树干,落在了洞口青石之上,但随即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青石上了。   金头鼋好奇地望着妮子,也许它千年生活于山洞之中,从未见过人类的缘故,一对鸡蛋大的黑眼睛反复打量着妮子,口中发出“咻咻……”之声。   小孩子童心盛,大都喜欢动物,妮子此刻忘却了身上的疼痛和困境,伸出手也学“小翠儿”般摸了摸金头鼋的脖子,大鼋的目光越发的柔和了,显得格外的平易近人。   此刻,已近子时末,月华行将退去,金头鼋抓紧时机对着夜空中吐纳着,妮子饶有兴致地注意看着它的呼吸,发现其很有规律,浅吸九下,然后“嘘……”的一次深呼,循环反复。   妮子想,贾道长所说的汲取月华老阴之气“逆则仙,中间颠倒颠”的话来,和这只老乌龟的吐纳有什么不同之处呢?于是,她盘腿坐好,仰脸面对着明月,心中意念经络逆行导气,口中则学着金头鼋吸九吐一的节奏调起息来,浅吸九次,然后长呼一次,不久之后,但觉神清气爽,身子骨也不再麻木酸痛了。   其实千年金头鼋的吐纳暗合最初天地之道,《周易系辞传》云:“一阴一阳之谓道。”最早的河图铭文又云:戴九履一。合“伏羲八卦”之理,九数乾卦居南,一数坤卦居北,乾为老阳,坤为老阴是也,这九阳一阴吐纳之法乃是大自然的规律使然,以至于后世宋人有好事者将其纳入房中术中,谓之曰:“九浅一深,右三左三,摆若鳗行,进若蛭步。”令世间大开淫欲之风。   妮子体内已经有了全真派先天气功的根基,又再学了金头鼋的千古吐纳之法,感觉浑身真气循环通畅,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子时尽,金头鼋完成了汲取月华老阴之气的吐纳,缓缓地缩回了脖子,望着妮子发出“咻咻”之声。   “喵呜……”大黑猫“小翠儿”跳到了金头鼋的后背上,朝着妮子叫了几声,示意她坐到那一米见方的龟壳之上。   妮子于是爬到了金头鼋的后背上,怀中搂紧了“小翠儿”,大龟昂起头来,缓缓地爬进了山洞里。   洞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妮子索性闭上了眼睛,任由大乌龟带着她朝石洞深处爬去。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妮子耳边渐闻有流水之声,空气中湿气渐浓,鼻子里嗅到一股浓浓的苔藓腥气。   “噗通”一声,冰凉的水珠溅到了妮子的身上,原来大乌龟跳进了一条地下暗河里,随波逐流地载着她和“小翠儿”沿着地下幽暗的河道缓缓漂流而下,朝地底深处而去。   妮子睁大了眼睛,但依旧是两眼一抹黑,四周什么也看不见,伸手摸了摸,两面是湿漉漉的石壁,表面生满了毛茸茸的青苔。   这样漂流下去,会到哪儿呢?也可能永远也回不去地面了……她想。   玉柱峰山体内是石灰岩结构,经千万年的溶蚀,形成了无数的地下溶洞、暗河和地隙,盘根错节,如同迷宫一般。金头鼋跳下的这道暗河,在地底下则是一直朝着西南方向流去的。   妮子打了个哈欠,自坠崖始,始终伴随着惊吓,实在是令其疲惫不堪了,于是悠悠的睡去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感觉身上微微发汗,比之地面之上,温度似乎热了许多。在她的视觉中,前面出现了一对对的红点,待到近前,发现那些红点竟然是活动的,除流水声外,耳边听到了一些“嗤嗤”磨牙的声音……   这时候,远处有绿莹莹的光亮,似繁星般镶嵌在黑夜里,越接近时,视野中已经可以模模糊糊看到身边的景物了,那是石壁上的矿物质萤石,大概是数千万年前地壳运动时,火山熔岩喷发所遗留下来的。   “嗤嗤”的磨牙声越来越嘈杂,一对对的红点在暗河两岸来回地跃动着,妮子最后才辨认出来,原来那是一只只褐色的巨型鼠。   褐鼠,亦称沟鼠,一般体长只有10~20厘米,可是这些老鼠身长竟然都在半米左右,血红色的眼睛比人的还要大,它们呲着两排尖尖的啮齿,对着妮子发出恐吓,嘴角还滴淌着口涎。   “噗通,噗通……”有几只年轻力壮的沟鼠早已按捺不住,跳进了暗河激流中,奋不顾身地朝着妮子游来。   沟鼠会游泳,性情粗暴,常因争食和求偶而打斗,嗅到妮子的生人肉味,巴不得争先恐后地扑上去撕咬几口,若不是因水流湍急,它们早就一哄而上了。   妮子大惊,身子在金头鼋硬壳上缩成一团,怀中紧紧地搂住了“小翠儿”,惊恐地望着水中那几只扑过来的凶恶老鼠。   “咻咻……”金头鼋张开嘴巴,喷出几股阴气,射中游在最前面的两三只老鼠,“吱吱”几声惨呼过后,它们僵直着身子便漂浮在了水面上,随着水流冲走了。   其它的几只巨鼠顿时被震慑住了,四肢停止了划水,面面相觑,忽然折转身子冲着死去的同伴猛扑过去,随即一阵疯狂撕咬,水花四溅,暗河水也鲜血染红了一片。   妮子大喜,原来这老乌龟这么厉害啊。 第一百零八章   金头鼋载着妮子继续前行,水流渐渐的减缓了,耳边已不闻汨汨的水声。   就在这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高高的如天穹般的石壁顶上镶嵌着星罗棋布的大块绿色萤石,就像夜幕中明亮的星星,向下散射着幽幽的绿光,湖水倒映为一种淡淡的青色,地底无风,因此水面如同镜子一般,波纹不兴。   湖中央矗立着一座小岛,长满了高大的石笋,像一片白色的森林一般,甚是神奇美丽。   金头鼋并没有往湖中而去,它缓缓地靠在了暗河的边上,扭过头来对着妮子发出“咻咻”的声音,仿佛是在说,可以登岸了……   妮子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跳到了岸上,心想,这是哪儿呀,自己如何才能返回地面上去呢?   金头鼋脑袋一缩,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下去了,平静的水面上泛起了些许涟漪。   “喵呜……”这时,怀中的大黑猫突然扯起嗓子尖叫了起来。   妮子一惊,耳边遂听到由远而近的“嗤嗤”磨牙声,扭头一望,登时吓得面如土色,一大群红红的眼睛自黑暗中冲出,直奔她这边而来。   快跑!妮子本能地抱着“小翠儿”,光着脚丫沿着岸边的石甬道慌不择路地向前逃去,可是那些瞪着血红眼睛的巨型沟鼠还是越追越近,传过来的磨牙声也越发刺耳了。   这下可完了,还是呆在老乌龟的身上安全……妮子懊悔地想着。   就在这时,“小翠儿”猛然间从妮子的怀中挣脱并跳落到了地上,然后转过身子面对那些已经近在咫尺的巨鼠们弓起自己的身子,嘴里大声的发出“嘶嘶”的咆哮警告声。但是,明显的由于腹部受伤,体力有所不支,四条腿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巨鼠们停下来了,交头接耳了一番,似乎看穿了“小翠儿”的虚张声势,然后如同散兵线一般地包抄了上来,用力的磨着啮齿,发出“嗤嗤”的恐吓声。   “小翠儿”扭过头来默默地望了妮子几眼,目光显得异常的悲壮,然后发出低沉尖利的咆哮,张开利齿冲着领头的那只巨鼠扑了过去……   为首的那只巨鼠体格十分的彪悍,呲着两排啮齿毫不畏惧地迎上前来,随即两相激烈的厮打了起来。   猫本是老鼠的天敌,但“小翠儿”的身材并没有那只巨鼠个大,而且腹部又受了重伤,失去了平日里的敏捷与灵巧,好在猫有一对利爪,相当于兵刃在手,而老鼠没有,如同赤手空拳。   “小翠的”的两只利爪像锋利的刀刃一般,几次抓挠到了巨鼠的身上,但因为体弱无力,仅仅在巨鼠肥硕的身上抓出了几道血痕,并无伤其要害。而巨鼠则凭借着自己巨大的身躯和体重优势,将“小翠儿”好几次撞倒在地。   “小翠儿”与这只巨鼠首领堪堪打了个平手。   巨鼠首领矫健的凌空跃起,一屁股墩重重地砸在了“小翠儿”的肚子上,结血疤的伤口又被撕裂了,疼得它“喵呜”一声惨叫。   “嗤嗤嗤……”众老鼠们纷纷叫起好来。   巨鼠首领瞪着血红的眼睛,望着躺在地上的黑猫,张开了大嘴巴,“嗤嗤”地磨了磨啮齿,然后猛地对着“小翠儿”的肚皮咬去……   妮子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横在“小翠儿”的前面,同时挥舞着小拳头使劲儿地抡了过去,砸在巨鼠首领厚厚的皮肉上……   “噗”的一声,如中败絮,那首领浑然不觉般地咧开嘴巴一乐,众老鼠们纷纷摇头发出不屑一顾的耻笑声。   “喵呜……”一声哀怨的哀叫,“小翠儿”眼中含着泪水,示意妮子不要再理会自己的死活了,还是赶紧逃命去要紧。   妮子此刻心中一股豪情悠然而生,“不!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说罢,紧靠着“小翠儿”盘腿坐下,两手掐子纹仰放于两腿之上,心中意念按照“顺则凡,逆则仙,中间颠倒颠”的原理运起了“先天气功”,幻想着能像贾道长一样地设置一道气障,阻挡住那些磨牙霍霍的巨鼠们。无奈,肚子里面的真气却始终不听指挥,刚刚导引出来一点儿便在奇经八脉里乱窜,一下子便又找不到了。   巨鼠们先是一愣,不知道妮子要做什么,随后见其没什么异常举动,于是放下心来,瞪着血红的眼睛,发出一阵“嗤嗤”亢奋的磨牙声,一哄而上。   妮子心想这回算是真的完了……   “喵呜……”一声洪亮的咆哮声蓦地响起,震得妮子耳膜嗡嗡直响。   一只体型如雄狮般巨大的短毛黑猫凌空落在了妮子的面前,威风凛凛,傲视着群鼠……它就是关中地脐内的灵猫王,“小翠儿”的母亲。   “喵呜……”躺在地上的“小翠儿”惊喜地抬起头来,热泪盈眶地望着那只巨型大猫,口里轻声地喃喃呼唤着。   众老鼠们一见灵猫王现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惊慌失措地掉头鼠窜,那只巨鼠首领“蹬蹬蹬”地连滚带爬便逃。   灵猫王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嘶嘶”的恐吓声,随即纵身跃起,一巴掌横扫过去,登时有几只巨鼠皮开肉绽,骨断脑裂,那首领刚刚逃窜了几步,便被灵猫王一只大爪按住而动弹不得,随即便被一口咬断了脖子,尸首甩在了一边。   刹那间,那些巨鼠们便逃的无影无踪了。   灵猫王回转身子,来到了“小翠儿”的身边,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它腹部上的伤口,然后犀利的目光落在了妮子的身上。   “喵呜……喵喵呜呜……”石地上,“小翠儿”柔声底叫了好一阵子,仿佛似在诉说自己的遭遇一般。   灵猫王一面听着,同时望着妮子的双眼目光也越来越柔和了……   灵猫王友善地舔舔妮子的手背,然后拖过来两只巨鼠的尸体,用锋利的猫爪一划,便拽下来一块血淋淋的鼠肉,递到了妮子的面前。   妮子赶紧摆摆手,表示不吃,可是浓烈的血腥气却勾起了体内大血蚤的兴趣,随着肚子里“咕噜”几声肠鸣,妮子的目光渐渐变得冷酷了。她伸手拉过一具鼠尸,迫不及待地将嘴巴凑在其破损的血管处,“嗞嗞”地吮吸起尚未凝固的血液来……   灵猫王将鼠肉一块块地撕碎喂进“小翠儿”的口中,嘴里“呼噜呼噜”地哄着它吃了下去。   妮子在满足了大血蚤饮血之后,“小翠儿”也吃罢了鼠肉,此刻灵猫王伸出一只爪子抓住妮子,让其骑在自己的后背上,然后张开嘴巴叼起“小翠儿”,沿着地下湖岸边一路朝前疾奔。   妮子耳边呼呼风声,沿途见到一些比脚盆还要大的白色巨型蘑菇以及墨绿色一尺多高的苔藓,空气中湿度很大,身上感觉到黏黏的。   湖泊中间的那座绿莹莹的小岛越来越近了,岸边有一个拱形的钟乳石门。灵猫王跑进门内,然后一跃而入湖中,水花四溅,原来这湖泊水面下有一道暗石梁,在水面上什么也看不见,其实就在水下约一尺左右深,径直地通向了小岛。   不多时,灵猫王驮着妮子踩着石梁来到了这座湖心岛上。   小岛约有方圆百余丈,沿着水岸边生就一些高大的乳白色石笋,盘根错节,如同迷宫一般。灵猫王在石笋间来回穿行,最后来到了小岛的中央,放下了妮子。   正中是一座石钟乳高台,台子的东南西北面四周各矗立着一根几人抱的粗石笋,一米多高,颜色各异。   北面的石笋为黑色,上面伏着一只大乌龟,脖子上长满了疣状凸起物,瞧见妮子后眨了眨眼睛,嘴里发出“咻咻”的声音。妮子一看便乐了,这只大乌龟正是驮着她和“小翠儿”来到这里的那只金头鼋。   南面的石笋呈红色,上面趴着一只巨型的大蝙蝠,正在呼呼大睡,发出阵阵鼾声。   西边的石笋是白色的,那是灵猫王的地方。   东面青色的石笋上,盘腿打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穿一件破旧的长衫,腰间系着布带,鹰鼻凹眼,面色铁青,脸上布满了皱纹。听到动静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瞧见妮子时一愣,似乎颇感惊讶,但随即对着她友善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   妮子竟然在地底下见到了自己的同类,不由得一阵惊喜,赶紧跑了过去,急急忙忙底问道:“老爷爷,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呢?这里能回到地面上去么?”   老者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小姑娘,此地乃是关中‘地脐’,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这老者的发音十分古朴,语调古怪至极。 第一百零九章   妮子感觉到这白发老爷爷不像是坏人,于是便告诉他道:“我叫妮子,是从玉柱峰上失足掉下来的,后来落到半山腰上的一株松树上,到了一个山洞里,坐着那只大乌龟才来到这里的。”她手指了指伏在黑色石笋上面的那只金头鼋。   “哦,五老峰距此地几十里,‘玄武’每个月圆之夜都要去玉柱峰石洞采月华补阴气的,正巧遇见了你,于是便带着你回来了。”白发老者感悟着说道。   “原来大乌龟叫‘玄武’啊,那大蝙蝠,大黑猫还有老爷爷你呢,都叫什么名字?”妮子问道。   “呵呵,”老者微微一笑,道,“那只正在睡觉的大蝙蝠名为‘朱雀’,大黑猫叫‘白虎’,老夫么,则是‘青龙’。”   “怎么都是动物的名字呢?”妮子好奇地问道。   “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四灵兽,此乃天象,我们四位世袭在此守护‘中神器’已经快一千六百多年了……”老者道。   “一千六百多年……”妮子惊呼道,“那老爷爷已经一千多岁啦?”   “嗯,我们四位里,就属‘玄武’年长,有一千多岁了,‘朱雀’老蝙蝠三百八十岁,‘白虎’大灵猫四百岁,而老夫最年轻,只有二百五十岁,是雍正十三年生人。”老者嘿嘿笑道。   “二百五十岁!”妮子惊讶得嘴都何不拢了,最后幽幽叹道,“我才七岁。”   白发老者犀利的目光仔细地盯着打量她。   “老爷爷,人怎么能活这么久呢?我爷爷才活了七十多岁就死了……”妮子感慨地问道。   白发老者淡淡地说道:“这就需要有特殊的养生之道了。”   “什么养生之道?”妮子不解地问道。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身体内需要一种美丽养颜的虫子。”老者道。   “虫子?”妮子瞪大了眼睛。   “小姑娘,别害怕,你看老夫……”白发老者呲着满口黄牙说着,呼出的口气里有一种肉类腐败酸臭的味道。   妮子怔怔地瞧着他。   “嘎嘎嘎……”老者的颈部突然发出一连串响声,随即脖子渐渐地抻长了,满是皱褶的老皮也渐渐变得薄而透明,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皮下一条条青色的血管。须臾,他的脖颈便已经长了两米多,支撑着那颗白发苍苍、满是皱纹的脑袋瓜……   妮子吓得连连后退,一直躲到“小翠儿”母亲大灵猫‘白虎’的脚下。   “不必惊慌,小姑娘,老夫是在变戏法呢,只要你体内有了这种小虫子,不但可以活得很长久,而且还能随心所欲地转动头部……”说罢,老者竟然一圈圈地转动起自己的脑袋瓜来了。   大灵猫‘白虎’伸出巨爪护住妮子,“喵呜……”一声低哮,向‘青龙’老者发出了警告。   白发老者慢慢地缩回了自己的脖子,恢复了常态,然后笑眯眯地说道:“小姑娘,好玩儿么?你要愿意的话,老夫可以教你。”   妮子使劲儿地摇摇头,道:“妮子不愿意。”   半晌,白发老者神情悲凉地央求说道:“小姑娘,这地脐之中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来过人了,你就再陪陪老夫说说话,好么?”   妮子警惕地望着他,没有吱声。   “你叫妮子是吧?有明以来,晋陕一带乡村里的女娃都习惯的叫做‘妮子’,你有大名么?”老者搭讪着说道。   妮子看了看他,轻声回答道:“郭妮。”   “郭妮,你是哪里人?听口音也是河东一带的。”老者见妮子愿意回答了,于是十分高兴地接着问道。   “黄河风陵渡。”妮子说道。   “哦?”老者闻言大为惊讶,口中则缓缓吟道,“‘一水分南北,中原气自全。云山连晋壤,烟树入秦川。’这是金人赵子贞《题风陵渡》中的诗句,你听说过么?”   妮子摇了摇头。   “风陵渡自古以来就是河东、河南以及关中咽喉要道,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鸡鸣一声听三省’,是个好地方啊,你家住在风陵渡什么地方?”老者感叹道。   “就在风陵渡镇的东面。”妮子回答道。   “镇东?”老者一愣,若有所思地喃喃说道,“镇东头有一间大古宅,门前长着一株老槐树……”   “那就是我家。”妮子接嘴道。   “什么!你是郭家的后人?”老者闻言面色骤变,惊呼道。   “是啊,那是我和爷爷的家,门口的老槐树好粗好粗呢。”妮子眨了眨眼睛,说道。   “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老者急急忙忙地问道。   “只有我和爷爷,可是爷爷死了……”妮子低下头,伸出戴着铜顶针的右手,轻轻的抚摩着,口中楚楚说道。   “你爷爷叫什么名字?”老者问。   “郭子昌。”妮子回答。   “‘子’字辈儿,嗯,不错,是郭家后人,那你父亲呢?”老者接着问道。   “妮子没有父亲,他早就死了……”妮子想起自幼无双亲,和爷爷相依为命的日子,禁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你一定还有哥哥或者弟弟吧?”老者仿佛十分的肯定。   “没有,就妮子一个。”妮子回答道。   “不会呀……‘鬼抱香’格局,虽是一脉单传,但却永不会绝后,‘香灭火断’,难道是老槐树出了事?”老者面露诧异之色,遂又问道,“门口的那株老槐树没死吧?”   “没有,春天里还开好多好多的槐树花呢。”妮子摇了摇头说道。   老者沉思着,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妮子手指上的铜顶针上……   “妮子,把你手中的铜顶针给老夫看看好么?”老者目光炯炯地说道。   “爷爷说,顶针不能随便离手。”妮子把手背到了身后面,摇摇头说道。   “唉……”老者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妮子,你知道老夫是谁么?”   “你还没有告诉我呢。”妮子道。   “老夫郭儒昌,乃是你和郭子昌的先祖,我们都是一千六百年前东晋郭璞远祖的后人。”白发老者面色庄重地说道。   妮子愣住了,盯着白发老者看了老半天,最后摇了摇头,疑惑地说道:“你长得和爷爷一点都不像……”   “妮子,你看我哪点不像了?”郭儒昌微笑着道。   妮子认真地说道:“你是大鼻子,眼睛陷到眼窝里,脸皮的颜色也太黑了……”   “哈哈,这都因老夫体内之蠕虫所致,但老夫确实是你的先祖,那枚铜顶针还是老夫当年传给下一辈儿的呢。妮子,你知道这铜顶针是做什么用的么?”郭儒昌呵呵笑道。   妮子摇摇头:“爷爷没说。”   “老夫告诉你吧,那是一枚钥匙,专门开启地宫的钥匙。”郭儒昌颇神秘地小声说道。   “地宫?”妮子大惑不解。   “咦,你爷爷没告诉你么?”郭儒昌面露诧异之色,想了想又道,“也难怪,传儿不传女嘛。”   “没有,爷爷没说完话就死了。”妮子难过地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郭儒昌唏嘘道,“妮子,地宫就在这石台之下,乃是先祖郭璞设下的机关,老夫与白虎、朱雀、玄武就是专职守护‘中神器’的四灵兽。”   “‘中神器’,那是什么?”妮子好奇地问道。   “鬼壶。”郭儒昌回答道。   “‘鬼壶’?是一种尿壶么?”妮子想起爷爷就有一把尿壶,冬天寒冷的夜晚,爷爷是不出去撒尿的。   “这个嘛,老夫也不知道了,一千六百年来,地宫从未打开过……”郭儒昌叹息道。   妮子想了想,又问道:“这个铜顶针既然是老爷爷的钥匙,为什么你不打开地宫瞧一瞧呢?”   郭儒昌尴尬的笑了笑,道:“唉,不是不想看,而是打不开,地宫机关重重,光有钥匙还不行,还须懂得一种功夫。”   “功夫?‘先天气功’么,还是‘达摩五式’?”妮子问道,她只道这世间上只有这两种功夫。   “不,是‘祝由神功’。”郭儒昌答道。   “猪油神功?”妮子从来没有听说过。   许久,郭儒昌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妮子,最后,他缓缓说道:“妮子,你读过书么?”   “认得几十个字,是爷爷教的。”妮子如实地回答道。   “老夫教你读书好么?”郭儒昌恳切地问道。   “我想回到地面上去……”妮子心中还是向往着蓝天白云,太阳月亮和绿树鲜花,还有各种好吃的东西。当然,她要找到贾道长,学会“先天气功”以后好去找娘。   郭儒昌点点头,道:“妮子,你是老夫的后人,当然希望你过正常人的日子,不过你要是学会了‘青鸟葬经’,可是大有用处啊。”   “什么‘青鸟葬经’?”妮子问道。   郭儒昌解释说道:“东晋葛洪在《抱朴子?极言》中道‘黄帝相地理,则书青鸟之说。’是说当年风后为黄帝勘察地理风水时所着的一本奇书,刻于龟甲之上,叫做《青鸟葬经》,世间上早已失传。先祖郭璞有幸得到了这些龟甲,破译后誊写在白绢上,如今就在老夫的手里。”说罢,他自怀里掏出了一本薄薄的绢册,神情颇为自豪。 第一百一十章   这是一本绢色泛黄的小册子,扉页上题写着四个古隶书字“青鸟葬经”,看起来已经有年头了。   “妮子,老夫先给你讲一个故事,中原古往今来的第一个风水师乃是风后,其后,最有名的就是孔子与子贡师生两人了。孔子是50岁开始读《易经》的,三年没有走出过家门,53岁走出家门时的第一句话就是‘君子不与命争’,深谙易学之精髓。他在《易传》中说道,‘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郭儒昌见妮子用心在听,于是便高谈阔论起来。   “妮子不懂。”妮子插话道,连连地摇着脑袋。   “哦,”郭儒昌一愣,忙说道,“老夫那就说简单一点的吧,孔子死后,把他埋葬在什么地方好呢?墓地由其学生子贡去挑选,有人提供给他一块地,他看了之后说这块地风水非常之好,但是只适合于去葬帝王,不合适葬我的老师。后来他把这块地保留下来,随后自己去找到了一处风水佳穴,地址位于山东的曲阜。子贡说道,‘这块地非常适合葬我的老师,他的后人一代好一些,一代又差一些,一代又好一些,一代又差一些,它只主贵,既不富也不发官。’他将孔子葬在了曲阜,那里的孔庙历朝历代一直都香火鼎盛,而孔子的后代们,也确实都符合这个规律。”   “那原先的那块地呢?”妮子问道,小孩子都喜欢听故事。   “子贡先前所留下的那块地最后葬的就是汉高祖刘邦,在陕西的咸阳。”郭儒昌解释说道。   “哦。”妮子附和着,这些人名生疏的很。   “现在开始说咱们郭家的先祖郭璞了,他是中原历史上第一个撰述风水学的大宗师,所流传下来的《葬经》成为了后世堪舆家必读之典籍,但是真正最精华和诡异的东西却秘而不宣的留藏了下来……”郭儒昌继续说道。   “《青鸟葬经》。”妮子蓦地悟道。   “果真是聪明之极。”郭儒昌大为赞许道。   “这书好学么?”妮子有了些兴趣,很想知道先祖郭璞究竟在这本书里写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老夫来教你,如何?”郭儒昌祈求的目光望着妮子。   “嗯……好吧。”妮子终于同意了。   郭儒昌翻开《青鸟葬经》,借着绿莹莹的光线,开始逐句地慢慢解释给妮子听:“‘人受体于父母,本骸得气,遗体受荫,父母骸骨为子孙之本,子孙形体乃父母之枝,一气相荫,由本而连枝也。生死殊途,情气相感,自然默与之通。今寻暴骨,以生人刺血滴之而渗入则为亲骨肉,不渗则非,气类相感,有如此者,则知枯骨得荫,生人受福。’先祖的意思是说,父母之阴阳精气结合才生出了孩子,如同大树的根与枝叶一样,没有树根则长不出枝叶来。父母死了以后,其遗骸精气不灭,并与子女遥相感应。古人曾验证,找一块遗骨,子女的血滴在骨头上,能渗入进骨中的,则是亲生骨肉,否则就不是。由此可知,父母与亲生子女的精气不因人死而断绝,葬在风水吉穴,骨不朽,必能荫庇后人。”   妮子念及自己的身世,忐忑不安地轻轻问道:“那么,捡来的孩子就得不到保佑了么?”   “哈哈,问得好,先祖又说,‘或谓抱养既成,元非遗体,僧道嗣续亦异所生,其何能荫之有?而不知人之心通乎气,心为气之主,情通则气亦通,义绝则荫亦绝,故后母能荫前母子,前母亦发后母儿,其在物则蒌薮螟蛉之类是也。’即使是捡来抱养的也好,过继的也罢,只要养父母与之心气相通,有情有义,也是可以庇佑的。”郭儒昌解释道。   妮子松了一口气,说道:“妮子明白了,只要孩子孝顺,不管是不是亲生的,父母在地下也会保佑的,就像凹里村有良家的桃树,嫁接的枝条也开花结果,长得很好。”   郭儒昌怔怔地望着妮子,天啊,这孩子简直是聪慧过人,不由得啧啧称赞道:“妮子,不愧为郭璞的后人,风水之理一点就通。”   “‘乾父之精,坤母之血,二气感合则精化为骨,血化为肉,复藉神气资乎其间,遂生而为人。及其死也,神气飞扬,血肉消溃,惟骨独存。吉地之中,以肉乘生气,外假子孙思慕一念与之吻合,则可以复其既往之神,萃其已散之气。盖神趋则气应,地灵而人杰,以无为有,借伪显真,事通阴阳,功夺造化,是为反气入骨,以荫所生之法也。’人死肉烂了,一般三年之后唯剩骨头还在,其精气与子孙思念之心相通,可以聚气,称作‘反气入骨’,庇佑后人。”郭儒昌继续讲授着。   “那么要是人死以后,火化烧成了灰,就像一渡法师那样,没有骨头了,骨灰也能庇佑后人么?”妮子问道。   “骨已成灰,神气俱散,就没有用了,所以自古以来,只有和尚道士以及无嗣者才火化,便是这个道理。”郭儒昌解释说道。   妮子点点头,她一面听,不懂就问,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妮子,这些都是《青鸟葬经》最初的风水入门知识,之后才是老夫要真正传授的东西呢。”郭儒昌郑重其事地说道。   “什么东西?”妮子问道。   “‘破局解穴诀’,专破天地间风水凶煞迷局,解人世间附体脏物。”郭儒昌神秘地微笑着。   “什么是‘附体脏物’?”妮子不解。   “就是附在人体、古树、老宅和阴地之上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郭儒昌面色严肃道。   “老爷爷快说。”妮子听了大感兴趣,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远古洪荒,天玄地黄,阴阳三界,破局解穴,世事欲明,青鸟葬经……”郭儒昌在地脐内憋了整整二百五十年,今日才终于得见郭璞的后人妮子,开始传授先祖的旷世绝学——《青鸟葬经》   郭儒昌揉了揉肚子,问妮子道:“你饿了么?”   “不饿。”妮子刚刚喝了巨鼠血,体内热量充盈有饱腹感。   “老夫可是要吃点东西了。”郭儒昌说罢,竟自绕过石笋阵,来到了湖边。   妮子紧跟在了后面,她很想知道在这二百五十年里,老爷爷究竟是吃什么才撑到了今天,而自己,一天不吃饭就饿得慌。   郭儒昌站在水边,晃动了一下颈部,“嘎嘎嘎”一阵脆响过后,他的脖子一下抻长了两米多,然后脑袋拱进了湖水中,水面上随即泛起了许多气泡和一圈圈的涟漪。许久,郭儒昌抬起了长长的脖颈,脑袋上滴淌着水珠,嘴角还残留着几片亮晶晶的鱼鳞和大虾长长的须髯……   “老爷爷,你原来吃活鱼虾呀。”妮子惊讶地问道。   郭儒昌一晃脑袋,“嘎嘎嘎”响声过后,脖颈缩回,他又恢复了正常,笑笑说道:“二百五十年来,老夫就是靠湖中的这些鱼虾活命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人世间的肴馔才真的是美味啊……什么羊肉夹馍刀削面,平遥牛肉苏三鱼,还有西北羊汤洪洞羊杂碎……”说着说着,他的嘴角流淌出亮晶晶的一条口涎来。   “老爷爷,那你为什么不回到地面上去买来吃呢?”妮子同情地问道。   “唉,”郭儒昌抹了抹嘴巴,叹息道,“郭家后人的职责便是看护这个中神器‘鬼壶’,又岂能贪图口舌之快而擅离职守呢?”   “唉,又是‘鬼壶’,它究竟是个什么重要的东西呢,值得郭家为它看守千年?”妮子实在是不能理解。   “妮子,你要是饿了,就告诉老夫,老夫为你捉些鱼虾来吃。”郭儒昌岔开话头,十分关切地说道。   妮子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了石台前,郭儒昌继续传授《青鸟葬经》。   “妮子,你要记住,《青鸟葬经》乃是先祖独创的一种‘梦书’,与其他书籍截然不同。”郭儒昌指点着说道。   “什么叫‘梦书’啊。”妮子问道。   “‘梦书’就是老夫讲解了过后,你会在睡梦中回忆并梦到书中的情节,如临现场亲眼所见一般……”郭儒昌解释说道。   妮子闻言不觉得打了个哈欠,倦意袭来,于是靠在了石笋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中,她见到了有老树新枝,郁郁葱葱,有孤坟昏鸦,滴血刺骨,最后还梦到了爷爷和一渡法师,一个小和尚失魂落魄地朝着她走来,她知道,那小和尚就是有良。   接下来的两天里,郭儒昌将《青鸟葬经》里面的内容详详细细地传授给了妮子,而每当老爷爷讲完之后,妮子都会倦意袭来,睡上一觉,而在梦中,书中的情节则毫无遗漏的演示了出来,如同镇上的露天电影一样,一幕幕的记得分外真切。   妮子在地脐内,终于将郭璞遗留下来的那本旷世风水秘诀《青鸟葬经》学完了,尽管她现在还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用处,但郭儒昌确信,郭家唯一的后人妮子,将来一定会凭此术震惊江湖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风陵寺,下午三时正,西方日头斜斜地照在了千年老白果树上,申时到了。   “哈哈哈……”一阵磔磔的笑声蓦地在寺外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客家嬷嬷站起身来,对东方弘和熊大海说道:“李地火来了,你们二人保护小主人在风陵寺内,哪儿都不要去,等老妪回来,明白么?”   “小的明白,恩人请放心,有我东方弘在,小主人管保没事儿。”东方弘哈着腰,毕恭毕敬地说道。   “大海知道了。”熊大海瓮声瓮气地答应着,同时对沈才华挤了挤眼睛,他老是想要传授通臂拳给才华,以报其救命之恩。   “师父,我也要去。”沈才华拽着嬷嬷的衣襟央求道。   “哈哈,大嫂,别磨磨蹭蹭的了,是不是不敢跟我下地脐呀?”李地火的声音明显带有着挑衅的意味。   “才华,此去地脐恐怕是危机四伏,到时候为师无法分身照顾你,你要听话……”客家嬷嬷拍拍小才华说道,随即身子侧向一纵,便飘出了殿门。   沈才华撅着嘴儿呆立在大殿之内,显得很不高兴。   “才……华,嬷嬷不,不让你去,一定是有,有她的道……道理的。”嘟嘟站在蒲团上安慰着说道。   “是啊,才华,我现在就教你通臂拳吧,”熊大海也不管沈才华乐不乐意,就热心的说道,“通臂拳,也称通背拳,此拳法多上肢动作,两臂宛如长臂猿,舒使猿臂,圆抡摔拍,直出穿点。通臂拳源于战国,为侠士白衣三所创,模仿猿猴运臂的动作和特点,结合武术招式,实战性极强。明代武术歌诀称‘柔太极,走八卦,打通臂,最为高,斗门深锁转英豪。’你说厉不厉害……”   东方弘在一旁鼻子“哼”了下,不屑地说道:“打拳有什么好的?争强斗胜乃是莽夫所为,才华,你还不如跟我学学厨艺,咱东北菜可好吃呢,猪肉炖粉条,酸菜血肠,小鸡儿炖蘑菇……”   “你就知道吃!”熊大海眼珠一瞪,一招“大引手”摔了过去,吓得东方弘连连后退,不敢再吱声了。   就在这时,大殿外面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随后有人高声叫道:“香港弘易堂风水事务有限公司董事长徐风拜见前辈……”   东方弘闻言抢先步出大殿,翻起眼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认出站在殿外的这一老一少,就是在凌晨时分来过风陵寺那一伙人中的两个,于是说道:“嗯,你们有什么事儿?”   “在下徐风,想见一下前辈,有话说。”虚风道长谦恭地回答道。   “她老人家现不在寺内,有什么事儿你就同我说吧。”东方弘扬起脖子说道。   “啊……申时刚至,莫非前辈已经去了地脐?”虚风道长惊讶道。   “不错,她老人家是去了地脐。”东方弘看着他俩说道。   “前辈她是一个人去的么?”虚风道长问道。   “当然,她老人家那么大的能耐,自然是独往独来了。”东方弘鄙夷地看着虚风和有良说道。   “前辈怕是有危险了……”虚风道长摇了摇头,叹息道。   沈才华和熊大海也走出了大殿,嘟嘟踱着四方步,跟在了后面。   “小兄弟,你师父和那个假和尚李地火去地脐了么?”虚风道长瞧不起东方弘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于是转过身去问沈才华。   沈才华点了点头,回答道:“嬷嬷师父是去了地脐,才刚刚走的。”   “你知道那地脐在哪儿么?”虚风道长急切地问道。   沈才华摇摇头,道:“不知道,刚才听见李老爷子在大殿外拼命叫唤,师父就出去了。”   “那么,前辈已经走多久了?”虚风道长问道。   “她前脚走,你后脚就到了。”熊大海在一旁搭腔道。   “哦,我来时远观并未发现有人离寺呀……”虚风道长自言自语道,“大驿土日申酉时,地脐开窍,申时亦称‘夕食’,乃猴子啼鸣之时,为金,金克木,原来如此……”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株千年白果树上。   白果树,学名银杏,民间亦称“公孙树”,寿命极长,虚风曾经去过山东日照浮来山定林寺,寺内的一株商代古银杏树,据说距今已有3500多年了,仍枝叶茂盛。   虚风道长走到殿前的白果树下,仔细地打量着,古树高约二十余米,直径粗有三米之多,枝叶繁茂,估计树龄已有近两千年了。树干下的地面散落着一片嫩绿色的叶子,他弯腰拾起了树叶,见其断茎新鲜,像是刚刚折下来的,于是抬头望了望天空,阳光融融,树叶纹丝不动,看来并无刮过疾风。   虚风道长遂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了树干上,手指轻叩,运起“五行追踪术”凝神倾听……须臾,虚风道长脸上微微一笑,说道:“地脐之门原来就在这古树之内。”   虚风道长随即双手一按树身,身子便就势凌空纵起,中间一倒手,已然落在了主干之上,轻轻拨开枝叶探头一望,果然有个两尺多粗的树洞,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虚风道长落在了地面上,悄悄对有良说道:“有良,你呆在寺内,贫道入地脐去看看。”   “不……”有良拒绝道,“俺俩从镇里逃出来,说不定那个费道长很快就会追来,到那时他可不会轻饶了俺的。”   虚风道长想想也对,自己出手点晕了镇招待所的人,那个费道长原本就与有良有隙,肯定会追到风陵寺来的,到时抓住有良逼问,自己也就暴露了。   想到此,他说了声:“也好,我们就一起下去吧。”随即一抓有良的腰带,左手连按数下,纵身跃上了白果树,枝叶随之晃动了两下,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沈才华等人见之大吃了一惊,难道所谓的地脐入口就在风陵寺这株古树之上?   “嘟嘟,我们也要到地脐里去,”沈才华一面说着,抬头望着高企的树干犯愁的说道,“可是怎么才能上去呢?”   东方弘闻言赶紧说道:“小主人,万万去不得呀,恩人说了,让我们守护着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大殿里吧。”   沈才华嘴一噘,道:“那你就留在这庙里吧,反正我是要去的。”   “好呀,”嘟嘟叫道,“上,上树很容易,找……根绳子,嘟嘟飞上去系好了,就,就可以爬上去了。”   “小主人,你真的要上树去?”熊大海关切的问道。   “当然,你没听刚才那个姓徐的说么,嬷嬷师父可能会有危险的。”沈才华担心地说道。   熊大海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恩人有危险,我们岂能坐视不管呢?我这就去找绳子……”说罢,跑进殿后挨个房间里寻找,不一会儿,从厨房里拎来了一捆手指头粗细的麻绳。   嘟嘟用大弯喙叼住麻绳的一头,振翅飞上了白果树主干,然后又灵活地将绳索牢牢拴在了一根粗大的枝杈上,还打了个死结。   熊大海拽着绳索拉了拉,栓的十分结实,于是自己一马当先地拽着攀了上去,发现了那个黑黝黝的树洞。他站在树干上,对树下面的东方弘说道:“东方老兄,请将绳子系在小主人的腰上,我拉他上来。”   东方弘无奈,只得用绳子系在了沈才华的腰间,于是小才华怀里抱着吸子筒,被熊大海缓缓地吊了上去。   地面上只剩下东方弘一人了,他嘴里不满意地嘟囔着:“唉,也只能上去了,万一小主人有点差错,我可担待不起呀。”此人心思缜密,他先走去了大殿里,带上了两只手电筒、一盒火柴并拎上了小才华的衣服等杂物,打了一个包袱,然后才回到了树下。   熊大海将东方弘也缓缓地吊了上去。   望着黑咕隆咚的树洞,东方弘两腿直打颤,“妈呀,这里面有多深啊……”他哆哆嗦嗦地说道。   “东方兄,还是你先下去吧。”熊大海对东方弘说道。   “我……还是等一等……”东方弘双手抱紧了一条树杈,死活不愿意先下。   “我下。”沈才华望了一眼嘟嘟,断然道。   熊大海伸手拦住了他,说道:“小主人,这树洞内情况不明,还是大海先下去瞧瞧。”话罢,不由分说地拽着绳索溜进了黑黝黝的树洞内。   沈才华紧张地盯着树洞,过了许久,绳索抖动了几下,紧接着洞内传来熊大海沉闷的呼叫声:“……小主人,可以下来啦……”   东方弘将绳子拽上来,思忖着说道:“天,好深啊,八成有十多丈呢,也不知道那个徐董事长是怎么下去的?”他嘴里一面叨咕着,一面将绳子头仔细地拴在了小主人的腰间。   沈才华怀里抱着吸子筒和嘟嘟,东方弘双手紧拉着绳索一点一点地将他了放下去。   “好啦……到底啦……”洞内再次传来了熊大海的声音。   东方弘只得背起了包袱,然后哆哆嗦嗦地拽着麻绳,口中不住地念叨着:“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狐黄二仙……”一面小心翼翼地攀下了树洞。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丝淡淡的光线折射下来,树洞的地底下朦朦胧胧的,可以看见有一个石洞口,里面阴风嗖嗖,空气中带有一股土腥气。   东方弘下来了,解开腰间的绳索,打开了包袱皮,拿出手电递给了熊大海一只。   “大伙儿要多加小心,我在前面开路。”熊大海说着,揿亮手电筒,率先走在了前面,钻进了石洞内,沈才华紧紧地跟在了后面。   “才华,你……你好勇敢。”嘟嘟仰起脸,钦佩地说道。   “嘟嘟,其实你也挺勇敢的。”沈才华真诚地回答说。   “真……真的?”嘟嘟高兴地说道。   “嗯。”沈才华肯定地点点头。   “嘟嘟到前面探路去了。”嘟嘟从沈才华的手里挣脱落在了地上,然后超越过熊大海,勇敢地一蹦一跳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手电光下,可以看出地下甬道是斜着往下延伸着的,石面上有些湿滑,石洞两壁生满了绿色的青苔,偶尔可见一两只壁虎,瞪着好奇的目光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奇怪,徐董事长他们两个没有手电筒,摸着黑儿怎么走,还不得把脑袋都磕了……”东方弘嘴里嘟囔着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凡是武功极高之人,目力远远超过普通人,即便是在漆黑的夜晚,他也不会磕着碰着的。”熊大海扭头说道。   “徐董事长武功很高么?”东方弘问道。   “当然,你瞧他上树时露的那一手轻功,就知道此人绝对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熊大海钦佩地回答道。   石洞渐渐的变得宽敞了起来,空气中的湿度也慢慢的大了。   “前,前面有……有条小溪。”嘟嘟在不远处叫喊了起来。   众人来到跟前,宽大的石洞有如个小广场一般,高高的洞顶垂下好多条奇形怪状的石钟乳,如兽如禽,形态各异。地面上横着一条几人深,十余丈宽的水沟挡住了去路,沟底里缓缓流淌着清澈的溪水。   “我先下去。”熊大海二话不说,就要抢先跳下沟去。   “别……别下去,万,万一是地下间歇河呢……”嘟嘟在一旁劝阻道。   “什么‘间歇河’?”熊大海不解地问。   “‘间歇河’就,就是一会儿水大,一会儿水小,有时……时间间歇,万一下到沟,沟里,大水一来就把人给冲……冲跑了。”嘟嘟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就在这时,众人隐约听到石洞内传来一阵沉闷的“隆隆”声,仿佛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越来越响,到最后几乎震耳欲聋,脚底下也感觉到剧烈的震动……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水流突至,整个深沟瞬间便几乎被激流填满了,水的流速极快,若是有人在沟里,肯定不知会被冲到哪儿去了。   众人大惊,急忙闪身后退了几步,紧张地望着这条可怕的“地下间歇河”。   须臾,激流蓦地戛然而止,沟里只剩下一汪浅浅的小溪了,大家面面相觑,俱惊出了一身冷汗。   “奇怪,地面上都是些干巴巴的黄土丘,谁知道这地底下竟然有这么大的水?”东方弘诧异地说道。   “黄……黄河故道,水都,都在地下流走了。”嘟嘟解释道。   “神鸟。”熊大海对这只蓝羽毛的大鹦鹉渊博的知识所折服,恭敬地问道,“我们现在可以过河沟了吧?”   “赶……赶快,下一次水到来之前,要冲,冲过去。”嘟嘟催促道。   熊大海闻言纵身一跃,落在了几人深的暗沟里,溪水只及其脚面,溅起少许水花,他张开了双臂对沈才华说道:“小主人,你跳下来吧,大海接着你。”   沈才华遵其所言,也纵身一跳,落在了熊大海的怀里。   东方弘胆战心惊的踌躇不前,嘴里嘟囔道:“要是有架梯子就好了。”   “东方兄,赶快下来,不然时间就不够用了!”熊大海厉声催促道。   “那你可要接住了……”东方弘走到沟边,把牙一咬,眼睛闭上,心中幻想着七十多年前新婚的那天晚上,自己扑向那个蒙着红头帕新娘子时的勇气,缓缓地张开了双臂,口中喃喃念叨着:“二丫……”正欲扑下,不料脚底一滑,整个人站不稳,竟然摔落了下去。   熊大海手疾眼快,半空中抓住了东方弘的一条纤细羸弱的瘦腿,用力一带,化解了其下坠的力量,使其倒撞入怀中……   “哎呀妈呀,二丫……不不,是大海老弟,你轻着点嘛,骨头架子都快被你拽散了。”东方弘嘴里不住地埋怨道。   “快……快走。”嘟嘟一面喊着,拍打着翅膀飞过十余丈宽的暗河沟,落在了对面岸上。   熊大海抄起沈才华急急忙忙地淌着水朝对岸跑去,东方弘此刻仿佛明白过来了,撒腿就跑,甚至还抢在了熊大海的前面。   “东方兄,你先上去,然后接住小主人。”熊大海蹲下身子,让东方弘踩着自己的肩膀,慢慢站起,不过距沟岸的上沿还有一段距离。   东方弘双手抠着湿滑的石壁,根本无处着手,一抓满手的青苔,“完了,完了,上不去呀,我们都得被淹死了……”他连蹬带爬了好一会儿,最后绝望地叫道。   “不……不好啦,暗流就,就要到了!”嘟嘟突然尖声叫嚷了起来。   石洞内已经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沉闷的“隆隆”声,由远及近,大地也随之微微颤抖了起来。   熊大海双眼圆瞪,伸手扯下了东方弘,道:“先救小主人!”说罢抓起沈才华,抡了两圈,口中暴喝一声:“起!”硬是将小才华凌空抛到了河岸之上……   “东方兄,靠着石壁站在那儿别动!”熊大海厉声说道,随即含胸拔背,身子跃起,一脚踩在东方弘的脑袋上借力一纵,跳上了河岸。   “我呢……那我怎么办?”东方弘闻见越来越响的急流轰鸣声,急出了一头冷汗。   熊大海双脚金钩倒挂悬于沟沿,身子垂下,口中匆匆说道:“东方兄,赶紧抻长脖子!”说罢,自己的脖颈处“嘎嘎嘎”一阵脆响,然后渐渐地抻长了……   东方弘拼命地晃动着自己的小脑袋,颈部一阵乱响,勉强抻长了二十多公分……随后再怎么使劲儿,也还就那么短了……   “轰……”的一声巨响,汹涌澎湃的激流从黑暗中喷射而出,东方弘一急,“啪啪啪”颈椎骤然间松开了,干瘦的细脖子瞬间伸长了近两米……   熊大海长脖子上面的脑袋张开了巨大的嘴巴,类似一条巨蟒的大口,死命地咬住东方弘的小脑袋瓜,身子一弓,足尖用力,竟然反弹而起,硬是将东方弘拖回到了河岸上。   汹涌的激流在脚下奔腾而过,好险啊,差点就将二人冲走了。   “还不松口,你……”东方弘龇牙咧嘴地叫道。   熊大海慢慢地松开了大口,此刻,东方弘的脑袋已经被咬扁了,上面印着两排深深的齿痕,还渗出了几丝血迹。   震耳欲聋的激流再次戛然而止,暗河沟里唯有溪水涓涓细流着,一切都过去了,仿佛危险从未存在过似的。   “好啦,我们可以继续前进了。”熊大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嘎嘎嘎”地缩回了脑袋,对大伙说道。   东方弘拼命地用双手在挤压着扁头,费了好半天劲儿,才使脑袋正了过来,然后再将脖子一点点地慢慢缩短。   熊大海的手电光往黑暗中照去,发现了前面石壁上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上面有……有图!”嘟嘟眼尖,嘴里惊奇地说道。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石洞的上面镌刻着一个类似人类肚子的图形,上面还有一个圆圆的肚脐眼儿,入石三分,很是逼真。   熊大海点头道:“这刻的是个人的肚脐,看来这个石洞就是‘地脐’的入口了。”   “绝对是女人的肚皮……”东方弘盯着那画嗤嗤地笑了。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熊大海不满地揶揄道。   “嘿,你是个‘跑腿子’自然不懂了,我东方弘可是过来人,有经验呢。”东方弘颇为自负地回答道。   “这是远古人类的岩……岩石壁画。”嘟嘟歪着脑袋打量着说道。   “我们还是早点走吧。”沈才华拽着熊大海衣襟说道。   “好,我们出发。”熊大海一手牵着小主人,迈步进了石洞之内,东方弘仍旧跟在了后面。   洞内甬道有数米高,十分的宽敞,地面有些湿滑,大家小心翼翼地前行着。   “可以给……给我一只手,手电筒么?嘟嘟去前面探……探路,也许能遇见嬷……嬷嬷呢。”嘟嘟问熊大海道。   “东方兄,借手电一用。”熊大海劈手将东方弘手里的手电筒夺下,交给了嘟嘟。   嘟嘟两只爪子抓住了手电筒,然后振翅朝着石洞里面飞去,那道亮光渐渐的远去了。   约摸行进了小半个时辰,嘟嘟还没有返回来,沈才华心中焦急,便不住地催促着熊大海快走。   “嘟嘟是会飞的神鸟,不会有危险的,也许它现在已经见到恩人或者遇到那个徐董事长了。”熊大海安慰他道。   “别急,小主人,我们还是休息一会吧,我都走不动了。”东方弘揉着自己如麻杆般的细腿,一味地央求着。   “你们听……”沈才华突然说道,一面凝神静气地注意倾听着。   熊大海竖起耳朵听了听,石洞内并无其他动静,于是疑惑地问道:“没有什么声音啊,小主人,你听到了什么?”   “好像是有人在喊我……”沈才华轻轻地说道。   “不会吧,小主人,你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熊大海伸手摸了摸小才华的额头。   “是嘟嘟!是嘟嘟在喊我!”沈才华撒腿就像石洞深处跑去。   “等等我……”熊大海赶紧追了上去,一面用手电光照着前方的路,东方弘也忙不迭地跟上,生怕落了单。   转过一大块钟乳石,石洞拐了个方向,这回熊大海也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又跑了一段路,甬道越来越宽敞,最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厅之内。   石厅的地上遗落着那只还亮着的手电筒……   “才华,救,救命啊……”嘟嘟惊恐万状的求救声从石厅的顶上传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熊大海急忙将手电光往上照去,赫然发现头顶上有一个巨大的蜘蛛网,暗灰色的,足有几间屋子那么大,嘟嘟已经被牢牢地粘裹在了上面,蓝色的羽毛绞缠着乱麻一般的蛛丝,瞪着一对惊恐的眼睛……   在嘟嘟的对面几尺之遥,一只两尺多长的巨型狼蛛正在缓缓地靠近它,白森森的身子,瞪着八个大小不一的褐色单眼,嘴里探出长而尖利的口器,一瞅准机会就伸出两根螯肢即迅速地绕上几圈蛛丝,虎视眈眈地准备随时对猎物发动攻击。   嘟嘟拼命地挣扎着,一面大声呼叫,弯喙不停地拉扯着蛛网,但是显然挣不脱又粗黏性又极强的蛛丝,只能是越缠越紧,眼瞅着就无法动弹了。   “大狼蛛就……就要注射毒,毒液了,才华,快……快救嘟嘟……”嘟嘟绝望地叫喊着。   沈才华惊愕至极,抬头望着两人多高的蛛网,情急之下忙念动巫咒“曷曷拏,阇羯奣奣叵……”,使出“猪油神功”第一式“鬼打墙”来,试图阻挡巨型大狼蛛靠近嘟嘟。   岂知蜘蛛是没有听觉的,它完全是靠八条腿感受蛛网震动来分辨猎物,其神经系统类似于甲壳纲动物,为索状神经,大脑位于食道上方,发出一对神经纤维形成围咽神经环,蛛形纲生物不如昆虫发达,因此,对于沈才华发出的巫咒基本上没有反应。   “看我的……”熊大海一晃脑袋,“嘎嘎嘎”颈部一连串的爆响,脖子一下子抻长了近两米,脑袋距离大狼蛛已是近在咫尺。他张开了嘴巴,露出口腔内的雌性生殖器官,缓缓吐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透明泡泡,吹向了狼蛛……   小泡泡里面有十余条小蝌蚪状的蠕虫,随着泡泡旋转飘向了巨型狼蛛。狼蛛步足上细长的蛊毛感受到了极轻微的气流变化,随即闪身避开,那泡泡随风粘在了蛛网上,但也刚好将狼蛛与嘟嘟隔开了。   大狼蛛迅速地探出两只前螯肢,身子一转,腹部纺器的数千个吐丝口瞬间喷出细细的蛛丝,螯肢灵活地引导着蛛丝将那泡泡层层叠叠地裹缠了起来,最后变成了一个丝球体,随即用几只步足轻轻一推,将其滚入了蛛网角落里的“食物贮藏室”里保存了起来,以便日后食用。   “他妈的,这蜘蛛竟然如此狡猾!”熊大海恨恨地骂道。   大狼蛛收拾完泡泡之后,转过身来,挺着尖尖的口器,朝着嘟嘟一步步逼近……   沈才华见势不妙,放下吸子筒,扒着熊大海的身子,蹬着他长长的脖子,爬到其脑袋上,然后“腾”地跃起,两只手去抓蛛网中裹成丝茧的嘟嘟,想要将它拽下来……   大狼蛛的反应远远比人类敏捷,腿上的蛊毛瞬间便感受到了空气的震动,于是“唰”地一下调转屁股,张开吐丝口“噗”地射出无数条细细的蛛丝,迎头罩住了沈才华。   又密又结实的蛛网往下一沉,紧接着反弹了上去,大狼蛛迅速地伸出两只前螯肢,将沈才华一圈圈地缠绕了起来……   沈才华大惊失色,耳边传来嘟嘟绝望的叫声:“才……才华,你也被包,包起来啦……”   “嘟嘟,怎么办呐?”沈才华拼命地挣扎着,无奈那些蛛丝又粘又柔韧,根本无法撕扯开,于是惊恐地说道。   “快!‘祝由神功’……”嘟嘟叫道。   “我试过了,没有用啊……”沈才华绝望地回答道。   “你忘了么?从……从灵棺里怎么跑,跑出来的?”嘟嘟提醒道。   沈才华心里一动,意念骤然开启,小嘴里接连吐出一连串古怪的梵音:“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   这是“祝由神功”第九式“天门洞开”的巫咒,尽管手臂已经被蛛网缠住,但是手指头却仍然可以活动。巫咒诵出后,沈才华顿感腹内升起一股炽热的气流,循手阳明大肠经运行至左手的食指尖商阳穴激射而出……   商阳穴,阳气泄口,商者,五音属金,“祝由神功”将真气化为一道无形的刀刃,可谓是无坚不摧,自古男子养生之道,唯推崇此穴,常勾弹食指,不仅可延年益寿,而且能够强精壮阳。   “哧……”的一声如裂帛,那道无形的刃气硬生生地划开了缠裹着的蛛丝。   沈才华大喜,急忙左一下,右一下将偌大的蛛丝网割得七零八落,一片片的随风飘散,余下的蛛丝承受不住自己和嘟嘟的重量,自半空中落下,“啪”一声坠落到了地上。   熊大海惊喜不已,急忙扶起沈才华,将其身上凌乱的蛛丝捻掉,东方弘也上前扯下了缠裹嘟嘟的蛛丝茧,为其松了绑。   “才……才华,刚才好,好险啊……”嘟嘟惊魂未定地说道。   大狼蛛不知出了什么状况,猎物一瞬间统统不见了,而且还毁坏了蛛网,于是愤怒地在残留的蛛网间转来转去,最后把火发在了“贮藏室”里的那枚泡泡丝球上,举起口器上前狠命地一刺,听得轻微的“噗”声,泡泡爆裂了。   “唉,我的孩子,可惜了……”熊大海由衷惋惜地叫了声。   “嘟嘟,你怎么被这只大狼蛛给捉住了?”沈才华问道。   “我……我正飞呢,没想到这里有……有蜘蛛网,地底下还,还有这么大,大的狼蛛……”嘟嘟结结巴巴地回答说道。   熊大海说道:“大家要小心了,看来这地脐里面真的是有古怪,在老家关东,咱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蜘蛛。”   “变……变异,物种变异,这地脐里面肯,肯定还……还有别的东西。”嘟嘟心有余悸地说道。   “刚才,小主人实在是太玄了,好在蛛网支撑不住掉下来了,吓得大海一头的汗。”熊大海憨厚地笑道。   沈才华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没有吱声。   “奇怪,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见到恩人,也没有遇见姓徐的董事长和那个孩子,这条路不会有错吧?”熊大海疑惑地说道。   “可是并没有发现有其他的路呀?”沈才华回答。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阵“沙沙”的声音,沈才华拾起地上的手电筒照去,发现自石厅角落的石缝里,蓦地钻出无数只鸡蛋大小的甲壳虫来,黑压压的一大片,而且仍在络绎不绝地涌出……   “埋葬虫!”嘟嘟大声叫道,吓得脸色都变了。   手电光的照射下,那些披挂着黑色角质硬壳的甲虫排列成阵,密密麻麻的占据了半个石厅,少说也有上万只。   众人惊恐至极,慢慢地后退,身后却是石壁,早已无路可逃,那些甲虫的身后有两个石洞口,应该是通往地脐的通道。   甲虫们并没有马上冲过来,而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什么。最后,石缝中慢悠悠地爬出一只体型两倍于其他同类的大甲虫,头上伸出两只念珠状的长触须,总共长着三只眼睛,没有眼睑,眼珠也不会转动,直勾勾地盯着熊大海等人。   “啪”的一声响,东方弘手里一哆嗦,没能握得住手电筒,滑落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到了大甲虫的面前。   “这究竟是什么虫子,样子这么恶心?”熊大海心惊胆战地小声问嘟嘟。   “‘埋葬虫’,又……又叫‘锤甲虫’和‘三只眼’,喜食腐,腐烂的人与动物尸体,书上说,它们是自然界里的清……清道夫。”嘟嘟悄悄地解释说道。   “可我们都是活人啊。”东方弘哆哆嗦嗦地嗫嚅道。   “‘饥不择食’懂不懂?在这地底下,它们才不管你是死是活的呢?”熊大海不耐烦地顶了东方弘一句,然后说道,“洞口被它们挡住了,我们得设法冲过去。”   这时,大甲虫仿佛被手电筒的亮光吸引了,缓缓爬到玻璃灯罩前,仔细地打量着,伸出生有细毛的长腿碰了碰金属表皮的电筒,然后后腿“啪啪啪”地击打了几下地面。   “轰”的一下,甲虫们蜂拥而上“喀嚓喀嚓”地啃食起手电筒来。须臾,甲虫们重新归队,那只金属皮的手电筒已经被吃得只剩下一些散落在地上的金属屑和碳粉末,连灯泡、玻璃以及干电池等统统都被啃食光了……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这简直是太恐怖了。   大甲虫抬起脑袋,瞅着被困住的众人,晃动着两根长长的触角,这些猎物鲜活的肉类气息令它异常的兴奋,在这漆黑的地底下,食肉毕竟是难得的机遇。   众甲虫们摩拳擦掌,急不可耐地盯着它们的首领,等待着其一声号令,便会一拥而上将猎物撕个粉碎,大快朵颐。   大甲虫的触须缓缓地抬起,甲虫们随即兴奋起来,群情雀跃,“哒哒哒”首领后足踏地,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才华上衣口袋里轻轻蠕动了一下,一双细嫩胖嘟嘟的小手举着那枚如鸭蛋般大,黑亮亮的“断肠毒母”探出了袋口,用力地向外一推,骨碌碌地落在了地上,滚到了大甲虫首领的面前……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甲虫惊讶地打量着这枚乌黑发亮的“断肠毒母”,轻轻地用前足碰了碰,不知为何物,它寻思了片刻,然后突然用后足“哒哒哒”地敲打着地面,甲虫们一拥而上,疯狂地撕咬起“猎物”来。   这枚“断肠毒母”是沈才华在鄱阳湖石洞之内发掘出来的,此物曾被列为中原十大毒物之首,据说远古时代的神农氏遍尝百草,最后便是因误食了“断肠毒母”而死。   冲在最前面的甲虫口器接触到了毒母后纷纷倒下毙命,大甲虫首领立即警觉了起来,接连晃动着触角,制止住了后面的甲虫。顿时,整个石厅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可是躺倒在地上的死甲虫已经有数百只了。   三眼埋葬虫有嗜食尸体的习惯,即使同类也绝不放过,生还的甲虫们瞪着茫然的三只眼睛,垂涎欲滴地瞅着同伴的尸体,霍霍欲试。终于,一只小甲虫实在忍不住了,跑出队列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抱着同伴有毒的尸体啃食起来,众甲虫们见之也按奈不住,不再理会甲虫首领的警告,“呼”地蜂拥而上,抢夺起死甲虫来了。   “断肠毒母”的剧毒接二连三的传给了后续的甲虫们,它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但却阻止不了甲虫嗜尸的天性。不多时,所有的甲虫如多米诺骨牌一样统统中毒倒下了,唯有大甲虫首领怔怔地呆立在那儿……   “呀……”东方弘圆瞪着双眼,勇敢地冲出到跟前,猛地一脚跺落,将目瞪口呆的甲虫首领踩成了肉泥。   “东,东方弘好勇……勇敢啊。”嘟嘟赞许地叫道。   “小主人,这是什么东西?”熊大海吃惊地盯着地上的黑蛋蛋,并不敢用手去摸。   “‘断肠毒母’,”沈才华回答道,但又迷惑不解,“它怎么会从衣袋里掉出去了呢?”说罢,弯腰拾了起来,托在掌心里看着。   “断肠毒母”被甲虫们反复的撕咬过,虽然依旧是乌黑锃亮的,但明显的却小了许多,只如鸡蛋一般大了。   “小心,它不会毒到你么?”熊大海谨慎地提醒道。   “不会的,其实‘断肠毒母’除了是毒药外,还可以治疗皮肤疽痈疮疖等疾病呢。”沈才华一面回答说道,一面将其重新放回到了衣袋里。   “我们现在就只有一只手电筒,而且电池也不十分足了,必须赶紧找到恩人,否则就会困在这黑暗的地脐里面了。”熊大海忧心忡忡地说道。   东方弘摸了摸包袱,里面还有几节电池,但他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口。   “那我们就赶紧走吧。”沈才华催促道。   石厅的一端有两个石洞口,究竟走哪一个才对呢?大伙又犯了愁。   嘟嘟跳到洞前仔细地瞧了瞧,摇着头说道:“没……没有图案和字,字迹,可能两个洞都……都可以到地……地脐的。”   熊大海点点头,问沈才华道:“小主人,你看我们进哪一个洞呢?”   沈才华随手一指右边的那个看上去大一点的石洞。   “我们走。”熊大海握着手电筒,率先走进了石洞内,这次嘟嘟不敢再逞强了,老老实实地蹲在了沈才华的肩上,东方弘则仍旧背着包袱紧随其后。   石洞甬道内遍布着横七竖八的石钟乳和石笋,两侧的石壁上还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暗洞,那是石灰岩经千百万年来的侵蚀而形成的溶洞,大洞小洞,洞洞相连,盘根错节,如迷宫一般。总的地势仍旧是逐渐向下延伸的,而且空气慢慢变得湿热起来,众人的身上都已是汗津津的了。   “奇怪,地底下应该是冬暖夏凉才对,就像咱老家的菜窖似的,怎么会越走越热了呢?”东方弘大声嘀咕着。   “是啊,我们躺在地下坟墓里的这些年,三伏天不热,三九天不冷,还是挺舒服的呢。”熊大海也疑惑不解地说道。   “这有……有什么奇,奇怪的?地壳下面的地幔还……还有炽热的岩,岩浆呢,越,越往下面走,会越……越热。”嘟嘟解释说道。   此刻,手电筒的光线已经很微弱了,电池即将耗尽。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淙淙的流水声。   “坏啦,我们又遇到了‘间歇河’!真够倒霉的……”东方弘带着哭腔叫道。   微弱的灯光下,一道反射着亮光的水面横在了眼前,这是条流速缓慢的地下暗河,从一侧的溶洞里出来,又流进了另一个溶洞,仅有数米之宽,而暗河的对面则是生满了苔藓的石壁。   “看来没有路了,不知道这道暗河最终流向哪里?”熊大海神情沮丧地说道。   “完了,我们走错了洞口了。”东方弘说罢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整个人都蔫了。   熊大海亦是懊丧不已,无奈地对沈才华说道:“小主人,看来我们只有折返了,这是条死路。”   沈才华也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不过我们要摸黑了,我想怕是走不出去了……”熊大海晃动着手电筒,绝望地说道。   就在这时,众人的耳朵里隐约听到了“轰隆隆”如同万马奔腾的嘈杂声音。   “‘间歇河’!”东方弘惊呼了起来。   “不是,声音是从我们来的路上传过来的。”沈才华肯定地说道。   远处黑暗中出现了无数的小红点,越来越近,奔腾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了,小才华的鼻子里嗅到了一股腥骚气。   “吱吱吱吱……”那些红点停住了,发出一浪一浪的阵阵尖叫声。   大伙儿终于朦朦胧胧地看清楚了,那些红点都是眼睛,无数只巨鼠的眼睛……   可就在这时,手电筒的光线终于熄灭了,四下里陷入了一片漆黑,唯有数不清的血红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耳边听到巨鼠们亢奋的呼吸声。   “我有电池!”东方弘战战兢兢地摸出两节一号电池来,几乎拿捏不住,险些滚落到了地上。   熊大海急忙抓过电池,装进了电筒内,将旧电池甩进了鼠群内,但闻一阵“喀嚓喀嚓”的咀嚼声,转瞬间便已经被咬碎吞食了。   手电光重新亮了起来,巨鼠们蓦地一惊,后退了几步。   至此,众人才看清了那些巨鼠的模样……   巨鼠们个头硕大,有四五十公分长,褐色的体毛,一对鸡蛋大小的血红眼睛,啮齿白森森的又尖又利,见到温血的人类,个个都垂涎三尺,嘴角滴嗒着黏黏的口水。   这时,巨鼠们突然恭敬地闪开了一条通道,四只年轻力壮的巨鼠驮着一只体型异常臃肿肥胖、大腹便便的“鼠后”走了出来。“鼠后”的体重是普通巨鼠的两三倍还不止,皮色较淡,腹部密密麻麻的长着一大堆乳头,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两排牙齿洁白如玉,一副雍容华贵的仪态。   在四只巨鼠地搀扶下,“鼠后”慢悠悠地站在了地上,秀气的双目上下打量着众人,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吱吱……”叫了两声,音质清越委婉,神情仿佛对面前的猎物很是满意。   “小主人,快用‘断肠毒母’毒死它们!”东方弘急切地敦促说道。   沈才华闻言急忙伸手入袋,掏出了那枚乌黑的“断肠毒母”,抛到了“鼠后”的面前,众老鼠们先是一惊,随即窃窃私语了起来。   “鼠后”上前一步,先是警惕的用鼻子嗅嗅,随即脸色一变,“嘭”的一脚踢出,“断肠毒母”骨碌碌地滚回到了沈才华的脚下,嗅觉灵敏的“鼠后”并没有上当。   沈才华摇了摇脑袋,无可奈何地将“断肠毒母”拾起,又重新揣进了衣袋里。   “这老鼠真他妈的狡猾!”东方弘恨恨地骂道。   “没办法了,唉……想不到我熊大海纵横江湖一世,到头来竟然命丧鼠口……”熊大海仰天长叹道,其表情甚是悲壮。   沈才华见到如此可怕的巨型老鼠,心中自是惊恐不安,它们若是群起而攻之,自己即使施展了“猪油神功”,恐怕也无济于事的……想到这儿,他毅然将怀里的吸子筒丢进了暗河之中,嘴里匆匆说道:“大家赶紧跳到吸子筒身上去。”   吸子筒遇见水,迅速地张开了灰白色的腹面,足足有一张席子般大小,平躺在水面上,冲着沈才华眨了眨眼睛。   熊大海脸色凝重地一挥手,低声匆匆吩咐道:“东方弘,快带小主人上去。”   东方弘抢先跳到了吸子筒的腹面上,然后接住了沈才华和嘟嘟。   “吱……”的一声长鸣,“鼠后”见猎物竟然要溜走,于是勃然大怒,一声唿哨,巨鼠们呲着锋利的啮齿“轰”地一下蜂拥而上……   熊大海身子“呼”的后纵跃起,落在了吸子筒腹面上,纵是这样,也还是有一只冲在最前面的年轻巨鼠凌空一口,咬在了他的小腿肚子上,死活不松口。   “哎呦……”熊大海眉头一皱,忍着疼双手掐住巨鼠的脖子,将其拽下,而腿肚子处竟然连同着撕下一块肉来。熊大海气急,双手一叫力,硬是捏碎了巨鼠的颈骨,眼瞅着巨鼠一翻白眼,气绝身亡。   吸子筒一摆身躯,顺流而下,众巨鼠们气得在岸上“嗤嗤”的吼成了一片,而此刻,吸子筒已经游进了漆黑的溶洞之中,巨鼠愤怒的叫声渐行渐远,最后一切又重新回归了沉寂。   “我们这是去了哪儿呀?”东方弘恐惧地问道。   “一切凭命由天吧。”熊大海放下死鼠,喘着粗气说道。   黑暗中,吸子筒载着众人在迷宫似的地下暗河中不知飘了多远,大家起先还是讲讲话,后来连惊吓带疲惫的都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虚风道长托着有良跃上了风陵寺的那株老白果树,拨开茂密的枝叶,探头望了望黑黝黝的树洞,随即俯下身来,冲着洞底嘴巴里舌头一点,发出“哒”的一声脆响,然后侧耳静听其回音,估计出这树洞深约三十米左右,减去树干的高度,洞底大致深入地下不超过二十米。   “有良,抓住贫道的后背,我们下去了。”虚风说罢驮起有良,运足内力,双手双脚紧撑洞壁,一点点地降入洞内,最后踩在了坚硬的石地上。   洞底朦朦胧胧,借着微弱的光线,虚风道长看清有一条地下甬道,伸向黑漆漆的远方。   “道长,俺什么也瞧不见……”有良瞪大了眼睛说道。   虚风道长微微一笑,取下自己别在西服内衣袋上的一支钢笔,旋动笔帽,射出一束明亮的光线,原来这是支钢笔手电筒。虚风道长擅长追踪术,而各种便于携带并实用的小玩意儿则是必不可少的。   有良头一回见到如此精巧的手电筒,吃惊不已。   两人沿着甬道一直朝地下暗洞深处走去,地下湿滑,洞壁生满了青苔,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霉味儿。   不久,他俩来到了一道地下暗河沟前止住了脚步。   “道长,这是条小河沟。”有良说道。   虚风道长手持钢笔手电照了照暗河沟的石壁,缓缓说道:“有良,你看这沟底的水很浅,可数米高的石壁上却有着湿漉漉的新鲜水迹,这是为什么呢?”   有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是一条‘间歇河’,若是估计得不错,这水很快便会涨起来,我们在这里等等,看一下究竟会有多少空隙时间。”虚风道长解释说道,同时看了下腕上的手表,然后熄灭了手中的钢笔手电筒,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   不多时,一丝轻微的“隆隆”声响起,由远及近,脚下的石地也随之逐渐颤动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简直就是震耳欲聋了,“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激流喷射而出……   虚风道长打开手电照过去,暗河沟内已经基本涨满了水,流速湍急,翻卷着白色的浪花和漩涡,此刻若是有人在沟里必定溺毙,尸首都不知会冲到何处去了。   几分钟后,激流蓦地戛然而止,原本满满的暗河水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沟底一股涓涓细流在静静地流淌着。   有良看见这突然之间的巨大变化,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走。”虚风道长右手一托有良的腰,纵身跃下了沟内,然后趟过浅浅的溪流,来到了对岸沟壁下,他左手连按两下,便带着有良迅速地攀上了三人多高的湿滑石壁,落在了岸上。   “唉,俺要是有这功夫就好了,肯定能救出妮子……”有良幽幽地叹息道。   他们来到了一座宽敞的石厅内。   “慢!”虚风道长突然一摆手,停住了脚步,将电筒光向上照去。   一张大大的蜘蛛网吊在了石厅的顶上,网中央爬伏着一只巨大的白化狼蛛,脑袋上生有八只单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俩,这狼蛛已经感觉到了空气中微弱的气流变化,知道有大型猎物到来了。   “天啊,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蜘蛛!”有良愕然道。   “看来这‘地脐’里的物种都已经变异了,贫道也是第一次见到白化的狼蛛,而且个头这么大,狼蛛的毒性极强,千万碰不得。”虚风道长警告说道。   “沙沙沙……”石厅角落里发出一种奇特的摩擦声音,虚风赶忙将手电光移过去,望见石壁的缝隙中钻出一群黑色的大甲虫,个头大如鸡蛋,双触角,三只眼,长相丑陋之极。   有良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连连退缩,躲在了虚风道长的身后。   一只大甲虫莽撞地冲在了头里,竟然不顾一切的爬到了虚风道长的包头牛皮鞋上,举起尖利的口器就要刺入。虚风道长一抬脚将甲虫踢上了半空,倒挂在了蜘蛛网上。   狼蛛闪电般的扑上,迅速地喷出一股蛛丝将其黏住,随即用两只前螯肢眼花缭乱地把大甲虫翻滚缠裹了成一个大茧子,接着后足一推,丢进了“贮藏室”里做为食物储存了起来。   其他的大甲虫没有继续冲过来,而是整整齐齐的列队排满了半个石厅,鸦雀无声……最后,一只更大的甲虫慢吞吞地爬了出来,趾高气昂的神情如同首领一般。   虚风道长的目光迅速地四周扫视一圈,看见了甲虫们的身后以及石壁另一侧各有一个石洞,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通道,看来这两个洞子便是继续前往地脐的路径了。   甲虫首领晃动着触角,三只不会转动的单眼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两个大型温血猎物,亢奋的浑身微微颤抖着,后脚“哒哒哒”的击打着地面,迫不及待的发出了进攻的讯息。   大甲虫们蜂拥而上,整个石厅内回荡着甲虫足划过石头地面时发出“沙沙沙”的恐怖摩擦声。   虚风道长见事不妙,伸手抓住有良,双脚一跺凌空跃过那群密密麻麻的甲虫大军,径直就近窜入了侧面的那个石洞,落地后撒腿就跑,将甲虫们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一口气跑出了很远,虚风道长这才放缓了脚步,“我们现在算是安全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人沿着石灰岩溶洞内的甬道摸索着前行,地底下有些闷热,身上已微微出汗,有点像初夏时的气温。   两人走了许久,有良最后实在是走不动了,“道长,俺们歇歇吧。”他疲惫无力地说道。   “好吧,以前辈和李地火的功力,反正我们也追不上了,索性就休息一会儿吧。”虚风道长点了点头道。   有良腿一软,几乎摊倒在了地上。   虚风道长用钢笔手电四处照照,尝试能够发现一点前辈和那个假和尚李地火在此经过的蛛丝马迹。   方才在石厅时,为了躲避那些大甲虫,自己慌不择路的逃进了这个石洞,万一与他们走差道了,可就麻烦大了。   就在这时,忽闻一丝轻微的“嗡嗡”声,溶洞深处出现了一群绿色的荧光,缓缓地奔着他俩而来。   “有良,小心了。”虚风道长紧张地发出警示,关闭了手电,双目盯住了那些游动着的绿光。   “嗡嗡”声大些了,那群绿莹莹的光点已经飞到了近前。   “萤火虫!”有良兴奋地叫道。在凹里村时,夏季的夜晚经常会见到房前屋后和菜园子里有萤火虫,他还准备今年夏天捉些萤火虫送给妮子呢。   “这不是萤火虫,而是‘尸磷虫’,乱坟岗里经常可以见到,想不到地底下竟然也有此物。”虚风道长疑惑地说道。   “‘尸磷虫’是什么东西?”有良头一回听说这种虫子。   “你知道‘鬼火’么?人死后埋葬在土壤里,尸体分解时,骨中的磷与潮气、水或碱性物质产生化学反应,生成磷化氢气体,自土壤裂隙中溢出而自燃,在空气中漂浮和移动,民间称之为‘鬼火’。南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四》就提及‘予年十馀岁时,见郊野间鬼火至多,麦苗稻穗之杪往往出火,色正青,俄复不见。盖是时去兵乱未久,所谓人血为磷者,信不妄也。’清代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中则更直接写道,‘磷为鬼火。’这‘尸磷虫’的模样与萤火虫相似,它有一种怪癖,就是喜欢吸食磷化氢气体,所以便经常于夜晚出没于荒郊野外的乱坟岗中,追逐并吸食‘鬼火’,久而久之,体内便带有绿色的荧光了。”虚风道长解释说道。   “‘尸磷虫’可比俺村那儿的萤火虫亮多了。”有良望着那些绿光说道。   “还大多了……”虚风道长苦笑道,他已经看清这些‘尸磷虫’远比地面上的大了数倍,恐怕也是来者不善呢。   “尸磷虫”飞过来了,如同一个个绿色的幽灵般围绕着他俩翩翩起舞,发出柔和的“嗡嗡”声,令人昏昏欲睡。有良张开了嘴巴,接连打起了哈欠,眼皮沉重,倦意袭来。   虚风道长的定力极高,警惕地观察着那些不停飞舞着的“尸磷虫”,面色凝重。他看出了一丝蹊跷,那些绿光全都盘旋在了有良的头顶上,他的身旁却一只都没有,仿佛它们对自己不感兴趣似的。   虚风道长突然打开了钢笔手电筒,光束直射那些“尸磷虫”,顿时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些“尸磷虫”个头约半寸大小,长而扁平,体壁与鞘翅柔软,前胸背板平坦,脑袋十分的狭小,眼睛呈半圆球形,有7~8节腹部,末端下方有发光囊,发出一种绿莹莹、青幽幽的光。每只“尸磷虫”的口中都生有一根长而锐利的口器,看上去如同一支中空的针灸针,因为在其末端处还滴着有口涎水。   虚风道长瞧见,那些家伙正盘旋在有良裸露的皮肤之上,越来越低,有几只已经俯冲落在了他的鼻梁和脸颊上,正欲将锋利的口器刺入……   可是为什么这些“尸磷虫”对自己却不感兴趣呢?虚风道长脑筋一转,登时想通了,大概是“古龙水”的原因,它们不喜欢自己身上的化妆品味道……虚风道长苦笑了一下,从自己的衣袋内掏出半瓶“古龙水”喷剂来。在京城出发前,他曾经送给了有良一瓶,但这孩子舍不得用,说是要留给妮子,于是便私下珍藏了起来。   他将瓶子喷口对准有良的脸上,“噗噗噗”接连喷出一团团的香雾……   “嗡嗡……”那几只“尸磷虫”蓦地弹跳开,在空中接连翻了几个筋头,摇摇欲坠的落荒而逃。   虚风道长微微一笑,接着又往有良的身上到处都喷洒了些古龙水,再看那些“尸磷虫”,都一个个躲得远远的,闪动着绿色的荧光再也不敢近前了。   “阿嚏……”有良打了个喷嚏,睁开了眼睛,疑惑地说道,“咦,好香啊。”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虚风道长站起身来说道。   有良跟着虚风道长一路行去,还不时回过头来留恋的望着那些“尸磷虫”和它们青幽幽的荧光。   可是他却不知道,“尸磷虫”那美丽的外表掩盖下,其实却是自然界里极其凶残的杀手,它们以锐利的口器刺入猎物的肌肤,注入含磷的“荧光素”,可即时导致其发疯甚至死亡。当注入的剂量大时,猎物尸首竟会发出绿色的荧光,而“尸磷虫”们却只是图于一种排泄时的快感而已,完全是生物异化的一种本能。   成百上千只“尸磷虫”紧紧地尾随在虚风道长和有良的身后,形成了一条游动着的绿色荧光带,以至于道长干脆关闭了钢笔手电筒,借着荧光便可以前行了。   走了很久很久,虚风道长也感到了十分的疲倦,就在这时,远远的望见了“满天星斗”和一个巨大的湖泊,淡绿色的湖水中间,遥见一座青幽幽的小岛…… 第一百一十六章   妮子将大拇指头上面戴着的那枚黄铜顶针取下,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郭儒昌的手里,说道:“老爷爷,谢谢你教会了妮子《青鸟葬经》,这铜顶针交还给您吧。”   郭儒昌接过铜顶针,手掌轻轻地摩挲着,眼眶湿润了,兀自怅然不已地喃喃道:“当年先祖郭璞将铜顶针遗留给郭氏后人,而‘祝由术’却未能传下,实乃憾事啊,所以恐怕今后永远也无人能够打得开密室,一窥‘鬼壶’真容了……”   “老爷爷,为什么有了这把铜顶针钥匙,却还需要‘祝由术’才能找到‘鬼壶’呢?”妮子不解地问道。   郭儒昌面色苍凉,叹息着解释说道:“先祖是一个极具心机的人,他在地脐内不但驯服了蠕头蛮、灵猫、癞头鼋和鬼蝙蝠,看守这座小岛,而且还秘置了许多机关,铜顶针可以开启石门,但却无法进入密道。”   妮子想了想,怀疑地问道:“老爷爷,您又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进不去呢?”   “先祖有严训,只有‘祝由术’的传人并持有铜顶针,方可开启石门进入密道,其他任何人若是企图窥视,必杀无赦。”郭儒昌面色异常严肃地说道。   妮子吓得一吐舌头,不解的接着问道:“老爷爷,‘祝由术’究竟是个什么功夫呢?”   “‘祝由术’最早是上古时的一种巫术,祝由之法,即包括中草药在内的,借符咒禁禳来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祝’者咒也,‘由’者病的原由也,也就是用巫咒赶走病之因,使患者康复。古籍中曾有记载,某人腿肿,求祝由巫师治病,巫师在墙上画了一条腿,然后持咒以刀划壁,即有鲜血自壁上流出,及血流尽,患者腿肿亦登时消除。因此谓曰,‘其理为世人所不知,谓之邪术也。’”郭儒昌缓缓道来。   “哇……”妮子惊叹不已道。   “先祖乃是中原集祝由巫术之大成者,不过他并不行医治病,而是将其演化为一门惊世骇俗的独门武功,名为‘祝由十八式’,只可惜早已经失传了。”郭儒昌惋惜不已的说道。   “‘祝由十八式’?比全真派的‘先天气功’还厉害吗?”妮子问道。   “嘿嘿,世俗的武功怎么抵得上先祖神鬼莫测的祝由神功呢?告诉你说,‘祝由十八式’乃是天下第一的旷世奇功。”郭儒昌不无自豪的说道。   “我要是会‘祝由十八式’就好了,可以去找娘了……”妮子喃喃低语道。   “你说什么?”郭儒昌疑惑地问道。   “没说什么。”妮子赶紧摇了摇头。   地脐内没有昼夜,没有温暖的太阳和皎洁的月亮,唯有高高的石壁顶上镶嵌着的绿色萤石,如同满天星斗一般,给人以无尽的遐想。   “妮子,这枚铜顶针还是由你来保管,将来结婚生子之后还要一代代的传下去,直到遇见懂得‘祝由神功’之人,与其合力开启地宫。”郭儒昌说着将铜顶针又戴在了妮子的大拇指头上。   “为什么一定要开启地宫秘道呢?那个‘鬼壶’究竟有什么用处?”妮子迷惑不解地问道。   “先祖所为,我们岂能轻易揣测得出来?就算是‘天机不可泄露’吧。”郭儒昌摇摇头叹道。   妮子感到腹中又饥肠辘辘了,这几天都是郭儒昌从湖水中捞些鱼虾来果腹,又没有盐,吃得直想吐,可是除此而外,并没有其它可以吃的东西了。   “饿了吧?”郭儒昌嘿嘿笑道,“妮子,你等在这里,老夫去岛外弄点好吃的东西回来。”   “吃什么?”妮子高兴地问道,她想起了有良家里养的有鸡鸭还有米饭。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罢,郭儒昌四肢伏地,几个跃跳便不见了踪影。   妮子无事可做,便信步朝着西边那根白色的石笋走去,大灵猫就伏在上面打着盹儿。   “小翠儿……”妮子蹑手蹑脚走近前,一面招着手,嘴里一面悄声叫道。   “喵呜……”一声回应,“小翠儿”高兴地从石笋下跑了出来,“嗖”地扑进了妮子的怀里,伸出舌头舔着她的脸颊,这几天,妮子光顾着学习《青鸟葬经》,完全忽略了大黑猫。   “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妮子拨开“小翠儿”腹部的茸毛,发现伤口已经结疤了,不红也不肿,看来很快就可以痊愈了。   妮子抱着“小翠儿”来到了北面黑色石笋前,那只大乌龟仍爬在石笋之上,见妮子过来,友善地眨了眨眼睛,嘴里“咻咻”了两声。   妮子伸手摸了摸金头鼋脖子上虬结的疙瘩,拍拍龟壳,说道:“唉,可惜你和‘小翠儿’都不会说话,要不然大家聊聊天讲讲故事多好哇……”   妮子抬眼朝南边望过去,红色石笋柱上的鬼蝙蝠仍然在酣睡,发出阵阵鼾声,比爷爷的呼噜还响,自从妮子来到小岛后,好像从来就没有见到它醒来过。   “唉……”妮子叹了口气,内心里感到十分的寂寞,要是有良在就好了,他总能找到一些令自己开心的事儿,譬如捉蛐蛐啦,抓蚱蜢喂小鸡小鸭等等。   妮子抱着“小翠儿”溜达到了中央的那座乳白色的石台前,心想,青龙老爷爷、白虎大灵猫、朱雀鬼蝙蝠和玄武大乌龟世代看守的这个石头台子,就是秘道的入口吧。她围着石台转了一圈,仔细看看,发现一人来高的台壁虽然表面坑坑洼洼的十分粗糙,但是并没有暗门,于是便奋力地爬到了石台的上面。   乳白色的台面光溜溜的,上面刻着一个没穿衣服的胖女人,线条单调,那女人光着肚皮,肚脐眼儿处有一个小圆圈……   妮子爬在石台上,脑袋凑近那女人的肚皮,仔细观察着她的肚脐眼儿,发现那个圆圈是深深地刻进石头里去的,大小和自己手上的铜顶针差不多。于是,妮子除下拇指上的铜顶针撂在圆圈上比量着……   “啪”的一声脆响,女人的肚脐似乎有一种吸力般,竟然将铜顶针吸入了圆圈之内,大小刚刚合适……   蓦地,胖女人的肚脐悄无声息地张开了,“噗通”一声,妮子还没等反应过来,便与“小翠儿”一道坠入了黑暗之中……   一股白色的浓雾悄然升起,瞬间笼罩住了石台,待到雾气散去,那女人的肚脐早已合上了,一切如旧,那枚铜顶针也不见了……   郭儒昌趟水过了石梁,沿着湖岸边跳跃着疾奔而去,不久,来到了一面高高的石壁下。石灰岩壁上密密麻麻有好多个直径约一尺大小的溶洞,里面黑黢黢的,嗅着有股子腥臊气。   他站在溶洞前听了听,然后一晃脖颈,“嘎嘎嘎”一阵脆响过后,脖子骤然抻长了两米多,随即便将脑袋缓缓地伸了进去,紧接着便听到洞内传出“吱吱”的惨呼声……   郭儒昌抽回了脑袋,张开的巨口中叼着一只肥大的褐色沟鼠,他头一甩把这只刚刚咬死的老鼠尸首扔在了地上,随即又将脑袋探入另一个溶洞内,随着“吱吱……”又是几声惨叫,第二只老鼠被拖了出来。   “嘎嘎嘎”颈骨爆响,郭儒昌缩回了脖子,然后高高兴兴地拎着两只死鼠走到了湖边,迅速的剥皮掏去内脏,洗净鼠肉,叼在嘴里一路奔回了湖心岛。   “妮子,你看老夫给你带回来什么好吃的了……”郭儒昌绕过石笋林,满面笑容的高声叫喊道。   妮子并不在那儿……   “妮子,你在哪儿?”郭儒昌将鼠肉撂在了石笋上,然后在小岛内到处寻找了一圈,可仍不见妮子的踪影。   “奇怪,人呢?”郭儒昌迷惑不解的自语道。   这时,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遂俯下了身子,将耳朵贴到了石地上凝神静听。   他听到了有脚步声直奔湖心岛而来……不对头,这是两个人的声音,有外人闯入了!   郭儒昌张开了嘴巴,“嘶嘶”的发出了警告,正在打瞌睡的大灵猫一个机灵抬起了脑袋,南面鼾声正浓的鬼蝙蝠也蓦地惊醒了,北面的癞头鼋睁开了眼皮,“四神兽”全都警觉起来,各就各位的准备迎敌。   不速之客的脚步声已经趟过水下石梁,闯入了湖心岛,这可是数十年来从没有过的事情。   “老爹……”随着话音,一个瘦得干瘪瘪的老头和一个装束奇特的老太婆出现在了面前,这两人正是李地火与客家嬷嬷。   “李地火!”郭儒昌认出了这个数十年前曾闯入地脐湖心岛,被自己种下了蠕头蛮幼虫的那个年轻人。岁月催人老,尽管容貌与当年有些不一样了,但他体内的蠕头蛮却是隐匿不了的,郭儒昌一下子便感应到了。   “呜呜,是我,老爹……”李地火双膝“噗通”一下跪倒,老泪纵横地哭诉道,“自从‘九一八’事变那年,地火回到了关东以后,在这几十年里已经繁殖了102条蠕头蛮,可惜前些日子,都被这个老妖婆给毁了……呜呜……”   “什么!”郭儒昌闻言勃然大怒,阴冷的目光骤然直逼客家嬷嬷,恨恨地说道,“你是何方神圣?竟敢毁我子嗣?”   客家嬷嬷心道,原来这地脐之内竟然还隐匿个老蠕头蛮,这个李地火将自己引入了蠕头蛮老巢,看来是有麻烦了。   “你这装神弄鬼的老蠕头蛮又是何人?”客家嬷嬷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哈哈……”郭儒昌狂笑两声,说道,“老夫郭儒昌,乾隆二十三年河东秀才,你这女娃娃不简单嘛,倒晓得‘蠕头蛮’,若不是看你生的五短身材,皮干肉涩的,哼,老夫真的要收你入门下了,迄今为止,还未有养育过雌性蠕头蛮呢……说,你来地脐之内究竟有什么企图?”   客家嬷嬷淡淡道:“谁稀罕这终年不见阳光的阴暗之所,是李地火诱骗老妪来此的,”她转过脸去望着李地火,“对吧,小叔子……”   “你说什么?小叔子……”郭儒昌疑惑地盯着李地火。   李地火咽了口唾沫,说道:“她……原来是我嫂子,但是哥哥已经死了,我跟她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郭儒昌点点头,道:“嗯,一名合格的蠕头蛮,必须要能够做到大义灭亲和六亲不认,你做得很不错。地火,说吧,你带她来到地脐,想要爹爹如何来处置她呢?”   “爹爹,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可是地火不是她的对手,因此诱骗其来此,请您老人家出手杀了她。”李地火咬牙切齿的说道。   郭儒昌点点头,对客家嬷嬷说道:“都听见了吧?俗话说‘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你这妇人竟然忍心杀害了地火一家102口子嗣,虽然我们之间沾点亲,但老夫今天也只好拿你来抵命了。”   客家嬷嬷冷笑道:“尊称你一声郭老爷子,我这位小叔子才是心狠手辣呢,是他自己纵火烧死那些蠕头蛮的,老妪实在看不过眼儿去,这才出手救出了两个。”   “此话当真?”郭儒昌诧异道。   “当然,老妪救出的两个蠕头蛮,一个名叫东方弘,一个名叫熊大海,现都在风陵寺里,他俩完全可以作证。”客家嬷嬷回答道。   郭儒昌疑惑地瞅着李地火。   “爹爹,您别听她巧言善辩,是她带着我哥哥李地水的骨灰回到了关东黄龙府,没两天就领着县公安局民警开始挖坟掘墓,可怜那些孩子们还未发育成熟,就都被抓起来了……”李地火涨红了脸申辩道。   “等等,谁是‘县公安局民警’,武功很好的么?”郭儒昌不解地问道。   “不是的,‘县公安局’就是黄龙府的官衙,‘民警’则是以前的捕快。”李地火解释说道。   “哦……原来如此,你接着说下去。”郭儒昌点了点头。   “为了不让我那些还未发育好的孩子们暴露在人世间,乃至于被当成标本来展览和解剖研究,泄露蠕头蛮的秘密,所以我只有忍痛大义灭亲,一把火将他们烧成了灰烬。虎毒还不食子呢,地火实在是不得已啊……”李地火眼噙泪水,面露痛苦之色。   “焚尸灭迹?嗯,做得好,我们蠕头蛮苟活于世间,必须深藏不露,方能够安全的繁衍子孙后代,一旦暴露了身份,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那两个没烧死的孩子呢?”郭儒昌问道。   “在风陵寺里。”李地火答道。   “发育的好不好?”郭儒昌关心的问道。   “已经发育成熟了,不过他俩竟敢背叛我,投靠了大嫂。”李地火指着客家嬷嬷,忿忿不平地说道。   郭儒昌闻言怒道:“忤逆子孙,留有何用?回头你去‘大义灭亲’了吧。”   “是,爹爹。”李地火恭恭敬敬地应允道。   石头台前,郭儒昌脖子一晃,“嘎嘎嘎”响声过后,已然抻长了两米多,白发苍苍的脑袋瓜伸到客家嬷嬷的面前,瞪着一双血红的三角眼,张开了巨口,一股酸臭之气迎面喷出:“小女娃,老夫年长百余旬于你,不能以大欺小,由你先出招吧。”   客家嬷嬷曾经与李地火交过手,知道蠕头蛮的嘴里能够吐出大泡泡,自己用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可以防御,但除此而外,不知这老蠕头蛮还有什么其他的怪异功夫。   “哼……”客家嬷嬷知道这一场恶斗是免不了的,于是鼻子一蹙更不答话,猱身上前,闪电般的一掌划向了郭儒昌的长脖子。   老蠕头蛮的脖子皮薄如纸,呈半透明状,可以清晰地看见青黑色的动脉,嬷嬷的长指甲蕴含着内力,只要划上去必定会割断其血管。   郭儒昌的脖子如蛇行一般极其灵活,见手掌近前猛地一绕避过其锋,然后蓦地转过头来,如同蟒蛇样张开巨口达120°,极其迅速地照着嬷嬷的脑袋咬下。黄色的大板牙,粉红色的牙花子,喉咙里悄悄探出一个粉红色半月形如嘴唇一般的产卵器,“噗”的一声喷出一股腥臭的粘液罩向了客家嬷嬷……   嬷嬷赶紧撤掌立于胸前,双手水平运动,口中“曷曷拏,阇羯奣奣叵……”念起了“鬼打墙”的巫咒来。   郭儒昌虽然听说过先祖的“祝由神功”,但是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因此对于客家嬷嬷的“鬼打墙”也只以为是普通的巫术而已,并未在意。   此刻,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嬷嬷的面前,粘嗒嗒臭烘烘的汁液距她的脸只有几寸,漂浮在了空中但就是无法落下,那对正在咬合着的两排大板牙也遇到了气墙的阻力,始终无法啃落下去。   郭儒昌心中暗自吃惊,怪不得李地火不是这老太婆的对手,果真是有两下子,“噗”的一声,他吐出一个透明的大泡泡,里面有好多如蝌蚪般的蠕头蛮幼虫,各自瞪着小三角眼望着客家嬷嬷,盘旋着绕到了她的脑后……   不好,客家嬷嬷心中暗道,自己的“鬼打墙”只能面对着敌人设防阻隔,还顾及不到身后,所以在妖窝铺时,需要与小才华共同防御。   “曱曵曶曷书曺曻朁……”客家嬷嬷口中的巫咒一变,使出了祝由神功第三式“行尸走肉”,左手无名指瞄向郭儒昌的脑袋,右手无名指反指脑后的大泡泡。   “行尸走肉”可以暂时阻断对手的逻辑思维,丧失分辨能力,按照施术者的意念行事,自己曾在齐警官的身上以及王老蔫的尸体上用过,逼出了蠕头蛮的幼虫,风陵寺中,沈才华也正是用此术解救过费道长与郭镇长兄弟俩。   客家嬷嬷轻轻撤出身子,左手无名指缓缓带动着郭儒昌的脑袋,移向了那只大泡泡,之后双手一合,郭儒昌血盆似的巨口“喀嚓”一下咬住了泡泡,随即“啪”的一声脆响,泡泡爆裂了,那些小蠕头蛮幼虫落满了他一脸……   郭儒昌不慌不忙地伸出又软又长的大舌头一卷,将那些幼虫又重新舔回肚子里面去了。   伏在红色石笋柱上面的“朱雀”鬼蝙蝠缓缓地抬起了头,它是一种洞穴狐蝠,个头庞大,翼展可达三米,尽管鼻子很短,但是胸肌极为发达,浑身生满了火红色的短毛。古籍中曾有关于洞穴仙鼠的记载,传说有种洞穴鬼蝙蝠生活在钟乳洞里,名叫‘仙鼠’,因为能够喝到洞里的地下阴水而得到长生,经过千百年后,它们的身体颜色便会有变化,从原来暗黑的颜色慢慢变成了红色,最后进而通身雪白。蝙蝠类动物的食性相当广泛,有些种类喜爱花蜜、果实,有的则喜欢吃鱼、青蛙和昆虫,而鬼蝙蝠嗜吸食动物的血液和吞吃其他蝙蝠,所以偌大的地脐内,很难再见到其他的蝙蝠了。   这只“朱雀”鬼蝙蝠迄今还只有数百年之寿,因而体毛是火红色的,尽管如此,功力却是非凡,其发出的超声波束极其厉害。   此刻,它决定出手了,于是翘起口鼻对着客家嬷嬷发出了一束定向超声波……   客家嬷嬷正在以“行尸走肉”逐步控制着郭儒昌,巫咒发出的生物波突然被一束强烈的外来磁场干扰了……   老蠕头蛮郭儒昌眨了眨眼睛,浑身一震,登时清醒过来了,冲着鬼蝙蝠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回过身来对客家嬷嬷嘿嘿说道:“小女娃,老夫还真差点着了你的道儿,鬼蝙蝠可以破你的巫咒,你若是只有这么两下子,还不如索性束手就擒了吧。”   此刻,李地火也抻长了脖子,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准备找机会偷袭。   客家嬷嬷心中叫苦不迭,从未想到自己的“祝由神功”竟然会被外力所干扰破解,看起来此次必是凶多吉少了……不过,自己此来地脐的缘由,是为了弄清楚丈夫李地水究竟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与其同床共寐了大半辈子,他竟然丝毫口风都没有露,太撩人了,即使自己今日命丧于此,也要讨个明白,否则是死不瞑目的。   “郭老爷子,”客家嬷嬷的语气柔和了许多,“老妪丈夫李地水当年让他的弟弟李地火潜入地脐,究竟所为何事?”   “何事?”郭老爷子思忖片刻,随即嘿嘿一笑道,“反正你也要死了,告诉你也无妨,当年地火冒然闯入地脐湖心岛,目的是来找‘中神器’的,被老夫擒获,看其年轻力壮甚是喜爱,于是便在其体内种下了‘蠕头蛮’,允其回到人世间自行繁殖去了,毕竟在这地脐之内,浑浑然度日,极少见到有人类来此。”   “何谓‘中神器’?”客家嬷嬷平静地问道。   “就是‘鬼壶’。”郭儒昌答道。   “‘鬼壶’是什么?”客家嬷嬷接着问道。   “这个么……”郭儒昌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说道,“‘鬼壶’乃是上古神器,深藏于地脐之内已有一千七百多年了,此物不可传于世,恐其危害人间,必遭天谴。”   客家嬷嬷闻言更加好奇了,迫不及待地追问道:“请郭老爷子说得再明白点……”   就在客家嬷嬷放松了警觉,全神贯注于郭儒昌之际,李地火的身子虽未挪窝,但长长的脖子却悄无声息地从后面靠近了嬷嬷,张开大口,一下子咬在了她的大腿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客家嬷嬷蓦地皱了下眉头,低头一看,自己的小叔子李地火满嘴滴着口涎,正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大腿根不松口……   郭儒昌也瞥见了这一幕,顿时勃然大怒道:“小叔子咬嫂子屁股,成何体统?败坏蠕头蛮门风……”说罢长脖子一探,张嘴咬在了李地火光秃秃的脑袋瓜子上,硬生生地将其拽了下来。   “爹爹,我这是助你一臂之力呀……”李地火委屈的说道。   “胡说!以老夫的辈分,岂能要尔等帮忙?若是被江湖上知晓了,岂不惹人耻笑……”古板的郭儒昌大声训斥道。   客家嬷嬷仔细看了看伤口,那李地火的大黄牙已经咬穿了大腿皮肉,鲜血直流,染红了半条裤腿,破损的皮肉里奇痒无比,似乎有蛆虫一类的东西在乱钻,她知道,那是小蠕头蛮幼虫。   “小女娃,地火亵渎冒犯了你,老夫决不护短,自会加以惩处,只不过他的蠕头蛮幼虫已经从伤口处直接种入到了你的身子里,如此一来,你就是地火的女儿,也就是老夫的孙女了,老夫此时如再下手杀你,于情于理又说不过去了……”郭儒昌满脸的皱纹拧在了一起,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   客家嬷嬷眼噙泪水的仰天长叹道:“想不到老妪纵横江湖一世,到头来竟然变成一条蠕头蛮……”她知道,自己的这五式祝由神功乃是以巫咒肢舞发出意念磁场,阻断对手的正常思维来控制其行动的,但却无法作用于自身。如今自己变成了蠕头蛮宿主,非得借用于外力不可了,只可惜小才华不在,否则他以神功第三式“行尸走肉”便可驱除自己体内的蠕头蛮幼虫了。唉,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啊……   “郭老爷子,李地火这个猥琐之徒,小叔子撕咬大嫂的肌肤,以下犯上,老妪倒要看看你会如何大义灭亲?”客家嬷嬷愠怒不已的说道。   “咦……”郭儒昌突然醒悟道,“虽说小叔子咬嫂子屁股,败坏门风,但他现在已经变成你的父亲了,老爹咬女儿……这究竟应该怎么算呢?”他已经给弄糊涂了。   “郭老爷子,老妪起先问你的话,你还未曾回答,这‘鬼壶’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如此谨慎的看守?”客家嬷嬷必死之心已决,心中唯有此事放不下。   “这个么……”郭儒昌支支吾吾踌躇着。   “喵呜……”此刻“白虎”大灵猫突然发出了低低的咆哮声。   郭儒昌一惊,随即诧异地匆匆道:“又有人闯入湖心岛了!”   远远的望去,朦胧之中,一条绿幽幽的荧光带缓缓的由对岸而来。   虚风道长和有良见到湖中有座小岛,便直奔而来,身后紧追不舍着那群闪烁着绿色荧光的“尸磷虫”。   “有良,我们要多加小心了,这湖心岛上恐怕有古怪。”虚风道长谨慎地说道。   “没有见到桥啊……”有良站在岸边眺望着小岛说道。   虚风道长望着石钟乳形成的山门,思忖着说道:“天地造化,必有其理,我们近前去瞧瞧。”   走过了石钟乳门,虚风道长仔细地观察了片刻,微微一笑道:“原来这水下倒是有座桥。”说罢,淌水踩在了石梁上,摸索着前行,有良则紧张地跟在了身后。   登上小岛石岸,面前是一片石笋林,高矮疏密,参差不齐,当他俩绕过了这些石笋,虚风道长立刻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一只火红色的大蝙蝠站立在一根红色石笋上警惕地望着他们,西侧白石笋上蹲着一只如老虎般的巨猫,也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中间有一座乳白色的石台,台前站立着三个人,其中银发披肩,身穿长袖对襟短上衣,扎红色斜纹围腰的老太婆正是那位前辈高人,不过好像是腿部受了伤,鲜血染红了半条裤腿。在石台旁边站着的,就是那个冒充风陵寺主持了空老僧的假和尚李地火,而居中的则是一个满头白发,身着老式破旧长衫,腰间系布带,鹰鼻凹眼的老者。   “前辈,徐风冒昧打扰了,您好像受伤了?”虚风道长面向客家嬷嬷问候道。   客家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但转瞬即逝,她对虚风只是略微点了下头,并未言语。   “你是谁?”郭儒昌突然冷冷地说道。   “在下香港九龙弘易堂风水事务有限公司董事长徐风。”虚风道长一面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烫金名片递了过去,在这诡异的地脐里,礼多人不怪,客气一点总是好的。   郭儒昌吃惊地望着手中的名片,闻着还有股子香味儿,上面的繁体字他还是认得的,不过下面的英文字母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尊驾在江湖上可有什么名号?属于哪个门派?”郭儒昌不明白那张纸片有何用处,但凡是能够来到地脐者,在江湖上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这个……”虚风道长闻言一愣,随即想到大凡高人隐士说出话来必是极有性格的,于是也文绉绉地回答说道,“在下徐风,江湖人称‘五行追踪客’,乃是全真门下。”   “你认识老夫的孙女?”郭儒昌看见此人方才曾向客家嬷嬷打招呼,因此疑惑地问道。   “什么……”虚风道长闻言一愣,不敢相信地望着这个白发老者,“您是前辈的祖父?”   “嗯,老夫是她的爷爷,地火是她的爹爹。”郭儒昌点头承认道。   这一下,虚风道长可完全糊涂了,那个假和尚怎么可能是前辈的老爸呢?在风陵寺中,听他们的口吻,分明是嫂子与小叔子的关系呀……而且以前辈的年纪,她的爷爷如活着那得多大岁数了。   “那您老高寿啊?”虚风道长做事谨慎,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二百五十岁。”郭儒昌据实回答道。   “这……怎么可能?”虚风道长大吃一惊。   “没错,徐风,”客家嬷嬷这时在一旁冷冷地说道,“它俩都是‘蠕头蛮’。”   “嗡嗡……”尾随在虚风道长和有良身后的那些“尸磷虫”慢慢地朝着客家嬷嬷聚集,在她的头顶上飞舞盘旋着,形成了一个绿莹莹的光团。它们与蠕头蛮同为地脐内的生物,因此并不相互攻击,目标只是针对着外来的嬷嬷。   “前辈小心!”虚风道长高声提醒着,同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掏出“古龙水”瓶子朝着客家嬷嬷喷出怡人的香雾。   “尸磷虫”受不了这种化学合成气味的刺激,“轰”的炸了窝,远远的散开了。   客家嬷嬷微微点了下头,表示感谢,这个“五行追踪客”徐董事长虽然其貌不扬,小扁头,模样像个螳螂,为人却倒是挺热心的,只不过一个五六十岁的大男人,随身带着瓶香水,感觉上总有些怪怪的。   “前辈,您受了伤,在下随身带有福建漳州片仔癀金创药膏,对刀枪创伤止血消炎甚佳……”虚风道长诚恳地说道。   “不必了,老妪的腿是被蠕头蛮李地火咬的,金创药没有用,徐风,你也是从风陵寺老白果树洞里下来的么?”客家嬷嬷问道。   “正是。”虚风道长回答道。   “你看见老妪的徒儿沈才华了么?”客家嬷嬷关切地问道。   “看见了,他和您的两位随从在一起。”虚风道长说道。   客家嬷嬷点点头,面色郑重,望着虚风道长,口中缓缓说道:“徐董事长,老妪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前辈请吩咐。”虚风道长恭敬地回答道。   “你马上离开这里,回去风陵寺告诉老妪的徒儿,嬷嬷师父已经死于地脐,让他直接返回江西婺源寒生爸爸那儿去吧。”客家嬷嬷语气凝重,神情甚是悲凉。   “前辈,您这是何意?恕徐某愚鲁,在下听不明白。”虚风道长闻言大吃一惊。   “唉……”嬷嬷苦笑了一下,道,“老妪已经被李地火咬伤,并被种下了蠕头蛮,客家嬷嬷临了必将拼死一搏,宰了这只蠕头蛮。此事与你无关,不必趟此浑水。”   “嬷嬷前辈,您可以将蠕头蛮幼虫逼出来啊,就像在风陵寺那样,何故轻言一死呢?”虚风道长不无诧异地说道。   “徐风,你有所不知,老妪的神功可以逼出别人体内的蠕头蛮幼虫,但是对自身则无能为力了。”客家嬷嬷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虚风道长本是心机聪慧之人,闻言心下已是明了,嬷嬷前辈的这种巫术可控制他人,却无法自解,世间无论任何武功都有其盲点与死穴,自古如此。   “嬷嬷前辈,在下愿护送您出地脐回风陵寺,由您徒儿出手逼出体内的蠕头蛮幼虫,如何?”虚风道长侠义之心油然而生,毅然决然的朗声说道。   “来不及了,况且它们也未必肯放老妪走……”客家嬷嬷指着郭儒昌和李地火说道。   “嘿嘿……当然,非但老夫孙女不能走,就是你这个‘五行追踪客’和这个孩子既然上了湖心岛,也走不得。”郭儒昌磔磔大笑起来。   李地火在一旁也摇头晃脑的附和着发出阵阵阴笑…… 第一百一十九章   虚风道长闻言心中暗自吃惊,在风陵寺中曾见过李地火的邪门功夫,如今这老蠕头蛮恐怕是更加厉害,自己即使与客家嬷嬷前辈联手,也未必能敌。   “不知这位老前辈因何要留下徐某呢?”虚风道长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地问道。   “你刚才手里的那个小瓶子里面装的是什么,给老夫瞧瞧。”郭儒昌眼睛紧盯着虚风道长的西服口袋说道。   “‘Eau de Cologne’,这是科隆产的4711古龙香水。”虚风道长迟疑地从衣袋里掏出那支小小的香水瓶子。   郭儒昌一把抢过去,凑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说道:“香水?果然沁人肺腑,幽幽暗香,如沐春风,端的是个好东西啊。”   李地火凑上前瞟了一眼,不屑一顾地说道:“不就是花露水嘛,靠山乡供销社里有卖的。”   郭儒昌神情仿佛有些陶醉了一般,喃喃吟道:“‘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你知道这少妇如何‘凝妆’的么?”   “孩儿不知。”李地火回答道。   “古来女子‘凝妆’无外乎贴花钿、涂口脂、搽傅粉、抹胭脂、点鹅黄与画眉几种……”郭儒昌面露怅然憧憬之色。   “孩儿愿闻其详。”李地火讨好的说道。   “花钿,又称花子、贴花,南朝宋武帝女寿阳公主,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经三日洗之乃落,宫女奇其异,竞效之,故称之为‘梅花妆’。宋人汪藻在《醉花魄》中吟道,‘小舟帘隙,佳人半露梅妆额,绿云低映花如刻。’便是指的女人额前贴花了,最漂亮当属贴蜻蜓的翅膀了。《木兰辞》中也有说花木兰姑娘‘对镜贴花黄’一句……”郭儒昌侃侃而谈。   “花木兰啊,不就是那个替父从军的假小子么,地火知道。”李地火大咧咧地说道。   “口脂,为朱赤色,涂在唇上,鲜艳欲滴,唐朝诗人岑参在《醉戏窦美人诗》中曰,‘朱唇一点桃花殷’,所以说‘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这个樱桃小口是美女不可或缺的。”郭儒昌一面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满是皱纹的阔嘴巴。   “爹爹,你说的是‘口红’,这个地火也知道。”李地火巴结着附和道。   “傅粉,即往脸上拍白粉是也,前朝李渔曾说,‘美者用之,愈增其美,白者可使再白,黑上加之以白,是欲故显其黑’,可见其妙,”郭儒昌津津乐道着,接着又说,“额黄,又名‘鸦黄’,额间涂黄色,宋代诗人彭汝励歌曰‘有女夭夭称细娘,珍珠落鬓面涂黄’,不过咱大清朝不时兴这个了。”   虚风道长不知郭儒昌说这些干什么,疑问的目光望向了客家嬷嬷。   客家嬷嬷苦笑了一下,道:“蠕头蛮雌雄同体。”   “画眉,当年司马相如妻文君,眉色如望远山,时人效画‘远山眉’,眉毛以黛黑描成长长弯弯青色,如远山一样秀丽,方显女子之婉约也。画眉有十种,鸳鸯眉、小山眉、五眉、三峰眉、垂珠眉、月眉、分梢眉、涵烟眉、拂烟眉、倒晕眉,不可不记。”郭儒昌嘿嘿笑道。   “爹爹懂的真多。”李地火由衷的赞叹说道。   “胭脂,又称‘焉支’,其色嫣红,乃张謇出使西域传回中原,妇人直接涂于面颊,犹显庄重文静,方无轻佻惑人之感。青年女子则抹于两腮,令人沉醉,俗称‘桃花妆’,浓艳者为‘酒晕妆’,浅淡者为‘飞霞妆’。”郭儒昌讲的唾沫星子乱飞。   说到这里,郭儒昌又嗅了嗅古龙水瓶子,赫然长叹道:“可是所有的这些,都比不上这个小瓶子里面的异香令人神醉心迷啊……”   虚风道长摇了摇头,自语道:“当然了,因为这里面含有男性激素。”   虚风道长衡量了一下局势,趁机说道:“老前辈,这瓶古龙水就送给您吧。”   郭儒昌微喜,点了点头:“嗯,此话当真?”   “一瓶香水而已,前辈若是喜欢,在下回去香港以后,可以再给您弄一箱来。”虚风道长察言观色的跟进道。   “这个么……”郭儒昌摩挲着玻璃瓶,颇有踌躇。   “爹爹,万万不能放他走,这家伙会暴露咱们地脐的秘密的,到时候普天下尽知,您这儿可就永无宁日了。”李地火赶紧阻止道。   “是呀,要是地脐里人来人往的,那可是不胜其烦了,”郭儒昌拿了人家东西手短,想了想,突然欢喜地说道,“不过要是给他也种下蠕头蛮,都成了一家人,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还是爹爹想的周全。”李地火奉承道。   郭儒昌转脸对虚风道长和有良笑眯眯地说道:“你和这个孩子就当老夫的孙子吧,地火,你去给他俩下种……”   “遵命,爹爹。”李地火一晃脑袋,“嘎嘎嘎”一阵乱响,脖子一下抻长了两米,咧开嘴巴嘿嘿笑着,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大黄牙,伸了过来。   虚风道长此刻只得将心一横,掏出瑞士军刀,掰开主刀,握在手里戒备着。   “啵”的一声响,李地火吐出一个大泡泡,旋转着飘了过来,同时散发着一股腥臭之气。   虚风道长左手一推,将有良送至客家嬷嬷的身边,自己随手又从衣袋内摸出一小筒德国拜耳强力杀虫剂,经常在野外追踪露宿,利用化学手段杀灭毒虫是不可缺少的防身措施之一。   大泡泡已经飘至头顶上方,虚风道长“啪”的一声,手指弹开筒盖,揿下按钮,一股无色的毒雾喷射在了那半透明的泡泡上……   浓度极高的除虫菊酯瞬间穿透并渗入了泡泡内,那些蠕头蛮幼虫吓得抱头鼠窜,细细的尾巴无力地摆动了数下后,便纷纷的气绝身亡了,大泡泡失去了生命力,也随即坠落在了地上,“噗”的一声瘪了,小蝌蚪们僵硬的尸体散落了一地。   “啊……”李地火悲痛欲绝的尖叫一声,猱身扑上,张开大嘴发疯般地咬向了虚风道长的脑袋。   虚风道长手舞瑞士军刀,使出全真派七星剑法,脚踩北斗,与李地火紧张的周旋了起来。   全真派七星剑法乃是长春真人丘处机传下,契合易经六十四卦方位,神机莫测,变化多端,虽然适合于三尺长剑,但江湖中有谓“一寸短,一寸险”之说,那把不足巴掌长的瑞士军刀在虚风的手中灵动如风,一点也不亚于长剑,有好几次险些划破了李地火长长的脖子。   “地火让开,待老夫来会会这位‘五行追踪客’……”郭儒昌见李地火竟然战不下虚风,于是愠怒的亲自上马了。   郭儒昌先是小心翼翼地将古龙香水瓶子撂在了石笋上,然后往虚风道长面前一站,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道:“徐风,人生短暂不过数十年而已,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做个蠕头蛮,至少可以活三百年之久,而且到了古稀之寿,容貌便不再改变,手脚依旧灵活如常,什么肝肾心脾肺五脏等也都不会生病,比那些垂垂待毙的老头子要舒服得多了……”   虚风道长淡淡一笑,道:“前辈此言差矣,徐某虽已年过五旬,算算也不过再苟活个二三十年罢了,但身旁毕竟有些亲朋故旧,平日里谈古论今,家长里短,人生平添了诸多乐趣。若是做了虫子,尽管多活了两百年,可是相熟之人都已故去,只余孑然一身,举目无亲,夜夜凄风苦雨,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呢?”   郭儒昌听罢微微一怔,表情不免有些黯然,虚风道长的这些话,一时间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伤痛,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尽管已经过去了两百年,但他始终忘不了乾隆五十九年的春天,自己被运城府衙捉去,严刑拷问有关“风后冢”的秘密。在狱中,自己受到百般折磨,但始终宁死不招,恰逢当朝军机大臣和珅巡视河东,将自己无罪开释。此后,和珅执意要纳自己的女儿为妾,恩人相求,自然不便推辞,于是便答应了这门婚事。可是自女儿进京后,便一直音讯皆无,她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河东风陵渡。   “可儿……”郭儒昌长叹一声,竟然止不住的潸然泪下。   “前辈,您……”虚风道长大惑不解。   “老夫忆起往事,心中颇为酸楚,你说的不错,人生一世,唯有骨肉亲情着实令人难以割舍啊……”郭儒昌怅然道。   虚风道长更加不解了,难不成这蠕头蛮也与人类一样有七情六欲?   郭儒昌看出虚风眼中的疑惑,于是幽幽说道:“老夫郭儒昌,河东风陵渡人士,当年有一女儿,年方二八,视若掌上明珠,后来为当朝军机大臣和珅所娶,可是自从她入京城之后,音信皆无,生死不知,实为老夫终生一大憾事啊……”   “和珅!”虚风道长闻言大吃一惊。   “此为老夫一世之心结,虽已两百年过去了,却始终不得解。”郭儒昌面现极痛苦之色。   “那郭老前辈就没有进京去看看么?”虚风道长同情的问道。   郭儒昌摇了摇头,道:“当时郭家二百五十年期限已至,老夫必须前来这地脐内接班了。”   “哦……”虚风道长寻思着,这郭氏一脉原来是蠕头蛮家族呢,他想了想,说道,“郭老前辈,您女儿是乾隆五十九年进京,而和珅则是于嘉庆四年正月里被赐死,如此说来,她只在和珅府里呆了五年,据说嘉庆皇帝采纳了刘墉的建议,赦免了和珅的家眷,您的女儿应当没有受到株连,按理说,她本应该离京回到河东娘家来的。”   “这正是老夫放心不下的。”郭儒昌说道。   “若是郭前辈不嫌弃徐某,在下愿意回到京城,查遍历史资料,找到您女儿的下落,如何?”虚风道长诚恳的说道,若是老蠕头蛮同意,这样便就可以顺利脱身了。   “如此有劳了,老夫多谢,”郭儒昌拱手施礼,随后说道,“那你就不要再反抗了,种下了蠕头蛮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再去寻觅祖先郭可儿的下落,不就名正言顺了么……” 第一百二十章   “嘎嘎嘎……”郭儒昌晃动着脑袋,抻长了脖子,缓缓地张开了巨口,李地火也随着变形,两只小三角眼血红血红的。   虚风道长虽然在风陵寺中曾经见过李地火抻长脖子时的恐怖模样,但郭儒昌的嘴巴如同大蟒蛇一般,竟然完全开启颞下颔关节成120°,嗓子眼儿里探出一个粉红色半月形如嘴唇一样的器官来……一瞬间,虚风道长呆怔住了。   李地火的脑袋悄无声息地又伸过来了,张开大口准备照着虚风道长的屁股蛋子咬下……   “道长!”有良惊呼道,急切之下忘记了虚风的假身份是徐风董事长。   虚风道长登时醒悟过来,腰一摆躲过了偷袭,但是狡猾的李地火嘴巴一合,竟然顺手牵羊的将虚风手中那筒拜尔杀虫剂叼去了。   郭儒昌看在了眼里,心中暗自赞许,地火这孩儿倒是聪明伶俐的紧呢,抢走了“五行追踪客”手中的那罐不知名的“暗器”,便可避免蠕头蛮幼虫的伤亡了。   “啵”的一声,郭儒昌也吐出一个泡泡来,个头比李地火的泡泡大了许多,里面也有不少的蠕头蛮幼虫,如蝌蚪般,瞪着小三角眼,隔着半透明的泡壁盯着未来的“宿主”虚风道长。   虚风道长急切之下伸手入怀,摸出一只亮晶晶的金属壳的汽油打火机来,虽然他并不抽烟,但野外生存最重要的就是要随身携带火种。   “啪”,虚风揿下开关,点燃了打火机,手指轻轻一推,将火苗开到最大,足有三寸多长,发出“嘶嘶”的响声,随即迅速的凑在了大泡泡上……那些幼虫们见到火,顿时一个个惊恐万状,颤抖着挤做了一团。   一股青烟扶摇而上,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焦臭气味,那泡泡遇火“噗”的下便爆燃了起来,发出淡蓝色的火焰,原来泡内含有丰富的汽化脂肪,小蠕头蛮幼虫们“吱吱”的惨叫连连,瞬间便烧焦了,噼噼啪啪的落满了一地。   郭儒昌面色苍白,血灌瞳仁,三角眼呈鲜红之色,“哇”的怪叫一声,随即口中半月形的产卵器微微开启,“嗤”的射出一股乳白色的粘液,直奔虚风道长的面部而来。   虚风道长大惊,急忙后撤,同时身子一颤,双手一抖,身前纽扣“啪啪”两下迸飞,那件名牌西装如金蝉脱壳般的飞起,挡住了迎面激射而来的黏液……   乳白色的黏液粘在了衣服上,一些更小的蠕头蛮幼虫扒在织物上,瞬间咬穿了纤维,弓着身子向虚风道长的脸上弹跳跃来。   虚风道长额头上渗出冷汗,左手重新点燃打火机,右手将瑞士军刀舞得风雨不透,火焰里“嗤嗤”的冒出股股焦糊味儿,锋利的军刀刃将蠕头蛮幼虫们拦腰斩断,堪堪抵挡的住。   此刻,有良见道长危殆不支,急中生智的跑到青色的石笋前,一把抓起那瓶古龙香水,高声叫道:“停手!不然我要砸了它!”   郭儒昌一见慌忙摆手喊道:“别,别砸……”   就在这时,虚风道长忽觉右臀钻心一痛,扭头一看,李地火的大嘴巴正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屁股蛋……   虚风道长大怒,手臂一挥,锋利的瑞士军刀闪电般的划向李地火的长脖子……   岂知蠕头蛮的一个显着特长便是脑后视物,反应十分的敏捷,就在虚风道长的刀刃落下之前,李地火便已松了口,迅速地缩回脑袋,咧开了大嘴巴,“嘿嘿”地冷笑道:“‘五行追踪客’,你已经被我种下了蠕头蛮,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爹爹啦。”   虚风道长顿感屁股上的伤口处又疼又痒,仿佛有许多小蛆虫在往肉里面钻,知道自己已经中道了,不由得心中一酸,觉得万念俱灰,伤感的目光瞟向了客家嬷嬷,似有千般懊悔。   “哈哈哈,终成一家人了,皆大欢喜啊……”郭儒昌开心的呵呵大笑道。   “徐风,你过来,老妪有话问你。”客家嬷嬷说道。   虚风道长催头丧气地走到了石台边。   “方才老妪听到这孩子喊你为‘道长’,这是为何?”客家嬷嬷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说道。   虚风道长叹了口气,道:“嬷嬷前辈,在下乃是京城白云观虚风,此次出京暗访敝观前任观主贾尸冥,隐瞒身份实属迫不得已,还请前辈见谅。”   客家嬷嬷点点头,说道:“你为老妪而伤,躺下来吧,待老妪为你驱虫。”   “谢谢,多谢嬷嬷前辈。”虚风道长闻言紧忙连连道谢,随即仰卧在了石台下,撩起白衬衣,露出黑不溜秋的肚脐眼儿。   客家嬷嬷伸出左右手无名指,揿在虚风道长肚脐左右二寸处的天枢穴上,口中默默念动祝由神功第三式“行尸走肉”来:“曱曵曶曷书曺曻朁……”   虚风道长紧张地盯着,须臾,自己的天阙穴(肚脐眼儿)缓缓的裂开了一道窄缝,由内探出一个小小的蠕头蛮来,瞪着一对小三角眼,好奇地望着他,然后缓缓地爬了出来……   虚风道长心中暗道,这小蠕头蛮发育的实在是快的不可思议,方才还如同蝌蚪一般,转瞬竟然长出了四肢……   小蠕头蛮瞥见肚脐褶皱内嵌着一块脐垢,于是伸出小爪子将其抠出,无比厌恶的甩了出去。   郭儒昌远远的望着,不慌不忙地冷冷一笑,转过身去朝着“朱雀”鬼蝙蝠,喉咙里发出了轻轻的“嘶嘶”声音。鬼蝙蝠会意,随即撅起口鼻对着客家嬷嬷连续不断的发射出一束超声波。   那条小蠕头蛮骤然间浑身颤抖了几下,瞪了虚风道长一眼,然后一头扎入肚脐裂隙,扭动着身子极迅速的又钻了进去……   客家嬷嬷苦笑了一下,撤回双手,摇摇头道:“恕老妪无能为力了。”   虚风道长坐起身来,悲怆的长叹一声道:“天意如此啊……”   “嬷,嬷嬷……嘟嘟来……来了。”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结结巴巴的呼唤声,一只蓝羽毛的金刚大鹦鹉飞临了湖心岛的上空。   墨绿色的湖水里,有一道白色的水线划过,沈才华驾驭着吸子,载着熊大海和东方弘正直奔湖心岛而来……   鬼蝙蝠抬头望见了飞近湖心岛的大鹦鹉,“唰”的一下振翅飞起,悄无声息地迎着嘟嘟扑去。   鬼蝙蝠是一种名为“关中大狐蝠”的巨型蝙蝠,地面上早已经灭绝,这只巨型狐蝠乃是世间仅存的一只。1973年10月,原陕西省生物资源考察队接到西安市大雁塔附近群众报称,发现一只巨大的怪兽在傍晚飞临到大雁塔上,非鹰非雀,不知为何物,搞得人心惶惶。政府通知考察队派人守候,终于用散弹猎枪将其击落,结果发现是一巨型雌狐蝠,当时测量的体重为635克,长255毫米、臂长205毫米、耳长44毫米、后足长55毫米,展翼宽为103厘米,是国内迄今发现的最大蝙蝠,此后在关中地区就再也没有发现过狐蝠了。这只被杀的狐蝠便是地脐鬼蝙蝠的配偶,标本收藏于西安市博物馆。   鬼蝙蝠夫妇在地脐内生活了数百年,雄鬼蝙蝠体型要比雌蝠大出两三倍还不止,职责是留在地脐内看守“中神器”,而雌蝠则飞到地面上想去寻找世间同类,可没想到一出去竟然命丧人类的枪弹之下,再也未能返回。从此以后,这只雄鬼蝙蝠便一直郁郁寡欢,终日里伏在红色的石笋上酣睡。它生有一对大耳和大眼睛,无尾,口鼻似狐狸,目力极佳,与视力退化的普通洞穴蝙蝠不同。除此而外,它也有别于哺乳纲翼手目狐蝠科其它种类的狐蝠,不食果蔬,专门吸食动物的血液和绞杀吞吃其它翼手目蝙蝠。一般大型蝙蝠是用眼睛来寻找植物果实的,并无发射超声波的能力,而这只关中大狐蝠则是个例外,它不但视力好,而且能发出极强的超声波束。   嘟嘟飞临了湖心岛上空,忽见一火红色的巨型蝙蝠拔地而起,惊讶至极,待到那大蝙蝠近前,发现其露出几颗尖利的白牙,正恶狠狠地向它扑来时,方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于是浑身紧绷绷的戒备着,巨大的弯喙随时准备御敌。   鬼蝙蝠围绕着嘟嘟盘旋着,晃动着两只大耳朵接收着超声回波,目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只身披宝石蓝羽毛、体态婀娜的大鸟,它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飞禽,而且立即便认出了这是一只雌鸟,于是敌意顿消,反而有些心猿意马了……   嘟嘟见这只凶恶的大蝙蝠突然间变得友善了,不但缩回了尖利的牙齿,而且目光里除了惊奇、赞叹之外,还流露出来了一种柔情。   “你,你要干……干什么?”嘟嘟矜持地说道。   鬼蝙蝠扇动了几下翅膀,表示自己并无恶意,然后一个筋头折下,急速滑向了远处的湖岸边。   嘟嘟依旧警觉的缓缓盘旋着,最后降落在了石台上。   “嬷嬷,嘟嘟和……和才华都,都来啦。”嘟嘟兴奋地说道。   客家嬷嬷叹了口气,目光望向了小岛的岸边。   此刻,吸子已经靠岸,沈才华、熊大海和东方弘正朝着自己走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嬷嬷师父……”小才华远远地望见客家嬷嬷,于是卷起了吸子筒,拎在手里高兴地奔到了跟前。   这一瞬间,客家嬷嬷的心中蓦地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师父,你受伤了?”沈才华望见嬷嬷的半条裤腿浸染着血渍,心疼地问道。   客家嬷嬷抚摩着爱徒的头,问道:“才华,你们怎么也来了?”   “才华不放心嬷嬷师父……”沈才华真诚地回答道。   “好徒儿,你不该来的,这儿太危险了。”客家嬷嬷叹息道。   “嬷嬷师父,是谁伤了你?”沈才华不解地问道,心想难道还有人比嬷嬷师父还厉害么?   “是李地火,背后偷袭咬伤了师父,种下了蠕头蛮幼虫。”客家嬷嬷忿忿不已道。   “师父,我用‘行尸走肉’把它们逼出来。”沈才华急切地说道。   “唉……”客家嬷嬷怅然无奈地说道,“师父试过了,可恨那只火红色的老蝙蝠老用超声波来干扰,若要救师父,只有先除掉它,可是为师的半个身子现在都已经麻木僵硬了……”   “我去杀死它!”沈才华气愤地说道。   这时,嘟嘟突然提醒说道:“才……才华,那只老,老蝙蝠现在不……不在这里。”   正说话之间,半空里倏地一道红光闪过,鬼蝙蝠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风度翩翩的降落在了石台上,距嘟嘟仅几尺之遥。   但见鬼蝙蝠翅膀上的两只翼手捧着一只白色带红黄花点的蘑菇,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嘟嘟的面前……   嘟嘟愣了,脸一红,问道:“这是干……干嘛?”   “嬷嬷师父,这就是鬼蝙蝠么?”沈才华好奇地打量着这只火红色的巨型蝙蝠,心想,这家伙可比灵古洞里的红眼阴蝠首领个头大多了。   “就是它。”客家嬷嬷点头答道。   “呼”的一下,沈才华抡起了吸子筒就朝着鬼蝙蝠砸了过去……   鬼蝙蝠极灵活的一跳,避开了沈才华的一击,仍旧含情默默地举着花蘑菇,两只炽热的大眼睛火辣辣地盯着嘟嘟。   “慢!”客家嬷嬷仿佛瞧出点门道来,急忙伸手阻止了沈才华。   嘟嘟眼睛瞥了一下客家嬷嬷,结结巴巴地说道:“嬷嬷,它要干……什么?”   “它好像是……喜欢上了你。”客家嬷嬷忍俊不已道。   “哈哈……”老蠕头蛮郭儒昌见状怪笑了起来,长脖子直发颤,“鬼蝙蝠竟然钟情于这只大鹦鹉,简直是太可笑了……”   嘟嘟闻言面色绯红,脸一板,说道:“岂……岂有此理,我,我是鸟纲鹦形目的攀……攀禽,而它是哺乳动物,跟老鼠差……差不多,痴心妄,妄想!”   客家嬷嬷灵机一动,决意要嘟嘟引开这只能够发出超声波的鬼蝙蝠,于是对嘟嘟使了个眼色,轻声说道:“嘟嘟,引开它。”   嘟嘟何等的聪明?立刻领会了嬷嬷的意思,知道引开了鬼蝙蝠以后,小才华才能够为嬷嬷驱虫,于是睁大了眼睛冲着鬼蝙蝠眨了眨,伸出大弯喙一口叼起了那只蘑菇,“哗啦啦”的振翅飞上了半空中。   鬼蝙蝠大喜,紧忙跟了上去,一前一后朝着远方飞去,转瞬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湖岸上,熊大海和东方弘战战兢兢地溜边走了过来,他俩不单是望见了李地火与身旁的那个鹰鼻凹眼老者长长的脖子,而且体内皆以感应到,这位老者就是一条最大的蠕头蛮。   “站住!”郭儒昌把脸一板,面色阴沉地喝道。   熊大海止住了脚步,挺直了腰杆,默默地望着老蠕头蛮,而东方弘则两股战战,身子如同打摆子般的颤抖,目光始终不敢抬起来。   “爹爹,就是他俩背主求荣,是我们蠕头蛮一门的败类。”李地火把手一指,咬牙切齿地恨恨说道。   郭儒昌阴鸷的目光打量着他俩,口中冷冷地说道:“你俩都叫什么名字?”   “熊大海!”熊大海昂起头来,面无惧色地回答道。   “小的东方弘……”东方弘嘴巴动了动,低声嗫嚅着。   “哼,身为蠕头蛮后人,忤逆父亲是为不孝,弃主另投是为不忠,供人驱使是为不义,这种不孝、不忠、不义之蛮留有何用?地火啊,你去大义灭亲了吧。”郭儒昌鄙夷的说道。   “是,爹爹。”李地火答应着,张开血盆大口,正欲咬下……   “且慢!”熊大海掷地有声的朗朗说道,“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李地火身为关东黄龙府102条‘蛮人’之父,非但不保护它们,反而于危难之际落井下石,泼汽油纵火焚烧,可怜那些发育还未成熟的‘蛮人’统统葬身于火海,这做法本身便已是父子恩断义绝,他不拿我们为子嗣,我们自然也没有必要尊他为父了,既然已非父子,谈何不孝不忠不义呢?”   “这……”郭儒昌皱了皱眉头,感觉到这熊大海说的也不无道理,于是开口道,“好吧,老夫问你们,现你二人若是弃暗投明的话,过去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仍旧执迷不悟,老夫绝不姑息,如何?”   李地火伸着长长的脖子,秃脑袋瓜子凑到两人的面前,三角眼里射出阴森森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熊大海,嘴角边露出一丝狞笑。   熊大海把头一昂,斩钉截铁地回答道:“熊大海做得正行的直,岂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李地火的脑袋又凑到了东方弘的脸前,尖声道:“那么你呢?”   东方弘的两腿“突突”的直打颤,望着李地火血盆似的大口,最后终于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哭唧唧地喊叫道:“小的……小的愿意弃暗投明,小的愿意……”   郭儒昌满意地点点头,对李地火说道:“这个熊大海顽固不化,灭了吧。”   话未落音,李地火张开大口咬落,而熊大海则怀着必死之心把眼睛一闭,口中悲怆地叫了声:“小主人,大海去了……”   石台下,沈才华明白嘟嘟有意引走那只大蝙蝠,是为了自己顺利的为嬷嬷师父驱虫,于是二话不说,赶紧伸出左右手无名指,开口匆匆催促说道:“师父,您快把衣服掀起来……”   客家嬷嬷的手抓住围腰,目光却瞥向了虚风道长,脸色微红,略显有些犹豫。   虚风道长见状急忙正色说道:“嬷嬷前辈,只有您恢复了功力,才能确保大家的安全,你与在下同为江湖中人,何必太过拘泥于世俗禁忌呢?贫道不看就是了。”说罢,背过脸去。   客家嬷嬷蓦地醒悟过来,道:“惭愧,虚风道长所言极是,倒是老妪多心了。”说罢,解开布围腰,掀起衣衫,平躺于地,袒露出多皱的腹部来,关东一路下来,未曾有机会沐浴,因此肚脐眼儿内生了些脐垢。   沈才华左右无名指揿在嬷嬷的天枢穴上,正欲念动“行尸走肉”的巫咒,就在这时,“小主人,大海去了……”熊大海那句悲怆绝望的话音传到了他的耳中。   自从关东黄龙府南下以来,熊大海一路上对小才华关怀有加,除了身怀感恩之心以外,两人的脾气也甚为相投,因此关系非常的好,如今大海即将丧命,他又焉能坐视不理?   沈才华闻言大急,脑袋“嗡”的一震,遂感腹部一窒,“卟”的一声响屁释出,身子凌空弹起,“祝由轻功”来了……   半空里,沈才华下意识地念动了祝由神功第十式“无毒不丈夫”的巫咒,右手肢舞为手掌来回的切割,此功他最先曾用在了“不化骨”茅一噬的身上,咬去了其半根阴茎,因为这一式专门攻击对手难以启齿的生殖器官,所以名为“无毒不丈夫”。   李地火的嘴巴开启了120°,坚硬的大黄牙堪堪就要咬在了熊大海的脑壳上,突受巫咒强大的生物磁场袭来,顿觉口腔一麻,口唇、咬肌以及牙床刹那间僵硬住了……就在这一瞬间,沈才华已闪电般的飞至近前,右手直接戳进了李地火的嘴里,手掌前后一锯,将其半月形的粉红色雌性产卵器硬生生的给切割了下来……   其实沈才华自己也是懵懵懂懂的,一般只有在极为盛怒的情况下,他才会不由自主地使出这一损招来。蠕头蛮雌雄同体,李地火又恰恰张开了嘴巴,裸露出了雌性产卵器,因此成了“无毒不丈夫”这一式首要攻击的目标。   “啊!”的一声惨呼,李地火口中喷出一股红白粘稠并恶臭的液体,差点溅了沈才华的一身。   沈才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手中握着那半根肉呼呼的蠕头蛮产卵器,眼瞅着李地火转动着长长的脖子,三角眼直翻白,两只手在空中乱抓,口中发出连连的痛苦惨嚎声,最后“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扭动抽搐了几下后,身子便僵硬挺直了。   熊大海睁开了眼睛,愕然地望着倒在地上的李地火,随即抬眼看见了一手血污的沈才华以及那半根产卵器,不由得心中一热。   是小主人,又一次的救了他……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一刻,郭儒昌早已惊呆了……   这个小孩子竟然于举手投足之间便杀了李地火,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郭儒昌探下脑袋,看了看李地火的尸首,忍着悲痛抬起头来,心有余悸地问道:“你是谁?”   沈才华白了他一眼,没有加以理睬,一只手拽着熊大海回到了石台前,然后准备继续为嬷嬷驱虫。   此刻,东方弘的境地则显得十分的尴尬,自己根本想不到小主人竟然一招便置李地火于死地,看来这个老蠕头蛮也未必能是对手,他万分懊悔刚才的临阵变节,现在有何脸面再回到小主人那一方呢……   郭儒昌长脖子一转,面向了东方弘,阴沉着脸问道:“你给我说说,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一下子便杀了地火?”   东方弘战战兢兢地回答道:“他,他叫沈才华,是用巫术杀了李地……不,是爹爹。”   郭儒昌思忖着,自己恐怕也打不过这个沈才华,必须集四神兽之力,方有胜算。想到此,他嘬起嘴唇发出“嘶嘶”的号令声,召集“白虎”大灵猫和“玄武”金头鼋一同发动攻击,可惜好色的“朱雀”鬼蝙蝠眼下不在,唯有三神兽一起上了,四神兽中当以“青龙”为大,它们都服从于他。   “喵呜……”大灵猫“呼”地一下从白色的石笋上一跃而下,“咻咻”金头鼋也缓缓地爬下了黑色石笋。   此刻,沈才华已经伸出左右手无名指,揿在了客家嬷嬷肚脐左右二寸处的天枢穴上,口中默默念动祝由神功第三式“行尸走肉”来:“曱曵曶曷书曺曻朁……”   嬷嬷的肚脐眼儿慢慢地裂开了一道肉缝,里面果然探出一个蠕头蛮幼虫光秃秃的小脑袋瓜来,瞪着一对三角眼望了望沈才华,然后四周扫视,似乎发现了肚脐肉褶内隐藏着好几块肮脏的脐垢,于是愤怒地将它们一一抠出,用力的甩了出去。它在嬷嬷的肚皮上蹭了蹭两只小爪子,嗅了嗅觉得满意了,随后才整个身子蠕动着爬了出来。紧接在它的身后,第二条蠕头蛮幼虫又探出了小脑袋瓜……   “喵呜……”大灵猫凌空跃起,裂开嘴巴呲着尖利的虎牙,探出了一只右爪,用那五根锋利的尖爪“唰”地一下朝着沈才华闪电般的抓下……   “危险!”熊大海大喝一声,挺身挡在了正在驱虫而分身乏术的沈才华前面,一招“猿猴倒行迷魂掌”,步后撤而拳前打,左手一勾一捋大灵猫右爪,急出右拳击其猫眼。此招乃是通臂拳中最厉害的杀招之一,前贤曾有诗赞曰:败中取胜猿倒行,遇强虽败心宜静,拳步奇合吸化手,专击敌眼保太平。   大灵猫乍看上去如同一只黑毛老虎,但它比老虎更加敏捷与凶残,从它冷血诛杀那几只巨鼠便可见一斑。   人类的反应速度远远比不上大灵猫。   熊大海是关东通臂拳的高手,那一招“猿猴倒行迷魂掌”一捋之下,将猫爪挡开,一记直拳也是相当的迅速有力。可是大灵猫的反应更快,脑袋一摆,身子蓦地纵起,凌空来了个后空翻,紧接着那条猫尾如同一根铁棒般“呼”的横扫过来……   丛林中的猫科动物老虎,无论东北虎、华南虎或是孟加拉虎,攻击猎物的动作无外乎就是三招,俗称“一扑二掀三翦”,当年景阳冈武松便是躲过了那只吊睛白额大虫的三招过后,将其殴毙的。   大灵猫的“横扫猫尾”正是猫科动物的第三招“翦”,速度极快,虎虎风声,若是被它扫中,必定筋断骨折。   好一个熊大海,临危而不乱,一招通臂拳“醉步”向后倏地仰倒,堪堪躲过了这一翦,纵是如此,大灵猫尾巴上的长毛还是扫过了面颊,生出一阵火辣辣的痛楚。   大灵猫见熊大海无恙,不由的兽性大发,“嘶嘶”咆哮着又重新扑了上来,舞动着双爪交替地迎头抓下,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熊大海虽然也算是江湖上的二三流高手了,但人类的目力却永远无法与猫科动物相比,面对着眼花缭乱、漫天飞舞的猫爪,他已经招架不及了,但又不能后退,因为身后便是小主人……   “嗤嗤”两下裂帛声响,熊大海的前胸已经被抓去了两块皮肉,鲜血染红了蓝色的警服上衣,至此,面对大灵猫疾飞的两只利爪,熊大海知道自己是躲避不过了,但是为了给正在全神贯注驱虫的小主人赢得时间,他决心以自己的身躯硬挡了……   “喵呜……”就在这万分危急的紧要关头,大灵猫突然惨叫了一声,倏地扭转过身子去了。   东方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抻长了脖子,死命地一口咬在了大灵猫的后腿根上……   “东方弘?”熊大海愕然叫道。   “嗤嗤嗤”接连几下,已是怒极的大灵猫两只利爪已经撕裂了东方弘的脖子,割断了动脉血管,霎时间鲜血四溅。   与此同时,沈才华终于将嬷嬷体内的几条蠕头蛮幼虫统统驱除出来了,随手扔在了地上,跟上去一脚将它们碾碎。随即身子纵起,口中诵起了祝由神功的第九式“天门洞开”巫咒:“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同时左手食指冲天,向下划去……   一道祝由真气自沈才华食指商阳穴激射而出,“唰”的一下,竟然将大灵猫翘起的尾巴贴根斩去了!   “喵呜……”大灵猫疼得身子猛地一跳,甩开了东方弘,连滚带爬地跑到白色石笋前,坐在地上用舌头不住地舔着断尾处流血的伤口,一面不住地低声哀鸣着。   “东方弘……”沈才华望见躺倒在血泊中的东方弘,惊讶地说道。   “小主人,小的没有背叛恩人……”东方弘的三角眼里缓缓流出了泪水。   “东方兄……”熊大海扑上去,一只手托起东方弘的脑袋,热泪夺眶而出,口中呜咽着说道,“大海错怪你了……”   东方弘的目光望着沈才华,嘴唇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小主人,小的……惭愧啊……”   这时,客家嬷嬷走了过来,俯下身子轻轻地说道:“东方弘,老妪感谢你。”   东方弘脸上最后现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随即眼睛缓缓地闭上,气绝身亡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唉……此人虽然性情猥琐,但也算是有情有义了。”客家嬷嬷叹息不已道,随后查看了下熊大海的伤势,幸好大灵猫的利爪只是撕去了些皮肉,未曾伤及要害,调养数日就会痊愈的。   “才华,你方才出手杀死李地火和斩断大猫的尾巴,用的是什么功夫?”客家嬷嬷犀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沈才华,面露疑惑之色。   “我也不知道,心里一急,嘴里就冒出来了。”沈才华满不在乎地答道。   “师父看你凌空跃起的身法倒是本门轻功,可是没有十年八载的刻苦修行,是不可能进展到如此境界的呀?”客家嬷嬷不解地说道。   “这个呀,”沈才华咯咯地笑了起来,小嘴巴附在嬷嬷的耳边小声说道,“我先放个了屁,随后就能用‘猪油轻功’啦……嬷嬷师父,你不也是要先放屁的么?”   客家嬷嬷一愣,忍俊不已地嗔道:“胡说,师父何时放屁了?”   沈才华只道是嬷嬷不好意思,于是会意的一笑,跑过石台前,开始替虚风道长驱虫。   望着沈才华天真无邪的背影,客家嬷嬷寻思着,方才自己虽未正眼瞧见沈才华施展的功夫,但高手耳灵目聪,周边的动静是丝毫瞒不过的。小才华口中诵念的巫咒,绝对是本门祝由神功,可是他只学了“鬼打墙”和“行尸走肉”呀,连自己都不会的东西,他又如何能懂呢?   客家嬷嬷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真厉害!”有良敬佩地说道,“俺要是有你那两下子,就能打败贾道长,救出妮子来了。”   此刻,郭儒昌在一旁则看傻了眼,这个叫沈才华的小男孩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打败了大灵猫,而且还赤手空拳斩断了它的尾巴,太邪门了。   “嘶嘶……”他又发出了唿哨,催促“玄武”金头鼋上场,这只老龟口中可以喷出老阴之气,伤人于无形。   金头鼋动作较为迟缓,眼下才刚刚爬到石台侧边,听到“青龙”蠕头蛮郭儒昌在呼唤它,于是张开嘴巴发出“咻咻”之声回应着。   客家嬷嬷一早便发现了这个石台有古怪,周边按照八卦震兑离坎方位设置了青白红黑四根石笋,大灵猫、鬼蝙蝠、老乌龟还有这位蠕头蛮郭老爷子,大概就是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和北方玄武这四神兽,而它们守在地脐里世代看守的东西,肯定就是“鬼壶”了。   此刻,小才华正在为虚风道长驱虫,分不开身,客家嬷嬷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所以便上前正面迎战“玄武”金头鼋。   金头鼋,古书中记载,“甲虫惟鼋最大,故字从元,元者大也”。其貌虽不扬,但却力大无穷,能负重物,善食阴气,脖子上面散生着疣状凸起物,亦称“癞头鼋”。这东西的寿命极长,可达千年以上,只不过在中原已近绝迹。   这只看守“中神器”的金头鼋已经有一千多岁了,每一个农历十五的夜晚都会从湖里游到山洞口,月圆子时望天吸食月华,经年累月下来,体内的老阴之气深厚至极,遇敌便自口中喷射阴气,杀伤范围可达丈许,无色无味,令人防不胜防。   客家嬷嬷仔细地打量着这只金头鼋,对于这种巨鳖,她早有耳闻,据说是一种极古老的动物,至今已有上亿年的历史了。金头鼋生就椭圆形的背甲,呈暗绿色,四缘长着宽厚柔软的肉裙,性凶悍,力气大。唐朝《宣宝志》中曾记载,宣州江中的鼋曾上岸与虎搏斗而不败,也曾有人在鼋背上放置重达数百公斤的花岗岩石,再站上五个彪形大汉,它仍能自如地爬行。嬷嬷知道在江南无锡太湖之滨,有个叫做“鼋头渚”的地方,就是以这种大鳖来命名的,此外在台湾北部的庙宇中,她也见过鼋驮石碑的雕像。   嬷嬷站立在了金头鼋的对面,心想既然这只老鳖在地脐里为四神兽之一,必定也是有些道行的,不过看刚才小才华能轻而易举地打败那只“白虎”大猫,自己自忖也完全可以对付得了“玄武”老鳖,但嬷嬷却怎么也想不到,这只千年金头鼋竟然可以口喷老阴之气伤人……   金头鼋缓缓抬起脑袋,两只圆豆般的眼睛盯住了客家嬷嬷,张开了嘴巴朝着她“咻……”地呼出了一口长气。   客家嬷嬷毕竟是老江湖,尽管不知道这老鳖会用什么招数对付自己,但还是事先将双掌立于胸前做水平方向运动着,口中诵念起“鬼打墙”的巫咒来,在自身与老鳖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磁场屏障墙,进可攻退可防。   “嗤……”的一声微响,老阴之气撞到了磁障墙之上,嬷嬷顿感寒气逼人,如同进入了冰窖冷库一般,心下不由得愕然……   “咻咻咻……”老鳖接连又吐出几口老阴之气,竟然绕着磁障墙转了过来,从两侧袭来夹击嬷嬷。   一瞬间,客家嬷嬷感觉周身皮肤仿佛被沸汤浇身一样热极,随即又冰冷异常,如同冻僵了一般,寒气直透皮肤、肌肉和血管,血液几乎凝滞,连心脏也都似乎就要停跳了。   不好!客家嬷嬷意念一闪,口中急诵道:“巵巶巸卺巺巼巽……”身子费力的做风吹杨柳状般摇曳着,这是祝由神功的第四式“鲍肆之香”。   此刻,嬷嬷的丹田气海内缓缓升起一股异样的暖流,沿着奇经八脉,由里往外透过浑身的汗毛孔向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臭鱼烂虾般的味道,难闻至极,令人作呕。西汉东方朔在其《七谏?初放》中言道“联蕙芷以为佩兮,过鲍肆而失香。”可见这“鲍肆之香”是何等的恶劣,当年郭璞创设此招式时,便是借取了成语“鲍鱼之次”之寓意琢磨出来的。   此刻,客家嬷嬷四周的空气里已然充满了恶臭,老鳖也承受不住,连连的打起了喷嚏,老阴之气再也吐不出来了。   客家嬷嬷的身上瞬即暖和了起来,手脚行动自如,于是纵身跃起,凌空使了个千斤坠,重重地踩在了老鳖的龟壳上……   此刻,沈才华已经将虚风道长体内的蠕头蛮幼虫全部逼出来了,总共有五六条之多,那些幼虫趴在道长的肚脐眼儿四周,睁着小三角眼,茫然无措地望着沈才华。   “什么味道?好臭啊……”沈才华嘴里嘟囔着,停止了诵念,扭头望去。   “小主人,是恩人在和大老鳖斗法。”熊大海强忍着没有呕吐出来,悄声告诉沈才华道。   “哇……”那边有良已经吐了。   虚风道长肚皮上的那些蠕头蛮噤了噤鼻子,它们也嗅到了这股恶臭,随即厌恶地伸出小爪子捂住了嘴巴,然后争先恐后的又往道长的肚脐眼儿里面拼命钻去……   虚风道长看在眼里,伸手将它们一把统统抓起,然后点燃打火机,将其逐个的烧死了,望着冉冉升起的蓝烟儿,终于长嘘了一口气。   金头鼋还在不停地打着喷嚏,连眼泪水都出来了。   客家嬷嬷用足了十成功力跺下,料想老鳖必定壳破肉烂,不料双脚如踏磐石,金头鼋纹丝不动,浑然不觉一般。   “嬷嬷前辈,让贫道来切下这只老鳖的头……”虚风道长“腾”的一声跃起,随手握住瑞士军刀走上前来。   郭儒昌至此方感到大势已去,这帮人的武功实在是太强了,四神兽今天算是栽了,“嘶嘶嘶嘶……”他再一次的呼唤“朱雀”鬼蝙蝠,也许只有它才能克制住老太婆和那个孩子的怪异巫术,老蠕头蛮并不知道那叫“超声波”。   “道长,别杀老龟。”沈才华认出这是金头鼋,他小的时候,曾在南山村灵古洞内见过的。   “才华,老鳖吐出的老阴之气十分的厉害,不杀掉它恐遭其害。”客家嬷嬷解释道。   沈才华走到金头鼋面前,嘴巴贴近它的脑袋,将两根小手指插入自己的鼻孔中,嘴里柔声说道:“兽獹獭献猕獽獾獿猡玁玂玃……”   这是祝由神功第十六式“人面兽心”,通过喃喃细语的巫咒而俘获动物的心,源于远古先民与兽类沟通的口技,经由一代易学宗师郭璞精炼而成咒语,越是高级的哺乳动物,越容易接受。   客家嬷嬷惊奇地望着沈才华,这孩子口中的巫咒像极了本门功夫,但是自己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她停止了诵念“鲍肆之香”,身上散发的臭气也渐渐的消散了,脚底下的金头鼋终于停止了打喷嚏。   “……獽獾獿猡玁玂玃……”沈才华轻柔的咒音缓缓地流入金头鼋久远的记忆之中,当年一个山羊胡子老者来到了地脐里,就是以这声音慑服了还是幼年的它、儒头蛮、大灵猫以及鬼蝙蝠,从此四神兽便遵从那老者的意愿看守着“中神器”一千七百多年。如今的大灵猫和鬼蝙蝠都是当年灵猫和蝙蝠的后代,只有它的寿命最长,活到了今天。至于儒头蛮,自从那老者的后人来了地脐之后,与儒头蛮合二为一,成为了“蛮人”,每隔二百五十年便会有新的郭家后人前来接替老蛮人,如今已经传承了数代之久。   听着熟悉的咒语,金头鼋眼睛里淌出了温热的泪水……   沈才华高兴地伸出手来摩挲着金头鼋虬结凸起的脖子,老鼋温顺地探出舌头,轻轻地舔着沈才华的手背。   客家嬷嬷以及众人悉数惊呆了,面面相觑,这孩子竟然轻而易举的驯服了这只千年老鳖,简直是匪夷所思。   “好啦,大鼋,别怕,不会有人伤害你的。”沈才华轻声安慰道。   “才华,师父听你刚才念的巫咒好像也是‘祝由神功’,你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客家嬷嬷联想到小才华诛杀李地火和击败那只大猫,于是忍不住的再次问道。   “猪油神功?我不知道啊……”沈才华想了想,如实说道,“记得小时候,我落进了缅甸恩梅开江,就是这么跟吸子说话的呀。”   客家嬷嬷怔了怔,她早就发现这孩子体内有着深厚的祝由真气,远远超过自己,难道这是与生俱来的?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孩子,你使用的正是祝由神功!”客家嬷嬷十分肯定的说道。   “猪油神功?”沈才华惊讶道。   “不错,是祝由神功,不过它们已经超出师父所知的那‘五式’之外了。”客家嬷嬷有点酸溜溜的说道。   “祝由神功!”这时,郭儒昌探过长长的脖子来,怀疑地望着沈才华问道,“小孩,你懂得‘祝由神功’?”   客家嬷嬷淡淡地回答道:“老妪便是西晋郭璞‘祝由神功’的传人。”   郭儒昌闻言愣了半晌,随即又惊又喜,一晃脑袋“嘎嘎嘎”数声脆响,将脖子缩回了原状,重新审视着客家嬷嬷和沈才华,口中喃喃说道:“老夫在这地脐之内足足呆了两百五十年啊,今天总算是等到了‘祝由神功’的传人,呜呜……”话毕竟然老泪纵横,轻声的抽泣了起来,看上去伤心至极。   客家嬷嬷不解地望着他。   “老夫郭儒昌,乃是一千七百年前西晋郭璞的后人,河东风陵渡人士,郭家一脉单传,世代守护着地脐的秘密。每隔二百五十年,郭家便会有一位后人前来接替,如今老夫寿数将尽,却迟迟不见郭家后人前来……”郭儒昌呜咽着说道。   “哦,原来地脐之内还隐藏着如此的秘密……”客家嬷嬷惊讶不已道。   “老夫还以为你们是来觊觎‘鬼壶’的呢,原来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家人啊。”郭儒昌长嘘了一口气道。   “这与‘祝由神功’又有什么关系?”客家嬷嬷直截了当的问道。   “先祖当年遗训中告诫,有朝一日,祝由神功的传人出现,并手持黄铜顶针来到地脐之时,便可打开密室,取出鬼壶,从那一刻起,守陵的任务就解除了。”郭儒昌解释说道。   “守陵?守什么陵,不是看守‘中神器鬼壶’么?”客家嬷嬷疑惑地问道。   “‘风后冢’,远古轩辕黄帝的宰相——风后,就葬在这地脐之内。”郭儒昌回答道。   “五千多年前,发明指南车的风后?”客家嬷嬷愕然道。   “正是。”郭儒昌点头道。   “在哪儿?”客家嬷嬷问道。   “就在这石台之下。”郭儒昌伸手一指那座钟乳石的高台说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嘟嘟叼着红黄花点的“爱情蘑菇”在前面飞,鬼蝙蝠在后面紧紧地跟随着,渐渐的远离了湖心岛。   鬼蝙蝠望着嘟嘟那美丽的宝石蓝羽毛,婀娜多姿的身材和那个充满一种异域情调的性感大弯喙,禁不住的热血贲张,情迷意乱。   前面已经是地脐的尽头了,一道布满青苔的石壁挡住了去路,嘟嘟缓缓地降落在了一根乳白色的石笋上。   鬼蝙蝠围绕着嘟嘟盘旋了两圈,最后也潇洒地降落在了嘟嘟身旁,但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它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循序渐进不容易惹起对方的反感。   “吱吱……”鬼蝙蝠轻轻地叫了两声,音质如同老鼠,但略尖利些,同时胆怯的目光瞅了瞅嘟嘟,显得十分的腼腆。   “你……你多,多大啦?”嘟嘟没话找话的说道,为了沈才华逼出嬷嬷体内的儒头蛮,它必须尽可能的多拖延些时间。   鬼蝙蝠与儒头蛮郭儒昌在一起呆了两百多年,耳闻目染已经能够识别人类的一些简单语言了。   “吱吱吱吱……”鬼蝙蝠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尖叫,可惜嘟嘟根本听不懂,只闻着它有股口臭。   “讨,讨厌……”嘟嘟扭过脸去,尽量屏住呼吸。   鬼蝙蝠听懂了这句话,脸上顿时显得十分的尴尬,它低着头不断地搓着两只翼手,想着怎样来讨好这只大蓝鸟。   嘟嘟没有理睬它,独自在梳理着羽毛,一面自言自语地嘟囔着:“‘癞蛤蟆想……想吃天鹅肉’,身上的毛竟……竟然是红的,比蓝绿色的羽毛差,差得太远了。”   鬼蝙蝠闻言思索了一番,最后痛下决心,双翼一展朝着阴暗潮湿的角落里飞去,那里生满了地衣、苔藓类的植物。不多时,它重新飞回来落在石笋上,嘟嘟扭头一看,不觉大吃一惊……   鬼蝙蝠的身上沾满了绿色的青苔,原本火红色的茸毛不见了,看上去像是一只墨绿色的大蝙蝠。   “吱吱吱……”鬼蝙蝠挺起胸膛,自豪地斜视着嘟嘟,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   “哈哈……”嘟嘟开怀的大笑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好……好有趣……”   鬼蝙蝠听出来大蓝鸟的这句话是赞美之意,于是大为欣慰,张开两翼,竟然围着嘟嘟翩翩起舞了起来,跳至极兴之时竟然“吱吱吱吱……”的引吭高歌。   此刻,石壁角落的石窟内传来“吱吱,吱吱”两声回应,显得极不协调,鬼蝙蝠一愣,颇为愠怒,于是双翼一展腾空而起,俯身冲进了石窟,从里面拖出两只尚未长毛,粉红色肉嘟嘟的幼鼠,一只翼手抓一个,飞回到了石笋上,按在脚下咬破幼鼠的脖颈“咝咝”地吸起鲜血来……   幼鼠瞪着茫然无助的小眼睛,身子不停在痛苦的抽搐着。   “太……太残忍了。”嘟嘟感到胃中一阵恶心,几乎吐了出来。   就在这时,鬼蝙蝠突然停止了吮吸,抬起头来凝神静听,它接收到了来自远处湖心岛蠕头蛮郭儒昌的“嘶嘶”呼唤之声……   鬼蝙蝠犹豫踌躇着,它知道那是“中神器”受到威胁后,蠕头蛮所发出的求救信号,鬼蝙蝠权衡再三,最后还是以职责为重,恋恋不舍地振翼冲天而起,直奔湖心岛而去。   “吱吱……”半空中传来鬼蝙蝠急促的叫声,在它的身后面,嘟嘟汗流浃背地紧紧地跟随在了后面。   郭儒昌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鬼蝙蝠竟然变成了绿蝙蝠,翩然降落在了身旁。   “你这是……”郭儒昌望着它的身上斑驳陆离的苔藓,不解地说道。   鬼蝙蝠得意地抖了抖身子,竟然掉落几片青苔,随即脑袋一转,面对着客家嬷嬷等人,目露凶光。   “鬼蝙蝠,误会了,他们原来是先祖郭璞‘祝由神功’的传人,也就是我们在地脐里所要等待的人。”郭儒昌紧忙解释道。   “吱吱……”两声,鬼蝙蝠疑惑的目光望着郭儒昌,似乎不相信。   “沈才华,你再念两句‘祝由巫咒’给它听听。”郭儒昌对沈才华说道。   “……兽獹獭献獽獾獿猡玁玂玃……”沈才华依言又念动了祝由神功第十六式“人面兽心”巫咒。   鬼蝙蝠浑身一震,目光渐渐的变得柔和了,此刻,就连蹲在白色石笋下的大灵猫也受到了巫咒的禁制,缓缓地走近前来,温顺地伏在了沈才华的脚下,低声“喵呜,喵呜……”的叫着。   “好了,和为贵,‘一笑泯恩仇’……”郭儒昌终于释怀道。   客家嬷嬷微微一笑,说道:“郭老爷子,现在可以带我们入密室去看‘鬼壶’了吧?”   郭儒昌为难地摇了摇头,回答道:“不行,还是进不去啊,祝由神功非得结合铜顶针才能打开地宫。”   “什么铜顶针?”客家嬷嬷问道。   “就是当年先祖留下来的一个信物,也是打开地宫之门的钥匙。”郭儒昌解释道。   “那么,铜顶针在哪儿呢?”客家嬷嬷追问道。   “在妮子的手上!”这时,有良突然在一旁说道。   “咦……”郭儒昌大为惊讶,盯着有良问道,“你知道妮子?”   “妮子,她是我的妹妹,我已经找了她好久……”有良幽幽说道。   郭儒昌看了看有良,点头道:“不错,妮子手上带着的那枚铜顶针正是开启地宫密室的钥匙。”   “你见过妮子?”有良抬起头诧异地问道。   “嗯,妮子在这里待了数日,就在你们来到湖心岛之前,她还在这里。”郭儒昌承认道。   “妮子她现在在哪儿?”有良闻言又惊又喜,一把抓住郭儒昌的袖口,忙不迭地追问道。   “不见了,”郭儒昌迷惑不解地说道,“我去找了点吃的东西,回来湖心岛后却找不见她了。”   “妮子,妮子……”有良扭头四处大声呼喊着,穿过石笋林,沿着湖岸心急如焚的寻找着。   沈才华闭紧了双眼,默默地矗立在那儿,纹丝不动,只是鼻孔在不停地轻轻翕动着。   “才华,你怎么了?”客家嬷嬷头一次看见他如此奇怪的模样,禁不住地问道。   “好像嗅到了什么,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沈才华嘴里喃喃自语道。   “奇特的感觉?”客家嬷嬷不解地问。   “但是很遥远,很遥远……”沈才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许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平静地说道,“我想起来了,是墨墨……”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妮子坠进了黑暗之中,身子急速的落下,她惊恐万状地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挥舞着双手在空中乱抓,但是什么也没有摸到。   “噗”的一声,她的后背好像落在了一张极有弹性的网上,下沉过后随即向上弹起,接连上下忽悠了好几次才停了下来,妮子惊恐地睁开了眼睛。   她坠落在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上……   一道绿幽幽的荧光从右侧方射来,可以看清身下数米是一水潭,蒸腾着热气,水雾反射着荧光,朦朦胧胧的不知道有多深。   就在她惊魂未定的时候,一团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朝着妮子爬了过来……   待到妮子坐起来,眼睛适应了暗淡的光线之后,她才蓦地发现了那只白森森的巨大蜘蛛已经近在咫尺了……蜘蛛大小竟然与自己相仿!妮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身子惊恐地朝后挪动着,而那只巨蛛则步步逼近,嘴巴里面缓缓探出一只长长的口器……   这是一只两栖洞穴猎蛛,因为常年生活在黑暗中,已经白化变异,它不但猎食所有落入网中的生物,甚至还能潜入水中刺杀鱼类,注入剧毒的消化酶,分解鱼肉以及脏器为液体,然后吮吸入腹,每饱餐一顿后便可以数月不再进食。   猎蛛挥舞着一对大螯肢,上面还长着尖利的螯牙,六条披挂着长蛊毛的步足稳稳地踩在粗蛛网上,八只巨大的白色单眼死死地盯着妮子。对峙了一会儿之后,大猎蛛决定开始攫取这个大型猎物了,于是缓缓地张开嘴巴,举着尖而锋利的口器冲上来准备刺入妮子的肉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妮子突感喉咙一动,紧接着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了,一道红光自口中疾射而出,关键时刻,大血蚤出动了……   大血蚤扑到了大猎蛛的脑门上,“噗嗤”一声将自己的口器刺入它的脑壳,释放出“血降头”,然后拔出并收回口器,身子“嗖”地一下后纵,从容不迫地返回到了妮子的口中,而此刻,惊讶不已的妮子还未曾合拢嘴巴。   大猎蛛拼命地晃动着脑袋,步履蹒跚的斜行在蛛网的边缘,身体摇晃不定,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妮子顾不得多想,瞅准了时机,猛地跃起扑了过去,双手一推将大猎蛛掀下了蛛网,径直落进了蛛网下面的水潭中,而她自己也由于惯性,身子失去了平衡,跟随着“噗通”一声掉入了水里,砸得水花四溅。   这是个温泉,水既暖和又滑润,妮子不会游泳,任凭手脚如何的扑腾,最终还是慢慢的沉了下去……   正当妮子已经完全绝望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子下面有东西托起了她,向上浮出了水面,然后又将她缓缓地推送至了岸边。妮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紧紧地抠住岸边的凸石,费力的爬了上去,惊恐中回过头来,借着绿色的荧光朝水中望去,原来竟是一群二三斤左右一条的大鱼托起的她……   那些鱼儿名为“地鱼”,长相十分的奇特,扁扁的脑袋,圆圆的眼眶但看不见眼珠,婴儿一般的小嘴儿,黄色的身子并无鱼鳞,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它们推妮子到了岸上后,顿时都高兴雀跃不已,“噼噼啪啪”的鱼跃翻腾着水花,然后纷纷地调转头去,一哄而上,狠命地撕咬起那只漂浮在水面上,已经僵直了的巨型大猎蛛来……   大猎蛛是两栖节肢动物,在石壁上结的蛛网尽管很结实,但极少有猎物闯入而被捕获,因此它只能过段时间便潜入水中猎杀一两条地鱼果腹。因此,地鱼们对大猎蛛恨之入骨,但又不是敏捷狠辣的猎蛛对手,每每都有鱼儿命丧其手。此番妮子帮助它们消灭了这只凶残的强敌,所以都欣喜若狂,合力托起了落水的妮子,将其送至岸上,也算是报答于她了。   妮子坐在岸边,望着那些地鱼们疯狂地噬咬着大蜘蛛,不多时,猎蛛便已尸骨无存了。休息了片刻,妮子开始环顾四周,郭老爷子说过,这下面是存放“鬼壶”的地宫密室,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通道可以回去。   前面不远的地方,散发着晶莹的绿光,妮子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待到近前,发现那是一道萤石做成的门,门扇上透出绿幽幽的荧光。   妮子站在了石门前,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凉凉的十分光滑,用力的推了推,“嘎吱……”一声,竟然轻而易举的推开了,里面是一条石甬道,两侧的石壁上也参差不齐的镶嵌着一块块的萤石,像壁灯一样,幽幽绿光照射在甬道上,十分的清晰,仔细看下去,妮子却不由得大吃一惊……   甬道上站立着数千个小人,个头只有寸许高,男男女女、老人小孩排满了狭长的甬道,穿着古代的服装,男子多为直裾之衣,女子则着襦裙,密密麻麻的一直延伸至远方。   妮子愕然的不知所措,也不敢迈腿,虽然自己光着脚丫子,但还是怕踩到这些小人。   小人们目光呆滞,身子纹丝不动,如同雕塑一般。   他们是假人么?妮子寻思着蹲下身来,试探着伸出手指去,想捻起一个男童小人放在手心里细瞧……   “咔嚓”一口,那男童竟然张嘴咬在了妮子的食指上,如针刺一般,缩回手指一看,两排细细的小牙印,还微微渗出血丝来。   妮子气的站起身来,飞起一脚,将那个咬伤她的男童“啪”的一下子踢飞了。   这一下子可炸了锅,那些小人们纷纷跑动起来,瞬间布成了一个庞大的阵势,层层叠叠,看似乱糟糟的,实则进退有据,颇合五行易理。   妮子眨了眨眼睛,仔细地盯着它们看,脑海中浮现出了梦中《青鸟葬经》的景象来,其中有一奇门迷局与其相吻合,尽管自己道不出该阵的名称,但却知道如何来破解。   这是一个“太阴腾蛇阴遁局”,乃是当年郭璞所布,若是懂得“祝由十八式”神功之人,自然可以降伏那些小人,否则断然难以逾越此关。   凡阵必有八门,即生、伤、杜、休、景、开、惊、死,八神把守八门,是为直符、腾蛇、太阴、六合、白虎、玄武、九地以及九天。这些小人其实并不是真的人类,它们不怕兵刃砍杀、不惧火烧水淹,更无惧踩拍碾压,外敌一旦误入阵中,它们便会疯狂地扑上去撕咬,如同丛林中的蚂蚁军团一般,将敌人吞噬殆尽。 《晋书》中曾记载:璞爱庐江太守胡孟康婢女,无由而得,乃取小豆三斗,遂绕其宅散之。主人晨见赤衣人数千围其家,就视则灭,甚恶之,请璞为卦。璞曰:“君家不宜畜此婢,可于东南二十里卖之,慎勿争价,则此妖可除也。”主人从之。璞阴令人贱买此婢。复为符投于井中,数千赤衣人皆反缚,一一自投于井,主人大悦。璞携婢去。   甬道内的这些小人正是当年郭璞以“撒豆成兵”幻术而布下的机关,名为“太阴腾蛇阴遁局”,破局精要乃是“入死门,食老豆,勿分男女。”   妮子想起了梦中的景象,于是狠了狠心,踮着脚丫子,认准阵中的死门迈了进去,一面小心提防着那些小人咬自己的脚趾头。   小人们一惊,随即来回的跑动着,但是妮子还是发现了那个躲在一个大肚子女人身后的白胡子老头,此小人头须皆白,满面皱纹,老态龙钟,大腹便便的,惊恐的眼神儿在那妇女的襦裙后面偷偷地瞧着她……   妮子一弯腰,两根手指一下子捻住了他,“还想跑?没门……”她口中自语道。   老头在妮子的指间拼命的挣扎着,须发飘起,怒视着她。   妮子眼睛一闭,抓着老头径直往嘴里送去,“喀嚓”一口,咬掉了他的脑袋,鲜血四溅,随即将其身子也丢进了口中,一阵咀嚼,口腔里冒出一股豆腥味儿。   小人们惊呼一声,阵脚即刻乱了,大家掩护着一个肥胖的老太婆在阵中来回的躲藏着。妮子蓦地大吼一声,一掌拍去,扣住了那个身穿赤红襦裙的老太婆,紧接着拎起她来。那老太婆挺着个大肚子,似乎怀了孕,泪流满面的两条腿乱蹬,双手还不住的一直作揖,冀望妮子饶了她。   妮子二话不说,赶紧将其塞进了嘴里,“嘎嘣”一声将其咬成两段,鲜血自嘴角流淌下来,口中同样是一股浓烈的豆腥味儿。   “太阴腾蛇阴遁局”瞬间失去了“阵眼儿”,群龙无首,顷刻间便瓦解了,小人们纷纷向后退去,最后纷纷自缚双臂,纵身跳进了甬道尽头处的一个小水潭内。   甬道内恢复了平静,妮子蹑手蹑脚地走近水潭边,发现里面已经堆满了红色的赤小豆,足有数千粒之多,其中有的还发了芽……   妮子松了口气,“太阴腾蛇阴遁局”幻局已破,现在只有继续向前行去寻找出路。   拐过石壁角,面前赫然出现了一座宽阔的石厅,厅内则满是热气腾腾的温泉水,“咕嘟嘟”的冒着泡,四周石壁上也镶嵌着些萤石,发出森森绿光。   透过水蒸气,妮子看见石厅对面有一道小门,里面隐约透出黄色的光线,温泉水黑黢黢的,像是爷爷桌子上那瓶钢笔水的颜色。水面中漂浮着几朵扁平的白色大蘑菇,对比泉水反差极大,她数了数,总共八朵。   妮子犯了愁,石厅两侧的石壁光溜溜的,若想到对面的小门那儿去,只有淌过黑色的温泉,可是不知道这水有多深,万一掉下去可就麻烦了。   看来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踩着那八朵白蘑菇过去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温泉池内的水面十分平缓,除了水下有些气泡冒上来以外,波纹不兴,奇怪的是那八朵白森森的蘑菇在不停地慢慢飘动着,似乎没有根一样。妮子记得,河东老宅子的墙根底下,有时候也会生出几朵小小的蘑菇来,自己曾经采下来过,可是那些蘑菇都是有根的呀……   妮子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前几天的那些梦,想了半天,也没有曾经梦到过蘑菇的情节,于是心情越来越沮丧,自己真的很没用,一渡法师曾经交给她的那本《达摩五式》自己也没学会,否则使个“一苇渡江”,兴许就过去了。唉……如今,前面路不通,回头又返不上去地脐的那个石台,看来只能是困死在这里了,娘也见不着了。   妮子坐在泉水池边,望着黑黢黢的水面,慢慢的静下心来,想起了自己坠入蜘蛛网里时,口中曾经飞出过一只血红色的大跳蚤,袭击了大蜘蛛,然后又返回了嘴里,可是怎么现在感觉不出来呢,它还躲在自己的嘴里么?她伸出手指使劲儿地往嗓子眼儿里挖去,抠了半天,引起一阵干呕,还是什么也没有,真的是奇怪啊……   当年,勐拉差翁?炳临危之际把“血降头”注入到了妮子的体内,在女孩长大成年以后,她将会在某一天突然地顿悟“血降头术”,一举而成为自暹罗吞武里王朝以来最伟大的降头师,同时,这孩子将会为勐拉差翁?炳复仇,诛杀大国师。前不久,妮子在老宅里不巧于睡梦中失手打碎了琉璃瓷瓶,意外的释放出了冬眠在尸油中的大血蚤,而大血蚤受妮子体内的“血降头术”的召唤,钻进了妮子的鼻孔,隐身其体内,一系列的巧合导致妮子体内的“血降头术”提前苏醒了……   妮子终于打了个哈欠,随即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她遇见了琉璃瓷瓶上画着的那个赤足缠头大胡子老者勐拉差翁?炳,跟着他演练了一遍“血降头术”的所有技法。最后,勐拉差翁?炳双目泣血的高声叫道:“杀了暹罗大国师勐拉差翁?坤巴,替师父报仇!”   妮子蓦地醒了,周身上下湿漉漉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咯咯咯咯……”她有点神经质的狂笑了起来,嘴里喃喃说道:“报仇……妮子要去杀了大国师,为师父报仇……”   就在这时,如墨汁般乌黑的泉水中“哗啦”一响,八只大蘑菇突然凌空跃出了水面,直扑妮子……   八个身高不足三尺,披头散发、赤身裸体,遍生黄褐色毛似人又似猿的家伙围在了妮子的面前,圆圆的眼睛里透射出两道邪光,鼻子像狗一般的突起,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肉红色的嗅觉细胞,硕大的脑袋顶上凹陷了下去,里面盛满了水,各自顶着一朵蘑菇头。   妮子先是一惊,随即便冷静了下来,如今她的体内已经有了勐拉差翁?炳的全部功力,“血降头术”浑然天成,胆量自然今非昔比,而且性情也随之改变了。   妮子冷冰冰的目光注视着这几个如猴子般的怪物,模样似乎像四、五岁的小孩,身上黄褐色毛里分泌有黏液,散发出一股腥臭之气。   它们是远古遗留下来的生物“河童”,古人亦称“水虎”,民间传说中的恶灵“水猴子”就是此物,如今在中原的湖泊河流中已经基本绝迹了,只有在边远人迹罕至之地偶尔还能发现它们的踪迹。   “河童”手和脚特别的修长,趾间有蹼,善于划水,且手臂灵活,可不受关节的限制,若是被切断,三日内便可再生出来。qǐζǔü河童披头散发的头部中央有一个圆盘状的凹陷,盛满水之后力大无比,水去则力量消失。“河童”是最接近于人类的灵长类生物之一,凡是寿命达五百岁以上的,基本上都或多或少的可以用意念来与人类交流,但没有语言功能,盖因其声带构造与人类不同之故。另外,古籍中还曾记载,“河童”生有三个屁眼,相传有喷射水流或毒液之类的功能。   这八个“河童”是一家人,其中长相老迈的一雄一雌两个乃是当年郭璞以“祝由神功”降伏的,禁制它们留在地脐地宫之内保护鬼壶,至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了。其余的六个全部为雄性,是老河童的孩子,最小的也有五百多岁了。   晋书《郭璞传》中曾记载,西晋(公元291年至306年)的“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期间,大半个中原卷入战火,北地沧凉,衣冠南迁,胡狄遍地,汉家子弟几欲被数屠殆尽。郭璞预见到河东将遭劫难,向时任朝廷将军的赵固求助,不巧赵固死了一匹心爱的宝马,心情很不好,谁也不见,但郭璞说,他能够把宝马救活。赵固很惊讶,半信半疑,最后让其试试。郭璞令二三十个壮汉,拿上长竿,去30里外的地方捉一个东西,大家不解,郭璞说捉到它就能把马救活。果然,那些壮汉带回一个类似猴子却又不是猴子的怪物,那东西见了马,就“嘘吸其鼻”,对着马鼻子嘘气吮吸。须臾,那马竟然真的活了过来,而且“奋迅如常”。赵固非常高兴,答应了郭璞的求助请求。   望着妮子,“河童”们面面相觑,随即咧开嘴巴微笑了,口腔中上下各露出了四颗长长的尖利牙齿。   “女的……”其中一个模样年少一点的“河童”发出意念肯定道。   “不要杀死她,可以留着……”另一个意念显然有些淫邪。   “她有多大了?”第一个“河童”意念问道。   “可能几十岁了吧?”其他“河童”揣摩着,纷纷说道。   妮子脑中已经接收到了“河童”们的意念,鄙夷的目光不屑一顾地瞪着它们……   “那……个小东西是什么?”河童老六指着“小翠儿”意念问道,五百年来,它从未出过地宫,没有见过这种动物。   “当然是狗了,这都不知道。”河童老大自负的说道。   “胡说,那是猫。”老河童纠正它们的错误观点。   “我想要这个女人做媳妇……”河童老大意念渴望道。   “我们也要……”其他的河童们纷纷叫道。   “只有一个女人,不够分的……”老河童犯愁了,望了老伴一眼,然后意念果断地告诉大家道,“你们谁抢到就是谁的。”   河童老大闻言“呼”地伸出两只长手臂就来抱妮子,身后的老二举手“啪”的就是重重一脖拐,敲在了河童老大的后颈上,紧接着,河童兄弟们便相互的厮打了起来,而老河童夫妇则站立在一旁看热闹。   河童脑袋顶上的凹陷内盛满了水,因此力量极大,搏斗得异常激烈,七仰八歪的纷纷摔倒,白蘑菇“帽子”也滚落了一地,但仍旧是相互死死的揪住不放。不多时,河童兄弟们眼青鼻肿的大都挂了彩,只有老六没有参与进去,站在一边袖手旁观。   最后五个兄长头顶凹陷里的水都撒光了,气力顿时消失殆尽,一个个累得气喘嘘嘘。就在此刻,在旁边以逸待劳的老六出手了,三下五除二便将兄长们全部打翻在地,爬不起来了。   “老六,这女人就是你的了。”老河童夫妇随即一锤定音道。   而此刻,妮子抱着“小翠儿”一直在冷眼睨视,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河童老六双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毛发,然后喜孜孜地走上前来,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妮子看,越看越喜欢……   老河童夫妇一一抓起其余的河童兄弟,丢进了黑色的泉水里,然后对老六笑笑,也纵身跳入,转瞬间都不见了身影,原来水下有它们的巢穴。   “你是我的女人。”河童老六对妮子意念道。   妮子冷冷地望着它,未吱声。   “你饿了……我抓鱼来吃。”老六说罢纵身跳入黑色的泉水中,激起了几圈涟漪。   不多时,河童老六“哗啦”一声窜出水面,湿淋淋的跳落在了妮子的面前,嘴里叼着一条肥大的地鱼,然后双手捧给了妮子。   妮子没有去接那地鱼,而是发出意念问它道:“那石门里面是什么?”   “是……是‘风后冢’。”老六回答。   “前面有路可以返回湖心岛么?”妮子手指了指上面问道,她只关心能否出的去。   河童老六摇了摇头,表示无路可走。   “唉……”妮子颇为失望,意念问道,“带我过去那儿看看。”既然费道长他们都想找到“风后冢”,那里面会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呢?   河童老六摇了摇头,意念回答道:“不……不行,随都不可以。”   妮子招手,示意他过来,河童老六高兴地走近前来。   妮子突然间张开了嘴,一道红光疾射而出,大血蚤遵从主人的意愿,瞬间扑到了河童老六的脸上,随即“噗”的一声,将口器刺入…… 第一百二十七章   河童是高级别的灵长类生物,老六的智商相当于四五岁的孩子,本身相较妮子就要差些,更何况妮子体内已经具有了勐拉差翁?炳的全部功力。   此刻,大血蚤已经退回到了妮子口中,河童老六的思维即刻受到了“血降头”的控制,成为了一具惟命是从的傀儡。   “带我去‘风后冢’。”妮子用意念吩咐道。   河童老六乖乖地点点头,呆滞地蹲下身子,妮子抱着“小翠儿”扒在了他的后背上,老六“噗通”一声迈进了水里,带着妮子游过了黑色的温泉,上岸放下了妮子,然后领着她朝着那间透着橘黄色光,虚掩着的那道石门走去。   到了石门前,河童老六浑身微微颤抖着,裹足不前了。   “怎么了?”妮子的意念问道。   “禁制……”河童老六指着门上回答道。   妮子目光扫去,发现石门上刻有字迹,那是四句偈语:彼尸尔尸,无尸无气,相尸何求,鬼壶祝由。   妮子仔细地看着那些字,大都不认识,算了,管它写的是什么呢……老六不敢进,自己进去得了。于是,妮子侧着身子挤进了石门内,抬眼望去,顿时不由得惊呆了……   这也是一座石厅,四周石壁及棚顶上镶嵌着好多大块的黄萤石,散发着橘黄色的光,石厅中间站着一个赤脚小女孩,怀里抱着一只大黑猫,正面色诧异地望着她,那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妮子自己……   “咣当”一声,身后的石门突然自行关闭了,将河童老六隔在了外面。   妮子揉了揉眼睛,紧张地盯过去,摆摆手,那女孩并没有重复同样的动作,可以肯定,这绝不是镜子反射出来的影像,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真实存在的人!   妮子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谁?”   那女孩并不答话,双眼恶毒地瞅着自己,就连她怀中的那只大黑猫也气势汹汹地直视着“小翠儿”。   “喵呜……”此刻,“小翠儿”看见了对面的那只黑猫,能在这儿遇见同类,自是欢喜异常,于是友善地打起了招呼,岂知大黑猫根本就并不领情,仍旧怒视着它。   妮子愣了愣,随即冷冷地一笑,对那女孩漠然说道:“哼,雕虫小技,你不过是个‘阴相人’而已,这骗不了我的……”   有关“阴相人”的传说,在暹罗阿瑜陀耶王朝时代,有一个封建主,名叫枋长老,他是暹罗境内唯一会“阴相人术”的降头师。具体做法是找到与要做“阴相人”的真身相貌身材相似之人,将其毒杀,然后于七日之内涂抹一种特殊的尸油,并经过入魂、起尸等诸多程序,最后才能做成“阴相人”,在某些方面,有点类似中原湘西的“赶尸”,但要复杂得多。公元1770年11月,吞武里皇朝统一了全暹罗,将军披耶披差在清迈行宫擒住并处死了枋长老,不过被杀的只是一个“阴相人”,而枋长老的真身却从此下落不明失踪了。这是暹罗历史上有记载的最后一个“阴相人”,以后的两百年间,“阴相人”再也没有出现过,整个泰国的降头界,均认为此种法术自吞武里王朝后便已经失传了。   其实不然,枋长老真身逃走了,隐身于缅甸北部的原始密林深处,若干年后客死异乡。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枋长老在密林中的坟墓被当时亡命天涯的青年人勐拉差翁?炳发现了,盗墓时找到了一张手稿,便是“阴相人”的制作方法和炼制“血降头”的秘笈。若干年后,勐拉差翁?炳终于成为了暹罗国最强大的降头师。   如今,这两种世界上最诡异的降头术都留存在了妮子的身上了。   可是妮子错了,郭璞当年布下的实为“祝由幻术”,并非枋长老流传下来的“阴相人”降头术。   幻术最早出现于先秦,流行于东汉,江湖方士多以此术卖艺为生,其高深者寥寥可数,大都是些滥竽充数之辈。 《列子?周穆王》中记载道:“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造物者其巧妙,其功深,固难穷难终;因形者其巧显,其功浅,故随起随灭。知幻化之不异生死也,始可与学幻矣。”   东汉时,方士孙奴善使一套割头术。《异苑》云:“上虞孙奴,多诸幻伎。元嘉初叛,建安中复出民间。治人头风,流血滂沱,嘘之便断,创又即敛。”从文字叙述上来看,已经是属于“祝由幻术”中的“移头术”了。   东晋一代易学宗师郭璞正是“祝由幻术”的集大成者,为了守护关中地脐的秘密,除了有四神兽的护卫之外,还设置了机关,以铜顶针为开启地宫之门的钥匙,交与郭家后人为信物。为了防止铜顶针落入他人之手,擅闯地宫,他又布下了大猎蛛和“太阴腾蛇阴遁局”,那些赤豆小人正是“撒豆成兵”的幻术所致。郭璞于地脐内发现并禁制了一对雌雄河童,把守着黑温泉,最后在“风后冢”内下了最后一道“祝由幻术”,名为“人魔幻”。郭璞以为,只有“祝由神功”的传人并持铜顶针方能进入地宫,顺利过关而到达“风后冢”,取到“鬼壶”。   但是,一千七百年后,一个叫做妮子的女孩误打误撞来到了关中地脐,用那枚铜顶针开启了地宫之门,并以暹罗降头术诛杀了大猎蛛,使用《青鸟葬经》破了“太阴腾蛇阴遁局”,最后竟用大血蚤制服了河童,进入到了“风后冢”内,这是郭璞当年布局时所始料未及的。   “@#$%^&*①(晒亚洒)……”妮子对着站在她对面的“假妮子”高声说道,她并不知道自己说的是泰语。   不料那“假妮子”丝毫没有反应,反而是将手中的大黑猫扔在了地上,嘴唇后缩,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作势要扑过来。   “@#$%^&*#$%^&*@$%^&*@#%^&*@#$%^&*@#$(吐匡,吐他昆晒,亚赏,拍,拍)……”妮子也将“小翠儿”放在了脚下,口中厉声喝道。   “假妮子”仍旧不为“阴相人”降头咒语所动,反而“呼”的一下窜了上来,张嘴便朝着妮子的脖子咬下……   对面那只大黑猫也凶巴巴地扑过来,与“小翠儿”扭打在了一起。   妮子不及“假妮子”彪悍,抓挠撕咬搏斗之中,渐渐落败,身上被对方抓挠得鲜血淋淋,脖子险些给咬中。   “小翠儿”的伤势还未曾痊愈,又被那只凶恶的大黑猫咬了好几口,皮都被撕破了两三处,已经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了。   妮子体内的嗜血凶性终于渐渐的被激发出来了……   东南亚的降头术最早源于中原的祝由科,两晋南北朝时期,战乱频繁,士族南迁,便将这一中原秘术带到了南蛮之地,苗疆的巫师苗医将其结合本族巫术,进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苗蛊之术,在历史的长河中,中原祝由科则逐渐演变融入了中医之中。   降头术的出现则较晚,源于湘西苗疆的“蛊术”,因此,郭璞当年布下的“祝由幻术”,其实与妮子的“血降头”乃属于同宗同源。勐拉差翁?炳原籍山西河东,亦属郭氏后人,祖先南迁至暹罗,后贵为皇室姻亲,因宫廷之争而亡命天涯,流落缅北丛林之中,意外的获得枋长老秘术,成为了暹罗第一降头师。   方才妮子用以禁制“阴相人”的巫咒为东南亚降头术,而“假妮子”则是中原祝由幻术中的“人魔幻”,故此对付不了。   这时,“假妮子”的小辫子已经全然抖落开来,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只见她两眼一翻,双腿盘坐于地,然后两只手用力拧着自己的脑袋瓜子,“喀嚓”一声,竟然将一颗头颅硬生生的给拽了下来,奇怪的是,竟然不见一滴鲜血……   妮子大愕,正当迷惑不解之际,突感自己的脖子一紧,随即颈部传来剧痛,头一晕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着疼痛的加剧,妮子已经渐渐的透不过气来了……   妮子不知道,此刻自己体内的“血降头”正在竭力抗衡着“人魔幻移头术”。勐拉差翁?炳身为东南亚第一降头师,其功力自然非同小可,但仍不能与郭璞正宗的“祝由幻术”相比。妮子的颈部越来越痛,如同刀割般,仿佛空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扭拽她的脑袋,她甚至已经听到了颈椎骨“嘎嘎嘎……”即将断裂的声音。   就在这时,妮子的脑海里蓦地出现了白雪皑皑的山峰景象,雪地里一个年轻的独臂和尚,单手合十默默地站立在齐膝深的雪窝中,雪地上丢着一只血迹斑斑的断臂……   紧接着,妮子恍惚来到了一个幽暗的小山洞内,见一鹰鼻凹眼,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僧独自面向石壁打坐,双眼闭目,五心朝天,身上不仅已经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而且有鸟儿竟然在他的身上衔枝筑起了巢穴。   但见老僧长叹一声,缓缓站立起身,缓缓走出了山洞。这时,妮子惊奇的发现,洞中石壁上隐约透出老僧面壁打坐的影像,连衣裳皱褶都清晰可见。   雾霭茫茫的长江边上,老僧折下一段芦苇丢入江中,然后竟然踩在了那根细细的苇叶上渡过江去,岸上遗留下来了一只破草鞋……   这正是一渡法师要传她的正宗佛门玄功“达摩五式”,即:一苇渡江、面壁九年、断臂立雪、影透入石和只履西归。   妮子竟于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顿悟而成……   ※※※   ①作者原文为泰文,无法显示,以“@#$%^&*”等替代。 第一百二十八章   妮子站起身来,初试“一苇渡江”,身子斜斜地向石厅一侧飘去,贴在了石壁上,姿势优美之极,然后轻盈地落在了地上,但见光光的石壁上透出了妮子的淡淡的身影,惟妙惟肖,十分的逼真。   此刻,“假妮子”已将“人魔幻移头术”发挥到极致,空中那双无形的手改变了目标,径直朝着石壁墙上妮子的身影头部抓去……霎时间石屑纷飞,坚硬的石壁上竟然被掏出两道深沟,妮子的“达摩五式”第四式“影透入石”起作用了,转移了“祝由幻术”的攻击目标。   “喵呜……”一声凄惨的哀鸣传来,妮子急视之,看见“小翠儿”已经被那只大黑怪猫骑在了身子下面,张开了血盆大口正欲咬下。   妮子急切之间,手臂一挥使出了“断臂立雪”,一道淡淡的臂影闪电般的击中数丈开外的大黑猫身上,那臂影的五指如钢钳般紧紧地掐住了大黑猫的脖子,将其凌空拎起并越收越紧。大黑猫的舌头吐了出来,四条腿乱蹬拼命挣扎着,紧接着一股青烟升起,倏地突然不见了……   妮子解决了大黑猫,随即左臂再次一抖,臂影直奔无头的“假妮子”而去,劈手夺下其手中移下来的那颗人头,“啪”的一声重重地按在了“假妮子”的脖颈上。   一股青烟过后,“假妮子”蓦地消失了。   郭璞设下的“祝由幻术”之“人魔幻”,其诡异曾列为“幻术之冠”,无论多少武功高强的人进入地宫,便会出现一模一样同等数量的影像相搏,最终影像自摘其头,导致擅闯地宫之人身首异处,死于非命。妮子体内的“血降头”与“祝由幻术”本属同宗同源,当可抗衡少许,直到“达摩五式”的出现,合二者之力,方遂破幻术,幻术既破,密室便自然开启了。   “喀啦啦……”石壁上的一道沉重的石门打开了,“风后冢”密室终于现出了。   密室内中央停放着一辆木制的指南车,两只木车轮上标有弧度数、方位标记和确定方向的指针刻痕,车内立一木人,引臂南指,古籍中又称“司南车”。它与指南针利用地磁效应不同,而是以七个小齿轮组成自动离合的差速器装置,不论车子转向何方,木人的手始终指向南方,谓之“车虽回运而手常指南”。   车上端坐着一具无头干尸,周身灰暗,皮肉干枯贴骨,肚腹低陷,尽管如此,仍可看出此人生前必定是身材魁梧高大,气宇轩昂之辈。   妮子心里“嘭嘭”直跳,过了一会儿,她才战战兢兢地走前了几步,目光落在了干尸的手上。但见那人枯槁的双手捧着一个只有鹅蛋大小,深褐色的骷髅头……   这具干尸正是五千年前的风后,死后葬于风陵渡,公元316年,郭璞将其移至关中地脐之内,迄今已经在此默默地呆了一千六百多年。   风后,伏羲之裔,《路史?国名记》:上世式国于风而为姓,故伏羲之后,有风后。又郑樵《通志?氏族略》:风氏姓也,伏羲氏之姓,黄帝臣三公之一也。   他本是中原古代氏族部落首领伏羲氏之后,通晓伏羲八卦,官居黄帝之宰相,亦是中原祝由术的始祖。在他临终之时,凝其毕生之祝由巫术,缩其头,将其23块颅骨和六块下颌骨收缩成了一个质地紧密不规则的骨质球体,中间空腔,表面六孔,分别为:两眼窝、鼻腔、口腔和双耳道,模样如同上古之埙。   妮子怔怔地瞅着这具干尸,心想,这就是费道长他们苦苦追寻的“风后”么?这些人要这具干巴巴的尸体干什么用呢……   妮子百思不得其解,抬眼四处瞧了瞧,密室里空荡荡的,什么随葬品也没有,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小小的骷髅头上。这是什么……看模样像是风后的脑袋,但怎么会这么小呢?她伸出手指碰了碰,顿感两股温凉截然不同之气沁之入骨,整个身子都为之一凛,好奇怪啊……   此刻,妮子体内已含“血降头”巫术与“达摩五式”神功,胆量早已远超从前,她平静地伸出了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尊骷髅头,想了想,随即揣到了自己的衣袋里。   现在该考虑如何出去了,她想。   妮子转身走出了密室,回头望了望指南车上的那具无头干尸,心中甚是平静,并未有随便拿走人家脑袋的那种愧疚感,“血降头”已经在潜移默化的改变她的性情了。   “喀喇喇……”密室石门自动的合上了,看上去仍旧是一面光秃秃的石壁。   “喵呜……”大黑猫“小翠儿”满身血污的萎顿在石厅地上,可怜兮兮的目光望着她。   妮子走上前去,弯腰抱起了“小翠儿”,轻轻地拍了拍它,口中安慰着说道:“‘小翠儿’,只要我们能出去,以后就什么都不怕了。”然后走到了关闭着的石门前。   这是一扇厚重的石门,严丝合缝,方才进来后这门是自动关闭的,或许在哪儿有什么玄机?妮子正寻思着,突感脚下一沉,脚底下站立着的那块条石下落了寸许。   “喀喇喇……”石门竟然开启了,原来她触动了脚下暗设的机关。   石门外,河童五兄弟以及老河童夫妇正在焦急地团团转,没想到一个要做老六媳妇的女人,竟然擅自闯入了“风后冢”,它们不仅失职了,而且蹲在一旁的老六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变得傻乎乎的神志不清了。   妮子抱着“小翠儿”面色坦然的从石门里走了出来。   老河童吃惊地打量着浑身上下满是血污的妮子,花衣裳也撕破了数处,脸上留着好几条血道道。   “你……祸事啊,擅闯地宫,完了完了……”老河童捶胸顿足的发出意念道。   妮子平静地瞧着它们,面色冷淡。   “老六傻了,这个女人归我……”河童老大用力地搓着双手,炽热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妮子,口角边还滴滴嗒嗒的流淌下来一条口涎。   “闪开,我要走了。”妮子淡淡的发出意念道。   “不行!”老大喷出一股腥臭的口气,跳上前来,张开双臂,似乎要攫住妮子。   妮子冷笑一声,左臂轻轻一抖,一道淡淡的臂影倏地飞起,“啪”的一声,抡在了河童老大的身上,竟然将其凌空击起,“噗通”一声砸进了黑温泉中,水花四溅。   众河童们大吃一惊,老大是六兄弟里气力最大的一个,平日里骄横役使惯了,谁都得敬畏三分,连老河童夫妇都要忍气吞声。   “这女人力气好大呀……”河童兄弟们均自幸灾乐祸了起来。   “你去地宫里都做了什么?”老河童疑惑道。   “什么也没做。”妮子发出意念说道,总之,盗取“风后”骷髅头的事儿她可不想说出去,小偷毕竟是坏人。   “那你的身上何来血迹呢?”老河童摇摇头,表示不信。   妮子鼻子“哼”了一声,意念警告道:“躲开,要不我就不客气了。”   老河童瞠目结舌地望着她,不过脚下还是移开了几分。   “不能放她走!这个女人我要……”河童老二涨红了脸,高声的发出意念,“嗖”地跳将出来,站在了妮子的对面,二话不说转身朝着她撅起了屁股。   妮子惊奇地望着他,不知其要干什么,只看见河童老二毛茸茸的屁股上露出了三个屁眼儿。   “噗……”的一声闷响,其中的一个屁眼儿里喷出了一股青烟,气味恶臭至极,这是河童的防御性武器之一,毒烟可令对手昏迷。   妮子猝不及防的吸进了一口,蓦地感到脑中一窒,但与此同时,体内的“血降头”立刻做出了反应,从肺中猛然升起一股热流,嘴巴一张,呼出一股淡淡的粉红色血腥之气,将迎面而来的臭气掩盖了,神智立时为之一振。   “你敢放屁崩我!”妮子勃然大怒,一脚“只履归西”踹去,内力自脚底板的涌泉穴泻出,将河童老二踹得横飞了起来,“噗通”一声也摔进了水里。   妮子刚刚顿悟“达摩五式”,无甚内力,尽管如此,其威力也足以轻松击败河童了。   众河童一见这个女人如此彪悍,于是便心有灵犀的联手抗敌了,它们不约而同地朝着妮子撅起了屁股,纷纷喷出青烟和射出黄绿色的腐蚀性毒液。老河童的屁眼特别的肥大,射出的液体量也尤为多。   “唰”的一下,妮子身子斜斜的飞起,脚底轻轻一点水,刹那间已然飘到了池子的对岸,姿态如同飞天仙女般潇洒,这正是“达摩五式”的第一式“一苇渡江”。   众河童们全都呆呆的怔在了对岸。 第一百二十九章   湖心岛上的石台前,客家嬷嬷听了郭儒昌的话,皱了皱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郭老爷子,你的意思是说妮子已经进入了地宫之内?”   郭儒昌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回答道:“正是。”   有良闻言一把抓住郭儒昌的胳膊,焦急地问道:“地宫门在哪儿,我也要进去。”   “地宫入口就在这石台之上,不过要有铜顶针方能开启。”郭儒昌望了一眼有良,缓缓说道。   “待老妪瞧瞧。”客家嬷嬷纵身跃上了石台,揿亮了手电筒,强光直射台面。   郭儒昌从来没见过这种神奇的灯,又如此的光亮,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暗自里直咂嘴,自己在地底下呆了两百多年,不知道世间上竟然有了这种淫技之物。   石台上面镶嵌着一块如磨盘大小,圆而光洁的青石,与台壁之钟乳石的质地完全不同,尽管研磨得严丝合缝,但仍旧可以看到一圈细缝。青石上面雕刻着一幅女人的腹部裸体画,腰粗臀圆,肚脐处是一小小的圆圈,缝隙极深而不见底。   “那就是放入铜顶针的地方。”郭儒昌在一旁解释说道。   这时,虚风道长也凑了上来,仔细地观察了片刻,敲了敲青石,同时又附耳于石上听了听,随即怅然叹息道:“太精巧了,想不到一千七百多年前的工艺,竟然如此之精湛。你瞧,这青石盖板中间有条窄缝,位于肚脐一侧,此为‘双扇阴阳门’,向内开启,肚脐则为锁孔,铜顶针为钥匙,构思之奇特,匪夷所思。”   “先祖不但是一代易学宗师,而且精于奇门异术。”郭儒昌不无自豪地说道。   “道长,可否砸的开?”客家嬷嬷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   虚风道长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表面的这一层青石板乃是镶嵌上去的,下面则是精钢锻造而成,贫道辨音而得知,唯有铜顶针从这肚脐之间放进去,抵达并触动下面的钢制机关,方能开启此门,估计这枚铜顶针也非普通妇女缝衣纳底之物,而是另有玄机。”   “另有玄机?是台湾的那种磁力锁么?”客家嬷嬷疑惑不解地说道。   虚风道长摇了摇头,沉吟道:“既然是铜顶针,便不会带有磁力,以贫道所见,这枚顶针可能蕴含着某种能量,或许本身为某种巫术使然。”   “如此说来,我们就进不去这道门了?”客家嬷嬷心有不甘地说道。   虚风道长点点头,解释道:“是的,我们赤手空拳,没有准备工具,郭璞设置的这道‘双扇阴阳门’从外面是绝难开启的。”   “老夫说的没错吧?先祖遗训,铜顶针开启地宫之门,地宫内机关重重,非‘祝由神功’传人不得过,否则必死无疑,唉……可惜了妮子这孩子了……”郭儒昌伤感之极,眼圈都红了。   “什么!你说妮子会死?”有良惊呼道,脸色发青。   “凡是不懂祝由神功之人,只有死路一条啊。”郭儒昌摇头叹息不已。   “墨墨不会死的……”沈才华嘴角现出笑容,目光坚定地说道。   妮子没有再理睬那些丑陋腥臭的河童,抱着“小翠儿”沿着石甬道走去,经过小水坑时,那些赤小豆依旧浸泡在水中。出了萤石门,她来到了自己曾经落入的那个水潭前,借着微弱的绿色荧光,抬头凝视着漆黑的垂直洞顶,估计有好几十米高,洞壁又光又滑,怎么才能够爬得上去呢?   妮子坐在了水潭边犯了愁,看样子自己和“小翠儿”会困死在这地底下了。   “啪嗒……啪嗒……”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沉思中的妮子蓦地吓了一跳,回头望去,见到老河童扭扭捏捏地向自己走来。   妮子默默地看着他,没有作声。   “你……能救救老六么?他中邪了……”老河童发出意念,腼腆地央求道。   妮子知道,那是“血降头”,不过也是他自找的,活该。   “你要是救了老六,我就告诉你一条出去的通道……”老河童吞吞吐吐地说道。   “什么!”妮子一下子蹦了起来,以意念疑惑地问道,“你是说这里还有一条出去的密道?”   老河童支支吾吾地说道:“不错,当年郭璞就是从这条密道里返回地面的……”   “地面,你是说有阳光、有人的地面?”妮子惊讶道。   “嗯,有太阳、月亮和人的地面。”老河童点了点头。   “老六不是说没有其他的通道了么?”妮子怀疑地发出意念。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老河童回答,同时诚恳地问道,“你愿意么?”   “当然愿意了……”妮子一下子来了精神,能回到地面上去,那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啊。   妮子跟随着老河童回到了黑温泉,又以“一苇渡江”飘过了对岸,河童老大老二见到后都低着脑袋躲得远远的,不敢抬头望她。   老六神智不清地坐在地上,抬头对着妮子一个劲儿的傻笑……   妮子如今已经掌握了勐拉差翁?炳的“血降头术”,解河童老六中的降头已是轻而易举之事,她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老六的两眼中间,口中念起了解除血降头的巫咒:“苦苦,昆吉,麻古,吐扎夸……”   河童老六蓦地晃了晃脑袋,神智随即恢复了正常,眼睛四下里望望,奇怪地问道:“你们围着我的女人干嘛?”   河童们都笑了,以意念纷纷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   妮子转过脸去,对老河童说道:“老六中的邪已经解了,你答应我的事儿呢?”   “跟我来……”老河童带妮子来到了地宫门前,对她说道,“当年郭璞离开地脐就是从这里走的,密道肯定就在这门里面,不过你得自己去寻找了,我们都受到禁制,不能踏过这道门的。”   妮子虽然将信将疑,但无论如何总得一试,于是抱着“小翠儿”一脚再次迈进了石厅之内,踩在了那块设有机关的条石上。   “喀喇喇……”厚重的石门在身后关闭了。   地宫内,当年郭璞布下的“人魔幻”已破,妮子望着空荡荡的地面与石壁,哪儿才有通路呢?若真如老河童所说,郭璞是从这里回去地面的,那一定在石壁或是地面上有个暗洞才是,想到这儿,妮子从脚下开始逐寸的检查地面和四周的石壁。   “小翠儿”似乎也明白了妮子的意图,跳下来用鼻子一路的嗅过去。   整个石厅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最后,妮子来到了密室的石壁前,那秘道会不会是隐藏在风后的密室里面呢?正想着,脚底一沉,“喀喇喇……”密室门开启了。   妮子迈步进了密室,目光望去,却不由得大吃了一惊,那具端坐于指南车上的无头风后干尸不见了……   此刻,妮子觉得阴风阵阵,毛骨悚然,风后干尸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呢?看来老河童没有讹自己,密室内肯定另有玄机!她低下头摸了摸口袋,那个小骷髅头还在。   “喂,有人么?”妮子壮着胆子大声地叫道。   停了片刻,除了四壁空荡荡的回音外,并无其他动静。   “真的是见鬼了……”妮子嘴里嘟囔着,心里直发毛,她战战兢兢地立在那儿,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喵呜……”大黑猫“小翠儿”此刻已经跑到了密室的角落里,到处嗅着寻找秘道。   许久,妮子终于定下神儿来,开始沿着密室的石壁,一点点地看过去,同时用手指到处敲打,希望能够找到秘道,可是寻遍了每一寸石壁,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小翠儿”嗅完了墙角,纵身跳上了指南车继续又闻又嗅的。   “‘小翠儿’,那辆车上是不会有秘道的。”妮子叹息着摇了摇头,沮丧地对大黑猫说道。   “小翠儿”在指南车上蹦来跳去,尘土扬起,“嗖”的一下,它竟然跃到了车上木人直挺挺举着的手臂上,“咔嚓”一声,手臂落下,触动了机关,“喀喇喇……”轻微的响声过后,指南车的上方,密室的穹顶蓦地出现了一个锅盖般大的圆洞,洞里面漆黑一片……   “秘道!”妮子惊喜地扑到了指南车前。   “喵呜……”大黑猫得意地叫着。   望着黑黢黢的洞口,妮子想无论如何也要闯一闯,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小翠儿’,我们上去。”她说道。   妮子站在了指南车上,距离洞口还有数尺之遥,她伸手抱起了“小翠儿”,深含一口气,使了个“一苇渡江”,身子倏地纵起,窜入了漆黑的洞口内……   “嘭”一声,她的脑袋撞在了坚硬的石头上,磕得她眼冒金星,差点晕了过去,原来洞内并非是一直垂直朝上的,进去两三米后便转为横行的石洞了。妮子手忙脚乱地抓住了洞内凸起的石块,稳住了身子,然后忍住脑袋顶的疼痛,缓缓地平行着爬了进去。   洞内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十分的狭窄,只能摸索着前行,好在大黑猫的夜视目力较佳,“喵喵”地走在头里,妮子紧随其后,慢慢地朝着远处爬去。   地宫密室的指南车上,散落着好些土样的褐色粉末,那便是风后的遗骸,当骷髅头离身之后,其余的便统统化做了一抔尘土…… 第一百三十章   湖心岛的石台前,虚风道长认定地宫之门无法开启,他解释说道:“我们只有返回地面,采购一批工具,方可打开这道暗门。”   “需要什么工具?”客家嬷嬷问道。   “嗯,需要炸药、风钻和柴油空气压缩机。”虚风道长回答道。   “墨墨已经进去了,目前生死未卜,恐怕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来准备这些东西了。”客家嬷嬷皱着眉头说道。   “妮子……”有良趴在石台上,双手擂着青石板,痛苦地叫道,泪水扑簌簌的滴下。   沈才华也爬上了石台,见有良悲痛欲绝的样子,便安慰说道:“有良,别急,让我来试试。”说罢,左手食指冲天竖起,口中念念有词道:“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使出了“猪油神功”第九式“天门洞开”。须臾,手指蓦地翻转揿在了青石板上,食指尖的商阳穴疾射出一股祝由真气,那块青石板来发出“嗤嗤”裂帛之声,竟然“啪啪”的爆裂开来,碎成了小块。   有良喜极而泣,紧忙动手清理破碎的石板,抛下了石台。   石台下,客家嬷嬷、虚风道长、熊大海和郭儒昌等人大吃了一惊,急视之,见沈才华指割青石板,不觉愕然……   青石板的下面露出了两扇黑褐色的铁门,其中的一扇上有一个圆形的细槽,正是吸纳铜顶针的锁孔。   “不错,这就是‘双扇阴阳门’,精钢锻造,结构精巧,时隔一千七百余年,竟然都没有一点锈蚀。”虚风道长啧啧称奇道。   客家嬷嬷望了沈才华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这孩子简直就是个旷世鬼才,与其相比,嬷嬷有些自渐形秽。   此刻,沈才华的食指继续按在精钢锻造的铁门之上,无论怎么催动祝由真气,但那门仍是纹丝不动。   “不行,铁门打不开。”沈才华的额头上渗出汗珠,气喘嘘嘘地说道。   “才华,祝由神功共有十八式,具有通天彻地之能,你还会其他的么?可以都试上一试。”客家嬷嬷伸手替沈才华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提醒说道。   沈才华困惑地望着嬷嬷,自己的“猪油神功”都是下意识使出来的,没有什么条理性,若是用心去想,反而脑中一片空白。   “有没有哪一式是针对奇淫技巧、九流之术方面的?”客家嬷嬷启发道。   “什么是‘奇淫技巧、九流之术’?”沈才华不解地问道。   虚风道长接着话茬解释说道:“‘九流之术’分为上中下九流,上九流是帝王、圣贤、隐士、官宦、员外、童仙、文人、武士和商贾;中九流为举子、郎中、相命、丹青、书生、琴棋、僧、道、尼;下九流则是师爷、衙役、升秤、媒婆、走卒、巫婆、盗、窃、娼。至于‘奇淫技巧’,就是说古时候的木工、铁匠、裁缝等等行业的工匠了。”   沈才华还是听得稀里糊涂。   “哎呀,才,才华,‘祝由神功’里面有没有开……开锁功啦?”嘟嘟在一旁着急的说道。   沈才华望着铁门之上的圆锁孔沉思着,脑海中慢慢地浮现出了一种奇特的肢舞……于是他一只手开始揉搓肚子,似乎是将腹中之气往上赶,最终气往上涌,纠结在了嗓子眼儿处,同时口中默默念叨着:“吊弖弙弚弜弝……弞弡弢彍弯彏……”   他一边不停地叨咕着,另一只手则伸进了胳肢窝来回地搓着,由于很久都没有洗澡了,身上积了一层泥垢,很方便的搓出了一个小小的泥垢球,抹在了锁孔内,然后将嘴巴凑过去打了个气嗝,喷于其上……   沈才华自己并不知道,这乃是祝由神功第十一式“偷梁换柱”,端的是神机莫测,变化匪夷所思,可以针对不同的目标,随手以物易物的“小搬运”幻术,只是不能持久。郭璞当年创制这一招式时,正值行于驿路之上,三伏天里大汗淋漓,身上奇痒多垢,于是搓了个泥垢球,与路边摊贩偷偷调换了一文铜钱,买了杯水酒喝。   “啪啦”一声响,铁门之锁瞬间开启,两扇阴阳门向下翻转,沈才华和有良正伏在铁门之上,谁都未曾提防,一下子双双坠入漆黑的石洞之中,随即一股凉丝丝的白色迷雾涌出……   客家嬷嬷大惊,急忙伸手去抓,但还是扑了个空。   “小主人……”熊大海扒着洞沿儿,焦急地大声呼唤着。   虚风道长赶紧拿着手电筒往下照,但是因雾霭所阻,根本看不清洞内的情况。   “小……小才华……”嘟嘟大叫一声,纵身飞进了洞里。   就在大家惊慌忙乱之际,“砰”的一声,铁门又反弹了回来,重新牢牢地锁死了。   客家嬷嬷急切之下,运足了气力一掌拍下,“咚”的一声闷响,铁门依旧纹丝不动。   “或许这就是天意啊……”客家嬷嬷长叹一声,缓缓转过身来,双目紧紧地盯着郭儒昌说道:“郭老爷子,老妪听你说过,凡‘祝由神功’传人可入地宫,且没有危险,是么?”   郭儒昌点点头,回答道:“祖上遗训,断然不会错的。”   “可是这洞深不见底,即使是不曾摔死,可人也上不来啊……”虚风道长诧异地说道。   郭儒昌微微一笑道:“祝由传人无需上来了。”   “你此话何意?”客家嬷嬷惊道。   “祖上遗训说道,地宫之内另有秘道可返回地面,当年先祖郭璞就是布置好机关后,从那里出去的。”郭儒昌解释道。   “唉,祖师爷机关算尽,真不愧为是古往今来的第一易学宗师啊……小才华天生异秉,乃是真正的祝由传人,冥冥中自有天意,一千七百年了,终于遂了祖师爷的心愿。罢了,我们回去了。”客家嬷嬷怅然长叹道。   “恩人,大海愿意在这儿守上一辈子,直到小主人回来。”熊大海刚毅的目光望着嬷嬷说道。   “不必了,祖师爷早就安排好了,岂是我们所能料及的?”客家嬷嬷摇摇头说道,“郭老爷子,地宫内的出口通往地面何处?”   “据说是在永济蒲州西永清院。”郭儒昌回答道。   “你说蒲州西永清院么?唐朝武则天时更名为普救寺,也就是西厢记中张生与崔莺莺相识的地方。”虚风道长惊讶地说道。   “正是。”郭儒昌点头道。   “好,那我们就去普救寺等他们。”客家嬷嬷说道。   “郭老爷子,你不想回地面上去么?”虚风道长问郭儒昌道。   “你们走吧,老夫寿数将尽,与大灵猫、鬼蝙蝠和癞头鼋作伴也习惯了,况且两百多年不见日光,出去双目必盲。”郭儒昌幽幽说道。   客家嬷嬷遂告辞,带着熊大海与虚风道长按原路返回风陵寺,并一路直奔永济普救寺而去。   沈才华与有良自由落体般的坠下,还有吸子筒,一齐掉在了结实的蛛网上,弹了数下之后稳住了,黑暗中的两人渐渐的缓过神儿来。   “这是什么?”有良摸着身下火柴棍般粗细的网状物说道。   “是蜘蛛网,小心,会有大蜘蛛袭击我们的。”沈才华悄声警告道。   “小……小才华……”这时,上面传来嘟嘟的叫声,随即“啪嗒”一下,大鹦鹉也撞到了蛛网上。   “嘟嘟?”沈才华惊讶道。   “完了,完了,是蜘蛛……蛛网!”嘟嘟记起险些被大狼蛛吃掉时的情景,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别怕,嘟嘟。”沈才华一面安慰着它,同时双手立掌,随时准备使出“鬼打墙”来对付暗处的大蜘蛛。   观察了一会儿,并未发现有大蜘蛛,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那边有绿色的荧光。”沈才华说道。   “我,我去看看……”嘟嘟扇动翅膀,飞下了蜘蛛网,须臾又飞回来,急急忙忙地说道,“那……那边有,有门。”   “有良,你能跳下去么?”沈才华问道。   有良低头借着荧光瞧见了下面的墨绿色的水潭,摇了摇头。   沈才华意念一动,在裤裆里放了个小屁,使出了“猪油轻功”,一手抓住有良的脖领,“呼”地跃下了蛛网,斜刺里落在了水潭边的石岸上。   一道散发着幽幽绿光的萤石门,入得门内,里面是一条石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参差不齐的镶嵌着一块块的萤石,像壁灯一样,淡淡的绿光照射在甬道上。   “这就是地宫!”有良朝甬道深处跑去,一面大声喊叫道,“妮子……妮子,你在哪儿?”   沈才华和嘟嘟赶紧跟上,转过石壁一侧,前面出现了一个宽敞的石厅,十余丈的水面横在了眼前,黑漆漆的水中“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这是一潭地下温泉。   “哗啦,哗啦……”随着一连串的水花泛起,温泉内跃出八个猴子般的怪物,身高不足三尺,披头散发、赤身裸体,遍生黄褐色毛发,圆圆的眼睛,鼻子像狗一般的突起,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肉红色的小肉疙瘩,硕大的脑袋顶上凹陷了下去,里面盛满了水。   “鬼呀……”有良惊叫了起来。   “不,不是鬼,是……是灵长类动……动物。”嘟嘟眨了眨眼睛,肯定的说道。   “你们是谁?”老河童警惕的发出意念道。   “是谁在说话?”沈才华转过脸去,目光往四处瞟了下,并未发现有人。   “我就在你们面前。”老河童道。   沈才华惊奇地望着这些“猴子”,手指了指老河童,说道:“是你们么?能在我的脑子里面讲话?”   老河童点了点头:“我们是河童,可以用意念来对话。”   “他们多大啦?”河童老六问他的兄弟们。   “几十岁了吧。”河童老二回答道。   “你看那是一只大公鸡吧?”老六看见了嘟嘟,颇感稀奇。   “不对,那是一只花喜鹊。”河童老大纠正道。   “胡说!我……我是南美巴西蓝紫金刚大……大鹦鹉。”嘟嘟气愤地说道。   “你们是谁,来这里作甚?”老河童发出意念厉声喝问道。   “你们见过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孩儿么?”有良抢先问道。   河童老大老二面面相觑,使了个眼色。   “你找她作甚?”老大警惕地问道。   “她是俺的女……”有良脱口而出。   “女人!她是你的女人?”老二惊讶地瞪着有良,随即目光瞥了河童老大一眼,哥俩心意相通。   “呼”的一下,河童两兄弟同时发难,各自揪住了有良的一条臂膀,“唰”的一声将其整个人拎起,丢进了泉水里……   沈才华大吃一惊,扬手把吸子筒丢进了黑色的泉水里,然后赶紧将两只小手指塞入鼻孔之中,嘴里急念:“兽獹獭献猕獽獾獿猡玁玂玃……”使出“猪油神功”第十三式“人面兽心”来。   河童们身躯一震,脖颈上的鬃毛竖立。   尤其是老河童夫妇,一千七百多年了,他俩再一次听到了曾经禁制他们的祝由巫咒,一时间,热泪淌下了面颊。   “主人,请吩咐……”老河童喜极而泣,呜咽着说道。   吸子筒在水中伸展开了腹面,从下面托起了有良,此刻有良已经喝了几口水,趴在吸子身上连连呕吐。   “有个女孩儿曾经来过这里么?”沈才华发出意念道。   “是的,主人,她已经进入了地宫密室,寻找暗道返回地面去了。”老河童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密室在哪儿?快带我去。”沈才华的心情顿时激动了起来。   “就在那边。”老河童指着对岸说道。   沈才华纵身跳到了吸子的身上,载到了对岸,河童们也纷纷泅水跟了过来。   地宫的石门紧紧关闭着,上面刻着四句偈语:彼尸尔尸,无尸无气,相尸何求,鬼壶祝由。   沈才华也不全认识这些字,于是发出意念问道:“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老河童念给了他听,小才华晃了晃脑袋,并不明白这首偈语的寓意,但此刻鼻子中已经嗅到了墨墨的气息,知道她就在地宫之内,心“砰砰”的直跳,激动不已。   “开门。”他颤抖着声音对老河童说道。   老河童遵命,用脚一跺门前条石,“喀喇喇……”地宫之门开启了。   “主人,一千七百年,你终于来了,我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你可以为我们解除禁制了么?”老河童诚恐诚慌的小声问道。   “禁制?我要怎么才能解除呢?”沈才华不解地问道。   “只要主人将禁制咒语倒过来念一遍就可以了。”老河童眼泪巴巴地望着沈才华说道。   哦,原来解除咒语的禁制这么简单啊……沈才华没有多想,于是将“人面兽心”巫咒颠倒过来诵念了一遍。   诵毕,河童们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终于解脱了久远以来的禁制束缚,重新获得了自由。   “请主人进入地宫,里面有秘道可以返回地面,我们也要走了。”老河童说道。   “你们去哪儿?”沈才华诧异地问道。   “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山川森林,河流日月了,孩子们应该回去我们祖先生活过的地方。”老河童热泪盈眶地喃喃说道。   沈才华淡然一笑,手里拎着吸子筒,肩膀上蹲着大鹦鹉,毅然迈步走进了地宫,有良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了后面,“喀喇喇……”地宫关闭了石门。   沈才华走入地宫之内,发现竟然空无一物,仔细看去,发现地上隐约滴有红色的血渍,顿感诧异。   “这里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情。”沈才华自言自语道。   “妮子……妮子……”有良像着了魔似的,原地打着转。   “喀喇喇……”地宫之门又开启了,老河童夫妇带着六兄弟低着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我们也想跟着主人走秘道返回老家去……”老河童支支吾吾的发出了意念道。   沈才华坦然道:“好啊,秘道在哪儿呢?”   老河童四下里瞧了瞧,说道:“当年老主人就是从地宫这里走的呀,我们受到禁制,是不能够进来地宫的,这秘道……”   河童兄弟们立刻四处打打敲敲的寻找起来,老大一脚踩中机关,“喀喇喇……”一阵响动,石壁骤开,露出了那间密室。   “有……有密,密室!”嘟嘟激动万分地说道。   密室内除了停着一辆老式的木头车外,其他空无一物,但是大家都一下看见了石穹顶上的那个圆圆的窟窿,里面漆黑一片。   “主人,这一定就是秘道了。”老河童肯定地说道。   沈才华目光扫视一遍,哪里有什么“风后”遗体和“鬼壶”?只不过是一辆破木头车而已嘛……不过,他的鼻子还是嗅到了墨墨留下的新鲜气味儿,一直延续着进了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内。   “那个女孩儿一定是从这个秘道里走的。”老河童说道。   “妮子……我要上去。”有良抢先跳到了指南车上,伸手想攀上去,但是却怎么也够不着。   “主人,我们在前面探路。”老河童带领着河童兄弟依次的钻进了秘道中,并伸手将焦急的有良拉了进去。   沈才华倚在指南车上,苦苦思索着,这郭老爷子和大灵猫它们为看守“鬼壶”,在地脐里呆了这么多年,难道这密室竟然是个空的么?若不然,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墨墨带走了所谓的什么“鬼壶”……   嘟嘟展翅飞进了洞里,“才,才华,快走呀……”它不住地招呼着。   沈才华依旧沉浸在冥想之中……   这时,他的衣袋突然轻微地动了一下,袋口处悄悄地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来,那灵胎趁着才华不注意,悄悄地爬了出来,跳到了指南车上,随即迅速地捧起了一把已化为尘土的“风后”遗骸,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了衣袋内。而这一切,已陷入沉思之中的沈才华丝毫没有觉察到。   “来啦。”沈才华最后长叹了一声,带着吸子筒纵身窜入了秘道窟窿之中,跟着河童们向秘道的深处里爬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普救寺,位于河东永济蒲州古城东六里的峨嵋塬头上,塬高十丈,南北西三面临壑,惟东北地势平缓。普救寺原名西永清院,始建时期已不可考,传说五代时,河东节度使叛乱,后汉朝刘知远派郭威去讨伐,围蒲州年余,百姓苦甚。郭威召寺僧问策,僧曰:“将军发善心,城即克矣!”郭威当即折箭为誓,翌日破城,满城百姓得救,从此更名普救寺。   清人咏《普救寺怀古》曰:禅院谁寻西永清,当年折箭与僧盟。将军坐拥三千甲,老衲言销十万兵。孰假微之作艳语,竟将乌有赚狂生。梵宫难洗头陀耻,怒目金刚气未平。   如今,历经千年岁月沧桑,寺内殿阁僧舍均已毁坍湮没,仅余一座40米高十三层的舍利砖塔(莺莺塔)依然屹立于土岗之上。   莺莺塔,是一座古朴典雅的方形密檐式砖塔,以其独特的回音效应——“普救蟾声”,与北京天坛回音壁、河南三门峡宝轮寺塔以及四川潼南大佛寺石琴并称为“中国四大回音建筑”,同时也和缅甸掸邦的摇头塔、摩洛哥马拉克斯的香塔、匈牙利索尔诺克的音乐塔、法国巴黎的钟塔、意大利比萨斜塔一道被誉为世界六大奇塔。   莺莺塔古称河东蒲坂舍利塔,是中原第一座被佛教界认可的佛祖真身舍利塔。在古梵语中,舍利子名“设利罗”,译成中文叫灵骨、身骨或遗身,是修戒定慧之功德结晶而成,往往高僧的遗体经火化后得有所留。舍利子的形状千变万化,颜色有白、黑、绿、红等单色或彩色的,白色舍利子为骨骼所化,黑色舍利子是头发的,红色舍利子为肌肉,而绿色或是五色斑斓的舍利子,则属于内脏。当年,释迦牟尼佛祖涅盘后,化出舍利一石六斗,古印度八个国王各得一份,在各自的领地内建塔供奉。   到了印度孔雀王朝时期,有一位阿育王,曾经非常暴烈,频频发动战争,但在某一天突然顿悟并开始全力弘扬佛教。他开启了佛祖8个舍利塔中的7个,取出佛陀舍利共达84000颗,在天下遍筑舍利塔。据《菩萨处胎经》中所述,阿育王散发舍利建塔时,“今华夏天下,分得一十九所。”佛书《法苑珠林》具体列出了阿育王在中原为供奉佛祖舍利所建的19座塔名和立塔地点,其中河东蒲坂塔也就是莺莺塔为第四座。   凡游人在莺莺塔下以掌相击,便可听到自塔上传来“咯哇!咯哇!”的蟾鸣之声,令人不得其解,方志中被称为“普救蟾声”。   洛阳才子张君瑞上京赶考,途中遇雨暂避普救寺,巧遇扶送父亲灵枢回乡时滞留寺中的崔莺莺,两人一见钟情,上演了一幕感人至深凄美的古老爱情故事。   唐代才子元稹将其演绎成传奇小说《莺莺传》,元代大戏剧家王实甫又依照金代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改编成杂剧《西厢记》,至此,普救寺做为故事的发生地,而名扬天下。   是日黄昏时分,潇潇细雨,田野陌头笼罩在一片茫茫雾霭之中,农夫早已歇锄回家,路上更无游人。   莺莺古塔前风蒿丛生,破败的塔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风儿吹着斑驳陆离的门扇,发出令人心碎的“咕咚,咕咚……”声。昔日的古刹梵音今已不存,莺莺塔下曾经发生过的那一段千古爱情绝唱,早已湮没于黄昏里点点滴滴的斜风细雨之中了。   关中地脐“风后冢”狭窄的秘道内,妮子跟随着大黑猫“小翠儿”吃力地沿着倾斜向上的石甬道爬去,四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大概是由于千年封闭的缘故,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沉闷腐朽味儿。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妮子的心中骤然一阵兴奋,有光线就是说快要到地面了,她拼了命的向前爬去,最后来到了甬道的尽头。光线是从一堵青砖墙窄窄的一道缝隙里透出来的,那堵墙已经将秘道完全封死了,“喵呜……”大黑猫发出了绝望的哀鸣声。   完了……妮子一下子泄了气,四肢随即瘫软,躺在冰凉狭窄的石缝之间,甚至连退回地宫里去的气力都没有了。   许久,妮子眯起了眼睛,凑到细缝处瞧过去,原来那边又是一间石室,墙壁上镶嵌了数块黄色的萤石,散发着淡淡的黄光,原来那边还是在地下……   不行,妮子不能死在这里,妮子还要去找娘,还要去找那个大国师勐拉差翁?坤巴复仇……她伸出手来,用指甲抠了抠砖墙,掉在指间一些碎砖屑,由于年代久远,青砖已经酥软了。   妮子斜倚在石壁上,运足了气力一抖手臂,使出“达摩五式”中的第三式“断臂立雪”,“嘭”的一声闷响,青砖墙落下了一大堆碎屑。妮子感觉到有了希望,于是挥动着手臂一下又一下的抡了过去,最后“轰隆”一声响,砖墙终于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喵呜……”兴奋不已的“小翠儿”抢先跃了进去,随后妮子也爬进来,站在了石室里。   这里是莺莺塔的地宫,有一间屋子的大小,靠西面的墙上砌着一座石龛,摆着三只香炉,地面上撂有已经糟朽了的棉蒲团,四周墙壁上镶嵌着些数块萤石,发出黄幽幽的冷光,除此而外,一无所有。   一定还有秘密的出口,不然砌墙的人又是从哪儿离开的呢?妮子想到这儿,开始到处敲敲打打地寻找着。四面墙壁找遍了,都没发现有空洞的声响,于是她把目光投向了天棚,果然,在石室顶部有一道窄窄的方形缝隙,那里一定就是出口!   “喵呜……”大黑猫“小翠儿”跳在了石龛之上,招呼着妮子过去。   妮子走近了石龛,发现上面供奉着一具长方形的小石函,基座上环绕着瑞云纹浮雕,侧面四周刻有五尊浮雕佛像,后面的正尊主佛或盘坐,或椅坐,神态各异,主佛火焰光背,两侧比丘、菩萨背后顶有光环,图案异常之精美。   这石头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呢?妮子好奇的想着。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秘道内漆黑一片,老河童带着一家人在头里,中间是有良和嘟嘟,沈才华怀里抱着吸子筒殿后,众人沿着狭窄的石甬道向前爬行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老河童终于传来了意念:“主人,前面有间密室。”   待沈才华从那堵青砖墙上的窟窿里钻进去时,河童们正用意念相互交流议论着。   “主人,这密室里有座石龛和香炉……”老河童见多识广,手指着西墙上的石龛意念道。   沈才华凑近前去,借着墙壁上微弱的黄色荧光仔细地瞧了瞧,香炉内的香灰已经凝结成了一层硬壳,看来年代已是十分的久远。   “这是一座石佛龛,应该是供奉佛像的,奇怪的是,怎么会没有佛像呢?”有良疑惑不解地说道,他久居寺庙,知道规制。   嘟嘟飞上了石龛,在暗淡的光线下,金刚大鹦鹉的视力远比人类要敏锐得多,“这里有……有个长方形的印,印迹,好……好像有东西新近被,被人给拿走了。”它惊奇不已的说道。   沈才华用手摸了摸,那小小的印迹内很干净,而其四周则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于是点头诧异地说道:“难道是墨墨?”   “妮子……我们赶紧追妮子。”有良焦急地跺脚催促道。   “那女人一定是从这上面走的。”老河童指着头顶上的方形洞口意念道。   沈才华一手拎着吸子筒,一手抓住有良的腰带,“嗖”的一下窜进了屋顶的洞口内,当然,他又在裤兜内悄悄的放了个小闷屁。   当沈才华和有良冲出了耳房和莺莺塔破损了的塔门,外面早已是夜幕沉沉,雨虽歇,但却凉风袭人,四下里一片静谧,唯闻风吹蒿草的沙沙声。   耳房内,老河童将厚厚的石板重新盖在了洞口上,它不希望秘道被人发现,进而找到地脐,因为那儿毕竟是老主人当年呕心沥血设下的迷局机关。   沈才华鼻子嗅了嗅,然后指着东北方向说道:“墨墨应该往那边去了。”   身后,老河童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对沈才华意念说道:“主人,我们这就告辞,要返回老家去了。”   “你们的老家在哪儿?”沈才华发出意念关切地问道。   “洞庭湖边的桃花江。”老河童回答道。   “洞庭湖很……很远呐,要是被人抓……到了,会送你们去,去动物园的。”嘟嘟结结巴巴地说道。   “什么是‘动物园’?”老河童不解道。   “就……就是……唉,反正不,不是什么好地方。”嘟嘟解释不清。   “路途再远,回乡之心矢志不渝。”老河童意念道,风吹动着它那长长的褐色毛发,面色苍凉而悲壮。   沈才华恋恋不舍地望着河童们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心中不免一阵惆怅,他自幼便向往大自然里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有良焦急地催促着沈才华快走,即将见到妮子的激动心情令他有些亢奋。   “嘟嘟,你朝着那边先去寻找墨墨,我们随后跟上。”沈才华叮嘱嘟嘟说道。   “放……放心,嘟嘟去,去了。”大鹦鹉振翅冲上了夜空里,朝着东北方向而去。   沈才华怀里抱着吸子筒,有良紧随其后,两人沿着峨嵋塬缓坡一路走下。   夜空里阴云密布,不久又淅淅沥沥的落下雨来,沈才华让吸子筒张开了腹面,顶在两人的头上,跌跌撞撞地走在田埂上,最后来到了那条乡间公路边。   墨墨的气味儿在这里中断了……   “走呀,又怎么了?”有良不耐烦地催促说道。   沈才华迷茫地望着夜空,怅然若失地喃喃说道:“墨墨,她不见了……”   有良倏地愣住了,充满疑惑的目光盯着沈才华,半晌,他怀疑地说道:“你不是能闻到妮子的气味儿么,怎么可能会跟丢了呢?”   “我也不知道,那气味儿反正到了这里就没有了。”沈才华不解地回答着。   有良双目炯炯地审视着沈才华,最后默默地说道:“你是骗俺的,对吗?”   “骗你……为什么?”沈才华迷惑地望着有良。   有良目不转睛地说道:“你是想甩掉俺,自己好去找妮子,你不希望俺同妮子在一起,是吧?”   沈才华闻言一愣,自己从南山村出走,历经千辛万苦的寻找墨墨,想要寻找回来的是那曾经失落了的儿时记忆,从来不曾想过其他……   “俺说准了吧?”有良眼中冒出一种异样的目光,令人感觉到有些可怕,“你是想独占妮子……哼,告诉你,俺这辈子就是要和妮子在一起,谁都阻挡不了!”   一阵凉风袭来,沈才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默默地转过脸来,深邃的双目紧盯着有良的眼睛,咧开了嘴巴,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你想干什么!”有良惊讶地望着沈才华冷峭的目光,向后倒退了两步,身上微微渗出些冷汗。   “我说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你既然不相信,干嘛又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我?”沈才华不由得愠怒道。   “哼,原形毕露了吧……”有良悲天怜人地仰天道,“不用你赶,俺自己会走,俺会自己找到妮子,然后俺们远走高飞,你这辈子甭想再见到妮子。”   “滚!”沈才华勃然大怒,厉声暴喝道。   有良流淌着屈辱的泪水,头也不回地离去了,迅即消失在了黑暗中。   沈才华站在公路旁,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仰脸眺望着夜空,任由冰凉的雨滴洒落面颊,他没有落泪,没有沮丧,鬼婴的骨子里天生就没有懦弱,只有执着和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残忍……   夜雨渐渐的大了,半空里,嘟嘟浑身湿淋淋地俯冲而下,落在了沈才华的身边,沮丧地说道:“找……找不到墨墨。”   沈才华无奈之下,只得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到塔里面避雨,天亮以后在接着找吧。”于是,他带着吸子筒和嘟嘟回到了莺莺塔内。天气寒凉,吸子筒展开了温暖的腹面,将沈才华包裹了起来一同睡去,而嘟嘟则飞到塔檐下打起了瞌睡。   天亮了,雨也终于停歇了,天空中的阴云已散去,一丝清晨的阳光照射在了雨后的莺莺塔上,田野里雾霭茫茫。   虚风道长和客家嬷嬷以及熊大海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普救寺莺莺塔前,“我们终于到了,这就是‘莺莺塔’,全国有名的四大回声古建筑之一。”道长对嬷嬷介绍说道。   “他们果然在这儿!”客家嬷嬷急匆匆地迈步走进了塔内。   沈才华仍在吸子筒的怀抱里熟睡着,嘟嘟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大声呼唤着:“才……才华,嬷嬷师父来,来啦……”   沈才华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从吸子筒里钻了出来,望见客家嬷嬷,顿时惊喜不已。   “才华,你没事吧?”客家嬷嬷紧张的心情终于舒缓下来,爱怜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沈才华,由衷地关心说道。   “嬷嬷师父,我没事儿。”沈才华一脸轻松的回答道。   “咦,有良呢?”虚风道长四下里瞅了瞅,没见到有良,于是问道。   “他走了。”沈才华淡淡地说道。   “走了?”虚风道长不解。   沈才华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如实的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墨墨的气味儿在那儿确实中断了,我没有骗他。”   “嗯,是这样,这孩子走就走了吧。”虚风道长沉吟道,“嬷嬷前辈,贫道陪你们去下永济县城,请当地的公安机关协助寻找妮子,她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肯定是走不多远的,或许就在此地的某个农户家里也说不定,公安机关清查起来应该容易的很。”   “如此也好。”客家嬷嬷望了一眼沈才华,点头应允道。   京城白云观虚无师兄此次交代给虚风道长的任务,是要找到前任住持贾尸冥道长,讨回全真教的《先天气功要略》秘笈,有良的事儿于己无关,只是有缘见到了客家嬷嬷这样的世外高人,他有心结交,所以才出手相助的。   众人出了莺莺塔,不久便来到了昨晚的那条乡间公路旁,“就是这里。”沈才华指着路边说道。   “小兄弟,你是靠嗅觉器官来追踪妮子的下落,世间上每一个人的气味都不相同,就如同指纹一样。气味可以滞留于地面一些时间,也可以停留在无风的空气中,昨晚有风有雨,风能吹散空气中的气味儿,雨水也可以稀释掉地表遗留的气味儿,如果相隔时间不是很长,经过训练的警犬完全可以嗅得到,因为它们的嗅觉灵敏度是人类的数万倍,不过要是人类的鼻子也如此灵敏的话,恐怕麻烦也就随之而来了。”虚风道长呵呵笑道。   “我只对墨墨的气味有印象。”沈才华如实说道。   “如果只是到了这条大道上才中断的,则说明她在此处搭乘了汽车一类的交通工具,地表不再留有她的气味儿,你自然也就嗅不到了。”虚风道长蹲在了路上,指着两条浅浅的轮胎印迹接着说道,“看这遗留下来的轮胎印,很像是一辆农用拖拉机,根据这条线索追查下去,是应该找得到妮子的。”   客家嬷嬷心中暗自赞许,这位虚风道长倒是思维缜密的很呢。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了永济县城,虚风道长随身带有一张公安部的工作证,于是很顺利的便住进了县委招待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永济县委招待所,吃午饭的时候,虚风道长到服务台挂了个长途电话。   下午一时许,县公安局分管刑侦的赵副局长带着治安股褚股长匆匆赶到了招待所,他们接到了公安部刑侦局的电话,说局里有人来到了永济县,请地方上给予提供方便,既然是京城部里来人,自然要热情接待才是。   招待所房间里,赵副局长看了看那本红皮的工作证,热情地说道:“徐风同志,您来到永济县,不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协助的么?”   虚风道长郑重其事地说道:“想请你们帮助查找一名小女孩……”   “哦,具体情况是怎样的?”褚股长问道,一面从衣袋里掏出记事本和钢笔,协查走失儿童和拐卖妇女案件向来是由治安股管辖的。   “女孩的名字叫郭妮,小名妮子,家住河东芮城风陵渡镇,年龄约有六七岁,昨天晚上,她曾在普救寺前面的乡村公路上搭乘过一辆农用拖拉机,有可能被带到了附近的某个村子里。”虚风道长介绍情况道。   “这个好办,我马上给那边乡里的公安特派员打电话,请他即刻下去调查了解,最迟傍晚的时候就会有消息了。”褚股长合上记事本说道。   “那就太感谢了。”虚风道长点头道。   “对了,老徐啊,我们想向您打听一个人。”褚股长突然间说道。   “向我打听人?谁呀?”虚风道长诧异地问道。   “部里有个名叫李盟的副部长……”褚股长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是说分管地方厅局工作的李副部长,有什么事么?”虚风道长听说过这个人,不过素未谋面。   “哦,是这样的。”褚股长斟酌着用词说道,“有个绰号叫‘峨眉老尼’的女气功治疗师,被人打成了重伤,她说认识咱们部里的李盟副部长……”   虚风道长一听便明白了,县局侦办的治安案件里,其中有牵涉京城高官,故不敢贸然处理,这种事情并不稀奇,全国各地都时有发生。   “老徐,我们想证实一下她说的是否属实,您是部里来的,一听便知真伪。”赵副局长殷切的目光望着道长。   “好吧,人在哪里?”虚风道长问道,眼下正是求人的时候,着实难以拒绝,只能先答应下来。   褚股长回答道:“就在招待所东隔壁的县医院里。”   虚风道长随后跟着他俩来到了县医院住院部,见到了躺在外科病床上,正在照着小镜子梳理头发的“峨眉老尼”。   褚股长走到病床前,眼睛盯着“峨眉老尼”说道:“倪女士,公安部有人来了,你不是说认识李部长么?有什么话儿可以请徐风同志捎过去。”   病床上的中年女人,体型微胖,面皮蜡黄,戴着一副金丝边的近视眼镜,她的脚上打着石膏绷带,看来伤势不轻。   “你是部里的?”峨眉老尼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瞅着站在病床前的虚风道长,嘿嘿冷笑道。   虚风道长点点头,回答道:“公安部刑侦局,听说你认识我们的李部长。”   “李部长?”峨眉老尼鄙夷的尖声说道,“他算什么?哼,更高的首长马上就来看我了,到时候,我会视你们县局的表现,再决定如何来向首长汇报。”   “什么首长?”赵副局长有点紧张地问道。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峨眉老尼说罢兀自修剪起自己的眉毛来,不再理睬他们了。   虚风道长与褚股长面面相觑,大家走出了病房。   “这女人扯七扯八的,胡吹一气,我看是他妈的神经病。”褚股长愤愤不已地说了粗口。   “嗯,不过嘛,我们还是要有点心理准备才好,这女人满嘴的京腔,说不准还真有点什么来头呢。”赵副局长谨慎地说道。   虚风道长微微一笑,不在意地问道:“是什么人打伤了她?”   “五老峰上一个名叫贾尸冥的修行者。”褚股长回答道。   虚风道长闻言心下大吃一惊,但脸上却不动声色,他接着问道:“这位贾尸冥很厉害啊,打得倪女士不轻,不知道是如何伤的她?”   “据说是什么气功,修行人总有些怪异的功夫。”褚股长不屑一顾地说道。   “这位贾尸冥是什么身份?”虚风道长问道,他心里已断定此人必是贾道长无疑。   “哼,不过是个无业游民罢了。”褚股长鄙夷地说道。   “此人现在哪儿?”虚风道长随意地问道。   “关在看守所里。”褚股长回答道。   虚风道长微笑道:“是啊,这些江湖人士就是喜欢争强斗胜,扰乱社会治安。”   “老徐啊,你先回去招待所休息,我这就去安排协查郭妮的事儿,一有消息便即刻通知你。”褚股长说罢与赵副局长匆匆离去了。   虚风道长走出医院,回到了招待所,将县局协助寻找妮子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这么说,晚上就会有消息了。”客家嬷嬷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黄昏时分,天气骤变,狂风夹杂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众人在招待所房间里焦急的等待着消息,直到晚饭过后,服务台终于通知虚风道长前去接听县局的电话。   “老徐啊,有关郭妮的情况,乡里的公安特派员找到了那辆农用拖拉机,是普救寺东面十多里的一个小村子的,据驾驶员反映,昨天夜里,他的确是在莺莺塔前面的路上救起过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那孩子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怀里还抱着一只黑色大猫。”电话的一端传来了褚股长的话音。   “不错,就是她。”虚风道长心中总算是释然了。   “孩子在那户人家里吃了些东西就睡了,清早主人家起来的时候,那孩子竟然已经不辞而别了。”褚股长接着说道。   “不辞而别?那户人家知不知道孩子去哪儿了?”虚风道长急着问道。   “不知道,小孩子是几时走的,他们都弄不清楚。”褚股长略带歉意地回答道。   虚风道长握着听筒,思索片刻说道:“褚股长,是否可以通知各乡镇留意这孩子,如有人见到的话就先留住,然后尽快通知县局。”   “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褚股长挂断了电话。   虚风道长回到房间后,将县局协查的情况说给了客家嬷嬷听。   客家嬷嬷沉吟良久,望着窗外的雨势,踌躇着说道:“风雨太猛,才华的嗅觉没有用了,只有等明日雨过天晴,我们赶去那农户家,再详细的打听一下,然后决定如何去寻找。”   “那好吧,你们早点休息,贫道先回房了。”虚风道长告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大约夜里十点左右,虚风道长悄悄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到服务台借了把雨伞,顺便看了下墙上挂着的永济县地图,并向值班服务员问明了县看守所的地点,然后匆匆地走出了大门,迅速的消失在了雨雾之中。   永济县公安局看守所位于县城边上的一片榆树林里,周边并无民居,此刻雨势仍不小,水滴打在雨伞上噼啪的作响。虚风道长隐身于林中,默默地观察着看守所大门口,两扇黑色的大铁门紧闭着,警卫室的窗户里透出昏暗的灯光,不时的有人影在屋内晃动着。   虚风道长行动了,他从林中直接穿插到看守所侧面的围墙下,那堵红砖墙约有两人多高,白色的绝缘瓷壶上面挂着电网,只是不知道是否通上了电。   道长看了看手表,已是夜半时分,四下里静悄悄的,看守们和在押犯都应该已经睡了。他找到了一株离围墙较近的歪脖老榆树,收起雨伞双足蹬地,“嗖”的一声窜到了榆树上,然后目光朝院子里面望去。   围墙内有几排红砖平房,中间有一片空地,估计那是犯人放风活动的场地,虚风道长望着后面两排有铁栅门的房子,那里一定是监舍了,可是贾道长会关在哪一间呢?   这时,有两名身穿军用雨衣的警卫亮着手电筒挨个监舍的照过来,进行例行巡视检查,不久后,他们便返回到了大门警卫室内。   虚风道长心中有了主意,于是身子凌空一跃,跳过了电网,轻轻地落在了围墙内。他掏出了自己的那只钢笔手电筒,先从后排监舍开始,明目张胆地从铁栅栏门外一间间的照过去,希望运气好的话,能够尽快的找到贾尸冥。   “照什么?不是刚刚检查过了么,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个莽汉嘴里不满地嘟囔着。   监舍里的大多数犯人都已经睡熟了,发出了阵阵鼾声。   虚风道长一路寻过去,在这排平房最后的一个单间屋子里,手电光射进去看到一个消瘦苍老的背影盘坐于床上,此人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原来有江湖中人探监来了。”   虚风道长闻言心下暗自一惊,轻声说道:“兄台何以见得?”   “脚步声一听便知,阁下的武功不弱。”那人仍旧背对着铁闸门,话音虽中气十足,但却略显颓废。   “请问您是贾尸冥贾道长么?”虚风试探着问道。   “不错,阁下是谁?”那人平静地回答说道。   “在下白云观虚风,参见前任主持。”虚风道长拱手施礼道。   贾道长闻言身子微微一震,思索着说道:“虚风……”   “在下是六年前由兰州白云观进京的,与贾住持曾见过一面,您那时在云集山房内很少出来,所以可能不记得了。”虚风道长回答道。   “嗯,你找到这里来见贫道,有什么事儿?”贾道长点点头问道。   “在下奉白云观现任住持虚无道长之命,前来索取全真教《先天气功要略》秘笈,请您为全真教着想,交与虚风带回京城。”虚风道长恭恭敬敬地说道。   贾道长闻言沉默不语,虚风道长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待着。   “全真教中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要秘笈回去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你回去告诉虚无,等白云观有了可造之才的时候,贫道自然就会送回去了。”贾道长说道。   虚风道长见这贾尸冥竟然耍起了无赖,不由得心中气恼,但出京的时候,师兄虚无曾特意叮嘱过他不要与贾尸冥翻脸,因为其“先天气功”已达炉火纯青,虚风绝不是敌手。   “如此说来,白云观一日无可造之材,贾住持便一日不还这本秘笈了?”虚风道长忍住心中的气愤,和颜悦色地说道。   “正是。”贾道长流露出一种凌人傲气。 第一百三十四章   虚风道长闻言长叹一声道:“贾住持执意不肯归还秘笈,莫非还另有什么用途么?”   “此话怎讲?”贾尸冥冷冷地说道。   “譬如说,贾住持也许是自己收到了根器俱佳的徒弟,想要继承‘先天气功’,故尔不还秘笈。”虚风道长话语直刺贾尸冥的痛处。   贾尸冥想起了坠崖而死的妮子,不由得悲从中来。   虚风道长淡淡一笑,道:“实际上贾住持的‘先天气功’早已炉火纯青,授徒口传身教即可,又何必拘泥于一本秘笈呢?”   贾尸冥默然不语。   “贾住持,在下想与您做个交换,用一个人来换回《先天气功要略》,如何?”虚风道长说道。   “什么人?”贾尸冥迷惑不解地问道。   “郭妮。”虚风道长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妮子!”贾尸冥浑身一颤,蓦地凌空而起,隔着铁栅栏站在了虚风的面前,身法之快,匪夷所思。   “她不是已坠崖死了么?”贾尸冥面色铁青,双目紧盯着虚风,缓缓说道。   “不,妮子她还活着。”虚风道长回答道。   “什么?她在哪儿……”贾尸冥蓦地一惊,遂迫不及待地问道。   虚风道长隐约感到贾道长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凛冽杀气,心中不由得一寒,但表面上依旧是不卑不亢,口中缓缓地说道:“那么秘笈呢?”   贾道长目光阴郁,不情愿地从怀里缓缓掏出一本发黄的线状小册子,阴沉沉地说道:“虚风,说吧,妮子人在哪儿?”   虚风道长不敢隐瞒,于是便将妮子自玉柱峰上坠崖,误入关中地脐,进入了地宫,循秘道逃出生天,昨夜曾出现在普救寺莺莺塔前,在一农户家里睡了半宿,清晨一大早就悄悄离开了的事情从头至尾叙述了一遍。   “妮子还随身带着一只黑猫。”虚风道长最后补充说道。   贾尸冥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眶已湿润,自己数日来的懊悔与颓废心情一扫而光。这个虚风说的应是不假,不然他是不会知道妮子有那只黑猫的。   “拿去吧。”贾尸冥手指微动,那本秘笈平平的飞出,穿过铁栅,落在了虚风道长的手中。   “多谢贾住持。”虚风道长终于松了一口气。   “虚风,你说妮子误入‘关中地脐’,那是个什么去处?”贾尸冥漫不经心地问道。   “据说是什么‘风后冢’。”虚风道长验证了秘笈确定无误后,揣入了西装内衣袋,一面回答道。   贾尸冥心中蓦地又是一惊,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随口说道:“‘风后冢’?你也进去了么?”   虚风道长终于取回了白云观的镇观之宝,心情格外的舒畅,不在意地脱口而出道:“没有,但妮子进去了‘风后冢’地宫。”   贾尸冥面无表情地说道:“虚风,你可以回去白云观交差了,贫道也要睡觉了。”说罢转身回到床铺上躺下,不再理睬虚风道长了。   “虚风告辞,请贾住持多多保重。”虚风道长拱手施礼,随即撑起了雨伞,匆匆离开了监舍,纵身越过围墙,径自返回了招待所。   待到虚风道长远去后,贾尸冥自床上一跃而起,运起“先天气功”伸手将铁栅门上的铁条轻轻拗弯,然后悄悄地钻了出去,冒着大雨迅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夜空中阴云密布,大雨磅礴如注,贾道长恍若不觉般,一路直奔五老峰而去,他知道,妮子一定会到玉柱峰上去,因为这孩子举目无亲、无依无靠,而且一直笃信着只有他贾尸冥才能带领着找到自己的娘亲。   贾道长叹了口气,施展开“先天气功”,头顶上蓦地蒸腾起一团白色的气场,阻隔开了雨雾,在黑夜中疾奔。   大约子时时分,便已经来到了玉柱峰下,望着黑黢黢的山峰,立即马不停蹄地攀援而上。   玉柱峰上,雨雾沉沉,小木屋中亮着一盏小油灯,妮子正盘腿坐于床上,怀里抱着“小翠儿”,双眼茫然地望着窗外,她仍在默默地等候着自己的师父贾道长。   昨日黎明时分,她在农户家中早早的醒来,见隔壁房间里的主人还在熟睡中,便信步走出了房门。   下了一夜的雨,此刻天空已稍稍放晴,田野之间雾霭茫茫一片,遥见东方地平线上五座山峰矗立,白云缭绕其间,“娘……”妮子口中喃喃说道。   “喵呜……”大黑猫仿佛知道了妮子的心事,轻轻地朝着山峰方向叫了两声。   “我们走吧。”妮子弯腰抱起了“小翠儿”,光着脚丫子头也不回地一直朝着远方的五老峰而去。   黄昏时分,妮子又饿又累地走到了玉柱峰下,她现在体内已经有了“血降头”、“达摩五式”和贾道长传授的一点“先天气功”的基础,虽然内力仍然欠缺,但耐力却远非昔日可比。   她在山脚下休息了片刻,然后攀登而上,夜幕降临之后不久,便已经来到了玉柱峰山顶。   妮子推门进了小木屋,景物依旧,可是师父贾道长却不在,回想起自己那天夜里惊险的坠崖一幕,恍若隔世。   她赶紧生火做饭,切了些腊肉蒸在饭锅里,在风陵渡老宅子时,她经常为生病的爷爷做饭,因此这些并不陌生。   饭熟时,她在饭桌上摆了两副碗筷,并替贾道长斟上了一碗老白汾酒,然后静静地等候着师父的归来。   雨势渐渐的大了起来,雨滴敲打着树皮屋顶“簌簌”作响,油灯光忽闪忽闪的,可是贾道长仍旧没有回来。   那天夜里玉柱峰上的一场恶斗,妮子被那个戴金丝眼镜的胖女人“峨眉老尼”甩下了悬崖,但她坚信,师父贾道长的武功是绝对打得过那女人和两个丑道士的。如果师父败了,那坏女人肯定就会霸占了小木屋,既然“峨眉老尼”不在这座小木屋内,就说明这里还是属于师父的,一定是师父赢了。   妮子虽然腹中饥饿难忍,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动筷,只是捻了几块腊肉喂给了“小翠儿”吃,自己则依旧是静静地坐在床上等待着……   “嘭”的一声,门被撞开了,风雨之中,贾道长呆呆的怔在了门口,雨水顺着他的面颊缓缓流淌下来。   “妮子……”贾道长心中一热,泪水竟自夺眶而出,自己孑然孤独了一世,到晚年竟收了个乖巧聪慧的小女娃娃,望着桌子上摆着的两双碗筷和一碗老酒,他的心中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亲情,一直暖到了心窝里。   “师父!呜呜……”妮子一见贾道长回来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似有无限的委屈刹那间倾泻而出,闻之令人酸楚至极。   “妮子,可吓死师父了。”贾道长上前一把将妮子搂进了怀里,滚滚热泪瞬间融化了他内心深处的冷酷与孤独。   “师父,那个坏女人被你打跑了么?”妮子抹着眼睛抽泣着问道。   “哈哈,那个当然了。”贾道长顿时开怀大笑,拉着妮子坐在了桌子旁,伸手端起那碗老白汾酒,一饮而尽,“好酒!今天贫道太高兴了,我的妮子失而复得,一定要喝他个痛快。”   妮子端着饭碗到锅里盛了饭,同时把那一盘子蒸腊肉放在了师父的面前,饭菜都还没有凉,自己捧起饭碗狼吞虎咽地扒拉着吃起来,她已经饿坏了。   望着脸上脏兮兮,可怜巴巴的孩子,贾道长心中暗自寻思着,自己不但要将毕生所学倾囊传授,而且要好好的保护妮子,再也不让她受苦了。   “妮子,你坠崖后如何大难不死的,说来给师父听听。”贾道长一面说道,伸手拎过酒坛又为自己倒满了一碗。   妮子一面往嘴里塞着米饭和腊肉,一面断断续续地把自己自悬崖上坠落以后,如何掉在一株大松树上,然后钻进了山洞,遇见了一只大乌龟,骑着它游进了地底下的一个大湖里。那小岛上有大灵猫、红毛蝙蝠和一个郭老头,他是一种叫做“蠕头蛮”的大虫子。后来自己不小心将铜顶针放入石缝里,突然开启了地宫,掉在了一张大大的蜘蛛网里,差点被脸盆大的蜘蛛咬死,她把大蜘蛛推到了水潭里,一群大鱼吃了蜘蛛,推自己上了岸……   贾道长疑惑地望着妮子,感觉好像是在听童话故事一般。   “妮子还遇到手指头这么大的小人呢,有白胡子老头,胖胖的女人和小孩儿,可它们原来却都是豆子……还有八个长得像猴子一样的河童,顶着白蘑菇,告诉妮子进到了一间密室里,看见了一个和妮子相貌一样的女孩儿,然后和她打了一架……”妮子说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贾道长越听越糊涂,禁不住地问道:“同你相貌一样的女孩子?”   “嗯,我把她杀死了。”妮子嚼着腊肉自豪地说道。   贾道长伸手探了探妮子的额头,怀疑她是不是因为发烧而在胡言乱语。   “后来,我看见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干瘪老爷爷,坐在一辆木头车上,脑袋只有这么大……”妮子握着拳头比划着说道。   “哦……”贾道长心中蓦地一动,虚风说妮子进去了“风后冢”,难道那具干尸就是“风后”?   “那么后来呢?”贾道长催促着妮子往下说。 第一百三十五章   雨势越来越大了,天空中传来隆隆的闷雷声。   “后来那个干瘪的老爷爷不知怎么就不见了,我是从一个窄窄的小洞子里爬出来的……”妮子回忆说道。   “‘风后’不见了?”贾道长愕然道。   “嗯,老爷爷的身子不见了,可有个小脑袋还在妮子这儿呢。”妮子一面说着,从衣袋里掏出那个鹅蛋大小,深褐色的骷髅头,撂在了桌子上。   贾道长惊讶地望着这颗小小的骷髅头,在昏暗的油灯光下,瞧见其颅骨和下颚骨已经变形闭合在了一起,唯有露出眼窝、鼻腔、嘴巴和耳道六个形状各异的窟窿,这肯定是人的头颅,但是为什么会如此之小呢?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骷髅头,托在手上审视,突感两股温凉截然不同之气沁入掌心劳宫穴,整个身子都为之一凛,贾道长大吃一惊,紧忙将其又撂回在了饭桌上。   “师父,这是老爷爷的脑袋么?”妮子自己不敢完全肯定。   “嗯,贫道明白了,原来‘鬼壶’居然就是‘风后’的骷髅头,这位轩辕黄帝的宰相乃是中原祝由术的鼻祖,据说远古祝由术中有一种失传的秘术叫做‘缩骨术’,凝其六魄于颅骨之中,莫非这就是了……”贾道长自言自语道。   “师父,你说什么呀,妮子不懂。”妮子迷惑不解地望着贾道长说道。   贾道长微微一笑,道:“妮子,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自然不会明白,这个骷髅头你留着也没有什么用,愿意送给师父吗?”   “妮子愿意。”妮子点头回答道。   “好孩子,等明天雨停了之后,师父带你离开这里到京城去,那边的事情做一了结之后,就带你去找你娘。”贾道长微笑着说道。   “真的,太好了,妮子可以去找娘啦?”妮子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   贾道长默默地望着这个天真的孩子,心中有着万般的愧疚。当年在缅甸丛林里,自己是实在迫不得已才出手杀了老祖,如今竟然收养了她的女儿,唉,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娘她在京城么?”妮子无限憧憬地问道。   “不,你娘不在京城,她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长满了参天大树,杳无人迹,到处毒蛇猛兽出没……”贾道长默默地说道。   “那我们干嘛还要去京城,不直接去找娘呢?”妮子不解地问道。   贾道长端起酒碗一仰脖,“咕嘟嘟”地灌进了嗓子眼儿里,一抹嘴巴,说道:“人生有些事情需要来个了断,此后就可以带着妮子远走高飞了,隐姓埋名于江湖之中,再也不踏入官场半步。”   妮子愣愣地看着师父,完全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贾道长独自坐在桌子旁,望着床上搂着大黑猫正熟睡着的妮子,心中陡生感慨,自己是杀害孩子母亲的凶手,此事究竟要隐瞒到何时呢?随着岁月的流逝,自己将日渐老迈,妮子学成“先天气功”以后,江湖上少有人敌,到时候一旦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反目成仇……   贾道长叹息着把目光又落在了“鬼壶”骷髅头的上面,只有将此物交给主任,自己和妮子才能最终摆脱官场的羁绊,否则无论隐匿于中原何处,都会被他们找出来的。六年前,格达预言一事了结之后,自己便藏身于玉柱峰顶,想要摆脱控制,可是最后还是轻易的被组织上找到,天下之大,却并无栖身世外之所。因此,他当时向上面提出的条件便是,可以帮助寻觅到“风后冢”,取出“鬼壶”交给主任,但从此以后,贾尸冥将获得人身自由,与组织上再无任何瓜葛。如今,“鬼壶”真的到手了,可在这关键的时刻,自己的心中倒忐忑不安了起来。   贾道长站起身来,轻轻地纵身一跳,自树皮屋顶一处隐秘的缝隙中取下一支灰白色的骨质小瓶,那瓶上面雕刻着一个“卍”字符号,正是在江西鄱阳湖鞋山普陀寺中,安息长老给他的那瓶苯教‘返魂水’。道长将骨质小瓶撂在了桌子上,“返魂水”加上“鬼壶”这两样东西,将是自己脱身和决定他今后是否能与妮子安全退隐江湖的筹码。   “娘……”睡梦中的妮子含糊地叨咕着。   贾道长叹了口气,思索的目光又回到了桌子上面,这两样不起眼的东西,将来或许有一天,注定要在中国的历史进程中留下一笔诡异的烙印,自己虽不是始作俑者,但也终究难脱干系,是祸是福,也只有天知道了……   贾道长拎过酒坛子,斟满了酒碗,对着桌上五千年前轩辕黄帝的宰相“风后”的头颅,一面端着老白汾酒,一面苦笑着说道:“风兄,沧海桑田,逝者如斯啊……《道德经》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如今贫道意欲带着妮子退隐山林,所以只有请你老兄出山了……”说罢一饮而尽。   窗外已现出晨曦,雨过天晴,该动身了。   贾道长站起身来,翻开屋子角落里的一只旧木箱,找出在虞乡集市给妮子买的一套花布衣裳和小布鞋,轻轻地放在了妮子的枕头边。然后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只帆布旅行袋,用一块包袱皮将桌子上的骷髅头和骨质小瓶仔细包裹好放了进去,又随手拣了两套换洗衣裳,最后在箱子的夹层里,摸出藏着的一摞人民币,约有万元之多,他也统统装了起来,这次离开河东后,他和妮子将永远不再回来了。   妮子起床后,高兴地换上了新衣裳,穿上了新鞋子,并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脸,将来见到娘时,可不愿意身上是脏兮兮的。妮子想起来密室石龛里找到的那只小石盒子,也掏出来揣进了新衣裳的口袋里。   临行时,贾道长一把火点着了房子,他拉着妮子的手站在外面,望着熊熊燃烧的小木屋,心中暗自寻思着,从今以后,自己的每一步行踪都要小心,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温暖的阳光撒在玉柱峰上,妮子抱着“小翠儿”,跟随着贾道长下山,一路直奔京城而去。   清晨,一缕阳光射进了县委招待所房间内,虚风道长打了个哈欠,幽幽醒转来,瞧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已经是七点多钟了,他赶紧一骨碌儿爬起来。昨晚冒雨潜入看守所,终于找到了白云观前住持贾尸冥道长,要回了全真派的《先天气功要略》武功秘笈,此次出京,总算是圆满的完成了任务,心情格外的愉悦。   吃早餐的时候,虚风道长对客家嬷嬷说道:“嬷嬷前辈,贫道要向您辞行了,日后若是有机会到京城,请一定来白云观做客。”   客家嬷嬷点点头道:“我们也要离开这里,先去普救寺附近的那户农家,再去详细地打听一下有关墨墨的情况。”   虚风道长略一沉思,决定还是告诉她一些线索,于是说道:“贫道昨日与县公安局的褚股长去过一趟县医院,病房里有个神神叨叨的女人,绰号叫做‘峨眉老尼’,据称是被白云观前住持贾尸冥道长所伤。有良曾经告诉过贫道,正是这位贾道长在潼关掳走的妮子,而后不知隐匿到了何处……”   “哦,那么若是找到贾道长,就有可能找到墨墨了。”客家嬷嬷眼睛一亮,思忖道。   “贫道也是这么想,贾道长理应知道妮子的落脚点。”虚风道长肯定道。   “那个女人是在何处为贾道长所伤的?”客家嬷嬷思索着问道。   “嬷嬷前辈的意思贫道明白,要找到贾道长很容易,他现在正被关押在县公安局的看守所里。”虚风道长微微一笑道。   “看守所?”客家嬷嬷面露诧异。   “他因打伤人而被拘留了。”虚风道长回答。   “老妪这就先去找他。”客家嬷嬷站起身来断然说道。   在服务台,虚风道长打了个电话给县局褚股长。   “老徐啊,你问的那个修行者贾尸冥,昨夜从看守所里越狱逃跑了。”褚股长在电话里忿忿不已的说道。   虚风道长心中并不惊讶,贾道长知道了妮子仍活着的消息,若是不越狱的话,那才让人吃惊呢。   “他是在什么地方打伤的那个胖女人?”虚风道长问道。   “玉柱峰顶,他原本就在那儿修行。”褚股长回答。   虚风道长撂下了电话,对站在旁边的客家嬷嬷说道:“贾道长昨天夜里越狱逃走了。”   客家嬷嬷闻言顿时大失所望。   “不过,他是在五老峰的玉柱峰顶打伤那个女人的,贾道长此前在那儿修行,那么妮子的藏身之所很可能也就在玉柱峰顶。”虚风道长推测着说道。   “嗯,如此说来,妮子昨天早上离开了那户农家以后,很可能便直接去了玉柱峰。”客家嬷嬷点头道。   虚风道长拱拱手,与客家嬷嬷作别,口中说道:“嬷嬷前辈,贾道长昨夜突然越狱,若是去了玉柱峰,恐怕也不会久留,毕竟是负案在逃,你们得要赶快了,抢在他转移离开之前赶到玉柱峰,这里结账由贫道处理。”   客家嬷嬷感激地点点头,道:“那么,老妪谢过,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带着沈才华和熊大海回房简单收拾一下行装,匆匆离开招待所,一路向东径直奔五老峰而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永济县人民医院的住院病房内,“峨眉老尼”正在对着镜子修剪和梳理着眉毛,她的眉毛生得与众不同,长眉如黛,间或银毫乍起飘飘欲仙,实为淫极之相。古人曰:“眉为性,眼为心,粗眉性情暴躁,眉浊思绪混乱,眉散一事无成,连眉心胸狭窄,短眉破家散财,断眉薄情寡义,虎眉性野无谋,鬼眉人面兽心,而黛眉银毫则大淫。”   她年近不惑,姿色平平,但为自己生就一双淫眉而自豪,故取名为“峨眉老尼”。尽管其五官并不好看,但床上功夫却是了得,京城里多少高官都曾沉迷于她的石榴裙下,每每难以自拔。两天前,她用医院的电话挂了个长途到京城,找到了首长,痛哭流涕一番,告诉他自己在山西河东五老峰遭人欺负,伤得很重,希望首长能够来河东一趟,替她出气。   “老尼,你要相信地方政府和公安机关,他们会将恶徒绳之以法的,我这里工作太忙,实在是无法分身啊……”首长在电话里搪塞道。   “呜呜……”老尼嚎啕大哭,动之以情,“首长,你忘了在被窝里曾对我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了么?呜呜……”   “好啦好啦,你的武功不弱,怎么会这么弱不禁风的被人打伤呢?”首长不耐烦地嘟囔着。   “是‘先天气功’……”老尼无限委屈地说道。   “什么!‘先天气功’?”首长大吃一惊道。   “就是嘛。”老尼抽泣道。   “那人是谁?”首长紧张地问道。   “他说叫贾尸冥。”老尼回答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首长说道:“那人现在何处?”   “永济县公安局看守所。”老尼回答道。   “好了,我会安排的。”首长挂断了电话。   “峨眉老尼”闻言心中大慰,哈哈,只要首长来到永济,地方上的那些官员还不得吓麻了爪?贾尸冥啊贾尸冥,此仇必报,你小子等着瞧……   “峨眉老尼”正寻思着,值班护士在走廊里高声喊道:“14号床,有人看你来了。”   老尼急忙抬起头望去,病房门口有人推门进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小侏儒老头,脑袋出奇的大,面色白皙,一双小手胖嘟嘟的,身着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黑色的火箭头皮鞋锃光瓦亮,一尘不染。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黑衣高瘦老者,童颜鹤发,戴着一副墨镜,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你是倪女士?”小侏儒问“峨眉老尼”道。   老尼不在意地望着这两个人,眉毛一扬问道:“嗯,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   小侏儒犀利的目光迅速扫过老尼的全身,然后郑重地自我介绍说道:“老夫叫宋地翁,他是费子云道长,首长让我们先来找你,听说倪女士是被贾尸冥的‘先天气功’打伤的?”   “首长,他没来么?”老尼大失所望地问道。   宋地翁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冷冷地说道:“倪女士,老夫在问你话。”   “哟,什么倪女士倪女士的,听着怪外道的,首长一直喊我‘峨眉老尼’,你们也这么称呼好了。”老尼“咯咯”地笑了起来,其声甚为淫荡。   宋地翁皱了皱眉头,道:“好,‘峨眉老尼’,老夫问你,你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因何事为贾尸冥所伤?贾尸冥是在永济县公安局的看守所里么?”   老尼脸色蓦地板起,口中冷笑道:“首长不来,老娘认识你是哪一个?凭什么要告诉你这个小侏儒?”   “啪”的一声脆响,宋地翁胖胖的小手狠狠地抽了“峨眉老尼”一个耳光,口中愠怒道:“连首长对老夫向来都是尊重有加,你算是什么东西?竟敢恶言相辱……”   “峨眉老尼”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呆怔住了。   “峨眉老尼”对男人向来颐指气使惯了,一个小小的侏儒残疾老头竟然敢暴起扇自己的耳光,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老尼顿时勃然大怒,伸手架过立在床边的双拐就要下地,口中忿忿嚷道:“好,你们竟敢打我,老娘现在就去打电话告诉首长……”   宋地翁伸出左右小手抓住那两根木拐“咔嚓”两声,木拐断成了两截,老尼站立不稳,又躺回到了病床上。   “峨眉老尼”愕然地望着地上的断拐,这回吓得不敢再言语了,这个小侏儒的手劲儿如此之大,简直是闻所未闻,恐怕就是那个贾尸冥来了,也不见得会是他的对手。   “你还没有回答老夫的话。”宋地翁目光炯炯地盯着老尼,语气平静地说道。   “在……在玉柱峰顶,那儿有间小木屋,原本是我的,被这个恶霸贾尸冥给抢了去,还把我一个女人打成了这个样子,他现在已经被拘留了,就关押在县公安局的看守所里。”老尼不敢再托大,匆匆忙忙地回答道。   “‘峨眉老尼’,你若是胆敢在外人面前提到首长,你自己应该知道后果会怎样……”宋地翁恶狠狠地抛下这句话后,随即转身走出了病房,费道长对老尼报以怜悯的一笑,也跟着离去了。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峨眉老尼”兀自幽幽地呜咽了起来。   宋地翁与费道长辗转打听着来到了位于城外榆树林中的县局看守所,径直走进了大门值班室内。   “同志,我们是贾尸冥的亲属,专程远道而来探视他的。”费道长文质彬彬地对值班警卫说道。   “贾尸冥?这家伙昨晚越狱跑了……”警卫没好气儿的脱口而出道,随即感觉到自己说走了嘴,于是警惕地打量着这两个人,尤其是多看了那个小侏儒几眼,然后蹙起眉头询问道,“你们有局里治安股的探视证么?”   费道长抱歉的一笑,恭恭敬敬地回答说道:“我们下了车就直接到这儿了,还没顾得上去局里呢,同志,您刚才说贾尸冥昨晚越狱逃走了?”   警卫蓦地把脸一板,严肃地说道:“我讲过么?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宋地翁嘿嘿一笑道:“你是没说,可能是我们听错了。”   “就是嘛。”警卫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那我们就先去县局办手续了。”宋地翁说罢转身离去。   走出大门外,费道长疑惑地说道:“师父,那个警卫不像似在撒谎。”   宋地翁点点头,道:“当然不是,贾尸冥昨晚肯定是逃掉了,具体原因尚不清楚,我们只有先赶去玉柱峰顶小木屋那儿瞧瞧了。”   “是,师父。”费道长点头道。   于是,两人便马不停蹄的直奔五老峰而去。   玉柱峰上,客家嬷嬷、沈才华和熊大海静静地站立在山顶,默默地望着已烧成灰烬,仍旧冒着袅袅余烟的小木屋……   “她在这儿……墨墨来过这里。”沈才华嘴里喃喃地说道。   “唉,我们又来晚了……”客家嬷嬷叹息着。   “小主人,你既然嗅到了她,那我们赶紧去追啊。”熊大海看着沈才华揪心的样子,体贴地说道。   这时,客家嬷嬷突然警觉地说了声:“有人来了。”   玉柱峰顶,蓦地出现了两个人,正是小侏儒宋地翁和费道长。   “原来是你们在这儿!”费道长的一只独眼瞧见了小才华和客家嬷嬷,惊奇地说道。   “子云,这就是那个与了空和尚相熟的老太婆么?”宋地翁心下已然猜到了。   “师父,不错,就是他们。”费道长点点头,同时手一指沈才华,恨恨道,“小家伙,你们把贫道的灵哥弄到哪儿去了?”   沈才华乍见费道长,又记起了湖口的那天夜晚,他死命地掐自己大腿里子的事儿,不由得怒目而视地答道:“灵哥死了。”   “死了?你小子想讹贫道……”费道长瞥了一眼宋地翁,师父在此,自己便无需怕那个老巫婆了。   “老夫宋地翁,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宋地翁上前两步,双手拱起,朗声问嬷嬷道。   客家嬷嬷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侏儒,心想此人生就一副异相,而且又是费道长的师父,想来在江湖上亦非等闲之辈,于是也礼节性地颌首点了下头,口中回答说道:“老妪台湾苗栗南庄客家嬷嬷。”   “哦,原来是台胞,失敬了,听说客家嬷嬷曾经为敝徒子云解过‘蠕虫蛊’,老夫感激不尽,但不知何故子云所中之蛊并未除尽,还请客家嬷嬷再施以援手,如何?”宋地翁客气地说道。   客家嬷嬷诧异地说道:“老妪的徒儿才华已经替他将蠕头蛮幼虫都逼出来了呀?”   “那也许是小孩子的功力尚浅,除恶未尽吧,烦请您老人家亲自出手,老夫在此谢过。”宋地翁有求于人,态度极为诚恳。   客家嬷嬷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费道长。   宋地翁看出了客家嬷嬷的疑虑,于是解释说道:“老夫已经将子云颈部四周的天突、气舍、哑门、天柱、人迎与大椎穴定时封闭,但这只能暂时的阻断‘蠕头蛊’的生长,权宜之计不可持久……”说罢,伸出小胖手,身子稍稍纵起,连点上述六大穴,身法极快。   诸穴道一经解开,费道长顿时面色骤变,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使劲儿地来回抻拽,同时口中发出了一阵阵愉悦的呻吟之声。   客家嬷嬷见状皱了皱眉头,说道:“果然没有除尽蠕头蛮幼虫。”说罢目光望向了才华。   沈才华此刻正得意洋洋地晃着小脑袋,嘻嘻的对着费道长做着鬼脸,然后扭过脸来对客家嬷嬷说道:“嬷嬷师父,这人是个坏蛋,他掐过我,还欺负过墨墨。”   客家嬷嬷闻言淡淡一笑道:“竟然如此,帮他作甚,由他去就是了。”   宋地翁颇为愠怒地瞅了费道长一眼,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到处惹事,竟然与小孩子结怨,自食恶果。   费道长见师父恼火,紧忙解释道:“师父,贫道掐过这孩子不假,只因他不肯说出灵哥的下落,至于欺负什么墨墨,则实在是冤枉,贫道都不知道墨墨是谁啊……”   沈才华在一旁恨恨道:“墨墨就是妮子。”   宋地翁闻言愣了一下,缓缓说道:“小孩子,你认识妮子?是河东风陵渡的郭妮么?”   “哼,当然就是她了。”沈才华忿然道。   “妮子她人在哪儿?”宋地翁柔声问。   “她走了……”沈才华幽幽道,心情低落。   宋地翁沉吟半晌,然后异常和蔼地开口说道:“不错,子云他大人欺负小孩子实在是不应该,这位小朋友恩怨分明,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沈才华。”小孩子听到有人当面夸奖自己,心里总是高兴的,于是便告诉他道。   宋地翁点点头,道:“好名字,名如其人啊……”话未落音,竟猝不及防的出手,身子蓦地的窜至沈才华的身旁,一只胖嘟嘟的小手已然按在了他的头顶百会穴上,内力直透髓海……   客家嬷嬷大惊失色,想要救援时已经来不及了。   百会穴,又名“天满”、“巅上”,此穴位于人体最高处,又为手足三阳经与“阳脉之海”——督脉的交会之处,《灵枢?经脉》云:“肝足厥阴之脉……上出额,与督脉会于巅。”所以此穴乃人体阳气盛极之处。   沈才华一下子懵了,求救的眼神儿直望着客家嬷嬷。   宋地翁的突然出手,一招便扣住了沈才华的头顶死穴,尽管他与才华差不多高的身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但其高超的身手却显示出了一种武林宗师的风范。   “你要干什么?”客家嬷嬷急道。   “告诉老夫,那个女孩儿妮子的下落。”宋地翁平静地说道。   客家嬷嬷此时已别无选择,为了才华的安危,也只得如实相告了:“我们上来玉柱峰顶时已经迟了,贾道长烧了木屋,一早带着妮子走了。”   “你们与风陵寺新任住持了空和尚是什么关系?”宋地翁接着追问道。   “他是我家小叔子……”客家嬷嬷回答道。   “哦……”宋地翁淡淡一笑,又道:“了空和尚现在哪儿?”   “已经死在关中地脐里面了。”客家嬷嬷说道。   关中地脐?宋地翁心下暗自吃惊,他可是头一次听说,这是个什么所在……突然间,他的脑袋里灵光一现,莫非这“关中地脐”与自己苦苦追寻的“风后陵”有关?   “你说的是‘风后’……”宋地翁决定诈一下这老太婆,于是试探着问道。   “不错,正是‘风后冢’。”客家嬷嬷回答。 第一百三十七章   温暖的阳光射在宋地翁的身上,直透进了心窝里,苦苦追寻了许久的“风后陵”竟然在无意之间知晓了,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你笑什么?”客家嬷嬷冰冷的话语问道。   宋地翁溘然长叹一声,正欲答话,却蓦地心中一紧,暗道不好,于是话锋一转,紧张地问道:“妮子与贾尸冥已经进入了‘风后冢’是么?”   “贾道长?”客家嬷嬷一愣,摇了摇头,回答道,“不,只有妮子一个人。”   宋地翁心中盘算一下,随即明白了,哈,老奸巨猾的贾道长,指使小女孩妮子入“风后冢”盗取“鬼壶”,而自己却躲在了看守所里避嫌,一旦妮子得手,便立时越狱出来,带着小女孩和“鬼壶”逃之夭夭,好一个“暗度陈仓”啊……   “放开老妪的徒儿,你想要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了。”客家嬷嬷语气平和地说道。   “不忙嘛,客家嬷嬷,只要你再施援手,解了子云的‘蠕虫蛊’,老夫是自然不会为难小孩子的。”宋地翁冷冷地说道。   “嘎嘎嘎”身后突然一串暴响,宋地翁扭头望去,但见那个身穿蓝色警服的壮汉脖子骤然间抻长了数倍,张开了血盆大口,倏地正向他咬来……   宋地翁大惊,急忙闪电般的一脚踹出,他到底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临危不乱,反应极为敏捷,这一脚正踢在了熊大海的下巴上。   熊大海救小主人心切,偷袭未成,重重的挨了一脚,幸好其长长脖子上的脑袋,弹性极佳的向后悠荡起,卸去了大半劲力,尽管如此,下巴也立时脱了臼。   “哈哈,原来客家嬷嬷的手下竟然是些蠕虫!”宋地翁大笑道。   就在这一缓之间,沈才华感到头顶一轻,脑袋顿时清醒了许多,自己最熟悉的“猪油神功”第一式便脱口而出:“曷曷拏,阇羯奣奣叵……”双手立掌,集中意念于头顶之上,一道无形的气场将宋地翁的小胖手托起……   宋地翁立时感觉到了不对劲儿,急忙加大内力压下,无奈硬是按不下去,掌心始终距离孩子的百会穴有寸许,心中不由得大惊。   而此刻,沈才华口中巫咒突然一变:“毳毴毵毶毷毸毹毺毻毼毽毾毵氀……氁氂氃氋氄氅氆氇……”两手来回做锯割状,随即反手切去,竟然是他最得意的拿手杀招“无毒不丈夫”。   宋地翁突觉胯下一凉,低头急视之,藏蓝色的中山装裤裆处已经碎布片纷飞,其间夹杂着数十根打着卷儿的黄毛,刹那间骇然,脸色遽变Qī.shū.ωǎng.,紧忙双手捂裆,纵身跳出圈外,狼狈不堪。   “无毒不丈夫”是“祝由神功”里面最阴损的一招,专门攻击男女的外生殖器,当年郭璞创制成功了这一招式之后,曾经大笑三日。   宋地翁已年逾九旬,自幼习得“少林童子功”,终生未娶,其命根早已萎缩且隐于腹腔之内,故沈才华的“无毒不丈夫”只是锯破了裤裆和削去了干枯的阴毛而已,虽然并未伤及要害,但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客家嬷嬷满意地点点头,小才华现在已经可以独自对付江湖上顶尖的高手了,但她也看得很清楚,危难之中,是熊大海挺身而出分散了宋地翁的心神,这才给了才华以机会。   “熊大海,老妪瞧瞧你的伤势。”客家嬷嬷转身对熊大海说道,同时审视了一下他的脑袋,安慰说道,“不要紧,只是下巴脱臼了。”说罢,掐住他的面颊和下颚,双手用力一合,随着“咔吧”一声脆响,将掉下来的下巴复位了。   “谢谢主人。”熊大海万分感激道,随后“嘎嘎嘎”一晃脑袋,缩回了脖子。   “熊大海,你体内的蠕头蛮已经成虫,老妪无法替你驱除,等有机会见到一个人,他一定会医好你的。”客家嬷嬷叹息着说道。   “主人,那人是谁?”熊大海兴奋地问道,能做回正常人,那简直是太好了。   “婺源南山朱寒生。”客家嬷嬷回答道。   此刻,宋地翁已经明白自己绝不是客家嬷嬷师徒俩的对手,江湖争斗,打不过人家,须能不失面子的全身而退方为智者。   “客家嬷嬷,老夫惭愧,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位天才少年,几乎毁了老夫的童根,哈哈哈,这也是您老的教导有方啊。”宋地翁嘴里一面恭维着,一面思索着退路。   客家嬷嬷听着有些别扭,鼻子“哼”了一声。   宋地翁随即面现钦佩之色,继续说着好话:“客家嬷嬷,老夫今日输的是口服心服,敢问这孩子用的是什么功夫?”   “猪油神功。”沈才华嘻嘻答道。   “啊!祝由神功……”宋地翁愕然道,“‘彼尸尔尸,无尸无气,相尸何求,鬼壶祝由……’你们原来是郭璞的传人?”   “老妪正是。”客家嬷嬷颇为自豪地承认道。   宋地翁脑筋一转,口中怅然说道:“老夫宋地翁,乃是中国考古协会的会长,国家一直在试图寻找五千年前的‘风后冢’,发掘出旷世国宝‘鬼壶’,无奈始终未能如愿,这实为我们考古学者多年之遗憾啊……”   “‘鬼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客家嬷嬷越发好奇了。   “这个么……”宋地翁干咳了一声,然后接着说道,“据清代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中记载,‘鬼壶’是一种类似‘埙’的一种器物,可发五音,即角、徵、宫、商、羽,对应五行为木、火、土、金、水,中国古代有‘五音疗疾’之术,与人体内相应的脏器(肝、心、脾、肺、肾)的功能活动,人的五志(怒、喜、思、忧、恐)相连。”   “愿闻其详。”客家嬷嬷饶有兴致地说道。   宋地翁瞥了一眼客家嬷嬷,接着解释道:“角音具有木气的属性,主治气之内郁;徵音为火气的特征,可防气机的下陷;宫音纯土气,平衡气之升降紊乱;商音具备金气的特点,以防治气的耗散;羽音乃水气的体现,利于防治气的上逆或过分上炎。总之,五音能影响人体气机运化,重启阴阳之门,纪晓岚曾断言道,这‘鬼壶’乃为远古‘祝由术之祖’。”   客家嬷嬷闻言默默不语,片刻后缓缓说道:“如此说来,你是大陆官方的人了。”   宋地翁面目严肃地点点头。   客家嬷嬷来自台湾,听人讲大陆数十年严刑峻法,方方面面禁忌极多,尤其是官方,得罪不得的。   “才华、大海,我们走。”客家嬷嬷轻声说道。   “慢。”宋地翁察言观色,发觉客家嬷嬷似有胆怯之意,于是胸脯一挺,走上前来,朗声说道:“客家嬷嬷,老夫虽然身为国家工作人员,但却是极重江湖道义之人,贾道长胁迫妮子逃亡,极有可能随身带有国宝‘鬼壶’,党和国家绝不能容忍这种盗窃国家文物的犯罪行为。不如这样吧,你们同老夫合作,一同缉拿贾尸冥,老夫为国家追回‘鬼壶’,你们解救被拐的女孩儿妮子,您看如何?”   客家嬷嬷一愣,踌躇不语。   “现在等于是您同国家在合作,这样日后对您和孩子在大陆生活旅行和居留都有莫大的好处,话说回来,若是整个国家机器运转起来,帮助你们寻回妮子还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么?老夫恳请客家嬷嬷三思。”宋地翁一鼓作气,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客家嬷嬷平静地说道:“既然大陆国家机器如此效率之高,还用得着老妪出力么?”   “说来惭愧,这贾尸冥并非江湖上的下三滥,其人武功心智都极高,老夫自愧弗如,尤其是他的全真派‘先天气功’更是少有人敌,若是您老人家肯助一臂之力,起码可以确保那小女孩的生命安全,以防在追捕贾道长的过程中,他狗急跳墙而伤害了妮子……”宋地翁久居京城,老于世故,讲话拿捏得恰到好处,渐渐的反客为主,占据了主动。   “这……”客家嬷嬷听了宋地翁一番话,竟然无言以对。   “师父,我要救墨墨。”沈才华拽着客家嬷嬷的衣襟,焦急地说道。   客家嬷嬷爱怜地低头瞅了瞅小才华,点头道:“好吧,救了妮子我们就走。”她深知,大凡官府之事,绝不可参从过密。   “你要老妪如何来做?”客家嬷嬷同意了。   宋地翁心中暗道,看来这个台湾老太婆空有一身武功,社会经验则远不及大陆的普通人,自己三言两语便说动她一起来对付贾尸冥了,简直妙极。   “既然我们都是为了国家在工作,那么就是同志了,首先,请您老人家先出手救救费子云同志吧。”宋地翁呵呵道。   “师父,他欺负妮子就是坏人,不救!”沈才华倔强地说道。   客家嬷嬷本就是心性孤傲之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对宋地翁冷冷地说道:“救这位费道长,是合作的先决条件么?”   宋地翁一见客家嬷嬷的态度,心想见好就收吧,可别把事情弄砸了,于是嘴一咧,满不在乎地说道:“当然不是啦,老夫只是想请您在方便的时候顺便帮帮忙而已……”话音未落已然纵身向后跃起,探出胖胖的手指在费道长脖子周遭连点数下,继续封闭了他的天突、气舍、哑门、天柱、人迎与大椎六大要穴。   “客家嬷嬷,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追踪贾尸冥了。”宋地翁嘿嘿笑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清晨的阳光撒在乡间的小路上,雾气已渐渐散去,贾道长背着妮子兴致勃勃地沿着中条山脉行走着。自五老峰上下来以后,他有意避开西面的永济县城和南边的芮城,而是一路奔正东,一直朝着豫西的三门峡而去。   “我娘还能认出妮子来么?”妮子伏在贾道长的背上幽幽问道。   “喵呜……”大黑猫“小翠儿”在妮子怀里轻轻地叫了一声。   “当然……哪有娘认不出女儿的。”贾道长安慰道,心中不免有些酸楚。   “这儿离京城还远么?”妮子憧憬地问道。   “还远着呢,此地乃豫、晋、陕三省交界,相传大禹治水的时候,以神斧将高山劈成‘人门’、‘神门’和‘鬼门’三道峡谷,其中有鬼石和神石将黄河分成三流,如同有三座门,所以叫做三门峡,再往前走,我们就可以看到三门峡水库了。”贾道长解释说道。   午后时分,他们翻上了一座小山头,面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浩瀚无边的水面,碧波粼粼,令人心情为之一振。   贾道长眯起眼睛望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岸边有渔船,我们要渡过南岸去。”   “我们为什么不坐车呢,那样就快多了。”妮子问道。   “到南岸以后,就是三门峡市区了,我们从那里再坐火车进京。”贾道长微笑道。他算计着,此刻永济市公安局即使找上玉柱峰顶,也只会封锁永济县的车站与交通路口,决计想不到他会步行穿越中条山脉东行,直奔河南地界的三门峡。   来到水边,贾道长花了五十块钱,便轻松地说服了船家,登上了小船,晃晃悠悠地摆过水库,登上了南岸,日落之前,他们终于赶到了三门峡市区。   贾道长找了家旅店住下后,便带着妮子上街吃晚饭。在闹市区找了间酒楼,点菜叫酒,是该好好放松一下了。在等菜的间隙,贾道长让妮子坐在座位上,自己先去服务台挂了个长途到京城,片刻之后,电话接通了……   “贾尸冥,你在搞什么名堂!竟然放倒了张队长,带着那个小女孩儿跑了……”话筒里传来主任那熟悉的江西口音。   “嘿嘿……”贾道长干笑了两声,缓缓说道,“主任,‘鬼壶’已经到手了。”   “什么!你说你拿到了‘鬼壶’?”主任顿时惊喜道。   “当然,现就在贫道的手里。”贾道长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接下来主任谨慎地说道,“‘鬼壶’果真就是纪晓岚所说的是一只‘古埙’么?”   “不,它是风后的头颅。”贾道长答道。   “头颅?”主任显得十分的吃惊。   “不错,风后乃是中原‘祝由术’的鼻祖,当年贫道师父曾说过,有一种久已失传的‘祝由缩骨术’,远古祝由巫师于临终前以该术缩其头骨,锁六魄,神奇至极。纪晓岚当年在《阅微草堂笔记》中所记载,风后陵中陪葬的那个可发六音的‘鬼壶’,后世之人认为是‘上古之埙’,其实都错了,‘鬼壶’就是风后所缩他自己的头颅,上有六孔,不过有些类似古埙而已。”   “原来如此……”主任沉吟道,“你现在河南三门峡?”   “是的,贫道正准备进京,不过,主任,上次我们已经说好了的,‘鬼壶’交给你,贫道将自行退隐,组织上永远不要再找贫道了。”贾道长郑重其事地说道。   “那个自然,不过你暂且先不要进京了,京城鱼龙混杂,以免走漏风声,就在三门峡原地待命吧,我会即可派人去取的,你目前在三门峡哪儿落脚?”主任问道。   “豫西旅社。”贾道长说出了那间小旅社的名字。   “就在那儿等着,明白么?”主任叮嘱说道。   “贫道知道了。”贾道长回答道。   “咔哒”的一声,那头已经挂断了电话。   贾道长长嘘了一口气,回到了餐桌旁,冲着妮子微微一笑道:“妮子,我们不用去京城了。”   “那可以去找娘了?”妮子高兴地问道。   贾道长斟满一杯酒,一口气喝干,回答道:“好的,过两天我们就南下。”   此刻,他却并不知道,宋地翁与客家嬷嬷等人,在沈才华的带领下,正一路的追踪而来。   黄昏时分,京城前门八大胡同里的石头胡同内,“小凤仙酒楼”靠窗的一个僻静角落里,坐着首长和童颜鹤发的乔老爷,桌子上依旧是老三样,饹馇盒、臭豆腐拌锅挑和二锅头酒。   窗户外,娄蚁站立在路灯杆的阴影里,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匆匆往来的行路人。   “怎么样,娄蚁还算是称职吧?”乔老爷嘴里咀嚼着臭豆腐说道,鼻子不时地抽搐两下,将那股淡淡的异香尽数吸入腹内。   “这小子不错,做事干脆利落,口风甚紧。”首长赞许着说道。   “首长,你今晚急着约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么?”乔老爷直截了当地问道。   “哦……”首长踌躇着说道,“有件江湖上的麻烦事儿需要处理,但又不想用我自己的人,乔老爷那边还有没有像娄蚁一样可靠的徒弟,想借用三两个。”   “还是上次说的那个缅甸杀手么?”乔老爷望着首长。   “不是,有另外的事情。”首长回答道。   乔老爷喝了口二锅头,轻声问道:“事情很棘手么?”   “倒不算是很棘手,我已经有两个人在那儿,但怕应付不来,所以想再有高手在暗中瞅着点,以防万一,这年头,谨慎无大错啊。”首长也夹起了一块饹馇盒,边吃边说着。   “对方有多少人?”乔老爷问道。   “一个。”首长回答道。   “唔……如此说来,此人的武功是很厉害了。”乔老爷说道。   “是的,此人的‘先天气功’已臻化境。”首长脸色显得很是凝重。   “全真派的‘先天气功’?”乔老爷惊讶道。   “正是。”首长点点头。   “嗯,久闻中原道教以全真派‘先天气功’为翘楚,乔老爷却一直无缘得见,是为终生遗憾啊……”乔老爷“吱”的一口,将杯中二锅头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问道,“首长,你信得过我乔老爷么?”   首长愣了愣神儿,说道:“这个当然。”   “那么就让我去吧,能够见识到当今世上的道家第一气功,乔老爷此生也就再无遗憾了。”乔老爷目光炯炯地说道。   首长面露喜色地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乔老爷的手背,呵呵笑道:“乔老爷的气功堪称天下第一,有您同行,我还担心什么呢?”   “怎么,首长也要亲自出马么?”乔老爷惊讶道。   首长点点头,微笑不语。   “好,什么时候去,在哪儿?”乔老爷摩拳擦掌道,身上仿佛充满了年轻人般的活力。   “今晚就走,河南三门峡,豫西旅馆。”首长回答道。   就在今天黄昏时分,首长安插在主任身边的一个眼线,偷偷传递给首长一个紧急消息,说是贾道长找到了“风后陵”并取到“鬼壶”,现正住在河南三门峡市的豫西旅馆,等候主任派人前去接头。   首长立刻打电话约见乔老爷,随即便带着娄蚁驾着辆丰田吉普车匆匆赶往“小凤仙酒楼”,由于事关重大,他不想用自己的人,主任身边有自己的眼线,难保他下面没有主任的卧底。   娄蚁默默地站立在酒楼外,他的目力极佳,途径胡同的每一个行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是娄蚁却万万料不到,石头胡同口对面的商场外面,停着一辆深灰色的上海牌小轿车,车内有几双眼睛在暗中默默地监视着他们。   上海轿车内,驾驶员是一个黑瘦单薄的年轻人,后排座位上坐着鳌老和黄建国,他们已经跟踪首长几天了,基本上掌握了他的活动规律,一直在等待着下手的最佳时机,如今机会终于来临了。今晚首长只带一个司机外出,汽车停在了石头胡同口,而他独自一人走进了“小凤仙酒楼”,那个司机则一直隐身在电灯杆的阴影里,看上去十分的机警。   “目标好像是去会见什么人。”驾驶员貌丁伦小声说道,他为缅甸华人,是缅共潜伏在京城的联络员。   “不管他,我们等目标出了酒楼到胡同口上汽车时再动手,到时候你把车子发动着,老夫与黄明月同志装作行人经过,刺杀成功后,你快速的把车开过来,听懂了吗?”鳌老吩咐貌丁伦说道。   “是,鳌老。”貌丁伦答应道。   又过了一会儿,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叮铃铃”的自行车流也不见了,只有石头胡同口那个摆摊卖烤红薯的老汉,仍在对着偶尔经过的路人嘶哑的吆喝两声,但也没有人驻足停下来购买。鳌老看了看手表,此刻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爸爸,我饿了。”黄建国嘴里嘟囔着说道,他晚上还粒米未进呢。   “在坚持一会儿,等事情办完了,爸爸领你去吃涮羊肉。”鳌老哄着他说道。   “鳌老,目标出现了!”这时,貌丁伦突然说道。   石头胡同口,首长与一童颜鹤发的高个胖老头从胡同里走出来,一边还在继续的交谈着,那司机来到丰田吉普车前拉开车门,目光警惕地朝着四面张望着。   “开始行动!”鳌老命令道,随即推开车门,与黄建国走下了轿车,牵起手臂装作行人的模样,斜插马路朝着胡同口走去。   “儿子,看到那个五十多岁、国字脸穿银灰色中山装的人了么?等我们靠近他的时候,老夫以咳嗽为号,你就立刻吸光他的精气,明白么?”鳌老压低声音再一次的叮嘱道。   “知道了,爸爸。”黄建国满不在乎地应道。   夜幕中,空气中飘来一股浓浓甜甜的香气,钻进了黄建国的鼻腔内,引得他食欲大开,就在经过烤红薯的摊子前,马上就要到达胡同口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黄建国顺手牵羊抓了一只香喷喷的大红薯,喜孜孜地张嘴就咬,顿时齿间溢香,甜爽可口,太好吃了。   “小偷!你抢我的红薯!”老汉一眼瞧见,立时从摊子后冲出,伸手拽住黄建国的衣襟,嘴里高声叫喊着,“拿钱来……”   黄建国哪儿还顾得上理睬他,急忙三口并作两口,狼吞虎咽往口中塞着红薯。   鳌老大吃了一惊,急忙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钞,扔给了老汉,扯着黄建国就走。   “找您老钱……”老汉赶紧叫他。   鳌老摆摆手,表示不要了。   待得回过身来再望胡同口时,则已经迟了,首长与老者已经坐进了车内,就在关门的一刹那,鳌老听到了首长吩咐司机的话:“去河南三门峡……”随即,丰田吉普车便驶离了。   鳌老顾不上埋怨,急忙招手唤来上海轿车,拖着黄建国钻进车内,命令貌丁伦一路尾随而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良发狂似的一路奔跑着,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天地茫茫,夜色沉沉,他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心中只是一个念头,离沈才华越远越好。走了很久,冰凉的雨滴洒落在了有良的脖颈里,他渐渐的清醒了,望着阴霾密布的夜空,一股仇恨油然而生……他默默地发誓道,一定要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找到妮子,然后躲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任凭谁也找不到,即使是鼻子像狗般灵敏的沈才华也一样。   雨势越发大了,有良已经浑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   这时,他发现前面有一座破败的祠堂,残垣断壁,但有一间尚未塌顶的破屋子,应该可以避避雨,于是赶紧踏着水坑,一头冲了进去。   破屋内点燃着一拢火,在阴雨绵绵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温暖,火堆旁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瞎子,正在烤着两穗干巴巴的老玉米,散发出阵阵焦香。   “谁!”老瞎子警惕地问道,同时双手伸到篝火旁,作势保护自己的食物。   “俺……”有良腹中发出阵阵肠鸣,咽了口吐沫,轻声说道,“俺是来避雨的。”   “这么晚了,你这孩子不回家,却跑来避雨,岂不奇怪么?”老瞎子听出有良稚嫩的童声,疑惑地问道。   有良低声说道:“俺已经没有家了……”   “哦,原来也是个流浪汉啊。”老瞎子皱了皱眉头,叹息着说道,“那就坐下来烤烤火吧,雨淋了是会生病的。”   有良一屁股坐在了篝火旁,那是用破屋内捡来的碎木头点燃的,火烧的很旺,有良身上的湿衣裳冒出一丝丝的白气,顿时通身暖和舒服了许多,但随即腹内又“咕噜噜”的叫起来了。   “孩子,饿了吧,玉米已经烤熟了,拿一根吃吧,就一根啊。”瞎老头动了恻隐之心,但又叮嘱着说道。   有良感激的望了他一眼,迅速地抓起一根玉米,顾不得烫嘴便急急忙忙的啃起来。   “老伯伯,你也没有家么?”有良边啃边问道。   “家?我生下来就是个被遗弃的瞎子,命不好,怨不得人,自生自灭也就算了。”老瞎子眨着干瘪的眼皮,叹息道。   “那你靠什么生活呢?”有良同情地问道。   “算命。”老瞎子回答道。   算命?有良眼前蓦地一亮,嗫嚅着说道:“老伯伯,要是寻人的话,能算出来么?”   “当然能。”老瞎子点点头道,伸出手来摸起另一根玉米慢慢地咀嚼着,有良看见他嘴里的牙齿已所剩无几。   “能给俺算算么?但是俺可没有钱……”有良小声地问道。   “破庙逢夜雨,两个无家可归之人能一同坐在这儿烤火,便是有缘,反正也是闲着,说吧,想要寻找什么人?”老瞎子呵呵一笑,问道。   “妮子。”有良赶紧答道。   瞎老头沉默不语,耳朵在仔细地倾听着四周的动静,捕捉着“外应”……   有良不敢惊扰,只是默默地拿着半截玉米在篝火上翻来覆去的燎着,静静地等待。   老瞎子伸出了一只手,掐着指头推了半天,最后面色凝重的开口说道:“夜雨停歇,阴云未散,湿雾重重,加之火上烤玉米,五谷杂粮为坤,火为离,万物类像占得‘地火明夷’卦,此乃周易八八六十四卦中蕴含最深,也是最为诡异的一卦……”   “老伯伯,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嘛?”有良着急地问道。   “‘地火明夷’,上卦为坤,坤为地,下卦为离,离为日,此乃日头没入地中之象。太阳既没,天地黑暗,前途莫测,‘夷,灭也。’明夷,阳光隐退之意。孩子啊,你眼下已处于十分艰难之中,前路叵测,你要守正心性,遵时养晦方可渡过难关啊。”瞎老头怅然叹息说道。   “你就说,到底能不能找到妮子嘛?”有良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话,直接问道。   “地变天,离火变坎水,所寻之人必是流动不定,内卦三爻动,目前不会走得太远,坎水乃隐伏之象,多在有水之处而不易寻。体卦坐衰用卦泄气,这个叫妮子的人运势不佳,可能有受人欺凌之难呢。”瞎老头解释说道。   有良一听妮子会遭人欺凌,顿时心急如焚,“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别急,孩子,九三爻动,卦辞曰: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这个叫做妮子的人,不久恐转向南方而去。”瞎老头安慰道。   “老伯伯,我是要问你,现在,妮子她在哪儿?”有良不耐烦地说道。   瞎老头又沉默不语了,两只耳朵微微颤动着,须臾,远处村庄里传来鸡鸣数声,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外应鸡鸣四五声是为震巽,乃东或东南方向,孩子,所寻之人目前仍在那儿,远近嘛,总是要过了黄河。”   农村里长大的孩子,因乡下旷野茫茫,并无明显的参照物,因而养成了极强的辨别方向能力,甚至在夜间都不会迷路。   “我现在就去找她。”有良坚毅的目光望着老瞎子说道。   “孩子,去吧,你会在东方得到一位贵人的相助。”老瞎子说罢,又低头啃他的玉米去了。   有良说了声:“谢谢老伯伯,我走了。”然后毅然的迈步出了破祠堂,辨明东方,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刻,夜雨已歇,四下里黑沉沉的,有良已经烤干了身上的衣裳,干爽而暖和,终于知道了妮子的去向,他由衷的感到浑身精力充沛,与之前落魄之状有了天壤之别。   妮子,你是有良唯一的亲人,俺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他在心中轻轻的呼唤着妮子的名字,一路跌跌撞撞不停的走着。天亮时分,一条浑浊的大江拦住了去路,他终于来到了黄河边。   贵人相助俺?会是个什么样的贵人呢……有良百思不得其解。   贾道长与妮子吃完了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一路逛回了三门峡西站附近的豫西旅社。   三门峡市设于1957年,是随着三门峡水库落成而兴建的城市,此地曾是夏商王朝统治的中心区域,西周时属虢国,鲁僖公五年(公元前655年),晋献公假道虞国,出师伐虢,灭虢国后,回师时又顺便灭了虞国,成语“假道灭虢”便是讲的这里。   贾道长并没有带妮子直接进到豫西旅馆,而是走进了马路对面的一家黄河旅社内。   “老伯,要住宿吗?”服务台里面,一个年轻女服务员站起身来问道。   “是的,要一间面朝马路的客房。”贾道长回答。   “住宿介绍信。”女服务员伸出手来说道。   贾道长面露腼腆之色,吞吞吐吐地解释说:“同志,我的介绍信在火车上丢失了,你看能不能照顾一下,孩子还小……”   “这个……”女服务员显得很为难的样子。   贾道长掏出一张十元钞,轻轻地从柜台上推过去,小声说道:“这点小意思,通融一下嘛。”   女服务员目光急速地左右瞥了一下,然后收起了那张纸币,拿出了登记薄,口中问道:“姓名?”   “赵连生。”贾道长随便胡诌了个名字。   女服务员迅速的办好了住宿手续,交给了贾道长一把房门钥匙,说道:“203房,二楼面朝马路的那一间。”   贾道长微笑着点点头,领着妮子上楼,开了房门。   他走到窗前,目光朝对面望过去,可以清楚地观察到豫西旅馆的大门口,于是满意地点点头,拉上了窗帘。   “师父,你走错了吧?咱们不是住在那边的旅馆么?”妮子指着对面不解地问道。   贾道长笑笑,说道:“那边不好,师父换个地方,妮子早点睡觉,明早可能还要赶路呢。”   妮子懂事地抱着大黑猫蹦到了床上,钻进了被窝里,连衣服都没有脱。   贾道长默默地望着孩子,心中叹道,但愿主任遵守诺言,不会节外生枝,但官场中黑暗的很,自己身为老江湖,却不得不防。他轻轻地关闭了电灯,和衣躺在了床上,时间还早,京城里过来,最快也要到拂晓时分才能赶到。   大约睡到下半夜三四点钟的时候,贾道长轻轻地起床下地,搬了个椅子坐在窗户前,透过窗帘的缝隙,开始悄悄地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此刻,妮子仍在呼呼大睡,只有“小翠儿”听到了动静,在黑暗中睁着一对闪烁着绿光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他。   豫西旅馆紧闭的大门外,马路边亮着一盏昏暗的路灯,路上没有行人,夜色静谧,略显荒凉。   贾道长一动不动地盯着,面色渐渐的凝重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章   一辆墨绿色的面包车从街角缓缓的驶来,悄悄停在了黄河旅社的门前,熄灭了车灯,车上并没有人下来,只是静静地停泊在马路边。   嗯,来了……贾道长心中寻思着,依旧坐在窗前默默地观察着。   过了一会儿,听得中间的车门“哗啦”一响,随后便看见下来两名穿蓝色警察制服的矮个子中年人,左右望了望,然后直穿马路径直奔豫西旅馆而去。   他俩抬头瞥了一眼旅馆大门上面的招牌,相互点了点头,然后“笃笃笃……”轻轻地敲门。   旅馆门厅内的灯亮了,有人在玻璃窗内探头看了一下,随即打开了门,放两名民警进去了。   贾道长皱了皱眉头,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了,从这两个警察走路的姿态上来看,都是身怀武功之人,双腿健壮有力,下盘功夫很好。奇怪的是,这两人行走的身体姿态完全一样,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世间上,每一个人的走路习惯姿式都是不同的,如指纹一般千差万别,这一点绝瞒不过他的眼睛。   这两人是孪生兄弟,贾道长想。   旅馆内,值班服务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公安局查夜是经常有的事儿,不过眼前的这两个民警面生的很,而且面孔生得一摸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个双胞胎。   “民警同志,请问有什么事情么?”老头谨慎地问道。   其中一位民警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红色的工作证一晃,说道:“我们是市局的,你把旅客住宿登记簿拿来看一下。”   老头听出不是河南口音,但也不敢怠慢,忙从柜台后面拽出一个大本子,撂在了台面上。   民警翻动着簿子,在住宿登记的最后一页上发现了贾尸冥的名字,时间是昨日下午五时三十分,房间号201。   “201房间是从这里上去吧?”一民警问道。   “是的,拐过走廊第一间就是。”老头回答。   “客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高瘦老头吧?”那民警接着询问道。   “对不起,我是值夜班的,白天不在旅馆里。”老头抱歉地说道。   两民警点点头,转身朝楼梯走去。   “民警同志,我带你们上去吧?”值班老头热情的说道。   民警一摆手,道:“不必了,我们自己去就行了。”说罢,走上了楼梯,来到了二楼201房间前。   “笃笃笃……”他们轻叩房门。   敲了数下之后,屋子内没有任何的反应,两人目光相对一视,心灵相通,其中一人赶紧下楼,带值班老头上楼来,用201房间的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同时揿亮了屋内的电灯。   屋内里没有人,床上的被褥也都没有打开过……   “客人呢?”一位民警奇怪地问道。   老头摇了摇脑袋,说:“俺不知道,俺去叫白班的服务员起来。”说罢匆匆地跑下楼去。   不多时间,一名中年女服务员披着衣裳急急忙忙赶来,颇为紧张地说道:“昨天晚上,201房间的客人说是去吃晚饭,俺下班时,没见他们回旅馆,说来奇怪啊,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呢?”   “他们?201的客人不就是一个老头么?”民警诧异道。   “不光是个老头,还带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抱着一只大黑猫。”女服务员回答道。   两位民警闻言面面相觑。   就在两民警走进豫西旅馆大门的同时,面包车驾驶门推开了,跳下一个矮个中年人,也穿着一身蓝色的警服。此人左右环顾了一下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解开裤带,“哗哗”地朝着车下撒起尿来,看来是憋了很久。   颇令贾道长惊讶的是,这个屙尿民警的相貌酷似先头的那两个,他们竟然会是三胞胎?   贾道长开始行动了,他迅速地拎过旅行袋,掏出那枚鹅蛋大小的“风后”头颅,放在了妮子的枕头边,然后迅速地推门走出房间,并随手将门带上。在一二层楼梯转角处,他拉开了窗扇,纵身一跃而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昨晚上楼时,他已经看准此处可以作为通道,因为旅社夜间是要锁门的,进出的动静太大。   那民警撒完了尿,舒服的长嘘了一口气,然后拉开中间车门,准备钻进去。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脖子一紧,随即被一股大力推进了车内,紧接着车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一只如铁钳般的大手按在他的后颈上,两根钢指掐住了左右颈动脉,血流瞬间被截断,大脑由于缺氧骤然引发一阵迷糊。   “你们是主任派来接头的?”贾道长低声问道,右手的一根手指轻微地松开了点,一侧的颈动脉通过了少量的血液至其脑部。   那人稍稍清醒了些,于是轻轻地点点头,开口说道:“你……你是贾尸冥?”话语中听得出明显的四川口音。   “你们三个是孪生兄弟?”贾道长没有理睬他,接着又问。   “是。”那人费力地说道。   “取到货后,主任命令如何处置贾尸冥?”贾道长突然问道。   “这个……”那人一愣,蓦地语塞,似有难言之隐般,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贾道长心中已然明了,官场向来残酷阴险,自己原先怀疑事成之后难以平安身退,今晚果然得到验证,一旦交出“鬼壶”后,自己终难免被灭口。   这三人毕竟是主任派来的,自己若是杀了他们,恐怕将来则更加的危险了,毕竟是人家的天下,而如今权宜之计,看来只有“鬼壶”在手,方能保自己和妮子的安全……想到此,贾道长的手渐渐的松开了。   “贾尸冥同志,你将东西交出来,我们兄弟三个私下里放你走,如何?”那人慢慢地抬起胳膊,主动地伸出手来善意的说道。   贾尸冥蓦地瞥见他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只大钻戒,不由得寻思道,身穿警服带钻戒,显得如此的扎眼,他们应该不可能是警察,甚至连国家干部都不是,三兄弟同在一个部门里工作,这是不可思议的事儿,看起来主任是用了江湖中人。   就在这时,那人已经快要握到贾道长的左手了……   贾道长隼目瞧得真切,猛然间一翻手,叼住那人手腕猛折,随着“喀吧”一声脆响,扭断了其腕骨拽至窗前,在黯淡的路灯光映照下,那枚硕大的钻戒中央,露出了一根尖细的钢针反射着一丝寒光。   “你是四川唐门的人!”贾道长吃惊地说道。   蜀中唐门世代居于四川恭州成都府大巴山中,他们不是一个江湖门派,也不是秘密帮会,而是一个家族,雄踞川中数百年,武功向以暗器为主。过去,唐门弟子行事诡秘,行为飘忽,独来独往的行走江湖,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琢磨不透的感觉。唐门暗器,天下第一,无论任何人中了唐门任何一种暗器,那就只有看着伤口溃烂,然后慢慢等死,当真是惨不堪言,武林中人闻之色变。唐门擅使毒药,其毒无色无味,故称“无影毒”。解放后,唐门便逐渐在社会上销声匿迹了,留下的只是一些江湖上的传说。   那人忍着腕骨折断的剧痛点了点头,说道:“贾尸冥,果然有见识,我们兄弟正是唐家三少,在下排行老三,你应该知道,得罪了唐门,你今生今世将永无安宁之日。”   贾道长听说过唐门对仇家向来是手段残忍,哪怕是躲至天涯海角,也必定找出而除之,过去江湖中人往往退避三者,绝不与唐门结仇。   “你们只是奉命行事,贫道与唐门素无芥蒂,也无意结怨,但现在为求自保,只能暂且委屈一下你了。”贾道长说罢右手两指掐下,阻断了这人的颈动脉血流,看着他软绵绵的晕倒在了座椅上。   这时,豫西旅馆的门开了,唐家两兄弟疑惑不解地走了出来,目光四处的张望着。   “大哥,这个贾尸冥是不是发觉不对头,便早早的溜了?”唐家老二猜测道。   “主任说,这老道城府极深,人又机警,但总应该碰个面才说得过去呀,或许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老大思忖着说道。   “他怎么会带着个小姑娘呢?莫非干起拐卖女童的勾当来了……”老二嘿嘿的笑将起来。   “我们现去车里等到天亮,若是贾老道仍不回来,就要赶紧给京城打电话了。”老大说着,与老二毫无防备的穿过马路,朝着面包车走来。   唐家老二拉开了车门,一眼瞥见老三低着头侧身睡在中排座椅上,于是便轻声笑道:“老三开了一夜的车,看样子是累了。”说话间已钻进了车内。   就在此刻,面包车后排座椅下“呼”的窜起一道黑影,“噗”的一指,戳中了他前胸的膻中穴,唐家老二一声闷哼,躺倒在了车里,一只脚还伸在外面。   唐家老大蓦地一愣,随即看见一道人影倏地自车内迎面向他扑来……   世人都道唐门暗器天下第一,殊不知唐门轻功亦独步武林,老大在瞬间反应了过来,脚底轻点,身子斜刺里纵出,刚刚躲过贾道长的那一指。   “你是贾尸冥!”唐家老大低声惊呼道。   “正是贫道。”贾道长见一击不中,索性站在了马路中央,他自忖自己的全真派“先天气功”对付唐门还是绰绰有余的。   “贾道长,我们奉主任之命接头取货,你为何要暗中偷袭?”唐家老大冷冷地问道。   贾道长嘿嘿笑道:“唐家三少连这点都不明白么?贫道只求自保而已,可不愿意被人灭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兄弟连夜自京城赶来,取了货就回去,怎么会要伤害你呢?”唐家老大现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   贾道长脑筋一转,假装犹豫不决的思索着,暗地里则运起了“先天气功”。   “老贾,你这玩笑开大了,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凡事谨慎点总是没错的,好了,天也就要亮了,主任还让我们给你带来了十万块钱,作为你日后安家之用。”唐家老大友善地笑着说道。   “此话当真?”贾道长盯着他的眼睛道。   “当然是真的,不打不相识,唐家三少久闻贾道长大名,一直未曾谋面,以后如有机会,可以多多切磋。”老大呵呵说道,一面热情地伸出手来。   贾道长瞥见,那只手上的钻戒同样闪烁着一丝冷森森的寒光…… 第一百四十一章   贾道长嘿嘿冷笑了两声,并不与他握手,而是淡淡地说道:“贫道暂且相信你,先去把钱拿出来瞧瞧。”   唐老大尴尬地点点头,心道,这贾尸冥果然是老奸巨猾,哼,“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咱们走着瞧。   他走到车门口,弯腰从座椅下拽出一只黑色的小密码箱,然后拎着回来,伸手递给贾道长。   “打开它。”贾道长说道。   唐老大托箱在手,揿动开关,“啪”的一声,密码箱开启了,在路灯光下,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摆放着一摞摞的旧钞票,十元、五十元和一百元的都有。   贾道长点点头,这是规矩,干这一行的人一般都愿意要流通过的旧钱,因为新钞连号,很容易被追查。   “关上吧。”贾道长说道,这十万元钱不是小数目,自己和妮子日后开始新的生活还是需要的。   “贾道长,这箱子的密码是123,请记住了。”唐老大说罢扣上箱盖,顺手拨乱了密码。   “扔过来。”贾道长淡淡道,唐门善使毒,敌对时不可近身,江湖上有些禁忌是要恪守的,自己当时出其不意地制服了唐老三和老二,因而问题不大,但此刻的唐老大就须着意提防了。   唐老大手一扬将密码箱扔了过来,贾道长伸手接住。   “货呢?”唐老大问道。   贾道长郑重其事地说道:“你与贫道同为江湖中人,你想想,如此重要的东西,贫道会带在身上么?”   唐老大一愣,道:“贾道长,那么货在哪儿?我们陪你去取。”   “这个么……”贾道长心里寻思着如何来圆谎。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拎着那只帆布旅行袋,怀里抱着大黑猫,睡眼惺忪的出现在了路灯光下……   “妮子……”贾道长蓦地大吃了一惊。   “师父,我还以为你不带妮子去找娘了呢?”妮子委屈地说道。   “鬼壶呢?”贾道长脱口而出。   “在袋子里。”妮子晃动了一下旅行袋答道。   唐老大闻言心中一喜,原来“鬼壶”放在这小女孩的手里啊……他迅即审时度势,认为该出手了,于是身子突然凌空跃起,径直扑向了小女孩。   半空里,唐老大忽觉一股大力如海潮一般横着撞来,气场浑厚无比,将其抛起重重的砸在了面包车上,滑落在了地上。   “贾尸冥!难道你想反悔不成么?”唐老大恼怒地站起了身子,厉声质问道。此刻他领略到了“先天气功”的威力,明白自己的武功是绝不可能与贾道长对敌的。   “你竟然对一个孩子下手……”贾道长鼻子一哼,不屑地说道。   “你究竟想怎样?”唐老大忿忿道。   贾道长平静地说道:“待贫道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自会将‘鬼壶’寄至京城,交到主任手中,请你转告他,贾尸冥这不是在违约,而是为求自保。”   唐老大怔怔地呆立在了那儿。   “还有,若是主任紧追不舍,贾尸冥则必定毁了‘鬼壶’。”贾道长阴笑两声,补充说道。   贾道长溜出黄河旅社房间的时候,妮子正在熟睡之中,“小翠儿”用脑袋硬是把她给拱醒了。妮子发现贾道长不见了,随即一骨碌儿爬起身来,瞥见撂在枕头边上的“风后”骷髅头,心中大惊,师父走了?   妮子扒到了窗户上,瞧见了贾道长正在街上与一个警察对峙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赶紧将骷髅头收进了旅行袋内,然后抱着大黑猫拎着袋子走出了房间。在楼梯的转弯处,发现了一扇开着的窗户,于是使出“一苇渡江”飘出窗外,然后拐过墙角来到了马路上。   贾道长一招震住了唐老大,随即走到妮子跟前,轻声道:“孩子,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走吧,师父带你去找娘。”说罢弯下腰来,背上妮子,手里拎着密码箱和旅行袋,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消失在了黎明前的晨曦里。   唐老大长叹了一声,走回到面包车前,查看两个兄弟的情况,并逐一为他们推宫过血。不多时,老二老三相继醒来。   “怎么回事儿?好像有人袭击了我。”唐老二迷惑不解地说道。   “是贾尸冥干的。”老大无奈道。   “大哥,贾老道折断了我的手腕……”老三托着伤手痛苦不已。   “这贾尸冥的‘先天气功’着实厉害,我们得赶紧报告京城,货非但没取到,还伤了老三。”唐老大皱着眉头说道。   “那贾尸冥人呢?”老二急忙问道。   “跑了,还扔下了句狠话,说要是继续追踪他的话,这家伙便要毁了‘鬼壶’,那样我们可担待不起这责任。”唐老大叹息着。   唐老二点点头,过到驾驶位置上说道:“老三,我来开车,你在后面休息,先找家医院挂个急诊。”   就在这时,唐老大突然说道:“慢,有人来了……”   街头拐角处,朦胧的晨曦里走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小男孩儿,他的肩上蹲着一只蓝色羽毛的大鹦鹉,身后跟着个衣着古怪的老太婆和一位穿警服的壮汉,他们正是沈才华一行,沿途风尘仆仆地追踪来到了这里。   沈才华鼻子嗅嗅,禁不住欣喜地说道:“墨墨刚才还在这里……嘟嘟,赶紧飞到天上去找一找。”   “我有……点困。”嘟嘟睡眼惺忪地说道。   “快去!”沈才华抓住嘟嘟,用力向上抛去,大鹦鹉拍打着翅膀,冲上了半空里,开始盘旋着寻找起来。   他们一路走到了面包车前,客家嬷嬷瞥见车内坐着三名警察,于是上前敲了敲车窗。   “什么事儿?”车窗玻璃摇下,唐老大打量着客家嬷嬷,板着脸问道。   “警官,你们可曾看见一个小女孩儿和一个高瘦的老头?”客家嬷嬷客气地询问道。   唐老大蓦地愣了一下,随即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家里有人走失了么?”   “是的。”客家嬷嬷犹豫了一下,说道,“家里有人走失了,他们刚才应该就在这里。”   唐老大目光炯炯地盯着客家嬷嬷,口中缓缓说道:“不错,是看见了。”   客家嬷嬷闻言心中一喜,忙道:“警官,他们在哪儿?”   唐老大微微一笑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谁?身后那位同志的着装尺码不对,是人民警察么?”   熊大海穿的是客家嬷嬷从黄龙府伊通河边警察身上剥下来的警服,尺码至少小了两号,套在身上显得不伦不类,明眼人一瞧便看出破绽。   客家嬷嬷一时语塞,心中不免有些愠怒,于是不耐烦地说道:“老妪只是问你,他们现在哪里?怎么如此多的废话?”   唐老大冷笑着说道:“老太婆,你与贾尸冥是什么关系?”   客家嬷嬷一愣,目光紧盯唐老大,疑惑地说道:“你也知道贾尸冥?”   唐老大此刻心中狐疑不已,贾尸冥难道竟然还有同党么?这情况倒是事先不掌握的,他扭头使了个眼色,唐老二立时会意,两人从车上下来。   唐家兄弟根本没把老太婆放在眼里,目光直视熊大海,“你是哪个部门的?”唐老二逼问道。   “这个……”熊大海支支吾吾的说道,“在下熊大海,是黄龙府……”   唐老大一听嘿嘿的乐了,这个假警察讲话还蛮幽默的,于是从腰间拽下一副亮晶晶的手铐来,厉声道:“说实话,你装扮成警察,与贾尸冥到底是什么关系?”   熊大海没有吱声,只是把目光瞥向了客家嬷嬷。   “不说是吧,那就跟我们回局里去。”唐老大将手铐一甩,作势要去铐上熊大海。   “且慢,警官,我们与贾尸冥素不相识,只是听说他拐走了女孩妮子,所以才一路追踪到了此地。”客家嬷嬷客气的说道,大陆的警察蛮不讲理,还是不要惹为好。   唐老大目光落在了客家嬷嬷身上,这个老太婆看架势像是个头儿,于是便道:“那么你来说吧。”   客家嬷嬷淡淡一笑,道:“好吧,我们上车再谈。”说罢,竟自钻进了面包车内。   唐老大兄弟俩面面相觑,一个老太婆、一条傻汉子和一个小男孩而已,能玩出什么花样?于是也跟着上了车。   客家嬷嬷随手拉上了车门,身子左右的摇摆着,嘴巴里默默念动着“鲍肆之香”巫咒。   “老太婆,你装神弄鬼的,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唐老二蹙着眉头,不耐烦地问道。   “老二,你放屁了么?”唐老大噤着鼻子问道,他闻到了车内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恶臭。   “没有啊,是老三吧?”唐老二回答道,他也嗅到了这股如臭鱼烂虾般的腐臭,脑袋里一阵眩晕。   “不好,有毒!”唐老大蓦地醒悟过来,唐门善使毒,因此也特别的敏感,不过发觉时已经迟了,他的脑袋一窒,神经也随即紊乱了起来。   “贾尸冥和那小女孩在哪儿?”客家嬷嬷柔声问道。   “往,往西面去了……”唐老大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有多久了?”客家嬷嬷又问道。   “大约半……半个小时……”唐老大微睁着眼睛,面色潮红,嘴里轻轻地叨咕着。   客家嬷嬷冷冷的一笑,拉开车门走下来,然后将门随手带上。   此刻车厢内,唐家三少已经全部昏厥过去了,至少一个时辰后方得苏醒。   “我们走,贾道长带着墨墨往西去了。”客家嬷嬷嘿嘿一笑道。   “什么味儿?”沈才华鼻子嗅嗅,不解地说道。   天亮了,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客家嬷嬷三人直奔西面追踪而去。   宋地翁与费道长是在三门峡水库与客家嬷嬷他们分手的。   沈才华一路追踪到了水库边上,墨墨的讯息突然消失了,“师父,我嗅不到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老夫推测贾道长一定是摆渡过了南岸,然后前往了三门峡市,那里是交通枢纽,东行洛阳郑州,西去潼关西安都很方便。”宋地翁眺望着烟波浩渺的水库,思索着说道。   “师父,贫道以为贾道长会不会来个声东击西,做出东行的举动,其实则西去,这家伙老奸巨猾,不可不防啊。”费道长提出自己的看法。   “子云说的也有道理,贾道长前段时间一直在潼关一带活动,手下还有一把子人,西去的可能性颇大……”宋地翁思忖着说道,“客家嬷嬷,我们暂且不如兵分两路,你们向东,我与子云奔西,总会有一路人能追上他们的。”   “哼,随便了。”客家嬷嬷不屑地淡淡答道,她是着实不愿意与政府人员打交道。   “那么地翁就此告辞了,客家嬷嬷,咱们后会有期。”宋地翁拱手施礼,然后带着费道长沿着水库岸边奔西而去。   宋地翁在玉柱峰顶与客家嬷嬷合作,其实只是应付危局之时的权宜之计而已,现在有机会分开则是再好不过了,这个武功高强的老太婆和那个歹毒无比的小男孩,说不定什么时候翻起脸来,自己可吃不消。   一个时辰之后,他与费道长终于搭上了一条小船,摆渡去了南岸,中午过后,两人走进了310国道旁的一间乡村小饭馆里吃午饭。   “师父,你看,公路那边行路的有个小男孩……”费道长突然间停下碗筷,一只独眼炯炯有神的说道。   “唔,怎么了?”宋地翁不在意地问道。   “是小和尚有良!”费道长腾地站起来,匆匆说道,“贫道去把他捉来。”   “且慢……”宋地翁伸手阻止了费道长,微微一笑道,“既然在这里遇见小和尚,老夫在想,他怎么会独自一人来到河南呢?”   “是……妮子!”费道长恍然大悟道。   “对了,他也许与妮子和贾道长已经在一起了,或者正在前去某个地点会面,总之,他绝对不会一个人悠哉悠哉的徒步旅行,观赏祖国的大好河山的。”宋地翁痴痴地笑道。   “还是师父独具慧眼,一下子便看穿了问题的本质,子云自愧啊……”费道长诚恳的恭维道。   “赶快吃饭,然后悄悄地跟在后面。”宋地翁吩咐道,一面“呼噜呼噜”的大口喝起汤来。   两人迅速的吃完了饭,结帐后出门,远远地跟在了有良的后面,一路朝着东南方而去。   有良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   宋地翁眯起眼睛望去,前面拐进崤山与熊耳山口,再往深处里走,便是赫赫有名的豫西大峡谷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自京城出来后不久,娄蚁便发现了身后有不明车辆尾随着,“首长,有人在跟踪我们。”他警觉的说道。   首长回头望了望,国道上相距百米左右处,有车灯光不紧不慢地盯在了后面,看其灯光应是辆小型车,会是什么人呢?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主任方面的人,可能一直在暗中监视着自己,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必要打草惊蛇,装作不知道就算了。还有就是情报中曾经提到过的缅甸杀手,若果真如此,在行驶中的车上,反而会安全些……   “首长,要不要我下车去将他们打发了?”乔老爷不以为然的哼了声。   首长淡淡地回答说道:“不必了,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娄蚁脚下的油门渐渐加大了,身后的那辆车也随之加速,国道本身路窄弯多,沿途的夜行车也不少,为保证首长安全,他也不敢提速超过80公里,不然这辆号称“陆上巡洋舰”的丰田越野车性能是完全可以甩掉后面的跟踪者。   “首长,问一句不该问的话,您冒着风险亲自前往三门峡,可否告知所为何事?您放心,乔老爷绝不会透露半句的。”乔老爷谨慎地问道。   “是为了取一样东西。”首长想了想回答道,既然要乔老爷帮忙,多少应该介绍点情况才是。   “东西?”乔老爷不解。   “你听说过有关‘鬼壶’的传说么?”首长问道。   “‘鬼壶’?没听说过。”乔老爷摇了摇头。   “清代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中记载,五千年前,轩辕黄帝的宰相叫做‘风后’,此人发明了指南车,最后在大漠中战胜了蚩尤,其死后葬于山西河东风陵渡,称之为‘风后陵’。”首长说道。   “嗯,‘风后’倒是略知,他是中原祝由术的鼻祖,远古有名的大巫。”乔老爷想了想说道。   “不错,此人随葬品中有一样东西,纪晓岚言此物类似于远古之埙,能发五音,对应五行,可重启阴阳之门,名曰‘鬼壶’。”首长解释说道。   “何谓‘重启阴阳之门’?”乔老爷疑惑道。   “就是起死回生的意思,不过纪晓岚只是搜集的一些野史传说罢了,毫无科学根据,也未可全信,但总之,此物历史悠久,堪称国宝,价值连城,黑白两道觊觎良久。”首长嘿嘿说道。   乔老爷点点头,沉吟道:“原来如此,难怪江湖上顶尖高手会现身了……”   “‘先天气功’乃是全真派最高武功绝学,当今世上恐怕只有一人会此神功,就是京城白云观前观主,人称‘金道长’,真名叫做贾尸冥,‘鬼壶’现就在此人手中。”首长说道。   乔老爷呵呵道:“如此说来,首长您是势在必得了?”   “正是。”首长点了点头。   “放心,有乔老爷在,必定手到擒来。”乔老爷自信的保证道。   “但愿如此。”首长忧心忡忡地说道。   天亮了,越野车驶入了三门峡市,街道上车辆与行人渐渐的多了,娄蚁将车靠在了路边,探出头向一名早班交警打听清楚了豫西旅馆的具体方位后,继续向前驶去,首长回头再看,尾随着的那辆深灰色上海牌轿车,已经消失在了街上繁乱的车流里了。   娄蚁将车驶入了三门峡西站的那条街上,缓缓的经过豫西旅馆门前,“首长,那就是豫西旅馆。”娄蚁努努嘴吧示意道。   首长没有答话,他的目光落在了马路的另一侧,那儿停泊着一辆京城牌照的墨绿色面包车,擦身而过时,他隐约瞧见了车内睡着三名警察……   “娄蚁,靠边停下,那辆京城牌照的面包车里有情况,是白道上的……”首长警觉地说道,大清早三个警察全都睡着,不用说,肯定是主任的人中道了。   “是。”娄蚁方向一打,把丰田越野车停在了面包车的后面。   “我去看看,首长,您就呆在车里别下来。”乔老爷说着跳下了车,走到了面包车前,随手将车门拉开,鼻子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腐臭气味儿,座椅上斜倚着三名警察,紧闭着眼睛,像是睡熟了似的,奇特的是,这三个人竟然长得一摸一样。   这气味儿有毒……乔老爷心中一凛,随即后退两步,张开大嘴仰天深深地吸进大量的空气,小腹鼓起老高,然后上前对着车内“呼”的一口吹出,如同狂飙刮过一般,顿时将车内的臭气一股脑儿的驱除殆尽。然后伸出一只手,将食指尖商阳穴揿在一名警察两眉之间的印堂穴上,缓缓输入一道真气。   唐老大缓缓醒来,睁开了眼睛,蓦地望见面前一位童颜鹤发的白须老者,正在凝视着他。   “你是谁?”唐老大使劲儿地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思维清晰起来,然后诧异地问道。   乔老爷淡淡道:“警察三胞胎?你们是什么人?”   唐老大愣了愣,扭头看了看老二老三,他俩仍在昏迷之中,“我们睡……睡过头了。”他支支吾吾地搪塞道。   “哼。”乔老爷大为不满,道,“别胡诌了,是我给你解了毒,什么人下的毒?”   唐老大此刻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忙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淡绿色的小瓶,里面装着唐门的独家解药,可解一切无名蛊毒,他拔开瓶塞倒出两粒黑色的小药丸,塞入了两兄弟的口中。   “老同志,谢谢你解毒,我们在执行公务。”唐老大目光望了望窗外上班的人流,然后跳上驾驶位置,拧动点火开关,发动了汽车。   “贾尸冥……”乔老爷嘴里轻轻说了声。   “你说什么!”唐老大蓦地警觉起来,目光直视着这个白须老者。   乔老爷呵呵一笑,道:“果然被我猜着了,此事与贾尸冥有关,不过奇怪的是,此人的‘先天气功’独步江湖,还不至于用此等下三滥的下毒手段吧?”   “你究竟是何人?”唐老大厉声喝问道。   此刻,唐老二和老三也悠悠醒转,茫然的目光不解地望着老大和这个陌生的白胡子老头。   乔老爷面色一板,道:“告诉我,豫西旅馆的贾尸冥现在哪里?”   唐老大心里犯疑道,这老家伙是敌是友?怎么知道的贾尸冥?听其语气又不似与贾尸冥一路人,难道说主任另外有暗中派人相助么……   “你是……”唐老大态度缓和下来,遂试探着问道。   “别管我是谁,贾尸冥人现在哪儿?”乔老爷不耐烦地说道。   “他……往西去了。”唐老大手指着前面回答道。   “‘鬼壶’还在他的手里么?”乔老爷追问道。   唐老大愕然地望着他,犹豫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乔老爷回到越野车上,向首长叙述了面包车里警察们的情况,“他们中的毒很是奇特,那气味儿比屁还臭。”他皱着眉头回忆道。   “这么说,‘鬼壶’仍然在贾尸冥的手里……”首长沉思道,看来主任的人并没有能顺利的接到货,这中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据他所知,贾道长自恃清高,向来是不屑使毒的,难道这其间另有隐情?   “首长,后面的‘尾巴’又跟上来了。”娄蚁从后视镜中看见了那辆深灰色的上海牌小轿车,正鬼鬼祟祟地停在了街角处。   “我们往西去,开慢点,瞧瞧这条‘尾巴’与面包车是否有什么联系。”首长吩咐说道。   “是。”娄蚁应道,随即驾车前行,路过面包车时,与那三个警察隔着车窗打了个照面。   “果然是孪生兄弟,他们不是警察。”首长一看便知这三人是装扮成公安人员的,目的是行事方便。   那辆上海牌轿车果然在后面偷偷的跟上来了,经过面包车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反应。   面包车内,唐老二和老三神智都已经回复了,“大哥,我们该怎么办?”老二问道。   唐老大没有答话,从衣袋内掏出一台袖珍无线电追踪仪,拉开天线,揿动了开关,喇叭里传来了“噼啵……”的静电噪声。   “情况有变,这白胡子老头上了那辆丰田越野车,朝西追踪贾尸冥去了,我刚才看清楚了也是京城的牌照,估计是主任暗中派遣的另一批人。如果我们现在停止了,回去恐怕难以交差,只是难为老三了。”唐老大一面说着,一边调谐着旋钮,“密码箱内置的发射机信号现在正西偏南大约5度,老二,我们跟上去。”   “那好吧。”唐老二应道。   此刻,路上车水马龙,上班的人流熙熙攘攘,反正有着无线追踪仪,唐家三少也就不那么急了,裹挟在车流里一路缓缓西行而去。   出城后不久,前面有一小岔路口,“大哥,信号在哪边?”唐老二谨慎地问道。   唐老大将天线探出窗外,辨别着“滴滴”的微弱信号声,说道:“信号往偏南去了,贾老道大概是担心我们会跟踪,因此并没有走国道,而是下了这条乡间小路。”   面包车停在了国道边上,这条小岔路一直蜿蜒着奔远方群山而去,路窄行驶不了汽车,看来只有弃车步行了。   “贾尸冥真是老奸巨猾,那辆丰田越野车肯定是沿着国道下去了。”唐老二一面叨咕着,同时锁好了车门。   唐老大点点头,吩咐道:“大家务必要小心,那个老太婆他们可能也是走的这条小路,老三,你的手腕……”   “大哥,不要紧,挺得住。”老三咬紧牙关说道。   “好,那我们走吧。”唐老大说道,手里拿着无线追踪仪,不时地调整着天线方向,沿着乡间土道一路追踪而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豫西大峡谷位于豫、秦、晋三省交界处的卢氏县官道口镇境内,峡谷呈东西走向,总长度约30余公里,两侧山峰海拔一千余米。此刻正值汛期,峡谷内滩多水急,飞珠溅玉,雾气腾腾,瀑布如练。   清晨,一缕阳光透进峡谷内,两侧悬崖绝壁如削,一泓溪水凌空飞流直下,水雾腾腾,折射出一道淡淡的彩虹。瀑布下有一大深潭,潭碧水澈,可见一些鱼儿小虾出没其间,幽谷内野花丛生,溪水潺潺,鸟声啾啾,疑是桃源仙境。此地名为“贞女潭”,相传当年刘秀被王莽追赶至此,已是人困马乏,口干舌焦,刘秀便俯身喝水,将饮之时,潭水突然低落下去,又俯身欲饮,潭水再次低落……这时,当地一位名叫泉鸠的姑娘,见刘秀喝水困难,便用双手掬起一捧水递上去喂饮。此一遇,刘秀和泉鸠姑娘一见钟情,两人海誓山盟,可是刘秀东去之后却再也没有回来,泉鸠姑娘痴痴的在潭边苦苦守候一生。   此刻,潭水边坐着一个催头丧气的男孩,他便是有良,自昨天凌晨离开了那座破祠堂之后,他一路奔东南而去,渡过了黄河,来到河南境内。   老瞎子说自己能够在东南方向遇见一位贵人,听一渡师父说过,世上真正能称为“贵人”的,不是有钱的富人,也不是有权的官人,而是淡泊名利、看破红尘的江湖隐士。既然是隐士,肯定是住在山清水秀,人烟稀少之地,于是他经过了函谷关之后,便朝着山林茂密处而行,走入了这条深邃幽静的豫西大峡谷。   他没有想到,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若即若离的一路跟着宋地翁和费道长。   “师父,小和尚孤身一人进入这杳无人烟的豫西大峡谷,看来一定是与贾道长他们会合,您老真是料事如神啊。”费道长虔诚地恭维道。   宋地翁淡淡一笑,道:“子云啊,大凡违反常理的举动,都是有其内在的根源的,有因必有果,这就是唯物主义的辩证法,你除了那些道家理论外,还应该多学学毛主席的《矛盾论》与《实践论》,那可是辨证法的精髓啊。”   “师父教训的极是。”费道长唯唯诺诺的应承道。   有良踯躅地沿着峡谷底的崎岖小路前行,目光四处探寻着,心中猜测,这位贵人一定是位清癯的白胡子老头,仙风道骨,法术高强,自己一定要认真的磕头拜师,感动他,传授自己旷世神功,否则是打不过那个鬼里鬼气的沈才华的。他一面想着,一面顽强的前行着,荆棘划破了衣衫与手臂,他也浑然不觉。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日落,他已经是又累又饿,疲惫不堪,但是始终也没有看见心目中的那位贵人隐士。   一轮明月升上了夜空,峡谷中一片静谧,有良一屁股坐在了“贞女潭”边,抬头仰望满天星斗,委屈的呜呜哭了起来。许久,悲愤莫名的他冲着清冷的月亮高声的喊道:“不是说俺可以遇见一位贵人的么?可是他在哪里呢……净骗人……”   身后不远处一株高大的珂楠树阴影里,站立着宋地翁和费道长,两人闻言面面相觑。   宋地翁蹙着眉头说道:“奇怪,听小和尚的口气,他来这大峡谷里并不是要与贾尸冥碰头,似乎要见什么‘贵人’?”   “师父,既然这样,贫道去捉住他细细的盘问,免得浪费我们的时间和精力。”费道长恨恨地说道。   宋地翁一摆小手,微微一笑道:“子云,‘既来之,则安之’嘛,老夫难道就不可以是他的‘贵人’了么?”   “哦,将计就计……师父果然高明!”费道长蓦地恍然大悟道。   “子云,小和尚与你熟识,而且还有过节,所以你不要露面,为师前去周旋一番,看看能套出点什么线索来。”宋地翁叮嘱道。   “谨遵师父吩咐。”费道长点点头。   清凉的月色下,高大的珂楠树下幽幽转出一人,倒背着手信步走来,口中朗声吟道:“紫府丹成化鹤群,青松手植变龙文。壶中别有仙家日,岭上犹多隐士云。”   有良大吃一惊,急忙扭头望去,月色里,一位身材矮短,脑袋奇大,面色白皙,目光炯炯,器宇轩昂,飘然若仙的小侏儒正微笑着朝他缓缓走来……   有良愕然的合不拢嘴,痴痴地盯着他来到了水潭边。明月倒映,小侏儒仙风道骨般的立于青石之上,听得其口中继续吟道:“千峰映碧湘,真隐此中藏。饼不煮石吃,眉应似发长。风榸支酒瓮,鹤虱落琴床。虽斅忘机者,斯人尚未忘……”   “贵人……”有良口中喃喃嗫嚅着。   “小兄弟深夜入幽谷,对月长嗟叹,所谓何事?”宋地翁朗声道,其音甚是古朴。   “你是……隐士?”有良结结巴巴地问道。   “不错,老夫当然是隐士,你是何人?”宋地翁呵呵笑道。   尽管此人的身材相貌与自己心目中的“贵人”相去甚远,但夜深之时,一个相貌奇异的小侏儒突然现身于这偏僻的山谷中,而且谈吐高雅,又是个隐士,有良就此断定他一定就是瞎老头所讲的那位“贵人”了。   有良随即双膝跪倒在地,口中虔诚地说道:“俺叫有良,是陕西潼关凹里村人,请隐士老爷爷帮帮俺……”   “嗯。”宋地翁郑重其事的说道,“有良,你深夜来到豫西大峡谷,就是来寻找老夫的么?”   “是是,俺就是来寻找‘贵人’的。”有良紧忙说道。   “果然不出所料,老夫今天早起时心中微动,于是掐指一算,断定今晚会有人前来谷中寻求帮助,原来就是你啊……”宋地翁装模作样的叹息道。   “对对对,就是俺。”有良闻言更加认定了此人正是自己的命中“贵人”。   此刻,月色融融,清风微拂,有良使劲儿掐了下大腿,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忐忑不安的心终于一颗石头落了地。   “咚咚咚……”有良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口中说道:“您能教俺最厉害的武功和法术么?”   宋地翁淡淡一笑,道:“有良,你要学武功法术做什么?”   “救妮子。”有良恨恨道。   宋地翁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妮子是你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救她呢?”   “她是俺的……妹子。”有良腼腆地答道。   “嗯,那是应该要救的,告诉老夫,妮子在哪儿?她遇到什么危险了么?”宋地翁循循善诱道。   有良点点头,据实说道:“她起先在潼关被一个坏人贾道长给掳走了,后来从玉柱峰山崖上面摔下来,大难不死落入了关中地脐,不知怎么又进到了‘风后冢’里,然后钻密道从一座古塔里逃出来了……”   “那么如今她在哪儿呢?”宋地翁急切地问道。   有良摇摇头,说道:“一个会算命的老瞎子告诉俺,妮子现在东南方向,但很快会转往南面去的。”   “一个老瞎子说的?”宋地翁疑惑道。   “他说的可准了,告诉俺往东南方会遇见一位能够帮助俺的贵人,真的就遇到您老人家了。”有良祈望的目光看着小侏儒隐士,兴奋地说道。   宋地翁心里寻思着,看来这小和尚有良并不知道妮子和贾道长的下落,自己同子云白白跟踪浪费了一天的时间,真是晦气……   有良见小侏儒不说话,面色凝重,赶紧又磕了两个头,祈求说道:“请您老人家行行好,收俺为徒吧……”   宋地翁嘿嘿一笑,道:“有良,你真的想做老夫的徒弟么?”   “是真的,是真的。”有良赶紧连声说道。   “老夫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徒弟,你想先见见他,承认他是你的师兄么?”宋地翁戏弄的说道。   “有良愿意拜见师兄。”有良彬彬有礼的说道,心中暗喜,隐士终于愿意收自己为徒了。   宋地翁高声叫道:“子云,你可以出来了。”   月光下,珂楠树后蓦地转出一人,清癯的身材,童颜鹤发,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唯有一只眼睛白矒矒的,是个独眼龙……   “费道长!”有良愕然惊呼道。   “小和尚,别来无恙乎?”费道长嘿嘿冷笑道。   有良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小侏儒,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是他的师父?”   宋地翁点点头,默默地望着有良,并未答话。   有良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这坏老道不但枪杀了一渡法师,而且还欺负妮子,小侏儒既然是他的师父,肯定也不会是好人,自己的“贵人”绝不可能是他。   有良从地上爬起来,眼含着屈辱的泪水,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有良,你不想拜师学艺了么?”宋地翁哈哈笑道,身形一晃,倏地欺身近前,一把拽住有良,顺手点了他的穴道,掷于水潭边。   “你不是俺的贵人,俺不要跟你!”有良忿忿的大声叫嚷起来。   “小和尚还蛮有个性的嘛。”宋地翁一面说着,然后吩咐费道长,“子云,生点火,老夫去弄些吃的来。”说罢,“蹭”的一下,身影迅即没入了树林里。   费道长四处拾来一些干枯树枝,点燃了一堆篝火,“噼啵”作响,火苗映照着水潭,小鱼小虾们四散逃窜。   不多时,宋地翁手里拎着两只山鸡走出了树林,丢在水潭边,由费道长将它们一一宰杀、拔毛并清洗干净,然后穿上木棍架在篝火上烧烤。   随着山鸡脂肪烤化的“嗞嗞”的声响,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良三焦腧穴道被制,躺在地上手脚不能动弹,但烤鸡的香味儿还是源源不断地钻进了鼻孔里,越发引得他饥肠辘辘,肚子里“咕咕”直叫。   “师父,小和尚说的那个老瞎子会是个什么人呢?”费道长疑惑地问道。   宋地翁道:“中原民间奇人不少,他说妮子可向东南方向找寻,那么也就是这豫西三门峡一带了,老夫向来对奇门遁甲素有研究,但也大都只是推测而已,自问难以完全做到精确无误。”   费道长双手握着木棍,转动着篝火上的烤鸡,一面分析推测着说道:“按说,贾道长和妮子西行潼关会合他的手下,这才符合情理,不太可能朝东南而去,那老瞎子大概是糊弄小和尚,比如说他在这儿能遇见什么‘贵人’,纯粹是瞎掰。”   宋地翁呵呵一笑,道:“老夫难道就不是小和尚的‘贵人’么?”   “你才不是!”有良挣扎着叫道。   “有良,老夫可以帮助你找到妮子,若是你肯合作的话……”宋地翁望着有良说道。   “你们会有好心?”有良忿然不平道。   “妮子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儿,老夫还嫌她是个累赘呢,所以,找到贾道长他们以后,妮子你尽管带走,如何?”宋地翁貌似诚恳的说道。   “你想要俺做啥?”有良迷惑不解的问。   宋地翁嘿嘿一笑,回答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妮子逃出了‘风后冢’以后,贾尸冥也连夜越狱出了永济县看守所,两人在玉柱峰上会合,然后烧了小木屋连夜溜下了五老峰……”   “你怎么知道?”有良惊讶的问道。   宋地翁径直地说下去:“妮子在‘风后冢’里拿了一样东西,大小如拳头,上有六孔,形同上古之埙。贾尸冥老奸巨猾,或许不会放在自己的手里,而是藏在不引人注意的妮子身上。若果真如此,等找到他们时,老夫武功虽非贾道长敌手,但却可以引开他,这时候你去找妮子,要来那东西交给子云,按你俩的关系,她不会拒绝的,然后你就可以带着妮子远走高飞了,怎么样,愿意与老夫合作么?”   “如果那东西不在妮子手中呢?”有良想了想问道。   “那你就可以直接带着她离开了。”宋地翁肯定地回答道。   “那东西叫什么?”有良显然被说动了。   “鬼壶。”宋地翁答道。   有良点了点头,说道:“俺愿意这么做。”   “啪”的一下,宋地翁的小手拍在有良的后颈左右风门穴上,解开了他被封闭的穴道。   “好了,我们明日西行潼关去找贾尸冥,现在可以享用山鸡了。”宋地翁呵呵笑道。   豫西大峡谷内,月影疏离,三人狼吞虎咽吃完了焦香的山鸡后,就在水潭边和衣而卧,待到次日天亮后再启程西行。   大峡谷崖高林密,当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射到谷底的时候,天色其实已经不早了。   宋地翁打了个哈欠爬起身来,掬起潭水洗了把脸,然后招呼费道长和有良准备好上路。   “俺要屙屎……”有良捂着肚子龇牙咧嘴的说道,大概是昨晚吃下去的烤山鸡有些消化不良。   “败兴,到一边去屙。”费道长厌恶地摆了摆手道。   有良提着裤子奔进了茂密的灌木丛后面,随即依稀听到“噗嗤……”的声音,好像是在拉稀。   林中的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着,峡谷的东面蓦地掠起了数只乌鸦,“嘎嘎”的呱噪不已。   “乌鸦叫,灾星到,不是个好兆头。”费道长一面在潭水边洗着脸,嘴里轻声地嘟囔着。   “嗯,真的是有人入谷了……”宋地翁眯起了眼睛,同时嘴里自言自语道。   须臾,谷底东面的小路上走来了一个老者,行色匆匆,手中拎着个帆布旅行袋和一只黑色的密码箱,身后背着个小女孩。   宋地翁脸色倏地一变,忙对费道长打了个手势,匆匆说道:“子云,真的让你说中了。”随即上前两步,站在了路中央。   “贾道长,一向可好?”宋地翁笑容可掬的呵呵道。   来者正是贾尸冥和妮子,自豫西旅馆镇住了主任派来的唐家三少后,便一路匆匆西行,专挑不能行车的荒僻小路来走,误打误撞的闯入了这条豫西大峡谷内。   贾道长惊讶地望着面前的宋地翁和费道长师徒俩,心想真是冤家路窄,怎么会在此地撞见了他们呢?   “哦,原来是宋会长啊,真是巧,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呢?”贾道长面现诧异地问道。   宋地翁嘿嘿一笑,说道:“是啊,我和子云正好途径这条峡谷,想不到与贾道长不期而遇,还真是有缘呢……咦,你身后的这个小女孩儿是谁呀?”   “这是贫道在路边捡来的,看其可怜,意欲收养她,多行善事嘛。”贾道长搪塞道。   “贾道长果然菩萨心肠,老夫一直想要个乖巧的小孩子在身边,你是出家人恐怕不太方便,不如就让老夫来收养吧?”宋地翁貌似诚恳地说道。   妮子此刻正俯着脸在贾道长的后背上睡着觉,从前面望过去只能看见她的两根小辫子,贾道长心道,这费道长认得妮子,最好要尽快的脱身才是。   “不必劳驾宋会长了,贫道一生独居,有个小孩相伴,晚年就不会孤独寂寞了,贫道还有事要办,这就告辞了。”贾道长说罢拔腿就行。   “且慢。”宋地翁伸出胖胖的小手拦住了贾道长,口中说道,“我们多日不见,应该互通一下情况嘛,有关‘匿风图’的事情,不知贾道长那边进展的如何呀?”   宋地翁的背后,那个独眼龙费道长一脸的奸笑,不怀好意地斜视着贾道长。   贾道长淡淡道:“眼下还没有找到线索,一旦有发现时,贫道自会通知首长,咱们后会有期。”他一面说着,脚下并未停步,从小侏儒身边擦身而过。   “后会有期……”宋地翁嘴里附和着,然而却出其不意的“嗖”的窜起,一把抓向了贾尸冥背后的妮子。   贾道长心中已有戒备,但闻身后微风骤起,急忙身形向前急纵,躲过了小侏儒的一击,不料迎面寒光一闪,费道长的点穴橛已戳至面门……   贾道长背着妮子,左手拎着旅行袋,右手握着密码箱,腾不出手来,只得闪身侧避,可是身材矮小的宋地翁席地滚来,施展开“地术”,一招下风剪,两只小胖手悄无声息的直奔他的裆部偷袭抓来。   “地术”,亦称“地功十八滚”,源自少林秘术,小侏儒宋地翁由于得天独厚的身体条件,施展起来更是神鬼莫测,令人防不胜防。   贾道长发现之时,宋地翁的双手已经几乎抓到了他的胯下,急切之中只得把腰一弓,顺手将密码箱一挡,“喀嗤”一声,箱子上硬是戳出了几个窟窿……   贾道长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那小手若是抓住了自己的阳具,岂不就去势了么?   在宋地翁和费道长的夹击下,贾道长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于是间心中杀气渐起,准备以“先天气功”一举毙掉此二人,反正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无人知晓。   贾道长打定主意,遂放下妮子和手中的旅行袋以及密码箱,双臂一振,衣袂鼓起,一道无形的罡气骤然而生。   宋地翁一看不好,马上叫道:“子云,赶快闪过一边,老道要用‘先天气功’了。”其实,他弦外之意乃是要费道长伺机攫走妮子。   “知道了,师父。”费道长明白了宋地翁的意思,遂闪出圈外,等着师父引开贾尸冥后,自己再行动手。   贾道长不想与他俩纠缠,双掌运起真气猛然前推,一股猛烈的罡气排山倒海般的压向了横卧于地上的小侏儒。   宋地翁饶是提防在先,及时来了个就地十八滚,但仍旧是感到胸口一窒,几乎透不过气来,地面上尘土飞扬,方才倒卧之处已然被罡气砸出了个浅坑。   贾道长一击未中,身子凌空纵起,双手左右开弓,先天罡气接连朝着宋地翁打去。此刻,小侏儒已绝无还手之力,唯有狼狈的连翻带滚躲避着,最后一头扎进了“贞女潭”中,水花四溅。   费道长抓住机会,偷偷地闪身来到了妮子身旁,独眼瞅得真切,一把抓下……   妮子此刻已经醒了,怀里抱着“小翠儿”正侧身站立在灌木丛边上,紧张地观望着贾道长大战小侏儒。   “喵呜……”大黑猫冷不丁的尖叫了一声。   妮子蓦地一惊,扭头瞥见费道长正阴笑着向她偷袭而来,一只大手已经快要抓上自己的后颈了……   急切之下,妮子不及多想,左臂本能地挥出,一道淡淡的臂影倏地弹出,“嘭”的凌空砸在了费道长的面门上,这正是“达摩五式”中的第三式“断臂立雪”。   当年达摩祖师少室山上面壁坐禅,神光一动不动的矗立于大雪之中求法,雪深过膝,无怨无悔。达摩开定后问他:“你站在雪地里干什么?”   神光答道:“向佛祖求法。”   达摩答曰:“除非天降红雪。”   神光毫不犹豫地抽出随身携带的戒刀,向左臂砍去,“咔嚓”一声,胳膊落在了地上,鲜血飞溅,染红了积雪。虔诚的刀声穿云破雾,直达西天,佛祖惊叹其虔诚,遂脱下袈裟,抛向东土。霎时,整个少林,红光笼罩,彩霞四射,鹅毛似的大雪片被鲜血映得彤红,扬扬洒洒从天而降。神光放下戒刀,仍侍立于红雪之中……达摩深受感动,逐传衣钵、法器予神光,并赐法名“慧可”,是为禅宗二祖。   古人曾诗云:众口销金唤祖师,而今悔不慎当时。当时早荐浑仑底,未恳求人断一肢。   妮子眼下体内并无多少真气,玉柱峰顶之上,她的体内曾经被贾道长强行灌入了一些罡气,以作全真派“先天气功”的基础,正是有了这些玄门正宗罡气,才导致她在“风后冢”的地宫之内顿悟了“达摩五式”。   费道长即将得手之际,面门突遭臂击,但觉鼻子一阵酸痛,竟然流出了好多鼻血,正在迷惑不解,“嘭嘭嘭”紧接着脸上连遭痛击,一时间眼冒金星,最后竟然身子一仰,昏迷了过去。   妮子鼻子鄙夷的“哼”了一下,又跳了上去,狠狠地踹了独眼龙肚子几脚,以泄心头之恨。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从灌木丛里悄悄地伸出来,拽住了妮子的后衣襟……妮子一惊,急忙回头来看。   “嘘……”灌木丛内露出了小和尚有良兴奋的面孔,他匆匆悄声道,“妮子快进来……”   妮子弯腰拎起旅行袋,钻进了树丛里。   “有良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呢?”妮子欣喜地问道。   “小心,别踩着……”有良突然警告道。   妮子低头一看,地上有一滩冒着热气的稀屎,散发着刺鼻的臭味儿。   “这是……”妮子不解道。   “是俺屙的。”有良红着脸回答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贾尸冥凭借着“先天气功”将宋地翁拍落于水潭中,然后转身一看,不由得大惊,费道长已然倒卧在地,而妮子却不见了……   “贾道长,妮子呢?”正当其诧异之际,一声稚气的问话蓦地在耳边响起。   贾道长定睛瞧去,数丈开外站着三个人,一个是装束古怪的老太婆,一名身材魁梧的警察和一个小男孩,孩子的肩上蹲着一只蓝色羽毛的大鹦鹉,原来沈才华等人已经嗅着妮子的气味儿一路匆匆追赶上来了。   “哦,原来是你啊……”贾道长认出了沈才华和那只奇特的金刚大鹦鹉。   “嬷嬷师父,他就是贾道长。”沈才华指着贾尸冥说道。   客家嬷嬷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位清癯干练的老者,淡淡地说道:“你就是全真派的贾道长?”   “不错,贫道正是,你又是何人?”贾道长诧异地问道。   “老妪台湾苗栗南庄客家嬷嬷。”客家嬷嬷答道。   “哦,你是鄱阳湖谷王婆婆和桃花江秃头老妇的师妹,中原祝由术传人……”贾道长曾听寒生讲过王婆婆三师妹的事情,故一听便知。   “贾道长,你抓走了墨墨,她人如今现在哪里?”客家嬷嬷颇为客气的问道。她听闻这贾道长的武功高深莫测,看见落入潭水中的小侏儒宋地翁,便略知一二。   “墨墨?墨墨是哪个?”贾道长假装思索着。   “就是妮子。”客家嬷嬷干脆说道。   “你是在说贫道的徒儿么?你们找她干什么?”贾道长明知故问道。   “你把墨墨还给我!”沈才华忿忿道。   贾道长嘿嘿一笑,说道:“那还要看我徒儿自己愿不愿意呢。”   客家嬷嬷皱了皱眉头:“那就请你叫她出来吧,老妪要亲自问问她。”   是啊,奇怪,这妮子跑哪儿去了呢?刚才自己因与宋地翁相搏而无法分心照顾她,因此将她放在了树丛下,并没有留意到妮子会离开。另外,这个费道长方才人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晕倒在地了呢?怕是犯了什么重疾吧……贾道长心里寻思着。   “怎么?贾道长,你是有意把墨墨藏起来不让我们见面么?”客家嬷嬷冷冷地质问说道。   贾道长心想,这个客家嬷嬷既是祝由传人,武功自然不弱,今天怕是要有一场恶斗了,索性不如速战速决,将他们几个统统放倒,然后赶紧带着妮子离开。想到此,他遂暗运“先天气功”,衣袂缓缓飘起,口中则嘿嘿干笑着说道:“客家嬷嬷,你一个女人家说话怎么如此的不中听?”   客家嬷嬷瞥见贾道长衣衫鼓起,知道他已动了杀机,于是更不答话,两手立掌,嘴里默默念动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的巫咒来。   此刻,沈才华鼻子中已然嗅到了附近那片灌木丛中,散发有墨墨近在咫尺的气味儿,不过中间还夹杂着一股酸酸的屎臭气,心里不由暗道,也许墨墨正躲在树丛中大便,此刻若是找见她,会令人很不好意思的,索性等她便完后自己出来再相认也不迟……   贾道长已经瞧见客家嬷嬷有了戒备,不过“先天气功”向来无坚不摧,他并未将这个小老太婆过于放在心上,只想着尽快解决掉他们好上路。于是便跨步欺身近前,“呼”的双掌着力推出,两股汹涌澎湃的罡气同时击向了客家嬷嬷。   祝由神功的前五式基本都是防御性质的,不似沈才华“天门洞开”以及“无毒不丈夫”等歹毒狠辣的招式,“鬼打墙”只是在施术者面前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场,阻止对手的进入,对付拳脚兵刃尚且管用,但面对全真派的绝学“先天气功”则捉襟见肘了。   贾道长浑厚的先天罡气“嘭嘭”两声击在了客家嬷嬷身前的无形气墙上,强大的推力迫使她“蹬蹬蹬”的连退数步,后脚跟已经站在了“贞女潭”边,再往后退就要落水了。   此刻,宋地翁见来了外援,欣喜的从潭水里爬上岸。   贾道长“呼”的又是一掌推出,意欲将嬷嬷同样的扫落潭中。   客家嬷嬷一看不好,双手交叉胸前,向后一指刚刚上岸,浑身湿淋淋的宋地翁,口中急诵祝由神功的第二式“移花接木”巫咒:“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   “嘭”的一声闷响,先天罡气转移在了宋地翁的身上,刚刚爬上岸来的小侏儒又被击落到潭中去了。   紧接着客家嬷嬷突然面现潮红羞怯之色,身子如风吹杨柳般的左右摇摆起来,颇具婀娜风骚之相……   贾道长不由得就是一愣,心想这老太婆是怎么了?这么大一把年纪竟然如此放荡……正寻思之间,鼻子里忽然嗅到一股如臭鱼烂虾般的恶臭,开始以为是嬷嬷放屁了,但紧接着脑中一窒,这才恍然大悟,不好,是毒气!说时迟,那时快,贾道长双手一分扯开了衣襟,露出黑不溜秋的小腹,使出“丹田九式”功法,真气运行任脉,抱丹田,随后转、晃、操、击、折、搓、提一气呵成,原本小而纠结的肚脐眼儿竟然张开了一个大窟窿,大如碗口一般,里面漆黑一团,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弥漫在空气中的“鲍肆之香”竟然悉数被贾道长的肚脐收了去……   “哈哈哈……‘祝由神功’原来也不过如此啊,雕虫小技奈何得了贾尸冥?”贾道长仰天狂笑起来。   此刻,站在一旁观战的沈才华吃了一惊,原来贾道长肚子上的肉洞既可以分娩灵胎,又能吞食真气……再瞧嬷嬷师父,早已是目瞪口呆地望着贾尸冥的肚子,手足无措。   就在这一瞬间,沈才华赫然出手了,口中连吐梵音:“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这是他拿手的祝由神功第九式“天门洞开”,食指冲天,然后跃上前去,照着贾道长的肚皮就是一划……   “嗤……”一道无形的祝由真气自小才华的食指尖商阳穴而出,锋利如刃,凌空骤至。   贾道长忽感肚皮一疼,体内先天罡气迅即自觉做出了反应,腹部自上而下从中脘、水分、气海、关元以及中极一条线上的诸穴瞬间罡气逸出,抵御消弭外来之气,纵使如此,也还是在肚皮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道子。   贾道长愕然失色,身子急忙后纵跳出了圈外。   唐家三少紧贴着山崖根猫着腰,关闭了无线追踪器,远远的潜伏在了一簇灌木树丛的后面,然后轻轻拨开茂密的枝叶,悄悄地观察着。他们知道自己的实力远不足以同贾尸冥或者那个老太婆对抗,唯有静静地等待着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再行渔人之利。   其实他们三人只要再往前行数十米,便会见到有良和妮子了,但是怕被发觉而不敢上前。   “好小子,竟然偷袭贫道,而且如此的歹毒,差点被你开肠破肚!”贾道长勃然大怒道。   “贾道长,你的肚脐眼儿好厉害啊,又能生孩子又能吸气呢。”沈才华嬉皮笑脸的说道。   “你用的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贾道长忿忿然说道。   “猪油神功。”沈才华回答。   贾道长心中迷惑不解,这孩子的招数可比他师父强得太多了,但是徒弟怎么有可能超过师父呢?如此看来,还是见好就收吧,没必要再与他们纠缠下去了。   想到这儿,他缩回了肚脐眼儿,系好衣服纽扣。   就在这时,闻得远处有人高声说道:“贾尸冥,气色不错嘛……”那纯正的京腔口音入耳十分的熟悉。   贾道长眯起眼睛望去,刺眼的阳光下站着三个人,左面是一个气宇轩昂的白须老者,面如朗星,唇红齿白,好像保养得极好,右面一个瘦小的中年人,长相如同猴子般,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中间的那位身着灰色中山装、国字脸的人,正是首长……   贾道长心中兀自一凛,坏了,他怎么也来了?首长为人城府极深,做事精于算计,没有把握的事是从来不屑去做的,如今既然亲自赶来,必定是胸有成竹而且势在必得,“鬼壶”看来有点悬了。   “首长,你的气色也不错嘛。”贾道长不卑不亢地回敬道。   “贾道长,交出‘鬼壶’,从此别过,两不相干。”首长讲话向来干脆。   “嘿嘿……”贾道长冷笑两声,并未答话,心想,放我走?六年前,冯生还不是执行你的命令,想灭贫道之口么?官场的承诺,哪一回能是真的?   乔老爷望了首长一眼,得到了默认后,大踏步的走上前来,双手一拱拳,口中朗朗道:“我是京城乔老爷,久闻全真派贾尸冥道长‘先天气功’已臻化境,今日特地前来讨教。”   “乔老爷?”贾道长愣了愣神儿,自己已经很久未回京城了,听江湖上传言,近年来中原崛起了四大气功宗师,分别是严新、张宝胜、海登法师和张宏堡,但还有一位更厉害的气功大师,不过他为人极为低调,从不抛头露面,因此名头反倒远不如前面四人来的响亮,其真实姓名无人知晓,只道人称“乔老爷”。   “贫道贾尸冥。”贾道长淡淡道,他知道来者不善,因此也没有必要太客气了。   “贾道长,听闻‘先天气功’乃是八百年前全真派祖师王重阳所创,当今世上仅道长一人懂此神功,乔老爷今生还能有幸一睹,实乃平生一大快事啊。”乔老爷兴致勃勃地说道。   “贫道略识皮毛而已。”贾道长冷冷说道。   原来首长乘坐的丰田越野车,清晨沿着国道向西一路追寻下去,一晃行驶了十余公里,路上也没有见到贾尸冥的影子。   首长沉吟道:“娄蚁,贾道长是个老滑头,他为防止主任的人跟踪,或许走了小路,我们掉头回去。”   “是,首长。”娄蚁驾车在前面的一处岔路口上调头,然后按原路折返东行,在与那辆跟踪他们的上海牌轿车瞬间会车之际,看清了对方车内连司机在内共有三个人。其中一人的脸斜倚在车窗玻璃上,生得十分丑陋,两只眼睛白矒矒的,茫然无神,竟是个盲人,身旁之人则是个虬须长眉的胖老头。   首长皱了皱眉头,心中觉得十分的诧异,他们不像是主任那边的人,若是缅甸来的杀手,怎么会带上一个盲人呢?   “首长,尾巴也掉头跟上来了,轿车里有一个瞎子。”娄蚁警惕地说道。   “嗯,先不管他们,我们一路上要注意岔路口,尤其是出城后不远的地方。”首长吩咐道。   果然,在出城几公里的一个岔路口旁,停着一辆墨绿色的面包车,正是在豫西旅馆门前的那辆京城牌照车,车内已空无一人,那三名警察并不在里面。   越野车靠边停了下来,首长扭头瞥了一眼,“尾巴”也远远的站住了,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呢?   “首长,那三个警察肯定是朝着这条小路下去了。”娄蚁蹲在地上仔细地观察着踩倒的野草说道。   “我们也跟上去。”首长命令道。   于是,娄蚁、首长和乔老爷三人一路追踪进入了豫西大峡谷,虽没有发现那三名警察,但却意外瞧见了贾尸冥,还有不明身份的老太婆、小男孩以及一名衣冠不整的中年警察。   “首长……”这时,一个矮小的身影水淋淋的从“贞女潭”中爬出来,口中惊喜的喊叫着。   “宋会长……”首长吃了一惊,同时也注意到了地上躺着的费道长。   娄蚁匆忙抢上两步,将宋地翁搀扶到了首长的面前。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首长皱着眉头问道。   “贾尸冥的气功实在是匪夷所思……”宋地翁狼狈地说道,同时简单扼要的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这么说,‘鬼壶’确实在贾尸冥和妮子的手里?”首长点头说道。   “是的。”宋地翁肯定的回答道。   “这个老太婆是什么人?”首长目光瞥向了客家嬷嬷,疑惑的问道。   “她是来寻找妮子的,只想找到孩子后带走,武功极高,与贾尸冥不相上下,现在已与地翁结盟,一起对付贾尸冥,她要孩子,我们要‘鬼壶’。”宋地翁压低声音介绍说道,不过他当时已经落水,并不知道是那个小男孩沈才华击退了贾道长。   “哦,很好,民间果真有深藏不露的高人呐。”首长啧啧称奇道。   此刻,乔老爷已经与贾尸冥相对而立,剑拔弩张,一对旷世高手之间的对决就要开始了。   山崖下面有一个小山洞,有良拽着妮子悄悄地钻进了洞里。   “有良哥,妮子就要找到娘啦。”妮子高兴的告诉有良。   “贾道长不是个好人,你不要相信他,俺俩还是偷偷的溜走吧,从今往后,俺陪你去找娘……”有良急切地说道。   “可是你又不知道我娘在哪儿?”妮子撅起了嘴巴。   有良挠了挠头皮,突然灵机一动,匆匆说道:“俺见过一个老瞎子,算命寻人可准了,就是他告诉俺往东南方向来,结果就真的遇见你了。”   “可是……贾道长知道娘在哪儿。”妮子为难的说道。   “妮子你难道忘了么?贾道长曾经说过你娘生有一脸的痘痘,你长得这么好看,娘怎么会那么丑呢?贾道长一定是在说谎。”有良诚恳的为妮子分析道。   “他说现在就带妮子去找娘,而且还一直背着我走,对妮子也挺好的。”妮子低下头说道。   “俺也愿意背着你走。”有良信誓旦旦的急道。   妮子看看有良,又望了望山洞外,显得左右为难。   “妮子。”有良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手比划着问道,“你是在地宫密室里拿了一个这么大,上面有六个孔的什么‘鬼壶’么?”   妮子闻言拉开了旅行袋,摸出那枚“风后”的小骷髅头来,说道:“就是这个么?贾道长是管它叫‘鬼壶’的。”   有良接过来托在手里,忽感手掌心里有凉热两种不同的温度感觉,不由得诧异的说道:“这东西好像是一个小人的骷髅头,又凉又热的,真的是奇怪呢……”   “是个干瘪老爷爷的脑袋。”妮子告诉他道。   “啊!”有良一惊,手一颤,骷髅头滚落到了地上。   “墨墨……”山洞口蓦地出现了一个小男孩,肩膀上蹲着一只蓝色羽毛的大鹦鹉,手中握着吸子筒。   妮子惊讶地望着这个陌生的男孩儿……   “沈才华!你不要想夺走妮子!”有良起身大声吼叫起来。   男孩默默地看着妮子,鼻子抽搐着嗅了两下,眼眶里顿时噙满了泪水,痴痴的望着她,口里喃喃道:“墨墨,我终于找到你了……”   妮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才华,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她却捕捉不到,许久,摇了摇头,轻声问道:“你是谁?”   瞬间,沈才华的身子仿佛僵住了,冰凉的泪水缓缓的,一滴……又一滴的从他的面颊淌下……   有良冲到沈才华面前横在了中间,恨恨说道:“沈才华,走开!妮子是俺的妹子,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沈才华目光依旧柔和的盯着妮子,口中轻轻道:“墨墨,你不记得我了么?小的时候,我们还一起杀过大猩猩和狼狗呢……”   有良紧张地盯着妮子,有些喘不过气来。   妮子困惑的望着沈才华,目光迷离,仿佛在努力思索着什么,但最后,她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良在一旁看在眼里,心中大喜,立刻冲上前用力向外推搡着沈才华,同时幸灾乐祸的大声说道:“沈才华,你都看见了吧?妮子根本就不是你的墨墨,你走!”   “不!他是墨墨……”沈才华含泪坚持道。   “不是!”有良叉着腰,心底升起一股怨毒,咬牙切齿的厉声叫道。   “是!”沈才华冲着有良狂吼一声,双瞳登时发红,他体内潜伏着的野性,渐渐的被逼出来了。   “妮子,不要理睬这个野小子,俺们走!”有良一把拽住妮子的胳膊,拖着她就往山洞外面去。   “墨墨,你……就是墨……墨。”嘟嘟在一旁结结巴巴的帮着说服妮子。   “用你多嘴!”有良气极败坏的一把抓住大鹦鹉的尾巴,硬生生的拽下了两根漂亮的羽毛,心疼得嘟嘟尖叫起来。   沈才华怒极,口中突然蹦出一连串的梵音:“戹戺戻戼戽戾扂扃扄扅扆扈扊……”随即丢下吸子筒,两只手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脑门……   这正是祝由神功的第六式“鬼使神差”。 第一百四十六章   妮子的身子突地一颤,随即动作变得有些机械僵硬起来……   “你是谁?干嘛拉着我的手?”妮子挣脱了有良的拉扯,莫名其妙地望着他说道。   “啊……”有良大吃一惊,怔怔地盯着妮子道,“俺,俺是有良呀……”   “我不认识你。”妮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妮子,你怎么啦?净说胡话?”有良急道,语气中已经带有了哭腔。   “妮子?谁是妮子……”妮子迷茫的问道。   有良瞠目结舌地说道:“那……那么你是谁?”   “墨墨。”妮子回答道。   此刻,有良的目光落在了正在拍打着自己脑门的沈才华身上,听见他嘴里念着的巫咒,顿时一下子全都明白了,原来是沈才华在行巫术捣鬼,害了他的妮子。   “是你……”有良尽管满腔怒火,但他也知道自己是打不过沈才华的,于是只能再去拽妮子,拼命地摇着她的胳膊,希望能将其摇醒。   “墨墨,我们该回家了。”沈才华说罢拉着妮子的手向洞外走去。   “妮子,你别走哇……”有良悲愤的叫着。   “撒手!”妮子说着左臂一甩,“嘭”的一声,一道淡淡的臂影倏地飞出,抡在了有良的胸脯上,“断臂立雪”强大的撞击力将他掀翻在地,肋条骨都几乎被打折了。   有良躺倒在地上,屈辱的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仇恨更是刻骨铭心,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渗出了滴滴鲜红的血丝……   不行!俺绝不能放弃,沈才华,除非你把俺打死,否则有良会永远一直的跟着妮子……有良忍着胸部的剧痛,毅然的爬起身来,步履蹒跚地朝洞外追去。   就在这时,他瞧见了滚落于地上的那枚小骷髅头以及妮子的帆布旅行袋……   有良拾起小骷髅头,放入旅行袋内,然后拎起来追出了洞外,可是妮子和沈才华已经不见了。他朝着两边望去,蓦地发现东面不远处的灌木丛似乎动了一下,好呀,沈才华,你想带着妮子偷偷的甩掉俺远走高飞,没那么容易!有良发疯了似的迈开大步,径直的朝那簇树丛扑去。   待到近前,不由得就是一愣,三名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察正潜伏在灌木丛后面,悄悄地观察着水潭那边的打斗。   听到脚步声,一名警察扭过头来发现了有良,大大的吃了一惊。   “警察叔叔,坏人抢走了俺的妹子……”有良仿佛遇到了救苦救难的天兵天将一般,顿时惊喜交加的说道。   “嘘……”唐老大手指按在嘴唇上,示意有良别出声,水潭边的都是高手,万一给发觉了可不得了。他打量了一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孩子,目光缓缓的落在了那只帆布旅行袋上,认出那袋子很像是与贾尸冥一起的小女孩拎的那只。   “你过来……”唐老大招招手,压低声音说道。   有良赶紧蹲在了警察的身边,急切地说道:“你们赶紧去抓坏人啊。”   “我看看这袋子。”唐老大拽过旅行袋,拉开了袋口一瞧,刹那间胸口一热,一枚鹅蛋般大小、有六个窟窿眼儿的深褐色骷髅头,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鬼壶’,真,真的是‘鬼……鬼壶’!”唐老大激动的都语无伦次了。   “大哥,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鬼壶’?”唐老二吃惊的望着骷髅头道。   “不错,主任是这么说的,一个缩小了的‘风后’头骨。”唐老大回答。   “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带着‘鬼壶’走人,这里水太深,弄不好会栽进去。”唐老二兴奋地催促道。   “好,我们撤。”唐老大将骷髅头揣进了上衣口袋,然后吩咐道。   “警察叔叔,你们……”有良大惑不解的望着他们。   “小孩,警察叔叔没空,你先在这里睡会儿吧。”唐老大话未落音,早已一掌拍在了有良的后脑勺上,将其击晕,软绵绵的躺倒在了地上。   唐家三少以灌木丛为掩护,猫着腰悄悄地向东面的来路上溜走,待离得远了,他们才终于长松了一口气,走出了豫西大峡谷后,回到了国道上,匆匆跳上那辆面包车,然后一路马不停蹄的直奔京城而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气功是人们对古代导引吐纳术的笼统称呼,古人精于气功之理,今人重名利而略气理,尤其是兴起于八十年代初期的全民气功热,渐渐的脱离了释道儒传统范畴,而是一味追求新奇的特异功能去了。   释道儒正宗吐纳术,千变万化不离其本源,即为“儒家执中,道家守中,佛家守空。”   贾尸冥的“先天气功”是全真道派玄门正宗,而乔老爷的气功则是“儒家功”,也有人称之为“孔孟功”。   儒家功的最大特点是将正常的社会生活、道德修养与练功融为一体,练功的目的也不像佛家、道家为了出世,而是更积极地入世和治国平天下。   儒家功貌简实则深邃,守静心斋,坐忘心觉,孟轲把这种功法分成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存夜气”,即是把人的午夜至平旦尚未与外界事物接交能量时的清明之气存养起来。第二阶段是思诚和养浩然之气,思诚就是悟道,至于养浩然之气,即是一种“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的宇宙元气。   “哈哈哈……”乔老爷爽朗的连笑数声,然后捻须莞尔道:“黄帝内经《素问?五常政大论》中曰,‘气始而生化,气散而有形,气布而蕃育,气终而象变。天积气,地积形,人积气以成形,唯气在则形存,气散则形亡。’贾道长,不知你对此看法如何?”   贾道长鼻子哼了声,缓缓说道:“乔老爷莫非是要与贫道论道么?”   乔老爷嘿嘿道:“不错,先理论后实践,乔老爷今天想要证实一个事实,那就是儒家功远胜释道两家。”   贾道长不屑地望着他,没有吭气。   “孔子认为,天地间浩然正气乃是宇宙万物生生化化之根本,人学气数为何?《礼记?大学》中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所以,儒家习气为入世,为国家,为百姓,善莫大焉。而道家呢?学气却为的是出世,只求自己解脱,不理人间疾苦,无关乎芸芸众生,胸无大志。即便是道家功,也无非是模仿一些动物行吐纳之术,比如‘胎息功’,便是源于仿生龟息或婴儿,‘习闭气而吞之,名曰胎息,习嗽舌下泉而咽之,名曰胎食。’其实不就是潜呼吸么,简直就是小儿科,哈哈哈……”乔老爷侃侃而谈,吐沫星子乱飞,最后竟狂妄的大笑了起来。   其实乔老爷说的倒没错,老庄在《道德经》说道,“虚其心,实其腹,专气致柔,能归婴儿乎。”道教循之,创胎息法,方有正一、全真两大派。   贾道长闻言冷笑了两声,说了句:“腐儒。”   乔老爷见对方无话可答,于是便自行宣布道:“历史将会记住这一刻,全真派贾尸冥论气理输于中原儒家功掌门乔老爷。”   此刻,贾道长与客家嬷嬷以及宋地翁才知道,这位京城来的乔老爷原来是儒家功的掌门人。   “好啦,现在让我们看一下儒家功是如何胜过道家全真派‘先天气功’的,贾道长,出招吧……”乔老爷倒背着手,目光望着贾道长,一脸轻松地说道。   贾道长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狂妄的人,不由得勃然大怒,但他毕竟是老江湖了,知道此人虽外表癫狂,目中无人,但也许是故意用来麻痹自己的,切不可不防。他目光四下里一瞥,发现了沈才华拉着妮子的手自灌木丛里钻出来,遂放下心来。   众目睽睽之下,贾道长运起“先天气功”,但见衣袂飘飘,身形飘逸,一掌朝着丈许开外的乔老爷隔空拍出,因不知其底细,所以只用了三四成功力,一探虚实。   全真气功果然颇具仙风道骨,洋溢空灵之态,宋地翁心中啧啧赞道。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乔老爷两腿并立,面色庄严的吟道,同时左手擎天,右手按地,造型如同文革时期的红卫兵似的,嘴里仍继续念着,“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宋地翁在一旁听着觉得不是味儿,这乔老爷与贾尸冥过招怎么还念起文天祥的《正气歌》来了……   面对着凌空袭来的一股罡气,乔老爷不慌不忙的将右手一抬,左手抱圆,身子以右足为轴旋转了起来,“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朗朗的《正气歌》声中,轻松地化解了贾道长的这一掌。   “好功夫!”宋地翁惊讶之余,由衷的喝彩道。   贾尸冥吃了一惊,这乔老爷的儒家功竟然如此邪门,一两个造型,四五句古诗便将自己的玄门罡气消弭于无形。   客家嬷嬷站在水潭边也兀自纳闷,那一掌的罡气跑到哪里去了?   “嬷嬷师父,她就是墨墨。”沈才华拉着妮子走到了水潭边,对客家嬷嬷开心的说道。   “她这是……”客家嬷嬷看出了妮子精神受制。   沈才华嘻嘻一笑,将“鬼使神差”的巫咒反过来又念了一遍,解除了妮子身上的禁制。   “哈哈,贾道长,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乔老爷仰天笑道,随即身子微挫,双腿变为弓箭步,左横掌置顶,右钩手后撩,又摆了个类似于文革时期的夸张造型。   首长微笑着点点头,乔老爷果然名不虚传,今古结合,不愧为是一代宗师,自己找对了人。   此刻,贾道长愠怒之下运足了十成功力,先天罡气吹动衣袂猎猎有声,紧接着暴喝一声,双掌朝着乔老爷猛地推出,空气摩擦中隐约传来雷霆万钧的隆隆之声……   乔老爷一见贾尸冥要拼命了,自己不敢再托大,双臂一震,外套及内衣“啪啪”的爆裂开来,裸露出白皙红润的肌肤,令人诧异的是,乔老爷身上的汗毛孔比普通人粗了数十倍不止,有绿豆般大小,密密麻麻如同生过天花似的……   “嘭”的一声响,先天罡气击中了乔老爷的上体,但见他身上的汗毛孔全部张开了,如同一张张小嘴儿,“吱吱”有声、贪婪地吮吸起罡气来……   众人皆愕然……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乔老爷朗声吟道,吸光了贾道长攻击过来的罡气之后,那些小嘴儿便随即闭合了。   沈才华这时惊奇的发现,乔老爷似乎胖了许多……   “嬷嬷师父,白胡子老头肉上怎么长了好多小嘴儿呢?”沈才华不解地问道。   客家嬷嬷思索良久,还是摇了摇头,道:“师父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等怪人。”   乔老爷站直了身子,凛然正色道:“贾道长,全真派的‘先天气功’不过如此,乔老爷领教了。实践证明释道两家修行之功法远不及儒家功,汉朝董仲舒为什么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呢?历史上有过多次外族入主中原之事,但最后还是被儒术所包容同化掉了,由此可见,儒术之博大精深包容天下。儒家功吐纳时需要融于宇宙气场之中,并非‘龟息、胎息’那种肤浅的吐纳之法,而是张开浑身毛孔,与天地间进行交换,吸收纯净之浩然正气。如此儒家功,岂是你们旁门左道所能比拟的?”   贾道长气恼之极,堂堂全真派至高武学竟然败于乔老爷之手,自己发出的先天罡气就那么轻松的给吸了去,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涨红了脸,掀开衣襟露出了肚皮,使出了“丹田九式”,张开了肚脐眼儿,运足了真气“噗”的喷出一道天罡气流,凝成一束直射乔老爷。这一招名为“喷丹田”,贾道长曾在鄱阳湖鞋山普陀寺中分娩灵胎的时候用过一次。   哼,你乔老爷不是有满身的小嘴儿么?贫道凝气成束,攻击一点,嘴巴多有何用?贾道长如此这般的寻思着。   乔老爷见贾道长肚脐眼儿内喷出一股气流冲自己而来,连忙变换了一个曾经风靡于文革时期的一种造型,脚尖踮起为轴,一手握拳高举过顶,口中一面朗声吟道:“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一边快速的旋转起来,身上的小嘴儿又都张开了,开始吸气……但它们随即又迅即闭上了,因为这一道罡气极为不纯,污秽腥臭,有一股臭鱼烂虾般的气味……   “嘭”的一声,乔老爷站立不稳,接连后退了数步,胸口被罡气喷中之处已经青肿淤血了。   “你……”乔老爷气喘嘘嘘道,“你这是什么先天罡气?简直是臭不可闻!”   贾道长正色道:“肚子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告诉你吧,除了屎就是屁……”说罢竟自开怀大笑起来。   乔老爷揉了揉胸口,恨恨说道:“贾道长,该轮到我乔老爷动手了!”说罢,双臂一震,面向前方肌肤上的小嘴儿全都张开了,各自闪电般的射出一道细细的真气束。   贾道长急运“先天罡气”护体,但闻“咝咝”一阵乱响,他上身衣服已经被戳出了无数个针孔大的小眼儿,微风拂过,破碎的布片飘然落下,亏得有罡气护体,虽无大碍,但赤裸的肌肤上也还是被刺满了一个个的小血点……   妮子低吼一声,左手臂倏地挥出,一道淡淡的臂影砸在了乔老爷肥腴的后背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嘭”的一声闷响,乔老爷没有料到身后竟然会有人偷袭,被打了个趔趄,急回头视之,并未发现有人……他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方才他身上的汗毛孔吸进了一些贾道长喷出的臭气,沿经络运行至头部有点眩晕,其实那还是客家嬷嬷原先发出的“鲍肆之香”,被贾尸冥的肚脐吸入后又混着罡气一同出来的。   “嘭嘭嘭……”接连又几下,“断臂立雪”的臂影连续凌空砸在了乔老爷的脑门上,虽然妮子真气尚浅,还不能重创到他,但也足以令其晕头转向了。   “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在捣鬼!”乔老爷发现了潭边不停挥动着胳膊的小女孩,心中恼怒之极,双臂一震,胸前的汗毛孔瞬间开启好几个小嘴儿,朝着妮子射出了几束细细的真气……   妮子毫无临战经验,没有发觉危险将至,而在一旁的客家嬷嬷见势不妙,赶紧一把将其拽了过来,但还是迟了少许,妮子的肩膀上中了一两根真气束,径直透过花布上衣,刺入了皮肉之中,疼得她“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沈才华见这个白胖老头竟然敢对妮子下手,顿时勃然大怒,将吸子筒往客家嬷嬷手中一塞,口中急速念动巫咒,一招“天门洞开”,高举着食指便朝着乔老爷“嗤”的划去……   乔老爷闻得气流声骤至,愕然之下急忙避之,祝由真气横扫过头顶,顿觉头皮一麻,面前赫然飘落下来几缕白色的发丝……   “毳毴毵毶毷毸毹毺毻毼毽毾毵氀……氁氂氃氋氄氅氆氇……”沈才华口中巫咒一变,两手来回做锯割状,一头拱上前去,不管不顾的朝着乔老爷裆部切去,此乃他最得意的拿手招式“无毒不丈夫”。   乔老爷不知道这发了疯的男孩子要干嘛,蓦地胯下一凉,裤裆已被割开了……   众人急视之,发觉乔老爷胯下并无男根……   原来乔老爷是个无性人,非男非女,在人世间极为罕见,基因变异的概率大约为亿分之一,古籍中记载也只有寥寥几笔。   刹那间,乔老爷面红耳赤,老羞成怒,俯身双臂张开,“唗”的一声暴喝,身上毛孔张开,无数道真气束激射近在咫尺的沈才华,眼瞅着他是躲闪不开了。   客家嬷嬷见势不妙,就在乔老爷振臂的一瞬间,已将吸子筒抛向了沈才华,听得“喇啦”一声响,吸子筒凌空张开腹面,迅速的包裹住了沈才华,随即扑倒于地并翻滚着回到了水潭边。   吸子筒的身上密密麻麻洞穿了针眼大的小孔,渗出绿色的体液,它将腹面慢慢地伸展开来,放出了小才华,然后痛苦地卷曲起身子,腹背腹面那两只圆圆黑黑的大眼睛,已然失去了往日的深邃,有气无力地对着沈才华眨了眨眼睛,两滴晶莹的泪珠缓缓流淌下来……   吸子筒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沈才华默默地望着它,泪水扑簌簌的滴落……吸子筒还是他幼年时收的第一只宠物,这只来自缅北恩梅开江的原始生物,曾经多次救过自己的命,它没有发音器官,不像嘟嘟那般口齿伶俐,能说会道,但却总是默默地在暗中奉献着。   沈才华的两只眼睛渐渐充血,他缓缓地站起身来,除下自己的上衣,裸露出瘦骨嶙峋的胸部,转过身来面向着乔老爷,呲着嘴巴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利齿,并来回的摩擦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口中吐出来一连串的奇怪音阶:“尸屎屃屙屚屟屦屧屦屩屪屫属屭……”   此乃祝由神功第十四式“磨牙吮血”,此功非同小可,当年郭璞创这一招式之时,曾性情大变,咬死了身旁的婢女。   正当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才华奇怪的举止上时,谁都没有留意到,一个手指长的小人偷偷的从那堆扔在地上的衣服里钻出来,悄悄地爬上了吸子筒腹面,睁着白矒矒的眼睛,嘴角边流淌着哈喇子,两只小手里攥着“风后”的尸骨干尘,搅和着口中的涎水,迅速地往吸子筒伤口处涂抹着……   “嘎巴”一声响,沈才华口中闪电般的射出一道白森森的牙影,直奔乔老爷的脑袋咬去。   此刻,站在首长身旁护卫的娄蚁忙不迭地惊叫一声:“师父,危险!”   首长仍无动于衷的冷眼旁观着,现在还不到自己出手的时候。   乔老爷瞥见一道白光暗器扑面而来,急忙用胳膊侧向挡开,但闻“喀嚓”一声,随即手臂上钻心的一痛,定睛细瞧,手臂上已经被咬去了一块肉,鲜血淋漓。   正在愕然之际,“嘎巴嘎巴……”声连响,眼前竟然飞舞着好几口白森森的牙齿影,纷纷朝自己身上和头上瞎咬一通。慌乱之中,自己前胸上的两只小乳头和双目上眼皮竟然被利齿咬掉了,沥沥拉拉的滴着鲜血,迷糊住了眼睛。   乔老爷勃然大怒,双臂作环抱状,引儒家功真气入任督二脉,引爆体内的小宇宙,浑身汗毛孔的小嘴儿瞬间全部张开,一同向外喷出淡淡的红色血雾,口里则声嘶力竭地高喊着:“乾坤朗朗,天地昭昭,浩然正气,驱魔除幻,三界之中,唯我儒尊……”   沈才华吐出的那些白森森的牙影瞬间都不见了,儒家功最高层次的小宇宙爆发,消弭了“猪油神功”之“磨牙吮血”,乔老爷终于喘息着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护卫在首长身旁的娄蚁忽闻身后传来脚步声,急忙扭头一看,有两个身着灰色中山装的人正朝着他们走来,方才大家都全神贯注的观战,谁都没有察觉到。   其中那位老者,生就满头白发,长眉虬须,体型矮小肥胖,颧骨高企,双眼球浑圆外凸,如金鱼的水泡眼般,牙豁齿露,模样不像是中原人。身旁的那个青年人则身材瘦高有型,惟脸上面部肌肉扭曲变形,颇丑陋不堪,双眼白矒矒的,是个瞎子,那老者搀扶着他的胳膊一路走来。   他俩正是缅甸赶来的杀手鳌老和黄建国。   鳌老悄悄地低声说道:“儿子,记住爸爸说的话,前面的一群人里面就有首长,是我们这次暗杀行动的目标,等到首长开口讲话的时候,爸爸就会掐一下你的胳膊,你辨准了方位就立刻吸干他,明白吗?”   “知道了,爸爸。”黄建国揉着肚子,大咧咧的回答道。   鳌老目光望去,前面的情况似乎有些混乱,有个敞开裤裆的白须赤膊胖老者正在与一个光膀子的小男孩打斗,其他的人在围观着,地上还躺着一个,看来这伙人的身份颇为复杂,不完全是首长的人。   此刻,圈外另一个裸露黝黑上身的高瘦老者正在质问胖老者:“乔老爷,贫道十分好奇,你究竟是男是女?敢不敢脱下裤子让我们大家瞧上一眼,莫非是清宫里逃出来的太监么?”   乔老爷揩去眼睛上面的血水,不屑一顾地说道:“哼,世间人必须非男即女,非阳即阴么?你们懂得什么叫做‘中庸’?真正儒家功达到炉火纯青境界之时,早已摆脱了阴阳之分,男女之别,好,今天乔老爷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中庸之人’。”说罢,他堂而皇之的除下裤子,露出浑圆肥腴的屁股……   乔老爷下身光溜溜的,根本没有什么性器官,无论男女,前面的一个小洞是撒尿用的,后面一个大洞是排便的出口,除此而外,清清爽爽,没有任何的累赘。   所有人皆惊,包括首长也自是瞠目结舌,他从来不晓得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乔老爷竟是个没有性别的畸形人。   “你……这是……”贾道长此时已目瞪口呆的不知所措了。   “哈哈哈……”乔老爷见状拍了拍胯部,自豪的说道,“此乃正是儒家伦理之精髓所在,自古大儒须得摆脱阴阳之羁绊,性别的束缚,欲望之贪恋,汲取宇宙天地间浩然正气,必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若是国人能够悟到这一点,则中华民族复兴有望矣,那可是国家之幸,革命人民群众之幸啊……”   “你这身体是天生的呢,还是后天修炼出来的?”贾道长指着乔老爷的下体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后天修炼的。”乔老爷正色道。   首长闻言大皱眉头,扭过头去准备吩咐娄蚁去将乔老爷叫回来,一瞥之下,望见了东面行来的鳌老和黄建国。   “喂,你们是什么人?”娄蚁警惕地盘问道,他一眼便已认出,这两人正是从京城一直跟踪着他们的尾巴。   “我们是特意来向首长提供绝密情报的。”鳌老圆滑的回答说道。   “什么绝密情报?”娄蚁根本就不相信这鬼话,浑身肌肉悄悄地绷紧,随时可以出击。   “是有关毒品方面的,必须单独告诉首长。”鳌老故作神秘的说道。   此刻,首长已经转过身来,冷冰冰地望着鳌老二人,心想这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杀手,除非那年轻人的盲眼是假扮的,就如当年贾尸冥一个样。   “首长。”鳌老的目光越过了娄蚁,径直的望向身材魁梧的首长,口中诚恳地说道,“我们有绝密情报要提供……”   首长犀利的目光直视着鳌老,面色异常严肃,但并未答腔。   鳌老心里着急,首长不吭气,黄明月就无法确认方位。   “首长,这情报给您,但总得要付给我们一些钱才行……”鳌老努力引诱着首长开口说话。   “你们从何而来?”首长终于开腔了。   黄建国的耳朵动了动,这声音听起来竟然是如此的熟悉…… 第一百四十九章   鳌老用力地掐了下黄建国的胳膊,发出了即刻动手的信号……   这声音究竟是在哪儿听到过的呢?黄建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混沌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很不清晰的画面片段,凌乱而无章……山海关城楼,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立于箭楼之上,面对着关外无垠的原野指点江山……鄱阳湖餐桌上,盘中有一只黄色的老鳖……宾馆房间内,床上躺着一个玉骨冰肌的姑娘,又是那个国字脸男人正在向她施暴……突然间自己的下体钻心的一痛……   “明月……”黄建国嘴里轻轻的嗫嚅着。   “你说什么?明月……”首长闻言一愣,目光炯炯地盯在了这个瞎子的脸上,他隐约感到了什么,心中一动。   鳌老接连掐着黄建国的胳膊,焦急万分,这傻家伙怎么还不动手呢?   人类的潜意识里,保留着一种最原始的记忆方法——声音记忆,他比视觉记忆来的更深邃和久远,是古人类进化而来的本能,记忆中的声音能够唤醒尘封的往事。六年前在南山村,黄建国吞入了七百年前黑帽系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的佛珠,“退魔咒”禁制住了他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从而导致其精神失常,相貌扭曲变形。后经客家嬷嬷以祝由神功之第五式“李代桃僵”,将密宗的纯阳真气锁置换到了亡夫李地水的同乡,国军93师一名军官的尸体之内,同时辅以尸蟾衣外敷救治。不巧的是,正当施术最紧要的关头,鳌老带人突然来到山洞而惊扰了她,巫咒诵错,功亏一篑。但毕竟“退魔咒”禁制已去,黄建国的神智虽仍还是有些混沌,但“中阴吸尸大法”却是可以使用了。   如今,首长的声音蓦地唤醒了脑海深处的某些记忆,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楚,强烈的刺激连通了麻痹多年的神经元,一时间庞大的信息蜂拥而至,黄建国骤然间头痛欲裂……   “白毛老怪……”沈才华这时也发现了鳌老,顿时怒火中烧,这老家伙曾经几乎害死了大鹦鹉嘟嘟。   鳌老闻言视去,认出了沈才华和站立在水潭边的客家嬷嬷:“米囊婆婆!”他大吃一惊道。   首长闻言立时警觉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这个瞎子,低声喝问道:“你是谁?”   “我……”黄建国眉头蹙起,费力的思索着,口中喃喃的吐出了三个字,“黄……建国。”   这个名字声音虽轻,但传到首长耳朵里却不啻于一声炸雷,“什么?你是黄建国!”他愕然惊呼道。   “我是黄建国,你是……首长……”黄建国的面孔渐渐扭曲了,身上陡然升起一股凛冽的杀气。   “你真的是……你还没有死?”首长望着这个面容丑陋不堪的瞎子,与记忆中当年那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一块去。   “嗬嗬嗬……”黄建国突然间仰天狂笑,他心中明了,面前说话之人正是自己的宿世仇人,笑声蓦地戛然而止,“首长,你的死期到了……”他冷冷的说道。   “哼,狂妄!”首长鄙夷的冷笑了一声,蓄气于臂,狠狠地一掌向着黄建国劈去。   首长自认武功虽非一流高手,但对付黄建国这类人应是绰绰有余了,可是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当其一掌已经快要劈到黄建国头顶之时,突感自己的腹部蓦地一凉,紧接着丹田真气竟如同水库崩堤一般汹涌泄出,根本无法止得住!那一掌也就如同强弩之末,手臂软塌塌的垂落下来,面色惊诧显得极为痛苦……   娄蚁始终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唯见势不妙,急忙从腰间抽出手枪,同时挺身而出横在了首长身子前面,他刚刚抬起持枪的胳膊,“咣当”一声,手枪掉落在了地上,肚脐眼儿神阙穴仿佛开了个通道似的,多年来修行存蓄的儒家功真气一股脑儿的喷出,瞬间,丹田内已是空空如也。   “师父,首长危险……”娄蚁眼前一黑,临倒地之前用尽全力喊出一句话来,随即摔倒在了地上,全身卷曲着抽搐起来。   乔老爷闻言大惊失色,急忙凌空跃起,口中朗声吟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半空里双臂一振,危机之中使出儒家功最上乘的“三纲五常”,但见阳光下倒映着一片耀眼金光,无数道真气束分成三组,分别激射黄建国的上中下三路。   其中“君为臣纲”射向黄建国的头部,“父为子纲”直击其心脏,而“夫为妻纲”则偷袭其胯部,虽名曰“浩然正气”,但却端的是阴毒无比。   但见黄建国身子一弯,把头抡圆一摇,鼻子吸气咝咝有声,那些真气束竟然都失了准头,一股脑儿的钻进了他的鼻腔之中。   乔老爷大惊失色,从来不曾见过如此邪门的功夫,急切之下,口中匆匆喊叫道:“仁义礼智信……”浑身毛孔悉数张开,一团粉红色的血雾逸出身体,罩向了黄建国。   黄建国仍旧是万变不离其中,只用一个招式“吸”,但光靠鼻子已是不够用了,于是索性张开了嘴巴大抽一气,那血雾缓缓的又都被其吸入了腹内,眼瞅着他的肚子悄然隆起,如同个孕妇一般。   “天人合一……”乔老爷双目赤红,如同疯癫了一般,口中一面狂叫着,一面撅起了肥腴的屁股,将排便的大洞对准了黄建国,“噗哧”一声闷响,一团黏糊糊的稀屎水淋淋的激射而出……   黄建国正在紧张的吞食真气,那团稀屎“啪”的一声糊在了他的脸上,登时堵塞了他的鼻孔和嘴巴,源源不断流入的真气戛然而止。   鳌老趁着黄建国与乔老爷混战之际,悄悄地从地上拾起了那把手枪,直接对着首长勾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已然击中了首长的胸部,他本来就已经是真气涣散了,加之受到近距离如此猛烈的枪击,“噗通”一下仰面径直摔倒在了地上。   鳌老踏上一步,紧接着瞄准首长的脑袋再补第二枪,不过已经来不及了,乔老爷早就猱身扑了上来,一把压下他的手臂,“砰”的枪响了,子弹射入了首长的小腿。   乔老爷另一只手已经揪住了鳌老的白须,近在咫尺一张嘴巴,口腔内疾射出一道手指粗的真气束,径直钻入了鳌老的颅骨内……   “啊!”鳌老凄厉的惨叫一声,双目凝视着乔老爷,心有不甘地缓缓倒下,已然气绝身亡了。   乔老爷还未等缓过气来,后背上“嘭”的遭受到了一下重击,痛楚难忍,刚一扭头,“嘭”的脸上又挨了一下,鼻血喷出……   原来是妮子恨其伤了自己,趁机在其背后以“断臂立雪”偷袭他。   乔老爷仓皇之下已然顾不得其他,赶紧双手抄起重伤的首长横抱在怀里,全身赤条条的撒开腿就跑,一路朝着谷外狂奔而去了。   “黄建国?”贾道长闻言心中暗自吃惊不已,低头瞥见了妮子,但却不见了那只帆布旅行袋,“妮子,那只帆布包包呢?”他赶紧问道。   妮子楞了一下,遂手指着灌木丛后面答道:“在那边山洞里。”   贾道长急忙跑去,纵身越过了灌木丛,果然在山崖下见到一个小小的山洞,但是钻进去一看却什么都没有,登时大惊失色,那“鬼壶”还在旅行袋里,被谁趁火打劫了呢?走出山洞后,左右环顾一番,看见了东面十余米开外的树丛里露出一双人脚,急忙奔过去一看,那个叫有良的孩子昏倒在地上,旅行袋敞开着扔在一边,可是“鬼壶”却不翼而飞了。   贾道长扶起有良,手掌按在他脑瓜顶百会穴上,缓缓输入些许真气,不多时,那孩子悠悠醒转。   “旅行袋里的东西呢?”贾道长急急忙忙问道。   “被……被三个警察叔叔给拿……拿去了。”有良迷迷糊糊地回答说道。   “妈的,唐家三少!”贾道长懊丧地叫道,“他们人呢?”   有良摇着脑袋,表示不知道。   “咚”的一声,贾道长往下一丢,有良的后脑勺磕在了地上,又晕过去了。   没有了“鬼壶”,就没有办法牵制住主任了,不过所幸自己手里还有那瓶自安息长老手里弄来的“返魂水”,尽管不及“鬼壶”那样重要和独一无二,但多少也会让主任投鼠忌器一点。如今,只有赶紧带着妮子远走高飞,躲的越远越好,贾道长无奈的寻思着,一面悻悻地走了回来。   就在方才黄建国大战乔老爷,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的时候,灵胎已经涂抹完了吸子筒如筛子眼儿般的伤口,正准备溜回沈才华的衣袋里去的时候,一个黑影蓦地拦住了它……   大黑猫“小翠儿”鼻子轻轻地翕动着,凶恶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住了它,随即张开了血盆大口,同时举起一只利爪,作势就要拍落。   灵胎浑身一个激灵,白矒矒的眼翳突然不见了,随即双目精光四射,“嗖”的一下闪电般的跳起,凌空翻越骑在了“小翠儿”的后颈上。灵胎一只小手拽着大黑猫的鬣毛,挥拳一阵急擂,“啪啪啪”连续击打了数十下,大黑猫顿时觉得有点头晕,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灵胎飞身跃下,搓了搓小手,重新钻回了衣服口袋里。   乔老爷抱着首长逃走了,妮子总算是出了口怨气,沈才华见她身体无碍,于是回到了仍旧是昏迷不醒的吸子筒身旁。   “嬷嬷师父,吸子筒伤口好像不流绿水了!”沈才华抬头望着嬷嬷师父说道。   客家嬷嬷伸手按了按吸子腹面的伤口,诧异地说道:“奇怪,它表面上的伤口竟然自行在愈合了。”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过它重要的器官都已经为乔老爷的真气所洞穿,内伤实在是太重,恐怕……”   “嬷嬷师父,我要救活吸子……”沈才华抓着头发痛苦的说道。   客家嬷嬷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说道:“才华,师父听你说过,吸子在泰国清迈曾被暹罗大猫所伤,后来寒生送它回了恩梅开江……”   沈才华眼睛一亮,急忙说道:“是啊,我们赶紧再送它回去吧,吸子筒就不会死了。”   客家嬷嬷柔声微笑道:“好,我们就去缅甸。” 第一百五十章   黄建国不停地抓挠着,将糊在嘴巴里和鼻孔内的稀屎往下抠,一面舔着嘴唇,啧啧有声道:“好像是大便,臭死人了。”   贾道长走上前来,拎起灌木丛旁边的那只黑色密码箱,这些钱,他和妮子日后用得着。   “你是谁?”黄建国瞪着白矒矒的瞎眼,警惕的问道。   贾道长不想与其纠缠,说了句:“过路人。”然后转身离开。   黄建国的听觉十分敏锐,追问道:“你把什么东西拿走了?”   “这是我的东西。”贾道长淡淡说道。   “我看看……”黄建国出其不意地一把夺过皮箱,摸了摸,然后拿到耳边晃了晃,说道,“这里面是什么?”   “我的钱。”贾道长说着伸手去拽密码箱。   钱……黄建国的脑海里呈现出了人民币的影象,有钱可以买东西吃,烤地瓜、煮玉米,还可以去涮羊肉……他的思维正在逐渐的恢复之中。   “我要钱。”黄建国双手抱住了密码箱,固执的说道。   贾道长一看与其说不清,道不明的,愠怒之下杀机骤起,暗蓄“先天气功”一掌朝着其脑瓜顶拍去,想一招毙命算了。   黄建国身怀旷世奇功“中阴吸尸大法”,对气场极为敏感,掌未落,其头顶之上的百会穴已经感应到了那股浑厚的先天罡气,体内迅即做出了反击,意念准确的瞄准了说话之人的方位,鼻子猛然间急吸……   贾道长突觉腹部一凉,肚脐眼儿处仿佛开了道闸门似的,先天真气汹涌泄出,登时愕然大惊,身子向后急纵,但是双脚却挪不动窝了,就像黏在了地上一般,而真气却仍旧源源不断的逸出,其脸色骤然遽变……   妮子目光一直跟随着贾道长,见其伸手想打那个瞎子,但却见他刹那间仿佛蔫了,浑身不住的战栗着,脸上反常的露出了极度痛苦之态。   师父这是怎么了?可能是被那个瞎子暗算了吧?妮子想着这儿,随即将手臂挥出,一道淡淡的臂影凌空砸向了那瞎子。   此刻,黄建国正在亢奋地吮吸着先天真气,一个没留神儿,被妮子的“断臂立雪”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太阳穴上,打了他一个趔趄。如此,贾道长这才得以解脱,“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好险啊……”他站稳脚跟,不由得骇然道。   “师父,你怎么了?”妮子紧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太邪门了,难怪乔老爷不敌呢……”贾道长喘着粗气说道,此刻自己丹田内的先天真气已经十去七八,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黄建国揉了揉面颊,高声叫道:“是谁打我?是谁打我?”见无人答话,于是又转着圈叫着,“爸爸,爸爸,有人抢我的钱……”   脚下差点绊倒,那是鳌老横躺着的尸体,黄建国紧紧地搂着密码箱蹲下来,伸手摸在了鳌老冰凉的面孔上,那熟悉的长须、凸起的金鱼眼,“爸爸,爸爸,我有一箱子钱……”他高兴的告诉鳌老道。   水潭边,客家嬷嬷等人默默地看着这个神智不清的瞎子,心里俱不是滋味儿。   “我们有钱了,有钱了……”黄建国嘴里不住的叨咕着,同时去扒拉箱子盖,试图开启它,“咦,还是个密码箱……”   贾道长看了直摇头,嘴里小声嘀咕着:“密码123。”   “123?”黄建国耳朵奇灵,手指摸着数字转轮,嘴里“1……2……3……”记着数,“喀吧”一声,密码箱的盖子猛地弹起……   “轰”的一声巨响,隐藏在箱子夹层内的50克C4塑胶炸药爆炸了……   C4塑胶炸药,简称C4,是一种高爆炸药,由梯恩梯(TNT)、semtex和白磷等混合而成,可以碾成粉末状,随意装在橡皮材料中,挤压成任何形状,黏在隐蔽的部位上,因此被称为“残酷的口香糖”。   C4的爆炸力相当于黄色炸药梯恩梯(TNT)的十倍,密码箱中安置了50克,足以摧毁一栋民宅。   刺鼻的黄色烟雾渐渐散去,地上散落着花花绿绿的人民币碎片,黄建国的身子已经炸飞了,地上仅剩下些血淋淋的残臂断肢……   可惜了,一位奇人啊……贾道长叹道,转过念头又一想,也多亏了这个傻瞎子,否则炸飞的就是自己和妮子了。唐家三少曾经打开过密码箱,一定是关上箱盖打乱密码的时候开启了爆炸装置,主任啊,你这么做也忒狠了吧?想到这里,心中竟有些不寒而栗了。   “师父……”方才妮子吓得钻进了贾道长的怀里,此刻探出头来战战兢兢地问道,“那瞎子呢?”   “他死了……可我们活了,妮子,走吧……”贾道长摇头唏嘘不已,摸了摸腰带,那支盛有“返魂水”灰白色骨质小瓶就藏在那夹层里,他若有所思的对妮子说道,“记住,凡事都要多留个心眼儿。”   “师父,你没穿衣服啊……”妮子望着赤裸着上身的贾道长问道。   贾道长摸了摸身上的黝黑老皮,自己的上衣已经被乔老爷的真气束所毁,于是把目光瞥向了躺在地上的费道长,走上前去剥下了那件黑色上衣,套在了身上倒正合适。   “贾道长,你这种行为太有失全真教清誉了吧?”宋地翁站在一旁讪讪说道,他武功落败,完全丧失了斗志。   贾道长鼻子“哼”了一下,没有理睬他,拽着妮子的手便准备离开。   “师父,有良哥呢?”妮子一面招呼着“小翠儿”过来,同时想起了小山洞里的有良。   “哦,他走了。”贾道长回答道。   “他去哪儿啦?”妮子不解的继续问道。   “大概是回潼关佛崖寺当小和尚去了。”贾道长胡乱说道,他可不想有良跟在身边。   “站住。”这时,沈才华张开两臂拦住了去路。   “你要干什么?”贾道长不满的说道。   “你不能带走墨墨。”沈才华斩钉截铁的说道。   贾道长起先就曾差点被沈才华割烂了肚皮,再加上此时“先天真气”所剩无几,此刻若是真动起手来,必输无疑,更何况水潭边还有客家嬷嬷在侧,自己绝不能硬碰硬的蛮干。   “妮子是贫道的徒弟,你们留下她干什么?”贾道长将语气缓和下来,反问道。   沈才华一时间懵住了,是啊,自己千辛万苦的寻找墨墨,是要领她回南山村么……   “去缅甸恩梅开江。”沈才华想了想,脱口而出。   “我不去!”妮子拉住贾道长的手,大声叫道。   “墨墨……”沈才华怔住了,不知所措的望着墨墨。   客家嬷嬷走上前来,淡淡的说道:“贾道长,妮子是才华失散多年的亲人,自然理应由他领回去,不过我们现在要急着赶去缅北,所以带她一路同行。”   贾道长微笑道:“好啊,那我们一道去缅北好了。”   “不,我要找娘!”妮子大声抗议道。   贾道长蹲下身来,望着妮子,轻轻的对她说道:“妮子,你娘就在缅北……”   沈才华闻言愣了一下,他记得寒生夫妇曾经说过墨墨是个孤儿,父母双亡,身世可怜,与自己一样,可现在贾道长怎么说他娘在缅北呢?看着墨墨那无限思念与憧憬娘亲的模样,他不忍心再去刨根问底儿,反正到了缅北就都清楚了。   客家嬷嬷的目光落在了妮子身上,沈才华千辛万苦的找到了她,可这小丫头却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儿了,如果要想执意带着她一起走,恐怕也只好连贾老道一同捎上了,尽管其似乎元气大伤,不过途中还是要小心提防着点才是。想到这儿,嬷嬷同意道:“好吧,贾道长,那我们就一路南下缅北。”   沈才华穿上了衣服,然后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吸子卷成筒,轻轻的抱在了怀里。   贾道长微笑着点点头,二话不说,蹲下身子将妮子驮在了后背上,“喵呜”一声,“小翠儿”窜到了妮子的怀里,但却不时的扭着头,警惕地盯着沈才华的上衣口袋。   客家嬷嬷来到鳌老的尸首面前,兀自叹息不已,人的命运是如此的变幻莫测,这个鳌老,老老实实的呆在果敢多好,何必千里迢迢的来到中原送命呢……   “要回到雨……雨林喽……”嘟嘟兴奋地拍打着翅膀,在众人的头顶上盘旋着,然后率先头里飞去,一行人沿着谷底弯曲的羊肠小道,西行奔潼关方向而去。   峡谷中又恢复了平静,宋地翁默默地蹲在费道长的身旁,在其后脑玉枕穴推宫过血,片刻,费道长悠悠醒转。   “师父,出了什么事儿……”费道长迷迷糊糊的说道。   宋地翁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一败涂地啊……连首长都身受重伤……”说罢走到娄蚁的身旁,探了探鼻息,发现他已经死了。   “首长?您是说首长也来了?”费道长愕然道。   “嗯,在你昏迷的时候,首长他们赶到了这里,可是最后竟然全部都折于一个瞎子之手,真是叫人匪夷所思啊……”宋地翁感慨说道。   “咦,子云的衣裳呢?”费道长低头摸着自己白皙的肚皮,惊讶的问道。   “算了,就剥这一件吧。”宋地翁手指着鳌老的尸首,无奈的说道。   费道长上前解开鳌老衣扣,用力拽下了那件灰色中山装,抖了抖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尺码小了点,只系上了三只纽扣。   “师父,我们下面该怎么办?”费道长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回京去吧。”宋地翁若有所思的回答道,眼下首长生死未明,其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了。   “是,师父。”费道长应道。   两人绕过鳌老和娄蚁的尸体,垂头丧气的向峡谷东面走去。   “咝咝……”灌木丛后面传来一丝极微弱的响动。   宋地翁伸手示意止住了脚步,然后蹑手蹑脚地绕到了树丛的后面,定睛细瞧,眼前出现的情景令他毛骨悚然……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绿色的灌木丛后面,一个没手没脚、撅着屁股的白皙“上身”,正扒在小和尚有良的身上,嘴对嘴的进行吐纳着,嗓间发出“咝咝”的声响……   密码箱内C4塑胶炸药爆炸的瞬间,切断了黄建国的四肢,撕碎了他身上的衣服,气流将其剩余的身子抛起甩过了灌木丛,刚好砸在了昏迷着的有良身上。   黄建国的胳膊腿儿虽然没有了,脑袋和内脏也受到强烈的震荡而丧失了思维,但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仍在。手足经络已然断绝,其上身前后的任督二脉真气却充盈澎湃,急需宣泄之口,恰巧的是身下压着并无知觉的有良,本能促使着黄建国的上半身蠕动着,最后将口按在了有良的嘴巴上,舌头下意识撬开他的牙关,郭璞的旷世奇功“中阴吸尸大法”源源不断的狂泻而出……   这种世间最诡异的阴功,本应当先吸后哺,清除掉受体原有的正邪杂气后哺以中阴之气,而且需时七七四十九天方成。当年黄建国在古墓中反哺时间未到,便被炸出了地面,因此只传承了七成功力。有良没学过武功,丹田空空如也,并无任何杂气,加之昏迷不醒,体内无有任何抗拒,若是清醒之人,早就推开了压于其上的那半截恐怖之身了。   有良,一开始便被强行灌入了“中阴吸尸大法”。   “师父,这简直太恐怖了!”费道长在宋地翁身后战战兢兢的说道。   宋地翁默默地瞅着那团滴着鲜血、微微蠕动着的半截身子,若有所思的说道:“子云,在很久以前,中原江湖上曾经出现过一种极邪门的武功,专门吸食人的精气,无论内家外家,正邪两派,一律通杀。今天老夫见这个瞎子对付首长、贾老道以及乔老爷的怪异手法,很可能就是这久已失传了的旷世邪功……”   “啊……世间竟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费道长惊诧道。   “嗯,据说这种邪门功夫叫做‘中阴吸尸大法’,始作俑者,便是东晋一代易学大宗师郭璞。”宋地翁嘿嘿道。   “中阴吸尸大法?”费道长嘴里喃喃道,目光望着那一堆蠕动着的白肉,惋惜的说道,“师父,瞎子已经炸去了四肢,鲜血流尽,现在只不过是神经在抽搐而已,那种旷世邪功即使有,也会又一次的失传了。”   “不,它没有失传……”宋地翁盯着那瞎子与有良的嘴巴若有所悟的说道。   费道长抽出颈后插在内衣里的点穴橛,蹲下身子轻轻的扎了扎瞎子胯部硕大的阴囊,惊叹道:“这家伙的卵蛋像公牛一般大,真是奇了。”   “子云,别碰他!”宋地翁紧忙制止道,“这家伙正在传功……”   “传功?”费道长瞪大了一只独眼儿,颇为疑惑不解。   “不错,旷世邪功自然有其独到的传承方式,你没见,他现在正在与小和尚进行吐纳呢。”宋地翁肯定的说道。   “但是,恐怕还未传完,这半截身子的神经就死翘翘了。”费道长颇不以为然。   宋地翁面色郑重的告诫道:“子云,此乃千载难逢的奇遇,我们必须在这里守着,防止任何的干扰,一直等到传功完毕,若是小和尚有幸能得到这门旷世邪功,日后必将能为老夫所用……”   豫西大峡谷内,宋地翁和费道长找了些干柴树枝,将娄蚁的尸首以及黄建国炸断的肢体撂在上面,然后点燃一把火烧了,江湖中人客死他乡,没有曝尸荒野便已是不错的归宿了。   日落时分,费道长瞧了瞧,瞎子与小和尚的传功还在继续,真的是邪门,他心里寻思着。   “子云啊,我们还得去搞点吃的来,也不知道还会在这山里待上多久。”宋地翁皱着眉头说道。   “师父,您等着。”费道长拔出点穴橛,走到“贞女潭”边上,“嗖嗖嗖”如同小鸡啄米一般,不一会儿,就扎上来十余条小鱼。他就着潭水清洗干净,然后在小山洞口点起了一堆篝火,慢慢的烤着鱼,与小和尚那边相距十余米远,可以望得见。   峡谷内天色黑的早,夜晚凉风习习,宋地翁师徒二人坐在篝火旁,慢慢嚼着焦香的小鱼聊着天。   “师父,你说那个装钱的密码箱怎么会突然爆炸呢?”费道长嘴里咀嚼着鱼头,不解地问道。   “唔,这绝对不是江湖中人所为,老夫推测,目标针对的是贾尸冥,那个瞎子误抢了他的密码箱,结果自己却中了招。”宋地翁拔去牙缝间的一根小刺,分析说道。   “是什么人给的贾尸冥密码箱呢?”费道长仿佛有些明白了。   “想要灭其口的人。”宋地翁答道。   费道长似有所悟道:“指使贾尸冥与我们作对,也想要得到‘鬼壶’,并且始终隐身于幕后的那个人。”   “不错,能够制作出如此精巧炸弹的,应给是政府方面的人,看看地上炸碎的钱不在少数,起码十万以上……”宋地翁说道。   “十万!”费道长倒吸一口凉气。   “哼,作为‘鬼壶’的酬金,应该算少了。”宋地翁鼻子哼道。   “这么说,贾尸冥的‘鬼壶’已经脱手了?”费道长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了。   宋地翁又抓过一条小鱼,轻轻地扯下鱼头扔进了嘴里,道:“嗯,‘卸磨杀驴’,所以才会惹来杀身之祸。”   费道长长嘘一口气,默默地扒拉着篝火,许久,他换了个话题说道:“师父,‘无巧不成书’啊,那个瞎子只给炸掉了四肢,却还保留着身子,结果倒是便宜了小和尚。”   宋地翁苦笑道:“或许是那瞎子体内吸足了贾尸冥的先天罡气和乔老爷的‘浩然正气’,抵消了部分爆炸时产生的气流才未粉身碎骨的吧。”   费道长点点头,师父说的也在理儿,“师父,首长伤势很重么?”他接着关切的问道。   “总共中了两枪,关键是胸口的那一枪较为致命,乔老爷抱着他跑了,赶不回京城的,估计是在三门峡市的医院里抢救了,这还不吓坏了那些地方官们?”宋地翁不怀好意地嘿嘿干笑道。   “当地公安会不会顺着线索找到这条峡谷里来?”费道长忧心忡忡的说道。   “应该不会,首长是不可能透露出他来此目的和行踪的,‘鬼壶’事关国家机密,实在是太敏感了。”宋地翁答道。   “师父。”费道长小心翼翼地望着师父,抓耳挠腮的轻声问道,“上面不择手段的抢夺‘鬼壶’,究竟是要来干什么用啊……”   宋地翁犀利的目光盯了费道长一眼,严厉责备道:“子云,你想要保住一条小命的话,就不要多问。”   “是,师父。”费道长蓦地感到心里升起了一股寒气。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中阴吸尸大法”传功需时七七四十九天,盖因此数正好为一个中阴之期,当年郭璞创制此功时,将功法由低至高分为七层,每层七天,分别为头七、二七……直至七七(又名断七)。其实最重要的是每层之“纲”,如同内功之心法,传功只需七个时辰即可,其余则为传授“目”的时间了,所谓“纲举目张”,因此,只要有了“纲”,即使来不及反哺“目”,亦可日后自行修炼了。   六年前,古墓之中,郭璞的尸身反哺“中阴吸尸大法”时,刚过五七便被迫而中断了,因此黄建国只得到了五层“中阴吸尸大法”,尽管如此,已经能够相距丈许之内隔空吸人精气,若是达到第七层功成圆满,则可以百步之外取人性命。如今,黄建国已被炸去四肢,六魄已散,三魂离体之刻已是无多,本能促使其反哺有良时先行授“纲”,而五层大法之“纲”需耗三十五个时辰,即七十个小时方可。   太阳升起又落下,宋地翁和费道长硬是在峡谷内坚持到了第三日,那半截身子终于悄然自有良身上滚落下来,仰面朝上,凝滞的目光呆望着虚无缥缈的天空……可惜曾经那个英俊潇洒、抱负远大的热血青年,终因一己贪欲而身败名裂,客死异乡。   “他死了……”费道长上前踢了两脚,终于疲惫的松了一口气。   宋地翁俯身仔细地瞧了瞧仍处于昏迷状态的有良,自言自语说道:“传功都三天了,这小和尚也不知道成了没有?”   “待贫道来弄醒他问问。”费道长说罢欲动手。   “不,让他自然醒来。”宋地翁沉吟说道,“子云,将这个瞎子的半截身子也烧了吧,毕竟他也算是小和尚的师父嘛。”   “是,师父。”费道长厌恶地抓起黄建国,到一边火化去了。   一缕青烟逝去,绝代大阴人黄建国灰飞烟灭了,叹世人,不解红尘,到头来终是南柯一梦……   “唉……我们走吧。”宋地翁长叹一声,向着东面谷口走去,费道长背起昏迷的有良,跟在了后面。   午后,他们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三门峡市,住进了一家旅社,要了个三人间。安顿下来后,宋地翁命费道长前去医院打听有关首长的下落,自己则守在了小和尚的身旁,等待他醒来。   黄昏时分,费道长打探消息回来了。   “师父,首长果然于三日前送进了市立医院抢救,取出了两颗子弹,性命无虞,当夜京城就来人了,消息封锁的很严密,今天一早被抬上了返京的火车。”费道长匆匆说道。   “嗯,我们等小和尚醒来,他要是已有‘中阴吸尸大法’在身的话,就带着一道回京,否则就仍他在这儿不管了,老夫可没工夫去理睬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和尚。”宋地翁说道。   是夜子时,清凉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进了屋子里,有良终于悠悠的醒转。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咦,我这是在哪儿……   听得耳边传来浓重的鼻鼾声,有良扭头望去,对面的床上,费道长赤裸着上身睡得正香,亮晶晶的口涎淌在了枕头上。   “妮子……”有良口中惊呼了一声,蓦地坐起身来。   “你醒了……”月光下,一个身材矮小的侏儒站在了床前,正笑眯眯的望着他,语气异常的和蔼。   “是你们?这是什么地方?妮子呢?”有良连连诧异道。   “有良,你已经昏迷三四天了,老夫……”宋地翁柔声说道。   “你告诉俺,妮子呢?”有良固执的问道。   宋地翁停顿了一下,默默地说道:“她已经走了……”   有良脸色骤变,回想起来在小山洞里,沈才华施巫术迷惑妮子心智的事儿,忿忿的追问道:“是不是那个坏蛋沈才华把她给拐走了?”   宋地翁闻言一愣,但即可便已心领神会,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回答道:“不错,除了沈才华之外,还有客家嬷嬷和贾道长。”   有良气的脸色发青,身子微微的颤抖。   “他们的武功都很高,而且出手狠辣,你今生恐怕是再也无缘见到妮子了,唉……这些人也是,干嘛要拆散人家兄妹呢?”宋地翁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道。   “呜呜……”有良痛心疾首,忍不住抽泣起来。   宋地翁心中暗道,这小和尚是个感情用事之人,很容易加以控制利用的,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良,你感觉自己的身体与以前是否有所不同呢?”   有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止住哭泣不解的问道:“没有啊,俺跟以前一个样。”   宋地翁心中暗道,奇怪,不可能呀,瞎子嘴对嘴的吐纳了三天三夜,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有良,伸出双掌。”他说道。   有良莫名其妙,踌躇着慢慢抬起了手臂。   宋地翁把自己的双掌按在了有良的手掌上,劳宫穴对劳宫穴,轻输一丝真气入其手厥阴心包经,向上缓缓游走于大陵、内关、间使、郄门、曲泽、天泉至腋下三寸的天池穴,未见丝毫异常。随即入心包上中下三焦之会再转入奇经八脉,仍旧不见有任何反应,遂撤下掌来,心中狐疑不已,奇怪,那瞎子的半截身子吐纳了那么久,难道不是在传功么?   这时候,有良突然翻身下地,跪在地上“咚咚咚”的接连磕起头来,口中急切说道:“师父,请收有良为徒吧!”   宋地翁心下寻思着,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要对其先观察一段,不可轻易放弃,想到这儿,伸手扶起了有良,亲切的说道:“好,老夫今夜就收你为徒,既然徒弟的妹子被人拐走了,为师就有义务将其追回来!”   “谢谢师父……”有良闻言心中一热,顿时感激涕零。   “子云,起来,为师今夜已收有良为徒,往后他就是你的师弟了。”宋地翁嘿嘿说道,随即转过头来,“有良,过去拜见师兄吧。”   此时,有良将过去的对费道长的怨恨,早已统统置诸脑后,双膝弯曲跪对着床上的“独眼龙”,一连“咚咚咚”扣了三个响头,口中说道:“有良拜见师兄。”   只要能找回妮子,他什么也都不顾了。   “哈哈哈,好,明天一早我们就返京。”宋地翁呵呵笑道。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妮子?”有良焦急的问道。   “放心,师父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等返回京城做好充足准备之后,再去不迟。”宋地翁回答道。   天亮后,有良跟随着宋地翁、费道长一同乘上了火车,直奔京城而去。   位于京城海淀区复兴路28号的解放军301医院高干病房1区,走廊里站着两名便衣警卫,房间门口撂了把椅子,一位童颜鹤发的老者端坐其上,他便是乔老爷。   四天前,他赤身裸体抱着重伤昏迷的首长从大峡谷里逃出,途中点晕一位路人,取其衣服穿上,匆匆赶至岔路口,砸破了越野车窗玻璃将门打开,把首长放在了后座上,然后自坐垫下取出备用钥匙,亲自驾驶着开进了三门峡市立医院。   在施行紧急手术期间,乔老爷给京城里首长的秘书挂了个电话,当晚秘书就带人赶到了,首先严密的封锁消息,当地政府均不知此事。第三天的早上,将已经脱离危险期的首长用担架抬上了火车软卧包间,悄悄地返回了京城,住进了301医院。   为确保安全,乔老爷暂时充当了首长的贴身保镖。   电梯门开了,宋地翁带着费道长和有良匆匆走出来。   “乔老爷,首长同意见我们了?”宋地翁客客气气的问道。   “首长是要见你,其他人到那边会客室里等候。”乔老爷说道,招手吩咐警卫带走了费道长和小男孩。   宋地翁推门走进了病房,这是一个大套间,设施豪华,桌子上摆着鲜花,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来苏儿消毒水的味道。   “首长,你还好吧?”宋地翁蹑手蹑脚地来到床前,望着躺在病床上的首长,轻声问道。   “嗯,地翁啊,谷中后来的情况怎么样了?”首长苦笑了下,吃力地说道。   “那瞎子炸死了,他的那个同党老家伙也死了……”宋地翁详细地叙述了峡谷里后来所发生的情况,但是有意省略了那半截身子传功一事,最后说道,“老夫已经将三具尸体就地烧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做得很对。”首长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只是便宜了那贾尸冥,他们一同去了缅北么?”   “是的,首长,老夫以为,贾尸冥手中的‘鬼壶’已经脱手了,他那一密码箱子的钱肯定是酬金,主使他的人在里面放置了炸弹,想要灭口,不料却阴错阳差,炸死了那个瞎子。”宋地翁推测说道。   “如此说来,他并不知道贾尸冥仍然还活着……”首长若有所思的自语道。   “他?”宋地翁不解道。   “当然就是主使贾尸冥盗取‘鬼壶’的那个人。”首长淡淡说道。   “首长,您知道那个人是谁?”宋地翁略微惊讶道。   “当然知道。”首长打住了话题,目光望去了窗外,轻声叹息道,“唉,都六年了,想不到这黄建国还活着,搞成了那么一副模样……”   会客室里,有良探头探脑的到处瞧着,一切都觉得很新鲜,他沿着走廊溜达着来到了病房门口。   乔老爷见是个孩子也就并未太在意,可是当有良擦过自己身旁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战栗感突然传遍了他的全身……   “站住!”乔老爷冷冰冰的叫了声。   有良站住了,默默地望着这个白须长眉的老头。   “你叫什么?”乔老爷警惕地问道。   “有良。”有良回答道。   “你身怀武功?”乔老爷疑惑地问道。   “不会。”有良摇了摇头。   这时,费道长走了过来,恭敬地说道:“久闻乔老爷大名,如雷贯耳,他是师父刚刚新收的弟子,贫道的师弟。”   乔老爷心下嘀咕着,既然师出同门,可这个师兄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那种戾气,于是诧异地问道:“你师弟体内好像有种怪异的气场,这是怎么回事儿?”   “怪异的气场?”费道长愣了愣,略一寻思,心下登时明白了,表情不太自然地说道,“这个嘛,贫道也不太清楚……”   乔老爷看在眼里,蓦地一把抓住有良的手腕,冷冰冰地说道:“你俩跟我一起进来。”说罢推门拽着有良走进了病房,费道长不知所措地跟在了后面。   首长躺在床上,诧异地望着他们……   “首长,这孩子是宋会长新收的徒弟。”乔老爷来到了病床前,面色郑重的说道。   宋地翁一见,赶紧道:“首长,他是老夫的关门弟子有良。”   首长疑惑地瞥了一眼宋地翁:“就是那个风陵寺的小和尚有良?”   “是的,老夫见他资质尚可,就收其为徒弟了。”宋地翁解释道。   “嗯。”首长未置可否的哼了声。   乔老爷面对着宋地翁,微微一笑道:“宋会长,你曾经传授了他什么内功么?”   宋地翁迷惑不解地望着他,摇了摇头道:“没有。”   “这可就奇怪了,这孩子体内有一种怪异的气场,颇令人费解……”乔老爷说道。   “每个人体质不同,气场各异,也许是他在寺庙里呆的时间太久了吧。”首长颇不以为然。   “不!”乔老爷异常严肃的说道,“他体内的气场与一个人很相似。”   “谁呀?”首长不解的问道。   “就是豫西大峡谷中,那个瞎子……”乔老爷心有余悸的说道。   “黄建国?”首长吃了一惊。   “正是。”乔老爷语气肯定,“辨气识人,乃是我儒家功之基础,古人称气场为‘象天符地’,‘天有咎度,人之脉穴同其源。地有山河,人有脉络合其妙,三百六十,无非脉之贯通,八万四千,尽是肤之穿透。’人体内生有大大小小,纵横交错,旋转反复的无形通道,通道中所输送的物质流就是气,内通五脏六腑,外通皮肤毛孔。这孩子体内之气非阴非阳,无色无嗅,不寒不燥,乃是‘中阴之气’。”   “‘中阴之气’?那是什么?”首长颇有兴趣的问道。   乔老爷解释说道:“释道两家对‘中阴身’有诸多解释,说什么人死断气至转世投胎前的历程称之为‘中阴身’,所谓‘前阴已谢,后阴未至,中阴现前’是也,其实并不准确。以儒家看来,所谓‘中阴身’,不过就是一种特殊的生物磁场,也称‘气场’,与‘阳气’、‘阴气’、‘和气’、‘肃杀之气’、‘中庸之气’以及‘浩然正气’等,同属宇宙间诸多气场之一。‘中阴之气’则是一种死亡之气,常见于人死后的七七四十九日之内,通俗的说来,就是人死咽气后,肉体器官功能衰竭,意识即生物磁场,便脱离了肉体,民间迷信的称之为‘魂儿’。刚刚脱离肉体的生物磁场,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它甚至还会努力的与在场的亲人们说话,当然别人是听不见也不会理睬它的了……”   “哦,所谓‘中阴之气’,即是人死四十九日之内的生物磁场,因为断七之后,它便已衰减为零了。”首长对这些东西领会的很快。   “是啊,这孩子活着的肉体内,竟然有着死人的‘中阴之气’……”乔老爷面色凝重的缓缓说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首长阴鸷的目光盯着有良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落在了宋地翁的脸上,嘴巴紧闭着,一句话也没说。   宋地翁顿时感觉到口干舌燥,心里忐忑不安,自己对首长隐瞒了瞎子传功一事,看来是极不明智的。   “地翁,这是怎么回事儿?”首长犀利的眼神儿不怒自威。   “首长。”宋地翁咽了口唾沫,解释说道,“地翁正准备向您汇报呢,密码箱爆炸的时候,瞎子的胳膊腿儿都炸飞了,但身子却是完好无损的落在了灌木丛的后面。当我们发现时,这半截身子恰恰落在了有良的身上,正在嘴对嘴的吐纳着,此刻有良已处于昏迷状态,因此什么都不知道……”   “说下去。”首长冷冷的说道。   “瞎子的半截身子血已经流尽了,地翁当时认为只是他的神经在抽搐而已,没想到整个吐纳过程竟然持续了三天三夜,然后才跌落下来,子云便把那死透了的半截身子拾起去烧掉了。这种怪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地翁当时也曾想到,这会不会是在‘传功’呢?可是替有良把了脉,却丝毫感觉不到其体内有什么异常,老夫至今仍还是困惑不解。”宋地翁叙述道。   “哦,竟有此事?”首长神情亢奋地说道,“乔老爷,你的看法呢?”   乔老爷思索了片刻,沉吟着说道:“‘中阴身’传功,按理说是不太可能的,因为中阴阶段的意识根本无法驱动已经死亡的肉体……但是……”   “但是什么?”首长问道。   乔老爷踌躇着缓缓说道:“听闻远古时期的祝由术,有许多我们现代人无法理解的物理现象,譬如两晋时期的‘中阴吸尸大法’,据说就是师徒之间嘴对嘴传承的。”   “中阴吸尸大法?”首长疑惑道。   “不错,这是东晋大易学家郭璞独创的一门旷世邪功,不过郭璞死后,此功就再也没有在江湖中出现过了,历朝历代都有人毕生寻找此功法,但都没有结果,可以肯定的说,它早已失传了。”乔老爷说道。   宋地翁心下暗想,这乔老爷倒是有些真才实学呢。   “乔老爷,你认为那瞎子的武功……”首长蓦地意识到了什么。   “对,有可能就是‘中阴吸尸大法’……”乔老爷眉头紧锁着说道。   首长闻言心中仍是狐疑不已……六年前,黄建国只不过是一介书生,根本不识武功,怎么会突然懂得这失传一千六七百年的“中阴吸尸大法”呢?六年里,他难道有了什么旷世奇遇不成?可惜的是,如今他已经死了,一切疑团都不得而解了。   “乔老爷,如何能确定这小和尚到底是不是被传授了‘中阴吸尸大法’?”首长疑问道。   乔老爷望着有良,面色凝重地回答道:“他体内的‘中阴之气’在蠢蠢欲动,奇经八脉暂时未曾开启,可以肯定的说,这门阴毒的邪功已经在其身体里面了。”   此刻,有良在一旁已基本都听明白了,心中不禁是又惊又喜,原来自己在峡谷里昏迷了三天三夜,无意之中竟被人传授了一门旷世奇功,只是不知道这门功夫能不能胜得了沈才华和贾道长?   “‘中阴吸尸大法’?师父,这功夫厉害吗?”他目光瞥向了师父宋地翁,小心翼翼地问道。   宋地翁点点头道:“天下第一。”   “真的!”有良大喜过望,这下终于可以打败沈才华和贾道长,救出妮子了。   乔老爷冷不丁的伸出手来,按在了有良的脑瓜顶上,阴沉沉的开口说道:“首长,‘中阴吸尸大法’是古往今来第一邪术,趁这孩子尚未开窍,赶紧除去以绝后患,否则将来,此人必然贻害世人。”   “不。”首长淡淡一笑,招手说道:“有良,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有良闻言战战兢兢地走到床榻前,惊恐的眼神儿望着首长,他内心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人是个大官,能够帮助自己……   首长和蔼的对有良说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有良闻言心中一酸,眼泪直打眼眶里转,幽幽说道:“俺爹娘都死了……”   “哦,可怜的孩子,那你就没有其他的亲人了么?”首长同情的问道。   有良摇了摇头,泪水终于自脸颊流淌下来,呜咽着回答说道:“俺还有个妹子,她叫妮子,被沈才华和贾道长给拐走了……”   “好孩子,别哭了……”首长伸手取过一张纸巾,轻轻地揩去有良眼角的泪水,安慰他道,“别怕,叔叔可以替你把妹子解救回来。”   “是真的么?”有良止住了抽泣,迷茫地问道。   首长微笑着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不信可以问问你师父。”   站在一旁的宋地翁赶紧证实说道:“有良,首长说愿意出面,妮子就肯定有救了。”   “噗通”一声,有良双膝跪在了床前,“首长叔叔,求您帮俺救救妮子……”   首长慈祥地拉起他的手,越发的亲切了:“妮子也是新中国的少年儿童嘛,岂能落于坏人之手呢,你放心,我一定会帮助你救她回来的。”   “谢谢……”有良挣脱出来伏在了地上,感激涕零的“咚咚咚”磕了仨响头。   “乔老爷,看来就只有麻烦你了,尽快设法使有良开启他的奇经八脉,释放出旷世奇功。”首长客气的吩咐说道。   “首长……”乔老爷似乎不十分情愿。   “宋会长,你们都先出去吧,我与乔老爷说点事儿。”首长对宋地翁摆了摆手。   “是,首长。”宋地翁应道,遂带着费道长和有良走出了病房。   房间内,乔老爷疑惑不解地说道:“首长,难道您忘了么?豫西大峡谷里,那瞎子的邪门功夫有多么的可怕……”   首长微微一笑,道:“那瞎子名叫黄建国,是我的一个宿仇,此人头脑灵活,心机多变,而这个小和尚有良却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憨蛋,只须利用妮子为诱饵,他就会服服帖帖为我们干事了。一个小孩子,到哪儿都不引人瞩目,简直是天赐的一般,你尽快办,我这里很快就要用到他。”   乔老爷无奈地说道:“好吧,我听你的。”说罢告辞离开了病房。   首长斜倚在床头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内线情报说,主任已经拿到了“鬼壶”,可是老奸巨猾的贾道长竟然没有交出那瓶密宗苯教的“返魂水”,所以又急着派出了四川唐门的三兄弟,继续追踪贾尸冥。   首长的思绪回到了童年,那时老爹正在长征途中,把自己寄托在了仰光大金塔福寿宫里,化名“红孩儿”。革命胜利后,京城派人来接他走,临行之际,安息长老送给他一瓶苯教圣水,作为日后护身之用。自己刻意收藏了几十年,最后却便宜了那个女鬼郭可儿……与鬼交媾,真的是别有一番滋味啊……回想起那个销魂的夜晚,他禁不住会意的微笑了。   这个郭可儿,躺在冰冷的石棺里,也不知道怎样了?若是有机会的话,真想再与她约会一次……   乔老爷走出病房,站在走廊里吩咐宋地翁说道:“宋会长,你去带这孩子洗个澡,再买件干净的衣裳换上,然后吃饱晚饭,于子夜时分送他到京西八宝山公墓的门口等我。”   宋地翁无奈地点点头,首长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敢忤逆的。   是夜,月圆,子时时分,宋地翁只身来到了位于石景山区的八宝山公墓门前,远远瞥见,宋地翁、费道长和有良已经等在那里了。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乔老爷淡淡的说道。   宋地翁瞥了一眼有良,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带着费道长默默地离开了。   八宝山公墓实际上是京城西郊鲁谷村的一片土丘,占地约有数百亩,过去这里曾是明清两代太监养老送终之地,因盛产红土、耐火土以及青灰等八种矿产而得名。1946年,国民政府将这里改建为忠烈祠,1949年解放后,这里又成为了新中国领导人以及各级政府官员的长眠之地,墓区内古木参天,绿树成荫,庄严而肃穆。   但是,此地的地底深处,却仍然散落着两朝无数太监们凄凉的尸骨,每当月圆时的子夜,阴怨气息最重。近数十年来,这里又葬入了不少的开国将领,金戈铁马,铮铮阳戾,凭添一股肃杀之气。   乔老爷选择这里来开启释放有良的“中阴吸尸大法”,是可以有事半功倍之效的。儒家功法的核心便是“天人感应”,以孔孟儒学为基础,立阴阳五行为框架,行“中庸之道”。所谓“中”是适合,“庸”是按照适宜的方式去做事,就是适度把握,非阴非阳,非柔非刚,取适中方式,便可以保持在一个合情合理的范围之内。   乔老爷带有良沿着公墓围墙绕行,来到一荒僻之处,然后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纵身双双跃入。   月色下,一排排白色的墓碑默默地矗立在山丘之上,四下里鸦雀无声,令人汗毛顿起。   “乔爷爷,你带俺来这儿干嘛?”有良胆怯的小声说道。   乔老爷没有理睬他,而是开口问道:“有良,这世间上最阴柔的是什么人?”   有良想到了妮子,于是回答道:“女人。”   “错!世间最阴柔之人乃是太监,去势的男人比女人阴柔何止十倍?我再问你,世上最阳刚的又是什么人?”乔老爷嘿嘿道。   “男人……”有良都有点不敢肯定了。   “是武将。”乔老爷手指着那一排排冷冰冰的花岗岩墓碑说道,“历朝历代更替,中原无不是血雨腥风,尸横遍野,动辄百万大军相互厮杀,‘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一位将军不是双手鲜血,杀人无数?因此,武将才是最最阳刚戾气之人。”   有良听得似懂非懂,只有唯唯诺诺的点着头。   “这里有世上极阴与极阳之人,尽管他们的肉体早已烂去,但那叠加的阴阳气场仍在,每当月圆之夜,站在这荒丘之上,便可依稀感觉得到。”乔老爷怅然说道。   有良瞪大了眼睛,壮着胆子看那些白森森的石碑,果然浑身上下的毛孔有些麻酥酥的异样感觉……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月光下,乔老爷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感觉着墓区的气场情况,须臾,他对有良说道:“你会打坐么?”   “会。”有良迅即回答着,同时双腿一盘跌坐于地,在河东风陵寺当小和尚的那些年里,打坐是每日的必修之课。   “你那是释道两家的打坐法,儒家功则完全不同。”乔老爷皱了皱眉头,解释说道,“宇宙间万物,大到天体星系,小到基本粒子,无一不是在磁场的相互作用下进行旋转。轨迹是,‘旋转中螺旋,螺旋中旋转,螺旋再螺旋’。生命中亦是一样,植物有牵牛花,爬蔓豆角,藤类等等,动物有蜗牛,海螺,绵羊角不一而足。人体手指的斗纹,头顶的发旋,细胞核DNA也是‘螺旋化、再螺旋化、再再螺旋化、折叠又螺旋化’。为什么呢?因为天地间有一股浩然正气,是自然界一种强大的无形力量,那就是‘宇宙螺旋气场’。儒家功的‘螺旋坐’正是顺应了这种气场,能够激发出人体的‘能量漩涡’,因此比释道两家的盘腿打坐要好上十倍不止。”   有良战战兢兢地点着头,如听天书一般。   乔老爷拎起有良,将他的两腿盘旋交叉,身子扭曲,高举着双手也互相缠绕着,但整体都是顺时针旋转的……   “乔爷爷,这样的姿势很累人……”有良抱怨说。   “哼,和尚老道们的盘腿打坐倒是不累,可是有什么鬼用?你到底想不想激发出体内的‘中阴之气’?若是不想,乔老爷才不愿意费这气力呢。”乔老爷不满道。   为了妮子,俺忍了……有良心里默默下定决心,咬紧牙关,不再吭气了。   乔老爷继续解说道:“人身有赤黑黄三道主脉,心属乾,乾之本位在离,其色赤,故曰赤道,实则任脉。身属坤,坤之本位在坎,其色黑,故曰黑道,实则督脉。意属土,其色黄,故曰黄道,实则人脉。有良,现在身体开始顺时针做‘螺旋转’,切记,‘心念不空过,意行则气行’,坎离交融,慢慢开启浑身毛孔……”   月光下,有良笨拙的缓慢的旋转着螺旋交叉的身子,显得十分的诡异,既然听不懂乔老爷的话,索性什么都不想,一个劲儿的转就是了。   乔老爷站在一旁瞅着,心中暗自寻思道,这孩子笨是笨了点,但还是蛮有倔劲儿。   他抬头看看夜空,自己在峡谷中损失了不少真气,此刻也需要补充一下了,于是身体也作螺旋状,缓缓的旋转起来,开启浑身的毛孔,从天地之间汲取宇宙浩然正气……   有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旋转了多久,起初转的有些迷糊,手臂也发沉,但是渐渐也就不觉得了。隐隐约约的体内小腹处有一点温气,缓缓上冲心主,由黄道,穿尾闾,经夹脊,透玉枕,入泥丸。之后,那气渐渐汹涌澎湃起来,一波又一波的,如黄河洪水泛滥一般,整个身子都随之震荡颤抖了起来,牙关咬的“咯咯”作响……   远处走来一名身材高大的巡夜警卫,惊奇的发现墓区有两个人扭曲着身体,在月光下不停地转着圈子,遂感大惑不解。大凡在公墓呆过几年的警卫,胆子都是特别的大,对所谓鬼魂一类的传说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的。那警卫心想,深更半夜的,这两人怕是个精神病,于是揿亮了手电筒,握着一根电警棍,径直的奔这边过来。   乔老爷见到警卫巡夜过来,身子轻轻一纵,悄无声息地跃上了身旁的一株高大的枫树,他想隐蔽起来瞧瞧有良会作何反应。   “喂,小孩儿,你在这儿干嘛呢?”警卫揉了揉眼睛,走近前来厉声的问道,奇怪,刚才好像是看到两个人嘛,他在心里嘀咕着。   有良螺旋着身子,已经扭曲变形,他体内的“中阴之气”与墓区内至阴至阳两种气场相互作用吸引着,在奇经八脉间左冲右突,寻找着宣泄之口。乔老爷带他来这里,就是想以那些老太监们的阴柔怨气和将军们的杀戮阳戾之气,加之儒家功法之“罗旋转”,借助‘宇宙螺旋气场’来导引他的“中阴吸尸大法”出来,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如窗户纸般一捅就破,只差那么一点点了。   “你是个哑巴么?说话呀!”警卫见有良旁若无人,不理不睬的样子,更加确认此人必是精神病无疑。   有良双手在头顶螺旋交叉,身子也拧着劲儿,面目表情似乎极度痛苦的样子。   警卫伸出了电警棍,寻思着精神病院对待患者使用电击法很有效,我也给他来两下,于是揿动开关,朝有良后背腰间捅去……   此刻,正值有良身子旋转过来,电警棍尖端不偏不倚的刺中他的气海穴,瞬间80万伏的高频脉冲电压穿透衣服和皮肉,直入丹田……   气海穴,又名脖胦穴,丹田穴,位于人体腹部脐下一寸半,为任脉水气在此吸热后气化胀散之地,电警棍的强大电压差导致有良经络最后一道防线瞬间溃散,“中阴之气”终于挣脱了羁绊,循奇经八脉顺畅的流转起来。   有良的一只手本能地落下,握住了警卫持着电警棍之手的腕部,自己掌心的劳宫穴内骤然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通过警卫手腕处的列缺穴,将此人体内之精气源源不断的吸了出来……   此刻,身材高大的警卫竟然毫无挣脱之力,惊愕之中刚刚喊出“鬼啊……”身子便软绵绵的倒下了,昏厥在了地上。   有良见状兀自大惊,紧忙松开了手,瞪大了双眼盯着自己的掌心,浑身突突的发颤,“这是怎……怎么了……”他嘴唇颤抖着嗫嚅道。   “哈哈哈……”乔老爷自树上一跃而下,蹲下身子一探警卫的脉搏,满意的说道,“成了。”   清晨,301医院高干病房内,首长自床榻上欠起身子,惊喜地说道:“乔老爷,你开启了有良的‘中阴吸尸大法’?”   “嗯,这孩子果然是个人才,首长,你的眼光不错,这小子已经吸光了一个两百多斤体重的八宝山公墓警卫,那家伙丝毫都反抗不了。”乔老爷嘿嘿笑道。   “比那个瞎子黄建国功力如何?”首长急切的问道。   “他目前还只能接触对手的身体,以劳宫穴汲取精气,我想,若是假以时日,兴许可以做到隔空吸气的。”乔老爷回答说道。   “很好,乔老爷,这孩子就由你来带吧,随时准备执行秘密任务。”首长沉吟道。   此刻,仍然沉浸在亢奋之中的有良,怯生生的问道:“首长叔叔,你什么时候帮俺去找妮子?”   首长呵呵一笑,道:“有良,你就放心好啦,我先派人打听清楚妮子他们的隐身之所,然后有的放矢的突然出击,攻其不备,方可一举成擒,乔老爷,你让宋会长和费道长即刻来见我,安排他俩前去追踪贾尸冥和妮子他们。”   “好吧。”乔老爷答应着离开了病房。   “有良啊,跟我说说,妮子对你有多重要?”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首长笑眯眯的问道。   有良脸红了,踌躇了一会儿,才扭扭捏捏的腼腆说道:“俺娘说了,妮子是俺……媳妇。”   “哦……”首长恍然大悟,望着这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儿,心中暗道,现在的青少年真是太早熟了,国家应该加强对他们的思想政治方面教育与引导,树立继续革命的世界观,否则长此以往,杜勒斯所预言的,‘新中国将在第三代人的身上改变颜色’将会不幸成真呢……他想了想,接着问道,“她很漂亮,是么?”   有良脸更红了,低头嗫嚅道:“妮子是最好的……”   “为了妮子,你愿意去做任何事情么?”首长的面色渐渐严肃起来了。   “愿意。”有良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为你去救回妮子,你也愿意替我做些事情么?”首长盯着他追问道。   “俺愿意。”有良迎着首长犀利的目光,毅然回答道。   “好,外间有张床,你先去睡会儿吧,等乔老爷回来了,让他领你去吃早餐。”首长吩咐道。   有良顺从的走到外间屋子,和衣爬上了床,昨夜发生的事儿太多了,精神极度亢奋的他并无困意,自己真的学会了天下第一的武功了么?他简直都不敢相信,但那个高高大大的警卫确实就倒在了自己脚边的呀……借着窗口透入的晨曦,有良仔细的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掌,这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不行,俺得再找一个人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同样将他吸倒……   不多时,病房的门开了,宋地翁与费道长走了起来。   “首长,我们来了。”宋地翁恭敬地站在了病榻前。   “嗯,宋会长,再交给你个任务。”首长平静的说道。   “是,首长。”宋地翁回答道。   “追踪贾尸冥,暗中保护妮子,找到他们的落脚点。”首长面色郑重的说道。   “好的。”宋地翁想了想,道,“他们要去缅甸的恩梅开江,地翁和子云需要做些相关的准备,比如护照之类的。”   “我会叫秘书办妥的,另外你要去一下仰光的大金塔福寿宫,告诉住持安息长老,就说红孩儿受了重伤,请他再送一瓶苯教的‘返魂水’,等伤痊愈以后,我自会去看他,切记。”首长思忖着说道。   “好的,首长,地翁记住了。”宋地翁谨慎地回答着。   有良侧身躺在床上,找什么人来试验自己的“中阴吸尸大法”呢?他的目光落在了费道长的背影上,脸上显露出了一丝快意的笑容。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有良跳下床,溜达着朝费道长身后悄悄地靠了过去。   “有良。”首长发现了有良过来,遂招招手,说道,“我已经派你师父和师兄去追踪妮子的下落,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再去营救。”   “谢谢首长叔叔。”有良感激的望了首长一眼,随后扭头对宋地翁真诚的恳求说道,“师父,俺想让师兄带俺在京城里好玩的地方转转……”   首长闻言笑了笑,毕竟是小孩子,玩心重,于是开口道:“宋会长,你须做好出发前的准备,就让费道长带有良去玩一天吧。”   宋地翁点点头,吩咐费道长:“子云啊,你带师弟去见识见识也好,去哪儿呢?”他悄悄的使了个眼色。   费道长立刻明白了,师父是想让自己单独带小和尚出去,了解他昨夜在八宝山公墓里的情况,如此,当然是去人少的地方比较好些,于是回答说道:“俗话说‘不到长城非好汉’,贫道就领师弟去八达岭吧。”   “嗯,八达岭长城史称天下九塞之一,凡来京城者乃必游之地,你们早去早回。”宋地翁说道。   “师父、首长,那贫道就先行告退了。”费道长说罢转身带着有良匆匆离开了。   八达岭长城位于北京市延庆县军都山关沟古道北口,明长城全长6700公里,是世界上古老的伟大建筑之一,八达岭则是其隘口,“玉关天堑”为明代居庸关八景之一,亦是古长城建筑最为精华的一段。八达岭长城城墙高约三丈,顶阔近两丈,随山势蜿蜒至远方天际,巍峨险峻,雄壮苍凉,令人惊叹。   费道长与有良登上了长城上的一座两层敌楼,两人站在垛口之上,眺望着塞北连绵起伏的莽莽山峦。   “师弟,昨晚你和乔老爷在八宝山公墓里都干了些什么?”费道长单刀直入的问道。   “练功。”有良淡淡地回答道。   “你现在要详详细细的都告诉贫道,知道吗?”费道长严肃的说道。   “俺为什么要告诉你?”有良目光直视着费道长的那只独眼儿。   “为什么?因为贫道是你的师兄,长兄为父,就相当于是你的老爹,你得听话,不许顶嘴,懂吗?”费道长厉声训斥道。   “俺懂了。”有良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现在可以说了。”费道长嘘了一口气。   “乔爷爷教俺练功,就是这个样子……”有良伸出一只手来,不经意地抓住了费道长的右手腕处,就同昨晚握那个警卫时的一样,心里面焦急的叫道,快吸,快吸呀……   “嗯,然后呢?”费道长诧异地望着有良,疑惑地说道,“师弟,你的表情怎么如此的古怪?”   有良心里这个急呀,额头上微微沁出冷汗,一不小心竟然脱口而出:“吸吸吸,吸这个独眼龙……”   “你说什么?”费道长闻言一愣,随即大怒道,“你这个小和尚胆敢要暗算贫道!”说罢举起另一只手便要照着有良的天灵盖拍下,蓦地一想,若是伤了他,自己在首长面前恐怕无法交代,这小和尚现在可是个大红人呢。想到此,于是手臂一转,钢爪般的手指猛地掐在了有良的大腿里子上,恶狠狠地拧了数下……   昨夜在墓区,有良虽然吸光了那名警卫的元气,但乃是因心中的恐惧而本能触发了体内“中阴吸尸大法”,方才他意念来调动“中阴之气”攻击对手并不成功,焦急之下,那种莫名的恐惧又逐渐涌上心头。   “痛啊……”有良奋力挣扎着,迸出了眼泪。   “嘿嘿……”费道长冷笑着继续用力,突然“咯咯咯”脖颈处发出响声,他的面目骤然间扭曲,脑袋仿佛要挣脱颈骨的束缚似的,拼命地往起抻拔着。   有良大骇,小腹“咕噜噜”顿生饥饿感,丹田内“中阴之气”经黄道,穿尾闾,越夹脊,透玉枕,入泥丸,手掌心的劳宫穴蓦地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紧紧地贴附在费道长手腕列缺穴上,道家真气如堤坝开闸般的滚滚泄出……   “你……”费道长刹那间目瞪口呆,急忙用力甩手,但是根本使不出一丁点劲儿,任由多年修炼的内力迅速的消逝着……   有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他一面不间歇的继续吸着,一面咬牙切齿的说道:“费道长,俺终于可以替一渡师父报仇了!”   费道长浑身如同打摆子般的颤抖着,身体慢慢的软倒了下去,他的嘴唇哆嗦着发出哀求:“有……良,饶了贫……道。”   有良快意的望着极度恐惧的费道长,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恨恨道:“哼,凡是欺负过妮子的人,俺都不会放过。”   “你杀……死贫道,师父他不,不会放过你的……”费道长声嘶力竭的哀号着。   有良鄙夷地回答道:“你是失足落下长城的,俺只是个孩子,有什么办法?”说罢,手掌心的劳宫穴将费道长体内的最后一滴真气吮吸干净,眼瞅着“独眼龙”昏死了过去。   有良松开了费道长的手腕,感觉到小腹有饱胀感,掀开衣襟一瞧,小肚子已经高高的隆起了,竟然像个孕妇一般。   他环顾左右,见附近并未有游人,于是拽起费道长两手搭在城垛箭口之上,随即抱起他的双脚用力的将其掀出了城墙外,摔落到深涧里去了。   有良的心砰砰的直跳,探头朝下望去,费道长已经脑浆迸裂的横尸在了一块大青石上,他兴奋地搓着双手,然后连蹦带跳的走下了八达岭长城,乘上了公交汽车,一路打听着返回了301医院。   “你说什么?费道长失足掉落长城下面去了……”首长闻言大吃了一惊。   “是啊,俺吓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就自己跑回来了。”有良耷拉着脑袋,神情紧张,哆哆嗦嗦的说道。   首长疑惑地望着有良,心想,这费道长是身怀武功之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掉下去了呢?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道长会跟有良这孩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首长拨通秘书的电话,叫他尽快前往八达岭长城妥善处理,随后叫来乔老爷,告知此事。   “有良,费道长怎么会突然失足的?”乔老爷盯着有良的眼睛问道,那孩子游移不定的眼神儿,令其顿生疑窦。   “俺也不知道,一回头,师兄就不见了,俺趴在城墙头上一看,他躺在了山涧里……”有良支支吾吾的说道。   乔老爷嘿嘿一笑,和蔼的问道:“有良,你的肚子怎么胀鼓鼓的?”   有良一愣,脸色“唰”的骤变。   “是你杀死了费道长。”乔老爷冷冷的说道。   有良脸色惨白,见事情已败露,于是倔强的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乔老爷,你说是有良杀了费道长?”首长直起身子,惊讶的说道。   “不错。”乔老爷手一指有良隆起的小腹,肯定的说道,“你瞧他的丹田,一定是吸光了费道长的真气。”   首长望着有良,疑惑的问道:“有良,这是真的么?”   有良沉默了老半天,最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首长平静的说道。   “报仇!”有良突然恨恨的大声回答道。   首长诧异不已:“你与费道长有仇?”   “他开枪杀死了一渡法师,还欺负妮子。”有良理直气壮的说道。   首长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说道:“嗯,山西河东风陵寺一渡法师,是位有道高僧,这费道长滥杀无辜,国法难容,理应抵命,如今也算是罪有应得,死就死了吧……乔老爷,这件事到此为止,对外依旧是费道长失足坠下长城,是一次不幸的事故,与有良这孩子无关……”   乔老爷原本就看那个宋地翁与费道长师徒不顺眼,在豫西大峡谷的生死存亡关头,他俩竟一点忙也帮不上,如今见首长有意为有良开脱,其间必有深意,“乔老爷明白。”他回答说道。   “有良啊,但是。”首长脸色严肃了起来,郑重的说道,“费道长是山西介休大罗宫住持,乃我国宗教界的知名人士,同时又是中国社科院的院士,他的死毕竟是一件惊天动地的要案,你惹得麻烦大啦……”   “俺……首长叔叔,你不愿意帮助救妮子了么?”有良首先想到的还是妮子。   “唉,你现在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叔叔好么?”首长面色一转,语气又变的亲切了起来。   有良点点头,将八达岭之行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最后解开了裤子,露出淤血发紫的大腿里子给首长看。   “太残忍了,竟然对小孩子下这样的重手。”首长啧啧气愤的说道。   有良闻言心中一热,这位首长叔叔对自己太好了,感激的泪水淌下了面颊。   “孩子,别哭,有叔叔在,你不会有事的。”首长拉有良到身旁,轻轻的为他揩拭着眼角。   乔老爷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这孩子可能要派上大用场了。   与此同时,八达岭长城上,有游客发现了山涧里费道长的尸首,于是赶紧跑到了管理处报警。很快的,居庸关派出所的民警便来到了那座敌楼上,一面等待着昌平公安分局的法医前来,一面维持着秩序,现场已有不少的游客站在城墙上围观并窃窃私语着,每年夏季,长城上都会有此类的命案发生。   城墙上与山涧垂直距离有三十多米,分局的法医挂好了绳索坠下,就在现场进行了初步勘验,认定尸体身上并无其他暴力痕迹,大概为失足坠下或是自杀,进一步的尸检需要将其拉回分局解剖才能最后下结论。其后,民警们用尸袋包裹好尸体,吊上了城墙,运回了昌平县公安分局。   而此刻,首长的秘书以及小侏儒宋地翁已经等在了分局的会客室里。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宋地翁走进了法医解剖室,站在冰凉的不锈钢台前,默默地望着费道长那满是血污的脑袋,心中酸楚至极,他知道,子云是根本不可能失足坠下长城的,更不会自杀。   “宋会长,你可否知道,死者是独自一人来八达岭长城的么?”昌平公安分局的警官问道,此前,首长秘书与宋地翁已经亮明了身份。   “是一个人。”宋地翁回答道,他不能说出有良,首长肯定不希望此事节外生枝。   “经过初步检验,他是不慎失足掉落长城下面的,没有他杀的嫌疑。”那警官说道。   “唉……”宋地翁抚摸着费道长僵硬的手臂,趁警官不备,伸手按在了尸体腹部的气海穴上探了探,果然丹田内空空如也,真气全失,这是小和尚有良干的……   “死者亲属如何通知?”警官谨慎的问道。   “子云独身,没有任何亲属,麻烦你们直接送去殡仪馆火化了吧,费用由我这儿支付,无需留骨灰了。”宋地翁淡淡的回答道。   “没问题。”警官客气的对首长秘书笑笑,上头关心这件普通命案,自己还是按照他们的意愿,尽快了解的好。   回去的路上,宋地翁坐在车里暗自寻思着,看来,这小和尚有良已经成就了“中阴吸尸大法”,竟然轻松地干掉了武功不弱的费子云,想想令人不寒而栗。目前首长正要利用于他,所以即便是知道了事实真相,也不会加以怪罪的,唉,自己在这个时候,还是装糊涂为好。   来到了301医院,宋地翁走进了病房。   “地翁啊,见到费道长的尸首了?”首长躺在病床上问道,身边正站着小和尚有良。   “是的,公安局认定是不慎失足坠下长城的。”宋地翁说道,目光瞥了有良一眼。   “那你认为呢?”首长貌似同情的目光中隐约闪过一丝冷酷。   “地翁完全同意法医的鉴定,并且已经要求他们尽快的火化了。”宋地翁回答道。   “好,识大体,不愧为我得力的助手。”首长满意的说道,“费道长走了,你看看还需要什么人配合你同行,我会尽量安排的。”   宋地翁想了想,说道:“最好能够找一位江湖高手协助地翁。”   首长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说道:“嗯,数日前,我听白云观住持虚云道长说过,观内有一位高手,江湖人称‘五行追踪客’,前些天曾经追踪到了贾尸冥,并且索回了白云观镇观之宝《先天气功要略》。此人非但武功高强,为人又极谨慎细心,曾协助公安部刑侦局破获过不少棘手的案子,重要的是,他认得贾尸冥。这样吧,我来与虚云道长商量看,能否借来一用。”   “这人可靠么?”宋地翁担心的问道。   “此人只需追踪到贾尸冥,内情不要告诉他,应该问题不大。”首长斟酌着说道。   “那好吧,什么时候可以见到这位‘五行追踪客’?”宋地翁问道。   “明日吧。”首长回答道。   是夜,白云观老律堂内,虚无住持在蒲团上打坐。   清风拂过,一位身着深色西装,扎红底金点领带,足蹬黑色包头牛皮鞋,长着一个小脑袋瓜的干瘦老者蓦地出现在了堂前,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古龙水幽香。   “师兄,你急着找贫道来,有什么急事么?”虚风道长拱手轻声问道。自从索回《先天气功要略》以后,他又去了趟香港,昨日刚刚返京。   “师弟。”虚无住持面色郑重的说道,“有件事情颇为棘手……你见过首长么?从前贾尸冥在观内之时,他时常来这里听道的。”   虚风点了点头,道:“嗯,贫道有点印象。”   “他需要你的帮助,去追踪一个人。”虚无住持说道。   “哦,追踪什么人?”虚风疑惑的问道。   “贾尸冥。”虚无住持苦笑了一下,回答说道。   虚风闻言一愣,不解道:“贾尸冥?为什么?”   虚无住持摇了摇头,道:“具体情况不清楚,他要你明早赶到301医院高干病房,首长在那里住院。”   虚风眉头蹙起,沉吟道:“师兄,官府里的水既浑又深,很难把握啊。”   “师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首长既点名要你,恐怕是拖不过去的啊……”虚无住持无奈的说道。   虚风知道他这位住持师兄性格柔弱,对官府始终惧怕忍让,不过话说回来,为了白云观的生存,当住持是真的要能忍辱负重,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才行。   “好吧,贫道去就是了。”虚风体谅师兄的为难,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无量天尊……”虚无住持点点头,口诵道号。   与此同时,昌平县水屯北的县殡仪馆夜班火化工,将公安局送来的一具尸袋推进了火化炉,就在喷油点火的一瞬间,他清晰地听见了炉子内传来一阵凄惨的“吱吱”尖叫声……吓得那工人魂飞魄散,撒腿就跑。该名工人自此一病数月不起,后来此事在殡仪馆内私下悄悄的流传开来,至今仍有些老职工在茶余饭后还经常的津津乐道。   第二天清晨,虚风道长如约来到了301医院,乔老爷将其领进了首长的病房。   “首长,贫道虚风。”虚风道长认出了病床上那位国字脸的中年人。   “虚风道长,你好。”首长打量着这位相貌奇特的全真派高手,然后指着沙发上坐着的一个小侏儒老者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中国考古协会会长宋地翁。”   虚风道长闻言一愣,他想起来在河东风陵渡,费道长与郭镇长他们曾经等待的京城来人,便是宋地翁。   “久仰宋地翁会长,贫道虚风,为了便于工作,贫道还有个化名,这是名片。”虚风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烫金名片,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宋地翁接过名片瞄了一眼,见上面印的是“香港九龙弘易堂风水事务有限公司董事长徐风”,顿时大惊,“你就是在河东风陵渡与有良在一起的那个徐董事长!”   “正是,上次无缘相见,甚是遗憾。”虚风微微一笑道。   “哦,原来你们是认识的?”首长惊讶道。   宋地翁转过头来,解释说道:“上次在河东风陵渡,地翁赶到之时,徐董事长同有良已经离开了,所以只闻其名,却并未谋面。”   虚风颌首微笑道:“宋会长,贫道上次风陵渡不辞而别,不好意思了,费道长可安好?”   宋地翁闻言心中酸楚,长叹一声道:“费道长已经死了。”   虚风一愣,不解的望着宋地翁。   “费道长昨日失足落下了长城。”首长在一旁轻描淡写的说道。   虚风心中暗道,习武之人岂能轻易失足,况且费道长武功又不弱,说来官场险恶,八成这费道长死于非命也说不定呢。   “虚风道长,我想请你协助宋会长,一切听从其安排,两人着力追查贾尸冥的下落,据说他们已经南下去缅甸了。”首长盯着虚风,郑重其事的说道。   虚风报以淡淡一笑,说道:“师兄虚无住持已经交代了贫道,但凭首长吩咐便是。”   “好,爽快之人,宋会长,你这就带虚风道长去准备吧,尽快启程,随时保持电话联系。”首长吩咐说道。   “是,首长。”宋地翁带着虚风离开了病房。   乔老爷望着虚风的背影,忧心忡忡地问道:“首长,这位虚风道长城府甚深,宋会长恐怕难以控制,不如让我也跟去吧。”   首长嘿嘿一笑,道:“乔老爷怎么能干这种粗话儿呢,你和有良马上就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办。”   乔老爷“唔”的一声,静待首长发话。   首长招招手,让乔老爷坐在了病床上,然后缓缓说道:“乔老爷,你还记得三门峡市豫西旅馆门前,那辆墨绿色京城牌照面包车上的三名警察么?”   “当然记得。”乔老爷点了点头,自己还曾救醒了其中一名警察呢。   “他们并非是公安民警,而是四川唐门的人,江湖上称之为‘唐门三少’,我们想要得到的‘鬼壶’,已经落入了他们兄弟之手。”首长说道。   “江湖中人也来趟这趟浑水?”乔老爷不解的问道。   “不,他们是受主任指使的。”首长平静的说道。   “你说的是他……”乔老爷愕然道。   首长点点头,接着说道:“有了‘鬼壶’,主任酝酿已久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了。”   乔老爷静静地听着,神情有些紧张,事关国家机密,自己不好冒然插嘴。   “京城香山深处有一处隐秘所在,坐落着一栋老式的别墅,没有门牌号,由8341部队守卫,戒备森严,任何人都不得近前。别墅里聚集着四五名顶尖的专家,吃住都关在屋子里面,与外界隔绝,连通讯联系都是绝对禁止的,‘鬼壶’目前就在这栋别墅里,那些专家的任务就是研究它。”首长叙述道。   “首长,你是想让我将那只‘鬼壶’偷出来么?”乔老爷问道。   “不。”首长摇摇头,说道,“‘鬼壶’的防范措施相当严密,能够顺利的将其偷出来,并且全身而退的机率几乎为零。”   “那要我做什么?”乔老爷不解的问道。   “毁掉它,设法毁掉‘鬼壶’。”首长平静的回答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香山位于北京海淀区西郊,距市区二十五公里。   古时候,此山满山都是野山杏,每当春三月里,杏花盛开之时,淡淡的清香数里外都闻得到,故称之为“香山”。   1186年,金代皇帝在这里修建了大永安寺,又称甘露寺,清代乾隆年间始栽植黄栌树。两百多年来,逐渐形成拥有近十万株的黄栌树林,每到秋天,漫山遍野的黄栌树叶红得象火焰一样,成为京城应时一景“香山红叶”。   后山坳的黄栌树林间,有一座隐秘的清代古宅,占地约有五六亩,十余间屋子,青砖布瓦,雕梁画栋,高高的围墙,大门终年紧闭,门前也没有门牌号,游人很少会走到这里,地方十分的幽静。   院子内驻扎着8341部队一个班荷枪实弹的士兵,负责24小时的全天候守卫,另外还有两只军犬,都是纯种的德国黑背,十分的凶恶。   会议室里,中间是一张长方形铺着干净白布的会议桌,墙边台子上摆放着一些医疗仪器,有脑电图描记仪、心电图仪等等。   室内静静地坐着四位老者和一名中年妇女,他们分别是:丛教授(着名生物学家)、卢教授(脑神经科医学权威)、祝先生(研究人体生命科学的知名学者)、皮高工(防腐专家),那位中年女人姓木,是一名精通生理解剖学的法医。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戴着副黑框眼镜,面色阴郁的中年男人,他就是此次代号为“轩辕计划”的秘密研究小组的负责人毕处长。   毕处长招招手,身后两名年轻的士兵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具中年男尸,身着一套蓝色的旧工作服,赤着一双脚。士兵们将尸体抬起,撂在了会议桌上,随即转身走出去,并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毕处长目光扫视着众人,缓缓地说道:“同志们,这是一具无名男尸,昨日发现他自缢于卧佛寺外的树林深处,于是就把他弄了回来进行试验。现在我们小组所要做的,就是设法闯过人类生命与死亡的禁区,恢复其物理学意义上的生命特征。”   众专家们面面相觑,都没有作声。   “卢教授。”毕处长望着这位国内知名的脑神经外科权威说道,“您看此人从物理特征上来说,应该算是已经完全死透了吧?”   卢教授站起身来,轻咳一声,学究气十足地说道:“此人自缢身亡,医学上称之为‘窒息’,具体说来,就是人体的呼吸过程由于某种原因受阻或异常,所产生的全身各器官组织缺氧,二氧化碳潴留而引起的组织细胞代谢障碍、功能紊乱和形态结构损伤的病理状态称之为‘窒息’。当缺氧严重时,器官和组织产生广泛损伤,尤其是大脑神经系统不可逆转的坏死。其实,只要气道完全阻塞造成不能呼吸只要1分钟,心跳就会停止,自主呼吸消失,血压为零……”   木法医是个干脆利落的女人,她默默地站起身来,戴上白手套,伸手按了按那具男尸的皮肤,语速较快的说道:“此人喉部明显有一道深深的紫色痕迹,瞳孔放大做痛苦状,舌头伸出些许且变成紫黑色,这是自缢死亡的典型特征。”   毕处长点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人通常在死后30分钟~2小时内开始僵硬,9~12小时后会全身僵直,之后的30个小时会持续僵硬,接下来开始软化,经过大约70个小时恢复原状。此人尸僵已部分软化,按照现在的季节和气温来推断,可以认定死亡时间大致为三天前。”木法医解释说道。   “算是死透了么?”毕处长说道。   “当然,死得透透的了……”木法医笑了,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   “嗤喇”一声,木法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剪刀,以极娴熟的手法迅速的剪开了男尸的裤腿、腰带和上衣,将其赤裸裸的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尸体的两条腿以及下腹部,有成片的暗紫红色尸斑,木法医手指轻轻按下,已经不能使尸斑消退,并且皮下已经在滋生腐败的细菌了。   “毕处长,从人体解剖学的角度来说,这具男尸的机体组织液已经渗出并透过血管壁而进入血管内,与血液相混合产生溶血,稀释后与血红蛋白血浆一同向血管外渗出,同时内脏已经开始腐败,此人是不可能再恢复物理学上的生命特征的。”木法医断然的说道。   卢教授接过话头:“就是嘛,大脑组织业已坏死,怎么可能重新传递生物电信号呢,毕处长,这种研究根本上就是荒谬的,纯粹是在浪费时间,若是西方同行得知的话,肯定会嘲笑我们的。”   毕处长未可置否,只是把目光撇向了祝教授,此人是国内八十年代初期兴起的人类生命科学的创始人之一,已有多篇论文面世,彻底颠覆了当代生物物理学的传统理论。   祝教授站起身来,环顾众人,手指着那具男尸,口中侃侃而谈道:“人体本身是个异常神秘的巨系统,近代以来,随着工业化的污染,人体结构已经丧失了部分的功能,实在是令人心痛不已啊……但是,人体毕竟是一个活的巨系统,在某种特定的环境条件下,某些失灵的部位还是可以焕发出一定功能来的。”   “请举例加以说明。”毕处长报以肯定的微笑。   “这个失灵的部位便是千百年来,多少江湖上智之士梦寐以求而又捉摸不透的地方。”祝教授伸手拍了拍男尸的小腹,接着说道,“‘下丹田’,脐下约四指处,也就是男人的会阴,女人的子宫区域,称之为‘海底穴’。这一神秘的‘腔区’,道家的‘百日筑基’功和佛门密宗‘持实瓶气’功均依赖此处,任督二脉亦发端于此。近年来,经过人体生命科学家们的不懈努力,终于发现‘海底穴’这个神秘腔体,有着一定的曲率或称折叠,形状如倦蛇,能够集收肾上腺素等激素倾泻下来的高能量与潜能,具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奇异功能,是研究人体生命科学入门的一把钥匙……”   “祝教授,你究竟想说什么?”木法医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祝教授咳嗽了一声,信誓旦旦道:“我的论点是,现代西方科学并不了解‘海底穴’内所隐藏着的巨大能量,只要人死去肉体不曾腐烂,恢复其某些物理生命特征是完全有可能的。”   坐在一旁的生物学家丛教授沉不住气了,“砰”的一拍桌子,涨红着脸高声说道:“荒谬!实在是荒谬!”   毕处长客气的问道:“丛教授,请发表高见。”   “什么‘海底穴’?这种腔体有谁见过么……”丛教授忿忿的望着木法医说道,“小木,现代解剖学上发现过这个鬼腔体的存在么?”   木法医摇了摇头,干脆的说道:“没有。”   “就是嘛,生老病死是一切生物的必然规律,有机体的新陈代谢,细胞的分裂次数都是有限的……”丛教授义正言辞的说道。   祝教授嘿嘿冷笑了数声,打断了他的话,阴阳怪气的问道:“那么癌细胞呢?”   丛教授闻言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   “呵呵……”毕处长笑将起来,说道,“老祝问的好啊,其实科学是不停向前发展的,真理也是不断的在发现中完善的,若是我们的思维停留在某一时刻,就走上了形而上学的唯心主义歧途。祝先生是中国一门古老学科的传人,具体情况请他自己同大家介绍一下吧。”   祝先生矜持的一笑,开口说道:“远古氏族社会有巫、史、祝之官,其子孙因以为氏,祝史之官,在当时都是掌管祭礼时祝祷词的官职。本人姓祝,祖先便是这类的官员,并精通一门巫术,名为‘祝由科’,这个名称如今已鲜为人知,但是中医却是由其演变而来的。祝由之法,是借符咒禁禳来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祝’者咒也,‘由’者病的原由也,‘祝由术’包括禁法、咒法、祝法、符法等等,甚至还涵盖了当代西方医学的暗示疗法、心理疗法、催眠疗法和音乐疗法,其中以音乐疗法最为诡异,称之为‘五音疗疾之术’。”   几位专家静静地听着,感到十分的新奇。   “据清代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中记载,‘五音疗疾之术’是以五音(角、徵、宫、商、羽),对应五行(木、火、土、金、水)与人体内相应的脏器(肝、心、脾、肺、肾),起到调整人的五志(怒、喜、思、忧、恐)关系,从而治愈疾病。其实,五音还有一个匪夷所思的功能,那就是唤醒人体下丹田处的海底穴腔体,释放贮存的生命潜能,重启阴阳之门。”祝先生面色凝重的说道。   “你说的‘重启阴阳之门’是什么意思?”卢教授不解的问道。   祝先生嘿嘿干笑了两声,缓缓说道:“当然是起死回生了。”   “这不可能!”丛教授叫起来了,这说法简直是太离经叛道了。   卢教授附和着点点头,道:“目前世界上还没有一例临床死亡后,机体还能再次复活的,除非是‘假死’。”   木法医“咯咯”的笑起来,露出两颗白白的虎牙说道:“祝先生,照你所说,只要在医院太平间里放上一段这种‘五音’的乐曲,那些尸体们就都一个个的自己爬起来复活了么?你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   丛教授和卢教授亦是忍俊不已,唯有那位沉默寡言的皮教授一言不发。   祝先生面带微笑着等他们安静下来,然后才缓缓说道:“这不是普通的五种音调,而是五种人类耳朵听不见的某种次声波,作用于人体的下丹田海底穴腔体,从而释放其生前所贮存的高能量激素,使已经死亡的有机体产生某种化学反应,人就有可能出现物理学意义上的生命特征。丛教授,您是生物学方面的权威,有些生物断肢后不是也可以重新长出新的肢体来么?”   丛教授点了点头,说道:“那倒是,青蛙和蝾螈可以断肢再生,这是因为它们体内有些未成熟和未分化的细胞,肢体断了,这些命运未决的细胞就递补发育成新的骨骼、皮肤和血液细胞,最后生成一完整的肢体。”   祝先生紧追不舍道:“那么人类为什么不可以呢?试想想,胎儿在子宫内发育不也是一点点生成的吗?”   “那不一样,因为青蛙、蝾螈和胚胎都是活体的,同死人是两码事。”丛教授反驳道。   “活与死只是人类的一种思维定式,客观事实果真是如此么?”祝先生正色道。   “你说呢?”丛教授反问道。   “这正是我们人类生命科学正在研究的课题,目前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当然这需要借助某种中介体才行。”祝先生回答道。   “中介体?什么中介体?”丛教授不解的问道。   “鬼壶。”祝先生说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众专家面面相觑,他们这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奇怪的名词。   “‘鬼壶’,是氏族部落时期的一种图腾崇拜,也是远古‘祝由术’之法器,它并非石陶制器皿,而是巫史祝祭师的颅骨。祭师临死之前,使用‘祝由术’中最神秘诡异的‘缩骨术’,将其头骨缩小,功力越高深者,骷髅头缩得越小,法力也就越强。”祝先生解释说道。   “你远祖的骷髅头缩得有多大呢?”丛教授恶意调侃道。   “缩去了50%,大约如同一只中号瓷碗般大小,这已经很不错了,法力是相当强的。”祝先生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丛教授讪讪说道:“你祝家祖先的骷髅头不会保留到现在吧?”   “不错,现在确实就在祝某的手里。”祝先生平静的说道。   丛教授等人一愣,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祝先生微微一笑,从身后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阴木匣子,轻轻撂在桌子上,然后介绍说道:“这是一只‘阴木’匣子,十分的寒凉,即便是盛夏时节,也会感觉到凉气袭人。”   “‘阴木’是什么东西?”木法医饶有兴致的问道。   “紫檀木浸入水中逾千年以上,是为‘阴木’,极其罕见,这是祝家先祖遗留下来的。”祝先生解释说道。   众人的目光盯在了黑紫色的木匣上,急切的期望见到里面的所盛之物。   祝先生缓缓地开启了阴木匣盖,掀开里面的黑色土布,露出一个碗口大小的黄褐色骷髅头来,斑驳陆离,看上去年代很是久远……   众人探过脑袋来,仔细的打量着这个来自远古的骷髅头,它比普通人的头颅小了一半多,颅骨和下颚骨紧紧地咬合,形成了一个整体,双眼窝、双耳道加上鼻腔和嘴巴共有六个窟窿,除此而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更特别的地方。   “嗯,大小如同婴儿,骨质十分坚硬,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嘛。”卢教授嘴里自言自语的叨咕着。   “这就是原始氏族部落社会的法器?”木法医惊讶道。   “正是。”祝先生神情颇为得意,同时对卢教授与木法医说道,“请在这具男尸身上装好测试电极,擦亮眼睛,你们即将看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   卢教授与木法医对视了一下,然后将信将疑地把脑电图描记仪和心电图仪上的薄铜皮金属电极,牢牢地吸附在了尸体身上以及头部四周,并打开了监护仪器的电源开关。   显示屏上出现了数条横直的彩条线,此刻,心率、呼吸和血压等生理参数均为零值,在临床上,这就是一个无生命迹象的死人。   祝先生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出祖先的骷髅头,将其轻轻撂在了男尸的下腹部上,然后俯下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双唇贴在了骷髅头下方嘴巴部位的那个长形窟窿上,然后用力的吹气……   众专家不以为然的冷眼旁观,一颗几千年前的老骷髅头竟然拿来想要唤醒死人,岂不是天方夜谭么?荒唐,实在是荒唐……   祝先生一个劲儿的用力吹着,脖子上青筋暴起,皮色都涨红了。   毕处长微笑的注视着他。   丛教授叹息着摇摇头,都什么年代了,组织上还竟然要自己来参加这种迷信活动,他站起身来,准备向毕处长讲明其已决定退出这种无聊的研究小组。   “嘀……”的一声响,监护仪上的蜂鸣器发出了警报。   众人浑身一震,目光齐齐的投向了监护仪显示屏。   屏幕上,显示心率搏动的那根横直的白线缓慢的弯曲起来,然后走出了略带波浪的图形,那是死者的心跳……   丛教授、卢教授以及木法医等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心电信号是反应心脏每分钟博动的心率次数的,根据心电波形,测定瞬时心率和平均心率。健康的成年人在安静状态下平均心率是75次/分,正常范围为60~100次/分,在不同的生理条件下,心率最低可到40~50次/分,最高可到200次/分,凡低于20次/分或高于100次/分时,监护仪便会发出蜂鸣声报警。   此刻,这具男尸的心率正好为每分钟20次,已经死亡三天后的尸体心脏重新开始了工作……   “这不可能!”丛教授尖声叫了起来,“一定是监护仪出了问题。”   “快看!”木法医突然轻声道。   显示屏幕上,呼吸阻抗参数窗口显示出死者有了呼吸,数字为1~2次/分,正常人平静呼吸时,新生儿为60~70次/分,成人为12~18次/分,现在这个数值明显偏低。而屏幕上的无创血压柯氏音传声器则始终保持着沉默,没有丝毫的声音发出,说明血压仍旧为零。   “奇怪,死者心跳20次/分,呼吸阻抗1~2次/分,而血压竟然一点没有……”卢教授不解的疑问道。   “所以说,这套生命监护仪器有问题嘛。”丛教授似乎找到了依据,洋洋自得的大声说道。   此刻,祝教授仍在对着‘鬼壶’吹着气,听到丛教授的话实在是憋不住了,随即抬起头来反驳说道:“丛教授,请你尊重点客观事实好不好?不要一看见违反人类已知常识的现象,就首先怀疑检测仪器有问题,却不知道去反思自己视真理而不见的愚蠢与顽固呢?”   卢教授在一旁茫然的喃喃自语着:“如果监护仪工作正常,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太……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木法医则思忖着说道:“心脏微弱的起搏,肺部缓慢的呼吸,由于其血管内的血红蛋白血浆大都已经渗出到了其他组织中,形不成压力,因此无创血压柯氏音传声器才没有反应……”   就在这时,众人闻得“噗”的一声,那具男尸竟然放了个清脆的响屁!   “好臭。”木法医紧忙捂住了鼻子,愕然的说道,“这具男尸三日前,最后一餐吃的是韭菜馅饺子……”   “排气!他竟然排气了,这说明死者的肠道在蠕动!”卢教授惊呼道。   这时,一直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的皮高工起身走近前来,目光炯炯的望着祝先生,开口说道:“祝先生,你远祖的这只‘鬼壶’能否更进一步的唤醒此人的物理生命特征?”   祝先生叹了口气,摩挲着那颗褐黄色骷髅头,不无遗憾的说道:“或许是它的法力还不够强大,发出的五音次声波,还不足以令这具男尸海底穴腔体释放出足够的高能激素吧,但眼下,祝某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不,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皮高工思索着说道。   “大家看,此具中年男尸的骨骼与肌肉很是孱弱,阳具瘦弱萎顿,这说明其生前体质不是太好,或许有慢性疾病缠身,按照祝先生的生命科学理论,我们大致可以推断说,此人海底穴腔体即使储存了某种生命激素,也是少的可怜。祝先生,若是如此,你祖先的‘鬼壶’又怎么能够唤醒他所有的物理生命特征呢?”皮高工分析说道。   祝先生点点头,认为皮高工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找到一具身强体壮,最好懂武功有深厚内力的尸体,他的海底穴腔体储存大量高能量激素的话,‘鬼壶’发出的五音次声波磁场或许可以唤醒其更多的生命物理特征。”皮高工推断道。   “不错,古人生活的那个时代,物质条件极端匮乏,在与自然界的残酷争斗中,他们的体魄与释放的激素要比今人强得多,海底穴腔体储存的能量肯定也要浑厚,氏族部落社会既然如此崇拜‘鬼壶’,说明是肯定其具有神奇作用的。”祝先生思忖道。   “心率和呼吸参数都已经归零了……”木法医紧盯着监护仪显示屏,惊讶的说道。   这时,毕处长开腔了:“同志们,这套生命监护仪系统是经过了反复测试的,它处于正常工作状态,这是毋庸置疑的。今天,祝先生初步测试了其远祖的‘鬼壶’,证明是可以恢复死者某些物理学方面的生命特征。当然,这实验已经违背了近代西方物理学理论,准确的说,颠覆了近代科学的某些理论,接受这样的残酷事实,的确是很令人沮丧。但是,它却揭开了中原古老‘祝由术’的神秘面纱,证明了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他们早在数千年前便已经找到了破解人类生死谜团的方法。”   众专家们鸦雀无声,静静地倾听着。   “在座的诸位都是各有关学科方面的佼佼者,在国内的学术地位是举世公认的,这次大家集中到这里来,就是想让你们亲眼目睹古老神奇的‘祝由术’,来科学的论证它的不可思议处,将来,小组的研究成果还要公布于众,向国内乃至全世界……”毕处长严肃的说道。   丛教授是老学究,向来以学术严谨而着称,听到这里,他断然反驳说道:“刚才我已经都看到了,但是仅凭一点心率和呼吸参数的异常,以及尸体放了个臭屁,就想让我承认原始氏族社会人的骷髅头可以使死人复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卢教授也点点头,支持丛教授的观点。   毕处长笑了,缓缓说道:“那是你们还没有见识到真正具有强大法力的‘鬼壶’。”   “你说什么,还有强大法力的‘鬼壶’?”丛教授嗤之以鼻的哼着。   “当然有,那就是轩辕黄帝时期风后的骷髅头,这才是远古‘鬼壶’的鼻祖。”毕处长郑重的说道。   “‘风后’?你说的是五千年前,黄帝大战蚩尤时,发明了指南车的那个伏羲氏后裔、位于三公之首的名相风后么?”丛教授愕然道。   “正是。”毕处长嘿嘿的回答说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毕处长来到了走廊的尽头,一扇铁门前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向其举手敬礼。   毕处长点点头,从腰间解下钥匙,开启了密室铁门,然后迈步进屋,随手揿亮电灯并关闭了镶嵌在墙壁上面的红外线报警器,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黑屋,室内空荡荡的一无所有。他走到一面墙壁前,将另一把长柄钥匙插进了墙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锁孔内,扭动三圈后,壁上蓦地开启了一扇小门,露出一只墨绿色的保险柜。   毕处长转动密码锁,轻轻的开启了柜门,里面放着一个普通的硬纸质鞋盒子,揭开了盒盖,内里赫然撂着一颗鹅蛋大小、黄褐色的六孔骷髅头……   毕处长微微一笑,盖上盒盖,小心翼翼地捧出鞋盒,关上保险柜,退出密室,朝着两名警卫点了点头,回到了会议室。   “这就是五千年前的风后‘鬼壶’……”毕处长将鞋盒放在桌子上,轻轻地掀开了盒盖说道。   众专家瞪大了眼睛,惊奇地望着那颗小小的褐黄色骷髅头。   祝先生的眼睛都直了,热泪缓缓地滴落下来,口中含糊不清的喃喃道:“来自远古的图腾……祖宗保佑,祝某此生得见东方祝由术的最高圣物啊……”   木法医惊讶道:“这个‘鬼壶’个头如此之小,看来法力远超祝家远祖了。”   “这个自然,史书记载,当年轩辕黄帝做得一梦,梦见一场罕见的大风,把大地上的尘垢刮得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清白的世界。黄帝惊醒后,自我圆梦,心里暗叹‘风为号令,执政者也,垢去土,后在边,天下岂有姓风名后者哉?’于是他食不甘味,寝难安席,到处留神察访,终于在海隅(今运城市解州镇社东村)这个地方找到了风后,即拜为相。由于风后是黄帝的第一任宰相,故后人称他为中国之‘开辟首相’。风后发明的指南车以及八阵图法天下无双,帮助黄帝北清涿鹿,南平蚩尤,统一了中原。大家想想,此乃伏羲氏传人,九宫八卦易经之集大成者风后的头颅,其内蕴藏着的神秘法力肯定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毕处长毕恭毕敬的说道。   “那我们赶紧来试试,还是请祝先生来吹气吧……”木法医摩拳擦掌的说道。   祝先生恳求的目光望着毕处长,能够口唇相接史上最强大法力的风后头颅,他感到无比的荣幸,周身禁不住激动得瑟瑟发抖。   “为什么一定要吹气呢?”卢教授不解的皱了皱眉头问道。   “‘鬼壶’是祭师用‘缩骨术’凝聚毕生功力之载体,那种神秘的气场以五种次声波的音调定向发出,类似于上古时期的一种乐器‘埙’,只不过‘埙’是以普通声波发出音律,而‘鬼壶’发出的五音,人类的耳朵是听不见的。你们看,两眼、鼻子、双耳道五孔分别发出五音,嘴巴则是吹奏口,利用气体的流动激发‘鬼壶’气场,刺激死者的海底穴腔体而达到开启阴阳之门的目的。”祝先生解释说道。   “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丛教授半信半疑的问道。   “这是远祖口传下来,祝家后人代代相袭的神秘箴言。”祝先生颇觉自豪的回答道。   “好了,让我们即刻开始吧。”毕处长小心翼翼地捧出‘鬼壶’说道。   祝先生双手颤抖的接过风后“鬼壶”,顿感温凉两种不同的温度沿手臂传导上来,心中一阵颤栗,这是自己祖先骷髅头上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恭恭敬敬地将“鬼壶”撂在了男尸的下腹部,轻轻地俯下身躯,由于该骷髅头太小,因此下巴都抵到了尸体的阴部,他顾不得那条软塌塌的阳具痒痒的摩挲着颌下,将嘴唇轻轻的接在了“鬼壶”的嘴巴上,然后按着远祖留下来的方法开始吹气……   须臾,木法医突然刺耳的尖叫起来:“快看呐,心率在上升!20,30,40……75,正常了,80,90……”   “嘀……”生命监护仪发出了警报。   “120,150,180……”木法医脸色惨白的叫道。   卢教授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显示屏上的呼吸阻抗参数,口中惊讶的念着读数:“2,4,6,8,10,12……26!”   丛教授揉了揉眼睛,从传声器里传出第一个响亮的收缩压柯氏音,再到低沉的舒张压,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现实,那男尸的血压正在迅速的上升之中,“高压220!”他绝望的喊道。   什么东西顶在自己的下巴颏上了,祝先生乜起眼睛用余光望去,男尸那条软塌塌的阴茎竟然勃起了,像根铁棍子一样捣在他的喉节上……   “啊!”木法医惊愕的指着充血的阴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那具死于三日前的男尸猛然间睁开了眼睛,“腾”的一声坐起,呆滞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随即双手一挥,甩掉身上的电极和充气袖带以及肚皮上面的“鬼壶”,身子倏地弹起,自会议桌上一跃而下,赤裸裸的朝着门口奔去……   “嘭”的一声闷响,男尸一头撞在了门旁坚硬的青砖墙壁上,由于冲力太大,顿时脑浆迸裂,一声未吭的栽倒在地了……   卢教授赶紧上前检视,随即摇了摇头,沮丧的说道:“颅骨碎裂,这回他真的死了……”   “哈哈哈……”毕处长开怀大笑道,“怎么样,这回你们都相信了吧?风后的‘鬼壶’真的可以令人起死回生。”   丛教授双手死命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怎么可能?可这又是千真万确,荒谬啊……”手中已经扯下了几缕毛发,但其却丝毫不觉得痛,眼前残酷的现实粉碎了多年来根深蒂固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他甚至想到死。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木法医喜不自禁的露出洁白的虎牙,手舞足蹈的说道。   那颗风后骷髅头凌空弹起,亏得祝先生手疾眼快,惊愕之中于半空里接住了,死死的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卢教授站立在毕处长的面前,脸色异常沉重的说道:“我是一名脑神经外科的教授,在此之前,我不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是,今天,我不得不承认,在西方现代医学之外,还有一种我们不知道的、多年来一直在排斥的,神秘的远古东方科学,太伟大了……”   “好,毛主席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如今经过实践,真理终于赤裸裸的展现在了你们的面前。过去的几天里,你们可能一直不理解,为什么组织上禁止你们与外界有任何的联系,如今,我想大家应该都清楚了,‘轩辕计划’实在是太过敏感了……”毕处长平静的说道。   “现在我们都明白了。”众专家们参差不齐的回答着。   毕处长伸过手来:“祝先生,拿来。”   祝先生恋恋不舍的将手中紧捧着的风后骷髅头交还给了毕处长。   “同志们,今天‘风后鬼壶’向我们展示出了来自远古的神秘力量,这些你们都可以记录在案,回头写入研究报告中去,我们要让全中国人民都知道这件足以震惊世界的发现。”毕处长朗声说道,同时小心翼翼的将骷髅头重新放回到了鞋盒子里。   卢教授谨慎的发问道:“毕处长,这确实是足以震惊中西方医学界的一件大事,不过……”   “不过什么?”毕处长问道。   “这就是‘轩辕计划’的全部么?”卢教授支支吾吾的疑问道。   “不,这才只是开始。”毕处长回答道。   “才开始?”卢教授越发的迷惑不解了。   “同志们,我们仍要继续的做试验,同时记录好所有的数据,等待着那最后一刻的到来……”毕处长感觉到自己讲的有点多了,于是转过话题说道,“你们刚才发觉没有,这具男尸的肉体虽然恢复了物理学上的生命特征,但其神智却还是不清醒的。”   卢教授点了点头,回答说道:“不错,一般人昏迷乍一苏醒过来的时候,都会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会思考或者询问这是什么地方?他自己怎么了等等,而绝不会像行尸走肉般的跳起就跑……”   “是呀,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呢。”木法医也颇为不解。   “这不奇怪,因为我们还缺少一样令男尸恢复神智的东西,就相当于中药的药引子。”毕处长嘿嘿笑道。   “那是什么东西?”卢教授不解的追问道。   “是‘返魂水’,西藏苯教的圣水,它能够令复活的肉体神智正常……”祝先生在一旁插嘴说道。   “你们先讨论着,我将‘鬼壶’送回密室去。”毕处长说罢抱着鞋盒子走出了会议室。   祝先生也将自己远祖的骷髅头放入了阴木匣,然后轻轻的扣上盖子。   毕处长将“风后鬼壶”重新锁进了保险柜,开启了红外线报警器,然后关闭铁门,向会议室走去。   这时,一个军官匆匆走近前来,给他敬了个礼,报告说道:“毕处长,我们在香山别墅外面不远的树林里发现了一具老头的尸体,身边还有一个不停哭泣着的小男孩儿。”   “哦。”毕处长眼睛一亮,急切的说道,“王参谋,赶紧去把情况了解清楚。”   王参谋回答道:“已经了解清楚了,他们是祖孙两人,来香山游玩的,就在一小时前,爷爷突犯急病死在了树林里,小男孩吓得手足无措,只知道扑在爷爷身上哭泣。”   毕处长想了想,果断的命令道:“王参谋,你即刻带人去把那老头的尸体抬回来。”   “那孩子呢?”王参谋问道。   “嗯,就一起带来别墅吧。”毕处长吩咐道。   “是。”王参谋迅速带人扛着一副担架跑出了别墅大门。不多时,士兵们抬着担架回来了,王参谋的手里领着一个十一二岁,眼睛哭红肿了的小男孩儿。   “孩子别哭,你叫什么名字?”毕处长和蔼亲切的问道。   “俺叫有良。”那男孩儿回答道。 第一百六十章   乔老爷同首长商量了一个混入戒备森严的香山别墅的方法,就是装扮成一名猝死的游客,有良以哭声吸引别墅守卫,他们肯定不会放弃送上门来的试验品的。   “乔老爷,你要记住,别墅里有一个我的眼线,姓皮,高级工程师,此人是国内尸体防腐专业的权威,必要时可以寻求他的帮助。”首长叮嘱道。   “放心吧,首长,乔老爷有一种神奇的功夫叫做‘无息功’,可以做到与死人无异,普通人根本分辨不出来。”乔老爷自信的说道。   “比起全真教的‘龟息功’如何?”首长还是有些不放心。   “道家‘龟息功’,是一种另类的吐纳功夫,《脉望》载‘牛虽有耳,而息之以鼻;龟虽有鼻,而息之以耳。凡言龟息者,发以耳言也。’主要是以龟息导引,以听息为之,睡则气以耳出。比起博大精深的儒家功,还只是小儿科而已。”乔老爷不屑一顾的回答说道。   首长点点头,再次提醒他:“乔老爷,这次你和有良深入虎穴,风险自不待言,那儿有8341部队一个班的士兵守卫,真枪实弹,千万别伤了自己。‘鬼壶’是一个缩小了的骷髅头,只要将其捣碎砸烂,毁掉了就算大功告成。”   “首长,你就等着乔老爷的好消息吧。”乔老爷满不在乎。   “事成回来,我请你吃臭豆腐。”首长紧紧地握着乔老爷的手,真诚的说道。   乔老爷和有良来到了香山黄栌树林内,悄悄地接近了香山别墅,“有良,我运‘无息功’装成猝死的样子,你一定要大声的哭,好让别墅内的警卫听到,然后按计划行事,明白么?”他叮咛道。   “俺知道了。”有良回答道。   乔老爷躺倒在林间小路上,运起了儒家功里高深的“无息功”,心跳渐渐的减弱,最后几近不闻,体温也随之下降,身上开始发凉,就如同死人一般。   “哇……爷爷呀,你怎么死啦……”有良于是开始恸哭起来,鼻涕眼泪俱下,真的是悲痛莫名。   哭声传到了香山别墅里,果然没有多久,就有一名军官带着两名士兵持枪跑过来一探究竟。那军官把了把乔老爷的脉搏,又探了探鼻息,同情的说道:“孩子,你的爷爷已经死了。”   就这样,乔老爷的“尸体”与有良顺利的混进了别墅里。   乔老爷静静地躺在了会议桌上,安详的闭着眼睛,此刻,虽然表面上已经完全没有了临床上的物理生命特征,但他隐藏在大脑深处的思维却是异常的敏锐,警觉的聆听着周边的动静,如有危险,他会迅速的出定,于最短的时间里恢复常态。   “孩子,让我们来救活你的爷爷好么?”毕处长摩挲着有良的脑袋,安慰说道。   “俺要爷爷……”有良呜咽着答道。   木法医端详着这位白须长眉的老年死者,双手戴上白手套,轻轻地按了按乔老爷的肌肤,不由得惊叹道:“这老头肌肉结实,弹性十足,胜过年轻人呢,他的身体尚有余温,的确是刚刚死亡不久,不会超过一小时。”   “他是怎么死的?”皮高工发问道。   “估计是心脏或胰腺方面的问题,比如心肌梗赛,急性胰腺猝死等等,让我们先接上生命监护仪吧。”木法医回答说道。   乔老爷一听坏了,自己的“无息功”可以做到心跳数分钟轻搏一次,以两只耳朵进行极缓慢的呼吸,血压也测不出来,但却无法掩盖活跃的思维,大脑活动是绝对逃不过脑电图监控的……   “喀嗤……”一声,木法医手持剪刀已经利落地剪开了他的裤腿、腰带和上衣。   “啊……”众专家目瞪口呆的望着乔老爷的赤裸身子,早已经愕然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具老年死者的肌肤十分的光滑细腻,与年轻人无异,可是他的胯间却空荡无物,前面一个小肉洞,后面一个大肉洞,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天啊,他是男的还是女的?”木法医惊奇的叫道,自己从事法医工作二十多年,曾解剖过数百具尸体,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特的人。   “从须眉形体上来看,死者应该是个男人。”丛教授盯着那两个肉洞,蹙着眉头推测道。   卢教授转过身来问有良道:“孩子,他真是你的爷爷么?”   有良也是第一次见到乔老爷赤裸的身体,吓了一跳,人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呢?但他还是支支吾吾地回答说道:“他……就是俺的爷爷……”   毕处长颇为不解地问道:“祝先生,你是专门从事人体生命科学方面研究的,那么来说说,这两个洞洞是否就是排泄孔呢?”   祝先生俯身上前嗅了嗅,微笑着回答:“小洞是尿道,大洞是屎道。”   “这是生物体的一种特殊变异,简直是太有研究价值了。”丛教授兴奋莫名地说道。   “别浪费时间了,还是先装上电极和充气袖带吧。”木法医说着动手在乔老爷的脑袋上、身体以及手腕脚踝上安装起电极来。   屋里人的对话,乔老爷听得是一清二楚,他想自己首先要对付的是脑电图描记仪,于是暗自里运起儒家功,心中诵念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阴房阒鬼火,春院閟天黑……”将真气悄悄上行凝于头部,化作一股强烈的生物电场,沿着脑袋上面电极的金属导线涌向了脑电图描记仪。   显示屏幕上突然骤起一阵杂波,瞬间,他凝集的生物电场竟将脑电图描记仪内的线路板烧毁了……   “心率零,血压零,呼吸零,脑电图参数零……”木法医盯着屏幕,清晰地报出上面显示的读数。   乔老爷闻言总算是放下心来了,一动不动的继续装死。   丛教授疑惑地拽过有良,严肃的问道:“孩子,你奶奶、父亲和母亲身体上也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有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么你呢?”丛教授的目光落在了有良的裤裆上。   有良解开裤子上面的纽扣,拽出自己的小鸡鸡,说道:“俺有鸡鸡。”   丛教授仔细的看了看,迷惑不解地说道:“奇怪,这孩子的雄性生殖器完全正常,看来并非属于遗传现象。”   此刻,毕处长拍了下手掌,对大伙说道:“同志们,无须在猜测了,我们现在先恢复死者的物理生命特征,然后在做进一步的深入研究,祝先生,请出‘鬼壶’来吧。”   祝先生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只盛有祖先“鬼壶”的阴木匣,轻轻地捧起骷髅头来,撂在了乔老爷的下腹部,稳了稳,准备开始吹气。   “慢。”还是毕处长考虑周全,他命人去找来两条绳索,亲自动手将死者牢牢地捆绑在了会议桌子上,然后才放心地说道,“这样,他清醒后就不会乱跑了。”   祝先生俯下身来,运足气,嘴对嘴的吹起了“鬼壶”……   乔老爷闭着双眼,尽管看不到那“鬼壶”的模样,但仅凭肌肤上的感觉,便已明了此物约有碗口大小,骨质感,应该就是首长所说之物了。   须臾,他觉得自己下丹田处有两股外来入侵之气,一股温,一股凉,直透会阴,麻酥酥的,甚是惬意。他想运儒家功来抵御,但身子骨却懒散怠倦之极,不好!他立刻警觉了起来……   祝家远祖的骷髅头“鬼壶”发出的五音次声波,尽管法力有限,远不及“风后鬼壶”,但也还是如海浪般的,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乔老爷会阴部海底穴腔体,渐渐的激发出他半个多世纪以来,无意识中所蓄积的高能量激素,其中也包含有雄性激素。   他的心率开始搏动起来,血压在缓慢的上升,连皮肤也渐渐的热乎了……   乔老爷大惊,赶紧加力运行“无息功”,但是却仍然抵御不住体内突如其来的那股异样燥热,仿佛与记忆中青春年少时的性萌动很相似,会阴部胀鼓鼓的,好像要勃起一样,但是自己的生殖器官早已经萎缩了,并隐藏在腹前那个小肉洞的深处。   “有心率了!”木法医兴奋地叫道,但随即又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儿,她俯身仔细地观察,终于发现被称作“尿道”的肉洞开始发红,紧接着,一根满是皱纹的小鸡鸡由里面缓缓升起……   此刻,乔老爷似乎已经控制不住身体的自然反应,心率在继续的升高,“嘀”的一声响,生命监护仪显示屏上的心率参数已经突破了20次/分,呼吸也随即变得急促起来,无创血压柯氏音传声器连连发出鸣音,读数已接近10次/分,而且仍在持续的上升中……   “真是个男人,唉,隐藏的好深啊……”丛教授敬佩的啧啧感叹道。   “噗……”的一声,乔老爷把持不住,放出了一个清脆的响屁,屋内顿时充满了恶臭。   “竟然吃的也是韭菜馅饺子……”木法医不无诧异的说道。   此刻,乔老爷已经从开始时候的忐忑不安中镇静下来了,丹田气海之内,有莫名的真气从天而降,源源不断的补充进来,甚至就连在豫西大峡谷之中,被瞎子吸掉的那部分真气也都给补齐了……顿时,奇经八脉内真气充盈,简直是太神奇了!   木法医紧张地盯着乔老爷腹部前面的肉洞,那根满是皱纹的阴茎仍在缓缓上升,最后竟然达到了一尺多长,三角形的龟头如同眼镜蛇一般,而且在不停地抖动着,吓得她赶紧操起了锋利的剪刀。   “变异,看到没有,罕见的生物生殖器官变异……”丛教授指着乔老爷的阴茎说道。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就在这时,乔老爷忽然高声诵起了《正气歌》。   “救活了,终于救活了!”卢教授兴奋地喊道。   “只是不知道其神智是否正常?”皮高工有保留的说道。   其实,乔老爷神智清醒的很,他终于明白了,原来“鬼壶”这东西,竟然可以倍增他的功力,这简直是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至宝啊……   此刻,他决定不毁掉这“鬼壶”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同志们,不要大惊小怪,此人练就的是早已失传的‘缩阳功’,看来这老头还是一位武林高手呢。”毕处长惊叹的说道。   “‘缩阳功’,那是一种什么生理现象?”木法医不解地问道。   毕处长解释说道:“据说自幼习练童子功的人,才能够学会掌握‘缩阳功’,这是一种极厉害的内家气功,能将男性外生殖器全部缩入体内隐匿起来,十分的诡异。”   祝先生在乔老爷的肚皮上抬起头来,嘿嘿道:“‘鬼壶’发出的五音激发了他的海底穴腔体,释放出了大量的雄性激素,哼,即便是死人,勃起也非稀罕之事。”   “人体真的是太神奇了。”卢教授幽幽说道。   “毕处长,此人现在除了脑电图参数外,心率、呼吸和血压已经都恢复正常了!”木法医盯着监护仪屏幕大声说道。   祝先生满意地站起身来,双手收起“鬼壶”,不料远祖的骷髅头竟然牢牢地吸附在了此人的肚皮上……   “奇怪。”他嘴里叨咕着,一面用力地往下拽,但依旧是纹丝不动。   “怎么了?”毕处长发现了异常。   “好像是吸住了,拽不下来。”祝先生疑惑地说道。   “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乔老爷高声诵道,随即双臂一震,两根指头粗细的麻绳瞬间崩断,他的身躯缓缓坐起,苍苍须发根根乍立,飘飘然若仙。   众人大惊,毕处长急忙伸手制止了大家的惊慌,阴鸷的目光在眼镜片后打量着这个刚刚复活的老头,口中试探着问道:“你是谁?”   “你们又是谁?”乔老爷的眼神儿慢慢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庞。   “我是毕处长。”毕处长心中一阵狂喜,看来此人的神智竟然是正常的。   “我是木法医。”木法医手持着的利剪在微微颤抖。   “丛教授。”   “卢教授。”   “我是皮高工。”众专家纷纷报上名头。   乔老爷的目光落在了皮高工的脸上,心想,原来这位就是首长的内线了。   毕处长微笑着对乔老爷说道:“我们都说完了,该您老人家了,您是谁,知道自己曾发生过什么事儿么?”   乔老爷心中盘算着如何带着“鬼壶”以及有良出去,房间里的几个人不足惧,关键是院子里的那些士兵,若是开起枪来,武功再好也都没有用。   他低头看看自己裸露的身体,说道:“我要穿衣服。”   毕处长一摆手,匆匆道:“快,找衣服来。”尽可能的顺从此人意愿,对其神智的恢复是有益处的。   木法医闻言随手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除下,扔给了那人。   乔老爷迅速地套上白大褂,并利索地系上了腰间的带子,随即翻身下地,双腿踮脚直立,左手握拳于胸,右手横掌高举过顶,依旧勃起的阴茎顶着白大褂前襟高高隆起,摆了个京剧《沙家浜》里郭建光的造型,并面对着毕处长大声唱道:“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挺然屹立傲苍穹……烈日喷炎晒不死,严寒冰雪郁郁葱葱。那青松逢灾受难,经磨历劫,伤痕累累,瘢迹重重,更显得枝如铁,干如铜,蓬勃旺盛,倔强峥嵘……”   坏了,原来是个精神病……毕处长心中沮丧道。   “你还我的‘鬼壶’!”祝先生涨红了脸喊道,双手直奔乔老爷下腹部掏去。   乔老爷嘿嘿一笑,似乎不经意间手指轻轻一挥,戳中其膻中穴,祝先生身子一软便倒下了。   毕处长大惊,急切之中高声叫道:“同志们,此人会武功,大家小心了……”他本身亦擅长部队的那种军体拳,俗称“小擒拿”,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一招挡抓直接按在乔老爷的手腕上,欲以反关节技法擒拿其手臂。   而此刻,丛教授以及卢教授等见事不妙,赶紧起身要去开门,意图叫士兵们进来制服这个会武功的疯子。   说时迟,那时快,乔老爷呵呵一笑,身子原地转了转,屁股一撅“噗”的声响,大肉洞内喷出一股不臭不香,不甜不辣的“中庸之气”,这是儒家功中一种麻痹中枢神经的毒气,人嗅之则会导致昏睡不醒。   有良这时早已经捂住了鼻子,这是他俩事先说好了的,只要乔老爷一放屁,他就要屏住呼吸。   “噗通,噗通……”众专家们纷纷倒地。   “你……”毕处长撑了半分多钟,最后仍是不支而摔倒在了祝先生的身上。   “我们走。”乔老爷抓起有良冲出了房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有良认得路,领着乔老爷蹑手蹑脚地朝前走去。   “站住!你俩干嘛?”突然间一声断喝,墙角后转出一名军官拦在了面前,此人正是王参谋,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荷枪的士兵。   乔老爷二话不说,将有良向前一推送进了那名军官的怀里。   “孩子,你这是……”军官惊诧之间忽觉手腕上一紧,随即身子发软,浑身如同筛糠般的颤抖起来。   “咯咯咯……”有良磔磔的怪笑了起来,同时加力吮吸着他的精气,王参谋惊恐地瞪着双眼,身子渐渐的软倒在地。   那士兵见苗头不对,急忙调转五六式冲锋枪枪口,但是已经迟了,乔老爷早已猱身上前,两指掐在了他的左右颈部人迎穴上,截断了其颈部动脉,然后轻轻将昏迷的士兵撂在了走廊砖地上。   “有良,走。”乔老爷匆匆说道,随手抱起那名军官走到了院子里,前面三十米处便是别墅的大铁门了。   “喂,你们过来,瞧瞧他怎么突然晕倒了?”乔老爷对着大门口两名持枪警卫喊道。   两名警卫大惊,紧忙跑上前来,口中叫道:“王参谋,醒醒……”   “啪啪”两指,警卫们前胸中指,闷哼一声便栽倒了。   乔老爷冷笑一声,扔下王参谋,抓起有良的后衣襟,紧跑两步“嗖”的身子一纵而起,双双跃过了高高的围墙。   两人辗转着回到了301医院。   “这就是‘鬼壶’?”首长惊喜地望着那个碗口大的褐黄色骷髅头说道。   “嗯,真是个好东西啊,没想到这‘鬼壶’还可以大大增加自身的功力。”乔老爷美滋滋地回答道。   “你俩的行踪没有暴露吧?”首长谨慎地问道。   “放心吧,首长。”乔老爷将经过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干得好,乔老爷辛苦了。”首长遂放下心来,望着手中的骷髅头,自言自语道,“哼,主任啊,如今‘鬼壶’已在我手,看你怎么再继续实施‘轩辕计划’?”   不久后,别墅内的专家们陆陆续续的醒来。   “那疯子呢?咦,小孩子也不见了……”木法医从地上爬起来,诧异地说道。   毕处长站起身来,脸色铁青,扶正了鼻梁上眼镜,一言未发的跑了出去,走廊拐角处横卧着昏迷不醒的王参谋和一名士兵。他迈过他俩的身体冲进到了院子里,别墅的大铁门依旧是紧闭着,地面上躺着两名荷枪警卫,那老疯子和小孩子的踪迹全无。   屋子里面的专家们都迷迷糊糊出来,这时,正在轮班休息的士兵们一面系着军服纽扣,也都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迷惑不解地望着晕倒在地的警卫。   “卢教授,赶紧设法救醒他们。”毕处长命令道。   “快,抬他们进屋里去。”卢教授匆匆忙忙指挥着士兵将昏厥的军人抬进会议室里抢救。   “他俩逃了?”皮高工问道。   “我祖先的骷髅头也被那老疯子给掳走了!”祝先生悲愤莫名的叫道。   毕处长沉思了片刻,嘿嘿地冷笑了两声,望着高高的围墙,阴阴地说道:“那老家伙才没疯,神智清楚的很,竟然能够放倒四名训练有素的军人,然后从容不迫地越墙而出,我们上当了……”   “可是。”丛教授疑惑地问道,“那老头明明是死了的呀?”   毕处长摇摇头,道:“听闻道家有种‘龟息功’,可以假死,或许……”   丛教授仍旧是不解,自语道:“那他为什么要来装死呢?”   “‘鬼壶’……目的是盗取‘鬼壶’!”毕处长回答道。   “啊,我祝家跟他有什么仇?干嘛要盗窃祝某祖先的头颅?”祝先生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   “不,他是要盗取‘风后鬼壶’,拿错了。”毕处长淡淡答道。   “唉……”祝先生急得直跺脚。   “大家都不要离开香山别墅,我现在立刻赶回城里向主任汇报。”毕处长严肃的命令道。   毕处长亲自驾车一路风驰电掣的返回了京城,直接驶入了中南海新华门内。   中南海里一栋清代小式建筑内,主任详细的听取了毕处长的汇报,然后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的踱着步。尽管战争年代已经远去,但他还依旧保持着军人矫健的风度,笔直的腰板,刚毅的神态,说起话来铿锵有力。   “很好,‘风后鬼壶’果然有起死回生的功效,祝先生家的祖传遗训并非虚言,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中的记载也得到了证实。”主任满意的说道。   毕处长谨慎地提醒道:“主任,盗走祝家‘鬼壶’的那一老一少……”   主任摆了下手,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是谁干的。”   “您知道?”毕处长惊讶之极。   “嗯,不去管他了,我们正好将计就计,就让他们自以为得计吧。毕处长,现在‘轩辕计划’的最后阶段可以开始实施了。”主任断然说道。   “可是……”毕处长停顿了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轻声道,“苯教的‘返魂水’还未到手……”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我自心中有数。”主任面带笑容的拍了拍毕处长的肩膀,平静的回答道。   “是,主任。”毕处长挺直了身躯。   主任背着手站立在庭前,目光凝视着墙上悬挂着的毛主席像,口中喃喃自语道:“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开始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走出了豫西大峡谷谷口,客家嬷嬷准备向西直奔潼关而去。   “不,客家嬷嬷,京城方面的人若是要追击的话,肯定会直扑潼关,或许已经在那边布下了埋伏,此时西行无异于自投罗网。”贾尸冥老谋深算,说的句句在理。   “这……”客家嬷嬷对大陆地理并不熟悉,于是沉吟问道,“那么,依贾道长所见呢?”   “此地为河南卢氏县境内,我们立即掉头南下商南,奔郧西县直插湖北神农架,然后便可以到达长江三峡的巴东了,尤其是神农架原始森林,人烟罕至,没有人会料到我们兵行险招走这一步棋的。”贾尸冥解释说道。   客家嬷嬷望望沈才华和熊大海,以这些人的体力,走深山老林自是不在话下,于是便点了点头,同意道:“如此就请贾道长前面带路吧。”   贾尸冥背着妮子和“小翠儿”在头里走,沈才华抱着吸子筒紧随其后,客家嬷嬷则与熊大海押后,嘟嘟展翅在空中翱翔着,众人一路风尘仆仆的南下直奔神农架而去。   远古时期,神农架还是一片汪洋大海,经燕山和喜马拉雅造山运动的提升而形成多山地带,这里是我国南北植物种类的过渡区域和众多动物繁衍生息的交叉地带,拥有当今北半球中纬度内陆地区唯一保存完好的亚热带森林生态系统。   华夏始祖神农氏炎帝曾在此搭木架采药,因而得名曰“神农架”,1980年,国家成立了神农架自然保护区。   客家嬷嬷等人脚程很快,数日后的黄昏时分,便已经来到了神农架林区北部边缘一个叫做官封的地方。   “我们今晚就在前面的村庄借宿一晚吧,明天要进入林区了。”贾尸冥停下了脚步,回头说道。   前面的村庄不大,村民大都是以狩猎为生的猎户,众人就在村北头的一户人家借宿。简陋的木屋门扇上,挂着一幅青面獠牙、凶恶狰狞的木雕脸谱“吞口”,主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汉,土家族人,手持着一米多长的旱烟袋,热情而好客。   晚餐很丰盛,有土家腊蹄子和香甜可口的神农饼,另外还有一坛劲力十足的苞谷酒,乐得贾尸冥合不拢嘴巴。   “你们要穿越神农架?”老汉闻言吃了一惊,提醒道,“你们可曾听说过这儿的野人?”   贾尸冥淡淡一笑,古书中曾记载过“神农架野人”,被称作“山鬼”、“毛人”、“罴”、“擂”和“狒狒”等,但却鲜有人真的见过。   “这山里有野人?”沈才华好奇地问道。   贾尸冥的苞谷酒喝得顺畅,话也随即多了起来:“屈原的老家就在这神农架南面的秭归县,他曾写过一首《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苈兮带女箩,即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就是描写这里野人的,按其所述,这东西反倒是十分的可爱呢……”   “哦,你们可别小看这野人,它们就是水怪,披头散发的浑身生着褐色长毛,手脚趾间还有蹼,脑袋顶上有个盛水的大凹陷,而且还生有三个屁眼,能喷毒液呢……前些日子抓捕它们的时候,还弄伤了不少人,要不是解放军赶来帮忙,根本就抓不住这些野人。”老汉心有余悸的说道。   “老爷爷,你说的野人一共有几个呀?”沈才华心中一动,赶紧问道。   “总共八个,两个老的一雄一雌,其余的六个都是雄性。”老汉扳着手指头答道。   “河童!”沈才华和妮子异口同声的说道。   1976年5月,中国科学院组织了“鄂西北奇异动物考察队”深入到了神农架原始林区,期望找到传说中奇幻神秘的动物——“神农架野人”。六年过去了,考察队只在神农架东南坡发现了“棺材兽”,那是一种长方形的怪兽,头大颈短,全身生有麻灰色的长毛,虽然拍摄下来一些胶片,但却未能捕捉到活体。此外,在林区西部一个叫做阴峪河的山谷里,考察队看到许多白色的金丝猴、白熊和白麂,这些返祖白化了的动物成因,至今仍是科学上的待解之谜。至于“神农架野人”却始终没有发现,只找到一些怀疑是野人留下的粪便以及毛发等物。直到前些日子,猎户们在密林深处偶遇这八个野人,欲将它们擒获,七八只猎枪同时开火,击伤了两个,将它们逼入了一个山洞内,但还是不敢冒然冲入洞内。一面僵持着,一面火速通知了当地驻军,部队迅速派来了一个排的解放军,在机枪和手榴弹的强大火力下,才终于冲进山洞将那八个野人捉住。战斗结束后,除了重伤几个野人,猎户和解放军也伤了十余名。捕获了“神农架野人”,这可是重大的科学发现,省城和京城里即刻飞来了好多的专家,就地在乡政府大院里展开了初步的诊治和研究。前不久,省城运来了八只特制的大铁笼子,正准备这一两天就将它们运送回京城去。   是夜,月色融融,沈才华和衣静静地躺在木板床铺上,眼睛望着窗外明亮的月光,脑子里回忆着老汉所讲的话。可怜的河童夫妇和六兄弟,它们只是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可是却遭受到了如此的磨难,河童们视自己为主人,他又怎么能够坐视不理呢?不行,一定要救出它们……   身旁,熊大海和土家老汉的鼾声此起彼伏,最边上靠墙睡着的是贾道长,昨晚喝多了苞谷酒,现在也深深地沉浸在梦乡,而客家嬷嬷则在另一间屋子里,为了照顾女人,老汉特意腾出了自己的卧室给她住。   沈才华蹑手蹑脚地爬起身来,登上鞋子,悄悄地溜出房门来到了院子里。   “你……你干什,什么去?”屋檐上,嘟嘟打了个哈欠,结结巴巴的问道。   “嘘……”沈才华手指立于唇前,赶紧阻止嘟嘟出声,然后轻轻招了招手,悄无声息地远离了木屋。   “我要去救河童。”沈才华决绝道。   “我……我也去。”嘟嘟兴奋地说道,“但是,你……你知道它们关……关在哪里么?”   “老爷爷说过,翻过前面的那座山头,有灯光的地方就是乡政府了,河童它们就关在那儿。”沈才华指着前面黑黝黝的山峦说道。   这时,小木屋方向,月光下有一个小黑影急速的追了上来,姿势洒脱飘逸之极……   “是墨墨……”沈才华惊呼道。   “墨墨,你来了。”沈才华惊喜的说道。   “我是妮子。”妮子淡淡的答道。   “哦。”沈才华尴尬的唔了一声,但随即由衷钦佩的说道,“你原来会轻功的呀……”   “这是‘一苇渡江’。”妮子颇为得意,转而问道,“你是要去救那几个河童么?”   “是……是的,我们要去救,救河童……”嘟嘟在一旁快人快语的插嘴道。   “我也要去。”妮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可是……很危险的呢。”沈才华有些犹豫。   “你不愿意带我去?”妮子疑问的目光盯向了沈才华。   “不是……那好吧,我们一起去。”沈才华爽快地伸出手来。   妮子踌躇着将小手撂在了沈才华的掌心里……   墨墨……沈才华心中一热,脑海中忆起了小时候两个婴儿一起在香港杀死大狼狗,广告牌上对抗警察以及灵古洞口围猎土獾时的情景,禁不住的眼眶湿润了。   “你怎么了?”妮子诧异地望着才华。   “我们一起使用轻功好么?”沈才华缓过神儿来,轻声问道。   妮子点点头,拽着沈才华的手,身子斜斜的飘出,正是达摩五式的第一式“一苇渡江”。   沈才华也不甘示弱,裤裆里“噗”的一声闷响,身子随即拔地而起,两人手拉着手,施展出绝世轻功一路狂奔。   “你放屁了?”妮子扭头问道。   沈才华腼腆的一笑,默认了。   一袋烟儿的功夫,两人便已气喘嘘嘘的站在了山顶上,此刻,明月当空,万籁俱寂,遥见山脚下灯火通明。   “看,河童就关在那儿。”沈才华手指着那片灯光,语气肯定的说道。   不一会儿,前去侦查的嘟嘟飞回来了,结结巴巴地报告道:“我看……看到了那些大铁笼子,河童就关……关在里面。”   “有人看守么?”沈才华问道。   “有两个当,当兵的,手里有……有枪。”嘟嘟回答道。   山脚下,乡政府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八只大铁笼子,两名解放军战士背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正在巡逻,枪刺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会议室里正在聚餐,天明以后,八个野人就要运往京城去了,乡长书记等人特意摆了土家“五品四衬”几桌酒席,为省城和京城里来的专家们送行。   中科院动物研究所的贺所长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他举着酒杯含糊不清地说道:“‘神农架野人’是……二十世纪最最重大的科学发现,举……举世震惊,说明了中国地大物博,物种齐全啊……神农架苞谷酒的力量好大呀,为了野人干,干杯……”说罢一饮而尽。   冉乡长酒量极大,是个性情中人,此刻他一面饮酒,一面敲着筷子唱起了土家民间《哭嫁歌》小调,表达与上级领导们的恋恋不舍之情:“梭罗树上十二丫,我们同根又同丫,今朝同志要分别,我们心中好孤单!梭罗树上十二丫,我们同父又同娘,今朝领导要离开,难舍难分情难断!党的恩情说不完,提起话头言难尽。一怕我们受饥饿,二怕我们生疾病,三怕穿戴比人丑,披星戴月费苦心,四怕我们无文化,送进学堂把书念,直到我们长成人,花钱费米恩情深……”   众人纷纷叫好鼓起掌来,又是一番杯觥交错。   院子里,两个小孩儿手拉着手,踏着月光正朝着铁笼子走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站住!”两名士兵警惕地走上前来,见是两小孩儿,于是便挥挥手赶他们走,嘴里呵斥道,“这么晚了,你俩跑这儿来干什么?”   沈才华昂起头,平静地回答道:“我们是来看‘野人’的。”   士兵闻言笑了,并不在意的说了句:“站远一点啊,看两眼就赶紧回家去吧。”   沈才华拉着妮子来到了一个大铁笼子前面,定睛望去,笼内阴影里躺着一个颈部缠着绷带的河童,神情萎靡不振,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缓缓地转过脸来……这是河童老六。   “我的女人……”河童老六意念骤然惊呼道,蹒跚地爬起身来,扑到了铁栅前,脖颈僵直着,双眼却放出异样的光彩。   “咯咯咯……”妮子瞅着河童老六的狼狈模样,轻轻的笑出声来。   这时,一道深沉的意念传递到了沈才华的脑海里:“主人,您来救我们了……”   沈才华扭头望去,旁边的笼子里,河童老爹正激动地抓着铁栅,热泪盈眶的望着他。   沈才华走上前去,隔着铁栅栏发出意念道:“别怕,我来救你们出去。”   河童老爹喜极而泣,呜咽着意念道:“水,给我们头顶上灌满水,现在一点气力也没有了。”   “我知道了。”沈才华回答道。   两名士兵背着枪踱步过来,“好了,看过野人,你俩赶紧回家去吧。”其中一士兵不耐烦的说道,一面伸手来拽妮子。   妮子面无表情地扭过脸来,轻轻一张口,月色下一道血光蓦地射出,落在了那战士的手背上,大血蚤瞬间发动突袭,在其手上刺了一针,然后又“嗖”的退回到了妮子嘴里,如电光石火般一闪。   那士兵茫然地抬头长嘘一声,双目直勾勾,一动不动地盯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仿佛陷入了绵绵无尽的沉思遐想之中。   旁边的士兵感到其有些异常,于是上前轻轻地推了推他:“喂,你怎么了,中邪啦?”   见同伴没有反应,其遂即警觉了起来,从肩上取下步枪端在手里,疑惑的目光瞅了瞅妮子,疑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妮子二话不说,左臂微动,一道淡淡的臂影倏地飞出,砸在了那士兵的脑门上,“噗通”一声,那人仰面摔倒在地,顿时昏厥过去了。   沈才华见墨墨这边已经打起来了,正欲上前帮忙,不料那两个士兵瞬间便被制服,心下不由得大吃一惊。   妮子转过身来,得意洋洋地拍拍小手,意思是说,下面看你的了。   沈才华微微一笑,口中念念有词:“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食指冲天向下划去,河童老六的那只大铁笼子上面的挂锁“喀嚓”应声而断。   接下来,沈才华身形晃动,“喀嚓,喀嚓”连响数声,将余下七只大铁笼上的铁锁悉数割断,将河童们放了出来。   乡政府院子里有一口大水井,沈才华将系着绳子的水桶扔进井中,提起了一桶凉水,浇在了河童老大脑袋顶上的凹陷里……   屋子内,桌子上早已是杯盘狼藉,人们于酒足饭饱之后,正在依依不舍的话别,众人不经意间嗅到一阵腥风扑来,定睛细瞧,俱吓得魂飞魄散……   门口处,灯光下面站立着八个如猴子般,长着褐色鬣毛的野人……   河童们齐齐的转过身来,各自撅起了屁股,长毛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三个屁眼儿,“噗噗噗……”一阵青烟狂喷而出,满屋顿时充满了腥臊之气,冉乡长及众位专家们登时个个头晕目眩,纷纷栽倒在了桌子底下,其中还包括乡政府食堂的几名厨师厨工。   河童们高高兴兴地将残羹剩菜席卷一空,连汁水都舔得干干净净。   “我们得赶紧走了。”沈才华着急的提醒道。   “是,主人。”河童老爹发出意念招呼大伙撤退,河童们满意的离开了乡政府,一路穿过密林到达山顶,然后在沈才华和妮子的带领下直奔官封村而去。   子时时分,终于回到了官封村北土家老汉的木屋前,房子里面的人仍在熟睡之中,熊大海的呼噜声依旧是震耳欲聋。   “汪汪……”不知是哪家的狗首先听到动静叫了起来,紧接着,引得整个村子里面的狗吠作一团。   “才华,你去哪儿了?”客家嬷嬷警觉的飞身屋外,惊讶的望着孩子身后的一群褐毛野人。   沈才华自豪的说道:“嬷嬷师父,我和墨墨去把河童们都救出来了。”   客家嬷嬷闻言吃了一惊,略一寻思,赶紧说道:“快带它们进屋里来。”   此刻,睡在外间里的人都惊醒了,望见涌进一群猴子般的野人,都愕然不已。   听完了沈才华的叙述后,贾尸冥沉吟说道:“如此,我们必须连夜动身了,那些人醒来之后,必定要展开大规模的搜捕行动。”   土家老汉在一旁吓得直打哆嗦,不敢正眼瞧这些凶巴巴的野人。   “老爷爷,河童不是坏人,它们只是想回家……”沈才华安慰他说道。   “才华,它们的家是在哪儿?”贾尸冥询问道。   沈才华回答道:“洞庭湖桃花江。”   “哦,经巴东渡长江入湘西,再奔东南方向可至益阳桃花江。”贾尸冥思忖着说道。   土家老汉双手抱拳,身子颤抖着连声恳求道:“求求你们,赶紧离开这儿吧,不然让别人发现了,我老汉麻烦可就大啦。”   客家嬷嬷望着贾尸冥,说道:“贾道长,我们即刻启程。”   众人赶紧收拾好行装,带着河童们趁着黑夜离开了官封村,一路南下穿越神农架原始森林,直奔天门垭老君山方向而去。   天明时分,冉乡长及众位专家们陆陆续续的醒来了。   “我们喝多了么?我怎么觉得昨晚也有野人来屋子里喝酒呢……”冉乡长使劲儿的晃着脑袋说道,“咱们土家苞谷酒不这么上头的呀?”   “野人?”贺所长喃喃自语着,突然尖声叫道,“不好,我想起来了,快看看去,怕是野人逃跑了!”   众人急急忙忙地冲出屋去,果然,八只大铁笼全部都敞开着,千辛万苦捉到的“神农架野人”,一个都不见了。   “这可是二十世纪最最重大的发现啊……”贺所长嚎啕大哭了起来。   两名警卫的解放军战士,一个昏倒在地上,一个痴痴呆呆地望着天空,还在苦苦的沉思着……   冉乡长一把揪住断锁,高声叫道:“快看!有人锯断了铁锁,放跑了野人,这一定是阶级敌人蓄意搞破坏!”   乡党委书记是位老干部,面目表情异常严肃地对着大伙儿说道:“同志们,看到没有,这就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啊,我要立即向县委汇报……”   太阳升起了,暖洋洋的照在了这群沮丧的人们身上。   与此同时,河南豫西大峡谷幽深的谷底小径上,走着宋地翁和虚风道长,两人均是西装笔挺,皮鞋锃亮。   “贾尸冥就是从这里离开的,老夫听到他们议论,说是要去缅甸北部的恩梅开江。”宋地翁站在贞女潭边,介绍说道。   “他们为什么要跋山涉水、不远万里的前往缅北呢?”虚风不解的问道。   “是为了那个小男孩儿的宠物,一个模样像席子一般的奇怪生物,那东西救了孩子的命,不然他早已经死在乔老爷的真气束下了。”宋地翁回答道。   虚风回忆起了在“关中地脐”内,沈才华始终不离手的那个披绿毛如雨伞一般的筒子,点点头感叹说道:“动物甚至比人类还有情有义啊……可是那贾尸冥与客家嬷嬷师徒又为何要一起同行呢?”   “好像是因为那女孩儿妮子,具体情况,老夫也不甚了了,虚风道长,你认为贾尸冥他们会是西去潼关,然后乘火车南下么?”宋地翁问道。   虚风道长想了想,答道:“若是要掩饰行踪的话,便不会直接走潼关,那样容易暴露,尤其是沈才华还带着一只会人语的蓝羽毛大鹦鹉,极为扎眼。”   “不错,他们或许专拣荒僻之地行走,不过贾尸冥老奸巨猾,说不定为抢时间差,甘冒风险闯潼关,尽快的潜逃出西北之地也说不定。”宋地翁疑虑道。   贾尸冥肯冒风险么?虚风道长否定地摇了摇头。   “我们还是边走边打听吧。”虚风说道。   两人出了豫西大峡谷西口,前面道路直行则前往潼关,左面有条偏僻的小路,看上去罕有人迹。   “我们走小路,遇见村庄时打听一下,若是两三个村庄都无人瞧见贾尸冥他们,那么就有可能是奔潼关了。”虚风道长说道,两人加快脚力,一路疾奔。   在第一个村庄里便有了消息,有孩童数日前曾见到一伙人经过,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有只漂亮的蓝毛大鸟却记忆深刻。   “果然是南下鄂北了。”虚风道长点头道。   三日后午时,两人终于追踪来到了神农架山区的官封村,风尘仆仆地走进了村北头第一家农户院落里。   土家老汉以及村里人第一次见到侏儒,男女老少都跑来看稀奇,指手画脚的议论纷纷。   “这个小矮人有点像前几日捕获的‘神农架野人’。”有妇女窃窃私语道。   “不像,野人浑身褐色长毛,这小矮人是白毛……”有妇人反驳道。   土家老汉热情的拿出苞谷酒以及腊蹄子和神农饼来,山里人淳朴厚道,对远方客人舍得奉献最好吃的食物。   “你们发现和抓到了‘神农架野人’?”宋地翁惊讶的问道。他知道“神农架野人”曾被列为世界四大自然未解之谜之首,这可是二十世纪了不起的重大科学发现。   “当然了,而且一下子就抓到了八只呢。”村民们不无自豪的说道。   “在哪里?可不可以去看看?”宋地翁心情亢奋的问道。   村民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人悻悻的回答道:“后来都跑了。”   “跑了?”宋地翁大惑不解的失望道。   “听说是阶级敌人放跑了它们……”有妇女回答说道。   “阶级敌人?放跑野人干嘛?”宋地翁更加迷惑了。   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村民们陆续的各回自家,木屋里只剩下老汉了。   在虚风道长的再三盘问下,老汉最后终于说出了三日前那伙住宿客人的情况。   虚风道长一听就完全明白了,沈才华曾经描述过“关中地脐”内密室里的情形,所谓的“神农架野人”不过就是那八个河童而已,如此,客家嬷嬷等人救出它们也就不难理解了。   饭后,虚风道长与宋地翁告辞土家老汉,毅然追踪走进了神农架原始森林。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客家嬷嬷一行为了防止有人发现相貌奇特的河童,一路上昼伏夜行,半个多月后的一个晴朗的夜晚,他们终于来到了缅北恩梅开江边。   在途径洞庭湖畔时,老河童夫妇早已经认不出记忆中的家乡了。当年八百里洞庭湖曾为中原第一大湖泊,无边无际的湖面达1.5万平方公里,自南宋以来,历朝历代围湖造田,尤其是解放后大规模的围垦,天然水面只剩下2800平方公里了。   “这就是我们的老家?”河童兄弟们望着纵横交错的堤坝以及星罗棋布的村庄,冒着黑烟的拖拉机和呼啸着的汽车,失望的疑问道,这与河童老爹多年来描述的那个浩瀚无边的水乡泽国大相径庭。   河童老爹潸然泪下的呆立在那儿,已经愕然的说不出话来了。   贾尸冥淡淡说道:“日月如梭,沧海桑田,毕竟已经一千六七百年过去了,变化自然大了。”   看着伤心欲绝的河童们,客家嬷嬷也不知如何才好。   最后,还是沈才华劝慰道:“河童老爹,还是跟我们去恩梅开江吧,那儿有原始森林,还有好多的水,没有坏人会加害你们的。”   “是,主人。”河童老爹答应了,遂带着全家一起跟着又继续南下了。   数日前,他们从云南偷越边境,钻进了缅甸北部连绵不绝的原始密林里。在雨林里穿行了数日后,终于来到了浩瀚神秘的恩梅开江边。   是夜,月色迷离,两岸一簇簇高大的凤尾竹,江面上飘浮着淡淡的雾霭,耳边传来汨汨的流水声,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空灵与静谧。   “终于到达恩梅开江了。”客家嬷嬷怅然道。   河童们欢呼起来,尽管它们的声带发不出声音,但那种喜悦的心情,众人都感觉得到。   沈才华默默地将吸子筒浸入岸边的江水中,嘴里喃喃地说道:“吸子,我终于带你回家了……”   吸子筒无力地展开了腹面,圆圆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小主人。   “去吧,吸子,这才是你应该生活的地方。”沈才华柔声说道。   许久,吸子对沈才华眨了眨眼睛,然后缓缓地游动了起来,它恋恋不舍的最后回望了小主人一眼,慢慢地沉入水中不见了,须臾,江面上的那一丝涟漪也渐渐的消散了……   “哇……”的一下,沈才华终于忍不住的放声恸哭了起来。   “实在是……是太……感人了。”嘟嘟伤感的说道。   妮子默默地走到沈才华的面前,茫然的凝视着他的面孔,那哭声似乎曾经在哪儿听见过,很久远,很久远……   熊大海过来安慰才华,开释他道:“小主人,你不是希望吸子筒回到恩梅开江,所以我们才千里迢迢赶来的么?等它的身体复原了,你们还是可以再见面的。”   沈才华慢慢的停止了抽泣,只是默默地盯着江水。   “主人,我们就在这条江里生活下去了,请放心,吸子筒就由我们来照顾吧。”河童老爹发出意念恭敬地说道。   沈才华抬起忧伤的眼睛,点了点头,意念说道:“你们走吧……”   “主人,你以后还会来看我们吗?”河童老爹恋恋不舍道。   “会的……”沈才华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回答说道。   “主人,那我们走了。”河童老爹说罢,带着河童们“噗通,噗通”接二连三的跳进了恩梅开江中。   最后一个是河童老六,它僵直着脖颈,目光呆呆地凝望了妮子两眼,然后慢慢的沉入了水中,须臾,水面恢复了平静。   客家嬷嬷转过身来,面对着贾尸冥冷冷的说道:“贾道长,吸子筒的事儿已了,现在我们该谈谈墨墨了。”   贾尸冥嘿嘿笑道:“妮子是不会跟你们走的,她要去找娘。”   “她娘究竟在哪儿?”客家嬷嬷犀利的目光直视着贾尸冥。   “也许在密支那,有时还在曼德勒,总之她在金三角一带做生意,需要慢慢的找。”贾尸冥淡淡的回答道。   客家嬷嬷怀疑的说道:“做生意?做什么生意竟会舍弃自己的女儿于不顾?”   “毒品。”贾尸冥支支吾吾的搪塞说道,“老祖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哪儿,六年前,墨墨还是婴儿的时候,便被勐拉差翁?炳掳走了。”   妮子闻言赶紧跑过来,拽着贾尸冥的衣襟,急切的连连问道:“师父,密支那在哪儿?曼德勒在哪儿?金三角又在哪儿?”   “墨墨妈妈……死了。”江边上,沈才华突然喃喃自语道,双瞳茫然的望着前方。   “才华,你说什么?”客家嬷嬷惊讶道。   “墨墨妈妈死了……”沈才华嘴里痴痴的嗫嚅着,他的脑海里时隐时现了一幅奇怪的场景:雨林深处,一株枯死的老树,光秃秃的树干上生满了一簇簇橙红色的火烧花,艳丽无比,树底下坐着一个袒胸露乳的女人,两只呆滞的眼睛茫然的盯着苍穹,嘴角一缕干涸的血迹……   贾尸冥闻言大吃一惊,急忙厉声呵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沈才华依旧在努力的回忆着,脑海中的影象时断时续……那女人的双乳无生气的下垂着,黑胖的皮肉上歪歪扭扭的用鲜血涂写了一个什么字……是个什么字呢?他的脑袋如针扎一般的疼痛起来,那影像也随即消失了。   客家嬷嬷伸手摸了摸沈才华的额头,关切的问道:“才华,你怎么了?”   沈才华缓过神儿来,怔怔的问道:“嬷嬷师父,我说什么了么?”   “你说,墨墨妈妈死了。”客家嬷嬷告诉他道。   “你胡说!我娘才不会死!”妮子气势汹汹地走到沈才华面前大声叫道,她的眼神儿里充满了怨毒。   沈才华恍若未闻般,神情痴痴呆呆,默默的自语道:“那个女人会是谁呢?”   “哪个女人?”客家嬷嬷疑惑的问道。   “在一株开满了火红色花的树底下,坐着一个死去的女人,很黑很胖,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嘴角边的血已经干了,胸前用鲜血写了一个红颜色的字……”   “什么字?”客家嬷嬷立时警觉起来。   沈才华伸出手指在泥地上画了个“人”字,可是下面的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这一刻,贾尸冥心中已然绷紧了,暗地里运足了真气,若是万不得已之际,他已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沈才华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贾尸冥闻言总算放下心来,心下寻思着,当年自己一掌击中老祖膻中穴,她应该即时断气才是呀,难道其临死之际还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不成?贾尸冥啊,枉你还是个老江湖,竟然如此的疏忽大意……如此看来,沈才华这小子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回忆起来,“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找个机会带着妮子溜开为上策。   “信不信由你们,贫道现在要带着妮子找娘去了。”贾尸冥手一摊,表现出无所谓的神态说道。   客家嬷嬷询问的目光望着沈才华。   “嬷嬷师父,我们一起去帮着墨墨找娘吧。”沈才华央求道。   客家嬷嬷微微点点头,随后目光望向了贾尸冥冷冷的说道:“贾道长,你带路吧。”   贾尸冥嘿嘿一笑,道:“那么就随贫道前往曼德勒,天亮后首先要设法渡过恩梅开江。”   熊大海拢起了一堆篝火,然后独自一人扒在江边浸入水中的一块青石上,一晃脑袋“喀喀喀”的一阵脆响,抻长了脖颈将头伸进了江水里。随即在他的嘴里不时的向岸上甩出一些小鱼小虾来,过了一会儿,已经积攒了一大堆。   贾尸冥极娴熟的将小鱼虾串在树棍上烧烤,随着嗞嗞啦啦的声响,焦香气逐渐的飘散开来。   大家填饱了肚子之后,熄灭了篝火,此刻天色已近黎明。   要启程了,沈才华恋恋不舍的凝望着雾气蔼蔼的江水,含着热泪喃喃道:“吸子筒,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就在这时,下江处隐隐约约的飘来了歌声……   “哎呀来……   打只山歌过横排,   横排路上等妹来,   走过了几多冤枉路,   却不见妹子好风采……”   紧接着,一个女声和起来,音质极为柔婉:   “哎呀来……   打只山歌过横排,   妹想对歌又无才,   琢磨了九天零九夜,   想不出好词好句来……”   沈才华心中蓦地一动,那歌声传入耳中竟然是那么的熟悉,自己究竟在哪儿听到过的呢……他眉头紧蹙着,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寻着逝去的记忆,同时目光朝江心望去,薄雾之中隐约的出现了一艘木船。   贾尸冥见状大喜,忙扯开嗓子喊道:“船家……可否载我们渡江?”   木船慢慢的靠近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晨曦中,木船上站立着一对青年男女,两人均穿着一身草黄色的军服、带黄军帽,但并无领章帽徽,胸前挎着两支美式卡宾枪。   “你们是中国人?”那男青年友善的开口问道。   “是的,我们从云南过来,想要渡江去曼德勒。”贾尸冥回答说道。   “曼德勒?你们去那儿做什么?”男青年警觉的盘问道。   “寻人,这孩子的母亲与她已经失散了六年,如今带着她去找娘。”贾尸冥拉着妮子的手回答道。   “失散六年?这孩子好可怜啊……”船上那女人同情的感叹道,“阿明,让他们赶紧上船去曼德勒吧。”   贾尸冥口中一面道谢着,同时抱起妮子腾空而起,稳稳的落在了船上,客家嬷嬷手一托沈才华后腰,也双双纵身上船。熊大海则后退了十余步,然后助跑着大喝一声,朝岸边两丈开外的船上一跃,“噗通”一声落进了江水里……   阿明伸过船篙,将水淋淋的熊大海拽了上来。   “主人,大海不慎失足了……”熊大海面红耳赤的对客家嬷嬷道。   “你们都会武功啊……”阿明钦佩的说道。   贾尸冥怀里搂着妮子,淡淡一笑道:“小伙子,你可以开船了。”   阿明望着贾尸冥的侧脸,感觉到似曾相识般,他一面摇起船橹,心中仍在苦苦的思索着。   “阿明,你怎么了?”那女人关切的问道。   “小芹,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老头。”阿明悄悄附耳说道。   “怎么会呢?你又从来没有去过中国……不过,你这一说,怎么我也瞅着他眼熟呢?”小芹疑惑地望着他。   木船沿着恩梅开江顺流而下,清晨江面上的雾气很浓,数丈之外已是白茫茫一片,视线不清。   在跳上船头的一瞬间,贾尸冥便已经认出这对青年男女了,六年前在密支那城外的三岔路口,他俩曾在一辆美式吉普车上送寒生,当时几乎爆发冲突,但愿多年以后,他们早已将自己的容貌忘却了……   “小伙子,你俩是一对情人吧?”客家嬷嬷笑着问道,方才他们对唱的情歌十分的好听。   阿明点头承认道:“我们是夫妻。”   “你们讲的中文很不错,是华侨么?”客家嬷嬷接着问道。   “我俩都是当年的中国远征军后裔,父辈们大都已经在缅北的掸邦,泰国的清莱、清迈府及老挝的琅南塔一带生活几十年了,我们就出生在这里。”阿明回答道。   “没有想回去中国么?”客家嬷嬷道。   “唉,远征军老兵哪个不想回老家啊?可是回不去了,中国政府一向不承认我们。”阿明幽幽叹息着。   沈才华伏在船帮上,眼睛呆呆的望着江水,一句话也不说。   “他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小芹见这个小男孩郁郁寡欢,于是关心的问道。   “不是,他的吸子放归到恩梅开江里了。”客家嬷嬷摩挲着沈才华乱蓬蓬的头发,怅然说道。   “吸子?”阿明闻言心中为之一动,将船橹交到小芹的手里,然后蹲在了沈才华的身边,仔细的端详着他的面孔,突然怔怔的开口说道,“你……你就是当年那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儿……”   沈才华默默地抬起头来,迷茫的目光望着阿明,许久,嘴里喃喃说道:“大母蛭……”   “对对,大母蛭,你还记得!你的吸子还救了我爹爹一命呢……”阿明惊喜的叫道,“小芹,这孩子就是与恩人寒生当年一起救爹爹的那个小男孩儿呀……”   “才华?”小芹惊讶道,她还记得那个光屁股男婴的名字。   阿明兴奋地拽着沈才华小手,急切地问道:“寒生大哥呢?他没同你一起来么?”   沈才华摇了摇头,转过脸去,依旧默默的凝视着汨汨江水。   “他在想吸……吸子。”蹲在船头上的嘟嘟忧伤的说道。   阿明吃了一惊,诧异道:“这个大鹦鹉会说话?”   嘟嘟扭过脸去,默默地眺望着江水,它也蛮喜欢吸子筒的,尽管这种低等生物不会发声。   “阿婆,我爹爹要是知道沈才华来了密支那,不知道有多高兴呢,请你们顺便到我家去做客好么?”阿明热情的邀请道。   “我们还要赶路呢……”贾尸冥在一旁赶紧说道,他可不希望节外生枝。   “不会耽误你们的,恩梅开江从掸邦高原下来,就在密支那汇入伊洛瓦底江,我们家住在甘拜迪,那是一个小镇,随后可以用吉普车送你们去曼德勒,还有好远的路呢。”阿明坚持道。   客家嬷嬷看着闷闷不乐的沈才华,心想能够转移一下孩子的注意力也好,于是点头答应道:“如此甚好,我们就去一趟吧,贾道长,两个孩子还小,大家若是乘车走可是省力得多了。”   贾尸冥见客家嬷嬷如此说,自是不好再加以反对了。   木船继续顺流而下,一个多时辰以后,小镇甘拜迪到了,木船稳稳的靠上了江边的小码头。众人下船后,阿明指着岸边小木屋前停放着的一辆破旧美式吉普车说道:“大家先上车吧。”说完,他走进了木屋内,跟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随后拿到了车钥匙,跳上驾驶位,亲自开着车沿着江边一条颠簸的土路驶去。   阿明家座落于靠山面江的一条宽阔山坳中,四周生长着高大茂密的毛竹林,雾霭中隐约瞧得见有百余栋高脚竹楼,那里居住的都是二战时期的中国远征军人,他们与当地的土着妇女通婚,在缅北这块土地上默默的繁衍生息着。   寨子中间是一条小溪,清澈的溪水淙淙流淌,炊烟袅袅。   吉普车停在木桥的一侧,阿明领着大伙下了车,朝着小溪边上一栋高脚竹楼走去,此刻,那竹楼下正聚集着好些人,令他有些困惑不解。   “爹,我回来啦。”还未走近竹楼,阿明便已如往常般的高声喊了起来。   人群中蓦地冲出一缠头赤足、傣族打扮的老汉,他正是阿明的老爹,曾经瘫痪了几十年,六年前被寒生用捉来的大水蛭给治好了。   老爹满脸的诚恐诚慌之色,见到阿明,焦急中并带着哭腔道:“阿明,你怎么才回来?家里出事了……”   “怎么了,爹爹?”阿明心中一凛,急忙问道。   “野人山老妖来了……”老爹痛苦万状的说道。   “那小美呢?”阿明神情紧张的急道。   “被老妖掳走了……”老爹一捶大腿,刹那间老泪纵横。   “小美!”小芹闻言尖叫了一声,身子一下子便软倒在地上了。   “野人山老妖”是近年来出现在雨林里的一个魔头,专门劫掠山民们不满周岁的女婴,密支那一带的水傣和山苗已有二十多个女婴被掳,至今下落不明。据有目击者说,老妖身材魁梧,披头散发,面上戴着一副大白口罩,行动极为敏捷,来去无踪,始终没有人见过其真实面目。水傣以及山苗两族都曾派出过数名年轻勇猛的猎手,前往野人山雨林深处寻找女婴们的下落,可是他们这一去,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   甘拜迪是中国远征军后裔居住之地,几乎人人手中都有武器,骁勇善战,也许是这个因素,“野人山老妖”才始终没有将毒手伸向这里,所以这些年来,寨子里的婴儿一个都没有丢失过。   可如今,老妖还是来了……   阿明和小芹驾船出去了两日,他们不满周岁的女儿小美就和老爹一起睡,老妖是黎明时分进的寨子,当时全寨人都还在熟睡之中,夜晚荷枪巡逻的哨兵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老爹平日里睡觉很轻,他迷迷糊糊感觉到有股阴风吹过,于是便睁开了眼睛,朦胧中瞧见了一个披头散发带着白色口罩的高大身影,正抱着小美要转身离开……   “是谁!”老爹猛然间一惊,遂厉声喝问道。   老妖并未答话,身子轻飘飘的飘出了窗外,融入了黑暗之中,等到老爹扑至窗前时,老妖则早已不见了踪影。   老爹见小美被掳,立刻惊恐的扯开嗓子喊叫起来,人们纷纷手持卡宾枪跑出家门,但是为时已晚。   “这是‘野人山老妖’干的!”大家胆战心惊的说道。   阿明血灌瞳仁,抄起了卡宾枪,愤怒的高声叫道:“谁愿意跟我去追老妖……”   但是众人却犹豫了,大家都知道,凡是追踪“野人山老妖”进入雨林中的人,都是一去不返的。   “呵呵,贫道愿意同你一起去。”贾尸冥突然说道,他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借此机会可以摆脱沈才华和客家嬷嬷的纠缠。   阿明愣了一下,怔怔道:“你愿意随我同去?此前傣寨和苗寨派出猎手去追踪老妖,但却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来……”他想必须将凶险告诉这个外乡人,尽管知道他的轻功不错。   贾尸冥淡淡一笑道:“不碍事,贫道岂会怕区区山林妖孽,妮子,你怕么?”   妮子摇了摇头,抱紧了怀里的“小翠儿”坚定地回答道:“妮子不怕。”   阿明伸手将小芹手里的卡宾枪要过来,交给贾道长:“请您带上这个。”   贾尸冥呵呵一笑,摆摆手道:“贫道无需武器。”   “那好,我们走。”阿明一挥卡宾枪。   “我也去。”这时,沈才华站在一旁说道。   “我们都去。”客家嬷嬷微笑着说道。   于是由阿明带队,贾尸冥领着妮子,客家嬷嬷、沈才华和嘟嘟以及熊大海紧随其后,一行人毅然的走进了雨林中。   热带雨林内潮湿闷热,光线幽暗,各种乔灌木、藤蔓和附生植物自然组合成多层次的天然植物群落,千姿百态。望天树直刺蓝天,在五、六十米的高空中撑开绿色巨伞,雄踞于雨林的最高层,下面是番龙眼、桫椤和青梅树,古藤怪蔓如巨蟒般缠着古树,弓腰驼背,把数不清的枝蔓伸向四周,在林间织成一张张倒挂着的藤网。   阿明是本地人,对雨林十分熟悉,带领着众人从恩梅开江边的甘拜迪一路向北直插雨林深处,黄昏时分,他们终于接近了野人山谷。这里是密支那以北一片极原始的热带雨林,历史上一直为中国领土,隶属于云南省管辖,五十年代初期划界时,归为缅甸国土。此地山深林密,瘴疠横行,传说中曾有野人出没,因此这片方圆数百里的无人区统称为“野人山”。   野人山荒无人烟,植物异常茂密,终年云封雾锁,不见天日,毒虫滋生,毒蚊以及蚂蟥水蛭数量众多,瘴疠肆虐,毒蛇猛兽横行,素有“深山地狱”之称。   一九四二年雨季,杜聿明率领中国远征军穿越野人山,历时两个多月,吞噬了五万余名远征军将士,其悲壮、凄惨和残酷,为世界军事史中所仅见。   夜幕降临,雨林中幽暗漆黑,由远而近的传来了阵阵“嗡嗡”声,“是毒蚊!”阿明警告道,随即手持砍刀斩下些树枝,赶紧燃起一堆篝火来。   那些硕大的毒蚊为热力所逼不敢近前,只是围绕着在篝火外围绕圈子。阿明从背囊中取出带来的腊肉放在火上烘烤着,散发出阵阵扑鼻的香气。   沈才华不经意间朝着黑暗处瞧去,发现了星星点点的绿芒在林间缓缓的飘浮着,接着越聚越多,并渐渐的围拢了过来,“那是什么?”他惊诧的问道。   “鬼火,人死以后,尸体骨骼分解出来的磷光。”客家嬷嬷解释说道。   “唉……”阿明叹息着道,“野人山的鬼火都是中国远征军人的魂魄啊,爹爹当年也是差一点死在了这里,据说总共有五万多名将士亡命野人山……”   沈才华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很久以前的一幅场景:月色如水,雨林里,他看见寒生爸爸手掌心里有一枚如核桃般大小的祝由舍利,望月幽幽叹息着:“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会将中国远征军所有将士的魂魄带回到他们的家乡去。”   这些绿色的鬼火就是他们么……沈才华心中遐想着,口里喃喃自语道:“寒生爸爸,你在哪儿……”   密林中的那些鬼火慢慢地向沈才华的身边聚拢,一团团的,密密麻麻,此刻,他仿佛身处在一个巨大的绿色光晕中……   “太……太壮观啦。”嘟嘟惊奇的说道。   客家嬷嬷、贾尸冥等人见此情景也俱自愕然不已。   “真好看……”妮子憧憬的望着绿芒环绕下的沈才华说道。   “呜呜呜……”如风声渐起,如泣如诉,篝火火苗摇曳不定,树叶也沙沙作响……密林中五万远征军人的孤魂野魄,受到沈才华脑袋里面的祝由舍利吸引,慢慢的凝聚过来,形成了一种强大的磁场。   当年寒生手里的那枚祝由舍利是王婆婆的,根本无法与此刻沈才华脑中的舍利相比,因为它由完整的“祝由十八式”所生成,如同郭璞在世一般。   此刻,围在篝火旁的众人脑中隐约的接收到了某种磁场,仿佛天籁之音一般,尽管时断时续,但最后他们还是听清楚了,那是一首悲壮苍凉的军歌: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此刻,篝火旁的众人全部都惊呆了,默默地聆听着那已久远的悲壮与苍凉之声……   这时,客家嬷嬷心中已完全明白了,沈才华这孩子的脑颅内一定有着与她同样的祝由舍利,只不过更大,功力更强,远远超过她和两位师姐。祝由舍利是“祝由神功”的载体,可以凝聚死者的魂魄,野人山五万中国远征军将士的孤魂,受到他脑中祝由舍利的吸引,正在向其聚拢而来,而自己脑袋里的祝由舍利功力则相差太远,吸引不了那些绿芒鬼火。   “才华,你是想带走五万远征军人的魂魄么?”客家嬷嬷走到沈才华的身边,严肃的问道。   绿色光晕下的沈才华小脸胀得通红,额头上渗出汗珠,手足无措的说道:“嬷嬷师父,我不知道要怎样办……寒生爸爸说过,一定要带他们回家乡的。”   客家嬷嬷怅然叹道:“如此,天意使然啊……小才华,你用祝由神功的第二式‘移花接木’试试看。”   “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沈才华闻言口中遂念动巫咒,双手交叉于胸前,然后展开双臂,作拥抱状的指着那些绿色的鬼火。   此刻,一缕月光正透过望天树茂密的枝叶空隙,斜斜的照射在了沈才华的身上,但见他的头发蓦地乍起,根根直立,百会穴内产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那些绿芒鬼火化为一道绿光,井然有序的钻进了他头顶上的百会穴……   黑暗的雨林中,仍源源不断的飘来绿莹莹的鬼火,相继进入才华的脑颅,一直持续了整个夜晚……直到黎明时分,野人山五万客死异乡的中国远征军将士的亡灵,最终才全部被沈才华脑中的祝由舍利吸收殆尽,而此刻,他已是筋疲力尽,一头栽倒在篝火旁,昏厥了过去。   “他怎么了?”妮子关切的问道。   “才华,他会醒过来的。”客家嬷嬷轻轻地抚摸着沈才华的头发,怜惜的说道。   “什么人!”贾尸冥突然间大喝一声,伸手抓起一根燃烧着的木头棒子,激射掷入雨林之中……   一株青梅树的后面蓦地发出声惨叫,一道黄褐色的身影急速的向雨林深处逃去……   贾尸冥纵身跃起,快如闪电,几个起落便追上了,于黑暗里劈手一把将其揪住,拖回到了篝火旁,接着火光定睛细瞧,却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是一个类似于大猩猩般的生物,身高逾两米,披头散发人面,嘴巴上戴着一副白色的大口罩,袒胸露乳如妇人,赤足而没有膝盖,见到篝火旁的人们,急忙用手掩住其多毛的阴部,似乎懂得害羞。   “它刚才在窥视我们……”贾尸冥向客家嬷嬷解释说道。   “这就是‘野人山老妖’么?”熊大海愕然不已道。   “不会吧,那老妖不是轻功很好的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束手就擒?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野人山‘野人’,但它为什么也带着副口罩呢?”客家嬷嬷仔细打量着那生物,迷惑不解的说道。   妮子好奇地走上前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野人”看了半天,然后开口问贾尸冥道:“师父,它会说人话么?”   “喂,你会说话么?”贾尸冥问道,并随手封住了它肩骨与上臂骨衔接骨缝中的巨骨穴,此为人体大麻之穴,看来对其也管用,然后将它掷于篝火之旁。   阿明冲上前来,卡宾枪口抵在了“野人”的胸口上,一把扯下它脸上的口罩,厉声喝问道:“你是不是‘野人山老妖’?你把我的女儿弄哪儿去了!”   “啊……啊……”那“野人”生就两片厚厚长长的大嘴唇,惊恐的发出含糊不清的音阶,看来它还不会说人类的语言。   客家嬷嬷蹲下身子摸了摸‘野人’的后颅骨,然后又拨开它阴部的长毛瞥了一眼,站起身来说道:“这是一只雌性野人,它的脑容量只有人类的一半不到,因此语言以及思维的功能很差,充其量也就是一只类人猿而已。”   “嬷嬷……嘟嘟的脑……脑容量更小,可是我什么都……都懂呀。”嘟嘟站在沈才华的身边不满意的反驳道。   客家嬷嬷笑了,说道:“嘟嘟可以另当别论。”   “嬷嬷,才华能与动……动物沟通,弄,弄醒他问问吧。”聪明的嘟嘟建议道。   “是啊,小主人有这能力的。”熊大海在一旁附和说道。   客家嬷嬷点点头,扶沈才华坐起身来,然后伸手按在他的后心处,缓缓输入一股祝由真气。   不多时,沈才华幽幽醒转,但仍觉得四肢无力,疲惫不堪,他呆望着客家嬷嬷,口中嗫嚅说道:“嬷嬷师父,我好累……”   “才华,你脑中的祝由舍利吸收了五万远征军士兵的魂魄磁场,自然会感觉很辛苦,等我们回到中原,将他们释放出去就好了。现在,贾道长捉住了一个长毛野人,你能试着与它进行沟通么?”客家嬷嬷柔声问道。   沈才华扭过脸去,看清了坐在篝火旁边的那个褐色毛发的野人,于是伸出两根小手指头塞入自己的鼻孔内,目光望着它,嘴里叽里咕噜的诵起了祝由神功的第十六式“人面兽心”来:“兽獹獭献猕獽獾獿猡玁玂玃……”   那野人闻言蓦地一愣,随即面上露出了欣喜之色,口中:“啊……吔……”的叫个不停。   “它能听懂我。”沈才华点头说道。   “它是不是掳走小美的‘野人山老妖’?”阿明迫不及待的问道。   沈才华一面继续诵念着巫咒,一面发出意念询问。   “咩……吔……”野人仍旧是发出一两个单调的音阶。   “它是‘野人山老妖’的婢女,发现了雨林中的火光,才跑过来看的。”沈才华对阿明解释说道。   “才华,快快问它,我的女儿小美呢?”阿明急切的追问着。   沈才华又和野人叽里咕噜沟通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回过头来说道:“所有掳来的小孩儿都养在‘野人宫’之中。”   “‘野人宫’在哪儿?我要去救小美!”阿明腾地站起身来,抄起了卡宾枪。   沈才华说道:“它愿意带我们去,但不知为什么却站不起来。”   客家嬷嬷鼻子哼道:“贾道长,还不给它解穴?”   贾尸冥尴尬的笑了笑,真气蓄臂上前拍开了野人封闭的巨骨穴。   那野人活动了下身子,发现四肢能动了,顿时惊奇的望着大家,这时,它的目光落在了妮子怀中的大黑猫“小翠儿”的身上,眼睛一亮,饥渴的舔了舔厚厚的嘴唇。   “喵呜……”大黑猫向其发出了恐吓的叫声。   野人的鼻子嗅嗅,伸手抓起了火堆上香喷喷的腊肉塞进了嘴里,啧啧有声,吃得满嘴流油。   阿明熄灭了篝火,此时天已大亮,林中升腾起白色的雾气,众人跟随在了腿不打弯,直挺挺行走的野人身后,一路向着雨林深处而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胡康河谷,即“野人山”,缅语意为“魔鬼居住的地方”,由达罗盆地和新平洋盆地组成,山高林密,溪流纵横,沼泽纵横,雨季泛滥,人迹罕至。   野人带领着客家嬷嬷一行人穿过望天树林,涉过湍急的山溪,连翻两座山头,前面雨林中出现了一片沼泽,黑色的腐殖土壤如同浆糊一般,自地下深处向上冒着一个个的气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一棵丈许粗细的枯死望天树横躺在沼泽之上,如同一根粗大的独木桥,巨大的板状根上凿有阶梯,野人率先攀了上去,众人紧紧的跟上。   走过这数十米长的“独木桥”,一道陡峭的石崖矗立在了面前,崖下有一个高约两丈的石洞,洞中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阵阵阴风袭来,令人毛发乍立。   熊大海从身后背囊里掏出一只手电筒,揿亮了照着大家脚下湿滑的石地。阿明双手攥着卡宾枪,精神高度的紧张,亦步亦趋地跟在了野人身后,其他几个人都身怀绝世武功,自是坦然而行。   渐渐的,前面露出来一丝亮光,走近方知是山洞的出口,走出石洞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高山环抱中的一处山谷,阳光明媚,绿草如茵,茂林修竹,溪水潺潺,间有竹篱茅舍四五间,菜地数畦,鸡鸣狗吠,炊烟袅袅,恍若世外桃源。   众人不由得呆愣住了,素有“深山地狱”之称的野人山谷中竟然有如此恬静隐秘之所在,令人简直难以置信。   “呀……嘿……”突然间几声暴喝,竹林中跳出数个褐色长毛的“野人”,脸上都遮着白口罩,凶巴巴的拦住了众人的去路,看上去雄性和雌性的都有。   带路的野人嘴里“咿呀”的咕噜了半天,仿佛是在解释所发生的事情。   “它们在说什么?”贾尸冥放下妮子,负手而立,低声问道。   沈才华回答道:“带路的野人要它们去通报老妖。”   阿明闻言面色苍白,卡宾枪颤抖着,一只手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MK-2美式杀伤手榴弹来,他是准备豁出去了。   就在这时,中间的那栋茅舍内悄无声息地飘出一个披头散发,赤足穿白色长袍并戴着大白口罩的人,体魄健壮,不似东南亚本地人身型,奇怪的是,此人行走时,膝盖也不打弯,如同漂浮在地面一般。   客家嬷嬷伸手按下阿明的卡宾枪口,轻声说道:“别盲目开枪,老妖只要是人,老妪便能将其擒下。”   “何方妖孽,竟敢在此装神弄鬼,残害儿童,为祸乡里?”贾尸冥高声叫道,一席话倒也说的慷慨激昂。   那白袍怪人恍若不闻,径直飘至那名带路的女野人面前,目光直勾勾的瞅着它……   “咩……”女野人跪下来,伸出舌头轻轻地舔着白袍人的脚趾头。   “噗”的一声,那白袍人手起掌落,拍碎了女野人的天灵盖,将其尸身一脚踢倒在地。   “无影阴掌!”贾尸冥见状蓦地大吃了一惊。   “无影阴掌”出自于晚清紫禁城宫中一个太监梅一影之手,江湖之中罕见有人懂得,盖因此功练到极致之时需“自宫”,因此除了太监和女人之外,是没有人愿意学的。贾尸冥知道当今只有一人懂得“无影阴掌”这门邪派功夫,那就是妮子的母亲——老祖,不过她已经于六年前在雨林中,毙命于自己的“先天气功”之下了。   “还我的小美来!”阿明见到了传说中的“野人山老妖”,不由得怒由心生,双目充血,遂高声吼叫道,同时端起了卡宾枪。   白袍人身子倏地转身,手掌无声无息地凌空拍下,一股寒气蓦地席卷而来,阿明刹那间双手寒凉如入冰窖,麻的失去了直觉,卡宾枪拿捏不住掉落地上,那枚MK-2美式手榴弹也滚入了草丛之中。   贾尸冥此刻早已蓄气于臂,口中淡淡的冷笑一声,双手同时推出,两道刚烈无比的先天罡气袭向了白袍人的胸前……   眼瞅着那白袍人的身子如纸片一般的随风飞起,在半空中一飘一荡,仿佛根本不受力一般……   奇怪,全真派的先天罡气击在白袍人的身上,此人竟然毫发无损!贾尸冥心中暗自吃惊,无量天尊,这究竟是人还是鬼?   白袍人似乎不受地球引力似的,看似粗壮的身子几乎是轻飘飘的停在了半空里,但见其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贾尸冥,两只手掌一前一后地拍向了他。   贾道长不敢怠慢,见掌风近前,急忙侧身避开,岂料他的身后面正好站着妮子,而且丝毫没有防备,此刻再躲闪已然不及,只得眼睁睁的瞅着那两记“无影阴掌”凌空袭来……   沈才华在一旁大惊,急切之中“噗”的放了个大响屁,身子“嗖”的横空出世挡在了妮子的面前,用时口中急匆匆的念动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来:“曷曷拏,阇羯奣奣叵……”两只小手左右作着水平运动。   白袍人的阴掌掌风骤然间受阻于一道无形的气墙,顿时间愣了愣,身子遂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妮子感激的望了眼沈才华,小鼻子嗅了嗅,说道:“你又放屁了。”   沈才华扭头望着妮子,面红耳赤的回答道:“我……我一着急,屁就容易出来……”正在说话之际,嘴里中断了祝由巫咒,身后的门户大开,那白袍人趁机又是一记阴掌袭来,直奔才华的后心。   妮子见状顿时勃然大怒,左手连挥,使出了“断臂立雪”来,数道淡淡的臂影隔空砸向了白袍人的脑袋。   “嘭嘭嘭……”白袍人的面门上接连受到臂击,身子飘来荡去,仿佛风摆柳枝一般,并未遭创,但脸上戴着的口罩却被臂影震落,露出了其本来面目……   那是一张长满了紫色痘痘的大蛮脸……   “老祖!”贾尸冥愕然惊呼道。   白袍人闻言愣住了,呆呆的站立在了那儿,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贾尸冥……   许久,她开口说话了:“你们是什么人?”口音颇为奇特,咬字更是含糊生硬。   “你不是老祖?”贾尸冥诧异道,在他的记忆中,老祖讲话的声音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客家嬷嬷走过来,疑惑的望着白袍人,问贾尸冥道:“贾道长,你说的老祖不就是墨墨,也就是妮子的娘么?”   “我娘?”妮子大吃一惊,伸手扯住贾尸冥的衣襟,目光直视着白袍人,反驳说道,“不!我娘才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时,沈才华脑海深处又渐渐的浮现出了那幅久远的记忆场景:雨林深处,一株枯死的老树,光秃秃的树干上生满了一簇簇橙红色的火烧花,艳丽无比,树底下坐着一个袒胸露乳的女人,两只呆滞的眼睛茫然的盯着苍穹,嘴角一缕干涸的血迹……   “你是墨墨妈妈……”沈才华痴痴的说道。   “你说什么?”妮子瞪着迷茫的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就是墨墨妈妈!”沈才华冲着白袍人大声叫着,随即又迷惑不解的喃喃诧异道,“你不是已经死了么?是寒生爸爸同我一起埋葬的,还压了好多好多的石头……”   “小才华,你看清了,她就是墨墨的娘亲么?”客家嬷嬷低头柔声问道。   沈才华肯定地点了点头。   白袍人“哈哈哈”毫无表情的仰天长笑起来,声音异常的悲愤苍凉,笑毕脸色忽地一板,喝问道:“谁是墨墨?”   妮子目光胆怯地望着这个怪人,小声说道:“我是妮子,他们说我也是墨墨。”   白袍人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妮子看,许久,开口问道:“你就是六年前,勐拉差翁?炳藏起来的那个女婴?”   妮子莫名的望着她,心中微微一动。   白袍人嘴里突然冒出了一连串古怪的发音:“血命多罗洗自圣,咒天僵死无情青,紫进无心乃得地,哈哈西落多魔罗……”   蓦地,妮子浑身僵直起来,圆瞪双目,面色赤红,额头上沁出冷汗,双腿盘倒,跌坐在了地上,两只手握于心口处,两根食指一上一下,分指天地,一言不发。   白袍人双腿一叉,竟也坐于地上,表情呆滞的对着妮子缓缓地伸出双手,轻轻的立掌朝着她按去……   沈才华大惊,刚想上前拦阻,被客家嬷嬷制止了,“先不要碰她,看上去有些蹊跷,这像是东南亚的降头术……”她疑惑不解的说道。   沈才华闻言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歪着脑袋瞧着妮子,蓦地,他惊奇的看见妮子明亮乌黑的双瞳里有一个高鼻梁缠头长须老者端坐着的影像……   “哈哈哈……”妮子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磔磔笑声,以极苍老的声音说道,“坤巴表弟,你的死期终于到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嘭”的一声,一间茅屋的门飞了出来,一道灰色的身影倏地窜出,凌空落在了众人的面前。   一个缠着头,凸鼻凹眼的老者面向妮子相对而坐,灰色长袍下是已经萎缩了的两条残腿,他的双手按在了地面上,原来此人是靠两臂之力行走的。   “我就是暹罗大国师勐拉差翁?坤巴。”老者深邃的双眼紧盯着妮子说道,吐字生硬,与方才白袍人讲话的声音一模一样。   妮子冷笑道:“大国师处心积虑的想要夺取‘血降头’秘术,哼,阿瑜陀耶王朝枋长老遗传下来的至高秘术,又岂能落入你这种阴诈小人之手?如今,自枋大师几百年以来,暹罗最伟大的降头师祖墨终于降世了,当年的诅咒就要应验,你准备受死吧。”   那老者正是大国师勐拉差翁?坤巴,六年前,就在寒生等人攻入海上宫殿的那个夜晚,最后不敌而仓惶的逃走了。他起先隐姓埋名躲在缅北的曼德勒,但是却被美国平克顿的私家侦探找到,于一番厮杀中被枪弹击断双腿而束手就擒。侦探们严刑逼问女婴祖墨的下落,坤巴不知道女婴被勐拉差翁?炳究竟藏在了哪里,自然也就无从告知了。此后,他担心终究有朝一日祖墨会来报仇,于是便隐匿于密支那的原始森林内,准备炼制新的降头术对抗将来的威胁。在雨林中,坤巴凑巧发现了一座石头垒砌的新坟,于是便将其掏开,从而发现了老祖的尸体。老祖被贾尸冥狙杀,心中一股怨气凝结于体内,再加其真气内息属于至阴至寒,因此肉体腐烂得迟一些,等到坤巴拖出她时,尸身仍是完好。   坤巴见是一具新鲜的尸体,便对其施起了降头术,想将老祖炼制成“阴相人”,作为自己的替身,岂料尸体的魂魄已经被寒生的祝由舍利收去,容貌已经不能改变了。按照枋长老的古暹罗秘术,“阴相人”炼制身轻如纸始成,随后每年增加十分之一体重,数年后可与常人无异。但无魂魄之人,体重则始终难以增加,因此尽管六年过去了,老祖仍如同纸片一般轻。在这种情况下,“阴相人”既没有思维,也不会自行说话,只能由自己在近距离对其控制,歪打正着的是,老祖身怀上乘武功,这倒是帮上忙了。   勐拉差翁?坤巴官至暹罗大国师,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降头师,乃是极端聪慧之人,虽然不会“血降头”,但却也想出了一种极厉害的“阴婴降头”。此术极为阴损残忍,是以二十四名一周岁的女婴,培养在“大王血竹”之中,待得成熟后,剖竹取婴,得到二十四个小阴婴,个个法力高强,完全与勐拉差翁?炳的“大血蚤”有得一拼。所以,他便操纵着武功卓绝的“阴相人”老祖,以“野人山老妖”之名,开始劫掠水傣山苗寨子里的一周岁女婴,数年间已经掳得二十三名女婴,养在了“大王血竹”之中,但仍差一名方才够数,因此便向中国远征军后裔的寨子下手了。水傣与山苗寨中曾派出过数队猎手追踪,但都命丧老祖的“无影阴掌”之下,到后来人人谈及“野人山老妖”而色变,凡寨里有女婴者,都远送他乡,寄养于外地亲属家中了。   如今,自己的“阴婴”们即将出世,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勐拉差翁?炳的传人祖墨竟然找到了这里,此刻,坤巴已然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正在逼近……   妮子慢慢的垂下了眼皮……   六年前,勐拉差翁?炳以古暹罗最诡异的“灌头术”将其“血降头”秘术植入并潜伏于墨墨的记忆深处,同时把自己复仇的意念磁场加入,等待孩子长大的某天里,一次突然地外在刺激瞬间将其引发,“血降头”将苏醒,继承自己的遗愿,杀死大国师坤巴,成为史上最伟大的降头师。本来,墨墨还小,仍需发育若干年,不料孩子无意间打翻了琉璃尸油瓶,吞入了冬眠的大血蚤,加之又悟出了佛门禅宗绝学“达摩五式”,与“血降头”正邪之间发生了感应,因此,潜伏的记忆竟然提前的被激发了。不过,勐拉差翁?炳植入自己的那部分意念一旦释放完,便归于消失,妮子仍旧是妮子。   “墨墨,危险!”见到“老祖”的两只阴掌已经按在了妮子的胸口上,沈才华脱口惊呼道。   冥冥中,妮子眼前出现了一幅场景:一个鹰鼻凹眼的老和尚正在山洞中面对着一道石壁打坐,破僧衣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甚至有鸟儿在其身上搭了窝,孵出的小鸟还在“吱吱”的鸣叫着……   这正是达摩五式中的第三式“面壁九年”。   坤巴操纵着“阴相人”以“无影阴掌”击中了墨墨,心中大喜,暗道这小孩子即使会“血降头”,也决计挡不住两记绝世阴掌的,肯定会内脏破裂,骨断筋折。   谁知妮子浑若不觉一般,身子纹丝不动,体内的达摩神功竟然将那阴掌化于无形……   坤巴大惊,急急催动“阴相人”连续出掌,朝着女孩身上击去,但仍旧是无济于事。   “啵”的一声,妮子张开了嘴巴,口中红光一闪,大血蚤疾射而出……   勐拉差翁?坤巴见势不妙,双手一撑,身子腾空而起,扔下了“阴相人”,两个起落便逃入了茅屋后面的竹林之内。   “追……追呀!”嘟嘟呐喊着振翅冲上了半空。   “喵呜……”大黑猫“小翠儿”也奋不顾身地朝那片竹林扑去。   阿明从地上拾起卡宾枪,顾不上找那枚美式手榴弹,急冲冲地追了上去。   “墨墨……”沈才华上前搀扶起妮子,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儿吧?”   妮子张嘴收回了大血蚤,然后手指着“老祖”,声音颤抖着问贾尸冥道:“师父,她真的就是我娘么?”   贾尸冥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回答说道:“妮子,你就是墨墨,这真的就是你的生身娘亲,她叫祖英。”   妮子的眼睛里一滴、两滴……缓缓地流下了滚烫的泪水,“她被制成了‘阴相人’……”她痛苦的说道。   贾尸冥诧异地望着妮子,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徒弟是那么的陌生,这孩子的身上竟然隐藏着如此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刚才她的嘴里飞出了那只猩红色的大血蚤和她所讲的那些反常的话语,分明就是当年东南亚最邪恶的降头师勐拉差翁?炳……   六年前,在雨林里,勐拉差翁?炳掳走了不满一周岁的墨墨,从此音讯全无,六年后,妮子出现在了河东风陵渡郭家,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呢……贾尸冥心中已经渐渐的理出了头绪。   此刻,失去了控制的阴相人“老祖”,呆呆地坐在地上,像具木偶一般,既无表情,也无思维,而那些戴白口罩的野人们,早已经一哄而散了。   大王竹,又名“巨龙竹”,是世界上迄今为止最大的竹子,直径粗有三十多公分,秆长可达三十余米,有大约十层楼的高度,缅甸人称之为“埋波”,意为竹王。   野人山雨林深处的这处山谷内,茅屋后生长着数十株奇异的“大王血竹”,此竹不同于普通的大王竹,极其罕见,血红色的皮,径粗达四十公分,每个竹节长一米左右,内里充满了红色的汁液,如同鲜血一般,它的生长期极长,达数十余年之久。世间上,大凡奇特之物,必有其怪异之处,这数十株“大王血竹”的根系竹鞭并非横生,而是直插地下深处数十米汲取地气,这是任何植物都做不到的。   勐拉差翁?坤巴利用大王血竹来培养小阴婴,在离地最近的竹节上开孔,然后将掳来的女婴塞入其中,浸泡在竹液里,无需给婴儿喂食,那些血红色的液体可以提供足够的营养。每当深夜子时阴气旺盛之际,坤巴都会在竹林中诵念降头巫咒,炼制阴婴,当阴婴足月成熟时只需劈开竹节放出来即可。   除了他自己,“阴相人”以及野人们都必须始终戴着大口罩,阴婴们至始至终只能见到勐拉差翁?坤巴一个人的容貌,野人们若是违反这一规定,是立刻要被诛杀的。   阿明一马当先的冲进竹林中,可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呆若木鸡:在一些红色大王竹的竹节上,裸露着有圆形的窟窿洞,洞内各自有一张婴儿的小脸,面无表情的眼睛木然的望着他……   “小美!小美……”阿明惊恐万状地叫喊着女儿的名字,一株株的寻找过去。   “爹爹……”尽头处传来微弱的叫声,那是小美的声音。   阿明发疯了似的跑到那株大王血竹前,扒着竹节窟窿瞧进去,果然是自己的女儿小美,赤裸着身子浸泡在一种血红色的汁液里,孩子正眼泪巴巴委屈的看着自己……   “啪啪啪……”竹林里传来破竹之声,阿明回头望去,但见勐拉差翁?坤巴正挥舞着一把锋利的短柄大砍刀,疯狂地劈砍着竹子,放出一些浑身血红色的赤身女婴。   阴婴终于出世了……   阿明怒火中烧,端起卡宾枪对着坤巴便要开火。   “别开枪!会伤及到孩子……”他的身后,匆匆赶到的客家嬷嬷急忙喝止道。   坤巴培养的小阴婴,成熟的大约有过半数左右,时间越久,法力越强,他原想凑齐二十四个小阴婴后,再一起破竹出世,组成“阴婴大罗煞”,但眼下已经是来不及了,只有放出它们来做殊死一搏。   贾尸冥走上前来,运足了先天罡气,两掌抓住竹节窟窿两侧,双臂一叫力,硬生生的将大王血竹掰成了两片,血红的竹液溅了一身。   阿明赶紧抱起小美,将其紧紧地搂进了怀里,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   “哈哈哈……”勐拉差翁?坤巴坐在地上,四周站着十余个凶巴巴的小阴婴,赤裸的身子上还在往下滴淌着红色的汁液…… 第一百六十九章   “老祖”的突然现身,令贾尸冥总算是多少安了些心,尽管其已不是个正常人,但她的出现,自己面对妮子时所产生的那种愧疚感,顿时少了许多。他真心的喜欢这个徒弟,虽然还不是十分的了解她,同时也正一直发愁着如何能够长久的隐瞒住真相,而现在,“老祖”竟然自己冒出来了,这一下反倒是好解释的多了,把一切都推给勐拉差翁?坤巴这位大国师就行了。   “坤巴,今天,替炳师父复仇的时候到了。”妮子恨恨的说道。   勐拉差翁?坤巴以生硬的汉语回答道:“祖墨,你不过只得六岁而已,‘血降头’的火候还差的远着呢,喏,就先让我的小阴婴们陪你玩玩吧。”说罢,他的口中诵念起了“阴婴降”巫咒,手指向了妮子。   竹林中的空地上是厚厚松软的竹叶,十余个小阴婴赤足站立其上,均伸出了双手做攫取状,瞪着血红的眼睛,手指头上生有长而尖利的青色指甲,口中发出“咻咻”的恐吓声,朝着妮子慢慢围拢了过来……   贾尸冥大惊失色,暗自运起了“先天罡气”,在豫西大峡谷时曾损失了半数真气,南下路上尽管有所补充,但仍只是恢复了六七成功力而已,但眼下为了妮子的安危,他已经全然不顾。但闻其暴喝一声,双手竭尽全力的左右开弓,分别击向了那些小阴婴们……霎时间,平地里刮起了一阵狂飙,先天罡气如暴风般的横扫过去,地面上干枯的竹叶如天女散花般的四散飞扬。   “好刚猛的气功!”客家嬷嬷在一旁由衷的赞叹道。   定睛望去,站在妮子面前的十余个小阴婴们,一个都不见了……   贾尸冥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些婴儿肯定被真气卷走,摔出了竹林,不死也得缺胳膊少腿的了,他拍了拍妮子的肩头,炫耀的说道:“妮子,‘先天气功’的威力还未发挥到极致呢。”   勐拉差翁?坤巴闻言口中发出阵阵冷笑。   贾尸冥突然感觉脚趾间钻心的一痛,紧接着脚底板、腿肚子痛楚接踵而至,急忙低头一看,顿时骇然大惊,那些小阴婴们竟然纷纷从地底下钻出,抱着自己的双脚以及小腿肚子正在疯狂的撕咬着……他的鞋子早已咬穿,脚趾头被咬掉了好几个,裤腿业已撕开,腿肚子处鲜血淋漓。   “啊!”的大叫一声,贾尸冥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阴婴们蜂拥而上,扒在了他的身上见肉就噬咬,乱作了一团。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妮子措手不及,她并无多少临战经验,一时间竟然呆怔在了那儿。   有好几个小阴婴扑到了妮子的腿上,张开了利齿,凶神恶煞般的就要下口。   “喵呜……”大黑猫“小翠儿”狂吼一声猛扑过来,利爪翻飞,与阴婴们混战在了一起。   客家嬷嬷看了直摇头,纵身上前,准备出手相助。   “不好!有毒啊……”地上,贾尸冥声嘶力竭的叫喊起来。   贾尸冥不愧为是全真教第一高手,在重伤中毒的危急关头,躺在地上双臂一震,上衣顿时裂成了碎片,他使出了看家本领“丹田九式”之“喷丹田”。一瞬间,肚脐眼儿蓦地张大,“噗”的喷出先天罡气,强大的气流将扒在身上的几名小阴婴们刹那间吹得飞上了半空……正在噬咬他下身的小阴婴于一愣神儿之间,贾尸冥倏地翻身弹起,把它们抖落下去,然后一把抓住妮子,口中急道:“危险!”胳膊用力的将妮子向客家嬷嬷身上抛去,而自己则接连几个翻滚到了圈外……   客家嬷嬷飞身纵起,凌空接住了妮子,“啪啪”两掌,将扒在她腿上的两名小阴婴拍落掉在了地上。   见到墨墨遇险,沈才华急匆匆地扑上前去,两根小手指插入鼻孔里,慌乱之中竟念起了祝由神功第十六式“人面兽心”的巫咒来:“兽獹獭献猕獽獾獿猡玁玂玃……”   这一式“人面兽心”可以驯服一切兽类,但小阴婴是人而非动物,因此并未受到咒语的禁制,它们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又向沈才华恶狠狠地扑来。   “才……才华,快用食指切……它们!”嘟嘟盘旋在半空里,着急的喊道。它曾经见过的,所以知道那招“天门洞开”最好使。   一句话提醒了沈才华,小嘴一张吐出一连串的巫咒:“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随即食指冲天竖起,准备大开杀戒了。   “天门洞开”是祝由神功里极刚猛的招数,食指商阳穴射出的祝由真气束无坚不摧,将会把这些小阴婴们割得七零八碎,尽管它们都是水傣山苗人家的无辜婴儿,沈才华此刻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嘻嘻嘻嘻……”一连串的笑声从沈才华的衣袋里发出,随即白花花的一闪,一个两寸多长的光身子小人“嗖”的一声窜出,轻盈的落在了地上。   “灵胎!”沈才华惊呼了声,嘴里中断了“天门洞开”的巫咒。   白白胖胖的灵胎叉着腰,神气地站在了阴婴们的中间,那些掳来的婴儿虽然已经被坤巴练成了“阴婴降”,但是见到如此这般的小人,仍旧是勾起了好奇心,遂慢慢地聚拢过来围观。   贾尸冥见状大吃一惊,那不是自己在鄱阳湖鞋山普陀寺分娩出来的小灵胎么……怎么会出现在沈才华的口袋里?   沈才华兀自愣愣地望着灵胎,惊奇的发现它那层白矒矒的眼翳不见了,而是双瞳乌黑,炯炯有神。   \奇\有个阴婴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灵胎,引得灵胎“咯咯”的笑了起来,阴婴们面面相觑,也都随之跟着嗤嗤的笑了,嘴角边还流淌着红色的口涎水。   \书\灵胎双目缓缓盯过每一个阴婴的眼睛,然后张开了手臂开始跳起舞来,那是一种类似于动物的奇特姿势,深沉而苍凉,看上去异常的古朴,仿佛是远古时代先民图腾祭祀时的动作。   阴婴们似乎完全的被吸引,竟然手拉着手的围着灵胎蹦跶起来了,脸上也不再是凶巴巴的样子。   勐拉差翁?坤巴大惊,口里加快了诵咒,但那些阴婴们恍若不闻般,依旧光着屁股随着灵胎翩翩起舞。坤巴将舌头放在齿间咬破,然后“噗”的喷出一口血雾来,极快的念着“阴婴降巫咒”,加倍的发出指令……   大凡巫师自咬舌尖或中指而口喷血雾的,都是为成倍增加法力使然,但却会大大折损巫师的内力或是寿数,坤巴见小阴婴们失去了控制,情急之下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阴婴们受到咒语的严厉禁制,手脚停止了舞蹈,身子僵直的站立在那儿,它们体内的“阴婴降”正在与灵胎的“灵舞”相互抗衡着,处于胶着状态。   灵胎的舞姿开始改变了,它时而高举拳头过顶,时而握拳在胸前,或金鸡独立,或弓箭步,做出了一些夸张的造型。   贾尸冥萎顿的倚坐在一株大王血竹下,望着灵胎的舞姿,暗自苦笑道,这动作怎么同文革时期的忠字舞蛮相似的呢?记得在豫西大峡谷时,乔老爷的儒家功也是这般造型。   此刻,他的下肢已经开始麻木了,降头毒素正在沿着腿部经络向上蔓延,虽然被他以“先天罡气”强行压制着,但贾尸冥也知道,自己若不尽快解毒,就这样耗下去的话,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他艰难地将手伸进了腰带内,抠出藏匿在夹层里的那支骨质小瓶来,仰光大金塔福寿宫安息长老的这瓶苯教“返魂水”亏得没给主任拿去,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返魂水”不但可以驱鬼护身,而且能够破解天下所有降头之蛊毒,盖因东南亚降头术就是源于西藏最古老的苯教之故。降头术亦称“狂头术”,中降之人或昏或死或发狂,实际上就是丢魂丧魄,而“返魂水”正是降头的克星。   贾尸冥将瓶口放入嘴里,正要咬开瓶塞,可是他又慢慢地缩回手来,柔和的目光落在了妮子的身上,自己有愧于她啊……当年自己若不是迫于为组织工作,因职责所在而出手杀了老祖灭口,这孩子也就不会自幼没了娘,孤苦伶仃,颠簸流离。如今所幸老祖肉身未腐,虽然已被坤巴制成了阴相人,但要是喝了这瓶“返魂水”,或许能够恢复部分的神智,终将能与妮子母女相认,自己终究亦可以释怀了。   可是,“返魂水”只有这一瓶,如果给老祖用了,那自己可就死定了……   贾尸冥苦笑了,自己年龄已经不小,再苟活个二十年又能怎么样呢?还是成全了妮子吧,只可惜自己的“先天气功”还未有传授完,唉……天意啊,他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   此刻,灵胎的舞蹈越来越快,最后竟如陀螺一般的疯狂旋转了起来,唯见一道白花花的影子。   阴婴们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目不转睛痴痴的盯着灵胎,那一边,勐拉差翁?坤巴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冷汗,口中接二连三的喷出血雾,他已经快要崩溃了。   “哇……”的一声,飞速转着圈子的灵胎,终于吐了。 第一百七十章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但见灵胎弯腰抓起自己的呕吐之物,迅速的抹入每一个瞠目结舌的小阴婴口中,这可不是普通的呕吐之物,而是灵胎吞食“风后”尸尘再混合其口涎的广谱解毒圣药。   十余名小阴婴们吞入了当年祝由鼻祖“风后”的尸尘,刹那间便解除了降头,立时恢复了神智,遂一个个的放声大哭起来:“妈妈……”   勐拉差翁?坤巴呆怔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多年心血悟出来的“阴婴降”竟然在一瞬间被破解掉了,“哇”的一口,鲜血自嘴巴里喷射而出……   “灵胎,太棒了!”沈才华高兴地伸手捧起灵胎说道,“原来你一直是在装傻呀……”   “咯咯咯……”灵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开口说话了,声音尖尖细细的,带有明显的江西赣北口音,“彼尸尔尸,无尸无气,相尸何求,鬼壶祝由……”   沈才华曾经在关中地脐地宫中看到这四句偈语,于是嘻嘻道:“原来你识字的啊,难道也偷看了墙上的那首诗?”   “风后尸尘,祝由圣药,婴儿降劫,灵胎救渡。”灵胎说着又抓了一把地上的呕吐之物,一蹦一跳的在竹林里挨个给仍困在大王血竹内的其他婴儿抹食去了。   “才……才华,用手指割开竹,竹子,放小孩儿出……出来。”嘟嘟兴奋地拍打着翅膀连声叫道。   沈才华再次施展起“天门洞开”,用食指剖开一根根的大王血竹,将里面的婴儿逐一的救出,集中放在了一起,顿时间,竹林里哭闹之声乱糟糟响成了一片……   妮子面无表情地走到勐拉差翁?坤巴的面前,仇恨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恨恨说道:“为炳师父复仇的时候到了。”   坤巴翻起眼睛瞪着妮子,嘴里发出凄厉至极的惨笑声:“哈哈……那女婴终于回来了,炳表哥,你找对了人……”   妮子冷冷地望着他,慢慢地张开了小嘴儿,吐出了那只猩红色的大血蚤,一道红光闪过,大血蚤尖利的口器刺穿了坤巴的额头,将“血降头”注入了他的大脑里。   勐拉差翁?坤巴疯了,张开大嘴呲着牙齿一口口撕咬着自己手臂上的肉,鲜血四溅,并“喀嚓喀嚓”的咀嚼着他的指骨,其状惨不忍睹……   “妮子,你过来……”贾尸冥在竹下虚弱地招呼道。   “师父。”妮子收回了大血蚤,来到了他的跟前。   贾尸冥颤抖着抓住妮子的小手,将一个灰白色的骨质小瓶放在她的掌心里,妮子望去,那瓶子上面雕刻着一个“卍”字符号。   “妮子,那个脸上长痘痘的白袍人,就是你的亲娘,这里有一瓶苯教的‘返魂水’,你现在就喂她喝下去吧……”贾尸冥无限伤感的叮嘱说道。   妮子望着贾道长,懂事地点点头,手里拿着瓶子转身离去,来到了茅屋的前面空地上,那白袍人仍在那儿傻傻的坐着,目光呆滞,神智混沌。   这就是我娘么?在潼关的那个夜晚,有良曾信誓旦旦的保证道,自己的娘一定长得很漂亮,可是,眼前的这个“阴相人”娘,却实在是太难看了……   妮子默默地直视着她,自己在梦中曾经梦见过娘,但却始终都是模糊不清的,她也无数次的幻想过娘的脸,但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模样……娘,你为什么不要妮子了呢?难道就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才离开妮子的么?娘,你为什么那么傻呢……   一缕淡淡的阳光洒落在“老祖”满是紫痘痘的脸上,而此刻,在妮子的眼中,娘已经不再是那么的丑了……   “娘……”妮子柔和的目光望着“老祖”,口中喃喃道,“师父说,这是一瓶苯教的‘返魂水’,但愿你喝下去以后就能和妮子说话了。”妮子说完用力地咬开了封蜡瓶塞,把瓶口轻轻地塞入“老祖”的嘴里,然后将里面的药水缓缓倒入……   “老祖”的眼皮渐渐合上了,身子缓缓地倒下……   “娘!”妮子惊呼道,用力推了推“老祖”,但其丝毫没有反应,于是她拔腿跑进了竹林,慌慌张张地叫道,“师父,我娘喝了那瓶‘返魂水’就倒地不起了……”   大王血竹下,贾尸冥已经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师父!你怎么啦?”妮子大惊失色。   客家嬷嬷闻言赶紧过来,伸手一探,贾尸冥已是气若游丝,眼瞅着就要不行了,于是急切的喊道:“才华,快叫灵胎过来,贾道长就要死了。”   沈才华闻言与灵胎随即来到了贾道长身边。   “贾道长为小阴婴的降毒所伤,方才灵胎的呕吐之物或许可解……”客家嬷嬷望着灵胎沉思着说道。   “灵胎,你能救救贾道长么?”沈才华低头问灵胎道。   灵胎轻轻蹦到了贾尸冥的脸上,伸双手拽开他的两片大嘴唇,“呕”的一声,吐了些“风后尸尘”到其口中,然后撅起小屁股,抬起脚丫用力将呕吐之物踹入贾尸冥的喉咙深处。   须臾,贾尸冥鼻扇缓缓翕动起来。   “缓过气儿来了。”客家嬷嬷点头道。   贾尸冥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光着身子的小灵胎,脸上遂露出了一丝母爱的笑容,这小家伙毕竟是自己分娩出来的。   “贾道长,是灵胎救了你。”客家嬷嬷告诉他道。   “灵胎……”贾尸冥爱怜不已的柔声叫道。   “咯咯咯……”灵胎又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然后“嗖”的一下跃起,蹿回到了沈才华的衣袋里。   “贾道长还……还在流,流血呢。”嘟嘟降落在贾尸冥的大腿边上,审视了下说道。   客家嬷嬷随即检查了他的伤势,降毒虽解,但其身上被小阴婴们撕咬去了好几块肉,两只脚的脚趾头都已是残缺不全了。   “师父,他是妮子的师父……”沈才华在一旁扯了扯客家嬷嬷的衣襟,恳求的目光望着她,嘴里小声说道。   客家嬷嬷明白小才华的意思,这孩子“爱屋及乌”,为了妮子,是想自己以“汗青”来给贾道长医治。   “好吧,不过师父手里的‘汗青’已经不多了。”客家嬷嬷疼爱小才华有加,无论他想做什么,自己都不会拒绝的。   客家嬷嬷伸手至怀中,掏出那带有一朵青瓷花的小瓶,晃了晃,惋惜的说道:“唉,可惜已经不多了。”说罢,拔出瓶塞,在贾尸冥的伤口以及断指处涂上了一层“汗青”,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瓷瓶又踹回了怀里。   这时,阿明抱着小美走来说道:“这些小阴婴都是水傣和山苗寨子里丢失的孩子,现在已经没事了,我想把她们先带回甘拜迪,然后通知各寨领回。”   客家嬷嬷点头道:“如此甚好。”   “客家嬷嬷,贫道谢了……”贾尸冥毕竟是江湖一流高手,“阴婴降”一解,他便挣扎着站起身来,对客家嬷嬷拱手道谢,然后对妮子说道:“来,带贫道去看看你娘……”   妮子领着贾尸冥走到了茅屋前,看见“老祖”依旧是人事不醒的躺在地上,于是蹲下看了看,踌躇着说道:“妮子,你娘喝了‘返魂水’,苏醒大概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妮子着急的说道。   “唉,要是寒生在就好了……”贾尸冥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有人……”客家嬷嬷望见山坡上灌木丛中枝叶晃动,于是低声发出警示,一面飞身纵起扑了过去,原来却是那些野人们正躲在树丛后偷偷的窥视。   客家嬷嬷将它们押出灌木丛,野人们都低着头,戴着大白口罩,两股战战,面现惊恐之色。   阿明砍了一些竹子,又从茅屋内找了些布单,做了几副担架,自己怀里抱着小美,然后示意野人们将所有的婴儿都撂在担架上抬起走。   “老祖”是阴相人,看上去虽身材魁梧,但却几乎没有多少重量,贾尸冥带着愧疚之情,忍着断指之痛,执意背着她步行,跟在了担架队的后面。   竹林内,勐拉差翁?坤巴已经啃噬完自己的左右手掌,正在兴致勃勃地撕咬着手臂上的肉,浑身鲜血淋漓……   “他已经活不成了,由其自生自灭去吧。”客家嬷嬷摇头叹息着说道。   妮子默默地注视着坤巴,口中喃喃道:“炳师父,妮子做到了……”遂转身离去。   一行人带着这二十四名女婴匆匆启程,按原路折返回甘拜迪,夜半时分,他们终于回到了甘拜迪。   寨子里顿时沸腾起来了,灯火通明,人们纷纷涌出竹楼。   “小美……”惊喜交加的小芹紧紧搂住小美,泪水滚滚而下。   阿明老爹一眼就认出了贾尸冥背上的老祖,指着她厉声叫道:“‘野人山老妖’!就是她掳走的小美!”   一时间,人们群情激昂,“烧死她!烧死她……”愤怒的叫喊声此起彼伏,那些戴口罩的野人个个吓得魂不附体。   “爹爹,这‘野人山老祖’只是个替身,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勐拉差翁?坤巴,现已被我们消灭了,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丢小孩儿的事儿了。”阿明将此去野人山的经过详尽的叙述了一遍。   “这些野人被坤巴掳来,也是无辜的,就放它们回雨林去吧。”阿明最后摆摆手说道。   那些野人面面相觑,然后尖叫一声撒腿就跑,转瞬踪影皆无。   寨子里拢起了几堆篝火,杀鸡摆酒,还有熏腊肉、腌竹笋之类的美食,纵情欢歌,答谢这些来自中原家乡的客人,妇女们则担当起照顾那些被解救婴儿的职责,哄着她们睡觉,另外还派人连夜送出消息,通知水傣和山苗各寨。   阿明家的竹楼上,老祖昏迷不醒的躺着,妮子、沈才华和贾尸冥守在她的身边,希望其尽快的醒来。   “奇怪,苯教的‘返魂水’据说返魂极为灵验,已经一天多了,怎么老祖还未曾醒来呢?”贾尸冥皱着眉头说道,他并不知道老祖的魂魄早在六年前,就已经被寒生用祝由舍利收走了,而沈才华那时还小,此事早已经淡忘了。   “师父,我娘是不是永远醒不过来了?”妮子抱着“小翠儿”坐在一旁酸楚的说道。   客家嬷嬷疑惑地说道:“贾道长,苯教的‘返魂水’用法是否有误?”   贾尸冥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贫道不知,这里离仰光并不遥远,不如干脆去一趟大金塔福寿宫,找到安息长老问个明白,或许他有办法令老祖复活。”   客家嬷嬷点点头,道:“也好,天亮以后我们就启程去仰光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小侏儒宋地翁和虚风道长风尘仆仆地走出了热带雨林,来到了恩梅开江边,追踪的线索到这里中断了。   “他们可能乘船离开了,我们迟了两三天。”虚风道长眺望着烟波浩渺的莽莽江水,沉思着。   “这江面上一艘船也没有。”宋地翁一屁股坐在了大青石上,疲惫的说道。   “这里没有客运码头,他们乘的一定是打渔的船,我们沿江往下游走,一面找当地的渔民打听便是。”虚风道长说着继续前行,宋地翁无奈的跟了上去。   几个时辰之后,前面江边上看见了有个小码头和几排木屋,有一伙人正在江边忙忙碌碌的劳作,原来他们是在淘金。   见到陌生人,那些淘金的本地人停下手中的活计,警惕的打量着虚风道长和身边的小侏儒。   “老乡,你们有会说中文的么?”虚风道长问道。   那些人闻言面面相觑,好像听不懂似的。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走上前来,以云南普通话回答道:“你们从哪儿来?”   虚风道长冲这人笑了笑,说道:“我们从云南过境,是来缅甸寻人的。”   “寻什么人?”老者问道。   “两三天前,有没有见到几个人经过这里……”虚风道长大致的描述了客家嬷嬷、贾道长等人的相貌,尤其提到那只奇特的蓝色羽毛大鹦鹉。   老者摇了摇头,回答说道:“我们在这儿几个月了,除了本地人以外,从没有见过外乡人来过。”   虚风道长颇为失望,这时,他听到了马达声响,一辆破烂的卡车冒着黑烟驶了过来,停下熄火后,跳下一个身穿无领对襟长袖短衫,下套黑色“基笼”,以黄丝绸帕包头的中年男子。此人见到穿西装的虚风道长和小侏儒,面露惊讶之色,遂以缅语同工人们交谈了一阵子。   先前那老者遂开口对虚风道长解释说道:“我们老板说,甘拜迪那儿传说有几个汉人,其中有俩孩子,还带有一只个头极大的鹦鹉,两日前帮助水傣和山苗寨子解救出了一些女婴,他们好像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虚风闻言心中暗喜,这几个汉人肯定就是贾尸冥道长他们了,“请问,甘拜迪在哪儿?”他紧接着问道。   “老板说,他可以载你们去甘拜迪,回密支那正好顺路。”老者告诉虚风说道。   “那真是太感谢了。”虚风赶紧道谢。   卡车老板和工人们将车上运来的米面和半扇猪肉以及一筐蔬菜卸下,然后发动汽车,招呼虚风道长和宋地翁上车,一路颠簸着朝密支那方向而去。   开车的老板不懂中文,因此也无法交谈,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卡车在一个背山面江的山寨前停了下来。   “甘拜迪……甘拜迪。”那老板连说带比划着,意思是到地方了。   虚风道长和宋地翁道谢后下来,破卡车随即一路冒着黑烟开走了,两人则径直向寨子里走去。   “你们是干什么的?”竹林边上冒出来两个挎着卡宾枪的青年汉子,上下打量着来人,目光在小侏儒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警觉的用汉语问道。   “我们是来寻人的。”虚风回答。   “寻什么人?”青年汉子盘问道。   “有一只蓝色羽毛大鹦鹉的小男孩儿……”虚风微笑道,沈才华和嘟嘟定然是最引人瞩目的了。   两个汉子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谨慎地问道:“你们找那小男孩儿干什么?”   虚风道长呵呵一笑,道:“我们是沈才华的亲属,远从江西婺源而来,家中有事特地千里迢迢的赶来寻他。”   “哦,是这样啊……”青年汉子遂客气的说道,“他们今天早上已经离开了寨子,前去仰光了。”   “仰光?”虚风道长愣了一下。   “对,仰光大金塔。”青年汉子回答道。   夜幕降临了,虚风道长与宋地翁来到了密支那城内。   在一所简陋的邮电局里,宋地翁接通了国际长途电话。   “地翁吗?”许久,电话听筒里终于传来了首长的声音,大概是由于线路问题,里面有很多杂音。   “首长,我是地翁,目标已于今天早上赶去了仰光大金塔,我和虚风道长正准备乘今晚的火车前往仰光。”宋地翁汇报说道。   “我知道了。”那边随即挂断了电话。   宋地翁慢慢地撂下了电话听筒,转身对虚风道长说道:“首长说他知道了。”   “没有进一步的指示?”虚风问道。   “没有,我们连夜赶过去吧。”宋地翁摇摇头叹息着答道。   次日清晨,密支那至仰光的火车缓缓的驶进了首都火车站,虚风与宋地翁走出车站,在站前的食档吃了点早点,然后搭出租车来到了位于丁固达拉山岗的大金塔前。   仰光大金塔是缅甸最着名的佛塔,又称瑞光大金塔,始建于公元前,据佛教传说,释迦牟尼成佛后,为报答缅人曾赠蜜糕为食而回赠了八根头发。佛发被迎回缅甸,忽显神力自空中降下金砖,于是众人拾起金砖砌塔。实际上为砖塔,主塔高112米,四周环墙,开南北东西四处入口,登70余级大理石阶梯,可抵达大塔台基上。大金塔底座四周环围着64座姿态各异的小塔,基座内设有佛殿,供奉玉雕佛像,外设4门,每座门前各有一对石狮。全塔上下通体贴金,共用黄金7吨多,在塔顶的金伞上,还挂有1065个金铃、420个银铃,上端以纯金箔贴面,顶端镶有5448颗钻石和2000颗宝石。仰光大金塔与柬埔寨吴哥窟、印度尼西亚的婆罗浮屠一起,被誉为“东南亚三大古迹”。   “两千多年前的古建筑,历经战火,仍旧保存得如此完好,真是不容易啊,反观国内,秦咸阳阿房宫,汉长乐未央宫,唐太极大明宫,如今还能觅得丝许踪迹么?南国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风雨中啊……”宋地翁目光凝视着金碧辉煌的大金塔,平生出许多感慨来。   虚风淡淡一笑,道:“中原改朝换代大都因农民起义而成就,或以外族入侵而易帜,封建君主粗鄙,国人信仰亦善变,前些年的文革,就几乎灭绝了所有的中国传统文化,究根问底,大多都是以君主之喜怒而导致天下的兴衰……”   宋地翁点点头:“虚风道长所言极是,我们考古学者体会的就更深一些。”   此时,大金塔前的游人越来越多,虚风道长与宋地翁随着人流登上长长的大理石阶,来到了塔基之上。   “宋会长,贾尸冥到这大金塔来做什么呢?”虚风道长颇为不解的问道。   宋地翁沉吟着说道:“地翁知道,他们来此定是想要见一个人。”   “谁?”虚风道长问道。   “安息长老。”宋地翁回答道。   清晨的一缕阳光倾洒在了大金塔上,反射出耀眼的亮光,虚风眯起眼睛望着金碧辉煌的佛塔,口中轻声问道:“安息长老是谁?”   宋地翁环顾左右,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地翁也没见过,据说是苯教的上师。”   “西藏苯教?”虚风道长吃了一惊,他知道那是西藏本土一种极古老的宗教,也称之为“黑教”,公元七世纪,由于印度佛教的传入,雪域高原的本土苯教日渐式微,最后慢慢的销声匿迹了。   “不错,此人就在这大金塔旁边的福寿宫内,我们先去见见这位神秘的安息长老吧。”宋地翁说道。   两人走至大金塔侧面,远远的望见一座古朴的中式庙宇,上面的蓝底匾额上镌刻着“福寿宫”三个金字,朱红大门敞开着,里面飘出淡淡的檀香气味儿。   “宋会长,情况有些不对,你看福寿宫门外面站着的那几个穿深色西装的汉子,看上去器宇轩昂,个个都身怀武功。”虚风道长小声提醒道。   “嗯。”宋地翁也看出点蹊跷,踌躇道:“我们不忙进去,先观察下再说。”   就在这时,那几个人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宋地翁和虚风道长,其中一人径直的走了过来,站在两人的面前,开口用普通话说道:“请问,你是京城宋地翁会长么?”   宋地翁一愣,随即平静的回答道:“正是。”   “请跟我来。”那人客气的说道,随即转身领他俩朝着福寿宫走去,对门口的那几个人点头示意,迈进了庙门。   虚风道长暗自戒备,跟在了宋地翁身后,绕过香烟缭绕的大殿,走进了侧面的一间耳房内。   屋内光线很暗,在一张古式木床上躺着一个赢瘦的老和尚,床边坐着一个身着灰色中山装的男人,听见脚步声,那男人扭过脸来……   “首长!”宋地翁大吃一惊。   “宋会长,虚风道长,你们来啦。”首长面带微笑的望着他俩。   宋地翁诧异不解的问道:“首长,您怎么来到了缅甸?”   “昨晚接到宋会长的电话,我就乘夜班飞机赶到了仰光,过来,你俩见下安息长老。”首长招呼他俩来到床边。   床榻上的老和尚似乎十分的虚弱,对宋地翁他俩微微点头致意。   “长老,这位是中国考古协会的宋会长,另一位是京城白云观虚风道长。”首长介绍说道。   “两位施主请坐……”安息长老的声音十分微弱。   “首长,地翁有事向您汇报。”宋地翁轻声说道。   “讲吧,安息长老不是外人,但说无妨。”首长点点头。   “贾尸冥前天沿恩梅开江到了密支那的甘拜迪,据当地人讲,他们于昨日清晨乘坐寨子里的吉普车,沿公路直接驶来首都仰光,说是要来大金塔。地翁离京时,您曾让我来仰光大金塔找安息长老索要一瓶‘返魂水’,我猜测贾尸冥来大金塔肯定也是与长老有关,于是便和虚风道长赶紧坐晚上的火车连夜赶来,刚刚才到这里……”宋地翁说道。   “宋会长果然思维缜密,猜测的一点都不错,贾尸冥曾与安息长老相识,而且还做了回‘女人’,分娩出了一个小灵胎呢……”首长说罢嗤嗤的笑了起来。   “贾老道做‘女人’分娩?”宋地翁一脸的迷惑之色。   “嗯。”首长没有解释,而是绕过话题问宋地翁道,“密支那距仰光九百英里,若是途中顺利的话,也差不多应该要到了,我们就在这里守候着贾尸冥吧,他们一行总共有几个人?”首长问道。   “五个,贾尸冥、妮子,客家嬷嬷和那个带只大鹦鹉的男孩儿沈才华,另外还有一个叫熊大海的人。”宋地翁回答道。   木床之上,安息长老闻言眼睛蓦地一亮……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是说有个叫沈才华的孩子和一只大鹦鹉么?”安息长老急忙问道。   “是啊。”宋地翁回答。   “是一只会说人话的蓝羽毛金刚大鹦鹉?”安息长老追问道。   “正是。”宋地翁诧异地望着长老。   “小小……你没有死啊……”安息长老喃喃说道,干瘪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首长一听顿时警觉了起来,忙问道:“长老,你认识那个沈才华?”   安息长老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六年前,老衲在京城时遇见了一个怪异的乞丐,他的身上竟然被种下了七百年前黑帽系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的‘退魔咒’,老衲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就将他带到了鄱阳湖地底石洞内,想要破解这疑团。不料一晃六年过去了,丝毫没有进展,仍就是一头的雾水,心想,可能终生都难以得窥其奥秘了。当时恰巧全真派的贾道长寻觅苯教的‘返魂水’,于是老衲便命彭长老与其约定,他若是要得到苯教的圣水,只有以灵哥灵姐所生之灵胎来换,因为老衲想要灵胎解开困扰了六年的那个难解之谜。”   首长静静地听着,宋地翁和虚风道长在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出。   “那个贾道长果真有办法,不但找到了灵哥灵姐,就是江西民间传说中的樟柳二鬼,并将它俩吞入腹中以气海孕育之,然后竟然用先天气功将灵胎由肚脐眼儿神阙穴内分娩而出,当时给他接生的就是那个小男孩儿沈才华了……”安息长老接着说道。   “灵胎真的会说话么?”宋地翁好奇的瞪大了眼睛,痴痴的问。   “可惜啊,灵胎一生下来就患有先天性痴呆,而且两眼全盲。”安息长老苦笑着说道。   “长老,请说下去。”首长催促道。   安息长老叹了口气,接着叙述道:“那沈才华是个孤儿,身边带着一个招人喜欢会说话的蓝羽毛大鹦鹉,老衲见其孤苦伶仃,于是就带他一道返回缅甸。途经缅北果敢时,与人民军发生了冲突,结果乞丐被俘,沈才华掉落恩梅开江中了。那苦命的孩子因老衲而死,老衲心中感到万分愧疚啊……”   首长淡淡一笑,道:“长老,那孩子并没有死,恐怕今天你就能见着了。”   安息长老眼角隐约闪烁着一丝泪光,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虚风道长遂告诉长老,沈才华他们在甘拜迪还解救了二十四名被山妖劫掠的婴儿,为民除害,当地的水傣和山苗寨子里的百姓无不感激涕零。   “小小是个好孩子……”安息长老欣慰的叹息道。   这时,耳房外传来了彭长老的话音:“师父,我们回来啦。”话音未落,一个老和尚牵着一个十二三岁,穿一身黑色西装扎猩红领带、浑身散发着古龙水浓郁香味儿的男孩子走了进来。   “虚风道长……”那男孩蓦地一愣,惊讶的说道。   “有良!”虚风愕然道。   自关中地脐分手以后,虚风道长始终没有再见到有良,如今竟然在缅甸首都再次相遇,足实令他感到意外,而且面前的有良衣着光鲜,脸色红润,浑身洋溢着一副富足的神态。   “你怎么会在这里?”虚风道长诧异的问道。   “我现在同首长叔叔在一起……”有良颇为自得的回答道。   “虚风道长。”首长接过话茬,呵呵笑道,“有良跟我一起来到仰光,是准备要接回妮子的,那小姑娘毕竟是有良父母生前为他选定的媳妇嘛。”   “哦,是这样。”虚风道长心存疑窦,首长位高权重,怎会屈尊为了个素不相识孤儿的女友而跑来海外呢,这里面一定有事,不过既与自己无关,也就不必多嘴了,于是微笑着问道,“有良,你不打算继续做小和尚了么?”   “有妮子在,有良不当和尚。”有良掷地有声的回答道。   “贫道听说,那沈才华与妮子青梅竹马,婴儿时期就在一起,而且他离家出走就是为了寻找她的,而且他俩现在已经在一起了。有良,人生世事变幻无常,有些事儿太执着反而会伤害到自己。”虚风道长好意的提醒道。   “妮子只是出来找她娘,有良知道,她心里只愿意和我在一起的,任何人都别想夺走妮子……”有良恨恨的大声叫道,面孔都仿佛有些扭曲了。   “呵呵。”首长出来打圆场道,“当今社会对爱情如此执着的年轻人实在是太少了,爱一个人就应当勇于追求与奉献,我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妮子与有良才是天生的一对。虚风道长,我们的老观念早都已经落伍啦。”   虚风道长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老和尚彭长老来到安息长老面前,关切的问道:“师父,今天感觉好点了么?”   安息长老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道:“彭长老,小小真的没有死,他确实还活在世上……”   “小小?”彭长老惊讶道,“他在哪儿?”   “小小正和贾尸冥道长从密支那赶来仰光的路上,今天就会到这里。”安息长老告诉他道。   “那可太好了。”彭长老对沈才华颇有好感,曾经为他落水而亡难过内疚了好些天,如今听说他还活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师父,如此说来,那个朱寒生得到的讯息是真的了。”   首长闻言身上一凛,急忙道:“你说什么!朱寒生?”   彭长老点点头,说道:“数月前,福寿宫来了一位叫朱寒生的年轻人找安息长老,打听米囊婆婆与沈才华的下落。老衲告诉他说,小小有一只会讲人言的蓝色羽毛大鹦鹉,孩子的学名就叫做沈才华,只可惜,这孩子掉落恩梅开江里淹死了。可是那个朱寒生却说,他听人讲是有位米囊婆婆带着沈才华离开了果敢,下落不明,问是否来过福寿宫。”   安息长老接着说道:“不错,老衲见到了这位朱施主,告诉他并不认得米囊婆婆,但小小掉入恩梅开江里则是亲眼所见,至今仍自责悔恨不已。朱寒生说他来自江西婺源,是沈才华的养父,孩子只身一人带着鹦鹉离家出走,果敢有个叫做鳌老的人告诉他,沈才华被米囊婆婆带走了,他还曾经见到孩子与安息长老在一起。老衲遂坦言相告,并提醒朱施主,鳌老是个大奸大恶之徒,其话不可信。”   “嗯,那么后来呢?”首长不动声色的问道。   “朱施主是个医生,见师父气色不好,便给把了脉,说师父乃是多年心中郁结所致,并问出家之人何以有事而放不下?”彭长老接着叙述道。   安息长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缓缓说道:“老衲告诉他,在印度佛教传入西藏以前,苯教是雪域高原最古老的原始宗教,自公元七世纪吐蕃王朝‘兴佛抑苯’以来,吐蕃王赤松德赞命苯教僧众改信佛教,否则流放边地。一位苯教上师率众离开了藏区,流落他乡,一千多年过去了,如今苯教信众已寥寥无几,试问,此生回不去魂牵梦系的雪域高原,老衲又怎能不心中郁结呢?”   安息长老说到这里,禁不住有些黯然。过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道:“朱施主说,他知道在梅里雪山的深处,有一个地方叫做‘蓝月亮谷’,那里与世隔绝,外人根本找不到,谷内藏民民风纯朴,与千年前一样,而且还有古老的寺庙和僧众,若是去了那里,岂不就等于回到了雪域高原么?老衲闻言大为惊叹,遂请朱施主告知去‘蓝月亮谷’的路线。朱施主明言,恐老衲找不到,待他寻觅到沈才华后,定会前来带路亲往,以了却老衲平生所愿。唉,如今也不知朱施主人在何方?而老衲却是时日无多了……”   “师父,朱施主不是说,找到鳌老问个明白以后,定会回来的么?”彭长老提醒说道。   “但愿如此吧……”安息长老幽幽道。   首长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长老,只可惜那个鳌老已经死了。”   安息长老闻言一愣,忙道:“红孩儿,你说什么?”   “数日前,鳌老已经死在了河南豫西大峡谷之内。”首长回答道。   “此话当真?”安息长老惊道。   “千真万确。”首长回答道。   “唉……”安息长老沮丧的说道,“如此,朱施主一时间恐怕难以再来福寿宫了。”   “师父,朱施主是个诚信之人,他若是知道沈才华来这儿,他就一定会履约前来的。”彭长老安慰着说道。   “但愿老衲等得及……”安息长老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首长站起身来,对宋地翁说道:“宋会长,有良,你俩随我来。”说罢走出了耳房,宋地翁和有良紧随其后,而虚风道长则留在了耳房内。   来到另一间僧房内,两名着深色西装的中年人恭敬地站起身来,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仰光市地图,手里握着对讲机,话筒内传出轻微的“噼啵”静噪声。   “你们先出去吧。”首长吩咐道。   “是。”那两名属下悄悄退下。   “地翁啊,你可知道有关‘灵胎’的情况么?”首长急切的问道。   宋地翁想了想,沉吟着说道:“古时候,在江西抚州麻姑山,当地有树龄很久的老枫树,大都生长着奇形怪状的瘿瘤,凡逾千年以上的老枫瘿瘤,凡有如老者人形的,眼鼻口全而无手臂,若以刀砍斧斫皆出血,俗名‘枫子鬼’,铃医郎中则称之为‘腹鬼’或‘肚仙’,实乃鬼入人腹是也。明清时期,乡间盛行称枫树瘿瘤为‘灵哥’,而柳树的千年瘿瘤,则名为‘灵姐’,二者皆为‘腹鬼’,据说喜欢寄生在人的肚子里,高兴时,则有问必答。”   “那么‘灵胎’呢?”首长问道。   “据说‘灵胎’是‘灵哥’与‘灵姐’所生,功力更强,预测更准,但历朝历代的古籍中却鲜有记载,可能是极其罕见之故吧。”宋地翁解释说道。   “哦……”首长闻言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清晨,阿明驾驶着那辆破旧的美式吉普车,一路冒着黑烟驶进了仰光城内,然后沿着茵雅湖边的卡巴耶路南行,再转吴威沙路直奔大金塔而去。   妮子依偎在贾尸冥的怀里,以新奇的目光望着这座异国情调的城市,一簇簇的木棉花红似火,整齐的苗圃种满了奇花异草,一幢幢造型别致的英格兰式建筑以及与中原衣着迥异、服饰鲜艳的妇女们,简直都有些目不暇接了。   老祖仍旧是没有知觉,静静地靠在贾尸冥的身旁,妮子时不时的地用手指触摸下,希望娘能突然间的开口说话。   “师父,娘真的能醒过来么?”妮子幽幽的问道。   “一定能的……”贾尸冥口中安慰她说道,心下却暗自伤神,若是老祖真的醒过来,自己将面临十分尴尬的境地,毕竟他是杀害老祖的凶手,即使妮子能够原谅,她娘能么?   “墨墨,安息长老人很好,他一定会帮你娘的。”沈才华在一旁悄声劝慰着。   “看,前面那个金光灿灿的就是大金塔了!”这时,阿明手指向前方,兴奋地说道。   吉普车泊在了停车场上,颠簸了一天一夜,大家都已疲惫不堪,腹中饥渴难忍。   “我们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客家嬷嬷说道。   停车场旁边就有饭店,阿明领着大伙走进门去,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用缅语点了些本地特色早点,如咖哩鸡肉饭、鱼粉汤和椰奶面条等等。   “你们慢慢吃着,贫道先去福寿宫打听一下安息长老,随后就回来。”在等着上饭菜的间歇时间,贾尸冥对大伙儿打了个招呼,然后匆匆离去。   在甘拜迪时,贾尸冥原先的衣裳都已被小阴婴们扯烂了,因此阿明找了一身本地缅族人的服饰给其换上了,上身白色对襟式长袖短衫,下套暗花格子“笼基”筒裙,脑袋上包着一块黄色头巾,趿拉着一双拖鞋,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典型的缅甸瘦老头。   客家嬷嬷的灵药“汗青”十分的有效,贾尸冥身上的创口都已结疤,残缺的脚趾处痒痒的,正在生长出新的趾头,尽管身子仍旧是很虚弱,但已无大碍。   登上大理石阶,贾尸冥来到了塔基之上,但见香烟缭绕,游人如梭,诵经声随处可闻。他远远的瞥见了大金塔左面有一座不太大的中式庙宇,心想那儿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了。   福寿宫门口徘徊着几个着深色西装的男人,既不烧香也不说话,面色严肃,目光游离,这些是什么人呢?看样子像是保镖,长相又似中原人,而且身怀武功……贾尸冥心中隐约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他径直的走了过去,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几个人警惕的眼神儿,虽然注意了自己,但并无反常之举,也许是某位华人商贾富豪正在殿内上香呢吧,他想。   大殿内光线暗淡,檀香袅袅,有数名老年女香客正在礼佛,在蒲团上三叩九拜,甚是虔诚。   “施主,可是要上香?”一名小和尚双手合什,以缅语问道。   “请问,安息长老可在?”贾尸冥直截了当的用汉语问道。   小和尚愣了一下,随即回以生涩的汉语答道:“长老身体不适,已多日不见客了。”   贾尸冥淡淡一笑,心想,门外保镖的主人此刻并不在大殿的香客之中,那么又能去哪儿呢?哼,没准儿正在接受安息长老的单独接见呢。   “安息长老是贫道旧识,烦请通禀一声,就说故人贾道长前来探访。”贾尸冥微笑着说道。   “这……”小和尚似乎显得有些为难。   就在这时,一个老僧由殿侧一间耳房内走出,抬头望见贾尸冥,不由得蓦地一愣……   “彭长老,故人贾尸冥有礼啦。”贾道长拱了拱手,呵呵笑道。   耳房内,安息长老见到贾尸冥进门眼睛一亮,急切地问道:“贾道长,你终于赶来啦,小小……沈才华呢?”   贾尸冥闻言心下不由得就是一惊:“安息长老,你何以得知贫道和沈才华要来仰光?”随即目光一瞥之下,竟然看见了白云观的虚风道长,正坐在角落里对他微笑着。   “哈哈哈……是我告诉长老的,贾道长,别来无恙乎?”耳边蓦地传来了熟悉的磔磔笑声。   贾尸冥急转身视之,一身灰色中山装的首长出现在了耳房的门口,而在他的身旁,有良那双仇视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坏了,贾尸冥心中一凉,心想,首长到底是神通广大,竟然什么都瞒不过他。   “首长,您的气色比起在豫西大峡谷的时候,可好的多啦。”贾尸冥淡淡的说道。   首长嘿嘿一笑,并不在乎他的揶揄,貌似真诚的说道:“贾道长,豫西一别后,听闻你长途跋涉来到了缅甸,所以特地赶过来一叙。”   贾尸冥心下着急,不愿意与他兜圈子,于是直截了当的说道:“首长,您日理万机,工作繁忙,有话还是直说吧。”   “好,痛快,贾道长仍不改当年江湖儿女本色,你来见安息长老所为何事?”首长点点头,随即单刀直入的问道。   “释疑。”贾尸冥回答道。   “释什么疑?”首长追问。   “你在一旁听着不就就知道了。”贾尸冥平静的说道。   首长微微一笑,手一摆,说道:“请问吧。”   安息长老静静地望着贾尸冥,颇为疑惑的说道:“贾道长,你有何事要问老衲?”   “安息长老,你的那瓶‘返魂水’喝下去以后,但人却始终还是醒不过来,不知何故?”贾尸冥问道。   安息长老闻言一愣,沉吟良久,然后长叹了一声,缓缓说道:“唉……老衲与日无多,今天就说出这苯教圣水的秘密吧,‘返魂水’乃是三千九百年前,雍仲苯教的创始人,来自神山‘冈仁波且’象雄的辛饶弥沃涅盘后之肉身所化,传到老衲这一代时,只剩得三瓶了,一瓶给了红孩儿,一瓶与你换了灵胎,还有一瓶还要继续流传下去……”   首长闻言心中暗自懊悔不已,自己的那瓶‘返魂水’为了与女鬼郭可儿交媾,竟然白白的浪费掉了,真是太可惜了。   “此圣水招魂甚是灵验,只是不知喝下去的那人死去多久?肉体是否毁坏?”安息长老问道。   “已死六年,尸首完好。”贾尸冥回答道。   “人已死六年,尸首仍保持完好?”安息长老颇为不解。   “这很简单,冰柜冷藏即可。”首长在一旁幽幽说道。   “哦,是这样啊……”安息长老思忖道,“如此说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是什么?”贾尸冥着急的问道。   “魂魄丢失了。”安息长老回答道。   “魂魄丢失了?”贾尸冥闻言诧异道,心想老祖的魂魄怎么会丢失了呢,于是问道,“中原民间如是说,人死魂魄离身,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赶去投胎,那么就只有在‘断七’之前喝下‘返魂水’才有用了。”   “不错,只有在中阴身的状态下,方可返魂。”安息长老回答,见贾尸冥大失所望的样子,他便又补充说道,“当然,若是死者由于某种例外,死后若干年始终保持着中阴之身的话,应该也可以返魂的。”   “会有什么例外呢?”贾尸冥灰心丧气的问道。   “例如荫尸,死后魂魄不散,尸身不腐,头发指甲仍在继续生长,即是还保持着中阴之身,不过此种情况世间实属罕见。”安息长老解释道。   老祖是荫尸么?贾尸冥苦笑着摇了摇头。   首长在一旁听着,此时插言道:“贾道长,这么说你已经用掉了那瓶‘返魂水’?”   “正是。”贾尸冥回答道。   原来如此,首长心下寻思道,如今,“鬼壶”已为乔老爷盗取,“返魂水”亦被贾尸冥用掉,主任费尽心机想要实施的“轩辕计划”铁定是泡汤了,哼,逆天而行,不失败才怪呢。想到这儿,他颇为自得的“嘿嘿”冷笑了两声。   贾尸冥诧异地瞥了一眼,口中疑惑道:“首长,何故发笑?”   首长目光犀利的瞅着贾尸冥,戏弄着说道:“贾道长,听说你分娩了一个‘灵胎’,做女人的滋味儿如何呀?我还真的想不出,你的肚脐眼儿还能生孩子,岂不令天下所有的妇女汗颜么?”   贾尸冥脸色微微一红,没有理睬首长的调侃,对安息长老一拱手,说道:“长老,贫道心中疑惑已解,这就告辞了。”   “且慢。”安息长老忙说,“沈才华在哪里?老衲想要见见他……”   “妮子呢?你还俺的妮子!”有良怒气冲冲地朝着贾尸冥吼叫起来。   首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耳房外拥进来宋地翁以及两三名西装汉子。   贾尸冥轻蔑的乜了一眼,一股豪气自胸中油然而生,口中冷冷的说道:“首长,莫非要强留下贫道不成?”   “贾道长。”首长以诚恳的语气劝慰道,“安息长老以苯教的圣水换取灵胎,‘返魂水’你已经用了,那灵胎也该交还给苯教了吧?”   “还有妮子!”有良叫道。   首长点点头,冷笑道:“贾道长,你也算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也干起拐卖小姑娘的勾当来了?告诉我,灵胎和妮子在哪儿?”   这时,安息长老开口说话了:“红孩儿,老衲见‘灵胎’降生后是先天残疾,于是便送给了小小,这与贾道长并无干系……”   首长表情严肃的说道:“长老,你被蒙骗了,那灵胎是假装残疾的,这次在野人山雨林中,就是灵胎打败了那个叫做勐拉差翁?坤巴的降头师,解救了二十四名女婴,对吧,宋会长?”   “正是,这事在甘拜迪人人皆知。”宋地翁回答道。   安息长老望着贾尸冥,疑惑的问道:“贾道长,这是真的么?”   贾尸冥知道与首长之间的一场恶战已不可避免,若是从前,自己自然不惧,可如今有伤在身,内力也尚未复原,只恐难以全身而退了。但是,安息长老是个诚信之人,自己决不能欺骗与他。   “长老,灵胎确实并非残疾,但是脾气古怪,在雨林里救了那些婴儿之后,就一头钻进沈才华的衣袋里再也不肯出来了,而且无论问它什么话,灵胎也都拒不回答。”贾尸冥如实的说道。   安息长老闻言叹息道:“算了,既已将灵胎送给小小,老衲也就不再过问了,如今得知小小仍然活在世上,老衲于心足矣。红孩儿,你就不要为难他了,贾道长,你走吧……”说罢,长老疲惫的合上了眼睛。   首长微微一笑,道:“长老,既然你说了,我自然不会为难贾道长的,但是有良还有帐要同他算呢……”说罢,手轻轻地推了一下有良。   “你还俺的妮子!”有良就势扑上前去,抓住了贾尸冥的手腕。   一个小毛孩子,贾尸冥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因此丝毫未加以防备,当他觉察出不对劲儿的时候,则已经为时太晚了,自己体内的先天罡气,从手腕处的列缺穴如溃坝决堤般的狂泻而出……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刹那间,贾尸冥是何等的惊愕…… 但他毕竟是个江湖老手,马上反应过来,罡气瞬间护体,随即双臂一振,荡开了有良的小手,可就在这时,忽觉后背腰脊骨第七节的脊心穴处一麻,原来是首长趁机在背后偷袭了他。   脊心穴为人身九大死穴之一,是脊骨节中枢神经最薄弱之处,若被击中,轻者麻痹,稍重者当即死亡。好在贾尸冥的护体罡气将攻击的力道化解了多半,虽然全身发僵,但仍挡不住他竭尽全力的纵身一跃,将宋地翁和几名保镖撞得东倒西歪,随即冲出了耳房。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大殿内,一个身穿深色西装的白须老者双手握拳,左肘屈,右臂高举,足尖点地,一副文革时期的“泰山青松”造型,口中凛然吟道,并拦住了去路,此人正是乔老爷……   大金塔外停车场饭店内,餐桌上的咖哩鸡肉饭、鱼粉汤和椰奶面条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可是贾尸冥还是没有回来,客家嬷嬷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贾道长还没有回来……”她蹙着眉头思索着说道,“才华,你了解这位安息长老么?”   “安息长老和彭长老都是好人,我去看看吧。”沈才华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并自告奋勇的说道。   客家嬷嬷扭头对阿明说道:“不等了,我们现在就去福寿宫。”说罢,众人结账离开了饭店,匆匆登上大金塔石阶,来到了塔基上。   “福……福寿宫。”嘟嘟盘旋在半空里,一眼瞥见那座古朴的中式庙宇,结结巴巴的嚷道。   客家嬷嬷遂带领着众人直奔福寿宫而去。   朱红的庙门内突然闪出几名着深色西装的汉子,拦住了客家嬷嬷等人。   “今天庙里不接待香客。”其中一名中年人手中握着无线对讲机,两只眼睛疑惑地盯在了沈才华和妮子身上。   “我们是来找安息长老的。”沈才华稚声稚气的说道。   “哦……”那人面色骤然紧张了起来,口中忙道,“既然这样,请进来吧。”   客家嬷嬷望着那人奇怪的表情,顿时心下狐疑不已,但还是迈步走进了大殿。   “咣当”一声,庙门关上了,而天空中的嘟嘟还未及下来,则被关在了外面。   大殿内烛光暗淡,四周空荡荡的,见不到有任何的香客,蒲团上背对趺坐着一人,头系黄色“岗包”,白色对襟式长袖短衫,暗花格子“笼基”筒裙,客家嬷嬷一眼瞥见那人双足残缺不齐的脚趾,心中直纳闷,那不是贾尸冥么?   “贾道长……”客家嬷嬷警觉的走上前去定睛细瞧,此人果真是贾尸冥,于是惊讶的说道。   此刻,贾尸冥双目紧闭,恍若老僧入定般的充耳不闻。   “贾道长,你怎么了?”客家嬷嬷感觉不对劲儿了,伸手一探,倏地面色遽变……   “师父,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呢?”妮子走上前来扯了扯他的衣襟,“噗通”一声,贾尸冥猝然倒地……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于人曰浩然,皇路当清夷……”大殿内幽幽的响起了文天祥的《正气歌》来,余音绕梁,苍凉而悲壮,佛龛后转出一人,白发白须白眉,正是乔老爷。   客家嬷嬷心下暗自吃惊,口中则冷冷说道:“乔老爷……贾道长是你所伤?”   “‘雨潦四集,浮动床几,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虐,为火气;仓腐寄顿,陈陈逼人,为米气;骈肩杂遝,腥臊汗垢,为人气;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为秽气。’当年文天祥谓之杂气者,正是尔等江湖匪类,乔老爷一身浩然正气,自然要除恶清源啦……”乔老爷摇头晃脑,口中振振有词道。   “师父!师父……你怎么死啦?”妮子使劲儿地摇晃着贾尸冥的身体,声音之中带着哭腔。   “嬷嬷,贾道长怎么会这样?”阿明惊讶道。   “唉,贾道长现已气竭,需尽快救治,不然就来不及了。”客家嬷嬷急切的说道。   “嬷嬷师父,怎么才能救贾道长呢?”沈才华心中对贾尸冥已经产生了好感,南下的一路之上,始终都是他背着墨墨走过来的。   “安息长老既然有‘返魂水’,那就好办了。”客家嬷嬷思忖着,随即高声说道,“安息长老请出来一见。”   半晌,耳房内传出虚弱的声音:“老衲已是无能为力了……”   客家嬷嬷闻言身形晃动,倏地闪进了耳房之内。   屋内灯光暗淡,床榻之上躺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僧,旁边拱手站立着另一位老和尚,而端坐在椅子上面的一个西装笔挺、身上散发着淡淡古龙水香味儿的人,竟然是虚风道长!   “虚风道长……”客家嬷嬷愕然不已道。   虚风颌首示意,口中恭敬的说道:“嬷嬷前辈,贫道惭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客家嬷嬷诧异道。   “唉……”虚风叹道,“是首长和乔老爷,他们暗算了贾道长。”   “你怎么会在这儿?道长……”客家嬷嬷疑问的目光盯着虚风道长问道。   “自山西永济一别,贫道回京以后,奉掌门师兄之命,暂且为首长工作。”虚风踌躇了片刻,最后毅然说道,“数日前,首长命贫道与宋地翁一路从豫西大峡谷开始追踪你们,一直跟到了甘拜迪,今早赶来了这仰光大金塔福寿宫。不久后,贾道长也来了,询问安息长老有关‘返魂水’一事,但却为首长和乔老爷所伤……”   “为何?”客家嬷嬷淡淡说道。   “为了妮子和得到‘灵胎’。”虚风道长叹息道。   客家嬷嬷心中渐渐明了,但由于时间紧迫,她不及多问,转而面向床上的老僧匆匆说道:“您就是安息长老么?”   “老衲正是。”安息长老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贾道长现已气竭,危在旦夕,请长老施舍一瓶‘返魂水’,保住他的性命。”客家嬷嬷恳求道。   安息长老怅然长叹了一声,万分悔恨的说道:“苯教唯一的一瓶‘返魂水’已被红孩儿夺去了。”   “谁是红孩儿?”客家嬷嬷不解的问道。   “就是首长。”虚风道长说道。   彭长老站在一旁羞愧难言,方才那个乔老爷的身手竟然如此怪异,汗毛孔里居然能够射出真气束,瞬间制住自己胸前璇玑、华盖、膻中与巨阙四大要穴,硬是劈手将颈下挂着的“返魂水”骨瓶给夺去了……   “师父,弟子无能,保不住苯教唯一的一瓶圣水。”彭长老满面愁容,眼噙泪水的自责道。   安息长老怅然苦笑着叹道:“此事岂能怪你呢,是老衲有眼无珠,错信了红孩儿这个妖孽……”   客家嬷嬷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贾道长这次算是完了,那乔老爷的儒家功,在豫西大峡谷中曾经见识过,自忖绝非其对手,况且福寿宫内暗藏杀机重重,自己和沈才华等人都未必能够出的去,唉,自己纵横江湖数十载,想不到竟会栽在这里……   客家嬷嬷心有不甘的转身出了耳房,走入大殿,口中高声说道:“熊大海,背起贾道长,阿明、才华和墨墨,我们走。”   “哈哈哈,客家嬷嬷,想这么就走了么?怎么连江湖规矩都忘啦……”着一身灰色中山装束的首长在小侏儒宋地翁和六七名深色西装保镖的簇拥下,从侧殿内走出。   “妮子!”首长的身后,有良闪了出来。   “有良哥……”妮子蓦地一愣,遂惊讶万分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俺是来救你的,这贾老道是坏人,他竟然骗你到了国外……”有良走近妮子,手指着地上的贾尸冥说道。   “嘶嘶……”蹲在妮子脚边的大黑猫“小翠儿”嘴里发出了恐吓的声音。   “不,师父没有骗妮子,他带我已经找到娘了……”妮子脸上露出笑容,但却带着一丝深深的惆怅。   有良闻言一愣,似有不信的喃喃说道:“妮子,你真的找到娘了?”   “嗯。”妮子点点头,“可是我娘却一直睡着醒不过来。”   “你娘在哪儿呢?”有良的目光四处搜寻着。   “就在外面的吉普车里。”妮子回答说道。   “呵呵,有良,现在妮子归你了,快带她进屋里去吧。”首长微笑着和蔼说道。   有良双颊潮红,面色腼腆的对妮子说道:“首长叔叔对俺可好啦,他说可以让你也去京城,以后俺俩一起读书上学。”   “墨墨……”沈才华诚恳的目光望着她,口中轻声的说道,“别去……”   “沈才华!”有良闻言大怒,手指着沈才华的鼻子恨恨叫道,“你和贾老道都不是好人,告诉你,这辈子甭想再拐走妮子了!”   熊大海默默地走上前去,扶起贾尸冥负于自己的后背上,然后准备离开。   首长一摆手,乔老爷随即手臂一伸,汗毛孔内“嗤嗤嗤”接连射出几股真气束,凌空划过熊大海的面前,向他发出了警告。   “贾尸冥人嘛,你们可以带走,但必须要交出‘灵胎’来,否则的话,客家嬷嬷,你知道后果。”首长冷笑着说道,其意不言而喻。   “‘灵胎’是我的!谁也不给……”沈才华愤怒的大声吼叫道。   “小小……”耳房门口,彭长老和虚风道长搀扶着一位身子虚弱的老僧,安息长老眼含热泪,正颤颤巍巍的望着他…… 第一百七十五章   “长老爷爷……”沈才华心中一热,眼泪都差点流了下来,赶紧上前几步扑进安息长老的怀里。   安息长老轻轻地摩挲着沈才华乱蓬蓬的头发,口中喃喃道:“小小,你真的还活着……”   “长老爷爷,我找到了墨墨。”沈才华告诉长老,然后手指着妮子说道,“就是她。”   安息长老慈祥的目光望了一眼妮子,叹息道:“孩子,看来你们都吃了不少的苦。”   “小小,师父以为你淹死在了恩梅开江里,一直自责不已,如今你回来了,他老人家终于可以释怀了。”彭长老双眼湿润了。   安息长老抬起头来,目光望向了首长,口中说道:“红孩儿,圣水你已经拿去了,放过沈才华和墨墨。”   首长面色凝重的回答说道:“长老,红孩儿斗胆向您阐明,圣水并非有意挟私强夺,此乃关系到国家的前途以及七亿人民的命运,我今天不取,不日也必遭他人所夺,因为牵涉到国家最高机密,恕红孩儿目前不能明说,日后长老自知。‘灵胎’乃是祖国山川灵气所孕育出来的国宝,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的一次重大科学发现,可以揭示出人类生命的秘密,具有无可比拟的科研价值,理应受到国家的保护。长老,您想一想,如此重要的,关系到全人类的一件国宝,是放在国家手里的价值大呢?还是充当一个六七岁小男孩儿的宠物价值大?况且,一个小孩子,他有什么能力来保护‘灵胎’?一旦江湖上闻风而起,必将掀起一场血腥争夺,连西方特务机关也都会加入进来,沈才华不但不能上学读书,甚至连正常的生活乃至生命都无法保障。所以,‘灵胎’放在他的手里,反而是害了他,长老,红孩儿说的话有错么?”   “这……”安息长老一下子噎住了,从大道理上来说,红孩儿的话却也挑不出毛病来。   “至于妮子这小姑娘,沈才华与她只不过是婴儿期曾经在一起过,但时间不久就分手了,一个在江西婺源,一个在山西河东风陵渡,相距数千里。妮子收养在有良家里,事实上已经尊有良父母为爹娘了,他们也一直把她作为将来的儿媳妇看待,疼爱有加,俩孩子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毁了这个家,他们一家四口人肯定会其乐融融的一直在小山村里生活下去了,生儿育女,繁衍后代。而沈才华呢,只是凭借着一点点婴儿时的记忆,却非要苦苦相逼、横刀夺爱……长老,佛教讲究缘分,缘起则聚,缘尽则散,你们又何必如此的执着呢?”首长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安息长老此时早已语塞,完全无言可对。   客家嬷嬷闻言大怒,随口抢白道:“话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可是却经不起推敲,完全是胡扯。”   首长淡淡一笑,道:“客家嬷嬷,你有什么高见,尽管畅所欲言好了。”   “首长,你开口必言‘国家’,那么老妪问你,‘国家’是谁?是紫禁城里深居简出的几位高官么?还是你自己?‘灵胎’既是山川灵气所生,它就只属于那儿,属于大自然,终究还是要回归山川自然中去的。另外,苯教的圣水都流传好几千年了,难道非要交到你手里就安全了?简直是强盗逻辑。还有,墨墨如今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那可是她唯一的亲人和监护人,因此也只有老祖才有权利决定墨墨以后的生活和命运。总而言之,什么国宝啦,科研价值啦,国家机密啦,统统是放屁!”客家嬷嬷恼怒的说道,同时忿忿不平地扭动起身躯来,竟如风摆杨柳般的婀娜多姿……   “是谁放屁了?”首长嗅嗅鼻子,厌恶的问道。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臭鱼烂虾般的恶臭,宋地翁与乔老爷面面相觑,怀疑的目光各自望着对方,但闻“噗通,噗通……”身后的保镖们接二连三的载到在地上了。   “不好,有毒!”乔老爷高声喝道。   “是老太婆放的!”宋地翁恍然大悟的叫了起来。   “天地有正气,于人曰浩然,百疠自辟易,阴阳不能贼!”乔老爷大吼一声,双臂一振,身上的西装上衣顿时线裂扣崩,化成碎片四散,露出了红润肥腴的肌肤。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在吟诵声中,乔老爷上身皮肤上的毛孔瞬间全部张开了,如瞳孔般大小的一个个小嘴儿开始吸气,霎那间,竟然将客家嬷嬷释放的“鲍肆之香”尽数吸去……   “哈哈哈,雕虫小技,焉能我何?”乔老爷连声狂笑,雪白的发须眉乍立,面孔异常的狰狞恐怖。   客家嬷嬷见之也觉心下骇然,这乔老爷竟然不惧“鲍肆之香”,功力实在是深不可测啊。   “客家嬷嬷,你一个女人家当众放屁,实在有伤大雅,乔老爷可速将这蛮婆拿下!”首长愠怒的吼道。   乔老爷闻声而动,双臂摆了个造型,随即“嗖”的纵起,“嗤嗤嗤”数道真气束自其上身毛孔小嘴儿内疾射而出,直奔客家嬷嬷的上中下三路。   客家嬷嬷见势不妙,双手交叉于胸前,口中急诵:“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使出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来,随即双手指向了离自己最近的宋地翁,已近身前的真气束突然间掉转头直奔宋地翁而去……   宋地翁顿时大惊失色,自己的身后是首长,万万躲闪不得,急切之下小手倏地探出,抓过一名保镖挡在了身前,“嗤嗤嗤”几道真气束射进了那名保镖的体内,深色西装上呈现出数个洞眼,“咕嘟咕嘟”的向外冒着鲜血,那人一声未吭,已然气绝毙命。   乔老爷一愣,诧异自己发出的真气束明明是射向那老太婆的,怎么竟然会中间拐弯了呢?   说时迟,那时快,乔老爷此刻已经凌空扑至了客家嬷嬷面门,赤裸的胸前满是密密麻麻的毛孔小嘴儿,还在一开一合的“吧嗒”着。而这时,客家嬷嬷已不及闪避,只得奋力地将双掌击向了乔老爷,“啪啪”两声脆响,双掌刚一接触到乔老爷的前胸,那些“小嘴里”吐出来好多湿滑的粘液,竟然将手掌“哧溜”一下向两侧滑开……如此一来,客家嬷嬷胸前露出了空档,已毫无抵抗之力了。   乔老爷就势紧紧地抱住了客家嬷嬷,双手一落锁住她的双臂,此刻若是再射出真气束来,嬷嬷无论如何是再也避不开的了。   “我命休矣……”客家嬷嬷心中想到。   “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嗟予遘阳九,求之不可得……”乔老爷朗声吟道,随即身子一拱,胸前的那些“小嘴儿”竟然隔着衣裳开始吮吸起客家嬷嬷的肌肤来,同时毛孔内分泌出大量的汗液,沁入她的皮肤。   客家嬷嬷即刻感觉浑身酸麻,手脚都不好使了,原来那些黏稠的汗液具有极强的麻醉作用,乃是乔老爷独门护体“汗功”,凡练儒家功达到最高境界者,方能分泌出此种汗液,端的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沈才华见乔老爷光着膀子欺负嬷嬷师父,不由得勃然大怒,自安息长老怀中一跃而起,径直的冲了过来。   上次在豫西大峡谷中血战之中,沈才华以“猪油神功”锯开了乔老爷的裤裆,使其走了光,而且还咬掉了他的两只乳头和上眼皮,令他对这个手段毒辣的小男孩儿恨之入骨。此刻,见沈才华一头冲了过来,虽然想登时毙了他,但心中却依然存有丝许忌惮,这小家伙说不定又会使出什么新的坏点子出来,因此,先要有备无患才行,再也不能被一个小孩子弄得狼狈不堪了。   “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沈才华一面冲过来,一面右手食指高举,同时口中念着“猪油神功”第九式“天门洞开”准备往乔老爷肉呼呼的赤裸上身划去。   乔老爷抱着酸麻无力的客家嬷嬷,以她的身体始终面对着沈才华,并随着他进攻的方向而转动,令其投鼠忌器,无从下手。   而在此期间,乔老爷的手臂上的毛孔则一个个张开,瞅准机会,便将真气束射向沈才华……   沈才华晓得这真气束的厉害,吸子筒曾为了保护自己而身中无数道真气束,洞穿腹面,几乎丧命,因此他也不敢过度靠近前。就这样相持了一会儿,可是非但伤不到乔老爷,自己反倒是险象环生,脸颊、手臂和肩上被几束真气射中,留下了几个小孔,向外流淌着鲜血……   这时,站在一旁的熊大海见小主人受伤流血,顿时义愤填膺,大喝一声圆瞪着双眼冲上前来,随着“嘎嘎嘎”一阵脆响,脖子瞬间抻长了两米,居高临下地张开大嘴便向乔老爷白发苍苍的脑袋瓜咬去。   乔老爷见状大惊,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怪物?   首长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紧忙揉了揉眼睛,随即便瞠目结舌得呆怔住了……   乔老爷毕竟是儒家气功一代宗师,他随即冷静了下来,把嘴一张,“嗖”的一道凌厉的真气束疾射而出,击中了奋不顾身的熊大海的右眼,“噗”的一下,眼球晶体爆裂了,鲜血混合着眼液飞溅出眼眶,疼得熊大海惨叫声不绝。   沈才华见熊大海为自己瞎了眼睛,心中怒极,一时间血灌瞳仁,双眼通红,“唰”的一把扯下上衣,裸露出瘦骨嶙峋的上身,嘴巴呲开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利齿,急速的来回摩擦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声响,口中则吐出来一连串的奇怪音阶:“尸屎屃屙屚屟屦屧屦屩屪屫属屭……”换了一招“猪油神功”的第十四式“磨牙吮血”。但闻“嘎巴嘎巴……”连响数声,他的嘴里倏地飞出好几口白森森的牙齿影儿,分成几个不同的方位杀奔乔老爷。   乔老爷大惊,上次就是这些凌空飞舞的牙齿影儿咬掉了自己乳头的,他哪里敢怠慢,急忙故技重施,“呼”的一下,乔老爷双臂一振,将客家嬷嬷甩到了首长和宋地翁的脚下。然后双臂作环抱状,引儒家功真气入任督二脉,引爆了体内的小宇宙,眼瞅着他身上的汗毛孔小嘴儿瞬间全部张开,一同向外喷出淡淡的红色血雾,口里依旧声嘶力竭的高喊着:“乾坤朗朗,天地昭昭,浩然正气,驱魔除幻,三界之中,唯我儒尊……”   顿时,凌空袭来的牙齿影儿倏地不见了……儒家功最高层次的小宇宙爆发,将沈才华的“磨牙吮血”即刻消弭化解得无影无踪。   沈才华眼中冒火,口中蓦地发出一连串怪音:“庌庍庎庑庖庤庿廀廆廭廮廯廰痈廲……”两只手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硬生生地拽下来两绺,在祝由真气的催动下,掌中毛发竟然根根乍立,坚如钢针一般,随着手臂挥动,闪电般铺天盖地的射向了乔老爷……此乃祝由神功第十七式“丧心病狂”。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沈才华体内虽然已有了郭璞的全部祝由真气,但毕竟年幼,尚不能完全理解,发挥不出其最大能量,脑中的招式也是时隐时现,有时候又完全的想不起来,“丧心病狂”这一招式,也是懵懵懂懂、稀里糊涂的就使出来了。   乔老爷见沈才华面目狰狞,像失心疯了的一般,不禁心中骇然,口中急忙再次高呼:“乾坤朗朗,天地昭昭,浩然正气,驱魔除幻……”   不料这次他的小宇宙竟然失去了效用,那些钢针般的毛发仍然直射过来,随着“嘭”的裂帛之声响起,乔老爷下身的西裤和裤衩化作丝丝碎片飞起,露出了臀部前后的大小二洞,他施展出来儒家功最后的绝活——“洞里乾坤”。   与此同时,无数根黑色的毛发针发疯似的刺入了乔老爷身上每一个张开的毛孔之中,将那些“吧嗒”着的小嘴儿统统给封闭住了,样子看上去就如同一只大刺猬。   “唗!仁义礼智信……”乔老爷惊愕之中高声喊叫着,屁股上的大洞内“脱肛”游动出一根滑腻腻的肠子来……   沈才华此刻不管不顾的早已猱身而上,扒上了他的肩头,张开利齿“喀嚓”一口,咬去了他的一只耳朵,顿时鲜血四溅。   首长见状不妙,急道:“有良快上!”   有良此刻正站在沈才华身后不远的地方,对恨之入骨的沈才华早已磨刀霍霍,于是更不答话,悄无声息地一下子便扑到了沈才华的后背上,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双掌心的劳宫穴发出强大的吸力,拼了命的狂吸其列缺穴,一股浑厚的祝由真气源源不断的自情敌沈才华的体内汹涌泄出。   当年一代易学宗师郭璞同时创立了两种旷世奇功,而“祝由神功”是专门克制“中阴吸尸大法”的,此刻,尽管沈才华的“祝由神功”仍生涩的很,还施展不出最厉害的第十八式“天玄地黄”来,但体内的祝由真气已经开始缓缓的停止了外泄,并与“中阴吸尸大法”抗衡了起来,此刻两人已经胶着在了一起,彼此难解难分。   乔老爷见状大喜,顾不得脸颊仍然鲜血直流,气海加快催动,那根肠子灵动至极,迅速的游动着爬上沈才华的脖子并缠绕了起来。那肠子滑腻腻、骚烘烘的,但却越收越紧,勒得他完全透不过气来,脑袋里由于缺氧而导致了思维一片空白,双眼凸起,面色铁青……   而此刻,小才华隐伏于体内多年的鬼婴戾气,也渐渐的被激发了出来,“嗷呜……”他竭尽全力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声,响彻大殿……   阿明见沈才华危在旦夕,心中直懊悔自己的卡宾枪没有随身携带,而是留在了车上,尽管赤手空拳,但拼命也要帮助才华,于是他奋不顾身的一头冲上前去,握紧了拳头就朝着乔老爷的脑袋上狠狠砸去……   “嘭”的一声,小侏儒宋地翁早已飞起一脚,踹在了阿明的小腹上,将其踢出两丈开外,倒撞在大殿的柱子上,然后重重的摔落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嗷呜……”就在这时,殿内蓦地又响起凄厉的嚎叫声,墨墨一脸冷若冰霜的从贾尸冥身旁缓缓地站立起来了……   墨墨缓缓转过身来,她的视线里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光屁股鬼婴的身影,心中一热,两滴晶莹的泪珠流淌下来,“才华……”她口中喃喃说道,脑袋一甩,晃开了辫梢,乌黑的头发披散开来,然后足下一蹬,身子斜斜的飘了过去,优美如仙子凌波,正是“一苇渡江”。   此刻,那些晕倒在地上的保镖们都已渐渐的苏醒过来了,瞥见大殿内浑身赤裸遍插黑毛如刺猬的乔老爷和他屁股洞眼儿内那根长长的肠子,以及熊大海两米多细长恐怖的脖颈时,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   “快拦住那女孩子!”首长厉声叫道。   这些保镖们都识得武功,身手矫健敏捷,其中两名反应极快,一个“鲤鱼打挺”便跃起身来,伸手拦住了墨墨。   “嘭嘭”两道淡淡的臂影砸在了他俩的面门上,“扑通扑通”两声闷响,复又摔倒在地上,当即休克了过去。   “啐”的一小口淡绿色黏痰自墨墨的口中飞出,裹挟着凌厉的破空声,那块黏痰上面还骑着那只猩红色的大血蚤,颈背上鞭毛猎猎,怒目直奔乔老爷的面门而去……   墨墨自从被贾尸冥在玉柱峰顶灌入初级“先天罡气”之后,内力自然大增,加之体内苏醒的“血降头”和顿悟了“达摩五式”,虽然才只得六七岁,但已经绝不输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如今,她体内的记忆与野性终于被鬼婴的呼唤所唤醒,自吞武里王朝以来最伟大的暹罗降头师降世了……   乔老爷闻见破空声至,知道有暗器袭来,他不慌不忙,拿捏得极为精准,张口“噗”的射出一口儒家真气,喷在了那口黏痰上,瞬间将其吹散,化作了一团淡绿色的痰雾。雾气里,大血蚤则凌空弹起丈许高,随即悄无声息的一头扎下,落在了白发凌乱的乔老爷脑瓜顶上,锋利的口器猛地刺穿了他的颅骨,扎进了大脑皮层的中央前回(运动皮质区),释放出“血降头”,然后拔出口器,两只强壮有力的后退一蹬,又闪电般的纵回到了墨墨的嘴里。   刹那间,乔老爷的口眼蓦地歪斜了,白色的长眉簌簌发抖,嘴角闭不拢,流下了一串晶莹的哈喇子……他主管运动神经的大脑皮质功能已经被“血降头”侵入,瞬间紊乱了,那根缠勒沈才华脖颈的肠子也随即松弛下来,大肠头无力的滑下,掉落在了有良的脑瓜顶上,原本紧缩的肛门排泄口忽的张开,一滩冒着热气的稀屎浇在了他的头上,顺着脸颊和鼻梁流淌下来,强烈的臊臭之气随即覆盖住了古龙水的淡淡幽香。   有良恶心的透不过气来,他那瓶古龙水原本是打算送给妮子的,后来听首长说这是男士搽用的,可以吸引女性,因此他才喷在了自己的腋窝里,想博得妮子的青睐,可现在扑鼻的臊臭味儿把这美好的一切都毁了,气得他浑身战栗,松开了双手,使劲儿的自脸上抹去那些稀屎。   沈才华的脖颈和手腕解除了束缚,血液循环一通畅,大脑思维又明晰起来了,“墨墨……”他惊喜的望着面前的墨墨,鼻子不禁一酸,好想哭。   墨墨微笑着伸出手来,拉着沈才华走过了一边,两人互执其手,四目相对,泪水盈盈,仿佛又回到了那遥远的六年前……   “妮子,你是俺的女人,求求你,不要同那坏小子在一起……”有良满脸稀屎的对着墨墨低声下气的央求道。   墨墨和沈才华手牵着手,恍若不闻,两人的脸上洋溢着童真的笑容,那是来自久远的、曾经失落了的友谊,那是人之初婴儿之间刻骨铭心的生死之情……   “妮子!你这臭不要脸的,呜呜……”有良愤怒地吼叫起来,随即撕心裂肺、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此刻的乔老爷,虽然其运动神经出了问题,但他毕竟是当今中原最赫赫有名的一代气功大宗师,临危而不乱,趁此机会急急凝聚起丹田之内所有的儒家真气,步履蹒跚地向墨墨与沈才华走来。前阴部的小洞内缓缓探出那根隐藏极深的皱皮阴茎,对准俩孩子“吱”的一声,挤出一股黄浊色的尿液。这可不是普通的尿,内含有浓度极高的氢氧化钠碱性物质,对人体蛋白质有非常强的销蚀作用,溅到皮肤之上,顷刻之间便会烧伤,若是沾到脸上,则必定毁容。乔老爷体内藏有如此高腐蚀性的液体,而自己却不为其所伤,这正是儒家功的博大精深之处。   “小小,危险!”安息长老在耳房门口瞧见,急忙高声喊道,同时不顾其虚弱之身,竭尽体能的纵身一跃,抢在那股尿液袭来之前推开了沈才华和妮子俩,但他自己却躲避不过去了,僧袍瞬间便被尿液淋湿了。   “咝咝咝”一团刺鼻的白烟冒起,安息长老的灰色僧袍已然烧烂,千疮百孔并沁入肌肤,干瘦的皮肉上散发着一股焦臭气味儿。   安息长老忍住剧痛,口中颤颤巍巍的说道:“小小,赶快离开此地,他们有枪……”随即不支扑倒在地。   “长老爷爷……”沈才华见状勃然大怒,口中高叫,“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右手食指冲天,猛然间向下划去,再次使出“天门洞开”。   乔老爷见势不好,急忙跃开,但是其大脑运动皮质区已经不听使唤了,身子勉强避过了,但是“噗”的一声,他屁股后面拖着的那根长长的肠子却被祝由真气割断了,黄绿色的屎水流了一地……   墨墨威风凛凛地站立着,披头散发,高举双臂过顶,手指扣成环状,嘴里念动暹罗语巫咒,发动了东南亚最神秘诡异的“血降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乔老爷摇头晃脑、神智恍惚的盘腿坐于地上,伸手抓过自己的大肠,口中吟道,“昔夏侯敦,箭矢入眼,拔眼球而吞之,孝之终也……天地有正气,于人曰浩然,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话未落音,已然张开大嘴,大肆吞食咀嚼起那滑腻腻的肠子起来,口角边挂着臊臭的黄绿色屎浆,上面还沾着几根未消化完的韭菜……   首长等人见状心中无不骇然,个个瞠目结舌。   “笃笃笃……”此刻大殿的窗户外,嘟嘟瞧见殿内小才华的殊死搏斗,愤怒的用它那巨大的弯喙敲击着木窗棂,结结巴巴的高声发出威胁道:“开……开门!再不,不开门,我就去报……报警啦!”   首长皱起眉头,此次秘密潜来缅甸,中缅双方俱不知情,若是张扬出去了,麻烦可就大了,决不能让这只讨厌的大鹦鹉招来缅甸的警察从而暴露自己的身份,“去,把这可恶的鹦鹉干掉!”他厉声命令保镖道。   “是。”一名保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只手枪,奔向了大门口,推上枪膛二话不说,隔着窗棂瞄准了大鹦鹉就“砰”的一枪打了过去……   嘟嘟应声而落……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两扇沉重的殿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了,耀眼的阳光里,出现了一个中原农民打扮的青年人,肩膀上站着蓝紫金刚大鹦鹉……   “寒生爸爸来……来了……”嘟嘟趾高气昂的高声叫道。   “朱寒生!”彭长老惊讶道。   寒生伸开手掌心,上面赫然躺着一粒子弹头,“啪”的一声,子弹头滴溜溜的滚到了首长的脚下。   此刻,首长、宋地翁及保镖们心中无不骇然,此人竟能赤手抓住射出的子弹,简直是匪夷所思!   “快开枪,干掉他!”首长声嘶力竭的喊道,他明白,此人不除,今日必将一败涂地。   保镖们纷纷抽出手枪,但觉眼前一花,手中一空,枪支竟然都不翼而飞了……   寒生施展“癔症神功”,刹那间欺身上前,劈手连连夺去了保镖们手中的枪,随即回到原位“哗啦”一声,将几只手枪扔在了脚下。   “哎呦……”一声叫唤,原来是嘟嘟猝不及防,从寒生肩膀上摔落到地上了。   “寒生爸爸……”沈才华此刻红着脸,拉着墨墨的手走上前去,不好意思的叫了声,毕竟都是自己不对,偷偷与嘟嘟私奔离家出走的,但他随即又开心的说道,“我找到墨墨啦……”   寒生心中蓦地一热,目光落在了墨墨身上,眼眶即刻湿润了,这孩子模样长得酷似当年的阳公,水汪汪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细腻的肌肤,哪里还有那个小皱皮女婴的影子……   墨墨抬起明亮的双瞳望着寒生……   寒生眼噙热泪的看着她,心想,老祖啊,六年了,你的女儿终于找到了……忽然间,他蓦地觉得心中异样的燥热,一股暖流在体内游动起来。他知道,那是老祖的魂魄,当年在雨林里,他和沈才华埋葬了老祖的尸身,并用王婆婆留下的那枚祝由舍利收了老祖的魂魄,一同返回中原。后来在日本被黑泽伏尸教追杀,误吞舍利入腹,哪知祝由舍利进入体内后随即化为精气散入奇经八脉之中了,而老祖的魂魄就寄居在了寒生的大脑里,并时常在梦中出现,催促他继续寻找自己的女儿。   “墨墨,六年了,终于找到你了……才华,做得好!”寒生激动万分的对他俩说道。   “还……还有嘟嘟……”嘟嘟站在才华的脚边自豪的说道。   寒生点点头,来到了安息长老的面前,轻轻地扶起他来,指切三关,然后轻轻地说道:“长老,寒生如约前来了……”   安息长老脸上现出一丝笑容,无力地说道:“朱施主,老衲恐怕去不成蓝月亮谷啦……”   寒生淡淡一笑,安慰道:“长老放心,有寒生在,你一定能够重返雪域高原。”   安息长老闻言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眼角边渗出了两滴老泪。   “长老,可否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寒生问道。   “是他们害了嬷嬷师父和贾道长……”沈才华手指着首长大声的说道。   “寒生爸爸,杀……杀了这些坏……坏人!”嘟嘟拍打着翅膀,恨恨的叫道。   “呵呵……”首长走前两步,面色严肃的说道,“小朱,朱寒生同志么,我是首长。”   寒生闻言大吃一惊。   “朱寒生同志,听说你在婺源办了一家‘南山乡村医院’,做的不错嘛,毛主席说,‘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你的事迹中央都知道了,我们希望你能够再接再厉,戒骄戒躁,发扬光大,继续为广大的无产阶级革命人民群众服务。嗯,当然喽,我国是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对阶级敌人向来是绝不手软的,只要你时刻紧跟党的基本离线,与党中央保持一致性,你的医院就可以继续的办下去。好了,我们先走了……”首长冠冕堂皇的说道,但谁都听得出其弦外之音,若是为难他们,寒生的“南山乡村医院”也就完了。   寒生又岂能不知?无奈只得默默地望着那些保镖们,背起那两名被墨墨“断臂立雪”砸晕的同伴,拾起地上的手枪,走出福寿宫大殿。   首长走到安息长老面前,表情诚恳的说道:“长老,对不起,你抚养了我那么多年,可这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我又不得不违心的这样做。殿内还有具尸体,就请代为处理了吧,我走了,你多保重……”说罢摸出一沓钞票扔在了地上,然后转身离去。   “红孩儿,留下苯教的圣水。”安息长老虚弱的挣扎说道。   寒生明亮的双眸直视首长,眼光里透出一种可怕的刚毅。   首长望着寒生,踌躇着缓缓掏出那支灰白色的骨质小瓶,迟疑着递到了他的手里,然后一句话也没再说,扭头走出了大殿。   大殿内,有良呆呆的站立在那儿,眼光瞟瞟妮子,又望望首长的背影,真的是去留两难……   还有乔老爷,正兀自坐在地上啃食着自己的肠子,偌大的一根滑腻臊臭的肠子,已经基本上吃完了,满嘴满脸以及浑身上下遍流屎浆。   首长迈出福寿宫大殿门槛,回头厉声喝道:“有良,你还不走么!”   有良望着妮子与沈才华手手相牵的亲昵模样,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毒,最后一跺脚,发疯似的冲出了大殿,追随着首长而去。   “首长叔叔,俺要妮子……呜呜……”有良痛苦的抽泣道。   “嘿嘿。”首长拍了拍有良的肩头,阴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妮子早晚还是你的。”   有良止住了哭泣,惊讶的望着首长。   “宋会长。”首长沉吟着对身边的小侏儒宋地翁说道,“目前敌我实力相差悬殊,不宜硬碰,招来警方的注意,这样吧,你带上一个懂缅语的同志,先在附近隐蔽起来,等他们出了福寿宫以后,一路跟踪他们,务必找到那个地方。”   “首长,要找到什么地方?”宋地翁疑惑不解的问道。   “蓝月亮谷。”首长阴沉着脸回答道。   “是。”宋地翁思索道,“这个虚风道长……”   “此人不可靠,别再用了。”首长斩钉截铁的说道。回头拍拍有良,“有良跟我返京,等候宋会长的消息。”说罢,带着有良和保镖们匆匆乘车离去。   宋地翁与保镖迅速隐身在了附近的人流之中。   大殿内,安息长老手中紧紧地握着苯教最后的那瓶圣水,口中喃喃说道:“老衲一定要将这瓶圣水带回雪域高原去……”   沈才华拽着寒生先来到了客家嬷嬷的身旁,央求道:“寒生爸爸,快救救嬷嬷师父。”   “你师父?”寒生已然认出躺在地上的这位老婆婆,竟是台湾苗栗南庄的客家嬷嬷,于是诧异的望着小才华。   “她现在是我的师父。”沈才华认真的说道。   客家嬷嬷虽然被乔老爷的“汗功”麻醉了身体和四肢,但头脑仍是清醒的,望着近前的寒生,僵木的腮帮子动了动,可是说不出话来。   “客家嬷嬷。”寒生搭脉其手,缓缓说道,“你的脉象正常,似中了一种性缓的毒素,只伤及和麻痹神经,待我以银针疏通经络,令其毒发散即刻痊愈。”说罢,自怀中取出一小布包,内插数根银针,拔针透衣在客家嬷嬷的奇经八脉起始各穴上一一施针。   沈才华在一边解释说道:“嬷嬷她被乔老爷抱了一下,就变成这样子了。”   “乔老爷?”寒生不解。   “就是那个大坏蛋!”沈才华指着地上那个赤裸着浑身屎浆的白须老头,忿忿的说道。   寒生自走出南山村这些年来,怪事见过不少,但却第一次看到有人竟然可以大啖自己体内的肠子,“此人功夫甚是怪异……”他思忖道。   “是什么‘儒家功’。”沈才华道。   就在这时,乔老爷将最后一段肠头自屁股后用力扯下,塞进了嘴里,随即高声吟道:“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寒生闻言直皱眉头,此人八成是神经了。   拔去银针,客家嬷嬷“腾”的跃身而起,一言未发的迈步到了乔老爷的跟前,一掌朝着他的天灵盖重重的拍下……   “咔嚓”一声脆响,乔老爷的天灵盖破裂了,他一声未吭软绵绵的仰倒在地上,如同一只死刺猬般,缓缓伸直了躯体,那根能喷射腐蚀液的阴茎也慢慢的缩回了小洞里面,京城儒家功一代宗师乔老爷死了……   “唉……”安息长老长叹一声。   寒生苦笑着摇摇头,走到长老面前说道:“长老,让我瞧瞧您的后背。”   安息长老转过身来,寒生轻轻掀开烧烂的僧袍,发现里面的皮肉已经溃烂,得赶紧救治,否则感染就麻烦了。   “寒生,多谢相救,老妪还你个人情。”客家嬷嬷说罢手一甩,一支青瓷花小瓶凌空扔了过来。   寒生睁开蝇眼,看清空中那缓缓而来的青瓷瓶,与当年沈才华在苗栗南庄偷来的那瓶“汗青”相同,不由得心中大喜,急忙上前接在了手里,拔了塞子一嗅,果然是小半瓶“汗青”。   “谢嬷嬷。”寒生连声道谢,随即开始在安息长老的后背上涂抹起来,中原自古以来的疗伤圣药,唯以“汗青”为最,不但去腐生肌,而且还能重生新的器官或肢体。   首长一走,虚风道长便知道其已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不过这样也好,既摆脱了官场,对掌门师兄也有了交代,江湖人还是活在民间自由自在些。他走上前来,“啪啪啪”出指如风,解开了彭长老身上被乔老爷真气束所封的璇玑、华盖、膻中与巨阙四穴。   望着奄奄一息的贾道长,寒生心中百感交集,此人心机重重,阴险狠辣,为夺取“格达预言”,竟然残忍的杀害了老祖,如今行将就木,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寒生爸爸,救救贾道长……”沈才华在身后拽着他的衣襟说道。   “寒生爸爸,救救我师父……”墨墨仰起头来,眼中噙着泪水央求道。   “唉……”寒生叹息道,“墨墨,你知道么?贾尸冥就是杀死你娘的凶手啊。”   墨墨闻言一愣,但随即使劲儿地晃着脑袋,急急忙忙分辩道:“不,我娘没有死……”   “你说什么!”寒生闻言大吃一惊。   “我娘她没有死,就在外面的汽车上呢……”墨墨大声说道。   “寒生爸爸,老祖真的就在停车场上的汽车里面。”沈才华证实道。   寒生一下子懵了,老祖明明是自己和沈才华安葬的呀……   “我领你去!”沈才华和墨墨拽着寒生就往殿外走,“咚咚咚”的跑下了大金塔石阶,来到了停车场吉普车前。   老祖果然闭着眼睛斜倚在座椅上,身着一袭白衣,仿佛沉睡一般……   寒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眼含热泪的轻轻喊道:“老祖……”   可是老祖却一丝反应也没有……   寒生急忙伸手搭脉,心中为之一怔,正常人的脉象为28种,一息四至(即一次呼吸跳4次),寸关尺三部均有脉,不浮不沉,和缓有力,但是老祖却不在这28种脉象之中,而是“中阴脉”。   一般人死后,心脏停止了跳动,血液不流通,普通医师自然摸不到脉象。其实则不然,凡中阴之身,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其体内微弱的生物磁场尚未完全消散,神医之手可通过寸关尺感应到,称之为“中阴脉”。   “娘是‘阴相人’。”墨墨一面叫道,一边拽着老祖的身体抱她下了吉普车。   寒生见状惊愕不已,上前扶住老祖,果然其身体极轻,几无重量,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隐约感受到了一个声音,一个激动而急迫的声音:“放我出去……”   那是老祖的魂魄。 第一百七十八章   福寿宫大殿上,寒生轻轻地把老祖放在了蒲团之上,做盘腿打坐之势,墨墨用小手在后面推着她的腰,以免其仰倒。   “才华,现在要将老祖的魂魄释放到真身之上,你还记得六年前,我们在日本青山墓园时所发生的事情么?”寒生循循善诱道。   沈才华眉头蹙起,凝神回忆着,许久,点了点头。   “你当时使用了一种巫咒,从祝由舍利中释放出那些日本军人的魂魄,你还记得那些咒语么?”寒生又问道。   沈才华想了想,最后无奈地说道:“我想不起来了。”   “再想想,这很重要。”寒生鼓励道。   半晌,沈才华还是沮丧地摇了摇头。   客家嬷嬷在一旁颇为遗憾的说道:“祝由三姐妹只识得五式‘祝由神功’,可是这小才华却好像天生就会一样,可是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实在是令老妪困惑不解。”   其实,非但客家嬷嬷不明白,就是寒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他哪里知道,当年两个婴儿竟然偷偷吮吸了“祝由葬尺”内所含郭璞的全部祝由真气,后来在大蟒蛇腹中,墨墨的那部分祝由真气又被鬼婴掳了去,而皱皮女婴也彻底蜕变成了一个皮肤白皙漂亮的小女孩儿。   当然,他们更不可能知道,沈才华想不起来的,也就是在青山墓园释放出日本军人魂魄的那句巫咒,正是祝由神功第十八式——“天玄地黄”。   “唉……”寒生站起身来,无奈道,“唯有等才华想起来的时候再救治了。”   墨墨拉着才华的手,眼泪汪汪的恳求他说道:“才华,你要快点的想……”   与此同时,彭长老带领几名福寿宫弟子正在清理大殿内的两具尸体,按照缅甸当地的风俗,在后院内用热水为乔老爷和那名保镖净身,换上两套俗家新衣,并将其两脚拇指和两手拇指分别绑在一起,找来硬币放入死者口中,作为其往冥土过河时的渡钱,然后用首长丢下的钞票去买来棺材盛殓,送去本地寺院火化,准备最终将骨灰收入坛子,存放在福寿宫内永久超度。   阿明虽然挨了小侏儒一脚,当时岔过气儿去了,好在并无伤筋动骨,现已缓过劲儿无碍了。他再次的见到寒生,自是欣喜若狂,告诉他自己已与小芹成婚,并且有了女儿等等,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寒生,贾尸冥这人虽然奸诈,但看其是墨墨师父的份上,你就施以援手吧。”客家嬷嬷说道。   “寒生爸爸,这一路上,都是贾道长背着墨墨的……”沈才华也如是说。   寒生微微一笑,道:“既然老祖得活,寒生也就无话可说了,让我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说罢上前搭脉探视。   “贾道长并无外伤,好像是真气全失。”客家嬷嬷在一旁解释道。   寒生点点头,颇为不解地说道:“奇怪,贾尸冥丹田之内已无一丝真气,按常理说,即使是搏斗激烈人虚脱了,气海内也还会留存有少部分真气的,况且他还是全真派顶尖的高手。”   “是啊,那是……”客家嬷嬷也感到费解。   “只有一种可能……”寒生沉吟道,面色显得有些不安。   “什么可能?”客家嬷嬷问道。   “贾尸冥的真气是被人吸去的。”寒生严肃的说道。   在豫西大峡谷时,鳌老与黄建国突然现身之际,客家嬷嬷同沈才华正在与乔老爷对阵,故未曾留意黄建国与首长之间的对话,只当他还是那个在果敢时曾被自己救治过的那个怪人,不知道此人就是黄建国,曾经偷吸她丈夫李地水尸气的仇人。   “方才大殿之中再也没有其他高手了呀……”客家嬷嬷皱着眉头回忆说道。   寒生心中兀自寻思着,当今世上除了黄建国之外,还有一个人懂得“中阴吸尸大法”,就是自己和岳父吴楚山人在雨林中相遇的那对父子,鳌老和他的傻儿子。   “能够吸去贾尸冥先天罡气的,据我所知,当今世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黄建国,另一个是住在果敢的缅共高官鳌老的儿子,是个憨包(赣北话意傻子)。”寒生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前些日子,在豫西大峡谷内,鳌老被乔老爷杀了,那个傻乎乎的怪人也被炸身亡,但他却不是鳌老的儿子,因为鳌老从未结过婚。”客家嬷嬷说道。   “寒生爸爸,那个老傻子是安息长老爷爷从京城里带走的,后来在果敢又被鳌老坏蛋抓去的。”沈才华插话道。   寒生闻言感到其中必有蹊跷,于是问安息长老道:“长老,那是个什么人?”   “此人是老衲六年前在京城王府井大街上遇见的,面相丑陋老迈但身体却是个年轻人,最为奇怪的是他的脖子,生有一圈紫色虬结的肉疙瘩,老衲从其身上感应到了七百年前黑帽系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的‘退魔咒’,大为震惊,于是便将其偷偷带到鄱阳湖鞋山地下洞穴中,欲行破解此迷团,但是六年过去了,却依旧毫无进展,直至后来遇见了小小……”安息长老述说着六年前的往事,一直讲到南下滇西南越境进入果敢,最后在恩梅开江上遇险的经过。   “哦,原来鳌老请老妪帮助救治的那个怪人是如此之来历啊……”客家嬷嬷恍然大悟道,于是她也叙述了在果敢西山石窟中,如何以祝由术治疗鳌老抓来的那个怪人的所有过程,最后她说道,“密宗噶玛噶举派的这种纯阳咒锁大概就是安息长老所说的‘退魔咒’了。”   寒生闻言心下暗自吃惊,他想起六年前在南山村,自己将那串丹巴老喇嘛的佛珠塞进了黄建国的嗓子里,导致其发疯狂奔而不知下落的往事,现在把这整个线索连系起来看,可以认定,这个丑陋的怪人就是黄建国本人……   “他确实是死了么?”寒生谨慎的追问道。   “胳膊腿都血淋淋的给炸飞了,必死无疑。”客家嬷嬷肯定的回答。   “那么,贾尸冥的真气又是给什么人吸去的呢?难道天下间还有其他人懂得‘中阴吸尸大法’?”寒生自言自语道。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只有将贾道长救醒,才能够知道真相了。”寒生说道,“眼下我先施针,将其散落于奇经八脉一丝一毫的余气统统凝聚起来,逼进气海内为引,日后真气的恢复将是漫长的,一年半载不可能复原。”   寒生请彭长老将贾尸冥抱至僧房的床上,除去所有衣衫,然后从怀里掏出布包,取出银针准备施治。   “寒生爸爸,借我‘汗青’用一下呀……”沈才华拽了拽寒生的衣襟,悄声说道。   寒生诧异地望着他,掏出客家嬷嬷的那瓶“汗青”递给了他,小才华一溜烟儿的跑出了僧房。   寒生以银针刺遍贾道长周身全部52单穴、300双穴和50个经外奇穴,共720个穴位,数个时辰过后,才终于将贾道长散落于各处的零星真气凝聚至了丹田气海之中。   “看他自己何时醒来了……”寒生长嘘了一口气,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说道。   大殿内,沈才华抠了一大块瓶中的“汗青”,抹入了熊大海瞎了的右眼内,安慰他说道:“大海,这东西可好使了,你很快就能长出新眼睛的。”   “谢谢小主人。”熊大海感激涕零的说道,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将通臂拳传授给沈才华的决心。   “娘,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这是‘小翠儿’,我的好朋友,你一定会喜欢它的……”大殿内的蒲团上,墨墨搂着老祖在说着悄悄话。   “喵呜……”大黑猫仿佛听懂了一般,轻声叫着,友好地晃动着尾巴。   沈才华静静的来到了墨墨的身旁,他恨自己怎么就是想不起来那句咒语了呢……“墨墨,我会想起来的。”他保证道。   “有良,你这混蛋!”突然,僧房内传来贾尸冥愤怒的叫骂声。   墨墨和才华闻言匆匆跑进了房间内,见贾道长已经清醒了,但似乎身子无力,虚弱的倚在了床头上。   “师父……”墨墨扑进了贾尸冥的怀里。   寒生闻言与客家嬷嬷也随即冲进了僧房内。   “贾道长,你总算是醒啦。”客家嬷嬷松了口气,道,“是寒生救了你。”   贾尸冥目光望见了寒生,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末了,尴尬的说道:“寒生,贫道惭愧呀……”   寒生淡淡一笑,问道:“贾道长,是什么人吸光了你的真气?”   “是有良!”贾尸冥忿忿道,“首长偷袭了贫道脊心穴,乔老爷这才一击得手,是有良那小子趁贫道无力反抗之际,从列缺穴吸走了先天罡气……”   “有良是谁?”寒生疑惑不解道。   “就是站在首长旁边的那个男孩儿。”客家嬷嬷解释说道。   寒生回想起来是有那么一个不起眼儿的男孩子,于是惊讶不已道:“那男孩子竟然会‘中阴吸尸大法’?”   墨墨闻言摇头道:“师父,有良哥不会武功的呀,我知道的。”   “贫道也纳闷,在潼关时,他还是个朴实的小和尚,什么也都不会,怎么短短数月,竟然一下子变得如此厉害……”贾尸冥亦是迷惑不解。   寒生想了想,问道:“这个有良可与黄建国有过接触?”   众人均摇了摇头。   “这个有良掌抓贾道长列缺穴,以劳宫逆吸真气,列缺有闪电之形,有似天庭破裂之象,亦称‘童玄’,为手太阴肺经,八脉交会之穴,以此手法看来,他比起黄建国凌空吸人真气还是差得很远,不过若是假以时日,恐怕终将成为江湖上一代绝世魔头……”寒生忧心忡忡的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心下不免骇然。   “贾道长,我已经针刺你周身720穴道,将所剩无几的点滴真气凝聚在了丹田气海之内,日后的恢复,就要看你自己的了。”寒生说道。   “贫道多谢了。”贾尸冥感激万分道。   “你们都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同贾道长单独谈。”寒生对大伙说道。   众人都离开了僧房,寒生轻轻地带上房门。   “贾道长,六年前在密支那,老祖为你所杀,是我和小才华两人将其埋葬的,热带雨林里潮湿闷热,蛆虫滋生,老祖的尸体应该很快腐烂掉的,今日得见,何以身体完好无损呢?”寒生问道。   “这是勐拉差翁?坤巴干的,他把老祖的尸首变成了‘阴相人’,因而得以保存下来。”贾尸冥解释回答道。   “勐拉差翁?坤巴?暹罗大国师……”寒生惊讶道。   “正是,在密支那野人山雨林里,他利用‘阴相人’老祖劫掠山寨女婴,练制一种什么‘阴婴降’……”贾尸冥一五一十的讲述了当时的整个过程。   “哦,原来是这样啊,亏得坤巴及时发现保存住了老祖的遗体,并制成了‘阴相人’,给了我们一次复活老祖的机会。”寒生由衷的感叹道。   “贫道已将安息长老的一瓶‘返魂水’喂老祖喝下了,但是她仍还是长睡不醒,安息长老说,老祖的魂魄丢失了。”贾尸冥叹息着说道。   寒生点点头,说道:“不错,老祖的魂魄在我这里。”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安息长老将福寿宫交给了当地的几名喇嘛管理,自己与彭长老跟随寒生等人启程前往魂牵梦系的雪域高原,那里是苯教的故乡。   黄昏时分,夕阳余晖下的大金塔,金光灿灿,游人如鲫。   停车场上,虚风道长向寒生等人辞行走了,他准备在仰光搭机直飞中国京城,白云观毕竟是其出家修行之所。   阿明驾驶着吉普车,众人都挤进了车内,离开了大金塔,连夜沿着曼仰公路北上。   停车场上,一个身穿无领对襟长袖短衫,下套黑色“笼基”,扎白布“岗包”本地装束的年轻人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然后拉开角落里的一辆老式丰田轿车的车门,匆匆说道:“宋会长,他们准备开车沿曼仰公路北上,经曼德勒到密支那的甘拜迪,然后步行穿越高黎贡山,渡过怒江到腾冲。”此人正是首长派来配合宋地翁懂缅语的那名属下。   座椅下面探出小侏儒宋地翁的头来,满意地说道:“很好,知道了去向,我们就没有必要坐出租车一路跟踪了,还不如直接先行赶到腾冲县城去等候他们。”   “宋会长,我俩在仰光可以乘夜班火车经曼德勒到腊戍,然后坐汽车奔南坎木姐出境便是瑞丽,那儿距腾冲已经很近了。”那人是个缅甸通,地理情况十分的熟悉。   “好,我们就乘今晚的火车。”宋地翁点头说道。   两人乘出租车来到仰光火车站,匆匆登上了夜班火车,连夜驶往曼德勒。   吉普车北上穿过勃固省,于次日上午清晨到达了曼德勒,吃过早餐以后,又马不停蹄地驶往密支那,在夜幕降临后不久,他们终于赶到了甘拜迪阿明家的那座山寨。   远远望去,寨子里烛火通明,人声鼎沸,有好多水傣以及山苗装束的山民背着长刀猎枪,高举着松枝火把,鼓噪之声不绝于耳。   “出事了!”阿明惊讶的说道,脚下油门踏板踩到底,吉普车风驰电掣般的冲进了寨子里。   “阿明回来了……”人们让开了通路,阿明跳下车匆匆跑上前去。   火光中瞥见老爹被一群傣苗山民围着,仿佛在激辩着什么,小芹站在老爹的身旁,手里握着卡宾枪,身子紧张得颤抖着。   “阿明……”小芹望见阿明,激动里带着哭腔。   “怎么回事儿,老爹?”阿明诧异的问父亲道。   “你就是阿明?是你带人去野人山救出那些女婴的么?”一个头扎皂巾的山苗头人横眉打量着阿明,用缅语问道。   “是我,怎么啦?”阿明不解的以缅语回答道。   “交出‘野人山老妖’,我们要烧死她。”头人不容分辩的说道。   “为什么?我们已经铲除了真正的妖人,就是那个暹罗大国师,名叫勐拉差翁?坤巴。”阿明解释着。   “哼,有谁看见了?但凭你一人说谁会相信?那个‘野人山老妖’就是妖人,若是不烧死她的肉身,孩子们就永远醒不过来了。”那头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说什么?救出的女婴不是好好的么?”阿明疑惑道。   “不,她们回到家以后,这23个女婴就都一直昏迷不醒了,泰国颂长老说,她们的魂儿被‘野人山老妖’收了,只有烧死老妖,她们的魂魄才能释放出来。”头人说道。   “泰国颂长老?”阿明诧异道。   “不错,正是本长老,暹罗国最负盛名的皇家降头师。”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阿明扭头望去,一架竹滑竿上端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着一袭黄色长袍,扎三角形包头,面色黝黑,镶着一口的亮灿灿的大金牙,十指尖尖,长长的指甲上涂着豆蔻色,神态十分的傲慢。在他的身后威风凛凛的站着好几位高矮胖瘦不一,穿各色长袍的中年人,大都留着胡须,他们都是来自暹罗各府民间有名的降头师。   “阿明。”老爹此刻方插上话,道,“他们非要爹爹交出‘野人山老妖’来,我说你已经带客人们去了仰光,可他们就是不信……”   阿明走到了颂长老的面前,尽可能以平和的口吻用缅语问道:“颂长老,你说只有烧了‘野人山老妖’,女婴们才能苏醒,有什么根据?”   “呵呵呵……”颂长老竟然笑将起来了,末了以流利的缅语说道,“年轻人,本长老乃是暹罗最负盛名的皇家降头师,听闻缅北野人山有老妖出没,专门掳人不满周岁的女婴,于是便带着暹罗降头师们前来捉妖,为民除害。本长老一到这里,便看出了问题,女婴们人事不省,乃是魂魄已不在体内之故。如今,本长老便要亲自与那老妖斗斗法,取回孩子们的魂魄,好啦,闲话少说,交出老妖来吧。”   “胡说八道,那些女婴在哪儿?我的朋友是有名的神医,请他一看便知。”阿明愠怒道。   就在这时,有人蓦地喊叫起来了:“老妖就在车里!”   人们“轰”的一下炸锅了,水傣和山苗中年轻人纷纷抄起了长刀和猎枪,团团围住了那辆美式吉普车,四周火把通明。   寒生、客家嬷嬷和熊大海推开了车门,彭长老扶着安息长老缓缓下了车,最后是沈才华和墨墨,他俩各自怀抱着嘟嘟和“小翠儿”,而贾道长则扶着老祖依旧在座椅上,冷眼向外瞧着。   “这是我阿明的客人,你们不许胡来!”阿明怒道,伸手从方向盘下面拽出卡宾枪,端在了手里。   “阿明,这是怎么回事儿?”寒生平静的问道。   阿明简要的叙述了事情的原委,那些情绪激动的山民们横眉怒视着车内的老祖,在火把的映照下,闪动着森森的刀光。   “带我去见那个颂长老。”寒生吩咐道。   “你是什么人?”颂长老乜了一眼寒生,见他一身汉人农民打扮,不屑一顾的哼道。   阿明在一旁充当了翻译。   “阿明,你告诉他们,我是来自中国江西的赤脚医生,可否看一下那些孩子?”寒生说道。   阿明直接用缅语问山苗头人:“这位是我的朋友,中国来的赤脚神医寒生,他想看一下那些女婴。”   头人扭头望向了颂长老,欲征求其意见。   颂长老闻言嗤嗤干笑了两声,鄙夷的说道:“中国赤脚神医?本长老看他脚上不是穿着鞋子么……”   身后的降头师们都会意的笑了起来,有的还直捋着胡须叹气摇着头。   头人一摆手,有妇女们怀抱婴儿走上前来,有人将火把移近,橘黄色的火光映照着那些沉睡不醒的女婴,周围的人们安静了下来,默默地盯着寒生。   所有的女婴都是同一个症状,双目紧闭,面色潮红,呼吸缓慢,如同熟睡了一般。   寒生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切上一名女婴的腕部三关,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   寒生又迅速的探查了其他女婴的脉象,沉思着缓缓松开手指,然后伏在女婴耳边,悄悄地睁开了蝇眼一瞥,心中已然有数了。   “寒生,有何不妥?”客家嬷嬷看出有些不对头,于是轻声的问道。   “这些孩子均非二十八脉之象,而是世间少见的怪脉‘七绝脉’……”寒生疑惑的说道。   “何谓‘七绝脉’?”客家嬷嬷不解的问。   “釜沸脉、鱼翔脉、虾游脉、屋漏脉、雀啄脉、解索脉和弹石脉,并称‘七绝脉’,这些女婴竟然全部都是雀啄脉,脉游离于筋肉间,脉来数急,脉律不齐,如鸟啄一般,主脾气将绝啊。”寒生解释道。   阿明听不懂,在一旁干着急,“寒生大哥,她们究竟得了什么病?”   “嗯。”寒生想了想,说道,“肺朝百脉,主气,肝藏血,主疏泄,肾藏精化气,为阳之根本,脾胃乃为气血生化之源,脾主统摄血液的循环,纵观这些女婴面色潮红,乃脾气将绝之象……”   “呵呵。”此刻,颂长老开口说话了,语气颇为不恭,“中国来的赤脚神医,你都诊断出什么结果来了?不妨对山民们说说嘛……”身后的降头师们面带微笑,一副等着看热闹的表情。   阿明将颂长老的话翻译给寒生听了。   “阿明,你的女儿是否也同样的染病了?”寒生悄声问道。   “没有,小美很好,刚刚喝了点牛奶去睡了。”小芹在一旁插话道。   “原来如此……”寒生思忖着说道,“我怀疑其他的女婴们很可能是中了蛊。”   “中蛊?”阿明吃了一惊,他自幼生活在东南亚的热带雨林里,对“蛊”这类的事情倒是听说过不少,于是紧张地问道,“那她们中的是什么蛊?”   “这还需要详细的查一查。”寒生嘴里踌躇着说道,心中想这23名女婴分属不同的寨子,怎么几乎都同一时间中蛊了呢?除非是有预谋,而且下手的可能不止一个人,想到这里,他的目光瞥向了颂长老和他身后的那些降头师们。   “中蛊?”山苗头人听了阿明的话吃惊不已,多年前,苗寨里也曾经有过一个“草蛊婆”,后因涉嫌下“蛊”,被山民们活活的给烧死了,从那以后,寨子里便平静了好几十年。   颂长老闻言蓦地一愣,随即嘿嘿的冷笑道:“赤脚神医,这就是你的诊断?那么你就说说看,女婴中的是什么蛊?”   寒生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幽田虱蛊。”   颂长老目光炯炯地盯着寒生,口中追问道:“什么是‘幽田虱蛊’?”   “中原道家称之为‘幽田’者,中医谓之‘窗笼’,其实就是耳朵,女婴们中的也就是‘耳虱蛊’了。”寒生回答说道。   头人脸色铁青,手按腰间长刀,恨恨的说道:“什么人如此狠心,竟然在刚刚救回的女婴身上下蛊?”   山民们闻言纷纷议论起来,面露恐慌之色。   “无稽之谈!”颂长老嗤之以鼻道,但其脸色却明显的变得苍白了,“头人,这个中国赤脚神医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他和‘野人山老妖’同乘一辆车,肯定都是一伙的。”   山民们又把目光盯在了寒生的身上,泰国来的皇家降头师所讲的话,断然是不会错的。   阿明见状不好,右手悄悄地扳开了卡宾枪保险栓。   寒生淡淡一笑,对阿明说道:“告诉他们,我可以现在就把虱蛊捉出来……” 第一百八十章   “移近火把。”寒生吩咐道。   山民们听说这位中国赤脚神医能捉蛊虫,无不惊讶,高举着火把,拥挤近前探着头观看。   寒生自怀里掏出布包,取出一根纤细的银针,让人抱过一名女婴来,轻轻地扒拉开她的一只耳朵,瞬间发动“伏尸魄”,蝇眼骤睁,从婴儿的外耳道望进去……果然,在中耳鼓膜的前面,有一团白色的茧状物,已经完全阻塞了耳道。   寒生轻轻地将银针伸了进去,缓缓刺入白色的茧子内,他看见那物蓦地蠕动了一下,仿佛感觉到了疼痛似的。他继续的进针,手中微微感觉到茧子内有某种生物奋力揪住针头,并且使劲儿的在向外推,寒生顺势捻动银针,并缓缓的往外拉,一点点的将白茧子拖出了耳道,随即将银针头凑上身旁的火把之上,“吱”的一声,茧子内发出一声尖细的惨叫,一股青烟冒起,瞬间便化为了灰烬。   山民们紧张地盯着,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寒生接着又翻开女婴的另一只耳朵,同样的从耳道内拽出一团白茧子,将其烧掉了。   女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妈妈……”口中发出了亲昵的呼唤声……   蓦地,周围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火光映照着山民们激动的神情,妇女们抽抽搭搭的哭泣了起来。   那孩子的母亲紧紧地搂住自己的女儿,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神医啊,中国的赤脚神医……”人们亢奋的喊叫起来。   颂长老与其他的降头师们面面相觑,表情异常的尴尬。   不多时间,寒生为这23名女婴一一取出“幽田虱蛊”,最后的一个白茧子没有立即烧死,而是撂在掌心里,轻轻的剥开白茧,露出一只白森森如黄豆般大小椭圆形的虱子来。   那只蛊虱惊恐的望着四周的火光,浑身七节的肢体在瑟瑟发抖,十四个气孔呼搭呼搭的喘着粗气,分叉的尾部分泌着一滴亮晶晶的粘液,小而尖利的口器戳来戳去,徒劳的想要刺穿寒生掌上的老茧。   “这些都是母虱,叮咬婴儿的外耳道,将蛊毒注入中耳鼓室,影响脑干神经令宿主昏睡,血液循环紊乱,绝脾气,乱脉象。还好,目前尚未破茧,如破茧就要产卵,八日后便孵化成虮,用不了多久,整个寨子里的人就都会发病了。”寒生解释说道。   “妈的!是什么人这么恶毒,竟敢在山寨里放蛊,要是被老子抓到的话,就活活烧死他!”头人愤怒的叫道。   “烧死他,烧死他……”山民们义愤填膺的发起喊来。   “嘿嘿嘿……”颂长老蓦地尖声狂笑起来,众人不解地望着他,人群顿时间安静了下来。   “谁放的蛊?婴儿分散在水傣山苗几个寨子里,谁会寻遍每一个山寨人家去逐个放蛊呢?很明显,放蛊的时间肯定是婴儿们聚齐在一起的时候,大家想想吧……”颂长老胸有成竹的说道。   山民们闻言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慢慢的将目光重新望向了汽车里的“野人山老妖”,并手持长刀猎枪移动脚步,慢慢的围拢了上去。   吉普车内,贾道长虽然已武功全失,形同废人,但还是紧紧地将老祖搂进怀中,护于胸前,怒目蔑视着杀气腾腾的山民们……   在他的身上,赫然的散发出一股中原江湖侠士的凛然豪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贾道长横眉冷对这些愚鲁的山民,口中竟然朗声吟诵起了文天祥的《正气歌》来,站在车门口的墨墨吃惊的望着师父,心想,那不是白毛乔老爷的话么?   山民们不识汉语,以为这老头子在念什么咒语,于是都止住了喧哗,片刻安静了下来。   “吱吱……”这时,寒生手掌中的那只虱蛊连连发出纤细而绝望的叫声,原来他在用银针不停地刺着虱蛊扭动着的躯体。   “哞……”一个沉闷苍老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如老牛低吟一般。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发现却是来自颂长老长袍的口袋之内,于是俱自愕然不已。   此刻,寒生用银针刺一下虱蛊,发出来三两“吱吱”叫声,那颂长老衣袋内便“哞”的即时回应着。   头人惊讶的问颂长老:“长老,您的衣袋里……”   颂长老面红耳赤,急忙分辩道:“那是本长老养的蛊虫。”   “颂长老,你的蛊虫为什么与女婴们的‘幽田虱蛊’一唱一和的呢?”寒生说罢,将银针用力刺穿了虱蛊的胸部,那毒虫发出连连惨叫声。   “哞哞……”颂长老的衣袋里的蛊虫报以愤怒的狂吼。   “颂长老,请出示蛊虫给山民们瞧一瞧,怎么?怕漏出马脚,不敢么……”寒生微笑着说道。   阿明翻译完后,山民们也都怀疑起来了,目光齐聚颂长老。   无奈之下,颂长老只得将手伸进衣袋内,摸出一支小竹筒来,不情愿的拔出塞子一倒,他的掌心里赫然站立着一只白森森的巨型母虱!   这只母虱足有小鸡蛋一般大,面色苍老,脸上满是皱纹,遍生白色的汗毛,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挺着一根锋利的口器,怒目横视着山民们。它那七节的肢体上,每节生有一对气孔,鞭毛猎猎,圆滚滚的腹部,尾翼成M型,“哞”的一声长鸣,气孔全部张开,音质苍凉至极。   寒生蝇眼睁开,手指轻弹,将掌中的虱蛊凌空送出,稳稳的落在了颂长老的手中,那巨型母虱一把搂住小虱蛊,带毛的趸足亲昵的摩挲着它,一副母女款款情深的模样……   阿明随即明白了,立即用缅语高声叫道:“大家看清楚了吧?女婴耳朵中的虱蛊都是这只老虱子的幼虫,下蛊之人根本不是‘野人山老妖’,而是这位颂长老!”   山民们闻言顿时议论鼓噪了起来,连头人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厉声喝问道:“颂长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颂长老轻轻伸出一只手,止住喧哗,然后缓缓说道:“山民们稍安勿躁,待本长老详细解释与你们听……”   众人安静下来,四周鸦雀无声,唯闻松枝火把燃烧的轻微爆裂声,空气中充斥着松脂的香气。   “不错,虱蛊的确为本长老所下……”颂长老说道。   山民们顿时群情激愤起来,忿忿的喊叫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们的孩子?你这个暹罗恶魔……”   更有人高声喝骂道:“烧死他!烧死这个‘草蛊佬’!”   颂长老阴沉的一笑,嘿嘿说道:“本长老这么做,正是要救这些女婴……”   颂长老目光扫视着众人,最后落在了自己掌心上的虱蛊上,口中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叹息,然后缓缓地说道:“你们瞧一瞧,这只老母虱对它的幼虫是多么的体贴和溺爱,体现了世间上万物共同具有的一种母爱。试问,这样充满爱心的虱子,它能去残害人类的女婴么?答案是,当然不能……”   山民们屏息静气的听着,不过越听越觉得有些糊涂了。   颂长老继续说道:“本长老在曼谷听说了胡康河谷出现了‘野人山老妖’为祸的事情,随即带领暹罗四大降头师赶来甘拜迪,准备除妖解救众女婴,来到此地才得知,已有几名汉人救出了孩子,并且生擒了老妖。但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本长老乃是暹罗首屈一指的皇家降头师,熟知东南亚所有的降头术,那些掳走已数年之久的女婴,既然被老妖下了‘阴婴降头’,因此她们体内的降头必定未除,而是潜伏在了大脑之中,七七四十九日之限,则必定发作,而令女婴们统统变成痴呆……”   山民们面面相觑,半信半疑的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本长老扶危救困,决定出手相助,首先必须先让女婴们昏睡,然后捉住下降的‘野人山老妖’,再行解降还魂之术,最终让她们恢复为一个正常健康的孩子。所以,本长老便放开虱蛊,由身后的四位降头师分别悄悄去水傣和山苗寨中放蛊,钻入女婴的耳中,先令她们睡着,以方便下一步施展解降还魂之术。当然,此事先不能对孩子的父母明言,万一走漏风声而被老妖所知悉,收不回魂儿来,便将会前功尽弃了……”颂长老说罢,转脸对头人解释说道,“救人事大,本长老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头人和乡亲们多多谅解。”   头人闻言,颂长老所说的也不无道理,总之,他若专程从泰国赶来加害这些女婴的话,似乎有违常理,那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嗯……颂长老,如今孩子们都已经苏醒了,并且也认得自己的父母,好像魂儿还都在。您看,她们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还会变成痴呆的么?”头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会!”颂长老断然说道,“人有天、地、命三魂,那老妖炼制‘阴婴降头’,必须收去天地二魂,唯留命魂在女婴体内,所以她们还是会叫父母的,但天地二魂若不收回来,她们届时免不了还是要痴呆的。”   “那可如何是好?”头人闻言急道。   “别怕,本长老现在就要与那‘野人山老妖’斗法,以暹罗最厉害的降头术击败她,迫使其释放婴儿的魂魄出来。”颂长老一身正气、掷地有声的说道。   “好。”头人转过身来,面对着山民们高声说道,“乡亲们,现在颂长老就要与‘野人山老妖’斗法,释放女婴们的魂儿,大家围好场子,燃起火堆……”   山民们闻言迅速的后退围出来一片空场地,并在中间生起了一堆篝火,然后各自握着长刀猎枪,站成一圈儿紧张的围观着。   四名降头师抬着竹滑竿走入场中,缓缓撂在了地上,颂长老端坐其上,手掌中托着那只老母虱和小虱蛊,口中高声说道:“呵呵,本长老已在此,那么就请‘野人山老妖’出场吧……”   山民们随即以长刀敲打着地面,纷纷鼓噪起来:“快出来!‘野人山老妖’……” 第一百八十一章   美式吉普车内,贾尸冥紧张的护住老祖,心中暗自懊悔若不是内力全失,又岂能惧怕这些山野刁民?他自从收了墨墨为徒以后,人生第一次尝到了那种异样亲情般的温暖,这是其纵横江湖数十年都不曾有过的感觉。每当看到墨墨,爱屋及乌,他都万般悔恨自己当初错手杀了老祖,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补偿,只需等待沈才华回想起来祝由巫咒,释放她的魂魄归体即可,自此他贾尸冥便可以无愧于墨墨了……眼下,那些泰国降头师和山民们却欲加害于老祖,只要自己一息尚存,便绝不会任其得逞的。   寒生拉开车门,微微一笑道:“贾道长,你可信我么?”   贾尸冥一愣,急忙说道:“当然相信了。”   “那好,你同老祖一起出来吧,有我寒生在,那些降头师赢不了的。”寒生轻松地说道。   贾尸冥当然知道寒生的能力,单凭他的“癔症神功”便已经无人能敌了,况且自己与老祖始终躲在车上,也太叫那些异邦蛮民小瞧了,想到这里,于是二话不说便抱起了老祖,迈出车门。   寒生请阿明找来了一张椅子,放在火堆的这一边,让老祖坐在了椅子上,贾尸冥站在椅子后面轻轻扶住她的肩头,左边沈才华,右边是墨墨,而寒生则站在场子中间。他回想起六年前在曼谷的海上宫殿内,曾与那个暹罗大国师勐拉差翁?坤巴以及手下比试过,如今这几个降头师比起坤巴来,应该是有所不及吧……   篝火的另一边,颂长老隔火堆盯着老祖看了半天,口中喃喃道:“太好了,今日竟然能够得见阿瑜陀耶王朝时期枋长老的‘阴相人’秘术,真是天赐良机啊……”   身后一位大胡子降头师轻声附耳说道:“颂长老,这就是您说的那个‘阴相人’么?”   “不错,这次我们一定要将其带回,研究出失传近三百年的枋长老秘术,从此便可以称霸东南亚和南洋了。”颂长老无限憧憬的坚决说道。   “你看她怎么闭着眼睛呢?好似全无生气一般,不是说这‘阴相人’同真人是完全一样的么?”大胡子面露疑惑的说道。   “嗯,这正是我们要加以研究搞清楚的。”颂长老沉吟道。   “阿明,你告诉颂长老,如何斗法,请其划出道道来。”寒生说道。   阿明点点头,用缅语将寒生的话传递了过去。   “寒生,江湖险恶,大都阴险狡诈之徒,凡是要三思而后行,以免着了道。”贾尸冥轻声提醒道。   “贾道长放心,寒生心中有数。”寒生回答道。   篝火那边,颂长老微笑着说道:“自然是斗降头术了,先由泰南甲米来的五毒蛊降头师通他亜出场,与老妖比试。”   话毕,颂长老的身后闪出一位中年白袍降头师来,此人生就五短身材,光头无须,面颊之上生就许多肉色的小疣子,双目阴沉沉的,看上去颇具心机。   “五毒蛊降头师?”寒生心中暗道,“五毒蛊”据说就是毒蛇、蜈蚣、蝎子、蜘蛛以及蟾蜍等自然界的五大毒虫,中蛊之人体内会突然孵出许多怪虫,自他七孔中钻出,甚至会肚破肠流,死状极其恐怖。   寒生迈步向前,对阿明说道:“我来替老祖会会这位五毒蛊降头师。”   白袍降头师目光阴郁地望着寒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开口说道:“我叫通他亜,要和‘野人山老妖’斗巫术,你是个医生来作甚?”   阿明如实的翻译过来给寒生听。   “在中原,古时候是巫医不分的,因此,我这个医生也是略懂些巫术的。”寒生随手一指老祖说道,“她正在睡觉,不便打扰,所以就由我来与你比试比试吧。”   通他亜阴险的笑了笑,道:“也好。”随即伸手贴身一抓,然后摊开了手掌,其掌心处赫然蹲着一只青绿色的怪虫,蛇头、蟾蜍身、两只蜘蛛大趸足和密密麻麻的蜈蚣脚以及紫红色的蝎尾,口中探出粉红色的蛇信子,分叉的舌尖不住的望空中探寻捕捉着生人的气味儿……   山民们爆发出一阵唏嘘声,他们从未见过这种生物,个个都神情紧张的握紧了手中长刀。   寒生心中暗道,这怪虫必是剧毒无比,据说五毒蛊一般是以毒蛇、蜈蚣、蝎子、蜘蛛、蟾蜍等自然界五种毒物放入盅内令其自相残杀,最后存活下来者便已身兼五毒了,但却从不知竟然可以是五体合一,这恐怕是一种世间罕见的生物变异,其毒性集五毒为一身,必定厉害至极。   寒生想起自己临离开南山村时,他曾将尸衣留给了兰儿,并嘱咐她给才华穿上以护身,自己身怀“癔症神功”,无论走到哪儿和遇到何种危险,保命自是无虞。如今,要是尸衣在身边,就什么毒物也都不怕了……但寒生却始终不自知,他的体内有白陀须,那也是世间毒物的克星。   此刻,沈才华早已圆瞪着双眼,万分惊奇的注意到了白袍降头师手掌中的那只怪虫,心里面痒痒的,自己要是也能有一只这样的虫子就好了……他踌躇着走到寒生的面前,拽了拽他的衣襟,轻声说道:“寒生爸爸,我想要那只虫子……”   寒生闻言微微一笑,摇头道:“才华,那可是一只五毒俱全的蛊虫,不可以随便拿来玩儿。”   “我可以用‘猪油神功’来收服它的。”沈才华执意的央求道。   寒生望着才华,知道其对付动物有一套,比如恩梅开江的吸子,关中地脐内的老金头鼋以及河童等,有些事情是客家嬷嬷后来说给他听的。   “好吧,不过千万要小心。”寒生点头同意道,一面叫阿明通知对方,由沈才华迎战五毒蛊降头师,同时睁开了蝇眼,启动伏尸魄,随时准备加以援手。   沈才华对墨墨笑了笑,说道:“墨墨,我去把那只怪虫捉来咱俩玩。”说罢,走入场子中,然后越过篝火径直地朝着白袍降头师通他亜走去。   “小孩子,这五毒蛊虫可是要咬人的,你快回去换成大人来。”通他亜诧异的望着沈才华,严厉的呵斥道。   “它不会咬我的。”沈才华兴奋地盯着那只五毒蛊虫回答道,那只怪虫也警惕的瞧着他。   “通他亜,战场上对敌,无论男女妇孺,既然敢于上阵应战,那就是对手,现在,你让他见识见识我们暹罗神奇的五毒蛊降吧……”颂长老嘿嘿说道。   “小孩子,要是咬痛了可别哭啊。”通他亜伸出手掌至沈才华的面前,发出了阴森森的冷笑。   沈才华好奇地盯着五毒怪虫,先将两根小手指插进了鼻孔中,嘴巴贴近蛊虫温柔的说道:“兽獹獭献猕獽獾獿猡玁玂玃……”   这是祝由神功第十六式“人面兽心”,通过喃喃细语的巫咒而俘获动物的心,这是一种源于远古先民与动物们沟通的口技,经一代易学宗师郭璞精炼而成咒语,沈才华曾经用过几回,屡试不爽,十分的奏效。   “才华,万不可靠近!”寒生急切的提醒道。   这次,沈才华错了,五毒蛊虫并非自远古以来就有的物种,而是降头师以五种毒虫杂交炼制而成新的变异生物,根本对“人面兽心”巫咒没有任何的反应,这也正应了世间万物林林种种,自不可以一概而论之,即便是真理,亦不能放之四海而皆准。   怪虫狡诈的眨了眨眼睛,仿佛很温顺的样子,甚至还伸了个懒腰,但是却冷不丁蓦地躬身弹起,闪电般的扑到了沈才华的脸上,蝎尾般的毒刺猛然间蜇入他的嘴唇……   骤然间一阵剧烈钻心的疼痛,甚至连沈才华脸部的肌肉都扭曲了,“哇”的一声,他撕心裂肺般的大声恸哭起来,泪水飞溅……   由于小才华与五毒蛊虫距离太近,待寒生猱身上前时已不及救援,只能将其抱了回来,定睛细瞧,才华的两只嘴唇已经呈青紫色,肿得像发面馒头似的。   在场的山民们看见这只怪虫毒性如此的迅猛刚烈,都不由得脸色大变。   “嘿嘿……”通他亜手中托着五毒蛊虫,鄙视的目光望着寒生,说道,“中国人,吹牛皮可以,真正打起来,就立刻露馅儿了。告诉你,这个小孩儿肯定是活不成了,半个时辰内,他将口吐蛊虫而死。”   寒生顾不上与其理论,得赶紧救治小才华,他想起六年前在雨林里,勐拉差翁?炳曾以“血降头”将老祖以及卢太官的部下等人毒倒,后来是自己的鲜血解了蛊毒,尽管仍不明就里,但他体内之血能解蛊毒却是事实。想到这里,他迅即咬破中指尖,自中冲穴挤出鲜血,轻轻扒开沈才华肿胀的双唇,缓缓滴入他的口中……   客家嬷嬷在一旁见爱徒受伤,不禁勃然大怒,双掌一摆便要纵身上前,但是此刻,墨墨已然出手了……   “啐”的一声,墨墨张开嘴巴,一口青绿色的黏痰激射而出,飞越过篝火,直奔通他亜的面门而去,自从体内有了先天罡气以及“达摩五式”的功力,射出之痰隐约已带有破空之声。黏痰上骑着那只猩红色的大血蚤,目光如炬,鞭毛猎猎,现在它已习惯了乘坐黏痰出击,那样既省力又舒适。   “什么人偷放暗器?”通他亜见眼前有物晃动,猝然间开口叫道。   就在他张开口说话之际,那口黏痰准确地射入了通他亜的嗓子眼儿里,“咕噜”一声,由于没有丝毫戒备,一不留神竟然吞落了下去,感到喉头有些咸滋滋的,略带些许腥气。   大血蚤在接近通他亜的时候凌空跃起,然后一个倒栽葱,稳稳地落在了他展开着的手掌心里。   怪虫蓦地见到大血蚤吓了一跳,随即警惕的盯着这位不速之客,并将尾刺反弓至身前,蛇头张开,粉红色的舌信子凌空摆动探着虚实。   大血蚤伸出猩红色锋利的口器,不由分说的就是致命的一刺…… 第一百八十二章   怪虫的反应甚是灵敏,蝎尾毒针一摆试图格挡,但是却不及大血蚤的口器迅猛而有力,“噗”的一声,尖锐锋利的口器径直地刺入了它的左脑部,随着“血降头”的释放,怪虫的半边身子软绵绵的瘫倒了,一侧的趸足和蜈蚣脚痉挛收缩着并僵硬了起来,如同人类脑溢血半身不遂一般。   大血蚤前足一蹬,身子凌空后纵,几个弹跳又回到了墨墨的口中,它向来都是雷霆式的一击,得手后迅速返回主人的体内,从不拖泥带水。   怪虫在通他亜的掌中试着蹒跚了两步,最后连另一半身子也不好使了,软塌塌的一头栽倒,两只眼睛直勾勾的,脑瘫了……   怪虫发出了垂死的感应磁场,降头师通他亜张开嘴巴,“呕”的一声,吐出了一些小蛇、蜘蛛、蝎子、蜈蚣以及蝌蚪等物,花花绿绿的洒落满地,最后还有一只肥大的癞蛤蟆。“啪啪啪”,通他亜脸上的那些肉疣也一一爆裂,流淌出绿色的脓液,然后一头栽倒在篝火旁不动了,泰南甲米降头师通他亜遭到“五毒蛊降头”瞬间的反噬,死去了。   “墨……墨,干……干的好!”嘟嘟拍打着翅膀,解气的大叫道。   颂长老大惊失色,一言未发的凝望着通他亜的尸首,半晌,咬牙切齿地叫道:“清迈府空萨,出场!”   颂长老身后那位大胡子降头师应声走出,也是穿着白色土布长袍,白布缠头,面上生满了浓密的胡须,看不出年龄大小,只是两只眼睛又大又明亮,精光四射。   “中国人,不能以暗器伤人,要公平的决斗……”大胡子空萨走至场子中央一站,高声叫道。   此刻,心中关切小主人安危的熊大海走上前来,欲抱回沈才华回到车上去,他不愿意看见其再受到伤害。   “就是你来斗法么?”大胡子降头师空萨藐视着对面这个大块头男人说道,“我是泰北清迈府空萨,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熊大海愣了一下,他那关东汉子的犟劲儿来了,一股血气上涌,于是朗声道:“是又怎么样?老子乃是关东黄龙府通臂拳传人熊大海。”   “通臂拳?”空萨不屑一顾地说道,“中国功夫不过花拳绣腿而已,根本不具有实战功能。”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三寸左右长的小红木棺材来,轻轻地抽开了棺盖,棺材里躺着两只小鬼,男小鬼“素叻尊”和女小鬼“婆贾妮”。   空萨是泰国着名的养小鬼降头师,名头响亮,他麾下的小鬼不止二十名,棺材内的这一对是最厉害的小鬼,名叫“素叻尊”和“婆贾妮”。暹罗民间盛行养小鬼,具体做法是,先打听清楚何处有童男或童女夭折,同时设法取得它们的生辰八字,待尸体下葬后,降头师就会趁夜深人静潜到小童的坟前,焚香祭告,施展勾魂术,然后将预先从树上斩下的一段藤茎,插在坟头上,令其自然生长。等到藤茎长得繁茂时,施法的降头师会再次起坛运起勾魂大法,使得坟中小童的魂魄附在藤蔓之上,然后念咒焚符并操刀斩下坟头的一小段藤茎,雕成约一个寸半高的小木偶,以墨及朱砂画上小童的五官,其后,便将小木偶收藏于玻璃或瓷瓶中。一般情况下,降头师都会先后勾取一男一女两个孩童的魂魄,并将它们收藏在同一个瓶中,这样做是为了预防天性好玩的小鬼,由于寂寞难耐而逃离。当然,大部份的时候,小鬼都是日夜要睡觉的,当主人有命时,会先对着瓶子吹口气,念动咒语,将小鬼唤醒,然后吩咐它们去办事。小鬼大都无不唯命是从,绝不讨价还价,而且瞬间就能将主人的指示办妥。   空萨对着棺材内熟睡的小鬼吹了一口气,“素叻尊”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熊大海人高马大,面对着身材瘦小的空萨,便想三拳两脚将其拿下,所以起手一招仙人指路,醉颠步左摇身,肩膀一晃使出通臂拳凌厉的“醉打三门”。其拳势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忽仰忽俯,忽进忽退,忽斜忽正,步法如颠似狂,以痴如醉的形态,猱身连破对方的手之头门,肘之二门,肩之三门,直接攻击其胸腹,谓之“醉打三门”,亦名“醉打山门”。   哪知空萨手中的小棺材里蓦地蹦出两个寸半长的小人来,赤身裸体,一个皮肤黝黑,双目血红,咧开小嘴儿露出来两排大黄牙,另一个却是皮肤细腻,唇红齿白,风姿绰约。   小鬼日常的食物就是饮血,小的时候,每天一两滴就饱了,以后食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加大。“素叻尊”与“婆贾妮”都已经将近十岁了,日进食鲜血至少也要数十毫升,否则就会不满意,一旦其生起气来,可是会六亲不认的,所以养小鬼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空萨此时念起咒语来,催动“素叻尊”和“婆贾妮”联袂攻击熊大海。   两只小鬼手牵着手,站在空萨的手掌上望着冲上前来的熊大海,一个目光凶巴巴的,暴戾残忍,一个则杏眼含笑,秋波荡漾……   熊大海愣住了,哪来的小人?好似小主人的灵胎般模样,再看那眼神儿,两个小人的双瞳内竟然呈现出色彩来,一个鲜血般艳丽,一个橘黄似火焰……熊大海感到精神有些恍惚起来,眼皮发紧,怠倦困意袭上心头,于是停止了进攻,手臂也垂下了,呆呆的站立在空萨的面前……   这是小鬼的“摄魂术”,类似于“催眠术”,虽不能真正摄取目标的魂魄,但却可以令其暂时陷入神情恍惚之中,产生错觉臆想,并丧失反抗能力,而任由小鬼宰割。   两只小鬼的眼中色彩一红一黄,炫丽之极,如同断头台上喷溅的鲜血,亦如情人般炽热的熊熊欲望之火,此等“摄魂术”可令人恍若看破红尘,感叹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与那梦中情人共赴巫山云雨……熊大海想到了家乡黄龙府,邻村有个叫小芳的姑娘,自己每次在较武场上用通臂拳战胜对手之际,她都会报以火辣辣的目光,令他心猿意马,魂不守舍,可惜就在准备登门提亲的前一天夜里,李地火闯入家门,将自己杀死并种下了蠕头蛮……   “小芳……”熊大海嘴里喃喃嗫嚅着。   “素叻尊”与“婆贾妮”见目标已经迷糊了,于是抓紧时机,双双猱身扑上,分别揪住熊大海脖子两侧的皮肉,张开利齿对其跳动着的颈动脉狠命的咬下……   “咯咯咯……”的一连串脆响,熊大海的脖子突然之间抻长了,吓了两只小鬼一跳,怔怔的呆愣住了。   熊大海虽然为“摄魂术”所迷惑,但其体内的蠕头蛮却清醒得很,见危险来临,便自动现出原形来应对。危机之中脑袋一转张开了血盆大口,两米长的脖颈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下来,“啵啵”吐出了两只小泡泡,罩向了俩小鬼。   围观的山民们见状无不骇然,“妖怪啊……”他们纷纷惊恐的喊叫起来了。   寒生抬头一看,也不禁万分诧异。   客家嬷嬷淡然一笑,解释说道:“熊大海体内有一只蠕头蛮,老妪正想对你说这件事儿,有没有办法把那东西弄出来,医治好他。”   “蠕头蛮?”寒生想了想,道,“尸衣经中曾讲到过,上古时有种怪异的蠕虫,可钻入人体为宿主,鸠占鹊巢,此人自此可以长寿。这怪虫亦正亦邪,全视宿主之人品而好恶,不过经书里面只记载了如何辟邪,却未曾提及如何将其驱除出人体……”   客家嬷嬷听罢有些失望。   “让我琢磨琢磨,世间上任何疑难杂症,都是有法可医的。”寒生思忖着说道。   沈才华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寒生的血中含有白陀须,可解一切蛊毒,他肿起的嘴唇已经大致消退,基本上不碍事儿了。   “寒生爸爸,我找到了这个……”沈才华得意的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断肠毒母”来说道,“是送给你的。”   寒生惊讶的接过鸡蛋般大小、黑亮亮的“断肠毒母”,诧异的问道:“才华,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鄱阳湖鞋山,在一个山洞里发现的,还有一条大蟒蛇看着它呢……原来有鸭蛋这么大,可惜在关中地脐下面被长着三只眼的大甲虫们啃掉了一层,所以只剩下这么多了。”沈才华不无惋惜的回答说道。   “嗯,不错,这正是医书中记载的‘断肠毒母’,此物极为难寻,被李时珍称之为‘中药之王’,其本身剧毒,却又可解剧毒,端的是好东西呢。”寒生啧啧称奇道。   “好呀。”沈才华目光瞥见熊大海抻长脖子正与一黑一白两个小人打在了一起,不禁叫道,“大海吐泡泡啦……”   寒生闻言睁开蝇眼细瞧,熊大海吐出的半透明气泡内有十余只肉色的小虫,如蝌蚪般生有一条小尾巴,正挤在一起虎视眈眈的盯着气泡外的两个小鬼……这可能是蠕头蛮的幼虫了,寒生想。   “啪啪”两声,“素叻尊”与“婆贾妮”分别捅破了气泡,那些蠕头蛮幼虫撒落在了两只小鬼赤裸的身上,然后争先恐后地往皮肉里面钻。不料,小鬼乃是以藤茎为体,并非寻常人之肉体,因此拱了好一会儿,竟然一条都钻不进去。就在这时,两只小鬼伸出小巴掌,“噼噼啪啪”的一阵乱拍,竟然一个不剩的将幼虫们统统给拍扁打死了。   蠕头蛮大惊失色,欲指挥熊大海伸手去捉肩膀上的两只小鬼,无奈其仍在精神恍惚之中,两只手臂软绵绵的垂着,根本无动于衷。而此刻,小鬼们缓过神儿来,又猱身扑上,照着隐藏在薄如纸般肉皮下的青色血管,张开利齿疯狂的咬下……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自沈才华口袋中飞身跃起,直奔熊大海而去,原来是灵胎出动了。   灵胎“嗖”的凌空越过燃烧的篝火堆,落在了熊大海的肩膀上,威风凛凛的站在了两小鬼的面前。   “素叻尊”与“婆贾妮”面面相觑,怎么又多出来了一个小鬼?   灵胎那白白胖胖的身子以及英俊的面孔,令“婆贾妮”心旌一荡,杏眼微醺,嫣然一笑,炽热的目光火辣辣的瞅着灵胎,两只小手还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私处…… 第一百八十三章   灵胎是樟柳二鬼精气所化,虽说上懂天文,下识地理,能够预卜一些未来之事,但却不会打架斗殴,它在果敢西山的罂粟地里,曾经偷看过客家嬷嬷的“祝由轻功”,因此窜上跳下的动作十分敏捷,但见它猱身上前,“啪啪啪”闪电般的连抽了“素叻尊”好几个耳光……   “素叻尊”怒极,但并未还手,而是以血红色的双瞳直视灵胎,又使出了“摄魂术”。那女小鬼“婆贾妮”与它本是心灵相通,联袂发动,也将炽热如火的目光,直勾勾的乜了过去。   岂知灵胎并非人类,并不受“摄魂术”的蛊惑,它蓦地眼睑一翻,双瞳罩上了一层白翳,嘴巴一咧歪,竟然滴滴嗒嗒的流下一丝亮晶晶的口涎来,完全是一副痴呆样,而且还用小手在接着自己嘴角淌下来粘粘的口水。   “素叻尊”与“婆贾妮”一见均傻眼了,这小人怎么转瞬变成一个瞎子和痴呆了,方才的那个英俊奶油小生般的相貌竟然如此丑陋不堪……正寻思之际,灵胎突然出手了,闪电般的将手中的口涎水抹进了两小鬼吃惊的嘴里。   风后的尸尘乃是远古祝由圣药,在关中地脐的密室内,灵胎曾经悄悄捧了一把尸尘,躲在沈才华的衣袋里偷偷的吞服了,因此不光是它的呕吐物,以至于连其口水都有着神奇的药性了。   “素叻尊”与“婆贾妮”俩小鬼明亮的眼神儿渐渐的黯淡了,手臂垂下,身子也在慢慢的僵直,失去了生气,最终变回了原形——两段藤茎。“啪嗒”一声,由熊大海的肩头摔落在了地上,其中黑不溜秋带皮的那段藤茎是男小鬼“素叻尊”,而剥了皮白净净的那段则是“婆贾妮”。   空萨见状大吃一惊,自己多年豢养的俩小鬼竟然被打回了原形,“小鬼降头术”遭破解,已附于藤茎上面十年的一对小童魂魄也就这么烟消云散了。随着喉头一甜,“哇”的一口鲜血喷出,“颂长老,空萨输了……”他坐在地上,揪着自己的胡须,万分痛苦的说道。   “咯咯咯……”一阵脆响,熊大海的脖颈缩回成了原来的样子,随着“摄魂术”的消失,他也恢复了正常,望着四周诧异的问道:“咦,那两个小人呢?”   此刻灵胎早已返回到了沈才华的衣袋里,然后又闭门不出了。   颂长老仰天长叹一声,道:“看来只有本长老亲自出马啦……”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斗法,看得山民们既惊恐紧张,又激情亢奋,那头人双眼都傻了,两只手掌不停地搓着,口中直咽唾沫。   此刻,寒生已然全部瞧在了眼里,心下暗道,暹罗降头师们已经使出了“五毒蛊虫”和“小鬼降头”,颂长老即是降头师首领,则必有过人之处,万不可小觑。   颂长老缓缓步下滑竿,绕过篝火堆,走至了老祖的面前,朗声说道:“‘野人山老妖’,你我属下都已比试完了,现在轮到我们之间对决了。”   老祖依旧坐在椅子上,紧闭着双目,一言不发。   贾尸冥冷冷的说道:“你想怎么对决?”   阿明将话翻译给颂长老听。   颂长老闻言嘿嘿一笑,把手一伸,异常大度的说道:“你们中国有句古话,‘相逢一笑泯恩仇’,本长老同你们素不相识,尽管通他亜因双方之间的误会而身亡,但我也无意与老妖结怨,倒不如大家握握手,就此别过如何呀?”   颂长老的话令众人吃了一惊,难道说这老降头师知难而退了?   “小心这老家伙手上有古怪。”客家嬷嬷提醒说道。   颂长老看出对方怀疑的眼神儿,于是把手一摊,面色郑重的说道:“本长老在暹罗乃是皇家降头师,身份是何等的尊贵,岂能在化敌为友的时候暗算对方呢?你们也太小瞧人了。”   寒生听罢阿明的翻译,走近前来,朗声说道:“在中原,江湖上向来推崇‘以和为贵’,既然颂长老有意和解,我们当然不会拒之门外的。但是,首先你必须要向山民们澄清,那些女婴们到底是不是体内被所谓的‘老妖’下了‘阴婴降头’,究竟会不会四十九日之内变成痴呆,请你说出事实的真相。”   “呵呵呵……理当澄清,理当澄清。”颂长老爆发出爽朗的笑声,然后回过身来,面对着头人与众山民说道,“你们且听本长老说,这次来到甘拜迪,原先也只是怀疑‘野人山老妖’也许未能除去女婴们体内之降头,现在一看,降头已除,本长老可以肯定的告诉大家,女婴们的身上已经没有任何降头了……”   山民们闻言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颂长老,您是说女婴们不会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变成痴呆了?”头人疑惑的问道。   “绝对不会,本长老以人格担保,请你们相信这位来自中国的赤脚神医,他是一位好医生。”颂长老高声说道。   山民们惊喜过望,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阿明也高兴的将颂长老的话复述了一遍。   在场的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神情也缓和了下来。   颂长老缓缓地向老祖伸出手来……贾道长迟疑地抬起老祖的胳膊,颂长老轻轻地握了一下,然后满意的说道:“误会已解,本长老告辞了。”说罢招呼起空萨以及另外两位降头师,用滑竿抬着通他亜的尸体,扬长而去。   山民们在头人的带领下,也都随之陆续的散去了。   贾尸冥仔细的抚摸观察着老祖的那只手,并未发现有任何的不妥,“奇怪,这颂长老怎么肯如此轻易的就罢休了呢?”他皱着眉头说道。   寒生也仔细探查了老祖的手掌,同样的疑惑不解:“老祖并无异样,或许颂长老真的是良心发现也说不定。”   “哼,依老妪看来,他自知不敌,不过因此找了个台阶下而已。”客家嬷嬷在一旁鄙夷的说道。   是夜,阿明家中设宴款待寒生等一行人,小芹的父亲也赶来了,大家久别重逢,自有一番感慨。酒足饭饱之后,就在阿明家的竹楼上安歇了,妮子和沈才华就睡在了老祖的身边,贾尸冥则盘腿闭目打坐,慢慢的调养体内的真气。   夜深了,乌云渐渐遮蔽了月光,人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整座寨子里一片静谧,唯有山风吹拂竹梢,发出轻微的沙沙之声。   两名挎着卡宾枪的青年漫无目的在山寨里巡逻值夜,偶尔火光一闪,那是他们在吸烟。   子夜时分,黑漆漆的半空里,悄无声息飘来了一个浅色的球形物体,缓缓的飞抵阿明家的高脚竹楼窗口,待到近前,那原来是一颗人头,枯瘦黑皮,两只眼睛射出邪光,一口黄灿灿的大金牙,正是颂长老的脑袋……   颂长老等人离开山寨后,来到了恩梅开江一处隐秘的水湾,那儿藏有一艘机帆船,是他们溯着伊洛瓦底江驶上来的。   上到船上,降头师们将通他亜的尸首放到了船舱里。   晚饭过后,已近子夜时分,颂长老吩咐大家在船上待命,自己则祭出了“飞头降”,将脑袋脱离了身子,飞上茫茫的夜空里,朝着寨子里而去……他在与“野人山老妖”握手之时,便已经确认了这个“阴相人”几乎没有体重,他的“飞头”绝对可以叼得起她的。   天空中乌云蔽月,朦胧的夜色正好掩护了“飞头”诡异的阴影,当他飞至阿明家的那幢高脚竹楼时,没有惊动寨里的任何人。   “飞头”悄悄地贴近竹楼,探头探脑的挨个窗口往里瞧。堂屋内睡了好些个人,鼾声四起,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酒香气,他认出其间有那位赤脚神医等几个人,还有一个老头在独自闭目打坐,但未见“野人山老妖”。有间屋子里睡着那个着装古怪的老太婆和一个年轻的女人,怀里依偎着个婴儿,那是阿明的妻子小芹。他又飞到最里间屋子的窗口外,终于看到了目标,那个“阴相人”单独同两个小孩子睡在屋子的地板上……   东南亚一带的高脚竹楼,一层豢养牛猪等牲畜,二楼供人居住,而且窗户都是空的,并无窗扇与玻璃,这与热带雨林潮湿闷热的气候有关,更加便于通风之故。   “飞头”悄悄地钻进了窗内,见俩孩子正在熟睡之中,于是抓紧时机,张开了大嘴叼住“野人山老妖”的长发,将其拽起身来,果然其轻得如同纸糊的一样,丝毫不费力,然后从窗口拖着她悄悄地飞了出去……   墨墨睡觉时怀里抱着“小翠儿”,她梦见了娘将她搂在怀里,讲着很好听的故事,后来娘不知怎么的,身子慢慢的飘起来了,晃晃悠悠的飘出了窗口……   “娘……你要去哪里?”墨墨在梦中喊着娘,可是娘却不理睬她,渐渐的越飘越远,她急得哭了。   “喵呜……”突然,大黑猫在她耳边警觉的叫了起来,墨墨一下子惊醒了,扭头看去,娘真的不见了!她目光朝着窗口望去,刚巧瞧见娘正飘浮在半空里向着远方飞去……   “娘,等等我……”墨墨心中着急的喊着,怀里抱着大黑猫“小翠儿”一纵,整个身子也斜飘飘的飞出了窗口,她在朦胧之中无意识的使出了“一苇渡江”。   “达摩五式”的第一式“一苇渡江”是门绝世轻功,不亚于沈才华的“猪油功”,但无论何种轻功,毕竟还是飞不起来的,墨墨冲出窗口外没多远,就坠落下去了,她的脚刚一沾地便重又跃起,沿着寨外的泥土路,朝着娘飞去的方向一路追了下去……   而此刻,沈才华仍旧睡得呼呼的,连日来的奔波,实在是太疲倦了,那大鹦鹉嘟嘟更是鼾声连连,面颊竟然红扑扑的,原来它偷偷从贾尸冥的大碗里喝了点酒。   墨墨身轻如燕,脚尖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身法飘逸至极,一直追到了恩梅开江边上。但闻“哒哒哒”的马达声响起,一艘机帆船刚刚驶离了岸边,她瞧得真切,娘飘飘然降落到了船上。   “娘,等等我……”墨墨奋力一跃,身子如乳燕穿云一般,落在了船头上。   可眼前的景象却令墨墨大吃一惊,一颗脑袋正叼着娘的头发,用力的朝着船舱里面拖…… 第一百八十四章   清晨,一缕阳光射进了竹楼内,宿醉的人们纷纷醒来。   贾尸冥一直打坐调息至天明,但自从其丧失了真气以后,便如同寻常人一般,若是在以前,昨夜之事绝对逃不出他敏锐耳朵的。   他站起身来,走到里面的房间前,轻轻地推开房门,惊讶的发现屋内地板上只有沈才华和大鹦鹉在熟睡着,而墨墨同老祖都不见了……   贾尸冥摇醒了沈才华,急问墨墨及老祖去哪儿了,小才华迷迷瞪瞪的摇晃着脑袋,表示不知道。   “坏了,我们上当了!”贾尸冥此刻方才恍然大悟道。   “出什么事儿了?”寒生等人闻言冲进来问道。   “老祖和墨墨不见了……”贾尸冥懊丧的说道,“贫道想这颂长老怎么会如此大度呢,原来是趁我们不备,深夜来袭,抓走了老祖和墨墨。”   寒生目光望向了沈才华。   “我睡着了……”沈才华泪水盈盈的悔恨说道。   “我也睡……睡着了。”嘟嘟不好意思的嗫嚅道。   寒生走到窗口四外眺望着,思索着说:“对方大概是从窗口进来的,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武功应当是相当高的了。”   “她们往那边去了……”沈才华鼻子嗅嗅,突然手指着恩梅开江方向说道。   “我……我去看看。”嘟嘟说着振翅飞出了窗口,一直朝江边飞去。   “才华,你还能闻到墨墨的气味么?”寒生急切的问道。   “能。”沈才华点点头。   “好,那我们就马上去追。”寒生断然道。   告辞了老爹,在沈才华的引领下,众人一路直奔恩梅开江边而去,阿明也拎着卡宾枪随着一同前往。   清晨,江面上雾气朦胧,沈才华止住了脚步,失望的说道:“我嗅不到了……大概是乘船走了。”   阿明望着茫茫江面,说道:“往恩梅开江下游走,在桑加汇入伊洛瓦底江,经密支那和曼德勒一直可以到博葛礼入安达曼海,之后便可以绕行去曼谷了,我想他们可能沿江顺流而下……”   贾尸冥摇了摇头,思忖道:“这颂长老心机颇深,不可以常理推断,贫道倒是认为他极有可能声东击西,反而逆流而上,从而摆脱掉我们。”   “先去前面码头那儿,打听一下看有谁发现过可疑的船只?”阿明指着不远处说道。   众人赶到了小码头,远远瞥见阿明的那艘木船就停泊在岸边,他匆匆前去打探了一番,回来说道:“今天凌晨,有人听见一艘机帆船往恩梅开江上游去了,肯定不是本地的船只。”   “此地凌晨时分经常有船只经过的么?”贾尸冥问道。   “没有,上游都是连绵不断的原始雨林了,又没有什么城市和村庄,所以除了打渔船之外,极少有人去。”阿明解释说道。   “那么就极有可能是颂长老他们了。”贾尸冥语气较为肯定的说道。   “那我们就乘阿明的船追上去吧。”寒生最后道。   大家登上了木船,彭长老扶着安息长老坐进了舱内,阿明摇着橹朝恩梅开江上游而去。   寒生站在船头上,凝望着雾气茫茫的江面,心想好不容易找到了墨墨和老祖,可别再出什么事儿了。   沈才华坐在船边上,悄悄地从衣袋里掏出灵胎,见无人注意,急忙低头悄声的问道:“灵胎,快告诉我,你知道墨墨去哪儿了么?”   灵胎闻言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睁开了双眼,用纤细的赣北口音说道:“她在一艘大船上,江水的两岸都是茂密的森林,方向是在北面。”说罢,小手指向了恩梅开江上游方向。   乌云飘过,清冷的月光顷洒于天地之间。   墨墨身子斜斜的飘落到船头上,一眼瞥见娘正被一颗人头往船舱里面拖,顿时惊呆了……   “喵呜……”就在这时,大黑猫“小翠儿”从墨墨的怀里“嗖”的窜了出来,扑至舱门口,凶狠地挥起两只利爪朝着那颗人头抓去……   颂长老大惊,自己的脑袋还未及返回躯体上,怎么突然间扑上来一只凶恶的大猫,“空萨!”他惊慌失措的大声喊叫道。   “嗤嗤”两声,锐利的猫爪在他的脸上抓出两道血痕,几乎伤到眼睛,“喵呜……”大黑猫张开血盆大口,又朝着他面上咬来……   舱内一位黑袍降头师闻声赶到,见势不妙急速的掏出个小竹筒来,塞子拔开,但见黑暗中金光一闪,一物跃出直奔大黑猫而去。   “小翠儿”瞥见金光闪烁,它本是灵猫,立即嗅感到危险的来临,急忙将腰一弓,倒纵回到墨墨的脚边,“呜呜……”发出恐惧的鸣叫声。   月光下,船甲板上蓦地蹦落来一只寸许大小的蚕虫,八足状扁椭圆形,头部奇大,两只大大的凸眼,通体金黄色,这就是金蚕蛊。   降头师炼制金蚕蛊是将毒蛇、蜈蚣、蝎子、蜥蜴、蚯蚓、蛤蟆等十多种毒虫,共同放在一个瓮缸中密封起来,让它们自相残杀,吃来吃去。一年过后,便只剩下一只,其形态以及颜色都彻底的改变了,形状变得象蚕,皮肤金黄,毒性极大,而且具有简单的思维,绝对听命于主人,甘愿受其驱使。   颂长老的“飞头”趁机返回到了躯体之上,喘息未定,急忙吩咐驾驶舱雇请的舵手开足马力朝着恩梅开江上游驶去,在雨林深处江边的一处峭壁上有个极隐秘的山洞,他早年就是躲在那儿修炼“飞头降”的,如今重返故地,准备再次修炼枋长老的“阴相人”。   月光下,颂长老惊讶的发现一个小姑娘呆立在船头上,正是在寨子里斗法时,那个口吐大血蚤的女孩儿,顿时惊喜若狂,嘴里急急的喊道:“空萨,空萨,本长老今晚收获太大啦……”   一脸大胡子的空萨提着内裤匆匆跑来,他方才去解手了。   “咦,吐血蚤的女孩儿?”空萨惊奇的说道,“她也是个小降头师吧?”   “呵呵……”颂长老满意的笑道,“当年勐拉差翁?炳的‘血降头’令整个东南亚以及南洋闻风丧胆,连暹罗皇室都畏惧三分,后来自他失踪了以后,‘血降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是的,长老,所有的降头师都认定勐拉差翁?炳可能已经死了,他的‘血降头’以及‘阴相人’秘术从此也就失传了。”空萨点头称是。   颂长老手一指墨墨,得意的说道:“这个小姑娘口吐大血蚤,不正是勐拉差翁?炳的东南亚第一降——‘血降头’么?依本长老所见,此女必定大有来历啊……”   空萨迟疑的望着墨墨,嘴里疑惑道:“莫非勐拉差翁?炳还活着?”   “有可能!”颂长老点头道,“这小姑娘兴许就是他的传人呢。”   此刻,墨墨已经缓过神儿来,遂高声叫道:“你们为什么抓走我娘?”   颂长老与空萨面面相觑,他们几个人都听不懂汉语。   “说呀!为啥抓我娘!”墨墨怒极,跺脚厉声喝问道。   颂长老急得直挠头皮,嘴里一个劲儿的嘟囔着:“哎呀,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呢?”   “小姑娘说,你们为什么要抓走她的娘?”这时,船舱内传来了答话之声……   说话之人是颂长老雇请这艘机帆船的泰国船主岩通,他穿着件白色无领衬衫,脑袋探出驾驶舱,解释着说道。   “你懂中国话?”颂长老惊讶的问道。   “我是华人,老家在云南勐腊。”那位老年船主一面驾驶着机帆船,一面回答说道。   “那太好了,你赶快问问她,认不认识勐拉差翁?炳?”颂长老赶紧说道。   船主用蹩脚的普通话和颜悦色的复述了一遍。   “勐拉差翁?炳……那是我的师父呀。”墨墨惊讶道。   “勐拉差翁?炳是小姑娘的师父。”船主对颂长老说道。   颂长老心中顿时激动得一阵颤栗,急不可待的问道:“勐拉差翁?炳现在在哪儿?”   “你师父勐拉差翁?炳在哪里?”船主翻译过来。   墨墨闻言立时警觉了起来,没有搭理他,目光一瞥,直冲着船舱跑去,口中高声叫道:“还我娘来……”   “喵呜……”大黑猫立刻发出了警告。   那金蚕弓身伏在甲板上,急切的等待着主人发出进攻的指令。   “快收起金蚕蛊!”颂长老急令道,他怕凶狠的金蚕伤到了小姑娘。   黑袍降头师口中念了句巫咒,金蚕身子“嗖”的后纵弹起,准确的退回到了竹筒里,那人顺手盖上了塞子,然后将竹筒揣进了怀中。   墨墨扑倒老祖的身上,仔细的瞧了瞧,并没有发现娘有哪儿受伤,于是这才放下心来,轻轻地抱起她,退回到了船头上。   颂长老踌躇满志的说道:“空萨,你去舱里找点吃的来,我们需要和这位勐拉差翁?炳的传人建立点友谊才行。”   “是。”空萨进舱去了,不一会儿,便端出来一碟洋葱辣椒炸蚂蚁蛋来,这是传统的暹罗美食,营养极为丰富。   “小姑娘,饿了吧?这蚂蚁蛋又香又脆,可好吃啦……”颂长老和蔼的说着,随手抓起一粒豌豆大小的蚂蚁蛋丢进嘴里,“嘎嘣”咬碎吞落腹中。   “喵呜……”大黑猫再次的发出警告。   墨墨没有理睬颂长老,而是扭过头去,望着雾气笼罩的浩瀚江水犯了愁,她心里很清楚,这些都是坏人,自己和娘已经被困在这艘船上了……若是离岸边近的话,还可以用“达摩五式”轻功跃上去,可是眼下是在江中心,四周都是白茫茫的江水,无论如何是走不脱的了。   颂长老见墨墨不吃东西,于是挠了挠头皮,问空萨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说出勐拉差翁?炳的事情呢?”   空萨想了想,说道:“小孩子思维简单,只要连哄带骗的,她肯定就会说出来。”   “嗯,讲的不错,这样吧,你去驾驶舱开船,换下岩通来给本长老做翻译。”颂长老吩咐道。   岩通老爹来了,对着墨墨亲切的笑了笑。   “你告诉她,就说本长老是勐拉差翁?炳的师弟,已经多年未见师兄了,心中很是想念……”颂长老吩咐道。   岩通如实的将话翻译了过去。   墨墨怀疑的看着颂长老,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信。”   颂长老见墨墨不信,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说道:“你等等,本长老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就会相信了。”然后匆匆跑进了船舱里。   此刻,机帆船正开足着马力,溯着恩梅开江往上游驶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颂长老从船舱里出来,手中拿着一张黑白相片,兴冲冲的跑到墨墨身旁,对她说道:“你看看这是谁?”   墨墨目光落在了这张微微泛黄的旧照片上,一个赤足布巾缠头,鹰鼻凹眼,满脸胡须的老降头师正盘坐于一块大青石上,口中吹着一根血笛……   “炳师父……炳爸爸……”墨墨心头一热,眼眶湿润了,脑海中回忆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雨林的深处,自己同鬼婴小才华一道骑在勐拉差翁?炳脖子上玩耍时的情景……   颂长老微笑着望着小姑娘,心中暗道,她果然是当年东南亚最邪恶的降头师勐拉差翁?炳的传人,阿瑜陀耶王朝时期枋长老秘术的唯一传人,“血降头”和“阴相人”两样旷世奇术都在她的身上……嗯,想不到数百年来,多少降头师梦寐以求的东西,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本长老就是勐拉差翁?炳的师弟,也就是你的师叔,你的长辈,懂么?”颂长老异常慈祥的说道,“可怜的孩子,看起来,你一定是受了不少的苦吧?”   岩通将颂长老的话照样翻译了过去。   墨墨闻言心中酸楚,她不知道炳师父有没有同门师兄弟,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当年勐拉差翁?炳用“灌头术”,只是将“血降头”和“阴相人”两样旷世秘术和对勐拉差翁?坤巴的复仇信念,强行植入了她的脑中。当她长大成人以后的某一天里,那些潜伏的信息将会突然醒觉过来,她记起这所有的一切,然后将以最残忍的手段杀掉仇人大国师坤巴,成为自吞武里王朝以来,暹罗最伟大的降头师。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颂长老问道。   “墨墨。”墨墨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告诉了他。   颂长老见小姑娘肯同他讲话了,心中暗喜,接着又显得无比诚恳的说道:“小墨墨,自数年前与炳师兄分手后,一直音讯全无,师弟我心中挂念的紧,不知他现在可好么?”   “炳师父早就死了。”墨墨幽幽道。   死了?原来勐拉差翁?炳死了……颂长老虽然已有所料,但闻言还是吃了一惊,他面露哀伤的说道,“小墨墨,炳师兄是怎么死的?”   “被大国师勐拉差翁?坤巴害死的。”墨墨回答道。   颂长老这回可是真的吃了一惊,据他所知,十余年前,暹罗皇宫内是有一个大国师勐拉差翁?坤巴,可是听说多年前他就已经死了呀……   “大国师勐拉差翁?坤巴不是很多年以前就死了么?”颂长老颇为疑惑的问道。   “没有,他抓去了我娘,把她变成了‘阴相人’。”墨墨忿忿道。   “那么勐拉差翁?坤巴现在哪儿?”颂长老谨慎的问道。   “被我杀死了。”墨墨回忆起雨林里的坤巴满脸是血,津津有味在啃食自己肢体的情景,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你……”颂长老闻言心中骇然,这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竟然杀死了大国师勐拉差翁?坤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他忐忑的小心问道,“你是如何杀死他的?”   “血降头。”墨墨自豪的回答着,嘴里突然脱口而出,“炳爸爸说了,我是自吞武里王朝以来暹罗最伟大的降头师。”   颂长老闻言沉默不语,半晌,默默的说道:“你学会了炳师兄的‘血降头’和‘阴相人’秘术?”   “会。”墨墨望着他,肯定的答道。   “小墨墨,你是本长老的师侄儿,有些忠告不得不同你说,降头术是源于中国川滇一带苗疆的蛊术,自一千六百年前流传到了东南亚,并结合古暹罗巫术所演变而成,它能救人於生死,亦可害人於无形,因而称暹罗‘降头术’和中国湘西‘蛊术’并列为世间两大邪术。”颂长老缓缓说道。   船主岩通一字不漏的翻译着。   墨墨第一次听到有关降头术的知识,感到十分的新鲜。   “小墨墨,你知道降头师也会被自己的降头术反噬的么?”颂长老关切的问道。   墨墨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功力不足的降头师极有可能因此破功,乃至赔上一条性命,即使降头师的功力深厚,十之八九也会因为反噬而大伤元气,必须急觅隐密之处疗伤,方能逃过破功之劫。”颂长老循循善诱道。   “什么叫做‘破功之劫’?”墨墨不解的问道。   颂长老微微一笑解释道:“昨晚你都见到了,通他亜的‘五毒蛊虫’被你的大血蚤所杀,他紧接着脸上的毒疣便爆裂身亡了,尸首现今还在船舱里呢,这便是降头术反噬,破功之劫了。”   墨墨回想起来那个掌中托着怪虫的白袍降头师临死之时的吓人模样,心里感到了一阵恐惧。   “所以。”颂长老接着说道,“本长老既为你的师叔,就有责任防止你也被大血蚤反噬,最后破功而亡。”   “大血蚤不会的。”墨墨尖声反驳道。   “孩子,防患于未然嘛,这样吧……”颂长老严肃的说道,“你把‘血降头’和‘阴相人’秘术说给师叔听,看看有什么值得防范的地方,好么?”   墨墨疑惑的目光瞅着颂长老,想了想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一定就是炳师父的师弟呢?”   颂长老把手一摊,显示出很委屈的样子道:“照片你都见了,怎么会不是呢?”   墨墨又想了想,摇头说道:“炳师父的照片如果是你捡来的呢?”   颂长老心道,这小姑娘还挺有心眼儿的呢。在泰国,几乎每一个降头师都有勐拉差翁?炳的相片,似乎这位东南亚第一降头师在身边庇佑他们一般,就如同前些年的中国,几乎人人都佩戴毛主席像章,道理是一样的。   “小墨墨,你不相信师叔,本长老可要生气啦。”颂长老黔驴技穷,索性拉下脸来了。   “我不要在船上,你要是我师叔,就靠岸边停下来,我和娘上岸以后再告诉你……”墨墨眼珠一转,狡黠的说道。   颂长老长叹一声,这小姑娘是在太难对付了,看来只有使用其他手段来迫使其就范……于是,他收起了照片,走回去了船舱里。   “空萨,不行,这小姑娘太精明了,软的不行干脆就来硬的。”颂长老忿忿不平的说道。   “可是,她的那只大血蚤好厉害,螫我们一下可就麻烦了……”空萨心有余悸的回答道。   “嘿嘿,”颂长老胸有成竹的说道,“咱们不是带来了几瓶高效防蚊油了么?”   空萨闻言恍然大悟道:“不错,我怎么忘了?那油的气味可以抵挡一切蚊虫、跳蚤以及旱蚂蝗的叮咬……”说罢赶紧从手拎包里取出两瓶来,拧开了盖子,两人迅即在头脸以及身上全部都涂上了厚厚的一层防蚊油。   “还有这个。”颂长老嘿嘿阴笑着,顺手从船舱壁上取下一瓶二氧化碳泡沫灭火器说道,“大血蚤肯定会被那些泡沫黏住,再也蹦跶不起来了,哈哈……”   两人随即打开一只柳包手提箱,里面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竹筒子,一个个的拔掉塞子,倒出各种花花绿绿的毒虫,有绿色的竹叶青毒蛇、花斑蝎子、黑寡妇毒蛛、大蟾蜍以及巨型旱蚂蝗等等蛊虫,同时念动巫咒,驱使着它们爬出船舱,浩浩荡荡的杀奔墨墨而去……   此刻在船头甲板上,墨墨搂抱着老祖正倚在了船舷边,眺望着茫茫江水,思绪则飞回到了甘拜迪山寨竹楼之上……鬼婴要是知道了自己和娘在船上,无论路途有多远,他一定是会来营救墨墨的。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俩被喜马拉雅山鹰拽到了半空里,鬼婴沈才华始终紧抓着自己不撒手,心惊胆战的飞过了无数的高山、江河还有绿色的森林……墨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就在这时,船甲板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墨墨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自船舱口密密麻麻的爬出来一大群毒虫,有绿色的毒蛇、花蝎子、黑蜘蛛、癞蛤蟆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虫子,其中还有一只红色如筷子般大小的旱蚂蝗,正一弓一伸的奔她而来。   墨墨急忙张开嘴巴,意念催动大血蚤御敌,但觉喉头蠕动了两下,并不见其出动,原来大血蚤已经喜欢上了骑着痰出征,宁可在口腔里等着。   大癞蛤蟆三两下就已经蹦到了面前,墨墨急不可待的对其“啐”出一口毒痰,大血蚤大喜,急忙翻身骑在了上面冲出了嘴巴,其目光深沉老道,鞭毛猎猎,高举着口器刺向了那只长满毒腺的癞蛤蟆。   那蟾蜍瞥见有物来袭,“唰”的伸出长舌卷向了大血蚤,速度极快,哪知猩红色的大血蚤反应更快,早已后足一蹬凌空弹起,“啪”的一声,蟾蜍的舌头只卷住了那块淡绿色的毒痰,咽落了肚里,但却随即感到一阵眩晕。   “噗”的一下,大血蚤尖利的口器刺入了蟾蜍的脑袋里,释放出了“血降头”,那大蟾蜍一翻白眼儿,顷刻即萎顿于地了。当大血蚤拔出口器纵身弹起之时,惊见那些蛇蝎毒蛛之类的毒虫已经气势汹汹的包围了主人……大血蚤临战经验十分丰富,口器掉转方向“嗤……”的吐出一团红色的‘血雾’,罩向了那群毒虫。   这团‘血雾’乃是由无数只的小血蚤所组成,它们铺天盖地般,密密麻麻地扑到了毒虫们的身上,疯狂的叮咬并混战了起来。   就在这时,舱门口出现了倒提着灭火器的颂长老和空萨,“噗……”一声,筒体内的硫酸铝和碳酸氢钠溶液混合发生了化学反应,喷嘴里射出一股白色的二氧化碳气体泡沫,劈头盖脸的朝着大血蚤喷来。大血蚤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怪的东西,不知其厉害,勇敢的跳起埋头穿越泡沫……没想到那泡沫内含有大量的水分,一下子把它给粘住在了里面,无论怎样都跳不动了。   大血蚤惊慌失措的向主人发出了求救的讯息……   墨墨顿时大惊,怀抱着老祖,身体斜飘了出去,手疾眼快的从白色泡沫中一把抓出大血蚤,塞回了口里。   颂长老继续喷射着大量的泡沫,将墨墨包裹了起来,那些泡沫隔绝了空气,令墨墨感到无法呼吸,肺部窒息的厉害,于是急忙后退。不料脚底一滑,身子歪倒,竟然抱着老祖从船舷上翻落进了滔滔的恩梅开江之中,随着水花泛起,奋力挣扎了两下便沉入了江底…… 第一百八十六章   “喵呜……”大黑猫“小翠儿”见墨墨落水,于是便奋不顾身的纵身一跃,扑进了恩梅开江里。   猫的祖先水性都很好,盖因古时候自然生存环境恶劣,捕食鱼类食物必须要潜入水中,后来由于被人类饲养驯化,专门用于捕杀老鼠,并可以施舍得到足够的食物,Qī.shū.ωǎng.因此游水技能便慢慢的退化了,变成了又馋又懒的家猫。但真正的野猫还是会游水的,例如土耳其梵猫、南洋扁头猫,还有一种渔猫,善于潜水,在水下捕食鱼类。   “小翠儿”是一只关中地脐内的灵猫,水性极好,它拼命的潜入了湍急的江流中,急切的寻找着墨墨,但是,江水浑浊异常,什么也看不见。   颂长老和空萨傻眼了,忙扔下手中的灭火器,扑倒了船舷上,唯见江面激流滚滚,哪里还有小姑娘的踪影……   颂长老懊丧至极,不住的捶胸顿足,连连叹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就这么给丧失掉了。   他命机帆船慢慢的跟着水流飘往下游,目光久久的盯着江面搜寻着,希望能够出现奇迹,看到小姑娘浮上水面来,但是却始终没有。   恩梅开江上的雾气渐渐的散去了,远处一艘木船迎面而来,寒生站在船头上,睁开蝇眼,瞧清楚了机帆船上的正是颂长老与空萨等人。   “他们在那儿,终于追上了……”寒生手一指,兴奋地说道。   众人闻言都扑在了船帮上,眺望着远处的机帆船。   “我……我去瞧瞧。”嘟嘟振翅飞上天空,急奔那船而去,一面焦急的叫喊着,“墨……墨墨,别怕,嘟嘟来……来啦。”   嘟嘟盘旋在机帆船的上空,咦,怎么不见墨墨呢?   两艘船很快的靠近了,寒生朗声喝道:“颂长老,快将老祖母女交出来!”   阿明一晃卡宾枪,冲天“哒哒哒”射出一串子弹,用缅语高声喊道:“停船,不然我就开枪了。”   枪声一响,那船主岩通是老跑水路的,熟知江湖规矩,他可不愿意惹麻烦,立刻乖乖的抛了锚,将机帆船停泊在了江心。   阿明抛过去一根缆绳,命岩通系在了船帮上,两艘船只并拢在了一起,寒生与客家嬷嬷纵身跃了过去。   “墨墨……”寒生大声呼唤道。   阿明平端着卡宾枪对准了颂长老等人,以缅语厉声说道:“颂长老,你们还不快点交人么?”   颂长老泪水盈眶、伤心欲绝的说道:“小姑娘掉落江中了……”   “什么!”寒生大惊失色道。   “是小姑娘自己滑落江里的。”空萨在一旁解释说道。   “胡说!”沈才华一听墨墨掉江里了,顿时毛发乍立,血灌瞳仁,大喝一声冲上了机帆船,一头闯进舱内寻找了起来,“墨墨……”他的口中在不停地呼唤着。   贾尸冥走上前来,盯着颂长老冷冷的说道:“你们是如何劫走老祖母女的?”   阿明翻译了过去。   颂长老此刻也就实话实说了:“本长老以‘飞头降’从窗口叼出了‘野人山老妖’,小姑娘则是自己追出来的。”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贾尸冥面色阴沉的追问道。   “那‘野人山老妖’是个‘阴相人’,那可是阿瑜陀耶王朝时期枋长老的独门秘术,在暹罗早已失传了三百年多年……”颂长老无限感慨的叹息道。   贾尸冥明白了,这伙降头师是奔着老祖而来,可如今却害死了她们母女俩,“阿明,把枪给贫道。”他淡淡的说道。   阿明将卡宾枪抛给了贾尸冥。   “唉,贫道以前杀人从来都不需要武器的……”贾尸冥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枪口对准了颂长老。   “杀……杀了他,替墨墨报……报仇!”嘟嘟在半空里愤怒地拍打着翅膀叫道。   “且慢开枪……”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贾尸冥回头一看,却是安息长老,于是不解的问道:“长老,您有话说?”   安息长老由彭长老搀扶着,站在了木船的船头上,颤颤巍巍的说道:“贾道长,佛祖敦巴辛饶曾告诫世人‘胜义无生,世俗无灭,降灭邪见,引见解脱……’发大慈悲心无偏爱,无处不遍及。依老衲所言,他们既然已经死了一个降头师通他亜,预先为其罪孽做了补偿,现在,就不要再行杀戮了。但愿颂长老等人能够断障除祸,消弭心中恶欲,得解今生来世之苦……”   “贾道长,安息长老所言甚是,颂长老想要得到失传秘术,因而并非有意要加害老祖母女,如此,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允其改邪归正了吧。”寒生强忍着心中痛楚说道。   “唉……”贾尸冥仰脸望着苍天,悲凉至极的长啸一声,慢慢的垂下了枪口。   船舱内,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毒蛇花蝎以及蜘蛛蚂蝗等毒虫,它们的身子都在不住的痉挛和战栗着,有些已经死去了,这是与小血蚤们激烈厮杀过后的惨烈战况,除此而外,并没有发现墨墨的身影。   “灵胎,灵胎,你不是说墨墨在这边吗?”沈才华掏出熟睡着灵胎,使劲儿的摇晃着,一边焦急的问道。   灵胎慢慢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小手径直的指向了下面……   “你是说在水里!”沈才华愕然道。   灵胎点了点头,随即又闭上了眼睛,竟然轻轻的打起了呼噜。   沈才华一下子傻眼了,泪水随即流出了眼眶,他悲痛的缓缓走上甲板,望着白茫茫的江水,口中默默诵念起了巫咒,“兽獹獭献猕獽獾獿猡玁玂玃……”,两根小手指插入自己的鼻孔,心中悲怆的呼唤起吸子来……   寒生等人默默地望着他,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江面渐渐泛起了一连串小水泡,水底缓缓的升起了一张席子状、绿茸茸的扁平物体……   “吸子筒!”沈才华含泪呼唤道。   水面上露出了吸子筒圆圆的眼睛,惊喜的目光望着小主人,用力地眨了眨眼,“哗啦”一声冲出江面,水淋淋的跃上了甲板,搂住了沈才华。   沈才华惊喜交加,顾不得打湿了衣裳,脑中急忙的发出了意念……   吸子筒一愣,随即眨了眨眼睛,松开小主人翻身跃入水中,背上的绿毛一闪,迅即下潜不见了。   颂长老空萨以及岩通等人俱是惊讶的瞠目结舌。   这时,江水又泛起了水花,随着“哗啦哗啦”一阵连续的出水声,“嗖嗖嗖”自江中窜出一伙类似于猴子般的八个褐毛怪物来,水淋淋的并排站在了沈才华的面前。   “主人,您在呼唤我们……”老河童欣喜的发出意念问道。   沈才华闻言几乎落泪,匆匆以意念回应道:“墨墨掉到江里了,你们快去找她!”   “是,主人。”老河童应声答道,迅即招呼老伴和六个儿子紧急出动。   “啊!我的女人……”河童老六急不可待的一头扎进了恩梅开江里。   众河童们纷纷跳入江中,转瞬间都不见了。   这一次,颂长老等人更加骇然,个个目瞪口呆。   江面之下暗流涌动,墨墨刚一落入水中,紧接着便被一股漩涡拖入了昏暗冰冷的江底。此刻,她肺里的氧气已经消耗殆尽,憋闷得透不过气来,她努力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但是漩涡强大的吸力拽着使其寸步难行。   墨墨的怀里依旧紧紧地抱着娘,大脑由于缺氧而慢慢的麻木了,我大概要死了……她绝望的想着。   就在墨墨即将晕厥过去的一刹那,她的脑袋里突然呈现出了一幅奇特的景象:一个凹眼凸鼻的老僧盘腿打坐在山洞里,面对着一面石壁正在冥想……   她也下意识的盘起了腿坐于漩涡之底,怀中抱着娘,奇经八脉中一股暖流悄然的游动起来,心跳渐渐的减慢到了极点,此刻,墨墨竟然不觉得气闷了,脑中竟然也渐渐的清晰了起来……她不知道,这正是达摩五式中的第二式“面壁九年”。   眼下虽然浮不上去,但却也不会很快就淹死了,墨墨稍微定下心来,可是如何才能冲破漩涡强大的吸力,重新返回到水面上去呢?她冥思苦想了好半天也没有办法。此刻,墨墨终于明白,她已经被困死在恩梅开江的江底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墨墨隐约听到有种奇怪的水流声,正朝着她奔来……她瞪大了眼睛,隔着昏暗的江水,蓦地瞧见了一条巨大的鲶鱼,冷冰冰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那是一条湄公河巨型鲶鱼(学名:Pangasianodon gigas),世界上最大的淡水鱼,体重可达300多公斤,通常只生活泰国、柬埔寨、老挝以及越南等湄公河沿岸国家,极喜食人,缅甸的恩梅开江以及伊洛瓦底江曾罕有的发现过。   墨墨顿时唬得魂飞魄散,急忙挥动起手臂,在水下使出“断臂立雪”,数道淡淡的臂影砸向了巨鲶。   “嘭嘭”几下,那湄公河巨鲶鱼晃了晃脑袋,浑若不觉般,缓缓地张开了巨大的嘴巴,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冲着她径直冲了过来。   正值此危机时刻,一张巨大的“席子”自头顶瞬间罩下,包裹住了墨墨和老祖倏地卷起,贴着江底几个翻滚冲出了漩涡,然后“唰”的一声,笔直的跃出了水面,泛起一大片水花。   “喵呜……”江面上心急如焚的大黑猫“小翠儿”,远远的瞥见突然升腾起的水柱,迅速的游了过来。   水下,湄公河巨鲶蓦地调转身子,紧追不舍的尾随而来。   就在这时,巨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群河童,不分青红皂白的上前举拳挥掌“劈劈啪啪”的一阵乱殴,河童们在水里力大无穷,没几下便打得巨鲶晕头转向,落荒而逃了。   恩梅开江面上,寒生、沈才华等人焦急的站在船头,忐忑不安地眺望着茫茫江水,忽的瞧见远处有一道白色的水线在朝着他们急速而来……   阳光下,金色的光晕里,八个河童兴致勃勃的各自抻着吸子的一边,花白的腹面上端坐着浑身湿淋淋的墨墨,怀中抱着老祖,“小翠儿”则雄赳赳立于吸子的头上,它们正在踏浪而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云南境内腾冲县正街,政府招待所的一间套房内。   宋地翁与首长的那名李姓属下已经在此地等候了数日,却始终未见朱寒生等一行人露面,心中感到了有些惴惴不安,于是挂了个长途电话至京城。   “地翁么?你们现在哪儿?”听筒里传来了首长熟悉的声音。   “首长,我们已经探听到朱寒生等人要从瑞丽入境,于是便抢先来到了云南腾冲,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若是在缅甸一路进行长途跟踪的话,很容易暴露自己,因为他们之间有数位江湖老手,警惕性极高。可是,我俩如今已经在腾冲监视了数日,却仍未发现到他们的踪迹,怕是走了另外的途径,所以赶紧打电话向首长报告……”宋地翁神情无奈的说道。   首长闻言沉默片刻,随即口中嘿嘿一笑,说道:“地翁啊,不要紧,你们现在不用在腾冲守株待兔了,马上直接赶去滇西北迪庆州的中甸吧,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去那儿的。”   “迪庆州中甸……为什么?”宋地翁疑惑道。   “因为‘蓝月亮谷’就在梅里雪山附近。”首长回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那好吧,我俩即刻启程赶去中甸。”宋地翁松了一口气。   首长撂下了电话,自言自语的说道:“废物。”   “首长叔叔,‘中甸’在什么地方?妮子也去了么?”有良在一旁着急的问道。   “‘彩云之南’的地方,很远嘞。”首长若有所思的说道。   “俺也要去。”有良目光固执的望着首长。   “别急,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自然会带你去的,”首长安慰道,“放心吧,妮子早晚都是你的。”   “首长叔叔,谢谢你对俺这么好……”有良早已是热泪盈眶了。   “有件极重要的事情还要你替我去办……”首长话锋一转,踌躇着说道。   “首长叔叔,你要有良无论做什么都行。”有良掷地有声的回答说。   “嗯,”首长沉吟道,“皮高工私下送出来情报,说乔老爷拿到的那只‘鬼壶’并不是风后的‘骷髅头’,而是一个姓祝的风水学家祖先的‘骷髅头’,真正的‘鬼壶’仍在西山别墅内。”   有良吃了一惊,随即回忆说道:“这么一说,俺也觉得拿回来的这只‘鬼壶’大小和颜色同贾道长旅行袋里的那个是有些不一样……首长叔叔,你要有良再去偷回来么?”   “不,他们肯定已经警觉了,下手不容易,而且‘轩辕计划’正在加紧实施,而且就快要完成了。”首长的语气显得有些沉重。   “首长叔叔,什么是‘轩辕计划’,可以告诉俺么?”有良迷惑不解的问道。   首长闻言淡淡一笑,说道:“你还小,有些事情理解不了,此事关系到国家的最高机密,需要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那您要俺做什么呢?”有良疑惑不解。   “杀一个人。”首长冷酷的回答道。   “谁?”有良问。   “一个曾经死去的人。”首长平静的说道。   京城西山别墅的地下,有一个庞大的地下室系统,代号为“769”,1969年中苏珍宝岛交战之后,毛泽东主席发出了“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最高指示,由此全国开展了大挖防空洞的工程。北京城下也挖了一条沟通天安门、人民大会堂、中南海的秘密通道,一直通到西山,林彪生前居住的毛家湾也有一个入口。   1976年9月9日零时10分,一代伟人毛泽东在中南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享年83岁,一个叱咤风云的时代终于结束了。令人惊奇的是,中共中央警卫团的番号为8341,恰与毛泽东寿数83年,在位41年竟然相暗合,但却极少有人知道当年格达活佛在旧羊皮上留下的预言。   9月20日凌晨,在晨曦的掩护下,国家新任主席华国锋率人护送着伟人的遗体,从毛家湾林彪家的入口,进入了这个神秘诡异的地下世界。   三年前的1973年,在湖南长沙近郊的马王堆,发掘了一座西汉古墓,惊人的是经历了两千多年,女墓主的尸体竟然没有腐烂,依旧栩栩如生,可惜尸体一旦暴露于空气之中,很快的就开始腐烂了。当时的总理周恩来曾指示:“古尸至少要保护200年,要让后人也看一看,不然无法向子孙交代。”为此组成了专门班子,研究出含有福尔马林、酒精和甘油的配方,成功地保存了马王堆女尸,这批专家里面便有当时国内顶尖的防腐专家皮高工。   1956年,毛泽东主席带头在中共政治局关于遗体火化的决议上签了字,他本人对于身后事的看法相当开放。1960年5月27日,他对英国的蒙哥马利元帅说:“人总是要死的,我也不会例外。我想我会怎么死呢?无非是这五种情况,一是有人用枪把我打死,二是飞机掉下来摔死,三是被火车撞死,四是游泳被淹死,五是害病被细菌杀死。我死了身体火化,骨灰丢到海里喂鱼。”其对护士长吴旭君说得更加潇洒豁达:“我在世时吃鱼较多,我死后把我火化,骨灰撒到长江里喂鱼。你就对鱼说,‘鱼儿呀,毛泽东给你们赔不是来了,他生前吃了你们,现在你们吃他吧,你们吃肥了好去为人民服务,这就叫物质不灭定律。’”   由此可见,毛泽东主席的本意是希望遗体回归于大自然中去,而并非要人为的永久保存,只是后人为了某种政治意图而违背了他老人家的意愿,其实谁都明白,他的遗体真的就能够千秋万代的保存下去吗?   1924年2月21日,俄国领袖列宁逝世了,他生前也是希望自己死后,能与母亲玛丽亚?亚历山大罗夫娜一起安葬在彼得堡的沃尔科夫墓地,但是,继任者却违背了他的意愿,要永久的保存伟人的遗体。列宁去世一个月之后,遗体便开始腐烂,着名的生物化学家兹巴尔斯基用独创的防腐液,暂时遏制住了腐烂,但此后腐烂却一再的发生。1930年、1934年和1938年,红场列宁墓都曾长期关闭,官方说是“对列宁遗体进行护理”,但内行的人都知道,列宁遗体依旧在继续腐烂,其三分之一的皮肤,全部毛发和双手的指骨都进行了置换,当然,普通的参观者是看不出破绽的。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列宁遗体的保存经受了更加严峻的考验。1941年6月底,盛放列宁遗体的水晶棺,在严密的警卫护送下用火车运往丘明,置放在一所中学的二楼会议厅内。但由于不可能按规定要求保持低温,1943年底,遗体又开始腐烂,人们只好将遗体放到温度稍低的地下室,并在四周放上冰块。但这并不能完全阻止腐烂,于是遗体的一条腿和部份左臂又被截去,并换上假肢。直到1945年战争结束后,列宁的遗体才从丘明重新运回莫斯科。   1961年,列宁的遗体又开始了腐烂,而此时,为列宁遗体专职服务了近四十年的兹巴尔斯基教授已经去世,他的接班人在遗体紧急防腐处理方面的经验不足,因而束手无策。于是,赫鲁晓夫同医务人员商定,把暂时未腐烂的头部同躯干分开,至此列宁的躯干被火化,而头部则被安装到人造躯干模型上,“手术”相当成功,所有的参观民众丝毫也没有察觉。   前苏联解体以后,1997年4月,在列宁诞生日前后,围绕着他遗体的问题又发生了激烈争论,民主派主张将遗体移出红场,左派则强调列宁墓是克里姆林宫的一部份,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保护,不得随意变动。直至现在,列宁墓周围经常有一些非参观者的人在走动,据说这是俄国共产党的自愿者,他们轮流为列宁墓放哨,以防不测事件发生。俄罗斯政府虽然没有正式表态,但却来了个釜底抽薪,停止为护理列宁遗体拨款,并将列宁墓实验室更名为“生物结构研究中心”。   西山别墅会议室里,香烟缭绕,“轩辕计划”小组正在开会,主任也亲临现场参加了讨论。   皮高工正在发言,他以其渊博的知识阐述道:“可供瞻仰的遗体永久保存,是一个巨大的科学难题,迄今还没有非常成熟可靠的方法。为了遗体的长久保存,必须在死后两小时内就进行解剖,取出内脏,用冲洗液把全身血管,甚至包括最细微的小血管都要冲洗干净,然后注入福尔马林和凝固剂。毛泽东主席去世后,遗体最初只进行了一般性的处理,血液没有及时的放掉,虽然解剖了遗体,取出了心脏、肺、胃、肾、肠、肝、胰、膀胱、胆囊和脾脏,把这些内脏分罐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中,躯干的空腔也塞满了浸泡过福尔马林的棉花,并从股动脉注入了22升的福尔马林,但仍旧不能阻止尸体的缓慢化学分解……”   众人鸦雀无声的聆听着,众专家当中,只有皮高工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生物防腐权威,负责毛泽东主席遗体的保护工作。   “同志们,”皮高工继续说道,“我们现在采用的是最先进的气相保存法,关键是必须要完全的隔绝氧气,可是把氧气从水晶棺中100%地排除是不可能的,通常最高能达到99.99%,所以,又在密封的水晶棺内充入了氦气。党中央的要求是,主席的遗体不仅不能够腐烂,而且还要能供全国人民来瞻仰,因此要特别注意遗容和神态的真实。毛主席的脸部不能化妆,因为任何化妆品都会损害到皮肤,留下不可逆的损害,因此只能将柔和略带红色的灯光照射到面部,保持往日的健康颜色和领袖的尊严。尽管我们肉眼看不到,但主席的遗体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我的任务就是要把变化减到最小最慢,这个任务绝不亚于十多年前的美国阿波罗登月啊……”   人们谁都没有说话,此事太过敏感,万一说错了话,就是严肃的政治问题。   “人们大都以为纪念堂里只供奉着毛泽东主席的遗体,殊不知还有另一位男性死者陪伴着他,这位死者姓甚名谁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的年龄、体重、体型及死因,都同主席相近,当然,这位死者在生前,做梦都不会想到有幸为毛主席他老人家伴驾。凡是准备在主席遗体上施用的防腐技术,都要先在这位伴驾身上试用,成功了再移植过去。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从主席和伴驾身上分别取下若干小颗粒,送到相关研究机构去,检查遗体组织结构的保存情况。而负责检验的科学家只知道小颗粒的编号,却不知道哪些取自主席身上,哪些取自伴驾身上,其检验结果送至另一批科学家那儿,由他们来解读,决定下一步的防腐保存措施。1977年8月20日,位于天安门广场的纪念堂完工,毛泽东主席的遗体及几罐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内脏,被转运到纪念堂内,经过适应性处理后,遗体被移入水晶棺内,保存在纪念堂地下室一间无菌、无尘、恒温的密室之内,这水晶棺其实是一个水晶罩,当遗体供瞻仰时,就用电动升降机将其从地下室升上来。我们在水晶棺内采取气液相结合的保存方法,遗体的衣服里包着液体,只有面部处于气态环境中。瞻仰结束后,遗体下降到地下室的一个密闭容器内,并立即在他的颈部插上一根塑胶管子,以便向体内灌注福尔马林溶液……”皮高工卖弄知识的解释道。   “不必说得那么细了。”主任皱着眉头说道。   “是。”皮高工赶紧应道,“北京工艺美术学院制作了一个毛主席的蜡像,派两位研究员专程前往英国蜡像馆,学习蜡像制作技术,结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的水平大大超过英国,制作的毛泽东主席蜡像栩栩如生,与本人一模一样,在关键时候展出,绝不会有人怀疑的。”   “还说?”主任愠怒了。   “是是……”皮高工唯唯诺诺道,“因此,从现代防腐科学技术来讲,遗体的永久保留不仅是异常困难的,而且代价极高,所以必须要找到个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卢教授插话道:“什么‘一劳永逸’,是入土为安么?”   “不不,”皮高工望了一眼主任,然后神情异常郑重的说道,“复活毛泽东……” 第一百八十八章   会议室内,人们凭住了呼吸,甚至听得出自己的心跳声。   卢教授咳嗽了一声,然后缓缓说道:“通常来说,高等生物若是内脏器官缺失的话,是不可能存活下去的,这是起码的生物学常识。在解剖学上,依据生物机体的生理功能,将人体分为呼吸系统、运动系统、循环系统、感觉系统、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消化系统、泌尿系统和生殖系统,这些是高等哺乳动物正常生理活动所必须具备的条件。美国等西方国家已经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但需要复活的生物机体,必须在确定临床死亡后的最短时间内,迅速冷冻在摄氏零下一百七八十度的超低温液氮溶液中,才有可能使其机体的所有器官保持活性。可是毛泽东主席的遗体并未做过这样的处理,而且内脏器官还被摘除了……”   “同志们,”主任开口说话了,“但主席的脑子还在,当时并未予以摘除,所以当他老人家复活后,只要能够维持正常的血液循环和供氧,便可以使他那举世无双的睿智大脑重新运转起来,从而再一次的引导中国人民前进的方向,防止走资派的复辟,让帝国主义及一切反动派闻风丧胆,确保中国红色江山永不变色。”   人们稀稀拉拉的鼓起掌来,“太好了,主席要是真的‘万岁’了,是我党之福,世界革命人民群众之福啊……”有人面红耳赤,颇为激动的说道。   主任锐利的目光横扫了一下众人,朗声说道:“‘轩辕计划’的最终目标现在可以告知各位了,就是用风后的‘鬼壶’复活我们的伟大领袖,届时举国上下同庆。”   “可是,”卢教授踌躇着说道,“我们还没有用‘鬼壶’来真的复活主席……”   “呵呵……”主任爽朗的一笑,缓缓说道,“‘鬼壶’的功效你们都已经见过了吧?”   众人点点头,纷纷说道:“是的,简直是太神奇了,太匪夷所思了,颠覆了当代所有的生物科学理论……”   “但是,”卢教授坚持自己的观点,分辨说道,“以往试验中的尸体都是刚刚去世的,各种脏器都还在,所有的循环系统能够借助‘鬼壶’恢复,可是毛主席他老人家……”教授还是摇了摇头。   祝先生也怀疑的说道:“恐怕……还是需要在中阴身的状态下才行得通。”   “同志们,”主任严肃的说道,“大家只要能够做到让主席的大脑运转起来,哪怕只有一天,甚至是一个小时也好,请他老人家告诉我们全党和全国人民,中国将向何处去?谁才是他真正的接班人……”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吱声。   “从今天开始,‘轩辕计划’小组就要开始24小时不停的工作,运用你们的专业知识,用‘鬼壶’来复活主席的大脑,这是一项神圣而光荣的历史使命,全党和全国人民都在衷心期盼这一时刻的到来,明白了么?”主任威严的语气已不容置疑。   “那我们要离开西山别墅,去纪念堂工作了么?”有人紧张的小声问道。   “是的,”主任对毕处长说道,“纪念堂还要继续对外开放,主席遗体仍需供人们瞻仰,大家白天回到这里睡觉,夜里前往纪念堂地下密室工作,毕处长,你带专家们来去走‘769’密道。”   “是,主任。”毕处长答道。   此刻,大家心中才终于领悟到了复活毛泽东的真实意图,那就是“接班人”的问题。   毛主席生前曾屡次确定自己的接班人,第一位是刘少奇副主席,因政见不合于文革期间被贬,1969年冬死于河南开封,白发及肩,以化名“刘红黄”火化之;第二位是林彪,位高权重,誉为“副统帅”,1971年9月13日,飞机坠毁于蒙古温都尔汗,与妻儿尸骨无存;第三位是王洪文,时任副主席,在毛泽东主席逝世后的一个月内被捕,1992年夏,病死于秦城监狱。最后一位是华国锋,手持毛主席临终前“你办事我放心”的一张潦草手书“遗诏”而入主中原,引发朝野的猜测,至今史学家们依旧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主任离去以后,毕处长继续主持会议。   “同志们,‘轩辕计划’大家都清楚了,现在我们要制定一套可行的手术方案。”毕处长说道。   “手术方案?”卢教授不解的问道。   “对的,手术方案,也就是‘换头术’,”毕处长目光巡视了一圈,然后缓缓说道,“有一名自愿者,他的身材高矮胖瘦以及体态,完全酷似主席,他愿意奉献出自己的身体……”   卢教授惊讶道:“你是说一个活体……”   毕处长淡淡一笑道:“正是,卢教授,您是国内脑神经外科的权威,这台手术需要由您来亲自主刀。”   卢教授闻言赶紧摆手,说道:“不可能的,异体之间的排斥反应就不必说了,人体颈椎截断,里面的脊髓是根本无法接驳的,必然导致高位截瘫。”   “卢教授,只需要您将主席的头部与这名自愿者的身体颈骨、神经血管以及皮肤肌肉接驳好就行,至于是否截瘫和有异体排斥反应,就无须您来考虑了。”毕处长冷冷道。   “这……”卢教授语塞了。   “此人现在何处?”祝先生问道。   毕处长嘿嘿一笑,手望自己的脚下一指,缓缓说道:“就在‘769’地下室里。”   众人皆轻轻的“唔”了一声,无不感到这“轩辕计划”越来越诡异了,令人胆战心惊。   “大家请跟我来……”毕处长起身,领着众专家来到了别墅最里面的一间黑屋子里,揿动开关,点亮起了昏暗的灯光,见墙壁上有一道大门,上面挂着一个大铜锁。   毕处长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启了铜锁,推开了沉甸甸的铁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儿扑面而来,水泥楼梯向下延伸进入了黑暗中……   “啪”的一声,毕处长又揿亮了壁灯,借着幽暗的电灯光,他率先走下了楼梯。拐角处有一间没有门的屋子,亮着一盏奶白色的吸顶灯,室内摆放着一张医院用的推床,上面睡着一个穿藏蓝色中山装、身材魁梧的人,鼾声如雷。   “喂,醒醒……”毕处长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肚皮。   此刻众人才看清,那人的身体和手脚已经被床边的皮带紧紧地捆绑束缚住了。   “毕处长,你可算是来了,俺夜格就一个人睡在这地下室里,真他妈的憋屈啊……”那人望见毕处长惊喜的说道,他看上去约莫有四十左右岁,带有着浓厚的东北口音。   卢教授上前伸手揿了揿那人的肌肤,又翻开他的眼皮瞧了瞧,“他的身体非常的健康,”教授一想到自己要用手术刀活生生的切下这个人的头颅,内心深处充斥着一种犯罪感,于是同情的说道,“同志,你……是自愿的么?”   “自愿,当然是自愿的。同志们,大家试想想,若是能以自己的平凡之躯,换取英明领袖的复活,又有谁会不乐意呢?”那人慷慨激昂的答道。   木法医在一旁大为感动,眼眶湿润着说道:“这位大哥,您的思想境界真是太崇高了,可不可以告诉我,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儿?”   “住口!”毕处长随即厉声喝止道,“绝对不允许询问这个人的任何情况,大家记住了,他的代号叫做‘砧木’,明白么?”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言语了。   “好啦,现在时间已经不早,我们把‘砧木’抬上电动车,经秘道驶往毛泽东主席纪念堂,有关的手术器械以及生命监视系统等设备都已经提前安装好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那人连推床一起抬到了一辆加长型的平板电动车上。   “毕处长,风后的‘鬼壶’呢?”祝先生望着两手空空的毕处长,善意的提醒说道。   “在纪念堂地下密室那儿。”毕处长回答说道,随即跳上了驾驶座位,亲自开着车沿着空荡荡的地下甬道往城里驶去。   地下甬道内阴森森的,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壁灯,由于天长日久,有些灯已经不亮了。众人默默地坐在车上,神情都显得十分紧张,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蓦地宽敞了,灯光也明亮了许多,可以瞧见有荷枪实弹的解放军士兵在站岗,毕处长将电动车停在了一扇铁门前。   站岗的哨兵见到毕处长,遂向他立正并行礼。   毕处长举手还礼,然后命令道:“打开电梯门。”   那士兵遵命拉开铁门,露出一台升降机,众人将“砧木”推入升降机中,毕处长按动电钮,缓缓上升到了位于天安门广场毛主席纪念堂的地下密室前。   两名军人持枪站立在密室门前,表情庄重肃穆。   一名军官走上前来,向毕处长行举手礼,然后郑重的将一只上了锁的黑色小铁盒子交到他的手中,口中说道:“毕处长,主任让我将铁盒亲手交给你,工作结束后,我要即刻带回去。”   “明白了,我们可以进去了。”毕处长接过铁盒子,点了点头说道。   军官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请毕处长等人进去,然后关上门扇仍旧守候在外面。   密室内十分的宽敞,恒温恒湿,光线亦十分的柔和,在屋子的中央,液压升降机上面,停放着一具水晶棺,四周摆放着一簇簇金黄色的菊花。   众人以无限崇敬的心情,目光投向了水晶棺内,他们所熟悉的那个世纪伟人就静静的长眠在那里……   “毕处长,”这时,躺在推床上手脚被束缚着的“砧木”开口说道,“俺想瞻仰一下主席遗容……”   毕处长将铁盒子撂在一旁的台子上,顺手抓起一只棕色的乙醚瓶子,拧开瓶盖将麻醉剂倾倒在了一条消毒巾上,然后冷酷地捂在了“砧木”的口鼻上……   “砧木”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毕处长嘿嘿一笑,命令道:“同志们,开始工作吧,先剥去‘砧木’的衣服。”   大家套上了白色大褂,并戴上口罩与塑胶手套,然后将已经昏迷的“砧木”剥了个精光,露出魁梧肥胖多肉的身体。   “哇……”木法医瞥了一眼“砧木”的私处,轻轻的发出了一声惊叹。   卢教授手持锋利的手术刀,站在了推床前,木法医在一旁充当着他的助手。   “木医生,准备好止血钳……”卢教授吩咐道,然后颤抖的手捏着手术刀轻轻的划入“砧木”的颈部皮肤……   “咯咯咯……”突然间,“砧木”的颈椎爆发出一连串的脆响,蓦地脖子陡然抻长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嘭嘭嘭”束缚“砧木”手脚的皮带瞬间崩断了,“砧木”缓缓地坐了起来,长脖子上盯着的脑袋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了磔磔瘆人的笑声……   卢教授以及木法医、丛教授等人因惊吓过度,一个个的瘫软在地上,当时就昏厥了过去。站在后面的皮高工见势不妙掉头就跑,被“砧木”劈头一掌掴在了后脖颈上,顿时眼冒金星,倒撞于地。   毕处长大惊失色,急忙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支手枪来,但是,未及拉开枪栓,“砧木”的大嘴巴便已经咬在了他的天灵盖上。闻得“喀嚓”一声,颅骨登时破裂,鲜血顺着头骨裂隙以及眼睛和耳朵里汨汨流出,他的身子缓缓地坐了下去,一声未吭的死了。   “你究竟是……是何方神圣?”祝先生出身风水世家,见多识广,强忍住内心的恐惧,嘴里结结巴巴的问道。   “砧木”长脖子顶着的脑袋晃了晃,嘴里还滴嗒着鲜血,目光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俺是关东黄龙府县委邢书记,你是谁?”   “我,我姓祝,是中国人体生命科学学科的创始人,北京大学客座教授……”祝先生情绪稍安,口齿也逐渐变得灵活了起来。   邢书记扭动着脑袋,目光慢慢落在了那只铁盒子的上面……他似乎感觉到了那东西隐约散发出微弱的磁场。   祝先生身子慢慢移动着,力图遮挡住台子上的那只铁盒。   “躲开!”邢书记脖子弯下,脑袋探至祝先生面前,狰狞的咆哮吼道。   祝先生身子一颤,乖乖的闪过一边去了。   邢书记伸手抓过那只铁盒,发现上面还锁着一把铜挂锁,于是手指捏住锁体一扭,将其“咔”的拗断,打开了盒盖……   刹那间,他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磁场扑面而来,“咦,这是个什么东西?”他困惑不解的问祝先生道。   蠕头蛮乃是远古遗传至今的物种,对这颗来自五千年前的风后骷髅头,其敏感程度远远超过人类,盖因近代工业社会的迅猛发展,从而导致人类感官逐渐退化所致。   “那是‘鬼壶’。”祝先生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鬼壶’是个什么东西?”邢书记一面穿上了自己那套崭新的藏蓝色中山装,同时轻轻掸去落于上面的灰尘,口中则追问道。   “这个……”祝先生结结巴巴的说道,“它是……是一个远古人的头颅。”   “远古的东西?嗯,爹爹一定会喜欢的……”邢书记自言自语的说着,顺手抄起“鬼壶”揣进了衣袋里,然后伸长两米多的脖子,歪着脑袋朝水晶棺升降机上面的天花板洞口望去,随即二话不说便纵身跃了上去……   纪念堂大厅内的主灯都已经熄灭,唯有地灯散发出柔和的橘黄色灯光,朦胧中见有卫兵在大门口巡逻。   邢书记并没有收回长脖子,因为一旦恢复了宿主原状,蠕头蛮的功力则会立刻消失。   “什么人!”有卫兵发现了大厅内有人影晃动,遂高声喝道,刹那间,数名军人迅速的包抄了过来。   邢书记转身朝着布幔后面跑去,然后纵身跃上了三米多高的窗户,用力的掰开铁栅,“哗啦”一声,破窗而出,落在了外面夜幕下的花园里。然后几个起落,一面“咯咯咯”的缩回了脖颈,迅速的消失在了夜色中的前门大街上……   暮色中,华灯初上,前门大街上人流如梭,熙熙攘攘,邢书记低着头匆匆赶路,其魁伟的身材在人群里依旧显得十分的扎眼。   数日前,他来到京城参加一个会议,昨天上午趁着会议的空闲时间,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天安门广场,准备到纪念堂瞻仰毛主席遗容。当他随着队伍缓步走上纪念堂石阶时,被一个陌生人拽了出来,“同志,请您随我来一下。”那人客气的说道。   在纪念堂内的一间办公室里,那人检查了邢书记的工作证以及进京介绍信,然后挂了一个电话。不久,匆匆进来了一位中年人,此人二话不说,目光一味的仔细打量着邢书记,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自我介绍说道:“邢书记,你好,我是毕处长,在中央工作,请您跟我走一趟。”   “毕处长,到底什么事儿啊?我还等着瞻仰毛泽东主席遗容呢。”邢书记大惑不解,自己好像并没犯什么错啊?   毕处长微微一笑,道:“等一会儿,我会对您做详细的解释。”   邢书记跟随着毕处长沿着一个隐秘的楼梯,来到了纪念堂地下秘道,然后走进了一间地下办公室,门外有荷枪实弹的军人守卫着。   在屋子里,邢书记静静地听完了毕处长的叙述。   “为什么要选择我?”邢书记不动声色的问道。   “因为你的身材高矮胖瘦,尤其是走路的姿态都酷似主席,是我们物色的所有人当中,最合适的人选。”毕处长诚恳的解释道。   邢书记目光瞥了下门外的警卫,思忖着如何才能逃脱。   “邢书记,别看了,你是走不脱的,如今,你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秘密,你自己想想后果吧……”毕处长冷酷的说道。   不错,这件天大的秘密已经为自己所知悉,不干的话必然会被灭口,搞不好连黄龙府家中年轻的妻子也会受到牵连……看来只有先应承下来,再图良策。   “好,能够为复活伟大的领袖尽一份力,是每一个共产党员的福气,我愿意干。”邢书记爽快的答应了。   “太好了,你的家庭亲属,请大可放心,国家会负责替你照顾好的。”毕处长欣喜的说道。   就这样,他被带到了西山别墅的“759”地下室,毕处长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并亲自作陪,晚上睡觉时,邢书记则被皮带束缚捆绑在了推床上,等待次日夜里的那次旷世手术……   “嘀嘀……”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在身后响起。   邢书记蓦地惊了一下,思绪随即又重新拉回到了现实之中,他赶紧避让开汽车,走到一棵国槐树下,坐在了石台上。   唉……现在自己虽然已经逃出生天,但却是有家不能归,黄龙府再也回不去了,这个县委书记更是当到了头,唯一可惜的是,自己那位新婚的年轻妻子,就要一世独守空房了。   到哪儿去呢?京城绝对是不能够久留的,得赶在他们追捕自己之前连夜出城。李地火老爹曾经说过,他此番要去关中地脐,就在山西河东风陵寺,自己何不也赶过到那儿与其会合呢?   想到此,邢书记起身直接赶去了京城火车站,买票登上了前往山西的列车。   次日午时,东单大街上车来人往,川流不息。   一辆黑色的轿车沿着街道缓缓的行驶着,车窗里面遮着黑色的窗纱,里面坐着首长和有良,在一个街角处停了一下,门开了,他俩迅速的下了车,而那轿车则继续向前驶去。   右侧胡同内有一家僻静的小茶楼,客人稀少,似乎显得有些冷落,首长和有良走上楼梯,来到了一间包房内。   屋内茶几上已经泡了壶上好的茉莉花茶,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气。沙发上坐着一个萎靡不振的老头,脖颈周遭缠着白色的绷带,此人正是首长的内线卧底——皮高工。   “首长……”皮高工见到首长进来连忙站起,目光瞥了一眼有良,欲言又止。   “说吧,不碍事。”首长坐在了沙发上,看见皮高工脖子上的绷带,诧异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出大事啦,昨晚实施‘轩辕计划’的最后阶段,不料那‘砧木’竟然不是人,而是一只怪物……”皮高工心有余悸的说道。   首长疑惑不解地问道:“怪物?”   “是的,亏我跑得快,只伤了颈部,毕处长已被那长脖子怪物给咬死了……”皮高工神情紧张的将昨夜纪念堂地下密室内所发生的恐怖事件,一五一十详尽的叙述了一遍,话未落音,便双手颤抖着捧起茶杯,“咕嘟”的灌了一大口。   “如此说来,‘轩辕计划’流产了?”首长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缓缓的说道,“主任想要逆天行事,结果‘赔了夫人是又折兵’啊……唔,那么风后的‘鬼壶’呢?”   “‘轩辕计划’小组今儿早上已经正式解散了,专家们签订了保密协议后都回家了。听祝先生私下说,‘鬼壶’已被那个怪物抢去了,据说还是一名县委书记呢。”皮高工疲惫不堪的说道。   “哦,有意思了,主任失去‘鬼壶’,他们就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了,你知道那名县委书记是哪儿的么?”首长思索着问道。   “关东黄龙府,也就是吉林省的农安县,那家伙自称是什么县委邢书记。”皮高工想了想,回答说道。   首长也啜了一口茶,心中想起了前不久在缅甸大金塔福寿宫内,与贾尸冥一起的人里面,也有一个长脖子怪物,莫非他们属于同类?想到这儿,他放下了茶杯问道:“那怪物的脖子是不是突然之间就抻长了两米多?”   “正是,首长您知道那怪物?”皮高工惊讶道。   “嗯,我曾经见过这种怪物的同类。”首长若有所思的答道。   “听说主任已经派人连夜赶去了黄龙府,秘密追查此人。”皮高工接着汇报说道。   首长微微一笑:“若真是那儿的县委书记,恐怕也早就远走高飞了,谁还会回去坐以待毙呢?”   “说的也是。”皮高工嘴里嗫嚅道。   首长站起身来,和蔼的说道:“皮工,你要养好身体,继续回主席纪念堂上班,有什么情况要随时向我报告。”   “是,请首长放心。”皮高工恭敬地回答。   首长带着有良出了茶楼,如释重负般的长嘘了一口气,说道:“有良,你无需再去杀人了,‘轩辕计划’已经失败,历史的车轮是不会倒退的。”   有良懵懵懂懂的望着首长,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县委邢书记……”首长自言自语道,“这个长脖子怪物抢走了‘鬼壶’会去哪儿呢?哼,八成去与贾尸冥身旁的那个同类会合了,毕竟‘鬼壶’原本在这贾老道的手里,说不定邢书记就是他派来的……”   “首长叔叔,你说什么呢?有良不懂。”有良迷惑不解地仰脸盯着首长问道。   首长微微一笑,说道:“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启程前往滇西北了,如果顺利的话,你夺回属于你的妮子,而我呢,不但要拿到‘鬼壶’,而且还要找到那个神秘的‘蓝月亮谷’……” 第一百九十章   梅里雪山(Meri Snow Mountain)又称“雪山太子”,位于滇西北迪庆州德钦县东北,横断山脉中段的怒江与澜沧江之间,海拔6000米以上有13座山峰,被称为“太子十三峰”。1908年,法国人马杰尔?戴维斯在《云南》一书中首次以“梅里雪山”命名之。   日暮时分,一缕夕阳斜斜的映射在了卡瓦格博雪峰之巅,湛蓝色的天空,皑皑的雪山,天地间充斥着与世隔绝的苍凉和永恒的静寂。   明永恰冰川两侧的山坡上覆盖着茂密的高山灌木和绵延不绝的针叶林,树林下面是高山草甸,一望无垠的原野盛开着紫色的杜鹃花,偶尔见到竹鸡“咯咯”的鸣叫着从花海中突然窜起,望上两眼行走于花间的陌生人,然后远远的飞去了。   寒生等一行人,自缅北恩梅开江向东翻越高黎贡山,渡过了怒江,一路风尘仆仆的沿着怒江河谷北上,穿维西,过贡山。途中还买了两头强壮的滇马,驮着采购的生活用品和食物,一路奔梅里雪山而来。   他们没有途径中甸,而是翻山越岭走的捷径,因此并不知道在中甸县城之内,还有小侏儒宋地翁在苦苦的守候着。   安息长老缓缓的止住了脚步,双膝跪倒在地上,双手抓起肥沃的黑土,泪眼朦胧的凝视着卡瓦格博雪峰,口中喃喃说道:“老衲终于回来了……苯教雪山之神啊,卡瓦格博……”   寒生轻轻地摩挲着沈才华蓬乱的头发,感慨的说道:“才华和墨墨,还记得这里么?你俩曾经在蓝月亮谷里偷食过耶老的金丁香蛋呢,唉,一晃都六年过去了……”   沈才华牵着墨墨的手,双眸眺望着远方雪峰,点头说道:“我记得……谷里还有一个光屁股的白毛老爷爷呢。”   寒生笑了笑道:“那是湘西老叟,也不知他和小影婆婆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了。”   贾道长背着老祖,回想起这些年来的境遇,也兀自唏嘘不已。   夜幕降临了,一轮明月静静地镶嵌在蓝黝黝的夜空里,清凉的月光洒在了雪山冰川上,映射出一片洁净而神秘的蓝辉,连终年弥漫在冰雪峰峦的雾气也都呈现出了淡淡的蓝色,天地间仿佛就是一个淡蓝的世界,既圣洁又静谧。   寒生带领着众人穿过高山草甸和针叶松林,凭着记忆向雪峰的深处走去。在深蓝色的夜幕下,一行人艰难的行走在雪岭上,跋涉于天地间。   蓦地,一座平静如镜面的高山湖泊出现在了眼前……   一轮皎洁的蓝月亮倒映在水中,仿佛天上地下同时出现了两轮明月,霎时间,人们仿佛产生了幻觉一般,已然分不清哪儿是天空,哪儿是大地,唯见天地间苍茫一片……   夜半子时,湖面上骤然升起了一片淡蓝色的雾气,整个梅里雪山渐渐的被笼罩和隐匿消失在了雾中。   此刻,寒生隐约的听到了那似曾相识的,古老而苍凉的钟鸣声……   “好大的雾气……”安息长老说道。   “是啊,”寒生告诉长老道,“蓝月亮谷的谷口只有在月圆深夜子时一刻显露,为时极短暂,错过时间便进不去了,只有等下个月的农历十五了。”   “天下竟有如此神秘之所在……”安息长老惊叹道。   “所以蓝月亮谷才不为世人所知,谷内有雪山、蓝色的湖、高大的红松林和一座古老的喇嘛庙,方才的钟声就是那寺庙中传出来的。谷内土地肥沃,藏民们种田种菜为生,自给自足,没有电,也没有汽车,更没有贪欲和欺诈。人们善良淳朴,宁静和头脑简单,与自然和谐的相处,就像是桃花源中一样。”寒生介绍说道。   “古时候的藏区就是这个样子的……”安息长老感叹不已的说道。   寒生看了下腕上的手表,指针指向子时一刻,蓝月亮谷开启的时间到了。这时,迷雾之中蓦地闪现出了一条蜿蜒的小路,一直通向了蓝雾深处。   “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寒生说罢率先迈步踏上了小路,众人牵着马匹紧紧的跟上,随即身后的雾气便渐渐的又合拢了。   在雾中的小路上走了很久,最后拐过了一道山垭,面前出现了一片黑黝黝茂密的原始森林,高大的红松树下有一条隐秘的小径,夜晚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松脂香气。行至小径的尽头,一个蓝宝石般的高原湖泊蓦然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夜空中悬挂着一轮蓝色的明月,清凉的月色下,可以看见谷内有广约十余里的高山草甸,杜鹃花灿烂如茵,芳草萋萋,小溪水清澈如玉带,淙淙悦耳的流入湖中。草原的尽头,隐约有一座巍峨的白色建筑,横亘于山麓之下,白塔金顶上的仰月宝珠反射着银辉,古老而苍凉的钟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真美啊……”彭长老禁不住的赞叹道。   “真美啊……真美啊……”紧接着,有声音在高高的树上学舌,与彭长老的口音极为相似。   “谁?”彭长老警觉的说道。   “谁?”那声音也说道。   嘟嘟闻言大喜,它听出来了,那是自己的同类,有鹦鹉在学舌!于是一拍翅膀,“扑啦啦”的飞上了树梢,可是面前的景象却令它大跌眼镜,月光下,两只丑陋不堪的黑乌鸦站在了树尖上,斜着三角眼正诧异地盯着它……   树下,寒生抬头上望,蝇眼一闪,心中已是明了,他微笑着对彭长老解释说道:“这是神鸦,蓝月亮谷内特有的一种黑鸟,它们十分的聪明,而且记忆力极佳,过耳不忘,还能够惟妙惟肖的模仿人类交谈呢。”   树顶之上,嘟嘟疑惑的望着那两只乌鸦,试探着问道:“刚,刚才是……是你俩在,在说……话么?”   “刚,刚才是……是你俩在,在说……话么?”两只乌鸦争先恐后的复述道,发音竟也是结结巴巴的同样口吃。   嘟嘟更加惊讶了,从没听说过智商极为低下的乌鸦也有语言模仿的能力,尤其可恶的是,他们竟然仿效口吃的毛病来取笑自己,于是愠怒之极,举起巨大的弯喙便啄了过去……   “嘎嘎……”那乌鸦惊叫一声,双双飞下了树梢,落在了林中一位红衣老僧的两只肩膀上。   “呵呵,想必今夜来者,必是故人了……”红衣老僧呵呵笑着从松林中走出。   “丹增师父?”寒生认出了蓝月亮谷喇嘛庙里的那位老僧。   “寒生施主!”丹增老喇嘛惊喜的说道,“多年来,老衲每逢月半子时,必来月亮湖边一窥,看看有什么不速之客进谷,不像今夜竟然等到了你。”   寒生淡淡一笑,道:“丹增师父,我来引见一下,这位安息长老是流亡海外的西藏苯教上师,请恕寒生冒昧,我把他带回雪域高原故里来了。”   丹增老喇嘛惊讶的向安息长老施礼。   “快看!白毛老爷爷……”沈才华突然手指着红松林的上方说道。   银河迢迢,月色如水,一个身披白色长毛的老头悄然划过林梢,如飞天仙女般的冉冉飘落到了众人面前……蓦地,他瞅见了客家嬷嬷,随即浑身一颤,抖松了胸腹上的长毛,将下体密密实实的遮蔽住了。   “湘西老叟!”寒生见老叟还是赤条条的不穿衣服,心中便是一乐。   “咦,小寒生,你都有两个孩子啦?”老叟惊讶的问道。   “不,他俩是沈才华和墨墨,您还记得吗?”寒生笑着回答道。   湘西老叟仔细的辨认了一下,面露喜色,嘴里说道:“嗯,果然是那两个光屁股的调皮婴儿,一晃儿都长这么大啦。”   接下来,寒生为安息长老和客家嬷嬷等人介绍了老叟,一面问道:“小影婆婆还好么?”   “她又去采蘑菇了,总是喜欢在夜里瞎转悠,”湘西老叟不满的嘟囔着,突然,他发现了贾尸冥身后背负着的人,惊奇的叫了起来,“咦,这不是老祖么?”   寒生点头道:“是老祖,如今她已被暹罗大国师下降变成了‘阴相人’。”   “哦,老夫瞧瞧……”湘西老叟上前翻了翻老祖的眼皮,定睛细看,缓缓说道,“嗯,好像是丢了魂儿。”   寒生知道暹罗降头术源于苗疆的蛊术,而湘西老叟则是苗疆的阿普老司,大苗山最厉害的黑巫师,于是请教说道:“老祖的魂魄在我的脑袋里,正想着如何尽快将其释放出来呢,好让她们母女团聚……”   湘西老叟诧异的望着寒生,不解道:“老祖的魂魄怎么会在你的体内呢?”   “说来话长,安息长老长途跋涉也累了,我想先安排大家休息,回头再与你详谈。”寒生说道。   丹增老喇嘛带着安息长老师徒返回去了喇嘛庙中安歇,其余的人都到当年林中老祖的小木屋里休息,而寒生则单独随着老叟,走进了他和小影婆婆的那间简陋的茅屋。   小影婆婆见到寒生自是喜不自禁,嘘寒问暖,打听着兰儿。   寒生大致讲了讲这些年的情况,着重将老祖的不幸遭遇详尽的述说了一遍。   “‘阴相人’?在苗疆黑巫中,蛊术有‘粉、虫、液、卵、烟、膏’等种类,但并没有你说的这种阴毒法术,老夫猜测,也许是暹罗某个天分极高的降头师自创的吧……”湘西老叟皱着眉头说道。   “沈才华曾经用‘祝由神功’释放过祝由舍利内的日本军人亡魂,我让他故技重施,可是他现在又一时想不起来了。”寒生颇为无奈的说道。   湘西老叟沉默了半晌,最后缓缓说道:“远古时候的‘祝由术’,博大精深,寻踪溯源,其实苗疆蛊术最早也是来自于中原祝由术的。寒生,你听闻过祝由术的鼻祖‘鬼壶’么?”   “鬼壶?”寒生闻言吃了一惊。 第一百九十一章   寒生记得,北上的途中,客家嬷嬷向他讲述过关中地脐之内,四神兽看守的密室里,墨墨曾带出过一只风后的骷髅头,叫做‘鬼壶’,引起了一场血腥的江湖争斗。莫非湘西老叟说的就是这个?   “远古祝由术的始作俑者是黄帝的宰相风后,他协助黄帝战胜了蚩尤而一统中原。据说,风后临死之前,以最神秘诡异的‘缩头术’将自己的脑袋缩成了拳头般大小,凝注毕生功力于内,称之为‘鬼壶’。数千年来,江湖中人为寻此神奇的宝物耗尽毕生精力,但却始终找不到,以至于后来人们相信那只是一个虚妄的传说……”昏暗的油灯下,湘西老叟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渴望。   “缩头术?”寒生愕然道。   “这种极高深的祝由秘术早已失传了,据说北宋梁山伯好汉鼓上蚤时迁和康熙年间的江湖大盗杨香武,都会一种‘缩骨术’,可以将身子骨缩去一半大小,从而钻出牢房的铁栅,这大概就是此一类的祝由秘术了,但却远远不及‘缩头术’的高深。”老叟继续解释道。   “那么,‘鬼壶’究竟有什么神奇的作用呢?”寒生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个老夫就不太清楚了,只是听老阿普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鬼壶’必须要以祝由巫咒开启,届时将天玄地黄……西汉扬雄在《太玄》一书中写道,‘天以不见为玄,地以不形为玄,人以心腹为玄。天奥西北,郁化精也;地奥黄泉,隐魄荣也;人奥思虑,含至精也。’太阳正了又斜,月亮圆了又缺,殉道也。”老叟目光瞥向了窗外,迷茫的望着夜空中闪烁着的星辰,怅然若失般。   许久,寒生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了,‘鬼壶’不但能招魂老祖,而且还可以释放出沈才华脑中祝由舍利之内的五万中国远征军将士……”   “你说什么?”湘西老叟不解的问道。   “我要即刻出谷。”寒生若有所思的说道。   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惊讶不解的望着寒生。   “我要去夺回‘鬼壶’!”寒生目光炯炯的说道。   迷离的月光下,寒生离开了湘西老叟的茅屋,兴冲冲地跑回了老祖的那间小木屋内。   “贾道长,你知道‘鬼壶’现在哪里?”寒生急切的问道。   “鬼壶?”贾尸冥愣愣的望着寒生,幽幽的说道,“应该是在京城。”   “京城谁人之手?”寒生追问道。   “可能在主任的手里,”贾尸冥回答道,“不过,此事说来话长……”   接下来,贾尸冥对寒生讲述了自己当年如何被主任派往首长那儿卧底,想要得到格达预言,后来因毛泽东主席的逝世,政局突发骤变,因而不了了之。年初,他奉命来到河东风陵渡追寻“风后冢”,最终侥幸得到了‘鬼壶’,不料豫西大峡谷中的一场恶战,自己险遭主任灭口,结果炸死了黄建国,旅行袋里的‘鬼壶’也丢失了,但基本可以认定,‘鬼壶’已经落在了主任的手中。   “主任要‘鬼壶’干什么?”寒生疑惑的问道。   “复活毛泽东。”贾尸冥轻声回答道。   清晨,一缕金色的阳光洒在了蓝月亮谷中,高山草甸上盛开着红紫两色的杜鹃花,寒生走出红松林,来到了月亮湖边。远远的望过去,当年刘今墨与小翠花的墓冢前青草茵茵,有两个小孩儿手牵着手正默默地矗立在坟头前,那是沈才华和墨墨,嘟嘟和大黑猫“小翠儿”则蹲在他俩的脚下。   “刘爸爸,我们来看你来了……”沈才华幽幽的伤感说道,在他的脑海深处,还保留着对刘金墨纯真的记忆。   “这里面埋的是谁?”墨墨轻声问道。   寒生默默地站在他俩的身后,叹息着回答道:“孩子,你的名字叫祖墨,指的就是你娘老祖和刘今墨……”   “听说我爹不是叫阳公么?”墨墨不解道。   寒生苦笑了下,有些话是难以启齿的,他岔过话题说道:“我要出谷去了,你俩就留在这里吧,贾道长和客家嬷嬷会照顾你们的。”   “寒生爸爸,你要去婺源看兰儿妈妈么?”沈才华低着头,小声的问道。   “不是的,我要去一趟京城,你们等在这里,等我回来就可以让老祖复活了。”寒生解释说道。   沈才华恋恋不舍的目光望着寒生,仿佛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却还是沉默了。   “刘金墨……”墨墨小声的叨咕着,最后还是摇了摇脑袋。   “唉……”寒生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山谷的尽头,皑皑的雪山之下,矗立着一座由数十间白色木制碉楼式建筑所组成的喇嘛庙,寺内传来阵阵闷钝的鼓声,在白塔高高的尖顶之上,仰月和宝珠反射着耀眼的金光。   寒生踏着碎石铺就的羊肠小路,经过一座古老的木桥,走进了那扇绘着唐卡的古老木门。大殿内香烟缭绕,祭坛上供奉着莲花生大士佛像,身后则是飞翔着五部空行母,随处可见从天棚垂落下来的经幡,光线暗淡,檀香袭人,这里虽没有汉传佛教寺庙的奢华,但却显得异常的古朴与圣洁,亦带有一丝久远的苍凉。在祭坛的侧边,一个瘦筋筋的红衣老喇嘛正坐在经桌后面,咕噜咕噜的念着经,念一段敲几下鼓,吹两下螺号,他便是丹增老喇嘛。   寒生对着莲花生大士佛像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走至老喇嘛的面前。   “嗡阿吽班杂咕噜,贝玛,悉地吽……”老喇嘛嘴里诵着经文,抬眼望见了寒生,面带喜色的说道,“寒生施主,安息长老答应留下来了,流亡千年的苯教终于回到了藏区……”   寒生微微一笑,道:“丹增师父,我是来辞行的。”   “怎么?你要走么?”丹增疑惑道。   “我有要事要去京城一趟,然后会尽快返回来的。”寒生解释道。   大殿侧面,安息长老与彭长老走出,不无惊讶的问道:“寒生,你要去京城?”   “是的,我要去取回‘鬼壶’,释放老祖和五万中国远征军人的亡魂。”寒生告诉长老道。   “善哉善哉,如此,大功德啊……”安息长老闻言感叹不已,但又说道,“寒生,中原京城自古乃藏龙卧虎之地,行事需处处小心谨慎才是。”   “请长老放心,我会的。”寒生答道。   寒生回到了小木屋,将自己要出谷夺回“鬼壶”一事同贾尸冥与客家嬷嬷说了。   “贫道同你一起去。”贾尸冥平静的说道。   “不,你们还是留在这谷里吧,老祖昏迷不醒,贾道长真气未复,客家嬷嬷和熊大海还需要照顾俩孩子……”寒生摇头道。   “寒生,”贾尸冥苦笑道,“偌大个京城,你知道主任在哪里么?中南海乃是皇宫大内,戒备森严,8341首都警卫师远比前朝的清宫大内侍卫要厉害得多,你到处乱闯,肯定会捅出漏子来的。就算你能侥幸逃脱,恐怕也会牵连到婺源老家之中的兰儿和吴楚山人……”   客家嬷嬷闻言点点头,说道:“贾道长言之有理,知己知彼,方能胜之,贾道长熟悉京城,就让他与你一同进京吧,老祖和孩子们由老妪照顾,当可放心。”   寒生想想也是,这贾道长久居京城,不但了如指掌,而且又认识主任,若是有他同行,确实是方便得多了。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贾道长,我们即刻动身,农历下月十五子时一刻,务必要赶回到蓝月亮谷。”   两人迅速的收拾好行装,然后悄悄地离开了蓝月亮谷。   皑皑雪山,莽莽草甸,一只喜马拉雅山鹰孤独的翱翔在湛蓝色的天穹里,有牧人唱着古老忧伤的藏歌,闻之令人倍感苍凉。   寒生与贾道长背着行囊,翻山越岭一路东行,直奔中甸而去。贾道长由于真气尚未恢复,因此无法施展轻功,两人只得徒步行进,速度较为缓慢。   蓝月亮谷,中午时分,当沈才华和墨墨玩累了,手牵着手走回到小木屋的时候,才得知寒生爸爸和贾尸冥早上已经走了。   “我也要去……”沈才华拽着墨墨来到屋外,压低声音说道。   “嗯,那我也去。”墨墨悄声答道。   于是,两人各自带上嘟嘟和“小翠儿”,蹑手蹑脚的溜出了红松林,沿着月亮湖边径直朝着谷外走去。   “嘟嘟,你在空中带路吧。”沈才华一拍大鹦鹉的肩膀吩咐说道。   “你……你放心,嘟嘟认……认识路的。”嘟嘟兴奋地一拍翅膀,冲上了半空里。   离开甘拜迪的时候,吸子筒留在了恩梅开江,沈才华尽管有些依依不舍,但那儿毕竟是它的家乡,有河童们作伴,总之,也不会太寂寞的。   嘟嘟在半空里引路前行,沈才华暗自在裤裆里放了个小屁,施展开“猪油轻功”,墨墨则怀抱大黑猫,‘一苇渡江’紧紧地跟在了后面。   日暮时分,寒生和贾道长攀上了一座陡峭的山梁,此刻,贾道长早已是气喘嘘嘘,精疲力尽了,于是两人停下来歇歇脚,一面自行囊中取出来几块牦牛干巴来充饥。   寒生矗立在山崖之上,默默的望着千仞峭壁下的云雾,心中顿生无限感慨,此地正是刘今墨与小翠花坠崖之处,当年发生的那一场血战历历在目,而如今,这一切都已成为了往事追忆……   山风习习,寒生不禁打了个冷战,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山路上有人走近的脚步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寒生蓦地转过头来,东面山垭背后出现了两个人,一高一矮,正是小侏儒宋地翁和首长的那名属下。   “哈,终于逮着了……”宋地翁兴奋的高声叫嚷了起来。   寒生一愣,心下暗道,这小侏儒怎么会追踪到雪域高原来了?   贾尸冥悄悄地站起身来,压低声音说道:“寒生,小心,来者不善啊。”   寒生默默地注视着二人,没有说话。   “朱寒生贾尸冥,我们先是在腾冲,然后是在中甸,等的你们好辛苦啊……”宋地翁走到距有三丈开外的地方站住了,面上挂着阴笑说道。   “宋会长,天地之大,何故如此苦苦相逼呢?”贾尸冥忿忿道。   小侏儒探头探脑的瞧了瞧,疑惑的说道:“咦,怎么就你们俩,其他人呢?”   寒生皱了皱眉头,淡淡说道:“贾道长,我们走,无须理会他们。”说罢,背上了行囊。   “不,你们走不了了……”忽见一人朗声笑着转出山垭,夜色朦胧中,他的身后还拥着一群人。   “首长!”贾尸冥见之大吃一惊。   “汪汪……”人群里突然窜出一群狗,大大小小足足有二十余只,直接冲着寒生猛扑了过来,为首的那只一身黄毛,竟然是阿黄!紧随其后的是黑妹和它们的子女们。   “阿黄……”寒生心中骇然。   “寒生……”一声熟悉亲切的呼唤蓦地传来,寒生霎时蝇眼暴睁,定睛细看,兰儿带着手铐,被押在首长的身旁,正泪眼婆娑的望着他……身后那反铐的清癯老者,正是自己的岳父吴楚山人,他俩的身后,则是七八名持枪的壮汉。   阿黄和黑妹带着一群黑白毛色的狗,围着寒生亲热的摇晃着尾巴,连连舔着他的手背。   “兰儿……”寒生心里一酸,明显的,兰儿已经消瘦了一圈,原先胖胖的圆脸已经出现了尖削的下颚。   首长站在原地,目光射向了寒生,微笑着缓缓说道:“朱寒生,别来无恙否?我到了婺源南山村,接上了你的妻子和岳父,瞧,连可爱的小狗们都带来了,准备到蓝月亮谷中与你相会……”   寒生恍若未闻,眼中含着热泪,心疼的望着自己的妻子,竟一时无语凝噎。   贾尸冥冷静下来,开口问道:“首长,你挟持人家老小,做得也太不仗义了吧?”   “贾道长此话言重了,助人为乐,成人之美,乃是我辈快乐之本嘛。”首长并不生气,仍然是面带笑容。   “哼,岂有戴手铐成人之美的?首长,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就请直说了吧。”贾道长直截了当的说道。   “说起来也没什么,都是些身外之物而已,只要你们交出‘鬼壶’,我便即刻放了他们。”首长回答说道。   “‘鬼壶’?”贾尸冥闻言一愣,随即诧异的问道,“不是在主任的手里吗?”   “贾道长,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鬼壶’已经被个长脖子怪人盗走了,可别对我说,这不是你策划的,没错吧?”首长意味深长的说道。   “长脖子怪人?”贾尸冥诧异道,“你是说‘蠕头蛮’?”   “哦,原来它叫‘蠕头蛮’,真的是佩服贾道长,竟有如此心机,明送暗夺,耍的主任‘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做的干净利落漂亮……”首长朗声笑了起来。   寒生闻言吃惊不小,‘鬼壶’若是不在京城,此行便毫无意义了……先不管其他了,如何设法救出兰儿和吴楚山人才是当务之急。   “真是太……太不要脸了,竟然抓人家老……老婆,呸……”夜空中突然传来嘟嘟愤怒的叫骂声,并吐了些口水下来,凉冰冰的洒在了首长的脖颈里。   月上东山,清凉的月色下,两个小孩儿手牵着手出现在了山崖之上……   “才华!”寒生惊讶的叫道。   “小才华……”那边,兰儿见到了离家出走数月之久的沈才华,竟然禁不住的失声啜泣起来。   “兰儿妈妈……”沈才华红着脸轻轻的叫道。   “兰儿妈妈。”墨墨也跟着怯生生的叫了声。   “她是谁?”兰儿诧异的说道。   “妮子,俺总算找到你了!”这时,有良突然间从首长的大腿之间钻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墨墨跟前,欣喜至极的喊道。   “有良哥,你怎么还同这些坏人在一起呢?”墨墨不解的问道。   “首长叔叔不是坏人,他是天下最好的人。”有良面红耳赤的嗫嚅着。   “兰儿,这是祖墨,小才华历尽千辛,终于找到她了。”寒生指着墨墨,欣慰的告诉兰儿道。   “不是!她是妮子,俺的妹子,俺的女人!”有良愤怒的叫道,两只瞳仁先是发红,进而微微的泛出了绿阴阴的邪光。   “中阴吸尸大法……”寒生口中喃喃说道,他曾经在黄建国身上见到过这种眼神儿。   “好了,”首长呵斥道,“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贾尸冥,马上交出‘鬼壶’来。”   “‘鬼壶’根本不在我们的手里。”贾道长回答道。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首长挥了下手,一名壮汉将冷冰冰的枪口揿在了兰儿的太阳穴上。   寒生伏尸魄蓦地启动,但他也知道,自己动作再快,恐也难从抵近的枪口下抢回兰儿的。   沈才华见兰儿妈妈危险,登时勃然大怒,手指朝天一举,便要念动“猪油神功”第九式,自己得心应手的“天门洞开”。   “都不得乱动,否则兰儿性命不保。”首长知道寒生和鬼婴沈才华的功力,嘿嘿的冷笑说道。   “且慢!”贾尸冥赶紧伸手阻止沈才华盲动,自己则上前两步,平静的对首长说道,“‘鬼壶’真的不在我们手中,如按首长方才所言,贫道以为,那蠕头蛮盗贼肯定是返回地脐老巢,物归原主去了。”   首长闻言沉吟片刻,认为贾尸冥所言也不无道理,‘鬼壶’本身取自地脐,那蠕头蛮则完全有可能重返那儿,于是问道:“老巢入口位于何处?”   “关中地脐,入口就在河东风陵寺。”贾尸冥曾听客家嬷嬷提起过。   “首长叔叔,俺知道,风陵寺的那株千年白果树就是进口。”有良在一旁印证道。   “嗯,姑且如此,寒生,告诉我,蓝月亮谷究竟在哪儿?”首长接着问道。   寒生淡淡说道:“蓝月亮谷里的藏民千百年来与世无争,向来不愿意外面世界的人去干扰他们平静的生活,这个,请恕寒生不能告诉你。”   首长淫笑两声,道:“蓝月亮谷乃是在我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领土之上,岂能成为一处独立王国?你执意不说,莫非是想要阴谋分裂国家领土的完整么?但凭这一点,就可以算做是现行反革命分子了……”   贾尸冥此刻心急如焚,他知道首长位高权重,阴险狡诈至极,这样僵持下去,自己孑然一身倒是无惧,但恐怕会给寒生以及他的家庭带来灭顶之灾的。   这该如何是好呢……   就在这时,月色似乎有些黯淡了,贾尸冥抬眼望去,原本高悬于夜空中的一轮明月,上面呈现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点,越来越大,仿佛乌云蔽月般的压了下来……   山崖上所有人都惊奇的仰脸望向了夜空,遥见一只巨型的红颜阴蝠率先俯冲而下,双目深沉,白发猎猎,脸上长满了老年斑,脖颈上系着一条陈旧的“骑马布”……   原来,当首长带人深夜前往南山村突袭抓捕吴楚山人父女的时候,被夜空中寻觅捕食的小阴蝠所发现,于是迅速返回了灵古洞告知了阴蝠首领。首领大怒,随即率众倾巢而出,但来到了南山村时,看见首长等人已经押解着兰儿、吴楚山人以及大黄狗的一家,坐进了数辆汽车里,因而无法下手,于是首领决定一路追踪下来。不料车队昼夜兼程,出江西穿湖南直奔云贵高原而来,始终没有机会下手拔毛。如今,等到夜幕降临,首长等人在雪山下弃车步行之际,阴蝠首领终于发出了攻击的命令。   “吱吱吱吱……”在首领威严急促的啸叫声下,繁衍了近六年,大大小小已达数千只之多的红眼阴蝠群,一起发出尖利的啸叫,如乌云盖顶般的压了下来,扑到了首长等人的身上,疯狂的拔起毛发来……   首长措手不及,未等反应过来,但觉头皮一阵麻凉,伸手摸去才发觉竟已秃顶……“嗖嗖嗖”顷刻间眉毛胡子都没了,更有只小阴蝠扒在他的脸颊上,探头仔细的拽去了他鼻孔内的杂毛。属下七八名壮汉哪里见过这等恐怖阵势,一个个叫苦连天,手枪也都扔到地上,抱头鼠窜,均不敢睁开眼睛,生怕蝙蝠将其双目啄瞎。   宋地翁被几只母蝙蝠围攻,银白色的长发被拔了个精光,有只细心的母蝙蝠,甚至将其耳朵眼儿里的几根细毛也统统清除掉了。   有良虽然曾经是个小和尚,但数月来已长出不短的毛发,一群小阴蝠嘻嘻哈哈的围着他拔毛,不多时间,脑袋上就一毛不剩了,包括眉毛和鼻毛。   山垭处,兰儿开心的望着熟悉的阴蝠首领夫妇,一时间热泪盈眶。   吴楚山人悄悄地碰了下女儿的臂膀,以目光示意,两人趁着混乱之际,悄悄从首长的身旁溜开,跑回到寒生这一边来了。   几只年轻勇猛的红眼阴蝠意犹未尽,又呼啸着奔贾尸冥和墨墨冲去,准备接着拔毛,“吱……”的一声尖啸,阴蝠首领及时将它们喝止住了。   寒生紧紧地搂住兰儿,不住的安慰着说道:“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别怕……”   “吱吱……”阴蝠首领“唰”的一声落下,威风凛凛的站在了寒生的面前。   寒生微笑着伸出手来,替它正了正那条系拧歪的“骑马布”,望着它那义薄云天的侠义英姿,心中充满了感激。   就在这时,沈才华口里高喊着:“毳毴毵毶毷毸毹毺毻毼毽毾毵氀氁氂氃氋氄氅氆氇……”双掌如切割状,直奔首长的裤裆席地而去,使出了他最引以为豪的“猪油神功”第十式——“无毒不丈夫”。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才华,不可!”贾尸冥赶紧喝止,他知道,首长可是伤不得的,否则必定遭来政府的严厉报复,孩子的一生非但将永无安宁之日,就连寒生一家人也必受牵连。   可是已经太迟了,鬼婴愤怒的割开了首长的裤裆,血淋淋的切掉了他的阴囊,“啪”的一声,两枚白色的硕大睾丸滚落到了地上,沾满了泥土。   “啊”的一声惨叫,首长身子向后仰倒,下体血肉模糊,登时昏厥了过去。   “你杀了首长叔叔!”有良双目充血,从首长屁股后面倏地冲出来,双手死死地拽住沈才华的手腕,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鬼婴体内的祝由真气,源源不断的自其列缺穴内吮吸出来。   沈才华根本没有料到有良会突然发难,因此并无防备,所以一时间竟然呆愣住了,面色煞白,额头上沁出汗珠,脑袋里亦是一片空白,刹那间,什么招式也想不起来了……但他体内的祝由神功也随即开始了抵抗,真气的泄漏开始逐渐减缓,最后与“中阴吸尸大法”僵持住了……   墨墨与鬼婴心有灵犀,见其为难也不及多想,“呼”的左手臂挥出,一道淡淡的臂影倏地砸在了有良的面门上,顿时鲜血自有良的两只鼻孔里汨汨流淌了下来。   “妮子!你这女人竟敢打俺……”有良发疯般的咆哮着,屈辱的泪水溅出眼眶,“喀嚓”一口,他咬掉了自己的舌尖,“噗”的喷出一团血雾,“中阴吸尸大法”瞬间功力倍增,祝由真气再次汹涌的泄出……   鬼婴痛苦的望着墨墨,晶莹的泪珠挂在了眼角边……   墨墨浑身一颤,“啐”的一声,口中飞出一口绿莹莹的黏痰,大血蚤骑在黏痰之上,鞭毛乍立,气势汹汹的挺着尖利的口器直奔有良而去。   “噗”的一声,猩红色的口器刺入了有良的脑门……   郭璞当年创立的“中阴吸尸大法”乃是中原第一旷世邪术,岂是暹罗降头术可比?体内中阴之气直灌顶门,竟然将大血蚤的口器缓缓的顶了出来……大血蚤复又刺入,阴气再次顶出,竟然将那根长长的口器给顶弯了……   “汪汪……”大黄狗笨笨一马当先的扑了上去,咬住了有良的一只手,黑妹叼住了他的另一只手,硬是将其从沈才华的腕上扯了下来,紧接着众狗们纷纷的扒到了有良的身上撕咬起来。转瞬之间,有良身上的衣裳裤子被撕成了一条条的碎片,飘落于地,露出了尚未发育成熟的阳具,以及寥寥数根浅黑色的阴毛。小红眼阴蝠们见有机可乘,于是一哄而上,亢奋地将那几根嫩毛也迅速的拔掉了。   红眼阴蝠的嗜好就是拔毛,一旦目标身上无毛可拔的时候,也就完全不去理睬了。   “砰……”震耳欲聋的枪声,首长的一名属下拾起了手枪,朝天鸣了一枪,随即其他人也纷纷捡起地上的枪支,将枪口对准了寒生等人。   寒生见势不好,伏尸魄骤然发动,身形闪电般的晃了晃,那些人手中的枪支瞬间便已经全部被缴械了,然后随后一扔,丢下了山崖。   此刻,那些人可是完全傻眼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贾道长厉声喝道:“你们还不赶紧送首长去医院急救么?”   那些人恍然大悟,急忙弯腰抬起昏迷不醒的首长,落荒而去。   山崖上,有良赤裸裸的浑身是血,光着腚孤零零的坐在地上,两只手臂血肉模糊无力的垂着,两根手筋竟然被笨笨和黑妹的利齿咬断了,愤怒和屈辱的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嘴里咬牙切齿的叫嚷道:“俺恨你们……”   “这个小魔头若是不除,将来必然成为心腹之患。”贾尸冥冷冰冰的说道。   鬼婴沈才华此刻已经缓过神儿来,双瞳血红,口中急念“天门洞开”的巫咒:“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随即高举着食指,便要痛下杀手向有良的脖子划下……   墨墨收回了大血蚤,默默地望着有良,眼前浮现出了在凹里村生活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有良带着她在篱笆上捉蜻蜓,到野外剜野菜,还有他爹娘对自己细心入微的关怀和体贴照顾……她的眼睛湿润了,双足一点,身子斜斜的飞起,拦在了沈才华的面前。   “墨墨……”沈才华愣住了,缓缓的放下了手臂。   墨墨伸手搀扶起有良,幽幽的对其说道:“有良哥,你走吧……”   “妮子……”有良闻言鼻子一酸,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   寒生望着这一切,赞许的点点头,心下暗道,墨墨这孩子心地慈悲,与她爹阳公完全不一样。   “孩子,你是叫有良吧?你的手筋断了,让我帮你接好,不然可就要残废了。”寒生对有良和善的说道。   有良恶狠狠的瞪了寒生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他把头转向了墨墨,委屈至极的说道:“妮子,俺娘说了,要俺照顾你一辈子的,呜呜……”话未毕,心中酸楚,泪水又夺眶而出。   “有良哥,我现在叫墨墨,也找到了娘,我还记起来了好多好多的事儿……”墨墨叹息着说道,随后转过头来,柔和的目光望向了鬼婴,背着身子断然说道,“有良哥,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有良停止了抽泣,目光渐渐的变冷了,最后如同濒死的人一样,面无表情的直勾勾盯着墨墨……许久,他蓦地转身朝山垭下面跑去,夜空中回荡起他冷酷的话音:“沈才华,你等着,俺迟早会回来找你的……”   月色迷离,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寒生默默地暗自叹息着,贾尸冥在一旁直摇头。   寒生走至吴楚山人面前,难过的说道:“岳父,寒生连累你和兰儿受苦了。”   吴楚山人闻言淡淡一笑,道:“都是自家人,受点苦是应该的,只不过首长这一去,恐怕日后是要祸起萧墙啊……”   贾尸冥在旁点头道:“不错,首长这人心狠手辣,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南山村恐怕你们是回不去了,干脆,去蓝月亮谷吧。”   这边,兰儿轻轻的蹲在小才华和墨墨的面前,定睛细瞧她,用戴着手铐的双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蛋,泪水盈眶的轻声说道:“多少年了,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想不到……墨墨,你都长这么大了,模样也俊了,要是你娘老祖还活着,不知有多开心呢。”   “我娘还活着……”墨墨分辩说道。   “老祖还活着?”兰儿闻言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   兰儿诧异的瞥了贾尸冥一眼,然后又把疑惑的目光望向了寒生。   “是真的,兰儿,老祖没有死,但却是中阴之身,我和贾道长正准备前往京城夺取‘鬼壶’,以便招老祖的魂魄入体,令其苏醒过来。”寒生解释说道。   “老祖现在在哪儿?”兰儿急切的问道。   “在蓝月亮谷中。”寒生回答道,同时轻轻的抓起兰儿的手腕,寻思着如何来打开手铐。   “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这时,沈才华蓦地念起了“天门洞开”,食指高举着揿在了兰儿手铐的锁眼儿上,“咔吧”一声响,祝由真气注入锁芯,割断了弹子,轻松的开启了手铐。   兰儿惊讶至极,数月不见,小才华竟然学会了这么厉害的功夫,“小才华,你这是什么功夫呀?”她诧异的问道。   “猪油神功。”沈才华自豪的回答道,随即又打开了吴楚山人的手铐。   “嘟嘟呢?”兰儿目光四下里寻找着。   大鹦鹉不好意思的从笨笨身后转了出来,红着脸分辩说道:“其……其实,我带才华偷着出,出来,可是找……找到了墨墨……”   兰儿笑了,道:“嘟嘟,兰儿没有怪你。”   吴楚山人沉吟片刻,说道:“寒生,南山村不能再回去了,贾道长说的没错,首长受此重伤,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待人宰割,索性不如大家一同去蓝月亮谷隐居罢了。”   寒生点点头,说道:“岳父所言极是,就请贾道长带大家返回谷中,我去取来‘鬼壶’后,即刻赶回与你们会合。”   贾道长闻言提醒道:“寒生,既然‘鬼壶’已经被蠕头蛮盗走,想必如今已经赶去河东风陵寺,进入了关中地脐,京城已无须去了。”   “寒生爸爸,我知道关中地脐的入口。”沈才华自告奋勇道。   “我……我也知,知道。”嘟嘟腼腆的望着寒生。   “我也去。”墨墨牵着才华的手,央求着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也好,我带才华和墨墨还有嘟嘟前去河东风陵寺,有劳贾道长送岳父和兰儿,还有笨笨一家人。”   “吱吱……”红眼阴蝠首领伸出爪子,憨态可掬的捋着起皱的“骑马布”,表示也愿意率领阴蝠家族另觅新的家园。   “不过,每个月的农历十五子时一刻,蓝月亮谷的通道才会开启,恐怕你们暂时是进不去了……”寒生踌躇道。   “不怕,我们可以在梅里雪山下等你回来,”兰儿说道,“或者,还可以去塔巴林寺,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明月了。”   寒生微笑道:“是啊,有好多年了,明月、萍儿还有猿木,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吴楚山人思索着,决定道:“寒生,你和才华、墨墨早去早回,然后到塔巴林寺与我们会合,下月十五子夜,一起进入蓝月亮谷。”   “寒生,把这个给才华穿上吧。”兰儿除去外衣,露出了套在里面那件白绿相间的辟邪尸衣,然后脱下来交给寒生。那还是数月前,丈夫临行之时嘱咐自己给小才华穿的,没想到,次日夜里他和嘟嘟就偷偷的离家出走了。   “不,我不要,还是留给兰儿妈妈穿。”沈才华执意不肯穿。   寒生无奈之下又交还给了兰儿,说道:“那就等回到谷里再说吧,岳父,我们这就走了。”   “一路多加小心。”吴楚山人叮嘱道。   寒生带着才华、墨墨和嘟嘟走远了,山崖上,兰儿含着眼泪默默地凝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此刻,一轮明月高悬,夜色迷离,古老的雪域高原,天地间一片苍凉……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月夜,山西河东风陵寺。   寺内那株千年老白果树的树杈间,缓缓的探出一个人头来,黑面大鼻凹眼,他眯起了眼睛,长久的瞅着月亮,口中喃喃说道:“都二百五十年啦,月亮还是这么的圆……”紧接着下面树洞内升出两米多长的脖子……这人正是关中地脐里面的老蠕头蛮郭儒昌。   自从妮子走了以后,他实在寂寞难忍,加之守候地宫职责已尽,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悄悄地溜出了地脐,从地下秘道内来到了风陵寺。   “嗖”的一声,郭儒昌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面上,一晃脑袋,随着一阵“咯咯咯”的脆响,缩回了脖颈。他蹑手蹑脚的登上了石阶,大殿里面漆黑一团,但对于他来讲,一样看得很清楚,毕竟在地底下呆了两百多年了。   “怎么一个僧人都没有呢?”郭儒昌找遍了殿内殿外,连人影都没有看见,“算了,老夫还是回风陵渡老家去瞧瞧吧。”说罢越墙而出,四肢扑地,一跃跃的向前蹦行,起跳一下便有三四丈远,速度极快。   夜深人静,风陵渡镇的人们都已经熟睡了,街上空荡荡的杳无人迹,郭儒昌依稀记得几座青砖老宅的模样,他认准了方向,径直奔镇东而去。   老槐树依旧孤零零的矗立在月夜下,树干显得更加的粗大,也长高了不少,树梢顶上的鸟巢内探出一只乌鸦的脑袋,见到不速之客正想大声聒噪,但随即却吓得缩回脖子去了。槐树旁是一座青砖布瓦的老宅,尽管两百多年过去了,风雨沧桑,模样却依旧未变。   “‘鬼抱香’……”郭儒昌双眼噙泪,幽幽自语道,“老夫终于回家来了。”   老宅黑漆漆的大门紧闭着,郭儒昌双手伏地,身子纵起轻飘飘越过了高高的围墙,稳稳的落在了院子里。   妮子曾经说过,有个叫郭有财的镇长霸占了这座老宅,哼,实在是欺人太甚!以为郭家没人了?老夫倒要瞧瞧这镇长是不是个三头六臂……   清凉的月光静静地照射在院子里,座北朝南的正房曾经是自己住过的屋子,郭儒昌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一步步的走上了台阶。   “嘿咻,嘿咻……”屋内传出了男女不雅之声,郭儒昌闻之脸上不觉一红,此人不仅霸占老宅,竟然还敢在自己的睡房内行此等龌龊之事,气死老夫了……   郭儒昌正想破门而入,忽闻床第之声有变,与自己当年有所不同,遂好奇的继续聆听下去。   “革命群众有力量呦……嘿咻,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呦,嘿咻……”那男人之声豪迈且有韵律,令郭儒昌大为惊叹。   窗内挂有窗帘,唯有顶上露有一线空隙,郭儒昌一晃脑袋,“咯咯咯”发出一串轻微的脆响,将脖子抻长了,眯起了眼睛透过缝隙朝屋内瞄去……朦朦胧胧的看见屋内床榻之上,两条白花花的肉体缠绕在一起,喘息起伏之声不绝于耳。   秦如花仰脸躺在床上,目光无意之中望向了窗户,不仅大吃一惊,月光下,窗帘上映着一根长长的脖子顶着颗脑袋的暗影正在朝屋内窥视着……   “有鬼呀!”秦如花花容失色,惊恐万状的尖声大叫了起来。   此刻,郭有财已经到了极度亢奋,正要喷薄而出的紧要关头,蓦地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惊吓,肾精倒流,中了古今房术中最为忌惮的“回马疯”……   “鬼,鬼,在哪儿呐……”郭有财哆哆嗦嗦的撑起身子,目光直勾勾的,口角滴淌着涎水,语焉不清的问道。   秦如花见状更加骇怕,急忙伸手急拽床头墙壁上垂下的拉线开关,“唰”的一下,吊于室内的那只一百度大灯泡骤然点亮了,耀眼夺目……   郭儒昌瞧见那妇人玉臂一挥,顿觉金光直刺眼底,霎时间双眼一片雪白,紧接着什么都瞧不见了,不好!此妇人暗器好犀利……他强忍住眼睛的痛楚,俯下身子用力的弹跳而起,整个人跃起足足有两丈多高,窜过了屋脊,然后奔屋后一路落荒而逃。许久,他感到有树枝渐行刮扫在身上,且越来越密集,于是便停住了脚步。   月色迷离,阴风习习,郭儒昌坐于树林深处的一座小土丘上,心中懊丧不已。此刻,他的双目已盲,料想不到后世江湖之中,竟有如此歹毒的暗器,难怪妮子被他们赶出了家门,那妇人必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是爹爹么?可儿给您请安了……”就在这时,郭儒昌的耳边突然传来了幽幽的叹息声。   郭儒昌闻言顿时愣住了,这声音竟然是那般的陌生与亲切,陌生是因为与之相隔已有二百五十多年了,亲切则是自己魂牵梦萦了一世,那是夜夜朝思暮想的女儿声音……   “可儿……”郭儒昌眼角缓缓流淌下了两行热泪,口中喃喃说道,“可儿……真的是你么?”   “爹爹,女儿不孝,自从进了和府,一次也没能回来看望爹爹,呜呜……”郭可儿哀怨的抽泣起来。   “可儿,你在哪儿?”郭儒昌伸手摸向了空中。   郭可儿仍旧向爹爹诉着苦:“可儿是乾隆五十九年进京的,五年后,嘉庆四年正月里,夫和珅就被皇上赐死了,亏得大学士刘墉说好话,皇上才赦免了和家上下老小百余口,可儿逃过一劫。那时,万贯家财都已充公,人人避之不及,可儿一介柔弱女流,京城距河东山高路远,兼之身无分文,更是无颜再见爹爹了……呜呜。”   “好女儿,你在哪儿?想煞爹爹了……”郭儒昌急切的说道。   “可儿就在爹爹屁股底下的月光石棺之内。”可儿嘤嘤说道。   郭儒昌大吃一惊:“可儿,你已经死了么?”   “爹爹,可儿肉体虽朽,魂魄未散,有劳爹爹开棺放女儿出来……”可儿楚楚的回答说道。   郭儒昌此时终于听清了,那话音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   月光下,郭儒昌脑袋一晃,“咯咯咯”一阵暴响过后,抻长脖颈现出蠕头蛮原形,双手如钢爪,“噗”的插进泥土里,开始拼命地刨了起来。不多时,但闻“嘭”的一声,手指触及到了硬物,正是那具月光石棺。   郭儒昌迅速的扫去石棺上的浮土,口中说道:“可儿,爹爹救你来了。”他怕惊吓到女儿,赶紧缩回了长脖子,恢复常态后,双手用力的掀开了石棺盖……   “爹爹……”可儿欣喜底扑进了郭儒昌的怀里。   “可儿……”郭儒昌双目看不见,忙伸手摩挲着女儿的头发,就像她小的时候一样。   蓦地,郭儒昌诧异之极的惊呼道:“咦,可儿,你怎么是个秃头呢?”   可儿叹了口气,道:“爹爹,可儿的魂魄附在了风陵渡一个名叫田二喜的光头农夫身上……”   “哦,原来如此。”郭儒昌心中释然,拉着可儿的手,父女俩坐在石棺上聊起了当年分别后的各自境遇。   “爹爹,原来你的容貌改变是因蠕头蛮在体内啊。”可儿端详着郭儒昌黑面高鼻凹眼的模样,恍然大悟道。   “是啊,不然爹爹怎么能够寿数如此长久呢。”郭儒昌叹息道。   远处镇上已有公鸡啼鸣了,可儿说道:“爹爹,天亮以后,可儿便会隐匿在田二喜的尸身内,不能与您说话了,我们要赶紧寻找一处不见阳光之所。”   “风陵寺,”郭儒昌说道,“可儿,跟爹爹到关中地脐里面去吧,那里终年没有阳光,爹爹便可与你永不分离了。”   “就依爹爹的,”可儿搀扶起郭儒昌,问道,“是可儿小时候跟爹爹去许过愿的那个风陵寺么?”   “正是,寺内那株老白果树的树干中空,里面便是地脐的入口。”郭儒昌回答道。   “可儿认得路的。”郭可儿牵着盲了眼睛的父亲,两人一路径直奔风陵寺而去。   月明星稀,郭儒昌父女二人来到风陵寺前,远远的便听见有人在“咚咚咚”的用力擂着山门。   “何人深夜敲打山门?”郭儒昌一面走近前,口中低沉的说道。   “寺里的和尚睡得真死,敲了半天,愣是一个人不出来。”那人回过头来道,带有明显的关东口音。   “寺内根本无有一人,”郭儒昌冷冷的答道,同时鼻子嗅嗅,脸上蓦地露出一丝诧异,“你是什么人?深夜来寺所为何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仓惶出逃京城的邢书记。   话说邢书记登上京城开往西安的火车,坐在了硬座车厢靠窗的座位,随着列车的开动,他终于长嘘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才逐渐的平缓下来。唉,好端端的生活完全给搅乱了,如今负案在身亡命天涯,可苦了黄龙府家中的娇妻,恐怕今生今世永无再见面之日了,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怎么竟让自己给摊上了呢……想到此,邢书记不仅黯然伤神。   在空气浑浊的硬座车厢里,身穿笔挺的藏蓝色华达呢中山装的邢书记,显得与其他旅客格格不入,他不但衣冠楚楚,而且身材高大魁伟,一看就是个当官的。   凌晨时分,列车经停平遥车站,硬座车厢里的旅客们都已经昏昏欲睡,邢书记也是疲惫至极,闭着眼睛打起了盹儿。   平遥火车站上来一个身穿灰袍的老者,头戴道士纶巾,颌下三绺长须,坐到了邢书记的对面。此人手中托着个大纸袋放在茶几之上,眯着小眼睛,瞟了一眼邢书记,面上隐约露出些许惊讶。此人打开纸包,里面是些切碎的平遥酱牛肉,浓郁的香气飘散在了空气中,令人垂涎欲滴。紧接着,他又从腰间解下一只酒葫芦,咬出木塞,“咕嘟”一口,兀自饮酒吃喝起来。   邢书记鼻子翕动了几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折腾了一夜,腹中饥渴,竟然“咕噜噜”的肠鸣了数声。   老者嘴里啧啧有声,咽下一大块牛肉,目光乜了一眼邢书记,然后埋头自言自语的说道:“此乃平遥文庙街‘新盛雷’牛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嘉庆皇帝亲赐其为‘人间极品’。当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慈禧太后逃至平遥,品尝了平遥牛肉之后,赞不绝口,责令地方官年年进贡,果真是美味至极啊……”   邢书记闻言腹中越发饥饿难忍,但自己身为一名县委书记,实在是难以张口乞食,只能默默地忍受着。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同志,看样子,您是位道士吧?”邢书记故意的搭讪道。   “贫道姓卫,句容茅山道士。”那老者一边回答着,同时丢进了嘴里一块牛肉。   “哦,原来是卫道长,您来平遥公干啊?”邢书记瞥了一眼纸包里的牛肉,尽量的套着近乎。   “非也,贫道专程在平遥下车,就为买这老字号的‘新盛雷’牛肉,呵呵。”卫道长说着又“咕嘟”灌了一口酒。   邢书记眼瞅着纸包内红扑扑的牛肉越来越少,心中着急,于是脑筋一转,从容不迫的问道:“不知道长可曾品尝过关东黄龙府的卤牛肉么?”   那卫道长乃是茅山上出了名的美食家,听邢书记这么一说,忙住嘴问道:“关东黄龙府卤牛肉?贫道倒是头一回听说,不知味道如何?”   邢书记信口开河的胡诌起来:“味道如何咱不敢说,但是当年金兀术可都是带着黄龙府卤牛肉的师傅南下与岳家军打仗的,据说岳飞曾经缴获了几块卤牛肉,一吃连呼过瘾呢……”   “哦,南宋时就有了啊,只是不知与这平遥牛肉相比起来,味道相差几许?”卫道长有些怀疑道。   “卫道长,咱没吃过平遥牛肉,不敢妄自评断。”邢书记意味深长的瞅着纸包说道。   Qī.“那就请尝尝这平遥牛肉……”卫道长将纸包往邢书记面前一送,颇为急切的说道。   shū.“关东汉子可都是大把的抓着吃,方能品出味道的。”邢书记装作不好意思的说道。   ωǎng.“但吃无妨。”卫道士大方的说道。   话未落音,邢书记顾不得书记的颜面,早已一把抓下,结结实实的填满了一嘴,连连支吾道:“好吃,好吃。”   “你是关东人?”卫道长盯着他问道。   邢书记用力在吞咽着,一面点点头。   “看你身上的这套行头,应该是位国家干部吧?”卫道长推测着说道。   “县委书记。”邢书记脱口而出,随即又抓了一大把牛肉,茶几纸袋上面已所剩无几。   “味道比起关东黄龙府的究竟怎么样?”卫道长望着越来越少的牛肉,嘴里着急的问道。   邢书记吞咽完毕,舔了下口唇,清了清嗓子,然后郑重的告诉他道:“经过仔细的品尝比较和鉴别,我认为还是平遥牛肉略胜一筹。”   卫道长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关东无须再去了。   “唉,”邢书记触景生情的叹息道,“还是你们出家人好啊,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卫道长,你在哪儿下车?”   “山西河东,贫道有两个不争气的师弟,在永济县被人打成重伤,贫道特意前去探望。”卫道士回答说道。   “山西河东?我也是去那儿。”邢书记未加思索道。   “那太好了,我们正好同行,请问书记尊姓大名?”卫道长微笑着问道。   “就直接称呼邢书记好了,整个黄龙府的老百姓都这么叫,地方父母官嘛……”有食物落肚,邢书记恢复了往日的爽朗性格,话也多了起来。   “邢书记是国家干部,不怕你笑话,贫道觉得在你的身上有股邪气……”卫道长吞吞吐吐的说道。   “邪气?”邢书记心下暗自吃惊。   “是有某种脏东西附身。”卫道长思忖道。   邢书记默默地望着卫道长,并没有吭气。   “贫道精于茅山术,虽然云游四海,见过不少的邪祟之物,但邢书记身上的东西还是头一回碰到。”卫道长沉吟着缓缓说道。   “是什么东西?”邢书记谨慎的问道,心下暗自寻思着,这老道士莫非能看见我体内的蠕头蛮么……   “邢书记,不必担心,降魔除妖乃是学道之人的本分,等到了永济下车后,贫道为你驱邪就是。”卫道长平静的说道。   邢书记闻言心中森森冷笑不已,哼,驱除蠕头蛮?那就瞧瞧你道家茅山术究竟有多大能耐吧……   夜行列车隆隆的驶过介休、洪洞时,天已经大亮了,直到午后近黄昏时,才终于徐徐的停靠在了永济火车站。   两人下了车,来到县城内的一家小旅馆住下,洗漱完毕后一同出门,此刻街上已是暮色朦胧。卫道长随身挎着帆布旅行袋,问路人打听清楚地址后,便与邢书记一起来到了永济县人民医院。   县医院住院部花草如茵的院落里,卫道长一眼便望见了他的两名师弟茅大和茅二,穿着蓝白条纹的住院服,正围着一名着同样病服的妖艳女子在争吵着。   “大哥,老尼的美貌与受伤前并无二致。”矮墩墩的茅二面红耳赤的争辩道。   “胡说!老尼现在的俊俏远胜从前,茅二,你不要昧着良心说话……”瘦高如麻杆般的茅大抢白道。   那中年女人含笑不语,媚眼风骚的欣赏着他两人唇枪舌剑的斗嘴。   “茅大茅二,你们伤愈了么?”卫道士皱了皱眉头,然后高声的叫道。   茅大茅二抬头见是卫道长,急忙停止了争吵,上前施礼道:“师兄,您怎么来了?”   卫道长鼻子哼了一下,愠怒道:“你俩在江湖上争风吃醋被人打伤的事儿,早就传开了,真丢咱茅山道士的脸。”   “呦……”峨眉老尼在一旁听着不乐意了,讪讪道,“啥叫‘争风吃醋’?说得这么难听,现在改革开放了,自由恋爱难道不行么?听茅大茅二提起过,他们有个‘卫道士’的师兄,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啊,咯咯咯……”话毕,身子风情万种般的一扭,竟银铃般的笑了起来,音质如小女孩儿。   茅二暗自捅了下老尼,低声道:“那可是咱大师兄……”   “茅二,大师兄怎么了?大师兄也是江湖上的热血道士嘛,见到老尼这般美貌的女人,虽然不动声色,但心中难免也会有点酸溜溜的。”茅大掷地有声的朗朗说道。   卫道长闻言怒极,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竟然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此刻,峨眉老尼的目光早已瞥向了邢书记,口中啧啧赞道:“哇,好高大威猛的男人,是东北人吧?”   邢书记不知这女人的来历,仓促下只得淡淡一笑,道:“这位女同志好眼力,邢某正是来自关东黄龙府。”   峨眉老尼闻言笑靥如花,媚眼儿打量着邢书记道:“女同志?老土……现在还有谁这么称呼呢?如今时兴叫‘小姐’。”   “小姐?”邢书记忍俊不已,瞧着这女人起码已有四十多岁了,尽管涂脂抹粉,但仍掩饰不住脸上岁月刻蚀的皱纹。   “当然是小姐,而且未婚。”峨眉老尼更正道。   县人民医院大门外的西厢路上,有一家小饭店,招牌上书“白堕酒家”,是本地的传统小店,晚餐由峨眉老尼做东,宴请大师兄卫道士和关东客人邢书记。   老尼有意的坐在了邢书记的身旁,引起了茅大和茅二的不满。   “邢书记,在天寒地冻的关外,东北汉子都能喝烈性酒,这个小酒馆里有失传数百年的永济桑落酒,前年岁末才由刘家后人重新酿制出来,不妨品尝一下啦……”峨眉老尼双目中春波荡漾,火辣辣的眼神儿仿佛像是会说话似的。   邢书记心旌为之一动,黄龙府民风淳朴,妇人虽性情豪爽,但大都恪守妇道,绝无此般风骚撩人。   “邢书记,”峨眉老尼往邢书记身上轻靠,暗香袭人,口中介绍说道,“‘桑落酒’初酿于北魏末年,由河东人刘白堕所创,酿法奇特,酒坛需置于阳光下暴晒,《洛阳伽蓝记》中记载,此酒‘饮之香美,醉而经月不醒’。相传西晋永熙年间,青州刺史毛鸿宾带领仆差从蒲州,押送桑落贡酒行至一座大山间,突遇劫道贼人,抢劫过后见车上美酒,随即痛饮起来,竟一个个酩酊大醉,全被官兵生擒。后人亦称此酒为‘擒奸酒’,谓之‘不畏张弓挟刀,唯畏自堕春醪。’”   茅大道:“老尼真是知识渊博啊。”   茅二附和道:“老尼应该当教授。”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店名瞧着奇特呢。”邢书记恍然大悟道。   峨眉老尼亲自捧起酒坛,为邢书记和卫道长斟满了酒碗,茅大茅二则讪不搭的自己倒了酒。   “来,老尼为邢书记和大师兄接风,干杯。”峨眉老尼媚眼儿瞟着邢书记一饮而尽。   “好酒!”邢书记饮罢遂大声赞叹道,自觉入口甘醇有力,余香在口,回味无穷,远比黄龙府的高粱土烧好喝多了。   峨眉老尼拍手道:“上第一道菜,‘清蒸五老峰’。”   店老板随即端上一盘五只鸭屁股,肥腻腻的臀尖朝天,上面油光光的,香气扑鼻。   “河东永济五老峰,孕育出此等名菜,真的是天地造化啊……”老尼笑眯眯的说道。   邢书记愕然,缓缓地伸出了筷子。   “慢,”峨眉老尼微微一笑道,“此菜需蘸佐料食用,这蘸料亦是十分的雅致,名为‘猴子捞月亮’。”   “哦,此地的饮食文化这么有讲究啊。”邢书记大为感慨道。   老板端上来一碟黑褐色的山西老陈醋,在碟子的中央,点了一滴香油,圆润清亮,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就是‘猴子捞月亮’了,怎么样?现在可以动筷子了。”老尼说罢夹起一只肥硕的鸭屁股,蘸着酸酸的老陈醋,一口咬去半拉儿鸭腚,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   众人一人一个,吃下了鸭屁股,果然入口即化,绵绵肉香,别有一般情趣。   “大凡活肉都是极好吃的。”卫道长啧啧有声道。   峨眉老尼开口说道,“三国关云长,河东本地运城人,是个红脸大汉,隋末秦叔宝,山东历城人士,是个黄脸,所以下面这道菜名为‘关公战秦琼’是也。”   店主恭恭敬敬的端上来一盘西红柿炒鸡蛋……   “吃关公还是秦琼,大家自便。”老尼哈哈大笑的又斟满了桑落酒。   直到此刻,邢书记越发感到这位峨眉老尼竟有不少可爱之处。   第三道菜是“母子相会”,居然是一盘黄豆炒豆芽!   峨眉老尼冲着邢书记神秘的笑了笑,道:“下一道菜是山西作家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   这回上来的是一空荡荡的盘子,里面只盛了两只剥光了的黝黑皮蛋……   “‘小二黑结婚’?哈哈哈……”邢书记爽朗的大笑起来。   老尼风骚的跟着笑起来,花枝乱颤。   “邢书记,老尼还特意为你单独准备了一道菜呢。”峨眉老尼附耳说道,口气嘘得邢书记耳朵眼儿里热乎乎,痒兮兮的,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什么菜?”邢书记面色潮红的问道。   “此菜名为‘私房悄悄话’。”老尼遂示意店主端上来。   邢书记定睛细瞧,竟然是一盘猪口条和猪耳朵……   “好啦,赶紧吃,贫道晚上还要为邢书记驱邪呢。”卫道长忿忿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驱邪仪式就在小旅馆的房间内,这是一片平房,住客稀少,院落里空空荡荡,唯见一轮明月静静地悬挂在夜空中。   屋内未开灯,窗外清凉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淡淡的撒入室内。峨眉老尼和茅大茅二也在场,默默地看着卫道长施法。   晚餐时,邢书记在峨眉老尼风情万种的劝酒下,显然已经喝高了,那桑落酒的后返劲儿极大,此刻,他和衣躺在了床上,早已是鼾声如雷。   亥时末,卫道长自旅行袋内取出一应用具,面对东方设坛点燃三根檀香插在米碗内,青烟缭绕,然后跪在地上,烧黄纸三张,磕三头,右手中指在地上划一“十”字,把小腿压在了“十”字之上,然后再将右腿压在左腿上席地而坐,此为茅山术中的“单盘式”。接着烧灵符一道,两眼微闭,身子周正,头顶悬,鼻吸口呼九次,遂双手环抱于丹田,诵念起茅山启度文来:“拜请三清三境三位天尊,太上老君,张赵二郎,岳王祖师李公真人,东山老人,南山小妹,南海观音,伏羲神农,轩辕皇帝,雷神大帝,盘古圣王,地母元君,玉皇大帝,横山七郎,罗山九郎,三天开皇,五岳大地,神霄王府,龙虎玄坛赵元帅,三茅真君,五星二十八宿,诸神仙手持符咒法术,与贫道愿救众生苦难,降魔除邪,避却奸恶,愿魁罡护体威灵显着,千叫千应,万叫万灵,不叫自灵……”   “大师兄在行‘通灵’术。”茅大悄声殷勤的附耳对峨眉老尼说道。   茅二见状也急忙踮起脚,嘴巴凑上老尼的另一只耳朵,更加详尽的加以解释道:“‘通灵’有六通,觉通、眼通、耳通、心通、灵通和神通,就是借由灵力把气逼进汗毛孔,导气入脉,运至中指尖手厥阴心包经的中冲穴,与邢书记人中穴相接,便可以同他体内的邪物来交流了。”   “你们的大师兄果然厉害啊……”峨眉老尼钦佩的说道。   “未必,若是贫道的‘蛊鳝鱼’和茅大的‘铁公鸡’还活着的话,哼……早把那邪物给逼出来了。”茅二颇不服气的忿忿说道。   此刻,卫道长蓦地腾空跃起落于床上,手掐“茅山毫光诀”,引出体内阴阳生物电流,缓缓的将中指之中冲穴揿在了邢书记鼻下的人中穴上,心中默念“青冥咒”,开始了与邢书记体内的“脏东西”交流……   “这酒好上头啊……”那邪物仿佛不胜酒力,口吃不清的发出意念道。   “你是何物?”卫道长催动意念问道。   “峨眉老尼那女人……真的很风骚……”邪物感叹道。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卫道长厉声喝问道。   “蠕头蛮。”那邪物冷冰冰的回答。   蠕头蛮?卫道长愣了,自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东西……   “什么‘蠕头蛮’?”卫道长疑惑不解道。   “哼,这酒好厉害……”邪物说完不再吭声了,任凭卫道长如何催动意念,都没有回答。   “唉,看来这邪物也喝醉了……”卫道长叹息着跳下了床。   “师兄,到底是个什么邪祟之物?”茅大好奇的问道。   “蠕头蛮。”卫道长回答道。   “‘蠕头蛮’?那是什么?”茅二不解道。   “贫道也不清楚,看起来极有灵性,还说什么‘峨眉老尼很风骚’,这东西恐怕不易对付呢。”卫道长心情沉重的说道。   “咯咯咯……蠕头蛮?”峨眉老尼闻言又如同小女孩儿般的笑了起来,淫荡的目光乜了一眼邢书记的下体,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尼倒想要试试对付这只‘蠕头蛮’呢……”   “老尼,不要……”茅大茅二连忙劝阻道。   是夜,卫道长回到了隔壁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苦思冥想破解那邪物“蠕头蛮”之法,而茅大茅二则与峨眉老尼一同返去了医院。   凌晨时分,月明星稀,北斗西沉,一条黑影悄悄地溜出了县医院住院部,直奔小旅馆而来,这便是峨眉老尼。   房间内,邢书记仍在呼呼大睡,鼾声似雷。   峨眉老尼轻轻地推开了房门,然后随手带上并扣上门插,蹑手蹑脚的走至床边,借着淡淡的月光,含情脉脉的端详着邢书记那张威武有形的大脸……   峨眉老尼本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气功治疗师,双手能发出外气,杀灭或击溃患者身体表面和脏器内部的病毒细菌,并经常为一些上层人士治疗肾虚,因此也结识了不少好色的领导干部。如今,虽年已四十出头,但其风骚劲儿绝不输于年轻女性,难怪一贯正经的邢书记都被她搞得晕晕乎乎的了。   “蠕头蛮……”峨眉老尼嘤嘤的淫笑两声,伸手自客房挂于墙壁的日历上扯下一张薄纸片,除下邢书记的袜子,然后将纸片撕下两小块,沾上口中唾沫,小心翼翼的贴在了他双脚心的涌泉穴上,随即弯下身子,用嘴对着纸片轻轻的吹着气……   须臾,眼瞅着邢书记的裤裆缓缓隆起了,老尼微微一笑继续吹着气,心道,什么“蠕头蛮”附身?只要是男人,还不都一样的勃起……   涌泉穴乃人身肾脏经络主穴,凡男人熟睡之际,纸片沾水贴而扇之,其人必做春梦,继而勃起,直至遗精,老尼曾以此法治愈过不少老干部,使他们重新焕发了青春,干工作也格外的精力充沛。   峨眉老尼伸手熟练地解开了邢书记裤子上的纽扣……   “哼,峨眉老尼,果然淫荡无比……”蓦地,老尼仿佛听到有人嘿嘿说道。   “谁?”老尼吃了一惊,忙回头四顾,屋子里面并没有其他人……   “别找啦,我是蠕头蛮。”那声音道。   峨眉老尼的目光落在了邢书记的脸上,见他仍沉睡未醒。   “你就是附在邢书记身上的那个邪物?”老尼悄声问道。   “那又怎么样?”邢书记的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但眼睛仍然是闭着的。   峨眉老尼凝神一想,立刻便明白了,卫道长以茅山术通灵可以与蠕头蛮交流,自己则不能,因此那邪物便借用邢书记的嘴巴说话了,就像民间乡下的黄皮子附身一样。   “蠕头蛮,你能现身让老尼瞧上一瞧么?”峨眉老尼笑嘻嘻的问道。   蠕头蛮沉默不语。   老尼想了想,突地纵身上床扑到邢书记的身上,一面解开他的中山装纽扣,一面咯咯的笑道:“那好,老尼就看看你这邪物究竟躲在哪里……咦,这是什么?”她惊讶的自邢书记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骨质骷髅头,凑在月光下仔细的端详着,倏地,手中感觉到了一温一凉两种气场直透掌心劳宫穴,令她骇然不已……   老尼感觉出来,这可绝对不是一般的生物气场,而是某种纯自然的阴阳之气,奇怪,这明明像是缩小了的人类骷髅头嘛,总之,一定是个宝物,用来练功,应该是再好不过的了。   峨眉老尼此时已没有了闲情逸致,她将骷髅头揣进自己的衣袋里,然后轻手轻脚的爬下床,迅速的拉开了房门,一溜烟儿似的跑了出去。   她没有返回住院部,而是连夜直奔五老峰而去……   天亮了,卫道长走出客房,惊讶的发现隔壁邢书记的房门是敞开着的,走进去一看,邢书记仍在呼呼大睡中。   “喂,邢书记,天亮起床啦。”卫道长上前推了推他。   邢书记悠悠醒转,晃了晃脑袋,啧啧说道:“这桑落酒的后劲儿好足啊……”   “蠕头蛮。”卫道长说道。   “你说什么?”邢书记蓦地愣了一下神儿。   “贫道是说,你体内的邪物是‘蠕头蛮’。”卫道长补充说道。   邢书记闻言心中大吃一惊,这老道怎么会知道的?   “邢书记,”卫道长接着说道,“昨夜,你睡熟了,贫道以茅山通灵术与那邪物进行了交流,它自称‘蠕头蛮’。”   “它还说了些什么?”邢书记不动声色的问道。   卫道长思忖说道:“这邪物极具灵性,而且思维敏捷,还能够记住人……”   “记住什么人?”邢书记心中生怕蠕头蛮口风不紧,乱说一气。   “它说峨眉老尼真的很风骚。”卫道长皱了皱眉头,厌恶道。   “哦……”邢书记稍许放下心来。   “昨夜你起来过么?”卫道长问道。   “没有哇。”邢书记给以肯定的回答。   “奇怪,那你的房门怎么会开了呢?贫道离开之时,明明是亲手关上的……”卫道长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邢书记的脚上,不由得诧异道,“你双脚涌泉穴上贴的是什么?”   邢书记莫名其妙的抬起脚一看,果然两只脚心上都粘着小纸片,于是疑惑不解的自语道:“奇怪,哪儿来的纸片呢……”   “师兄,老尼到这儿来了么?”这时,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茅大茅二一头闯了进来,气喘嘘嘘的问道。   “没有啊。”卫道长回答道。   “老尼不见了……”茅二焦急的说道,突然他发现了邢书记脚心涌泉穴上的纸片,“啊,原来老尼来过了!”   “你说什么呐?”卫道长不满意的皱起了眉头。   “那纸片……”茅二手指着邢书记的脚心,红着脸说道,“这是老尼的‘培元固肾功’,我们也都曾做过的。”   茅大点了点头,道:“师兄,这的确是老尼的功法。”   “可是,我睡了整整一夜,是卫道长刚刚才叫醒的呀……”邢书记无意之中摸了摸衣袋,失声叫道,“坏了,‘鬼壶’不见了!”   “什么‘鬼壶’?”卫道长不解的问道。   “这个嘛……是个古董,传,传家之宝。”邢书记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如此看来,是峨眉老尼凌晨又返回这屋里,给邢书记做了个‘培元固肾功’,又偷走了他的古董。”卫道长分析说道。   “不会,老尼绝不是偷别人东西的人。”茅大涨红了脸分辩着。   “老尼是个品德高尚的姑娘。”茅二补充说道。   卫道长脸一沉,冷冷道:“那么,找到老尼问问便知。”   是日,众人在永济县城里找了个遍,也没发现峨眉老尼的踪影,茅大茅二急得是团团转。   邢书记心中更是恼火至极,“鬼壶”是自己拿命换来的,并且要送给爹爹李地火,现在竟然被这个淫妇盗走,这要是在黄龙府,哼,早命令公安局将她捉拿归案了。   “峨眉老尼在永济城外还有什么落脚之处么?”卫道长思索着问道。   “是啊,也许她在永济还有什么社会关系也说不定。”邢书记点头称是。   茅大茅二一起摇着头,说道:“没有,从未听说……对了……”   “什么?”卫道长追问道。   “五老峰天柱峰顶上的小木屋……”茅大茅二异口同声的说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   清晨,一缕阳光斜射在天柱峰顶,山峰间云雾缭绕,清风飒飒。   峨眉老尼呆呆地站立在小木屋废墟前,她不知道,木屋早已被贾尸冥付之一炬,而如今,眼前唯见几根烧焦了的木头和一堆灰烬。   “唉……”峨眉老尼长叹一声,缓缓走下了天柱峰。   五老峰方圆2000平方公里,有大小36座奇峰,12个岩洞和9大泉源瀑布,数不清的修行者在山洞里或是在林中搭间简易的木屋,便开始了清苦的修行。有的人因种种原因,离开了山洞或木屋,就会有后来的修行者占据。所以,峨眉老尼在五老峰之间漫无目标的找寻着,最后终于在太乙峰下觅到一间空置的简陋木屋,屋内还遗留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和一小袋米面,料想对付几天绝无问题。   老尼坐在木板床上,掏出了那颗奇怪的骷髅头。   这是一个质地紧密不规则的骨质球体,如鹅蛋般大小,中间是空腔,表面有六孔,可以看出上面是两只眼窝、鼻腔、口腔和双耳道。   这大概是胎儿的骷髅头……不然怎么会这么小呢?老尼想着,但她始终不明白,骷髅头里面怎么会有两股温凉不同的阴阳之气发出来呢?老尼苦苦思索着,太阳落山了,她也浑然不觉,月上东山,木屋内朦胧一片。   峨眉老尼终于支持不住,手握着骷髅头,慢慢的闭上眼睛睡去了。她做了个梦,天空深蓝近于黑色,大地呈现一片土黄,平原上旌旗猎猎,号角呜呜,战鼓咚咚,杀声震天,有无数披挂着兽皮的士兵手持矛戟在旷野中相互厮杀着。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群熊、罴、貔、貅、貙和老虎等野兽,也加入了战团,一时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突然,平地里狂风大作,天昏地暗,浓雾迷漫,雷电交加,什么也看不清了……   与此同时,清凉的月光下,卫道长、茅大茅二和邢书记已经连夜登上了天柱峰顶。   “咦,老尼的小木屋怎么烧掉了?”茅大望着那片废墟惊诧的说道。   “好像已经烧了很久了。”茅二嗅了嗅鼻子,补充说道。   卫道长问两个师弟:“峨眉老尼知不知道这木屋已经烧毁了?”   “我们都不知道。”茅大茅二摇着头回答道。   卫道长寻思了片刻,缓缓说道:“看来,只有请出‘茅山绿蝇’来追踪老尼的下落了。”说罢,蹲下身子,拉开帆布旅行袋,从里面取出一个小木匣来。那木匣呈青黑色,像极一具小棺材,上面镌刻着总召符一道。   卫道长轻轻地抽开木匣盖,里面睡着一只碧绿色的苍蝇,有半寸大小,发出轻微的鼾声……   “这么大的绿豆蝇子啊!”邢书记啧啧称奇道。   卫道长解释说:“这可不是普通的苍蝇,乃是茅山蛊术专门培养的追踪蝇,无论目标躲在哪儿,它都能找得到。”   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邢书记心中感慨不已。   “两位师弟,你们可有老尼身上的物件?比如衣物、饰品等,只要上面有老尼的气味即可。”卫道长问道。   “贫道这里……”茅大脸一红,嘴里吞吞吐吐的嗫嚅着,为了尽快找到老尼,他也顾不了许多了,自怀里缓缓拽出一条粉红色带花蕾边的三角内裤来……   “茅大,你偷了老尼的内裤……”茅二脸色胀得通红,愤怒的指责道。   卫道长气得眉毛拧成了一团,大声呵斥道:“难道除了内裤,就没有别的了么?”   “大师兄,贫道这里有老尼的头发……”茅二颇自豪的说道。   “拿出来。”卫道长吩咐道。   茅二自怀中摸出个小布包来,一层层的打开,里面又是一个黄色的纸包,再次打开过后,终于露出来十余根一尺多长、乌黑锃亮的头发……   “咦,茅二,不对吧?这两根是……”茅大眼尖,立刻发现了其中有两根毛发较短,而且尾部还打着卷……   茅二顿时面色绯红,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话来了。   卫道长口中念起了茅山咒,然后对着匣子内的绿蝇吹了一口气……那绿蝇幽幽醒转,睁开了两只硕大的复眼,一拍薄翅,“嗡嗡嗡”的飞出了木匣,落在了道长的鼻尖上。   卫道长手指着老尼的内裤和毛发,嘴里又嘟囔了几句咒语。   茅山绿蝇轻盈的落在了内裤上,嗅了嗅,似乎感觉到那气味儿有些不适,身子晃了几晃,又凌空飞到了茅二手掌托着的毛发上面,盘旋了几圈之后,一头扎向了那两根打着卷的短毛上,六只触手将其轻轻的捧起,探出口器不住的舔吸着,似乎很陶醉般……   邢书记吃惊的看着这只绿蝇,然后又将目光瞥向了卫道长。   “茅山绿蝇,它是……雄性的。”卫道长显得十分尴尬,不好意思的说道。   此刻,茅山绿蝇振翅腾空飞起,“嗡嗡嗡”的在卫道长眼前晃了晃,然后径直的朝山下飞去了。   “快跟上它!”卫道长匆匆吩咐道,拎起了旅行袋一路追踪下去,邢书记望了一眼茅大茅二,也紧随其后。   茅大悻悻的将那条粉色内裤重新揣回怀里,茅二则傲慢的瞥了茅大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包好毛发,塞入贴身衣袋里,两人一前一后的下山去了。   清凉的月光下,茅山绿蝇浑圆的尾部发出一点冷幽幽的荧光,如同萤火虫一般,在幽暗的山谷和林间穿行着,卫道长率众人亦步亦趋的紧紧跟随在后面。   清晨时分,他们绕到了太乙峰下,一团团湿冷的雾气在山谷间弥散着,茅山绿蝇则径直朝着谷底小溪边上的一座木屋飞去。   “老尼一定就在那木屋之中。”卫道长肯定的说道。   众人放轻脚步,蹑手蹑脚的走近了木屋,一起扒着木板墙的缝隙往里瞧……一缕晨曦自木屋天窗透下,峨眉老尼正和衣侧卧于一张木板床上酣睡,呼吸有度,身线苗条,姿势撩人,把个茅大茅二看得直咽口水。   “嗡嗡嗡嗡……”茅山绿蝇围着老尼的头来回盘旋着,示意已经找到了目标。   那绿蝇的“嗡嗡”声吵醒了峨眉老尼,她蓦地睁开了眼睛,瞧见了这只讨厌的大绿豆蝇,于是伸出双手“啪”的一声脆响,竟然将茅山绿蝇拍在了掌心里。老尼翻过手掌,厌恶的抖掉了掌心上那团绿色的肉泥残肢……   “不可!”待卫道长开口阻拦时,已经来不及了,自己培养了多年的“茅山绿蝇”,竟然就这么轻易葬送在了峨眉老尼的掌下。   “谁?”峨眉老尼闻言大喝一声,自床上一跃而起。   此刻,邢书记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鬼壶”就搁在木床板之上……   “老尼,可找到你了!”茅大激动的破门而入。   “老尼,你好让人牵挂……”茅二热泪盈眶的紧随其后。   “老尼,还我‘鬼壶’!”邢书记忿忿不已的叫道。   “老尼,为何杀贫道的‘茅山绿蝇’?”卫道长痛苦的问道。   “呦……”峨眉老尼像小女孩儿般的“咯咯”笑了起来,柔媚的眼神儿瞟向了邢书记,口中嗔道,“原来这个小骷髅头叫‘鬼壶’啊。”   “老尼,你一个女同志,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偷人家东西呢?”邢书记严肃的训斥道。   峨眉老尼根本未予理睬,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邢书记,告诉我,这‘鬼壶’究竟是个什么宝贝?”   “说呀,老尼问你话呢……”茅大茅二异口同声的附和说道。   邢书记郑重的回答说道:“‘鬼壶’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对邢家人来说,自然是宝贝,可是对外人来讲,则一文不值。”说罢,弯腰伸手去床板上拾骷髅头。   “且慢!”峨眉老尼抢先将‘鬼壶’抓在了手里,嗲声嗲气的说道,“呦,邢书记,老尼看这‘鬼壶’像是一个不足月的胎儿骷髅头,您祖上不会是个什么邪教吧……”   “就是么,这分明是个还未出生的婴儿骷髅头,只有邪教才搞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茅大帮腔道。   “还有魔教。”茅二补充说道。   峨眉老尼嘿嘿冷笑了两声,口中说道:“邢书记,这骷髅头内发出一温一凉两道真气,真的是匪夷所思,你家这东西里肯定隐藏有什么秘密。”   大凡修行学道之人,对怪异灵气之物无不趋之若鹜,就连卫道长也不例外,听得老尼说这骷髅头如此奇特,也禁不住的好奇心大起,把“茅山绿蝇”惨死之事抛到了脑后,忙凑上前来一观这只神奇的“鬼壶”。   “贫道瞧瞧……”卫道长伸手拿过‘鬼壶’,果然掌心劳宫穴处感受到了温凉两股不同的气场,他沉吟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据闻,远古时的氏族部落里,有祝由巫师濒死之际能将自己的头颅缩小,并把毕生功力凝注其中,称之为‘缩头术’,不过这门邪功早已失传了。邢书记,贫道以为,这个便是已缩小了的巫师头颅,若这是你家祖先之物,则其必定是位功力深厚的‘祝由巫师’。”   邢书记闻言淡淡一笑,未可置否。   “大师兄,你说的祝由巫师骷髅头,可有什么法力么?”峨眉老尼诚恳的询问道。   卫道长沉吟道:“这就要看那位远古祝由巫师的法力如何了。”   峨眉老尼眉头一皱,伸手夺过‘鬼壶’,朗声说道:“请诸位师兄先出去,老尼有话单独与邢书记说。”   卫道长自视辈分最高,遂率先迈步走出了木屋,茅大茅二在老尼的怒目注视下,也不得不悻悻的退出房门,屋内就只剩下了老尼和邢书记二人。   “咯咯咯……”老尼未言先笑,火辣辣的目光直视着邢书记,随后幽幽问道,“邢大哥,你觉得老尼人如何呀?”   邢书记愣了一下,警惕的回答道:“干什么?”   “呦,干嘛这么紧张嘛?”老尼扭捏作态的说道,“老尼自叹此生红颜薄命,有如落叶之飘零于尘世,你都看见了,茅大茅二如此猥琐之人始终纠缠不已,一个弱女子纵有文姬才西施貌,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男人世界里,又如何冲得出藩篱呢?直至遇见了邢书记,你那伟岸的身材,博大的胸怀,看背影,简直与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一个样,这才是老尼心目中的……男人。”   邢书记感觉到有些反胃,嗓子眼儿不自然的吞咽了几口唾沫。   峨眉老尼察言观色,见到邢书记喉头蠕动数下,心中暗喜,哼,看来面前的这个男人也对自己垂涎三尺了。   老尼伸出白嫩的手臂,搭住邢书记的粗腰,趁势在其臀部掐了一把,口中“咯咯”的笑道:“邢书记,老尼虽非黄花大闺女,但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良家碧玉,现在,这具洁白之身就托付于你了……”   邢书记闻言脸色蓦地一板,正色道:“老尼同志,请你自重,邢书记乃是一名作风正派的共产党员,这在黄龙府是有口皆碑的,况且,我已经成家有了爱人,又岂能违反党纪与其他女同志通奸呢?”   “老尼,不要啊……”茅大茅二在木板墙外面悲怆的喊叫着,但却又都不敢进屋来。   “你俩都给我闭嘴!”老尼冲着木板墙厉声吼道。   屋外面立即鸦雀无声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现在,把‘鬼壶’还给我。”邢书记推开柔情似水的老尼,语气严肃的说道。   峨眉老尼嘴巴一撅,像是个受委屈的小女孩儿般,楚楚可怜的说道:“这个‘骷髅头’就做为我俩的定情信物好了,老尼愿意随时以身相许……”   “呸……”邢书记恼怒至极,正义的呵斥道,“你想以色相来引诱国家干部么?告诉你,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是绝不会……”   “是么……”峨眉老尼嘻皮笑脸的打断话头,突然间食指暴涨,闪电般的点向了邢书记喉头下的天突穴……   邢书记本身不会武功,见老尼骤然出手而不知躲闪,“噗”的一声,天突要穴被点了个正中……   天突穴,阴维、任脉之会,亦称“玉户”,乃人身九大死穴之一,老尼突下重手,料那邢书记非死即残,那只神奇的“鬼壶”,她是势在必得的了。   “咯咯咯……”邢书记的脖颈处突然发出了一阵脆响,紧接着他的脖子竟然慢慢的抻长了,足足有两米之多!   邢书记低下硕大的脑袋,两只圆圆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老尼,并慢慢的张开了血盆大口……   老尼惊愕骇然,面如死灰,喉头咕噜着发出了一声尖细的惨叫,身子往后便倒,“噗通”一声摔在了木板床上,登时昏厥了过去。   “老尼!你怎么了?”木屋门“嘭”的撞开来,茅大茅二一头冲了进来,但随即便惊呆了,怔怔的望着邢书记说不出话来。   邢书记伸手拾起“鬼壶”揣进怀里,斜眼乜了下茅大茅二,“嘿嘿”的冷笑了两声,兀自一哈腰,迈步出了房门。   “‘蠕头蛮’?这就是那邪物!”卫道长负手站在屋外,愕然的望着邢书记的长脖子,口中惊诧道。   “哈哈……”邢书记朗声笑道,“不错,本人就是蠕头蛮,小小茅山道士竟敢来驱我,简直是‘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卫道长临危不乱,蓦地飞起一脚,将旅行袋踢起,右手极迅速的从袋子里抽出一把透着冷光的京城“王麻子菜刀”来……   在中原,政府一直施行严格的刀具管制,以往道家随身携带的金属宝剑,如“七星剑”、“令剑”等都属于凶器,故不得使用。无奈之下,卫道长便找来了一把破旧的“王麻子菜刀”,用以替代道家法剑。民间有云,“南有张小泉,北有王麻子”,这王麻子菜刀始创于清顺治八年(1651年),历史悠久,刀口锋利且不卷刃,北方百姓喜用之。   卫道长的这把菜刀乃是从一家老字号饭馆里弄来的,斩肉剔骨无数,血腥气十足,作为驱邪摄魔的法剑再好不过了。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干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气长存,急急如律令……”卫道长手中舞动着王麻子菜刀,口中诵念起“净天地驱魔神咒”。   邢书记冷漠的瞅着卫道长,缓缓张开嘴巴,“啵”的一声,朝着卫道长吐出一个大泡泡……   邢书记“嘿嘿”冷笑了两声,紧接着双手伏地,身子弓起,四肢用力一撑,“唰”的一下蹦出两丈开外,然后接连数下,窜入树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卫道长手握“王麻子菜刀”,紧张的瞄着缓缓飘移过来的半透明乳白色大泡泡,他瞧见了薄壁内扒着十余条粉红色的小虫,那些小东西的脸上都呈现出亢奋焦灼之色,三角眼期盼的盯着卫道长,一副霍霍欲试的样子。   木屋内,峨眉老尼仰脸倒卧于床铺之上,人事不醒。   茅大紧张的搓了搓手掌,口中喃喃说道:“大凡人晕厥之际,需要立即进行体外心脏按摩复苏术,贫道为救老尼,也就顾不得别人家说闲话了……”说罢,毅然挺身而上,手掌揿在了老尼高耸的双乳之上,轻柔的按摩了起来……   茅二在一旁面红耳赤,轻轻咽了口唾沫,上前匆匆说道:“人若是休克的话,气血循环不畅,丹田内必然憋闷之极,贫道救人要紧,只有为老尼先行通气……”他的个子很矮,双手掀开老尼的上衣,刚好将脑袋拱在其肚皮上,用力的嘬起她的肚脐眼儿来了……   木屋外,卫道长举起菜刀,正欲劈碎大泡泡,可转念一想,不对,那些粉红色的幼虫急切的想要“破茧而出”,自己万一招惹弄上了身,可不是好玩的……他撇下菜刀,自怀中摸出一支细细的小竹筒来,拔出竹塞儿,凑在嘴上对准了大泡泡用力的一吹,“呼”的一下,竹筒内喷出一团炽热的火焰来,瞬间便点燃了那个泡泡……   “吱吱吱……”粉红色的蠕头蛮幼虫们发出一阵纤细的惨叫声,随即冒出几缕青烟,统统化为了灰烬。   卫道长松了一口气,收起“茅山火镰筒”,转身走进了木屋内。   “两位师弟,你们在干什么!”卫道长望见茅大两手正按在老尼的胸脯上,茅二则一头拱在了她的下腹处,顿时勃然大怒的厉声喝叱道。   茅大茅二无奈只得撤下身来,“师兄,我们正在想方设法的救醒老尼呢。”茅大悻悻的说道。   “是啊,老尼的丹田气海若是憋闷得久了,可能会影响她日后的生育能力呢。”茅二尴尬的解释道。   “胡说八道!”卫道长心里明白,这两个家伙是乘人之危的正在揩油呢,于是忿忿的骂道,“你们简直就是茅山派的耻辱……”   卫道长走到峨眉老尼身前,考虑到男女有别,授受不亲,所以便伸手自衣袋内摸出一只自来水笔,以笔杆重重的点了一下她的人中穴,老尼随即悠悠醒转……   “咦,我的‘鬼壶’呢?”她扭头四下里看了看,蓦地仿佛想起了什么,随即现出极惊恐之色,嘴唇哆嗦着嗫嚅道,“邢书记,他……他是个怪物!”   卫道长淡淡道:“那是‘蠕头蛮’,附在他身上的邪物。”   “他人呢?”老尼心有余悸的问道。   “那邪物现身之后,邢书记已无法再继续隐瞒下去了,所以,他已经不辞而别了。”卫道长回答道。   “唉……可惜那只有法力的‘鬼壶’了,”老尼无比惋惜的叹了口气,并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部和腹部,嘴里疑惑的嘀咕道,“奇怪了,肚皮上怎么湿乎乎的呢……”   ……   凌晨时分,天边残月斜射风陵寺,远方村庄已闻鸡鸣之声。   山门前,郭儒昌与邢书记相对而立,他的鼻子轻轻翕动着,眼睛虽然暂时什么也看不见,但其心中已感应到了寄生于对方体内的蠕头蛮……   邢书记自离开太乙峰后,便一路南行奔河东而来,两日后的深夜,他终于来到了黄河故道边上的千年古刹风陵寺。   此刻,借着淡淡的月光,他上下打量着郭儒昌父女,口中说道:“哈,你这老乡真逗,不但装束怪异,而且讲起话来更是文绉绉的。我嘛,是县委的邢书记,您老是本地人,想向您打听一处地方。”   “什么地方?”郭儒昌不动声色的问道。   “‘关中地脐’,您老知道吗?”邢书记试探道。   “找‘关中地脐’作甚?”郭儒昌心中一动。   “寻人。”邢书记察言观色,觉得自己问对人了。   “寻什么人?”郭儒昌诧异的问道,心想地脐地下除了自己以外,并无其他人啊。   “李地火。”邢书记答道。   “如此说来,你是李地火在关东黄龙府产下的102名子孙中的一个了?”郭儒昌点了点头,算下来,这位邢书记是自己的孙子辈儿。   邢书记闻言大吃一惊,怔怔的望着郭儒昌,嘴里喃喃说道:“你怎么会晓得的……”   “哼,”郭儒昌鼻子撇了下,傲然道,“李地火是老夫的儿子,而老夫则是当今世上蠕头蛮的祖宗……”   邢书记更加愕然了,紧张的目光警惕并犹豫不决的盯着郭儒昌。   “不相信,是么?”郭儒昌冷冷的一笑,随即脖颈“咯咯咯”发出一串暴响,瞬间便抻长了两米多,居高临下的说道,“晚辈,还不过来拜见老夫么?”   此刻,邢书记已不再怀疑,一时间满身热血沸腾,泪水扑簌簌的淌下了面颊,在这茫茫的人世间,终于遇到了自己的同类,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孩子见到了娘,失去联系的地下党员历尽艰险寻找到了组织一样……   “咯咯咯……”他也晃动着脑袋,慢慢的将脖子抻长了。   淡淡的月光下,两条长长的脖子紧紧贴在了一起,相互依偎摩擦着,缠绵而悱恻……   “你爹爹李地火已经死了……”郭儒昌难过的说道。   邢书记闻言愣住了,吃惊道:“蠕头蛮不是很长寿的么?”   “他在地脐内被人杀死了。”郭儒昌回想起来不免有些黯然。   “是谁杀了爹爹?”邢书记恨恨问道。   “一个名叫沈才华的小男孩儿。”郭儒昌回答道。   “我要为爹爹报仇!”邢书记咬牙切齿的说道。   郭儒昌摇了摇头,忙说:“万万不可,那孩子是郭璞先祖的祝由传人,所以,也就是我们的小主人……”   邢书记默然了……许久,他从怀里掏出“鬼壶”,说道:“爷爷,这只‘鬼壶’是孩儿准备孝敬李地火爹爹的,现在就送给您吧。”   “‘鬼壶’?”郭儒昌大吃一惊,急忙接到手里,轻轻地抚摸着那骨质光滑的小骷髅头,心中疑惑不解。他尽管看守地脐地宫已逾两百五十年了,可从来都没有进去过密室,也没看见过“鬼壶”的真面目,原来竟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骷髅头么?此刻,郭儒昌的双手摩挲着这枚鸭蛋大的骷髅头,感受到了那两股奇特的真气。   “这‘鬼壶’……你是从何处得来?”郭儒昌谨慎的问道。   “京城,毛泽东主席纪念堂……”邢书记把自己到京城开会后的一连串遭遇,详尽的对郭儒昌叙述了一遍。   “奇怪啊……”郭儒昌自言自语道,“难道小主人入得地宫取出‘鬼壶’后,又遇上了什么麻烦,从而又将其丢失遗落了?”   “爹爹……这东西就是和珅梦寐以求的郭家宝物么?”郭可儿在一旁惊奇的问道。   “应该是了。”郭儒昌回答说道。   “小女子郭可儿,见过贤侄,”郭可儿目光瞥向了邢书记,遂走近前来莞尔一笑,双手指相扣置于左腰侧,弯腿屈体深深道了个万福,“贤侄好个一表人才,不逊于先夫和珅。”   邢书记闻得女子嘤嘤之声竟然出自面前这个光头农夫之口,不由得大为惊讶,竟语无伦次的支吾起来:“你……你是……”   “这是老夫的爱女郭可儿。”郭儒昌微笑着介绍说道。   邢书记弯下长长的脖子,将头凑在郭可儿宿主田二喜的脸孔前,瞪着眼睛看了半天,仍面现疑惑之色。   “咯咯……”郭可儿发出柔媚的笑声,朗声道,“小女子两百多年前曾是乾隆朝和珅大人的外妾,如今栖身于河东农夫的体内,邢书记自然是看不出来了。”   “哦,原来如此……”邢书记尴尬的笑了下,腼腆的抬起了脖子。   “邢书记,”郭儒昌不知道“书记”乃是一官职,以为就是他的名字,遂赞许着说道,“你将‘鬼壶’送与老夫,足见孝心可嘉,干脆你就与我们一同下去地脐里面吧。”   “那好,反正我在人世间也会遭到政府的通缉追捕。”邢书记欣然应承道。   “如此,可儿便能与邢书记长相厮守于地下了。”郭可儿闻言顿时兴奋不已。   “地脐的入口在什么地方?”邢书记问道。   “就在这风陵寺内白果树上。”郭儒昌微笑着回答。   “爹爹,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郭可儿催促着说道。   远处村庄里的公鸡又在啼叫了,东方地平线上已隐约现出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郭儒昌与邢书记各自缩回了脖颈,大家准备入寺。   “郭……郭老爷子……”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传来了一句结结巴巴的叫喊声。   邢书记抬头一看,一只巨大的蓝羽毛大鹦鹉正盘旋在他们的头顶上……   “谁在喊老夫?”郭儒昌颇感疑惑道。   “奇怪,是一只蓝色大鹦鹉。”邢书记回答。   “哦……难道是小主人回来了……”郭儒昌立刻联想到了沈才华和他的那只蓝毛大鹦鹉,于是惊喜的说道。   黑暗中,两条瘦小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了风陵寺山门前,来者正是沈才华和墨墨。   “爷爷……”墨墨上前轻轻地拉住郭儒昌的手,亲切的说道。   “妮子?”郭儒昌闻言大吃了一惊,随即眼眶湿润了,口中喃喃道,“孩子,真的是你么?”   “喵呜……”大黑猫“小翠儿”在墨墨的怀中叫了一声,与郭儒昌打着招呼。   “是我,爷爷,还有才华。”墨墨回答说道。   “才华……小主人?”郭儒昌喜极而泣。   “老爷爷,你的眼睛怎么了?”沈才华走上前来,望着郭儒昌紧闭着的双目,诧异的问道。   “唉,老夫久居地底,见不得亮光,昨夜在郭家老宅为暗器所伤……”郭儒昌一面解释着,同时高兴的问道,“你们俩怎么回来啦?”   清风拂过,一道身影倏地站在了郭儒昌的面前,微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关中地脐’里面的那个郭儒昌老爷子吧?”   “你是……”郭儒昌脸上现出疑惑之色。   “婺源朱寒生。”寒生微笑着说道。   “他是寒生爸爸。”沈才华介绍道。   郭儒昌急忙道:“幸会,幸会,你们千里迢迢到风陵寺来,可是有事么?”   寒生点点头,解释说道:“听闻京城有一个‘蠕头蛮’盗取了‘鬼壶’,极有可能前往‘关中地脐’,因此我们日夜兼程的赶来此处,未曾想在这儿遇见了郭老爷子。”   郭儒昌闻言一愣,随即呵呵笑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喏,‘鬼壶’在此。”说罢,将手一摊,掌心里正躺着那颗鹅蛋般大小的骷髅头……   天色朦胧,此刻正值黎明前的黑暗,一阵清风自黄河故道边吹来,穿过“鬼壶”上面的孔洞,竟然隐约发出五行之音……   寒生大惊,忙凝神静气倾听,起始闻见细微如胚芽破土而出的“角调”,即简谱中的3(咪),此为春音,属木,主万物萌生;继而听到“噼啵”修竹拔节之声乃“徵调”,简谱中的5(嗦),夏音,属火,主成长;之后又隐闻得雷鸣之音,是为“宫调”,简谱中的1(唗),为长夏音,属土,主化;接着萧瑟秋风骤起“商调”,即简谱中的2(唻),秋音,属金,主收获;最后听到的则是冰封之音的“羽调”,为冬音,简谱中的6(啦),属水,主贮藏。   “五行之音,天地自然运化之声啊……”寒生怅然长叹一声,眼中噙满了泪水。   “朱寒生老弟,奇怪了,你难道能辨识出这‘鬼壶’之音么?”郭儒昌惊讶的望着他说道。   “世间,天地人合一,是为大自然,角、徵、宫、商、羽五音,暗合木、火、土、金、水五行,并对应肝、心、脾、肺、肾五脏,则生怒、喜、思、忧、恐五志。风吹‘鬼壶’,内生五音,实乃天地之造化,真的是匪夷所思啊……”寒生感慨不已的解释说道。   郭儒昌将骷髅头递到寒生的手里,正色道:“当年先祖郭璞遗训,凡后世祝由传人入地脐取得‘鬼壶’者,当拥有此圣物,悬壶济世,造福苍生。小主人沈才华乃当今世上唯一祝由传人,‘鬼壶’应该属于他。”   “多谢郭老爷子,我们取到‘鬼壶’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释放中国远征军五万将士的魂魄返回家乡……”寒生感动道。   “爹爹,再不走,天就要亮了。”郭可儿望着天空,万分焦急的催促道。   “那好吧,”郭儒昌答应着,同时留恋的对墨墨和才华分别说道,“妮子,爷爷走了……小主人,你要刻苦读书,将来金榜题名,也好耀祖光宗啊,老夫告辞了。”说罢,带着郭可儿和邢书记沿着山坡攀入风陵寺内,再由白果树干上的入口进入了关中地脐,自此以后,他们再也不曾出来过地面了。   风陵寺外,寒生望着郭儒昌远去的背影,兀自叹息不已,蠕头蛮虽说是一种远古生物,但比起世间某些达官贵人,毕竟还是忠厚善良了许多呢。他低下头来,长久的注视着这颗五千年前祝由鼻祖风后的骷髅头,掌心感受到了那两股温凉奇异之气,心中想起了湘西老叟的话来,“‘鬼壶’必须要以祝由巫咒来开启”的话,于是对沈才华说道:“才华,你所知道的祝由巫咒中,可有开启‘鬼壶’的么?”   沈才华凝神想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寒生爸爸,我不知道……”   “才华,你要好好的想想,我娘也还在等……”墨墨幽幽说道,已有泪水缓缓淌出了眼眶。   “墨墨不哭,我们再想办法……”寒生安慰着说道,伸出手来替她揩拭眼泪。   墨墨自衣袋内掏出小手帕,忽闻“啪”的声响,一只小石匣骨碌着滚落到了地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   寒生弯腰拾起了小石匣,惊奇的问道:“墨墨,这是什么东西?”   墨墨摇了摇头,回答道:“这是我在地脐秘道里捡来的,不知道这小盒子里装的是啥。”   寒生借着黎明的曙光,仔细的端详着石匣,看样子这东西很是古老,表面镌刻着一些象形文字,有日月山河,还有一只从未见过的独角怪兽。   “怎么才能打开它呢?”寒生翻来掉去的看了看,却找不到开启之处,于是将伏尸魄发动,睁开了蝇眼细瞧。最后在那只怪兽的身上发现了蹊跷之处,它的嘴巴里有一个极细小的孔洞,于是,寒生伸手自怀内掏出小布包,取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插入小孔之中……   轻微的“咔吧”声响起,石匣的盖子蓦地弹开了……   寒生等人定睛望去,见石匣内盛着一只小小的龟甲,硬甲上刻有十余个甲骨文,仔细的辨认了半天,结果还是一个字也不认识。   “这龟甲上究竟刻的是什么字呢?保管的如此严密,肯定是有原因的……”寒生疑惑不解的说道。   沈才华站在旁边踌躇着说道:“寒生爸爸,灵胎什么都知道,让我来问问它吧。”   “也好。”寒生微笑着点点头。   沈才华自口袋里掏出灵胎来,托在手掌心里,和颜悦色的问道:“灵胎,灵胎你醒醒……”   灵胎打了个哈欠,缓缓睁开了眼睛,发出了极纤细的声音:“天还没亮呢……”   “我知道,”沈才华赶紧哄着它道,“这里有些字,我们都不认得,但是你肯定会知道的。”   灵胎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问道:“字在哪儿?”   寒生将龟甲递到才华的手里,灵胎光着小屁股扒在了龟甲上,表情严肃的仔细看了起来。   “灵胎,你认得这上面的字么?”沈才华焦急的催促问道。   灵胎点了点头,道:“当然认得啦。”   沈才华大喜,忙迫不及待的问它:“那字写的是什么?”   灵胎以浓厚的赣北口音逐字逐句的念道:“鼻屎耳屎,吾屎吾吃,香屎何求,鬼壶祝由……”同时在沈才华的手掌心上盘腿大坐,两只手分别抠挖着自己的鼻孔和耳道,并且往嘴巴里面抹去,表情似乎显得很陶醉般……   沈才华愕然不已,目不转睛的盯着灵胎那古怪的动作,仿佛竟有似曾相识之感。就在这时,一道灵光蓦地闪过脑际,令他骤然间茅塞顿开……那是一种肢舞,“猪油神功”中最高深的肢舞动作——第十八式“天玄地黄”……   沈才华“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双手食指探入鼻孔和耳道之内,分别剜出一对干鼻屎和两块湿乎乎的耳屎来,也不管其有多么恶心,一股脑儿的塞进了嘴里……   “鼻屎耳屎,吾屎吾吃,香屎何求,鬼壶猪油……”他也高声的随着诵念了起来。   这十六个字,正是月光石棺和关中地脐石门上面镌刻着的“彼尸尔尸,无尸无气,相尸何求,鬼壶祝由……”四句偈语,他们根本未曾想到,这正是开启“鬼壶”的咒语。   “呜呜……”蓦地,寒生手中的“鬼壶”腔体内传出了一丝古老苍凉的韵音,随之,骷髅头竟然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以至于他要用力的握住,才没有脱手飞出。   风后“鬼壶”发出了极强大的磁场……   此刻,从寒生、沈才华和墨墨的眼睛里望出去,整个天地之间都变了,黎明的曙光渐渐的暗淡了下去,天空已呈蓝黑之色,而大地则是一片土黄…… 《周易?坤?文言》曰: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   后人为押韵,改成了“天地玄黄”,因而南朝《千字文》中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风后乃是中原祝由术之鼻祖,骷髅头内凝聚其毕生巫术能量,沈才华以祝由十八式“天地玄黄”开启了“鬼壶”,释放出巨大的生物磁场,以至于周围之人都产生了幻觉,仿佛回到了遥远的宇宙洪荒时代。   天空中的颜色深蓝近乎黑色,谓之“天玄”,黄土高原、黄河水、炎黄子民以及农作物黍、稷均为黄色,是为“地黄”。   “坏……坏啦,天地怎么变……变色了?”嘟嘟在半空里惊慌失措的喊叫道。   “喵呜……”大黑猫“小翠儿”也忐忑不安的一头拱进了墨墨的怀中。   寒生负手而立,仰望天地之间,心中为之震撼,耳边仿佛听到无数金戈铁马杀戮之声,以及虎豹熊罴猛兽的咆哮嘶鸣,还有“咚咚”激越的鼓点和“呜呜”悠长的号角音,那是五千年前黄帝与蚩尤的中原逐鹿大战……   “鼻屎耳屎,吾屎吾吃……”沈才华闭着眼睛,诵念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已几近癫狂状态。   就在这时,众人的耳边蓦然间响起了那首悲壮苍凉的军歌: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   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采石一载复金陵,冀鲁吉黑次第平,   破波楼船出辽海,蔽天铁鸟扑东京!   一夜捣碎倭奴穴,太平洋水尽赤色,   富士山头扬汉旗,樱花树下醉胡妾。   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鲜花掷马前,   门楣生辉笑白发,闾里欢腾骄红颜。   国史明标第一功,中华从此号长雄,   尚留余威惩不义,要使环球人类同沐大汉风……”   就在这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暮春时节的一天黎明,客死他乡四十年的中国远征军五万将士孤魂,终于返回了中原故里……   寒生仿佛看到了那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中国军人相携着缓缓走过自己的面前……   他的眼中流下了两行冰凉的泪水……   苍凉悲壮的歌声渐渐远去,远征军人们的魂魄在黎明前向四面八方散去了,他们终于回到了自己魂牵梦系的家乡,尽管是悄然的,无声无息的……   东方地平线上,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金色的阳光映照在了苍穹之间,天空中的玄色褪去了,变成了蔚蓝色,大地也恢复了自然原貌。   寒生手中的“鬼壶”安静的躺在掌心里,他轻轻地抹去眼角的泪水,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隐约听到了呜咽抽泣之声:“呜呜……祖墨,我的女儿,娘终于可以同你团聚了……寒生,谢谢你,我在蓝月亮谷等着你们……”那声音渐杳,径直奔西南方而去了。   寒生知道,那是老祖的魂魄……   “寒生爸爸,我娘可以返魂了么?”墨墨走上前来,泪眼婆娑的望着寒生说道。   “是的,你娘老祖正在蓝月亮谷中等着你呢。”寒生默默地回答道。   “我要找娘去。”墨墨急切的说道。   “孩子们,中原的事情已了,我们这就返回雪域高原,今生今世,可能要永远生活在蓝月亮谷中了……”寒生将墨墨和沈才华搂在怀里,无限伤感的幽幽说道。   与此同时,梅里雪山卡瓦格博峰下,塔巴林寺的客房内,躺在床上的老祖身子蓦地动了动,随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老祖,你终于醒啦……”一直守候在身旁的贾尸冥惊喜的喊道。   兰儿父女俩闻言匆匆闯进屋内,“老祖醒了,就是说寒生找到了‘鬼壶’,兰儿,寒生他们马上就要赶回来了。”吴楚山人兴奋地说道。   “贾尸冥!”老祖看清了面前之人竟是杀死自己的凶手贾道长,不由得双目圆瞪,怒气冲天,厉声喝道,“你……你竟然用‘先天气功’偷袭老娘!”   “老祖,贫道惭愧……”贾道长面红耳赤,低下头道。   “哈哈,老祖,”吴楚山人呵呵笑道,“还认得山人么?”   “还有兰儿。”兰儿扑到床前,拉着老祖的手欣喜的说道。   “啊,你们都在……这是哪儿?我梦见我的小祖墨了……”老祖热泪盈眶的喃喃道。   “这是塔巴林寺,我们找到了你的女儿墨墨,她和寒生沈才华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吴楚山人告诉她道。   接下来,吴楚山人对老祖讲述了这些年里发生的事情,以及贾道长收墨墨为徒,并如何舍身救她的经过,“贾道长喂你喝了苯教的‘返魂水’,因此才得以由中阴身返魂重生。”他感慨的说道。   老祖吃惊的望着贾尸冥,仿佛不敢相信般。   “这是真的,老祖,贫道以前曾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不过,从今往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贾尸冥腼腆的说道。   “什么,一家人?”老祖愕然道。   贾尸冥脸颊红得像是喝醉了酒般,嘴里小声的嗫嚅道:“墨墨真是个好孩子……”   农历十五,夜幕降临了,老祖以及兰儿等人站在塔巴林寺的山门外,焦急的望着无边无际的草甸,寒生曾经答应过,他们一定会在农历十五之前赶回梅里雪山的。   一轮明月从卡瓦格博雪峰后面缓缓升起,天地间苍茫一片……   夜空中,迷离的月色里,一只蓝宝石般羽毛的大鹦鹉从遥远的天际处飞来了……   塔巴林寺住持,明月?邬波驮那默默地站立在寺后的山坡上,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颈下那枚殷红如血的宝石心坠儿,美丽的双眸凝视着东北方……她心中那个唯一的男人已经死了,尸首被炸成了碎片,静静地躺在豫西大峡谷的荒草丛中……   一滴冰凉的泪水悄然落下……   尾声   1933年4月,詹姆斯?希尔顿《消失的地平线》一书中,讲述了在神秘的雪域高原藏区,有个“蓝月亮谷”,那里是充满着自然祥和、永恒宁静和神秘色彩的藏民生息之地,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三江交汇在一起,山峰终年白雪皑皑,脚下绿草成茵,盛开着一望无际的杜鹃花,人们说,那就是传说中的“香巴拉”。   来自世界各地的无数探险家,苦苦寻觅了半个多世纪,可是始终都没有找到。   在神秘的“蓝月亮谷”里,老祖和墨墨终于母子团聚了,经过寒生的精心治疗和调理,她的身体慢慢复原并恢复了原有的体重,最后和贾道长成了亲,终成一家人。   唉……世间恩怨情仇,到头来又有谁能说得清?   熊大海体内的蠕头蛮最终没能驱除掉,由于那虫心地不坏,待人也非常的友善,于是竟同沈才华、墨墨以及嘟嘟和大黑猫“小翠儿”都成了好朋友。   安息长老自从回到了苯教故乡雪域高原,身体慢慢的好了起来,后来做了蓝月亮谷内喇嘛庙的住持。   寒生与兰儿时常来到刘今墨和小翠花的坟前祭拜,每每叹息良久,不忍离去。   在一个绵绵细雨的清晨,有僧人发现佛崖寺门前倒卧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抬进寺内救醒后,住持未渡老僧才认出,此人竟然是有良。   有良双手筋脉已断,问话则什么也不说,就如同个哑巴一样,未渡老僧收留了他,有良又重新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寺中僧人均不知这个落魄的小和尚,竟然身怀中原第一邪术“中阴吸尸大法”,而心灰意冷的有良,从此再未迈出过潼关佛崖寺一步。   时下有游人登寺,偶见一双手残疾的哑巴和尚,那便是有良了。   京城里,时局变幻,物是人非,一朝天子一朝臣,昔日风光无限的主任与首长,如今都已黯然离去,湮没于漫漫历史长河之中,唯有中原百姓依然如故……   萧瑟秋风,细雨绵绵,镌刻在潼关佛崖寺石壁上的那首《潼关怀古》却更加清晰了: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全文完) 《青囊尸衣3残眼》 第1章 佛崖寺   油菜花开的季节,也是乡村里犯花痴最多的时候,因此俗话说“菜花黄,痴子忙。”   每当清明前后,潼关佛崖寺就要真的忙上一阵子了,十里八村的花痴病人都送来寺中,请住持未渡老僧医治。所谓“花痴”自古就有,大都是一些年轻女人迷恋异性或同性而神魂颠倒,严重者会精神失常。医院里的诊断通常叫做“癔症”,很难查出病因,唯有开一些镇静安眠的药片让她们睡觉,等油菜花落了以后,病情便自然缓解,不过第二年的春天仍会复发。   未渡老僧的治疗则是依靠自己浑厚的内力,将患者体内的脏东西逼出去,那些女人自然就痊愈了,来年基本上不会再犯。如此一来,佛崖寺的名声不胫而走,连远在汉中的花痴患者都前来求诊。   春雨潇潇,清明到了,寺中的香客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一个拄着拐棍的瞎眼老乞丐颤颤巍巍的走进了寺中,尽管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僧人们还是领其去后面伙房,施舍了一些粥饭给他。   老瞎子缓缓的转过脸,面对着灶台下烧火的哑巴小和尚,干瘪的眼眶抖动了两下,开口问道:“小和尚,还记得老瞎子么?”   哑巴小和尚名字叫有良,几年前一路乞讨昏倒在佛崖寺山门前,被住持未渡老僧收留剃度出家,由于双手残疾就在寺中做了火工和尚,法名了去。   “了去是个哑巴,”烧饭的胖和尚告诉他,但随即疑惑道,“咦,施主不是眼盲的么?”   老瞎子恍若不闻,衣衫兜着几个馒头,伸出脏兮兮的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填。   胖和尚皱着眉头吩咐说:“了去,带这位施主到偏殿去用斋饭。”   有良站起身扯了一下老瞎子,领着他走出了伙房。   此刻的偏殿内聚集着一群老乡,正在围观住持未渡老僧医治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是由汉中远道而来的花痴患者,那里是北方油菜籽主产区,每逢油菜花开季节,发病的人尤其多。   未渡老僧端坐在蒲团上,双手紧贴着少女的后背正在发功,额头上已然沁出了汗珠,看样子显得十分的吃力。   “师父,歇一歇吧。”女孩儿的爷爷李老汉同情的说道。   “老衲已经尽力了,奇怪,她体内的邪祟之气就是逼不出来。”未渡老僧气喘吁吁,今天已经医治了两三名患者,真气消耗过多。   “师父,二丫难道就治不好了吗?”李老汉焦急的问他。   “恕老僧无能为力。”未渡老僧叹息道。   “师父,我们是从汉中远道而来的,再想想办法吧。”   亲属们面面相觑,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那也未必。”这时忽听有人说道,大伙儿顺着声音望去,见一个双目皆盲的邋遢老乞丐,正在角落里狼吞虎咽的啃食着馒头。   “是你这要饭的在说话么?”有人粗鲁的问道。   “不错,老和尚治不了的,别人未必就不能。”老瞎子嘴里哼着。   未渡老僧淡淡一笑,说:“施主若是有良方,可否替这位姑娘医治?”   大家怀疑的目光都投向了老瞎子,心道这乞丐若是能治病,又怎可能落魄到这种地步。   “当然可以了,”老瞎子竟然满口答应,随即说道,“小哑巴和尚,请扶老夫过去。”   有良目光瞥向了住持,未渡老僧点点头,示意他照做。   老瞎子嘴里咀嚼着食物,脸凑近了少女,仿佛在仔细端详,众人想一个盲人再看不也还是啥都瞧不见么。   女孩儿双眼迷茫,神情痴呆,据家属说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好些日子了,县医院除开些睡觉的药片别无他法。   “你是谁?”老瞎子和颜悦色的询问道。   少女没有反应,仍旧是痴痴呆呆。   “你是什么东西?”老瞎子突然厉声喝道,吓了众人一跳。   少女缓缓转过头来,呆滞的目光落在了老瞎子的脸上,面上毫无表情。   “你若是不说,休怪老夫不客气了。”老瞎子脏兮兮的手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来,轻轻的展开,里面插着一溜儿银针。   他抽出一枚细细的毫针比划两下,突然闪电般的刺出,扎在了女孩儿右手大拇指甲外侧的鬼信穴上。   未渡老僧大吃一惊,这老瞎子眼框干瘪双目已盲,认穴却又是奇准,竟然不差毫厘。   “你这老东西干嘛要多管闲事?”少女终于开口说话了,音质沙哑粗鄙,宛如老妇。   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愕然了。   “这不是二丫的声音!”李老汉失声叫起来。   “你是何方神圣?或是哪位屈死冤魂?有什么要求尽管对老夫说就是了。”老瞎子淡淡说道。   少女瞪了他一眼,闷头不言语。   老瞎子再次抽出一枚银针反手插在了她右后脖颈处的鬼枕穴上。   “妈的,疼死老娘了。”少女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还不如实招来?”老瞎子恶狠狠的问她。   “阳间人少管阴间事,你就不怕折寿绝后么?”   “嘿嘿。”老瞎子冷笑两声,阴沉着脸更不答话,手中的一枚毫针无声无息的插在了少女头顶鬼堂穴上,并且合拢起中指“当当”弹了两下。   少女“呜呜”的哭了起来,泪流满面,嘴里告饶说道:“好汉手下留情啊,老娘不过是汉中留坝乡下的一个神婆子,前些天在紫柏山下为李家招魂的时候被一道闪电击中,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冤死了,老娘心有不甘啊,所以才附在李家二丫头身上想要弄清楚自己的死因。”   “啊,你原来是廖神婆!这关我们李家什么事儿?那天夜里正是农历十五,月亮又圆又大,哪儿来的闪电?你自己突然倒地身亡,县公安局都已经验过尸了,害得李家白白倒贴了一副杉木棺材。”李老汉怒气冲冲的质问说。   “廖神婆,什么样的闪电?”老瞎子闻言警觉起来。   “就像是七色彩虹一样,直接打在了老娘的头顶囟门上。”   老瞎子沉吟了片刻,缓缓拈起那根粗大的三棱针说:“别瞎掰了,闪电劈人只是一瞬间,自己是根本看不见的。廖神婆既然已死,就别再在阳间逗留了,老夫这就送你上路。”   “老瞎子,你滚开……”二丫惊恐的向未渡老僧求救,“老和尚慈悲为怀,可怜可怜我这老婆子吧。”   “施主,无形的魂魄其实是很痛苦的,冤魂无安身之地才来附体,涉及前世今生因果,就放她一马吧。”未渡老僧怜悯的劝道。   “老和尚真是迂腐不堪,今日放过她,日后还会去害别人,唯有令其灰飞烟灭一条路。”老瞎子冷笑着捏开二丫的嘴巴,将三棱针刺入她舌下中缝处的鬼封穴。   少女头一歪昏厥了过去,李老汉及一干亲属顿时紧张起来。   正当大伙疑惑之际,二丫忽然打个激灵儿睁开了眼睛,四下里望了望诧异的说道:“爷爷,咱们怎么到庙里来了?”   李老汉一把抓住孙女,高兴得泪水直流:“二丫,你可吓死爷爷了。”   “阿弥陀佛。”未渡老僧诵起了佛号。   亲属们围着二丫头嘘寒问暖,谁也没有注意到老瞎子颤颤巍巍的出偏殿下山去了,他在山门外止住脚步,然后静静的等待着什么,不多时便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你终于来了。”他头也不回的说道。   哑巴小和尚来到老瞎子的身后,突然开口了:“贵人在哪儿?”由于在寺中几年都未曾讲过一句话,音质已经干涩如金属般的生硬刺耳。   “贵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老瞎子嘿嘿道。   当年那个雨夜,黄河边的一座破祠堂内,就是这个算命的瞎眼老乞丐告诉他往东方走会遇见一位贵人相助,可自己后来不但失去了妮子,而且双手残废,蜷缩在这佛崖寺中度过漫漫余生。   “你?”有良忿忿道。   老瞎子转过身来,点了点头说:“不错,当年也算不到你这小流浪汉竟会是老夫的‘鬼门十三针’衣钵传人。”   有良默默的看着他,没有作声。   “针灸术医人畜,十三针专门治妖鬼。”老瞎子解释道。   “廖神婆么?”   “她不过是只小小妖孽,不足为道,你愿意拜老夫为师吗?”   “俺手已残,你找错人了。”有良盯着他缓缓说道。   “让老夫来摸摸,”老瞎子猛然扣住有良的手腕,切下三关后大吃一惊,“你不但筋折而且手三阴三阳六条经络俱断,这是怎么弄的?”   “狗咬的。”   “不过不碍事,可以医得好。”老瞎子沉思片刻说道。   有良根本不信这老瞎子。   “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入老夫门下才行,既为师徒自然会医治你。”   有良踌躇着没吭气。   “老夫就住在黑龙潭边的破窝棚里,想好了去那儿找我吧。”老瞎子说完蹒跚着径直奔东而去,山门外二里远的松林中便是黑龙潭。   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有良默默的沉思着,许久才转身回寺。   “了去,那位盲眼施主呢?”偏殿门口,未渡老僧询问道。   有良手往山下指了指。   “世间果然有高人啊,老衲实在是惭愧。”未渡老僧感慨不已。   “小师父,是你领人来治好我病的吧?二丫谢谢你。”那少女冲着有良甜甜的一笑。   有良的心轻轻撼动了一下,他想起了妮子……   夜里,他躺在床上,往事一幕幕的在脑中显现。   在梅里雪山的那座山崖上,妮子不但用“断臂立雪”殴打自己,甚至还放出大血蚤来叮他,令其伤透了心。因此当那群疯狗扑上来噬咬自己时,心如死灰的他也不再反抗,宁可手筋俱断遍体鳞伤,而且还拒绝了寒生的医治,如今身体的残疾都是拜那个鬼婴沈才华所赐。   “沈才华,你等着,俺迟早会回来找你的……”此刻耳边响起了当年自己悲愤怨毒的誓言。 第2章 老瞎子   “你来了。”黑龙潭边破旧窝棚里传出低沉的声音。   有良默默的站立在那儿。   “怎么不说话?想通愿意拜老夫为师了么?”   “你是个瞎子,在伙房怎么会一下子就认出俺?”有良的语气冷冷的。   “哼,难道人就只有两只眼么?”老瞎子不满意的反问道。   “当然。”   “不,还有第三只眼,在鼻根上印堂内二分,名叫‘天目’,只是外表看不出来而已。”   有良想了想,“开天目”的说法倒是听说过,也许老瞎子有这个特异功能也说不定,于是他继续问道:“为啥找俺?”   “老夫精于术数,自然算得出自己的命造,某年某月某日此时此刻此人,这是断然没有错的。”   “俺的命造呢?”   “日后自知。”老瞎子嘿嘿一笑。   “俺愿意。”有良双膝跪倒在地,“咚咚咚”一连叩了三个响头,他决定结束在佛崖寺伙房中几年来的苟且偷生日子。   “哈哈,今天开始你就是‘鬼门柳’的第二代传人,进来吧。”老瞎子呵呵乐了。   “才第二代?”有良闻言吃了一惊。   “第二代不好么?”老瞎子得意的说道,“老夫在古时候的‘鬼门十三针’基础上独创了不少东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然可以自立门派了。”   有良没有再言语。   “‘鬼门十三针’是由东汉张道陵所创,就是后来老百姓所说的那个张天师,自古为医玄之家不传之秘,专治百邪癫狂鬼症,因其太过霸道,不计因果,所以历朝历代都属于禁针。”老瞎子解释说。   有良默默的听着。   “老夫姓柳,名叫士散,早年江湖人称‘柳十三’。但凡‘十三’都是很诡秘的。地支分十二属性,年有十二月,日有十二时辰,为什么不是鬼门十二针而多出一针呢?”柳十三神秘的一笑,“第十三针鬼封乃是杀鬼之针,前面的十二针就像是在上刑,而最后一针则如同刽子手的鬼头刀斩落首级,鬼魂就此灰飞烟灭。”   “治手吧。”有良伸出双手。   “现在手头无药,得过一阵子,你须先读懂背熟这个再说。”柳十三自怀里掏出一本发黄的小册子递给他。   有良接过一看,这是一本名叫《顺治鬼门十三针》的线装残本书。   “这里面讲述了百邪癫狂发病原因以及相应的穴位针法,以后再教你师父独创的秘法,这事儿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另外记得每天给师父送些吃的来。”柳十三叮嘱说道。   有良点点头转身离开窝棚回到了寺里。   是夜,有良在藏经阁耳房内挑灯夜读,这是住持未渡老僧照顾他身有残疾而单独给他安排的。   翻开扉页,里面是一张赤裸的人体图,上面写着“鬼祟癫狂鍼穴图”,并配有一首《药王孙思邈针十三鬼穴歌》:“百邪癫狂为之病,十三鬼穴可认知。   凡针之体先鬼宫,次针鬼信无不逾。   针灸从头逐一求,男从左起女从右。   一针人中鬼宫停,从左下针右针出。   二针从手大指定,鬼信穴中刺三分。   三针从足大指定,鬼垒穴中刺二分。   四针掌后大陵穴,入针五分为鬼心。   五针申脉为鬼路,火针上下七锃锃。   六针须寻大椎上,入发一寸名鬼枕。   七刺耳垂下五分,名曰鬼床针要温。   八针承浆名鬼市,从左出右君记清。   九针劳宫为鬼窟,十针上星鬼堂名。   十一阴下缝三壮,女玉门头为鬼藏。   十二曲池为鬼臣,火针仍要七锃锃。   十三舌头当舌中,此穴须名时鬼封。   手足两边相对刺,若逢狐穴只单通。   此为药王真妙诀,狂猖恶鬼走无踪。”   油灯下,有良用心的记下十三鬼穴的名称位置,然后一页页的读过去,一直到下半夜仍旧没有睡意。   书中讲到,“百邪癫狂症”分为中邪与中妖两种。中邪者,常出现幻听、幻视和幻觉,民间称之为“鬼上身”。一般的鬼魂是不太招惹阳间人的,但另有一些冤死的魂魄却很凶恶,往往容易害人。中妖者,妖是成精的动物,如“灰白黄柳狐”就是老鼠、刺猬、黄鼠狼、蛇和狐狸。成精的动物毕竟是极少数,大都是偶然吃下什么仙草或是吸入了月华,食髓知味而屡屡尝试逐渐积累了道行,活到百岁以上才有可能成妖作怪。牠们先要学各种鸟叫,然后模仿人语,最后附体到人的身上。这些妖附了人身以后,宿主性情大变,有的特别愿意与人品茗饮茶谈经说道,从中汲取知识。有的则令宿主身怀小的神通,如民间的“仙家”一类,喜欢替人瞧病治病,甚至与茅山教的道士合作施法,像是“扶乩”占卜,或是“笔仙”通灵等,而且乐此不疲。还有一种就是妖孽了,附在青年男女体内,专门与人交媾吸取阴精或阳精,加速提高自己的修为。   原来世间上真的有妖和鬼,有良合上书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天,他烧完了火直接偷了些馒头和斋菜,放在篮子里悄悄溜出伙房,绕道出佛崖寺来到了黑龙潭。   “读完了吗?”柳十三边吃边问。   “嗯。”   “那你把《十三鬼穴歌》背给师父听听。”   有良随即熟练的背诵了一遍。   “果然天资不错,师父没有看错你。”柳十三满意的点点头。   “廖神婆是怎么死的?”有良突然问道。   “凡是遭到雷击的人看到闪电之前就已经死了,所以她瞧见的是另外的东西。”   “是什么?”   “你听说过‘九魔一魇’么?”   有良摇摇头。   “人死的时候若是怀有极大的怨恨死不瞑目,怨力超强的便会变成厉鬼,甚至化为‘恶魔’。民间有‘九魔一魇’的传说,意思是世上能生成九个魔,也不一定能形成一个魇,九魔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魇的法力高强和冷酷无情。”   有良不禁愕然,从来没听说过。   “‘魇’之所以罕见,主要是形成的条件过于苛刻,必须要有足够的怨念保持凝聚不散才行,只有大规模的人员含冤惨死,这样才能聚而成魇。”   “魇杀了她?”有良自语道。   柳十三微笑着看着他。   接下来的数天里,有良废寝忘食的苦读,直至将《顺治鬼门十三针》倒背如流。   佛崖寺里,前来就诊的花痴病人如常,未渡老僧依旧以自己的内力逼出邪祟之物,每天着实累得够呛,人都显得苍老了许多。整个寺里的僧人大都瞧不起小和尚了去,认为他不过是双手残疾且哑巴的火工沙弥,佛门中不会诵经的和尚自然显得另类,幸亏住持未渡一直罩着他,才少遭一些白眼儿。   有良则每日偷偷送饭菜到黑龙潭,他在寺中地位低下因此也无人留意。   “你现在学的只是‘鬼门十三针’的入门功夫,等治好了你的手,师父再传授‘鬼门柳’独家秘术。”柳十三告诉他。   “什么时候?”   “那需要先找到药王墓,取出‘噬嗑针’才行,不过要费些周折了。”柳十三说。   “药王墓?”   “唐高宗永淳元年,也就是公元六八二年,一百六十八岁的药王孙思邈去世。现在河南济源西北百里王屋山的孙真人坟,只不过是一座衣冠冢,而真实的落葬地点史书上从未记载过,千百年来有多少人寻其墓而不可得。”   有良一听心中凉了半截。   柳十三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师父倒是有一条可靠的线索,不久我们就可以动身了。”   “‘噬磕针’是什么?”   “孙思邈当年使用过的‘鬼门十三针’,史上称作‘噬磕针’,师父目前用的是在药店里买来的普通银针,药王的‘噬磕针’则是上古祝由鼻祖巫咸之物,那可是神鬼莫测的宝贝,可惜自孙思邈去世之后,江湖上就同时失去了踪迹,因此师父推断一定是陪药王随葬了。”   有良闻言沉默不语,此事肯定是不容易,古往今来的盗墓贼都苦苦寻觅无果的药王墓,凭他们师徒两个残疾人就能够找到么?但不管怎样,自己在佛崖寺中封闭数年现在终于有离开的机会,他必须走了。   柳十三把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凑近有良,看了老半天才缓缓说道:“师父先为你开了天目再说。”   一股口臭迎面扑来,看来他从来都不刷牙。   “俺?”有良闻言吃了一惊。   “当然,师徒俩闯荡江湖没有天目怎么行?这可是咱‘鬼门柳’的独门秘术。”柳十三得意的嘿嘿道。   “开天目能瞧见什么?”   “嗯,能看见普通人瞧不见的邪祟东西,那天在偏殿里,师父早就看出李二丫头被一个丑老太婆的魂魄附体了,你将来也同样可以做到,鬼门柳专门治鬼,没有天目也就揽不到生意了,”柳十三解释说,“‘天目阴眼’共分三个层次,一层见妖,二层识魔,到最后的第三层才能看到魇,师父眼下也才只是第一层,进阶虽然很慢,但若是悟性好也许几年后就会赶上师父。”   “开吧。”   “今晚若是有月光,你就子时到黑龙潭。”   “是。”有良拎着空篮子回去了。   望着小和尚远去的身影,柳十三嘴角边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 第3章 阴眼   有良抬头仰望,夕阳西下,几片白云赖在天空上不动,但愿今晚有月亮,他心中暗自祈祷着。   “了去,干什么在那儿发呆?赶紧准备柴火,今晚寺中要接待上头来的客人。”胖和尚大声训斥着。   有良只得前去搬柴烧火,寺中偶尔会有省市宗教局以及佛教协会的领导下来检查工作,每当这个时候都得忙上一阵子,单独准备一些斋饭。   有良蹲在灶坑前烧火,隔壁斋堂里的客人们正高谈阔论着,说的好象是未渡住持为乡民治病的事儿,须臾,他听见未渡老僧在辩解什么,嗓门都提高了。   “你身为佛崖寺住持,不应该助长落后群众这种封建迷信的习惯势力,而是要引导患者去医院才对。”有人严肃的说道。   “可是老衲确实治好了她们。”未渡老僧本就不善言辞,话不多。   “所谓‘花痴’,在现代医学上叫做‘癔症’,其实也就是精神病,春季人体躁动性欲亢进,是精神性疾病多发季节,跟什么邪祟之物完全是两码事儿嘛。”另一人慢条斯理的解释着。   “听说前几日还有一个瞎眼要饭的也动手给患者治起病来了,有这事儿吧?”   “确实如此。”未渡老僧承认道。   “荒唐,简直荒唐,一个要饭的,还是个双目失明的瞎子,他有行医执照吗?你竟然同意让江湖骗子给小姑娘扎针,万一出了问题死了人,谁来负责?佛崖寺就会声名狼藉,我们宗教局也脱不了干系。”那人严厉的斥责道。   “可确实医好了那个小女孩儿。”未渡老僧坚持说。   “这不过是‘瞎猫碰见死耗子’纯属侥幸而已,从明天起佛崖寺即刻贴出告示,不再替人看病,请患者统统去医院就诊。”   客人们怒气冲冲的离开斋堂下山去了。   “唉……”未渡老僧长叹一声。   清风袭来,有良抬眼望见夜空中阴云密布,不由得心里凉了半截,今晚看来是不会有月亮了。   他回到耳房,静静的等待着子时,期盼能够云开月出,可是半夜里却刮起了狂风,雷电交加,大雨如注,一直到天明才止歇。   次日一早,有良挎着篮子悄悄的溜去了黑龙潭。   尽管下了半夜的大雨,黑龙潭水黑幽幽的波纹不兴,旁边不远处的黄龙潭也仍旧是清澈见底。路边的野草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有良的裤腿已经全都打湿了,来到窝棚里默默放下篮子。   柳十三咀嚼着馒头说:“你一定在想为何要在月夜开天目吧?因为子时阴气重不伤眼睛,此外可以借助‘月华’的滋养,记住天目开后的两个时辰之内绝对不可以见强光,否则会瞎的,即便是油灯也不行。”   一连数日,潼关地区天气始终不好,佛头山阴雨连绵不断。   佛崖寺的山门墙上贴了张告示,说佛崖寺非医疗机构,请寻医问药的患者前去医院就诊。每天远道而来的“花痴”病人以及家属们都失望而归,未渡老僧则闭门谢客,独自待在僧房内生闷气。   这一日,天空终于放晴,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有良忐忑不安的挨到了晚上。入夜后,一轮明月高悬,月色清凉如水,蛐蛐螽斯以及各种夜虫又开始鸣叫起来。   子时,有良来到了黑龙潭,潭水如镜倒映着明月一片静谧。   柳十三负手立于窝棚前,听到脚步声近前,口中说道:“难得月华初露,阴气缠绵,正是开天目的极佳时刻,仰面躺在地上吧。”   有良顺从的躺下,双眼望着皎洁的明月,空气中闻到淡淡的野草香。   “开天目时要用针刺,可能会有点酸疼。”   “知道。”   “那好,”柳十三盘腿坐在有良的头旁,自怀里掏出布包,拈起那根粗大的三棱针,在月光下反射着白森森的冷光。   “闭上眼睛。”柳十三吩咐道,然后左手将有良的左眼球向上推,三棱针自他的球后穴刺入,直接侵入到视神经束处随即搅动起来,阵阵酸麻与疼痛感一波波的袭来,冷汗顺着面颊流淌着。   有良咬紧牙关硬挺着,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耳边唯有虫鸣声。   “好了,天目已开,你睁开眼睛瞧瞧吧。”柳十三拔出三棱针舒了一口气说道。   有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夜空中的月亮变成了一个硕大的彩色光晕,殷红如血,然后慢慢的黯淡了下去。   “月光怎么越来越暗了?”他诧异道。   “闭上左眼,只用一只右眼来看。”柳十三告诫说。   有良闭上了左眼,单用右眼视物,夜空中明月如旧,月色依然是清凉皎洁,可以清晰的辨认出一丝丝冷光撒向地面……   “月亮像是在吐丝。”他说。   “对了,那就是月华,修行的动物要汲取它来提升修为。”   有良坐起身,感觉到瞧任何东西都很不舒服,左眼里仿佛漆黑一片。   “俺的左眼什么也看不见。”有良疑惑不解。   “嗯,这就对了,”柳十三突然脖子仰起,嘴里发出一阵桀桀的笑声,“人的双眼本身就是阴阳眼,左眼为阳,右眼为阴,若是只留下阴眼就能视常人所看不见的东西了。”   有良闻言大吃一惊:“那俺的左眼……”   “已经被老夫废了。”   有良愣了半晌,许久才缓缓说道:“师父,这就是你说的‘开天目’?”   “不错,这就是老夫独创的秘术,人在四岁以前都是有第三只眼的,所以婴儿能够看得见鬼魂,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便萎缩失去了功能。世人要想通过修行来重开天目是极为困难的,几十年的苦修都未必做得到。老夫独辟蹊径,废掉阳眼只留阴眼,便具有天目的一切功能了,世人都说‘独眼龙’的目光最毒,这话是不错的,但却只说对了一半,应该右独眼龙才是。”   有良恨恨说道:“既然只留一只右眼就能看见寻常人瞧不见的东西,那干脆闭上左眼不就行了?”   “双眼的经络是相连的,阴阳融合便掩盖了外界的阴性物质,从而失去作用,比如左眼患白毉或青光内障以及外伤而失明,因其眼球后面的经络未断,所以仍是瞧不见那些‘脏东西’。”   “那你的左眼经络断了么?”   “是老夫自己以金针刺球后穴自戕,割断了经络,只留下了阴眼,你仔细瞧瞧。”柳十三凑近有良,扒开干瘪的右眼皮,果然里面藏有一颗花生米大小的眼珠子,漆黑如墨,散发着诡异的乌光。   有良蓦地“咯咯”笑了起来,其声似金属摩擦般,令人不寒而栗。   柳十三感到起鸡皮疙瘩:“你是在怪师父么?”。   有良惨笑了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与其在佛崖寺烧一辈子灶坑,倒不如跟着师父下山闯荡江湖,俺爹娘已死,妮子也跟别人走了,有良再无任何牵挂,少一只眼又算得了啥?”   “好,老夫果然找对了人,嘿嘿……”柳十三干笑两声得意的说道,“现在可以同你说实话了,老夫一直在物色衣钵传人,条件必须是童子之身,而且不能有家庭拖累,还需要资质聪颖,找了很久都没有可心之人,最后才决定到庙里来碰碰运气,竟然一下碰上了你,咱们还是有缘啊。”   有良终于明白,所谓算卦其实是蒙人的,看来当年“贵人相助”的话也是随口瞎掰,可惜自己却深信不疑,误以为首长就是那位贵人,可以助他夺回妮子,现在才明白这一切已经晚了。   “赶紧把眼睛包起来吧,两个时辰以后方能解开见光。”柳十三吩咐说。   有良默默的从怀里取出一条毛巾把眼睛缠住,缓缓站起身来。   “做好准备,这两天就下山。”柳十三吩咐说。   “放心吧,师父。”有良重重的说了句,然后凭着记忆一路摸索着走回了佛崖寺。   回到耳房内,有良心中悲愤难平,这个柳十三竟然哄骗自己废了左眼,恨得他咬牙切齿。如今双手筋脉已断经络不通,“中阴吸尸大法”被封闭在体内,等有朝一日治好了双手,这个仇一定得报。   他默默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默默的流着眼泪就这么一直挨到了天亮。   僧人们开始做早课,大殿里传来木鱼和朗朗的诵经声,两个时辰已过,有良慢慢解开了系在眼睛上的毛巾……   左眼瞎了,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右眼倒是如往常一样,但只靠一只眼视物感觉极不舒服,甚至在屋里走路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   “了去,怎么还不起来?赶紧烧火,等着淘米下锅呢。”窗外传来胖和尚的催促声。   有良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似的来到伙房,如往常一样点火烧灶。   早饭过后,听到山门口传来嘈杂之声,有良溜达过去瞧发生了什么事儿。   围着的人群里,有一个中年妇女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哭闹不休,旁边的男人一个劲儿对执事僧央求,请佛崖寺大发慈悲,替他老婆医病。   “施主,不是寺里不给治,而是上面有规定,佛崖寺不是医疗机构无权行医,所以还是赶紧送去医院吧。”执事僧解释着。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发发慈悲吧,我们就是山下这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人苦苦哀求。   女人满面泪痕,突然又破涕为笑,趴在地上“咯咯”的狂笑不止,看来病得实在不轻。   有良的右眼里,隐约看见女人裤裆处有一股手指头粗细摇曳不定的黑气束,定睛细瞧,那黑气的边缘还生有很多的鞭毛…… 第4章 脏东西   阴眼终于第一次瞧见了“脏东西”,有良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窃喜,他抚摸着失明的左眼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那会是什么东西附体呢?他定了定神儿,看着周围的俗人谁都瞧不见那东西,只有自己独具慧眼,甚至有点沾沾自喜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记得那本《顺治鬼门十三针》中说,遇到癫狂患者,也可在患者百米方圆之内寻找熟睡而唤不醒的动物,然后宰杀用火烧掉尸首,也同样可以达到针刺的效果。   有良退出人群,在距山门百米之内的范围里仔细搜索起来。功夫不大便看见一只肥胖的褐色老鼠正躺在草丛中四脚朝天的睡觉。奇怪,从未见老鼠会有这种古怪姿势,除非是被耗子药毒杀的,他悄悄自地上摸起了一块大石头,然后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有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老鼠,不算尾巴光身子就足足有两尺多长,嘴巴上的胡须都已经斑白,看样子年纪不小了。   老鼠向来是极为警觉的动物,没有可能在白天里仰面大睡,看牠的肚子一起一伏的分明是个活物。有良先用脚尖轻轻触碰牠一下,见其毫无反应,再加点劲儿踩了一脚,大老鼠仍然昏睡不醒,完全符合书中的记载。   他脸上的肌肉僵硬了,冷酷的举起石块摔下,“噗”的一声将鼠头砸了个稀烂,鲜血混合着白色的脑浆溅了一地。有良划拉来一些干枝枯叶,拽着老鼠尾巴拖到上面擦燃了火柴,望着烧起来的熊熊火苗,鼻子里嗅到一股皮毛的焦糊臭味儿。   鼠尸的皮下脂肪燃烧起来,冒出浓密的黑烟,同时也散发出来淡淡的肉香,有良禁不住的咽了口吐沫,他已经想不起来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当和尚实在是太过清苦。   当他回到山门前时,见那妇女神智已经完全清醒,夫妇二人正在和执事僧告别,然后高高兴兴的下山去了。   “奇怪,刚才还大哭大闹,转眼之间就又没事儿了。”执事僧自言自语道。   有良来到了窝棚里,把这件事儿告诉了柳十三。   “好小子,资质和悟性真的不错,刚开了‘天目’就斩杀了一只小妖。”柳十三不住的夸奖。   “我们就是专门干这个的?”有良淡淡问道。   “是啊,这工作很不错的,而且收入还可以,嘿嘿,可别小瞧了师父,告诉你,老夫早已经是个万元户了。”柳十三压低声音说。   有良望着他衣衫褴褛的寒酸样,根本不信。   “你不相信?好,师父让你对本门增加点信心。”柳十三在破背囊里摸出一把剪刀,拆开旧夹袄里子,从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存折翻开给他看。   有良点了点有五位数,果然是上万了。   “怎么样?人不可貌相,师父还是有钱的。”柳十三又小心翼翼将存折塞回了夹袄内,并拿出针线迅速缝上。   “俺的眼睛也会瘪么?”   “瘪下去怕什么,阴眼隔着眼皮就可以视物,十分方便,反正小和尚也不找女人,难看点没关系。”柳十三满不在乎的说道。   自从剃度出家以后,有良早就绝了成家的念想,除非是妮子,否则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能让他喜欢的女人了。   “如今你的阴眼已成,是时候到江湖上去历练了,先回去收拾一下行装,我们今夜就走。”   有良默默的回到耳房开始拾掇东西,其实自己除了僧衣和几件内衣裤外已别无他物。   回想起在佛崖寺的几年里,住持未渡对自己最好,如今就要离开了,心中毕竟还是有些难舍。他最早是在风陵寺出家,一渡法师是未渡的师兄,可惜后来被费道长暗算而死。当年就是在风陵寺第一次见到妮子的,一晃已经数年过去,也不知她现在怎样。那个神秘的蓝月亮谷,曾经听首长说过是在梅里雪山一带,曾经派军用飞机前去搜寻却始终都没能寻找到,自己也许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妮子了。   夜深了,有良背着包袱悄悄的溜出耳房,来到未渡老僧的禅房前,轻轻的跪倒在地叩了三个头。   “有良,你要走了?”屋内传来未渡老僧的话音。   有良一愣,缓缓站起身来。   “孩子,几年了,你还是一句话也不肯说吗?”   有良踌躇着,双腿仿佛沉重得迈不开步。   “既然如此,去吧,你尘缘未了怨念太深,在俗世待不下去的时候就回来,佛崖寺才是你的家。”   两行热泪扑簌簌的流淌下来,有良再次跪下叩头,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走出去很远,依稀听得到未渡老僧那长长的叹息声。   月明星稀,窝棚外面,柳十三已经在等着他了,有良挎上师父那只破旧的背囊,两人趁着月光连夜下山直奔潼关而去。   “有一个人知道药王墓的线索,就是京城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的孙遗风教授,他是药王孙思邈的后人。”柳十三告诉他说次日,潼关旧货商店内,柳十三为有良买了一套藏青色的化纤中山装以及两双鞋,总共花了几十块钱。   “僧衣不要再穿了,反正头顶也没烫疤,从今往后你就是一名来京城求学的农村小伙子,”柳十三自已也由破背囊里找出件皱皱巴巴的旧衣服换上,“既然到京城去,总不能太寒酸了。”   “求学?”   “当然是去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了。”柳十三颇为神秘的说道。   八十年代的京城,改革开放已经有几年了,各种新鲜事物层出不穷。此时,全民修炼气功的浪潮方兴未艾,以“耳朵识字”等特异功能为代表的人体科学正大行其道,各种讲座与学习班多如牛毛,一些着名的气功大师和超能力者齐聚首都。   在天坛附近有一座三层高的旧式老楼,门前挂着“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的牌子。   他俩在距学校两条巷子的地方,找了间名叫“东风旅社”的人防工程地下室旅社,住宿费不贵只需五元钱一夜。   第二天,有良穿着那套藏青色的中山装走进了学校大门,柳十三则独自留在东风旅社等他。   办公室杜大姐大约三十多岁,文质彬彬的十分热情,递给有良一张入学登记表,望着他颤抖着填写表格时惊讶问道:“你的双手有残疾?”   “野狗咬的。”有良淡淡回答。   “唉,”杜大姐阅览了一遍登记表,口中感叹说,“你这孩子虽然没有了父母,但身残志坚求学,十七岁年纪不大可真是有毅力啊。”   有良报了名,缴纳学费后被带到了教研室。   “有良同学,我们学校总共有两名教师,一个是教古典针灸术的孙遗风教授,面前这位是传授‘香功’的李林大师。”杜大姐介绍说。   沙发上那位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正在饮茶,抬眼打量着有良似乎感到有些诧异:“你以前练过气功?”   有良摇摇头。   “感觉到你体内气场似乎挺强的,过来让我瞧瞧,”李林招呼有良到跟前,抓住他的手腕试了试,自言自语道,“奇怪,又察觉不到内力,也许你的体质天生就异于常人。”   “这孩子小时候双手被野狗咬坏了,留下终生残疾。”杜大姐惋惜的说。   “这点毛病不算啥,当年我的学生里有不少瘫痪病人通过练功都重新站立起来了。”李林信口开河的吹嘘道。   “学校安排上午气功课,下午针灸术,你今天先回去准备一下,正好明天新的学期就开始了。”杜大姐告诉他说。   有良回到旅社房间,把情况说了一遍。   柳十三点点头:“上午的‘香功’随便应付一下就可以了,上针灸课时要设法引起孙教授注意并取得他的好感,关系越亲密越好,明白吗?”   “知道了。”   次日,有良按时来到了教室,里面已经坐了几十个人,男女都有,以五六十岁的老年人居多,他们都是为了养生而来接受气功培训的。   “同学们,我的名字叫李林,从今天开始传授你们‘中国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简称‘香功’。此功为两千多年前的一位密宗高僧所创,唐代的玄奘法师你们都应该知道的,对啦,就是西游记里唐三藏,他的香功赫赫有名,据说唐僧练功的时候,半个长安城都能闻到香气。”   众人交投接耳起来,无不啧啧乍舌。   “香功当代正宗的传人就是我李林了,幼时曾患表皮脱落症几乎丧命,所幸遇见一位西藏密宗活佛以香功治愈并传授此功法。还记得当年师父临别时曾捻珠留言‘出山济世,造福苍生’,所以我来到了京城开班授徒,另外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师父说他会在昆仑山上发功,你们是幸运的,可以每天清晨七点十五分面朝西方,接受师父的千里传功。”李林无比崇敬的说道。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在座的老人们满是褶皱的脸上绽开了孩子般的笑容。 第5章 孙教授   李林微笑着接着说道:“同学们,现在社会上也有不少滥竽充数的假香功学习班,你们在他们练功的时候去闻闻有没有香气就可辨别真假,我敢说那里只有一股汗酸味儿。”   “我去过什刹海和朝阳公园的香功班,除了汗酸气还有阵阵的屁味儿呢。”一个中年人高声叫道。   “不错,运功不当便会排空肠气,至于味道嘛还得看看昨晚吃的是啥。”李林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起来。   老人们也都跟着哄堂大笑,气氛亲切而活跃。   “老师,您能发出香气么?”有人问道。   “好,现在让你们大伙儿瞧瞧我李林师父发功散发的是什么气味儿。”   众人闻言纷纷的鼓起掌来,揉了揉鼻子做好准备。   李林脱去了外套与汗衫,叠好放在讲台上,身上只穿一件桃红色的小背心,站好步子调匀呼吸随即运气发功。   “菩萨抚琴,”他口中诵道,两只手心朝下,一指向前在胸前开合,随即双手作画葫芦状顺时针旋转并大幅度的摆动胯部,嘴里念道,“哆罗画葫。”   大伙儿紧张的盯着他,有的人鼻子已经迫不及待的翕动起来,此刻空气中还没有其他特殊的味道。   “玉女缠丝,龙女采莲,飞天散花,佛塔飘香……”李林扭动的身躯做出一连串灵活的动作,然后伸展双臂,面色陶醉的嘤嘤说道:“出香……”   果然淡淡的香气从其腋下黑毛间飘散开来,慢慢的教室里弥漫充斥着一股山间野花的香味儿。   “太神奇了,是水仙的浓郁香味儿。”有人惊讶的叫喊起来。   “不对,是茉莉花。”有人当即反驳。   “胡说,这明明是蒲公英淡雅的香味儿。”一老者怒道。   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吵得面红耳赤。   “你们说的都对,”李林放下手臂,笑道,“每个人的体质不同,闻到的花香自然不一样,我告诉你们,这是来自大自然最纯净的气息,是延年益寿的讯号。”   “李大师,可以看看你的胳肢窝吗?”一位老年妇女扭捏的上前要求。   李林微笑着张开臂膀,那女人鼻子凑在了腋毛上深沉的吮吸着,面色绯红沉醉的喃喃说道:“这香气使我想起了当年姑娘时野外的那次……”   有良深感奇怪,这功法也太神奇了,简直闻所未闻。   中午下课回到旅社后,他向师父说起这种香功。   “雕虫小技而已,”柳十三解释说,“春天百花齐放的时候,到野外采集各种花蕊阴干,再放到夜露下漂七夜,然后加蜂蜜拌匀抹在腋窝处,发功时腋下产生热量便自然蒸发出香气了。”   下午开始学习“古典针灸术”课程,学生不多,只有几个男女青年,各个文静白皙,一看就像是学医的材料。   孙遗风教授是一个退休的中医师,身材纤瘦赢弱,呆着一副黑边眼镜,但其说话却是中气十足。   “同学们,针灸术是针刺术和灸灼术的合称,针灸的银针源自于原始时代的砭石,直到春秋战国时代,铁针出现并取代了砭石,《史记》中就曾记载扁鹊用针灸术治愈了虢国太子的‘尸厥症’。”   “老师,什么是‘尸厥症’?”有人举手问道。   “‘尸厥症’也叫‘阴厥’,为突然间昏倒四肢逆冷,即使苏醒也伴有神智不清说胡话等症状,从现代医学意义上来讲就是一种假死。”孙遗风解释道。   “是犯‘花痴’么?”又是方才提问之人。   孙遗风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瞅着这个穿蓝中山装的年轻人,他正是有良,想要引起教授的注意。   “你叫什么名字?”他感兴趣的问道。   “有良。”   “很好,”孙遗风点点头,赞许道,“大家都应该像有良同学一样踊跃提问发言,如饥似渴的学习知识。所谓‘花痴’其实是一种‘癔症’,以身体虚弱的年轻女子居多,病理目前仍不十分清楚,西医没有太好的方法,而中医则疗效较为显着,你们有谁知道中医采用哪种方法医治?”   年轻学生们都在“唰唰”的记着笔记。   “是针刺术吧?”有同学回答。   “用艾叶灸或者吃‘安宫丸’。”   同学们议论纷纷,气氛积极热烈。   “鬼门十三针。”有良的声音不大。   “你知道‘鬼门十三针’?”孙遗风惊讶道。   “俺见过。”   下课时,孙教授留下了有良在课堂里。   “你的手是怎么弄残的?”他问。   “狗咬的。”   孙遗风仔细检查了一下,摇摇头遗憾的说道:“筋脉俱断,陈年旧创,可惜延误了最佳治疗时间,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了。”   有良没吭声。   “说说你见到‘鬼门十三针’的情况。”孙遗风深沉的目光望着他。   “俺老家在黄河边上,春天油菜花开的时候,有些女人会犯‘花痴’,甚至光着身子就往外屋外跑。前些日子在佛崖寺玩儿的时候,见到一个老和尚用银针给女孩儿治病……”有良讲述了李二丫的事情,不过隐去了柳十三,也没讲自己就是山上的火工小和尚。   “你还记得那个李二丫是来自汉中哪里的吗?”   “好像是紫柏山。”有良答道,这些话都是师父柳十三特意教他这么说的。   孙遗风闻言怔了好一会儿,摆摆手说:“你先回去吧。”   旅社房间内,柳十三让有良一字不漏的复述他与孙教授的对话,听完后似乎很满意。   “为啥要俺这么说?”   柳十三神秘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第二天下午的针灸课,有良早早的坐进了教室,但孙教授没来,是一位中年女医生代的课,主要讲解人体经络和穴位,放学时,有良来到了教研室。   “孙教授有事请了几天假,”杜大姐微笑着亲切说道,“有良啊,你衣裳这么单薄,没爹没娘的孩子怪可怜的,来量一下身子,我给你打一件毛衣。”随即不由分说的拽着他用手指比划着量了下肩宽袖长等尺寸。   有良感到实在过意不去,扭捏着不想让她做。   “别不好意思,你就像是我的小弟弟一样,记住要好好努力学习,将来做一个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杜大姐叮嘱他。   回到旅社,他照常向师父报告当天的情况。   “孙教授请了几天假?”柳十三面色严肃的问道。   “一星期。”有良答道。   柳十三沉吟片刻,随即说道:“你马上去学校,就说身子不适也请一周的假。”   有良疑惑不解的望着他。   “快去吧,今晚我们要乘夜车离开这里。”柳十三说着开始收拾背囊。   有良来到办公室,此时杜大姐还没下班,听他说要请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他养好身体早点回校,落下的课程一定要争取赶上。   “是。”有良不无歉意的说道。   柳十三师徒俩匆匆结账后离开旅社,赶到火车站登上了西行的夜班列车。   “哼,孙教授听你说了‘鬼门十三针’的事情后坐不住了,师父没猜错的话,他一定是赶去了汉中。”柳十三嘿嘿道。   “汉中?”   柳十三淡淡一笑,说道:“当年刘邦成就帝业后大杀功臣,留候张良托名‘辟谷’隐居紫柏山中修仙学道,得以终老,老夫倒要瞧瞧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他往那儿去。”   紫柏山位于秦岭南麓留坝县境内,山上多紫柏,故而得名。此山有九十二峰、八十二坦和七十二洞,山岳巍峨连绵,幽深静谧,誉为秦巴千里栈道“第一名山”。   此时的汉中平原油菜花正在盛开,极目望去遍地金黄煞是好看,当柳十三师徒俩赶到紫柏山下时已日暮西山,天就快要黑了。   有良心道,柳十三以前肯定来过这里,不然怎么会如此轻车熟路,或许药王墓就在这紫柏山中也说不定。   两人沿着崎岖的山道攀上一座小山岭,面前是一片茂密的紫柏林。   “好了,我们就在这林中过夜。”柳十三停下了脚步。   有良四处望了望,岭下不远处是一个小山村,暮色下炊烟袅袅,闻得到村里鸡鸣狗吠之声。   “此地名叫李家沟,就是那个李二丫头的家,我们不能冒然进村,以免打草惊蛇。”柳十三缓缓说道。   有良想起了佛崖寺中的那个花痴女孩儿。   师父果然熟悉这里,孙遗风教授看来也到了李家沟。   “孙教授是这儿的人么?”他问。   “不,孙遗风是京兆华原人,就是现在的耀县,离这儿还有七百多里地呢,不知道他与这个李老汉到底是什么关系?”   “药王墓会不会就藏在这紫柏山?”有良心中有些兴奋。   “别瞎猜了,今晚咱俩轮流睡觉,要时刻注意观察村里的动静,老夫先眯一会儿,有什么异常情况随时喊我。”柳十三说着打了个哈欠,合衣就地而卧,不多时就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噜声。   一轮明月高悬在夜空中,月色清凉如水,远山呈现出一抹黛色,偶尔听到山林里几声夜鸟怪啼,他猜想那一定是猫头鹰。   有良打起精神坐在柏树下,用那只唯一的右眼瞅着山下朦胧的村庄,夜深了,白色的雾霭渐渐笼罩了村庄。 第6章 渡气   此刻,李家沟的村民们大都已经睡熟了,紧靠山边的一户人家院子里停放着一副杉木棺材,月光下显得有些阴森,村里的孩童们听说里面装着那个丑陋的廖神婆,天一黑都吓得不敢出门了。   这儿是李老汉的家,前不久在京城打工的儿子李继祖不幸因煤气泄漏起火爆炸去世,现在只剩下他与孙女两人伺候着那几亩油菜田勉强度日。   二丫思父心切,于是李老汉便请了当地有名的廖神婆来通灵,谁知刚刚施法廖神婆便倒地身亡,县公安局来人勘验了尸体,说是突发心脏病猝死。事情虽与李家没有直接关系,但请神婆本身就是搞封建迷信活动,因此要承担一副棺材钱作为惩戒,因这廖神婆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常年游走在留坝一带,连个固定居所都没有。   如今廖神婆已经死去十余天了,此地是山区允许土葬,村里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协商终于达成一致意见,明日便将其抬去附近的山里埋了。   子时初,月明星稀,村中小路上走来一个人,消瘦的身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挎着一个草绿色的书包,上面绣着“为人民服务”几个草体字,此人正是孙遗风教授。   两边人家的房后突然窜出几条狗来,刚狂吠了一声,孙教授迅即做了个古怪的手势,那些土狗便乖乖地闭嘴不吭气了。   他径直来到了李老汉家院子门口,站在那儿注意聆听着,当确定屋里的人都已熟睡后,便轻轻的推开篱笆门进来。   孙教授面无表情的掀开棺盖,一缕淡淡的月光洒在廖神婆满是褶皱的脸上,可以看出她临死前的惊恐表情,棺内散发着浓烈的花椒味儿,这是当地民间防止尸体腐烂霉变的做法,撒花椒同时也可以去掉尸煞之气。   孙教授揭开书包从里面拽出一只瑟瑟发抖的黑猫崽儿,手里攥着几支银针,先在猫头上扎了两针,其余的分别刺入廖神婆的左右鬼窟和鬼宫穴,最后一根长毫针则扎进了胯间会阴玉女门头的鬼藏穴,再将昏迷的小黑猫扔进了棺材里,轻轻的将棺盖盖严。   月光下,孙教授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静谧的院子里发出轻微的“吱吱嘎嘎”声,棺材盖板缓缓的移开,一只枯槁惨白的手伸出,随即廖神婆坐起身爬出了棺材,四处望了一下,便直接奔着堂屋大门而去。   她附在门扇上听了听,然后用手试着推门,但里面已经上了门闩,见从门进不去于是就顺着墙脚溜到了窗下,将窗户轻轻拉开,身子一扭便钻了进去,灵活得像只猫一样。   炕上的李二丫睡得正香,廖神婆俯下身子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张开嘴巴对着二丫的鼻孔吹气。须臾,她满意的抬起身“嗖”的一下从窗口窜了出去,站在院子里,望着皎洁的明月大口吮吸着月华。   山谷中凉风习习,有良依靠在紫柏树下不由得裹紧了衣服,强打起精神盯着山下的小村庄。   “有什么异常情况吗?”柳十三醒了,爬起来问道。   有良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忽闻村里传出一长长的凄厉叫声,似猫非猫,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的阴森和恐怖,村里人家陆续亮起了灯,人们都往山边的李老汉家里跑去。   当那瘆人的叫声响起的瞬间,李老汉就被惊醒了,随即披衣出门,“二丫,别出来!”他口中喊道。   森森月下,院子里站立着那个已经死去的廖神婆,看见李老汉出来,咧开了嘴巴笑了下,然后退出院门沿着村中小路不紧不慢的跑去,李老汉抄起立在门旁的铁锨奋不顾身的追了上去。   此刻最先冲出家门的村民都瞧见了她,随即拎起锄头木棍镰刀等物一齐冲上前,嘴里都在不停的喊着:“诈尸啦,诈尸啦……”   柳十三口中冷笑了两声,吩咐说道:“你在这守着,师父去瞧瞧。”说罢纵身而起,以往步履蹒跚的模样不见了,身形飘逸三晃两晃就不见了踪影。   有良大吃一惊,原来这老瞎子竟然有如此敏捷的身手。   廖神婆带着满身的花椒味儿朝着村外逃去,村民们在后面紧追不舍,但是跟不上她轻盈的脚步,眼瞅着距离越拉越远。   “汪汪……”十几条村里的土狗都追了上去,很快便将廖神婆包围住,一齐扑上去撕咬。   此刻的廖神婆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喵”的一声怪叫,然后发出一连串“嘶嘶”的恐吓声。   那些土狗是猫的天敌,牠们毫无畏惧的拼命扯拽噬咬,廖神婆摔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赶紧弄些柴火来,把这老太婆尽快的烧掉,防止她再次诈尸。”李老汉叫喊着,有人迅速搬来了些枯枝木柴。   不多时,燃起了熊熊大火,众人将廖神婆的尸首扔在了上面,冒出一股恶臭的焦糊味儿,直到此刻,大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廖神婆的魂魄已经在佛崖寺被老乞丐杀死了,怎么还会诈尸呢?”有人疑问道。   “你们听见她的嚎叫声很像是猫吧?看来是被什么猫妖之类的‘渡气’附体了,我们回去仔细找找,看有没有黑猫在棺材附近。”李老汉说道。   当地人都知道,大凡人死停柩时,若是有黑猫跳过尸体便会引起“诈尸”。   回到李家院子里,有眼尖之人发现了棺材里有一只黑色的死猫崽儿,奇怪的是猫头上还插着两根银针。   “这是有人在暗中施法啊……”李老汉大吃一惊,随即打了个激灵儿,转身朝屋里跑去。   内屋的炕上,李二丫已经不见了。   随着嘈杂声渐渐远去,柏树下的有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他睁大了右眼盯着下面的村庄。   不多时,他瞥见了一个黑影悄悄的溜上山来,看那身形像是个女人,正在朝着另一条山道走去,月光里有良心中一动,他看清了那是李二丫。   李二丫神情呆滞,迈着机械的脚步,仿佛是在梦游一般。   按理说村里刚刚突发事变,人们都处于恐慌之中,李二丫却像没事儿的一个人深夜进山,她到底要去哪儿呢?   有良正考虑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视线里又出现了一个人,月光下,那人脸上的镜片反射着淡淡的月光,正是请假外出的孙遗风教授,但见他悄悄的跟在了李二丫的身后。   有良站起身来,远远的在后面尾随而去。   紫柏山的夜晚清凉而寂静,月明星稀,草丛中的螽斯偶尔鸣叫几声,有良不敢过于靠近,只有在视线内不紧不慢的跟着。   转过山垭口,前面出现了一片坟地,杂乱无章的土丘散落在杂草丛中,望过去起码有数百座坟墓,墓碑东倒西歪,月光下显得阴森可怖。   李二丫在期间绕来绕去,最后在一座新坟前止住脚步,一头栽倒在土丘上不动了。   有良躲在树林里悄悄的观察着,心想这么多的墓葬一定是李家沟的祖坟了,不知道她来这儿干嘛。   孙教授蹑手蹑脚的走到那座坟墓前,仔细的查看着石碑上的字迹,又围着刚刚长出绿草的土丘绕了一圈,寻思了片刻然后沿着原路返回去了。   等到他走远了以后,有良钻出树林径直来到那座坟墓前,李二丫正伏在那儿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有良蹲下身子,借着月光看清墓碑上写着“慈父李继祖之墓”,落款是“女儿李二丫立”,时间为一个月前。   原来这是二丫父亲的坟墓,大半夜的来上坟么?看她神情与走路的姿势分明是梦游,孙教授大老远的从京城跑来李家沟又要干啥?有良实在是想不出来,不过夜半三更在这偏僻山中,万一有野兽过来可就麻烦了。   他上前推了推李二丫想把她叫起来,不料怎么晃悠都弄不醒,无奈只好坐在旁边,扔下她一个人走不太好,毕竟在佛门中跟随未渡老僧数年,也知道扶危救困行善事。   望着李二丫熟睡的秀丽面孔,自己多年来还没有单独的与异性待在一起过,此刻身上似乎有点燥热,唉,要是妮子在这儿就好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瞥见月光下一道黑影正迅速朝这边过来,须臾便至跟前,原来是柳十三到了。   “师父,你怎么来了?”   “老夫回到紫柏林不见你的人影,背囊还在,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于是就一路寻找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有良把自己的所见叙述了一遍。   柳十三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孙遗风跟到了这里,看来这座坟墓一定有什么蹊跷。”   “李二丫的梦游症好重,怎么都唤不醒她。”   “她才不是梦游症,是被人做了手脚,让老夫瞧瞧,”柳十三冷笑着俯下身来,鼻子凑近她的脸嗅了嗅,然后说道,“她是被渡气了。”   “渡气?”有良迷惑不解。   “是一种妖气,有股猫骚味儿。”柳十三嘿嘿道。 第7章 李家坟地   有良也把鼻子凑近二丫的脸,用力的吸了几口气。   “俺怎么闻着倒有股淡淡的肉香?”有良自语道。   柳十三把脸一板道:“哼,那是你这小和尚从未接触过女人的缘故。”   月色清凉,山风徐徐,荒坟上的二丫沉睡不醒,一切都显得无比的诡异。   “待师父为她施针,”柳十三掏出布包取一支银针刺入李二丫右掌后的鬼心穴,轻轻捻动两下拔出,然后说道,“走,我们暂时避开。”说罢拽着有良躲进了树林中。   李二丫缓缓醒来,揉了揉眼睛,茫然四顾然后站起身惊恐的往村子里跑去。   “我们就在这儿等着,老夫没估错的话,孙遗风马上就要来了。”柳十三沉思着说道。   两人待在林中守候着,大约一小时左右,孙教授扛着锄头的身影出现在了月光下。   他谨慎的四处张望着,慢慢靠近了李继祖的墓穴,然后一脚踹倒石碑,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吐沫,抡起铁锄开始抛土。   看不出孙教授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身子骨又十分的纤瘦,竟然力气如此之大,几乎没有休息,片刻之间便掘出个大土坑来。   最后听到“咚”的一声,已经挖到棺木了,孙教授清理了下浮土,然后用力的掘下撬开了棺材盖板跳进去翻了一会儿,不过好象是没找到什么,最后失望的呆愣在那儿,跺了一下脚,将锄头往下一摔扭头就走了。   树林里,柳十三轻轻说道:“孙教授看来空手而归。”   “他在找什么呢?”有良轻声问。   柳十三默默的思索着,说道:“现在下结论过早,我们去墓穴瞧瞧。”   两人来到土丘前,墓穴内李继祖的棺木已经被打开,一只骨灰盒敞着盖儿,里面是一些灰白色的骨灰。   “孙遗风已经找过了,看来没发现什么。”柳十三说。   有良隐约感觉到此事有点不对头,但也说不上是哪里,总之既然孙教授是药王的后人,而且知道药王墓的下落,完全没有理由来李家沟掘墓。   柳十三也同样是疑窦重重,说道:“我们也走吧。”   两人回到了紫柏树林中,继续观察着村里的动静。   村里人家的灯都亮着,出了这么诡异的事儿,大人小孩儿都睡不着觉了,不多时鸡叫五更,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   一伙强壮村民在李老汉的带领下,手持锄头铁锨出村沿着山路朝祖坟地那边去了,大概是听到二丫的奇怪遭遇后意识到坟地出了问题。   “师父,那一声瘆人的叫声是什么?”   “是廖神婆,她在佛崖寺时已经魂飞魄散,尸首被孙教授动了手脚以猫妖附身,所以叫声怪异的很。”   “廖神婆呢?”   “她已经被村里的狗咬死并一把火烧掉了。”   今夜出了这么多的怪事儿,有良感到无比新奇和刺激。   “我们回京城去。”柳十三吩咐说。   在返京的列车上,柳十三解释说:“老夫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京城监视着孙遗风,当发现他与汉中来的农民工交往时,就已经感觉到有些蹊跷,原想深入调查却不料那农民工竟突然暴毙。”   “是李继祖么?”   “不错,正是李二丫的父亲,据说是死于煤气泄漏而引发的爆炸,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李老汉爷孙俩来京接回骨灰,孙遗风紧接着就请假,老夫也悄悄跟着去了趟汉中。他在留坝县找到了一个灵媒,就是廖神婆,由她出面去为李家出仙,请亡灵附体上身与李家对话,结果廖神婆自己却一命呜呼,之后她的魂魄上了李二丫的身。汉中这个地方,春天犯花痴的人不少,医院只给其开了些安眠药,根本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于是李老汉就带着孙女去潼关求医,老夫则先行一步赶到了佛崖寺。”   按照柳十三的说法,二丫的爹不是死于煤气泄漏爆炸,而是被人谋杀的,当然以孙教授的嫌疑最大,他指使廖神婆为李家通灵,看来也是从中想要知道什么事儿。当其听自己说廖神婆已经死了,便迫不及待的赶去李家沟用‘猫妖’附她的尸体,之后又把李二丫弄得迷迷糊糊的去了坟地,这个孙教授究竟是什么人啊,他想要干什么呢?   到京城后已经是下半夜了,他俩回到了东风旅社倒头便睡。   次日下午,有良重新回来上课。   “你的身子不要紧了么?”杜大姐面带惊讶,关切的问道。   “没事儿,俺不想落课。”有良回答。   “好孩子,来,毛衣快打完了,试试松紧。”杜大姐不由分说取出织了半截的毛衣套在他的身上,大小正合适。   “杜大姐,孙教授回来了吗?”有良问。   “回来了,今天就是他授课。”   “他家不在这里么?”   “孙教授一个人住在天桥,离学校这儿不远,去吧,该上课了。”杜大姐笑眯眯的推了他一把。   铃声响了,孙遗风走进了教师,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神情恍惚。   “同学们,这两天我不在,你们学了人体十二正经和穴位,今天接着讲解奇经八脉。”孙教授说道,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有良一眼。   有良心不在焉,脑袋里净是李家沟的那个夜晚,好多的谜团啊,因此这堂课只听了个一知半解。   “听说有良同学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是吗?”下课后,孙教授拦住他问道。   “是,教授。”   “在京城就你一个人么?”   有良点点头。   “孤身一人外地求学很不容易啊,现在住在哪里?”   “地下旅社。”   “哦,人防工程改建的,条件很差也见不到阳光,吃饭也麻烦。走,到我家去坐坐,请你吃老师拿手的水煮鱼,反正明天星期日休息不上课。”孙教授热情的邀请道。   有良没有理由拒绝,只有跟着他一起走出学校,向西奔天桥而去。菜场外面就有人兜售官厅水库的活鲤鱼,孙教授买了四条,足足有二十斤,有良心想这得多少人吃啊。   穿过几条狭窄的胡同,最后来到了孙教授家。   这是独门独院的三间平房,院子里有一株李子树,枝头绽放着白色的花朵,有良暗道在黄河边的老家,人们从不在院子里栽这种树,俗话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很不吉利。   进到屋里,室内布置很简单,除了书架上的一些中医方面的书籍和桌椅板凳外,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   墙上的镜框里镶嵌着一幅大照片,笑容可掬的孙教授正怀抱着一只肥胖的黑猫,周边围绕着一群小猫崽儿,其乐融融。   “我一个人生活,养了一些猫做伴儿。”孙教授腼腆的一笑。   “喵……”里间房内传来轻柔的猫叫声,可能是听见主人回来了。   有良推开房门不禁吃了一惊,屋里有七八只小黑猫警惕的盯着他,满地的屎尿,一股骚臭味儿扑鼻而来。   一只肥胖臃肿的黑色老母猫懒洋洋的躺在木箱上,望见有良爱搭不理的翻了一下眼皮,模样与照片上的那只相同。   “教授,您的家人呢?”有良问。   “乖乖们,开饭了。”孙教授亲切的呼唤着,随手扔了两条大鲤鱼进去。   黑猫们随即咆哮着争抢厮打起来,乱成了一团,最后老母猫一跃而起,仗着体型的优势抱起一条大鲤鱼到箱子顶上独自享用起来,而猫崽们又人仰马翻的继续争夺着。   “真趣致。”孙教授满怀爱意的在身后说道。   孙教授拿手的水煮鱼做法也与众不同,他先用葱姜炝锅然后倒入清水,再把余下的两条鲤鱼囫囵个的放入水里炖煮,竟然不去鱼鳞、鱼腮和内脏。   “要保持鱼的原汁原味儿。”他这样解释道。   炖鱼的过程中,有良问孙教授:“墙上照片中的就是屋里的那只老母猫吧?”   “好眼力,”孙教授点点头,“那些都是她的子女,挺顽皮的。”   “你的家人呢?”   “都死了。”孙教授淡淡说道。   有良见他似乎不愿说,也就不再多问。   “你的眼睛怎么了?”孙教授突然说道。   有良闻言一愣儿。   “左眼在萎缩,失明了吗?”   “是的,已经瞎了。”想起来,有良就恨得咬牙切齿,若是柳十三事先明说了,他才不会去开什么鬼“天目”呢。   “让我看看,”孙教授翻开有良的左眼皮,那手电筒照了照说道,“看来是视神经出了问题,应该去眼科好好检查一下。”   “哦。”有良随口敷衍着。   不多时,锅里的水煮鱼已经炖好,盛在搪瓷盆里端上了桌子,闻着倒是挺香的。   “有良,到了我这里就别客气,趁热赶紧吃吧。”孙教授取出一瓶二锅头斟了两杯。   望着胀鼓鼓的鱼腹,有良想到肠肚鱼屎还在里面就感觉到恶心,但鼻子里嗅到的却是阵阵鱼肉的香气,看来自己几年的素食已经憋闷坏了。   “官厅水库的野生鲤鱼内脏很干净,别有一番滋味儿。”孙教授伸出筷子夹破鱼肚皮,拽出一团包裹着肥油的肠子塞进口中,咬得绿色汁水四溅,嘴里啧啧有声的赞叹着。   有良只是从边上吃些鱼肉,果然满口溢香,味道相当纯正。   “孙教授,您知道‘噬磕针’吗?”有良试探着问道。 第8章 拜访   孙教授停下了筷子,疑惑的目光在镜片后面注视着有良。   “你从哪儿听说的‘噬磕针’?”他冷冷的问道。   有良漫不经心的答道:“佛崖寺。”   “佛崖寺?”孙教授似乎十分警惕,“是听谁说的?”   “未渡老和尚,他给那个汉中女孩儿治病的时候,说药王孙思邈有这种针,很是灵验,像我这样残废的双手都可以治好,所以我就记下了。”   “嗯,古代文献中确实有关于‘噬磕针’的记载,不过早已经失传了。”   “‘噬磕针’真的能治愈俺的手么?”   “据说此针神鬼莫测,接骨续筋通经络无所不能,典籍中是这样记载的,孙思邈就曾经用它医好过许多不治之症。”孙教授回答。   “唉,能找到这针就好了。”   “那可难了,自药王去世后,‘噬磕针’就再也没有露面过,千百年来江湖上多少人想要得到它,但依旧是寻觅不到。”   “难道孙思邈就没有后人吗?”有良大胆的试探说。   “他的后人若是知道‘噬磕针’的下落,估计早就在历史上引起轰动了,可是自唐永淳元年孙思邈去世以后,无论正史野史都未见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有良闻言心中寻思着,这个孙遗风到底是不是药王的后人呢?如果是,并且也知道“噬磕针”的下落,作为一个中医学教授没有可能不去找来使用,那样的话不久名扬天下了么?   “‘噬磕针’,这个名字很怪。”   “‘噬磕’是咬合的意思,为《易经》六十四卦中的第二十一卦。爻辞中一到六爻是说先咬去了脚趾,然后皮肤和鼻子,再就是肉、骨头和耳朵一点点蚕食掉,至于‘噬磕针’大概就是对阴灵戕戮的刑罚吧。”   “是杀鬼么?”有良接着问。   “说说未渡老和尚的事儿吧。”孙教授岔过话头。   “未渡是潼关佛崖寺的住持,人很和蔼善良,经常为村里的乡亲们治病。”   孙教授仔细的听着,一面往嘴里塞着鱼内脏,很快的一瓶二锅头就喝干了。   有良第一次饮酒,感觉到头晕乎乎的,于是起身告辞,孙教授送他到胡同口。   夜晚的凉风拂面,有良觉得清醒了一些,返回旅社的路上,他始终琢磨不透孙教授的底细,尤其是那晚李家沟发生时事情,他究竟要干什么,竟然冒险去掘人家的坟,难道也在寻找“噬磕针”么,这个李家与药王孙思邈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柳十三见到有良回来不满的质问道。   “师父,你不是让俺和孙教授套近乎吗?今晚到他家里喝酒去了。”   柳十三一听忙问究竟,有良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果然是他养的猫。”柳十三哼了声。 “那只老母猫好胖啊,有好几十斤重,可为什么喜欢养黑猫呢?”“黑猫通灵护主,《易经》中就说过玄猫为避邪之物,玄即黑色,在所有颜色的猫中,只有黑猫与人能沟通,智商也最高。”柳十三解释说。次日是星期天,有良朝柳十三要了十元钱,来到王府井新华书店买了本介绍孙思邈生平的书,回到旅社仔细的阅读。以前从没有听过这个人,原来他在中医界是这么赫赫有名,他的《千金方》是历史上第一部临床医学的百科全书,不过就像孙教授说的那样,书中也没有提到过“噬磕针”。   第二天,有良刚到学校就被杜大姐拽到了办公室,催促说:“快来试试,毛衣打好了。”   一件崭新的黑色毛线衣套在了有良的身上,杜大姐上下打量着满意的说道:“大小肥瘦正合适,小伙子打扮起来还是挺精神的。”有良心中涌起了一阵暖意,多少年了从未有人这么细心体贴的对待他,顿时鼻子发酸,眼眶湿润了。“傻小子,快去上课吧。”杜大姐笑盈盈的望着他。上午的气功课还是教大家初级功法,已经学到第三节了。   “达摩荡舟,佛风贯耳,耀眼佛光,普渡众生,童子拜佛……”李林口中喊着,一面纠正着学员们不正确的动作。   下午上课的铃声响了,也没见孙教授的人影。   不会是他前天晚上鲤鱼内脏吃坏肚子了吧?有良心里暗想。   不一会儿,杜大姐来到教室抱歉的对大家说孙教授生病了,来不及通知代课老师,所以今天下午休课。   “杜大姐,孙教授生了什么病?”有良在一旁悄悄的问她。   “唉,孙教授也没请假,不知道是怎么了。”杜大姐皱着眉头说道。   有良回到旅社,把这事儿告诉了师父。   柳十三闻言立即警觉起来,沉吟说道:“孙教授有事或生病来不及请假,起码也会有个电话,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儿,走,我们去他家瞧瞧。”   等两人赶到了天桥胡同时,却发现孙教授家的大门紧闭,上面还落了锁。   “不在家,会去哪儿呢?”柳十三环顾左右见胡同里没人,于是匆匆说道,“我们一起进屋去看看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说罢伸出臂膀揽住有良的腰,飞身跃过了围墙落在院子里。   屋门没锁,里面空无一人。   “注意看与你上次所见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柳十三叮嘱说。   有良推开里间屋,骚臭味儿迎面扑来,黑猫们大都在呼呼的大睡,地上散落着舔舐干净的鱼刺。   “有不一样的地方。”有良说。   “是什么?”柳十三赶紧问道。   “那只肥胖的老母猫不见了。”   柳十三略一思索,轻声叫道:“带着猫妖上路,可能又去了汉中,老夫要尽快赶到李家沟。”说完掏出一百元钱给他当伙食费,叮嘱其继续在学校上课并留意孙教授何时返回。   两人在天桥分手,柳十三赶去了火车站,有良一个人走回旅社。夜里,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总感觉到哪里不对,半夜时分,突然打了个激灵儿,孙教授不是去了李家沟,而是佛崖寺!   有良匆匆起身,东西也没有带便悄悄溜出了东风旅社,匆匆来到火车站乘夜车直奔潼关而去。   佛崖寺,春雨霏霏,香客如旧。   孙遗风拎着沉甸甸的旅行袋走上了佛头山,抬头望着香烟袅袅的佛崖寺,脸上阴晴不定。见到执事僧说自己是一名医生有事儿要面见住持,于是被带到了住持的禅房。   “老僧未渡,请问施主何事?”未渡单掌施礼道。   孙遗风客气的说道:“我是省中医研究所的王医生,听说大师前不久曾用‘鬼门十三针’治愈过一个汉中来的女孩儿,我所研究的课题正是古典针灸术,因此非常感兴趣,想与您交流一下这方面的心得。”   “老僧从未用‘鬼门十三针’给人治过病,王施主一定是弄错了。”   “不会错的,有人亲眼所见,您就不必客气了,传统中医真是博大精深,至今仍有很多不解之谜,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出家人不打诳语,请问施主是听何人所讲的?”   “这个么,”孙遗风犹豫了一下说道,“是一个年轻人在佛崖寺亲眼所见,他名字叫有良。”   未渡老僧闻言脸色一变,惊讶问道:“有良?他长什么样?”   “他的双手已经残疾,筋脉俱断……”孙遗风描述了有良的相貌。   “你说的有良不错,他本是寺中的火工和尚,前些日子离寺出走,但老衲不相信其会说这番话。”   孙遗风心中更是吃惊不小,这个憨厚的学生竟然是名小和尚,‘鬼门十三针’出现在佛崖寺,他随即又突然来到京城变身为我的学生,怪不得那天在家里问的话似有所指,看来事情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多了。   “大师,前些年由于遭到文革的破坏,祖国传统医学的精华被毁坏殆尽,要想恢复起来真的是困难重重啊。可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广大劳动人民的身体健康,佛门普渡众生,还是请大师坦言相告。”孙遗风言辞恳切。   “阿弥陀佛,句句属实,老衲确实不会‘鬼门十三针’。”未渡断然道,他相信有良绝不会无中生有乱说一气的。   这老和尚口风甚紧,孙遗风心中寻思着,想了想说道:“大师,那天您是否为来自汉中姓李的女孩儿医治过?”   “确有此事。”   “请问是如何医治的?”   “老衲想以内力逼出她体内的邪祟之物,可惜失败了。”   “那女孩儿后来怎么痊愈了呢?”   “是一个要饭的瞎眼老乞丐用银针治好了她……”未渡老僧生性率真,不知提防人,只要问到的俱如实相告。   “那老乞丐如今在哪儿?可否知道其姓名?”   “老衲不知。”   孙遗风沉思半晌,这老和尚与有良其中有一人撒了谎,会是谁呢?一个眼睛双盲的老乞丐又是如何认穴的?凭感觉么,根本不可能。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来到了佛崖寺,就不能空手而归。这老和尚肯定还知道点什么,他断定。 第9章 未渡老僧   禅房内,孙遗风起身告辞说道:“谢谢大师,我就不多打扰了。”   “施主远道而来,不如用过了斋饭再走吧。”未渡老僧还挺热情。   “不了,谢谢大师的好意。”   孙遗风离开了佛崖寺,在山下随处转了转,然后找了家小餐馆吃了晚饭,等着天黑下来。   夜幕降临了,孙遗风估摸着香客已经散去,于是趁着月色重新攀上山来,此刻佛崖寺已经关闭了寺门。他绕到寺后,身子轻轻纵起越过院墙,悄无声息的落在寺内,如野猫般的轻盈。   未渡住持的禅房还亮着灯,似乎是在阅读经书,耳边听到了他翻动扉页的声音。   孙遗风站立在柏树下,默默的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解开旅行袋,那只肥胖臃肿的老母猫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睁开了一对绿幽幽的眼睛。   “媚娘,该你出动了。”孙遗风在牠的额头上亲昵的吻了一下,然后将其轻轻的放在地上,手指向了房门。   老母猫扭动着肥胖的屁股,步履蹒跚的走到禅房门口,然后大咧咧的用爪子去推门。   “是谁?进来吧。”屋子里传来未渡老僧的说话声。   门是虚掩着的,被媚娘的前爪有力的推开了。   “喵……”媚娘的嗓音沙哑而粗鄙,宛如老妇。   寺庙中向来是不允许养猫的,因为佛教戒律严禁杀生,而猫天生就是“杀生者”。   “奇怪,哪儿来的大猫?”未渡老僧望着牠诧异道。   媚娘的目光先是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嗖”的一声窜上了书案,动作灵巧之极,与其肥胖的身材迥然有异。   未渡老僧正要赶其下去,却发现大猫竟然伏在案上低头看起了经书。   “万物皆有灵性,看来你也想入我佛门了,”未渡赞许的说道,“这是《金刚经》,连老衲看着都头疼。”   媚娘自顾埋头看书,竟然用爪子翻起书页来,令未渡老僧倍感好奇。   “你看一会儿吧,老衲活动一下筋骨。”未渡站起来伸展着腰腿。   媚娘趁着未渡老僧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扭过头来,嘴角垂下两滴口涎落在桌案上的水杯中。   “喵……”媚娘两只前爪捧起水杯恭敬的递给未渡。   “哈哈,果然有灵性,但愿你不要杀生方好。”未渡老僧呵呵笑着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媚娘硕大的脑袋凑了过来,距未渡的脸近在咫尺,突然咧开大嘴诡异的笑了起来……   “啊,妖孽!”未渡蓦地大惊失色。   说是迟,那时快,媚娘锋利的前爪闪电般奔着未渡的脖颈划来。未渡老僧是个武痴,虽然佛法不精,但“达摩五式”却是炉火纯青已臻化境,比起当年师兄一渡法师的武功要高不少。眼见着猫爪袭来,他的身体本能的做出了反应,连同屁股下面的椅子横向飘逸出去两丈多远,正是达摩“一苇渡江”。   媚娘如影随形凌空追踪扑来,未渡老僧冷笑声中手臂一挥,数道淡淡的臂影排山倒海般的迎头砸去,招法不漏一丝破绽。但媚娘毕竟是猫,远远比人的反应要快很多,在半空里一个侧翻瞬间落地,纵使这样也差点被砸中。   媚娘就地十八滚,一下子缩在了床铺底下,那双绿幽幽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未渡老僧,眼皮有节奏的开合起来,连续发出急促的生物电波。   未渡老僧猛然感觉脑袋蓦地一窒,意识到自己已经中招,随即思维明显的变慢,那是媚娘的口涎毒性发作了。但他的内力极为浑厚,体内真气竭尽全力的阻止毒性的蔓延,同时右脚奋力的一甩,一只僧鞋闪电般的飞出直奔床下而去,这是“达摩五式”中的最后一招“只履归西”。   媚娘见事不妙凌空弹起,但还是迟了一步,一条后腿被僧鞋齐刷刷的从中间斩去了,疼得牠“嗷”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正当未渡老僧集中意念对抗剧毒之际,恰恰这关口,有人影从外面疾射而入,一掌击在了他的后心上,毫无防备的未渡口中一咸“噗”的喷出鲜血,身子摇晃两下摔倒在了地上。   孙遗风偷袭得手,迫不及待的忙着查看媚娘的伤势,见其血淋淋的被斫去了一条后腿时顿时心痛不已,匆忙为牠止血包扎,嘴里柔声说道:“媚娘,你受苦了,但我仍需要你进入老和尚体内。”   “喵……”媚娘仿佛很懂事的叫了一声。   孙遗风眼含着泪水取出银针扎在媚娘的头上,然后另以毫针刺入已经昏厥的未渡老僧左右手鬼窟以及鬼宫穴,最后一根长针则扎进了老和尚裤裆里面会阴处的鬼藏穴,并随手带上了门,静静的坐在灯下等待着。   须臾,未渡老僧缓缓睁开了眼睛,盘腿打坐在地上,与此同时媚娘则不省人事昏睡在旁边。   “你是谁?”孙遗风试探着问道。   “老衲未渡。”老和尚嘴角仍在滴着鲜血,目光呆滞的回答说。   “你知道‘鬼门十三针’么?”   “老衲知道。”   “你知道药王墓在哪儿吗?”   “老衲知道。”   “告诉我在什么地方?”孙遗风急迫的追问道。   “在河南济源县西北百里的王屋山。”   “不对,那里的‘孙真人墓’只是座衣冠冢,我想要知道的是药王孙思邈真正的埋葬地点。”   “河南济源县西北百里的王屋山。”未渡老僧机械的重复着。   看来药王墓要么就真的在王屋山,要么就是老和尚也只知道孙真人墓,孙遗风心里寻思着。   “你知道‘噬磕针’在哪儿吗?”   “老衲知道。”   孙遗风闻言大喜过望,忙说:“‘噬磕针’藏在何处?”   “已经失传了。”未渡老僧面无表情的回答着。   这句话把孙遗风可气得够呛,这老和尚怎么一问三不知?无奈之下只得换个了话题:“有良是什么人?”   “有良法名了去,是佛崖寺的火工和尚。”   “他去京城学习针灸术到底有什么企图?”   未渡停顿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老衲不知。”   “那个老乞丐究竟是什么人?”孙遗风继续问下去。   “老衲不知。”未渡老僧话未落音又“噗”的大口喷着鲜血。   看来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孙遗风心想,于是说道:“媚娘,你可以出来了。”   未渡老僧身子一歪倒下了,而媚娘则幽幽的醒转。   “喵……”媚娘眼圈里泪水涟涟,可见牠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孙遗风拔下牠和未渡老僧身上的银针,弯腰抱起媚娘并拾起半截断腿后离开禅房,纵身跃出佛崖寺连夜下山直奔潼关而去。   当次日清晨上早课时,寺里的僧人们才发现住持未渡倒在自己的禅房内,地上血迹斑斑。   有良沿着山路来到了佛崖寺山门前,虽然离开这里只有十多天,望见熟悉的景物仍是感到无比的亲切。   “咦,了去,你怎么又回来了?”执事僧上下打量着身穿藏青色中山装的有良惊讶的问道。   有良没有理睬他,一溜儿小跑奔去住持未渡的禅房,发现门口守着两位僧人。   “了去,你去哪儿了?住持昏迷时还一直在喊你的名字。”那僧人说道。   “住持出什么事儿了?”有良不由的心中一沉。   “咦,你不是哑巴吗?”二僧闻言俱愕然不已。   有良没有解释便径直推门闯入。   床榻上躺着面色蜡黄的未渡老僧,此时已经气若游丝,嘴角边还残留些许干涸的血渍。   “住持……”有良心中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是有良回来了吗?”未渡老僧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吃力的说道。   “俺是有良……”他上去跪在床前,呜咽着握住未渡干枯的手。   未渡老僧喘息着并艰难的转过头来。   “住持,是个戴眼镜的老头伤你的么?”   “不,是一只大黑猫,老衲没有告诉别人,你也不要说出去。”   有良立刻明白孙教授已经来过了,自己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   “孩子,看来你卷进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俺……”有良刚开口,便被未渡打断了。   “老衲已时日无多,现在只是回光返照而已,让老衲把话说完,”未渡喘息了一阵接着说道,“对方的目的是寻找药王墓取到‘噬磕针’,可老衲也不知道在哪儿,眼下你的处境很危险,佛崖寺也不安全了,快去躲起来吧……”   “住持,有良发誓一定要替你报仇!”   “不,孩子,那是猫妖,你对抗不了的,世上只有一个地方能……能够容你藏身,那就是……”未渡老僧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有良把耳朵贴在他的口边,勉强听到了两个字。   未渡老僧闭上了眼睛,他死了。   有良俯身叩了三个响头,然后缓缓的站起身来,望着他的遗体默默说道:“住持你安心的去吧,不管他们是妖是鬼,有良一定要治好这双手去复仇。”说罢转身离去。   “了去,你小子回来啦,赶快回伙房烧火去。”胖和尚挡住了有良并大声呵斥道。   “滚开!”有良嘴里发出金属般刺耳的声音。   胖和尚愕然了,其他僧人也都惊讶的望着他,这个哑巴小和尚竟然开口说话了。   有良则头也不回的冲出佛崖寺下山去了。 第10章 二丫   夜幕降临汉中平原,李家沟升起了袅袅炊烟,村民们都准备吃晚饭了,就在这时,有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李老汉家。   推开篱笆门,院子角落里停放着一具空棺木,厨房间烟气飘出。   “这是李二丫的家么?”有良站在了屋门口。   李老汉走出来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迟疑的问道:“你是……”   “李大爷,我们以前见过面的。”有良说。   这时,二丫从里屋出来见到他感到十分的惊讶:“咦,你不是佛崖寺的那个小和尚吗?”   “是俺。”   “果然是小和尚,这身打扮都认不出来了,快屋里请。”李老汉终于认出他来了。   二丫端了水碗递给有良,他咕嘟嘟的喝干了。   “你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了?未渡禅师还好吧?”李老汉问道。   “住持被人害死了。”有良眼圈一红。   李老汉闻言一愣,忙问是怎么回事?   “是猫妖。”有良把未渡老僧的事儿说了一遍。   “黑猫?”李老汉警觉的想起廖神婆棺材里的黑猫尸体以及头上的两根银针,于是说道,“廖神婆就是被黑猫妖附体诈尸的。”   “那天晚上的事情俺都看到了,还有二丫两个人去的坟地。”   “坟地?”李老汉更加惊讶了,“你是说二丫两个人?”   有良点点头,又把那天自己和柳十三在山岭紫柏林中所见以及自己跟踪孙教授到坟地的情形描述了一番。   “原来挖坟掘墓的是这个孙教授。”李老汉气得咬牙切齿。   “他叫孙遗风,是京城一所学校的老师,家里养了一群黑猫,其中最大的那只老母猫在佛崖寺害死了住持。”   “老和尚那么善良,为什么有人要害他呢?”二丫不解的说道。   于是有良把自己近一段时间来的所有遭遇都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开天目”被弄瞎左眼的事儿,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李老汉仔细的听完了,半晌未言语,面色越来越沉重,最后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说道:“有良,还有二丫你们听好了,这事儿非同小可。”   “爷爷,你的样子好吓人啊。”二丫头一次见李老汉如此严肃,不由得害怕起来。   “这些天来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冲着二丫来的,开始的廖神婆附身和诈尸,二丫夜游坟地,孙遗风掘坟以及老和尚被害,都与一个秘密有关。”李老汉紧张的说道。   “秘密,我有什么秘密?”二丫十分的诧异。   “这件事我隐瞒了十四年,今天终于不得已要说出来了。”李老汉叹息道。   二丫紧张的望着爷爷,有良心想不会是药王墓吧。   “二丫,你是被收养的……”李老汉艰难的说出当年所发生的事情。   李老汉的独子李继祖一九六八年参军入伍,同时入伍的陕西老乡中有一个最要好的战友,名叫孙怀远,耀县孙家源人。两人亲如手足无话不谈。孙怀远大李继祖两岁,七三年探亲时在老家结婚了,七四年初,他们所属的工程兵部队被派往了老挝修筑公路,也就是那一年,孙怀远在一次爆破任务中牺牲了。临死前,他告诉李继祖,自己的女儿刚刚出世,以后务必请他去一趟孙家源,告诉妻子他的真实情况,因为出国援助老挝是秘密任务,国内亲人一概不知情,他不想自己的老婆孩子连自己死在哪儿都不知道。另外将自己珍藏的一块玉琀郑重的交给李继祖,告诉他那是孙家祖传之物,是留给女儿的。   孙怀远死了,埋葬在了异国他乡,尸骨不得归家。   七四年春天,李继祖复原回到汉中,随即去了耀县孙家源找到了孙怀远的遗孀,见到了那个只有一岁大的小女孩儿二丫。此时,孩子的娘思夫忧郁成疾,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她在弥留之际恳请李继祖收养二丫,就这样,他就把孩子抱回了汉中李家沟,当作亲生女儿一般来抚养。   二丫直到今日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由得悲从中来,扑进李老汉怀中恸哭。   “为了二丫,继祖一直都没有娶亲成家,现在回想起来,他的惨死说不定也和这个孙遗风有关,难道说只要搭上药王的边就不得好死么?”李老汉痛苦的说道。   “药王?”   “孙怀远的先祖就是唐朝的孙思邈。”   有良终于明白了,李二丫,她才是药王真正的后人。孙遗风苦苦布局就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药王墓的下落,而柳十三误认为孙遗风是药王后人,一直在暗中觊觎。   而二丫,她自己却一切都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有良,这个老瞎子柳十三究竟是什么人?”李老汉疑惑的问道。   有良摇摇头,说心里话,自己也不知道柳十三的真实来历。   “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救治过二丫,孙思邈后人一定隐藏有什么秘密,所以孙遗风才紧追不舍,他是不会放过二丫的。”李老汉忧心忡忡。   “爷爷,我们去报告公安局。”二丫抹着眼泪说道。   “没用的,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政府也不会只听咱们的一面之词就把孙遗风抓起来。”李老汉摇了摇头。   “他的目的是药王墓。”有良说。   “二丫只是个不懂事儿的毛孩子,哪里知道什么药王墓。”   “李大爷,二丫身上有什么孙家的遗物么,那天夜里孙遗风盗墓好像是要找什么东西。”有良猜测说。   “当年二丫随身除了衣物之外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要转交的那只玉琀,不过后来不见了,翻箱倒柜也没找着。”李老汉回忆道。   旧时妇女使用金银以及玉簪头钗的不少,有良记得娘就有一支,后来一同葬身火场了,但玉琀倒是头次听说,孙家如果能遗留下什么古书地图之类的里面倒兴许会有药王墓的线索。   “玉琀是什么?”他问。   “只是一件玉质的小饰物。”李老汉解释说。   “爷爷,二丫想去孙家源一趟,到我娘的坟前烧点纸钱。”这时李二丫幽幽说道。   “这是应该的,等油菜籽收了,爷爷再带你去吧。”   “俺可以陪二丫去。”有良突然说道,孙家源是孙思邈的原籍,那里或许能发现与药王墓有关的线索,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噬磕针,一旦打通了双手的经络,就不用再怕孙遗风了。   李老汉望着他俩,最后点点头同意了。   当晚有良就住在李家,次日一早,李老汉给二丫带了点钱,送两人到镇里乘北上的长途汽车到西安,然后转车前往铜川耀县。   柳十三夜里回到了东风旅社,发现有良不在房间内,背囊等物品仍堆放在墙角,他会去哪儿了呢?此次前去汉中,自己在暗中探访并未发现孙遗风的踪迹,他并未来到李家沟,于是两天后便又匆忙的折返京城。   柳十三整夜未合眼,有良始终没有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天桥胡同口,柳十三穿着破烂的衣服蹲坐在地上,有行人路过时便默默的伸手乞讨。大约八九点钟的时候,他瞥见孙遗风拎着皮包出来,并将院门上了锁,然后登上自行车随着人流去了。   柳十三慢慢起身,溜达着来到孙家门口,见左右无人时木棍一拄翻阅过了院墙。   “喵……”的一声,屋门口蹲着一只肥大的老母猫,半截右后腿缠着绷带,正恶狠狠的盯着他,一群黑猫崽儿警惕的围拢在牠的脚下。   “一窝妖孽。”柳十三嘴里嘟囔着,目光透过窗户望去,屋内并没有有良的身影,看来他不在这里。   “嗤……”老母猫发出威胁的嘶嘶低吼。   “滚开,不然把你们一窝端。”柳十三举起了木棍。   老母猫绿幽幽的双瞳突然放大,上下眼皮快速的开合起来,一道道诡异的生物电波迎面罩来。   “啊。”柳十三轻呼一声,深藏在干瘪右眼皮后的阴眼突发一阵剧烈的刺痛,泪水止不住的流淌出来。   妈的,原来这只猫妖还有这种邪术,他心中咒骂着向后退去,他可不想阴眼受损,那样的话就真成盲人了。   逃离了孙遗风的院子,在返回的路上柳十三心中疑窦重重,有良在京城并无熟人,总不会凭空消失的。他回到旅社后坐在床上静静的思索,仔细的回忆那天有良从孙遗风家里回来说过的那些话。   “难道回去了佛崖寺?”他疑惑的自语道。   当晚,柳十三实在坐不住了,收拾好背囊结账离开了旅社,依旧乘夜车赶往潼关,日暮时分,他登山来到了佛崖寺,仍是一身老乞丐装束。   执事僧见到他很是惊讶,热情的领着他来到伙房施舍斋饭。   “那个小和尚了去呢?”柳十三问胖和尚。   “哼,这家伙脾气大得很呢,鬼知道跑哪儿去了。”胖和尚忿忿的说道。   果然回来了,柳十三心中暗道,或许住持老和尚知道他的去处。   “住持在吗?”他问。   “唉,”胖和尚难过的答道,“未渡住持已经圆寂了。”   “圆寂了?怎么会呢?”柳十三大吃了一惊。   “他是被人害死的,”胖和尚大致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叹息道,“也不知凶手是什么人,住持心地那么善良,竟会遭人暗算,什么世道?”   “没有什么线索么?”   “贫僧也在纳闷,住持的一只鞋跑到床铺底下去了,上面有血迹和粘着一些动物黑色的毛发,佛头山已经好多年没见野兽了。”   柳十三旋即明白,那是孙遗风和他的老母猫袭击了住持,而未渡老和尚也伤了猫妖的一条腿,昨天早上在孙家见到牠还缠着绷带。   可他想不通,孙遗风为什么要杀未渡住持,看起来这里面必有隐情。 第11章 孙家祖坟   耀县城东有座药王山,五座山峦顶如平台,形似五指,原名“五台山”,后因唐代大医学家孙思邈曾辞朝廷应召,在此隐居行医济人,故称“药王山”。南北朝时,山上有佛寺,历代人们又陆续修建了孙思邈的庙宇,后世奉这里为医宗圣地,香火鼎盛。   山北数里便是孙家源,药王孙思邈的老家。   黄昏时分,有良和二丫终于赶到了孙家源,天色已晚,两人便到一农户家投宿。   男主人姓孙,热情而健谈,问有良:“你俩是兄妹吗?”   “不是。”   “我知道了,”他恍然大悟道,“你们是离家私奔出来的,现在的老人也真是的,都什么年代了,两个年轻人相爱干嘛要横加阻拦呢?”   “您知道孙怀远么?”有良突然问道。   “孙怀远?”孙大叔在搜肠刮肚的回忆着。   “你是在问大丫的男人吧?”正在厨房里忙乎着的孙大婶探出头来说道,“他们夫妻十多年以前就都去世了。”   有良一听忙说:“男的在部队上牺牲了,女的病死了。”   “当家的,他们说的是大丫夫妻俩。”那婆娘肯定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孙怀远和大丫还有过一个孩子,听说后来被人领养了。”孙大叔拍了拍脑门。   “就是她。”有良指着二丫。   “哦,真的?”婆娘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仔细的打量着二丫,嘴里说道,“嗯,长得和大丫是挺像的。”   “我娘叫什么名字?”二丫幽幽问道。   “她是我的同学,叫韩大丫,可惜年纪轻轻的就生病死了,那年孙怀远从部队上回来结婚时,我还去吃喜酒了呢。”那婆娘惋惜的说。   “您知道我爹娘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吗?”二丫急切的询问道。   “你爹娘的家里人据说都死于六几年的饥荒,当年若是有近一点的亲戚在,孩子也不会送人了。”   “我娘的坟墓在哪儿?”   “就在药王山下,那儿是孙家的祖坟地。”   “可以带我去看看吗?”二丫恳求道。   “明天我带你们去吧。”孙大叔爽快的答应了。   当晚有良和孙大叔睡在一屋,躺在炕上时向他打听有关药王墓的事情。   “孙思邈的原籍就在我们村,凡是孙姓人家都自称是他的后人,年代久远根本也无从分辨真假。据说河南济源王屋山下有座‘孙真人墓’,再就是药王山下有块孙家的祖坟地,有人相信那一大片坟包之中就有孙思邈的墓,不过并没有碑石能证明,一千三百年,即使有也都沉到地底下去了。”   “听说过药王的‘噬磕针’么?”有良试探着问道。   孙大叔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   “知道孙遗风这个人吗?”有良描述了孙教授的相貌。   “孙家是个大姓,在外面工作的人很多……你等等,孙怀远有个堂叔不就叫孙遗风么?”   有良闻言大吃了一惊。   “没错,好像他们孙家的那支就唯一剩下他了,不过听说前两年也已经死了。”   “死了!”有良更是愕然。   “明天去村里问下就清楚了。”孙大叔嘴里嘟囔着睡过去了。   有良彻夜难眠,这次到孙家源来收获还是有的,起码知道了孙遗风的来历,不过说他死了肯定是误传,因为其正在京城天桥胡同里好好的活着呢,还养了一大堆猫。   次日一清早,孙大叔就出去了,吃早饭的时候回来,告诉有良说孙遗风的事情打听清楚了,此人是铜川一家医院的中医师,几年前确实已经死了,也葬在药王山孙家祖坟地。   吃过饭后,孙大叔扛着锄头领着有良和二丫离开孙家源,往南走了大约有四五里路便来到了药王山下。   山谷里有一片平坝,蓬蒿丛生,大大小小的土丘散落其间,有的坟前矗立着石碑,大多数只是荒丘一座,甚为凄凉,与乱葬岗差不多。   在众多的坟墓中间找了半天,终于见到一座被青草覆盖着的坟丘,地上横倒着一块破败的花岗岩石碑,扫去浮土,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辨“韩大丫之墓”几个字,落款日期是一九七五年八月。   二丫双膝跪倒,泪水夺眶而出,口中喃喃呜咽道:“娘,二丫看你来了,这么多年一个人孤独的在这儿……”   孙大叔在一旁看着也不禁有些黯然,不住的摇头叹息着。   有良拉开二丫带着的旅行袋,取出事先备好的烧纸冥币点燃,看着淡淡升起的青烟,心中想起自己惨死的父母,眼眶也红了。   孙大叔重新刨土将石碑立好,然后拽有良到一边让二丫和母亲说点悄悄话。   “孙遗风的墓就在那边,石碑还是挺新的呢。”孙大叔指着山脚下的一片坟丘说。   “他在铜川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有良问。   “听说老婆还在,孩子也都大了,有良,你俩在这儿慢慢祭奠着,我先回去了,记得回家来吃中饭。”   “把锄头留下吧,俺想给坟墓添点土。”   孙大叔留下铁锄后一个人回去了。   整个坟地就只有他和二丫两个人,有良于是扛起锄头直奔山脚下,很容易找到了孙遗风的坟墓,石碑上的名字还很新。他瞧着四下里无人,尽管双手不灵活,但还是咬紧牙关奋力的刨起土来,春天土丘湿润也较松软,不多时便掘了个大坑出来。   “你这是在干嘛?”身后传来二丫掩饰不住的惊呼声。   “这是孙遗风的坟,俺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尸体。”有良头也不回的答道。   “你是说到李家沟去的那个教授孙遗风?”二丫愕然道。   “就是他,孙大叔说他两年前就死了。”   “他明明活着呀?”   “所以才要挖出来看看。”   二丫一听上前抢过锄头忿忿道:“让我来,奶奶的,姓孙的刨了我爹的墓,今天就挖你的坟。”   她毕竟在乡村里农活干惯了的,性情也泼辣,掘进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嘭”的一声,铁锄刨在了棺材板上了。   当他俩撬开棺材板的时候,瞧见偌大的棺木中只盛放着一尊小骨灰坛,原来尸体也是火化的,启开坛口,里面是半下子白灰色的骨灰,两人面面相觑。   “难道京城的那个孙遗风是假的?”二丫疑惑道。   “单凭骨灰也说明不了啥。”有良似乎有点沮丧。   “那怎么办呢?”   “孙遗风死前是铜川市中医院的医生,老婆孩子都还在,走,带他们去京城与孙遗风见面。”有良断然道。   “可人家能相信我们吗?”   “会的。”有良语气坚决。   两人重新将坟墓填埋并恢复原状,然后一起返回到了孙大叔家里。   中饭过后,他俩向孙大叔辞行,离开孙家源来到铜川县城。   中医院的墙上挂着医院职工几年前的合影照片,有良发现前排中间有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医生正是孙遗风,模样一点都没有变,仍旧是一脸的严肃表情。   “果真是他。”有良指给二丫看。   “这是孙医生,院里最权威的中医师,已经去世两年多了。”身旁有位医生看见他俩手指照片,顺口说道。   “您知道他家住哪儿吗?”有良问。   “你们是他什么人?”   “我们是亲戚,孙家源的。”   “哦,那是孙医生的老家。”那名医生点点头,指点去孙遗风家的路径,原来就在医院的家属宿舍区内。   找到孙遗风的家,有良上前敲门,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太婆开了门。   问清两人是孙家源来的,老太婆热情的请他们入内。   有良一眼瞥见墙上孙遗风的黑框遗照,于是看门见山的说道:“孙遗风还活着,怎么就挂上遗照了呢?”   老太婆闻言笑起来了:“老头都去世两年了。”   “俺确实在京城见到他了,现在是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的老师,俺就是孙教授的学生。”有良一本正经的说。   “不可能的,除非你见到了鬼。”老太婆正色道。   “俺是孙家源的人,怎么会认错呢?而且还经常在一起说话。”   老太婆疑惑的盯着有良,半晌缓缓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老太婆迟疑的抓起茶几上的电话,分别给儿子和女儿通了话,要他俩即刻赶来有要事商量。   不多时,儿子孙康和女儿孙梅便匆匆赶来了,两人都已经成家在外单过。   当他们听说父亲还活着都不相信,不住的盘问有良。   “不信就算了,京城反正又不远,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有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娘,当初在火葬场取爹骨灰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是有些反常的现象,排在咱们后面的都先拿到了骨灰,我还跟他们理论了,等领出骨灰差不多迟了一个来小时。”孙康回忆道。   “我也想起来了,是有些蹊跷。”孙梅也说。   老太婆沉思片刻,目光望着有良:“你愿意领我们去见见这个孙教授么?”   “可以啊,这样就知道俺没说谎。”有良一口答应。   “既然这样,咱们就乘夜车赶往京城。”孙康有点迫不及待的说道。   老太婆收拾一下,大家一起出门来到五一路火车站,乘晚班火车前去京城。 第12章 认亲   次日下午,孙遗风家人一行赶到了京城,有良领着他们直接来到天坛旁的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   “有良,这几天你旷课去哪儿了?”杜大姐正好从办公室出来碰见他,惊讶的问道。   有良没有回答,只是匆匆问道:“杜大姐,孙教授来了么?”   “他在授课,快要放学了。”杜大姐答道。   教室门口,隔着门上的小窗户,孙教授正在桌上一尊半人高的人体针灸模型前讲解着穴位进针要领,“嘭”的一声门被撞开,孙康率先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孙梅搀扶着老太婆。   “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孙康一头雾水,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老孙,你还活着!”老太婆泪流满面,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   孙教授瞬间呆楞住了,随即脸上现出迷茫的表情,嘴里支支吾吾的说:“你们是谁,认错人了吧?”   “爹,你这是怎么了?连我们都不认识了吗?”孙康愕然道。   “你是老孙,是孩儿他爹。”老太婆嚎啕大哭起来。   走廊里,杜大姐诧异的问有良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是孙教授的老婆和孩子。”有良说。   “他的家人不是早都死了么?”杜大姐也是惊讶不已。   这时候,听到教室内孙遗风高声叫着:“你们这群疯子到我的课堂里捣什么乱?这课没法儿上了。”随即“咚”一声,孙遗风拽开门满脸怒容的出来,途经有良和二丫身边时,怨毒的目光瞪了他俩一眼然后径直的跑出学校。   “老孙……”老太婆凄凉的呼唤了一声,便晕倒在地。   片刻,她悠悠醒转恸哭不已。   有良走到他们身边,冷冷说道:“俺知道孙教授的家,你们要去找他么?”   “快带我们去。”孙康催促道。   天桥胡同最里面,院门大敞四开,有良带着他们走了进去,说道:“这就是孙教授在京城的住所。”   屋门也都开着,看来孙遗风已经匆忙离开,什么东西也都没带,唯有那些黑猫一只都不见了。   众人在房间内搜寻了一下,没有什么其他发现,老太婆唉声叹气道:“他就一个人在这儿生活?”   “爹一定是患了失忆症,”孙康思忖说,“可我们要去哪儿找他呢?”   孙梅对他说:“哥,我看应该到公安局去报案。”   “眼下也只有这么办了,”老太婆忧伤的目光望着有良,“孩子,你没说谎,他确实是死去的孙遗风,谢谢,若是没有你来通风报信,我们全家一辈子都还蒙在鼓里。”   孙康掏出几百块钱,说:“这是酬谢你的。”   有良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心想手头正紧呢,随即与他们告辞,和二丫匆匆离开了屋子。   “有良,你真厉害。”二丫心里由衷的佩服他。   是夜,京城一家公用电话前,孙遗风正在拨打长途电话,他的脚下撂着一个大大的旅行袋,里面是那一窝黑猫。   “我是孙遗风。”电话接通了。   “嗯。”   “身份已经暴露,老太婆一家人跑来了。”孙遗风压低声音说道。   “知道了,药王墓始终没有线索么?”   “是。”   “再加一把劲儿。”对方命令道。   “是,老白。”孙遗风神情毕恭毕敬。   听筒里传来“嘟嘟”忙音,对方挂断了电话。   孙遗风松了一口气,掏出手帕揩去额头上的汗珠,然后直奔火车站,搭乘夜车直奔汉中。   有良和二丫跑到街上小馆子里,美美的饱餐了一顿。二丫从没来过京城,想要去看天安门,于是两人先找了家小旅社住下,一连兴致勃勃的玩了好几天,直到孙家的两百块钱花得差不多了,才最后买火车票返回李家沟。   刚一进村,迎面遇见邻家大婶,急切的说道:“二丫,你跑去哪儿了,快回家你爷爷出事儿了。”   两人匆匆忙忙跑回家中,院子里聚集了不少的乡亲。   李老汉直挺挺的躺在炕上已经断气了,脸上满是血痕,其状惨不忍睹。   “爷爷……”二丫扑上去抱着李老汉号啕痛哭。   “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人群中的女人们都在拭着眼泪。   有良仔细查验了下伤口,那些抓痕深浅不一,不用说,肯定是孙遗风的那帮黑猫干的,就因为他俩带着孙家人上门认亲,孙遗风就这么残忍的报复么?他也忒狠了。   李老汉的尸体是今早在坟地被发现的,村里人将其抬回到家里,大家都不知道二丫去了哪里,急切的盼着她回家。   院外传来了汽车喇叭声,县公安局刑警队接到报案赶来了,大家都被请出了屋子,法医开始勘验尸体,其他知情人被一一问话做笔录。   有良在一旁安慰着二丫,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说出真相,最后还是决定闭口不提,他们根本不会相信的。   黄昏时,民警们都走了,此案基本认定是事故,李老汉一个人在山上死于某种野兽的利爪之下,他们在伤口里发现了几根黑色毛发,至于究竟是什么动物有待于进一步的分析化验。   村里人帮忙将李老汉抬到摆放在院里的那具空棺中,盖上棺盖,这是原先给廖神婆预备的,没想到这么快便用上了。   乡亲们陆陆续续回家做晚饭,邻家大婶让二丫去他们家,二丫摇摇头哪儿都不想去,只顾低声啜泣着。   有良见人们都走光了,低声对二丫说道:“俺知道是谁杀了你爷爷。”   “谁?”二丫抬起头来,泪水盈盈的望着他。   “孙遗风,爷爷脸上的抓痕就是他的那些黑猫干的。”   “那我们赶紧去告诉警察。”二丫急切的说道。   “他们不会相信猫会杀人。”   “真是猫么?”二丫也是半信半疑。   “那些不是普通的猫,牠们是猫妖,你还记得廖神婆的事儿么?”   “是啊,棺材里有一只黑猫尸体。”二丫想起来了。   “那就是孙遗风猫群中的一只。”   当晚二丫又哭了好一会儿,她是爷爷一手带大的,感情极深,后半夜终于支持不住打起了盹儿。有良则在炕梢合衣躺下,睁着眼睛盯着屋顶盘算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孙遗风病死是真,可在铜川殡仪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呢?骨灰晚取了一个多小时,这期间他复活后悄悄潜入京城,家中老婆孩子都一直蒙在鼓里。好像他重生后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寻找药王墓,为此不惜杀了李老汉父子以及未渡住持。前几天他很冲动的带着孙家人上京城认亲,导致孙遗风气急败坏的前来李家沟报复,自己和二丫都已经暴露了,时刻处在危险之中。   有良想起了柳十三,他虽然也是奔着药王墓而来,但毕竟和孙遗风不是一路的,甚至还是对头,自己应该站在他那一边么?可柳十三诱骗自己废了左眼,这是绝不能够原谅的。   “奶奶……”二丫突然由梦中惊醒失声叫了起来。   “二丫你做噩梦了?”有良问道。   “我梦见奶奶了。”她幽幽叹息着。   “睡吧,明天还要给你爷爷下葬。”有良安慰她。   “我看见玉琀了。”   “不是已经丢失好多年了么?”有良提醒说。   “在奶奶的嘴里,是我塞进去的。”   “你?”   “小时候听说嘴里含着玉琀,就永远像睡觉一样。”   “人会烂到只剩下骨头的。”有良告诉她。   天明以后,邻家大嫂送来些吃的,又安慰了二丫几句。   送殡的乡亲们都来了,为二丫和有良头上缠着白色的孝巾,大家都以为他俩是对象。   送葬的人们抬着棺材一路来到了祖坟地,李继祖夫妇的后面是二丫奶奶的墓,不多时合葬坟已经挖好,众人小心翼翼的将棺木贴着原来的棺材放了进去。   二丫哭着往墓穴中撒着纸钱,人们开始填土堆起了个坟包,请来的石匠在石碑上加刻了李老汉的名字,葬礼结束了。   “我们一起回去吧。”邻家大婶劝她道。   二丫坚持要在坟前呆一会儿,乡亲们叹息着陆续离去了。   “那只玉琀是你娘唯一留给你的遗物么?”有良思索道。   “嗯,是爷爷说的。”   “玉琀可能就是孙遗风要找的东西。”   “他要玉琀干什么?”   “一定是与药王墓的秘密有关。”   二丫想了一会儿,最后说道:“昨晚在梦中,我那时还小,趴在死去的奶奶身上哭,把自己最喜欢的玩物,就是那只玉琀塞进了她的嘴里……”   “恐怕孙遗风最终还是会回来找到玉琀的,上次你神智恍惚来到坟地,因不记得玉琀的事儿,所以他并未得手,不过下次就难说了。”   “你是说他还要……”二丫惊恐道。   “你爷爷不知道玉琀丢哪去了,结果被逼死,他也会对你这样做的。”   “那可怎么办?”二丫身子微微颤抖。   “我们先取出玉琀,然后咱俩远走高飞,让他永远也找不到。”   “你是说要掘墓?”   “对。”有良坚决的说道。   二丫难过的点点头。   有良拾起留下的一柄铁锄,二话不说开始刨坟,只要能找到药王墓的线索,取得“噬磕针”接通双手经络,那时再遇到孙遗风,哼,让他好好尝尝“中阴吸尸大法”。 第13章 蝉形玉琀   当有良奋力撬开二丫奶奶的棺材盖板时,两人都大吃了一惊,一个头发斑白面容慈祥的老太婆像睡熟了一样,安详的躺在棺木中,十多年过去了,竟然丝毫没有腐烂。   “奶奶……”二丫一下子哭出声来,想上前亲近却也不敢,只是泪流满面的呆呆望着她。   有良扔下锄头跳入墓穴中,背过身子挡住二丫的视线,伸手进老太婆的嘴里硬生生的抠出来一块核桃大小的寒凉玉蝉。   “就是这个吗?”有良跳上来拿给二丫看。   二丫点点头,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玉琀,突然口中惊叫了一声。   有良回头望去,方才还面色丰满的老太婆骤然间皮肉塌陷了下去,全身萎缩皮肤起皱变成了一具干尸……   “奶奶,对不起……”二丫痛苦的喃喃道。   有良重新盖好棺材,迅速的填土,将坟丘重新恢复好了。   “我们走吧,要赶紧离开李家沟,孙遗风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回来。”   “那家不要了?”   “还是要命吧。”有良拽着二丫匆匆返回家中,开始收拾行装,然后也没同别人打招呼便悄悄的离开了李家沟。   “我们能去哪儿呢?”二丫无助的说道。   “有一个地方,孙遗风绝对找不到我们。”有良信心十足。   两人乘上长途汽车一直向北直奔河东而去。   未渡老僧临死前说的话,有良只听到了两个字“地脐”,他一下便明白了,“关中地脐”内当然是最安全的,数年前自己跟随虚风道长曾经潜进去过,那里有座湖心岛,还有蠕头蛮郭儒昌老爷子等人,后来自己与沈才华一同坠入地脐内,最后通过秘道从永济普救寺爬出来的。   进入关中地脐的入口在河东风陵寺老白果树洞内,他决定带二丫先进入地脐躲上些日子,仔细琢磨一下玉琀的秘密,然后设法找到药王墓。   长途汽车上,有良要过蝉形玉琀仔细的端详起来,玉质很洁净,刀工粗旷线条简练,蝉的双翅合拢,活灵活现。他翻过来掉过去也没发现上面有字迹,上面没有任何与药王墓相关的线索,有良也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推测了,或许孙遗风要找的是其他的东西。   他把玉琀交给二丫收起,悄悄的给她讲起了关东地脐的秘密。   “可我们在地底下吃什么呢?”二丫到底是女孩子心细,首先考虑到生存问题。   “湖水里有鱼虾,粮食就只有带进去了。”   “有锅碗瓢盆么,能生火煮饭吗?”   是啊,还有一大堆事儿要解决,有良也感觉到问题不小,而且地下还有大甲虫、尸磷虫和狼蛛等可怕的昆虫,上次有虚风道长顶着自己才安然无恙,若是和二丫两个人贸然进去,恐怕活着出不来了。   未渡老僧让自己到地脐里避难,是因为他也从未下去地底下,不知道其中充满了危险,看来这个方法行不通,有良越想越沮丧。   “只有先暂避到风陵寺去吧。”他说,毕竟在那儿当了几年小沙弥,环境相对熟悉一些,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像当年躲开费道长那样溜过黄河去,回到自己的老家凹里村。   两人辗转两日后终于摆渡过了黄河,来到了风陵渡,在渡船上二丫始终紧闭双眼身上微微颤栗,不敢看汹涌的黄河水,到底是女孩子胆小,有良心下想。   他俩在镇上一家小饭馆里匆匆吃了碗汤面,然后买了一些馒头之类的干粮随身带上。黄河故道的河滩小道上,一个赶着羊群的羊倌,诧异的望着他俩往风陵寺方向去,不由得摇摇头嘴里叨咕着:“真是的,这两孩子不知道那庙里闹鬼么?”   黄昏时分,有良终于遥遥望见了暮色中破败的风陵寺。   孙遗风并没有离开李家沟,他就躲在山上观察着村里的动静,当他远远的望见有良同李二丫行色匆匆的赶回家中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个李老汉口风甚紧,无论怎么威逼利诱,始终不肯透漏孙家的秘密,最后不得已放出媚娘杀死了他,附身后才得知当年孙怀远死后,韩大丫托孤时遗物中有一只祖传的玉琀,但是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上次他跟着二丫曾经去过坟地,李继祖的墓穴里也无任何发现,孙遗风坚信玉琀肯定还在李家沟,那也许是与药王墓有关的唯一线索了,因此他耐着性子等二丫回来奔丧,然后再寻找机会下手。这两个毛孩子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秘密,竟然在铜川找老太婆来认亲,知道得太多了,就是自寻死路。   当他看到乡亲们抬着棺材送葬前往坟地时,怕人多眼杂因此并未跟着去,等最后二丫和有良两人回到家中,他决定在夜里下手,免得惊动左邻右舍。   不料这俩孩子竟然随即离家出走,孙遗风不由得心中犯了寻思,大白天又不好动手,于是便尾随着他们看看究竟是要去哪儿。   有良他俩乘坐的汽车驶离车站后,于是便雇了辆农用车跟在后面一直到了西安,再辗转来到了黄河渡口。由于不能乘坐同一渡船,因此耽误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河对岸的风陵渡,已经不见了他俩的踪影,反正天色已晚,谅他们也走不远。   风陵寺山门紧闭,上面贴着陈旧的封条,看来已经关很久了。   有良带着二丫绕到寺后,院墙角落里有个小门,当年他和妮子为躲避费道长等人就是从这里逃走的。   木门已经破损,有良用力的撞开,两人进到了大殿中,此刻天已完全黑下来了,龛台上的佛像也朦胧不清,僧房内更是漆黑一片。有良拉了下门后的灯绳,还好有电,灯泡发出微弱的光亮。   破旧的桌椅床铺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墙角布满了蛛网,有良默默的望着,触景生情,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和一渡法师在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还有后来的妮子。   二丫立刻动起手来清扫,有良翻开柜子找到被褥,不过都已经受潮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儿,只有等明天太阳出来后晾晒了。   “孙遗风能找到这里来吗?”二丫仍是不放心。   “应该不会,这里离你家有一千多里地,很少有人知道这座废弃的寺庙,况且山门被封闭,谁也想不到会有人住在里面。”有良安慰她。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关灯分床而睡。   “她要是妮子就好了。”有良暗想,虽然说二丫生的也很俊,但内心深处就是放不下妮子,虽然她背叛了自己跟了那个坏蛋沈才华跑了,可还是念念不忘,只要妮子改邪归正重回自己的身边,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   半夜时分,有良猛然警醒,耳边听到大殿外面有窃窃私语的说话声,此刻二丫也睁开了眼睛,紧张的小声问道:“外面怎么会有人说话?”   “嘘。”有良悄悄起身,二丫害怕一个人在房内,便跟在他身后,蹑手蹑脚的摸进大殿想要看个究竟。   一轮明月高高的悬挂在夜空中,淡淡的月色下,有一高一矮两个人负手立于殿前空地上,卿卿我我的说着悄悄话。   “相公,时辰已到,奴家要吮吸月华了。”但见那个矮个光头男人仰面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凌空吞噬起来。   此人说话的声音阴柔至极,入耳十分中听,可是竟然出自一男人之口,令人顿觉无比的怪异。   身旁那位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长叹一声:“唉,只有每月十五才能出来呼吸一下人间的空气,实在是千金一刻啊。”   “相公,你又想家了?”   “如今已隐匿地下数年,虽然身在桃源,却不知有汉,何论魏晋,恍若隔世啊。”   “相公,你这一说,到勾起了奴家往日伤心事儿,想当年和珅临终绝命诗中写道‘五十年来梦幻真,今朝撒手谢红尘。他日水泛含龙日,认取香烟是后身’,也不知他如今魂归何处?”光头男人幽幽说道,流露出无尽的相思之意。   “可儿,那和珅长得真就那么英俊么?”   “当然,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绰号岂是浪得虚名来的。”   高大男人闻言沉默不语。   “相公吃醋了,”光头咯咯的笑了起来,柔情似水的嘤嘤说道,“‘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现在可儿有了相公已是心满意足,别再胡思乱想了。”   “唉,和珅的小妾身份是何等高贵,如今委身于我这个蠕头蛮,邢某实在是受宠若惊呢。”高大男人调笑说道。   躲在大殿门后的有良闻言大吃一惊,“蠕头蛮?”这两个人竟然也是蠕头蛮,与地脐之中的郭儒昌老爷子一样?   二丫心中恐惧,禁不住的伸手拽了下有良示意还是远离这两个怪人。   “是谁?”光头男人警觉的回头望向了大殿内。   有良见已经被发觉,于是便索性走了出来,二丫紧紧的躲在他的身后瑟瑟发抖。   “原来是两个孩子,你们躲在这里干嘛?”高大男人疑惑的问道。   “呦,瞧瞧,这女娃儿细皮嫩肉的,还是个处子呢,相公,你若是喜欢的话,奴家换过这个皮囊可好?”光头淫邪的目光上下端详着二丫,咂了咂嘴巴咽下口涎。 第14章 重返地脐   “可儿,不要滥杀无辜,他们还小,正是祖国的花朵,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高大男人义正言辞的喝止道。   “相公,他俩偷听了我们的说话,不能再留活口。”光头男人辩解说。   “你俩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偷窥?”高大男人表情严肃的问道。   有良坦然的告诉他:“俺叫有良,她是二丫,我们是逃避坏人追杀才躲到这风陵寺里来的。”   “哦,现在社会治安这么差,当地公安机关还未开展严打么?”高大男人皱了皱眉头,不满意的说道。   “什么‘严打’?”光头问。   “1983年7月19日,我们国家开始了‘对各种严重刑事犯罪从重从快的严厉打击、判决和执行,加强党的专政力量’的运动,在我们那儿,连通奸犯都统统给枪毙了。”   “咯咯……”光头男人闻言笑个不停,面色绯红的问道,“《大清律》中通奸犯只是杖九十而已,奸妇可由丈夫转卖,但不准卖与奸夫,而你们都把奸夫淫妇杀了?”   “当然,通奸败坏民风,腐蚀无产阶级专政肌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高大男人掷地有声的朗声道。   “何事要追杀你们?”光头问。   “是追杀二丫。”有良更正道。   “岂有此理,什么人敢置党纪国法于不顾,竟然追杀一个小姑娘?”高大男人义愤填膺。   “他叫孙遗风,是个退休的教授。”   “啊,社会上还有这样的学者老流氓,看看,不严打如何得了,祖国花朵岂能容忍这般摧残?”   有良听着觉得好笑,这个男人虽然生得高大威猛,但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缺少社会经验。   此刻二丫的胆子也似乎大起来了,小声的问他们:“你们又是谁呀?”   “这位姑娘是郭可儿,”高大男人介绍说,“我呢,直接叫邢书记就可以了。”   这时,可儿爱怜的对邢书记莞尔一笑道,“相公,世事无常,可别气坏了身子。”   邢书记点点头:“说的也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你们两个孩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我们想在郭儒昌老爷子那儿避避风头。”有良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知道我爹?”可儿问。   “俺数年前进去过地脐,认识郭老爷子。”   可儿与邢书记面面相觑,两人都惊讶不已。   “既然是你爹的旧相识,我们就带他俩去地脐吧。”邢书记欣然道。   有良与二丫赶紧回房收拾好行装。   白果树上的入口很高,邢书记和可儿一人背起一个,毫不费力的攀上去钻进了树洞。   地底下漆黑一片,二丫伏在可儿的后背上,但觉耳边呼呼风声,吓得她紧紧的闭着双眼,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可儿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二丫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地脐内是有光线的,现在置身于一个小岛上,四周围绕着地下湖泊,高高如天穹般的石壁顶上镶嵌着星罗棋布的大块绿色萤石,就像夜幕中明亮的星星,向下散射着幽幽的绿光,湖水倒映为一种淡淡的青色,地底无风,因此水面如同镜子一般,波纹不兴。   岛上长满了高大的石笋,像一片白色的森林,一个满面褶皱长发及腰的老头盘腿坐在一块青石上。   “爹,可儿给您带回来两个孩子。”郭可儿放下二丫说道。   “爷爷,这个孩子说认得您老人家。”邢书记示意有良走上前去,他是李地火种下的蠕头蛮,自然要称呼郭儒昌为爷爷。   “郭老爷子,俺是有良啊,上次同虚风道长一同来的,还送您一瓶古龙水呢。”有良近前才发现郭儒昌的双眼已盲。   “嗯,老夫听出来了,你是郭妮的朋友,当时和小主人一同坠入风后冢里了。身旁的少女又是谁?”郭儒昌鼻子嗅嗅,闻出来是个女孩儿。   二丫战战兢兢的上前两步,开口说:“老爷爷,我叫二丫。”   郭儒昌点点头,埋怨道:“有良啊,老夫那可爱的重好多代的小孙女妮子现在可好啊?唉,一直也不来看我。”   “唉,”有良叹息道,“她和沈才华去了蓝月亮谷。”   “哦,妮子和小主人在一起,那样老夫就放心了,有良,你这次重返地脐是有什么事儿吧?”   “爷爷,他是被人追杀才躲到这儿来的,现在上面的治安实在太乱了。”邢书记忿忿道。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追杀妮子的朋友?”郭老爷子怒道。   “是一个名叫孙遗风的退休中医教授,他带着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黑猫,二丫的爹和爷爷都已经被害了。”有良告诉他。   “黑猫?”   “那些可不是普通的猫,牠们是猫妖。”   郭儒昌嘬起口唇唿哨一声,号称“白虎”的地脐大灵猫从高台上一跃而下,不过没有尾巴了,是当年沈才华用祝由十八式截断的。   “牠们与大灵猫一样的么?”郭儒昌问道。   “不是,那些只有普通家猫一般大小,但是会附体,令人丧失神智,甚至可以令死人复活。”有良想起了廖神婆,于是解释说。   “哦,牠们竟与可儿有同样本事,白天不避阳光么?”郭可儿好奇的问。   “不怕阳光的。”有良回答。   “不错,牠们确实是猫妖,有良啊,你可惹麻烦了。中原自古以来,世间除了人以外,还有鬼和妖存在,但凡怨气极大的魂魄凝聚不散挺过七七四十九日不去轮回投胎,便成了孤魂野鬼游荡在阴阳两界,如同可儿一般。而妖就不同了,世上所有的动物只要恰逢机缘巧合,就可以修炼成妖,你没读过前朝冯梦龙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么?那个化作人形的白素贞就是个蛇妖,去勾引卖药的许仙行房事吸取阳气,简直就是一个刁奸淫妇,不知廉耻的东西……”郭儒昌越说越气愤,最后竟然破口大骂起来。   “老爷爷,现在叫《白蛇传》,白娘子和许仙忠贞的爱情我们青年人都非常敬佩。”二丫忍不住反驳道。   “是啊,爷爷,您这是受封建思想余毒的影响,白素贞与许仙是自由恋爱,在新中国是鼓励破除旧的传统观念,当然政府的正确导向是不提倡婚前性行为,如果是恶意通奸则是属于严打对象。”邢书记也秉持正义据理力争。   有良见他们越说越离题,赶紧插话道:“郭老爷子,猫妖也是修炼多年然后出来害人的吗?”   郭儒昌想了想,说:“按理说,除了妖孽,一般的小妖不轻易害人,不知你们怎么得罪了牠们?”   话到此处,有良不得不讲出二丫的身世,以及孙遗风的目的是要找到药王墓。   “哦,原来小姑娘是唐代大名鼎鼎的药王孙思邈后人,老夫失敬了,”郭儒昌恍然大悟道,“据说孙思邈活了168岁,他的《千金方》可是每一个郎中的必修之课,至于他死后归葬何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药王墓里有什么秘密么?连猫妖都急于寻找。”郭儒昌疑惑不解。   “说是墓中藏有源自上古巫咸的‘鬼门十三针’,叫做‘噬磕针’。”   “那可是禁针啊,大清曾经明令禁止郎中使用‘鬼门十三针’,以免阻断因果循环触怒鬼神,而且施术者本人也会折寿绝后。”   有良闻言吓了一跳:“您是说学了‘鬼门十三针’会短寿和不能生育么?”   “正是。”   有良沉默良久未作声。   二丫悄悄问可儿:“你们在这地底下吃什么呢?”   “鱼虾,湖里多的是,有时会去抓些老鼠来吃。”   “都是吃生的?”   “当然,很鲜美的。”   二丫吐了下舌头,心想那不和野人一样么?自己可受不了。   “郭老爷子,您看守风后冢的事儿不是已经完了么,为什么还要呆在这地底下呢?”有良问。   “唉,”郭儒昌怅然说道,“老夫寿数将至,双眼已盲,就在地脐里等候大限到来,只是苦了可儿和邢书记。”   “是啊,您老在风陵渡不是还有祖屋么,完全可以让邢书记和可儿去那儿住,时常来地脐看望一下不就行了?”有良心想若是有邢书记两人在身边,应该能对付得了孙遗风。   郭儒昌闻言大惊失色,紧忙摆手道:“不可,侵占郭家祖宅的那对男女武功极高,不晓得在江湖上是什么来头,连老夫都栽在他们手里,你们哪儿会是对手。”   有良闻言诧异不已,郭镇长夫妇只是普通人啊,于是说道:“那人名叫郭有财,是个镇长,他们夫妇都不识武功的。”   “不可能,”郭儒昌一口咬定,“那天晚上这对狗男女正在屋里行苟且之事儿,恰巧被老夫撞破,但见那白肉女子手臂一挥,瞬间房内耀眼金光四射,不知是何暗器如此厉害,竟生生毁去了老夫的双眼。”   有良愣了半晌,突然“噗哧”一乐,说道:“郭老爷子,您上当了,那不是什么暗器而是电灯,在地底下待了两百多年当然受不了电灯光的刺激啦。”   邢书记也接话道:“没错,白肉女人挥动手臂应该是在拉灯线开关。” 第15章 老宅   郭儒昌将信将疑,不过仍有些顾虑:“如果真的如此,也得加倍小心才是,爹也不想你们一辈子窝在这暗无天日的地脐里,那就上去吧。”   “爹,那剩你一个人在这儿多寂寞啊。”可儿担心道。   “有癞头鼋、鬼蝙蝠和大灵猫陪着爹就行了。”郭儒昌坦然道。   邢书记原本是东北吉林省农安县的县委书记,作为蠕头蛮能够升迁到这一级别算是很不错的了,若不是客家嬷嬷来搅局,他也不会亡命天涯躲到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他早就待腻了,何尝不想回到充满激情的改革开放洪流中去,但一直羞于启齿,今日见郭儒昌如此说,便接下话头道:“爷爷,现在上面的社会治安虽然很不好,但是您放心,我以共产党员的党性担保,一定会照顾好可儿的。”   郭儒昌点点头:“有邢书记在可儿身边,爹就放心了。”   这时,有良突然问道:“郭老爷子,您知道玉琀么?”   “玉琀?”郭儒昌想了想,说,“玉琀是亡人口中之物,亦称‘葬玉’,古人多以玉蝉做琀,盖因蝉乃是地下洞出得生,希望死者在土中‘蝉蜕’复生之意。”   “孙家祖上遗传下来一只蝉形玉琀,那个孙遗风可能就在追寻此物。”有良说。   “哦,玉琀在哪儿?”   二丫从怀里掏出玉琀递给了郭儒昌。   郭老爷子在手中抚摸了一会儿,面色渐渐凝重起来,缓缓说道:“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玉琀,老夫在地下生活了两百五十年,能够感觉到内里凝聚着某种怪异的老阴之气,实在是蹊跷之极。此物亡者若含于口中,当可尸身不朽。”   “我奶奶死了十几年,含在嘴里真的像是睡着了似的,可是一取出玉琀,尸体马上就萎缩了。”二丫脸露懊悔之色。   “这只玉琀上面无字无图,不知道和药王墓有没有关系。”有良接着询问。   “远古祝由术可以凝聚巫术到器物之中,就如同‘鬼壶’一样,若真是如此,这只玉琀内蕴藏着某种巫术,也必然有特定的开启方法,要是先祖郭璞在世的话,则一定能够破解。至于和药王墓是否有关,老夫也不好定论。”郭儒昌沉吟道。   接下来的两天里,有良和二丫就在岛上待着,好在还带来一些干粮可以充饥,那些活蹦乱跳的生鱼虾则实在无法下咽。   数日后,有良和二丫所带的干粮已经全部吃光,到了该出地脐的时间,他们一行辞别了郭老爷子由原路返回到了风陵寺,出树洞口一看正是子夜时分。   月色融融,黄河故道上,四个人匆匆直奔风陵渡而去。   郭家老宅内漆黑一片,郭镇长一家人已经睡熟,自从去年有富结婚搬去了县城以后,整个院落就只剩下有财一家人居住。   几年前的那个夜晚,郭有财和妻子如花正在行房事至水乳交融关键之际,被老蠕头蛮惊吓而得了“回马疯”后,被接到县医院救治。在岳父县委秦书记的关照和医务人员的精心护理下,病情慢慢好转,自前年开始又可以勃起行房了,不过举而不坚,昔日雄风已然不在。   半夜时分,郭有财突然来了劲儿,于是翻身骑在了如花的身上,两人正在云雨兴头上的时候,有良一行赶到了。   “你俩在外面等着,我和可儿去吓吓他们。”邢书记的策略是装神弄鬼,迫使郭镇长一家人搬走。   “嗖嗖”两人衣袂飘逸的轻松跳跃院墙,轻手轻脚的来到卧房外面,此刻听到里面有轻微的“嘿咻”之声,可儿脸上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如花正沉浸在肉欲之中,迷离的眼神儿忽然呆滞了……   有财伏在她的身上察觉到了异样,顺着如花的目光扭头朝着窗户望去,窗外一个隐约反射着月光的秃头正在窥视着,他认得,那是已经死去好几年的郭二喜……   郭有财闷哼一声,神经再次受到惊吓导致第二次“回马疯”,立时休克了过去。   如花惊厥之中耳边赫然听到了两个儿子凄厉的尖叫声,出于母性的本能,一使劲儿推开郭有财跳下床,顾不得光着身子便冲出房门直奔东厢房,那是大乖二乖俩孩子的房间。   屋门敞开着,两个儿子惊恐万状的蜷缩在炕梢角落里瑟瑟发抖,嘴里含糊不清的喃喃念叨着:“鬼呀,长脖子吊死鬼……”   老宅外面,邢书记和郭可儿拽着有良二丫一直跑到树林里,忍不住开怀大笑。   “哼,明晚再来,不信他们不搬走。”可儿忿忿的说道。   这下半夜可忙坏了秦如花,丈夫已经口吐黏涎奄奄一息,两个孩子惊魂未定,她急忙给镇卫生所打电话,要值班医生护士赶紧来抢救郭镇长,然后紧接着电话直接挂到芮城县秦书记家中,哭诉闹鬼之事。   秦书记要她稳定情绪,立即命县医院派救护车到风陵渡,自己则乘坐吉普车急匆匆的赶来。   120救护车载着郭有财驶离风陵渡送往县医院抢救,秦书记不住的安慰女儿,搞清了事情的缘由,不由得心里暗自纳闷。上次闹鬼距现在已经好几年了,以前笃信唯物主义无神论,自从当年首长被女鬼郭可儿附身以后,他的信仰动摇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未知的东西,单凭马列主义是解释不了的。   “如花,你和孩子暂时跟我一起回县城去住吧,将来等有财病好了把他调到县里工作,大乖二乖也在城里念书。”秦书记安慰她道。   秦如花收拾了一些细软,然后同孩子一道乘坐吉普车去县城了。   有良等人在树林里看到他们离开了风陵渡,邢书记的计谋奏效了,谁让他们强占郭家祖宅呢。   老宅的大门上了锁,他们几个从后面翻墙而过,先是四处查探了一番,然后开始分配住房。可儿和邢书记睡正房,东厢房给二丫,有良住西厢房,那正是当年妮子的房间。   二丫来到厨房一瞧顿时喜出望外,墙上挂满了腊肉香肠,米缸里盛满了大米,鸡蛋以及油都还有不少,足够他们在这里享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咦,这是什么?”二丫指着个方形的电器问道。   “这个郭镇长还挺现代化的嘛,竟然用上了电饭煲和电炒锅,”邢书记说,“今后我们就用它们来煮饭炒菜,不要烧柴灶,免得冒烟咕咚的被外面的人察觉。”   在邢书记的示范下,二丫煮了一电饭煲大米饭,蒸了腊肉并炒鸡蛋,厨房里充满了诱人的香气,大伙儿美餐了一顿,然后各自分头去睡了。   县医院的急救室里,医护人员正在竭尽全力抢救郭镇长,“回马疯”这种病近年来少有发生,好在上次曾经治愈过他一次,积攒了一些经验,天亮时,郭有财便幽幽醒转。   “是他,我看清了。”他睁开眼睛便激动的嚷了起来。   “你说是谁?”秦书记和郭有富围拢在他的病床前,如花已经带着孩子回父亲的家中了。   “郭二喜。”有财神情异常紧张。   “莫要乱讲,”秦书记赶紧制止他说下去,郭二喜被杀一事儿是按照失踪人口处理的,可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有富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为之一震,当年在风陵渡后山林中,为了将所谓的郭可儿鬼魂从首长体内驱除,那个可恶的侏儒宋地翁竟然残忍的杀害了村民郭二喜。在秦书记的指示下,作为镇公安特派员的他只有按照失踪人口上报,每次遇见郭二喜的遗孀时自己都内心自责,感到无比的愧疚。   那天夜里,自己在现场亲眼目睹郭二喜的尸体埋葬在了石棺之内,可是哥哥竟然说又看见了他,这怎么可能?   “有财啊,”秦书记见病房内无外人,悄声说道,“村民郭二喜已经失踪多年,你肯定是看走了眼,明白么?”   “没错,就是他,从小玩到大的还能看错?二喜光着脑袋,两只眼睛在窗外怨毒的盯着我和如花,好象是死不瞑目似的。”有财争辩道。   “胡说!”秦书记把脸一板,怒斥道,“有财,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把嘴闭上,再乱说就把你送去精神病院。”   郭有财吓得一缩脖儿,赶紧低头默不作声了。   秦书记转过头对有富严肃的说道:“你哥哥神智不清,你需要在这里一直陪伴着,公安局那边我去打个招呼放你的假,记住千万不要让他再胡说八道,你应该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有富点点头:“我知道。”   几年前,组织上为了照顾他残疾将其调到县城工作,在公安局管资料,他本人也知道这是秦书记说了话。不久,组织上又给有富介绍了个女工,两人见面都还满意于是便结婚成家了,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女儿。   秦书记离开了,有富望着哥哥那副落魄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人生不能做亏心事儿,否则真是会遭到报应的。   与此同时,在风陵渡转悠查访了几天的孙遗风最终得到了有用的线索,一个羊倌说几天前黄昏的时候,他在黄河故道沙滩上遇见过两个孩子,他们当时正在急匆匆赶路,而那条小道只通到风陵寺。   没错,正是有良和二丫,孙遗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16章 猫妖   风陵寺山门紧闭,上面贴有封条,由于风吹日晒上面的日期已经模糊不清,看样子这座寺庙已经关了很久,他俩到这儿来干什么呢?孙遗风心中意识到二丫身上一定知道孙家的秘密,否则不会急着到这座废弃的破庙来。   孙遗风绕到寺后,见有一个小门虚掩着,于是拉开走了进去,大殿地上积了一层尘土,佛像上面布满蛛网。他注意到了地面上凌乱的脚印,是两个人的,想必是有良和二丫他们。僧房内已经铺好了床铺,被褥凌乱,很明显的有人睡过,但他寻遍了寺庙所有角落,并未发现他俩的踪影。   孙遗风在风陵寺内守了一夜一天,也没见两人回来,难道他们已经离开了?眼瞅着天就要黑了,腹中饥饿难忍,媚娘和牠的黑猫们也都无精打采的,他决定先返回镇上填饱肚子再说。   孙遗风饥肠辘辘的嗅觉变得特别敏感,在镇东头那家挂着门锁的老宅旁经过时,忽然闻到空气中飘来一丝蒸腊肉的香味儿,不由得肚子里“咕噜”一声,他警觉了起来。   这户人家上锁分明没有人住,怎么会有厨房的香气逸出呢?孙遗风疑惑的伸手拉开旅行袋的拉链,拎出一只小黑猫轻轻的放在地上,示意牠进院去瞧瞧。   黑猫抖了下毛皮,随即一头钻进院墙下面的流水洞里,不多时嘴里叼着一块腊肉拱了出来。   孙遗风接过那块香喷喷仍有余温的腊肉嗅了嗅塞进嘴里,这是刚刚蒸熟出锅的,看来屋里有人偷偷地隐藏在里面。他冷笑了一声,绕到后墙黑暗处纵身跃过墙头,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然后朝着厨房摸去。   厨房内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有良与二丫正和另外两个男人在一同吃饭。   哼,果然藏匿在这里,害得自己饿着肚子白白的空守在破庙里,他咽了口吐沫,考虑如何出手。有良和二丫不会任何武功可以手到擒来,不过身旁的这两个男人却不一般,孙遗风感觉到了他们身上诡异的气场。尤其是那个光头男人,体内散发出死亡的气息,像是某些器官早已停止了运作,他是具死尸。另一个男人高大魁梧,身体内似乎寄生有某种不知名的生物,发出的磁场有别于人类,他们与有良和二丫怎么纠集在了一起呢?   孙遗风悄悄的将一窝猫崽统统放了出来,由媚娘带领着潜入厨房,而自己仍隐藏在黑暗中悄悄观察。   最先发现牠们的是可儿,她听到了轻微的踏地声,扭头惊讶的看见一只肥胖的三条腿老母猫带着一群黑猫崽溜进了厨房,不由得“噗哧”一笑,随手夹了片腊肉扔了过去。   有良视线望过去顿时惊呼起来:“小心,孙遗风来了!”   “喵……”媚娘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黑猫们纷纷窜起呲着獠牙挥舞着利爪凌空扑向了可儿同邢书记,吓得可儿面色惨白手足无措。   郭可儿本是附身的普通魂魄,而黑猫正是其克星,所以民间严禁黑猫跨越新鲜尸体,否则会引起诈尸。邢书记并不知道猫妖的厉害,以为只是普通的家猫,于是伸手想要挡住牠们。哪知刚刚探出一只胳膊“嗤嗤”数声,衣袖裂成碎片手臂上鲜血四溅,几乎被抓烂了,疼的他怪叫一声,“咯咯咯”颈部一连串响动,脖子瞬间暴涨了两米多长,张开血盆大口“喀嚓”咬住了一只黑猫,由于用力过大竟然将猫脑袋活生生的给切下来了。   媚娘见状大惊,知道他是屋内最强的对手,于是连续“喵喵”的怒吼着,快速的眨动眼皮定向发出阵阵生物电波袭来。   邢书记是来自远古的蠕头蛮,对猫科动物不敏感,虽然也觉得脑中一窒,但并没有太大影响,但见他灵活的脖子闪电般的又咬住了一只黑猫崽,毫不留情的将其血淋淋的撕成两半。   窗户外面的孙遗风见状大惊,这只怪异的寄生虫竟然无惧猫妖磁场,赶紧发出意念指令,命媚娘施展其看家本领“媚功”。   媚娘“嗖”的一声灵活的窜上了饭桌,面目表情瞬间变得温柔多情,火辣辣的两只大眼睛含情脉脉的望着邢书记,硕大的脑袋迎着他把小嘴儿一抿,“喵……”的发出缠绵悱恻的叫春长调,端的是秋波荡漾,令人浮想联翩。   邢书记此刻脑袋里出现了自己当年迎娶新娘时的情景,酒宴过后洞房花烛,新娘娇羞的面庞,白嫩的肌肤……   媚娘连续不断的发出“叫春”声,其音时高时低,幽幽然似闺中怨妇,靡靡乎如欲女焚身,此刻的邢书记完全沉醉于幻觉之中,胯下竟然充盈了起来。虽然蠕头蛮这种寄生虫是雌雄同体,但宿主的性功能非但不受影响,而且还要比正常人高出许多,也更加的敏感。   在农村里待过的人都知道,母猫发情“叫春”的声音极其怪异,以至于数里之内的公猫都会闻讯赶来。见邢书记受制于媚娘的妖术,有良心中焦急万分,突然灵机一动大声叫喊:“邢书记,你还像个共产党员么?”   被突如其来的一喝,邢书记猛然打了个激灵儿,脑袋顿时清醒了,不错,我是堂堂的县委书记,十余年党龄的老党员,惭愧啊,竟然差点着了一只肥胖老母猫的道儿。   “哈哈……”邢书记大笑数声,长长的脖子弯下张开血盆大口,毫不留情的照着媚娘脑袋咬下。   媚娘也并非等闲之辈,反应也是极为敏捷,见状不对三条腿一蹬身子斜刺里跃起堪堪避开,纵使如此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干得好。”有良赞道。   “哗啦”一声,窗户突然间爆碎,一道身影疾速扑向邢书记,白森森的利爪划向了蠕头蛮的脖颈,孙遗风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   蠕头蛮的长脖子虽然动作灵活视线广阔,但猝不及防之下仍然难以躲闪,好在是正面来袭令他提前发觉了危险,脖颈一拧避过利爪,可还是被划破一道口子,差点就伤到动脉。   孙遗风落地狂笑两声:“今天老夫倒是长见识了,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邢书记蹬蹬蹬后退数步,脑袋在天花板上俯视着,此刻有良和二丫也都瞠目结舌,孙遗风颈后直立起猎猎黑色鬃毛,嘴角两边从皮下各伸出三根粗壮的猫须,双手指甲长有半尺锋利无比,发出白森森的光。   “猫妖……”有良口中喃喃说道。   “不错,老夫便是秦岭黑狸猫妖,”孙遗风嘿嘿冷笑道,“有良,想不到你竟然找来了帮手,不过他俩根本不是对手,纯粹是白费劲儿。”   “是你杀了我爷爷?”二丫恨恨道。   “哼,谁让这老东西口风这么紧,死都不肯说出孙家的遗物藏在哪儿。孙二丫,你是孙思邈的直系后人,告诉老夫那只玉琀的下落,可免你一死。”   二丫忿忿说道:“那只玉琀不过是件玩物而已,有必要杀李家这么多人吗?”   “笑话,遗传了一千多年的玉琀只是个玩物?你当老夫是弱智啊?”   有良瞥了一眼邢书记,他的长脖子上仍旧往下滴着鲜血,看来蠕头蛮也打不过猫妖,可是为什么还不吐泡泡呢,当年在地脐里,李地火和郭老爷子可都是以大泡泡来御敌的呀。   “孙教授,我就不明白,你是个猫妖已经很厉害了,干嘛还要费力的寻找药王墓呢?”有良想吸引孙遗风的注意力,好让邢书记用泡泡来突袭他。   孙遗风目光盯在了有良的身上,说:“有良,你既然已经卷入此事死个明白也好,上次老夫说过药王墓中藏有‘噬磕针’,那是戕戮阴灵的神针。世间阴灵鬼魂无处不在,只是你们俗世的人瞧不见而已,汉代张道陵倒是个人物,竟然发明了‘鬼门十三针’来剿杀它们,一般的孤魂野鬼用普通的银针即可,但是对付不了魔魇,唯有远古巫咸的‘祝由神针’也就是‘噬磕针’才行。老夫取到神针杀鬼除魔,也是造福于天下苍生。”   有良闻言一阵嘿嘿冷笑。   “你笑什么?”孙遗风诧异说道。   “‘噬磕针’除了能杀鬼魂也能斩妖吧?”   孙遗风恶狠狠的盯着有良没吭声。   就在这时,邢书记吐出一个大泡泡悄悄的飘向了孙遗风,里面有好多蠕头蛮幼虫紧张的扒在透明的泡壁上盯着他。   “喵。”媚娘骤然发出了警报。   孙遗风闻风而动,身子极为灵活的闪到墙角,面对着来袭的大泡泡,猛然间“喵”的一声暴喝,身上的衣服纽扣全部挣脱“唰”的罩向了水泡,将其裹了起来。   此刻的孙教授双目赤红,赤裸的上身黑毛乍起如刺猬一样,“呼”一下瞬间扑在了邢书记长脖子上张开白森森的獠牙便咬,速度极快,防不胜防。   邢书记“咯咯咯”想要缩回脖颈也来不及了。   “喵呜……”洪钟似的一声嚎叫骤然响起,雄浑高亢犹如天外来音,吓得孙遗风一哆嗦,双手把持不住竟从邢书记光滑的脖子上出溜下来。   厨房门口,威风凛凛的站着一只巨大如猪的黑猫,正虎视眈眈的瞅着孙遗风。 第17章 博物馆   可儿欣喜的喊道:“大灵猫!”   大灵猫在地脐内尊“白虎”之位,已有四百岁了,一直在地脐内与郭儒昌、癞头鼋和鬼蝙蝠共同守护着风后冢,一般很少来到地面上,此刻见到了一窝猫妖甚感新奇,因此也不忙于发动攻击。   牠一会儿瞧瞧媚娘,一会儿看看孙遗风,似乎不理解他是人形为何身上生有黑毛和嘴角长着猫须。而那些黑猫崽见到如此巨大的同类更是敬仰的不得了,纷纷跑上前来亲昵的磨蹭牠的腿,连媚娘的呼唤也权当耳边风。   此时的孙遗风惊魂未定,秦岭黑狸猫妖虽然自恃道行不弱,但大灵猫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霾肃杀之气足以令他有些麻爪,知道自己绝不是这只巨猫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得机会则溜吧。   孙遗风脸上堆满了笑容,指着大灵猫脚下的黑猫崽儿尴尬说道:“不知前辈来此,失敬失敬,牠们都是老夫的子嗣,瞧瞧多可爱啊。”   大灵猫不为所动,目光瞥向可儿和邢书记,“喵呜”一声,似乎是在询问什么。   “杀了他,还有这些恶猫。”郭可儿急切的说道。   媚娘一声唿哨,那些黑猫崽儿一拥而上紧紧的抱住大灵猫的四条腿死活不撒手。自己则和孙遗风意念相通,同时身子向后纵起从破损的窗户中窜出去了。   大灵猫此刻低头望着这些小猫崽儿,似乎不忍下手,随即“喵呜,呜呜……”对着可儿发出一连串的叫声。   “啊,是爹爹死了。”可儿听懂了牠的意思。   邢书记亦是一愣“咯咯咯”将脖子缩回说道:“爷爷故去了?那我们赶紧走吧。”   可儿难过的对有良说:“爹爹去世我们要赶回地脐,你们想要一起来吗?”   如果大灵猫不在,孙遗风再杀回来就麻烦了,他目光望向了二丫。   二丫也是踌躇不定,说心里话实在不愿意再去终日不见阳光的地下。   “那你俩就在这儿等着,我们要把爹的遗体运出地脐葬在那具月光石棺内,然后再与你们会合,大灵猫就暂且留在这里防止猫妖回来。”   大灵猫“喵”的一声答应了,此刻那些黑猫崽儿则一哄而散,顺着墙下的流水洞钻跑了。   是夜,邢书记将郭儒昌的尸体背出地脐,回老宅取了锄头铁锨,与有良一道刨开后山树林中的那座石棺,把老爷子安葬下去。   回到郭家老宅后,大家商量起今后的打算,邢书记和可儿都愿意同有良一道去寻找药王墓。   “可是寻找药王墓从哪儿开始呢?”二丫犯愁道。   邢书记到底是当过官的人,见多识广,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分析说:“目前有关药王墓唯一的线索就只有那块玉琀,我们虽然瞧不出它有什么不同,但可以去图书馆查阅资料,或是去博物馆请教这方面的专家,兴许就会找到答案。”   有良也认为邢书记的话很有道理,于是问道:“我们要去京城么?”   邢书记一摆手,疼的直龇牙,被抓伤的手臂已经包扎了,皮肉外伤并无大碍,他说:“不,还是去西安,古时候曾经有十二个王朝在此建都,绵延一千多年,研究古文化的资料和专家应该最多了。”   郭可儿嫣然一笑,含情脉脉的对邢书记说道:“好啊,那就早点动身,奴家要去换一具年轻美貌的女尸,日后与相公同享鱼水之欢如何?”   邢书记闻言大为感动,望着郭二喜的秃癞痢头,这些年可把他给恶心坏了。   “有良,可我们身上的钱不多了。”二丫有些犯愁。   “我去老宅屋子里搜搜,说不定那臭婆娘会藏有积蓄。”有良站起身来。   邢书记赶紧制止,严肃的说道:“不可偷盗,那是触犯国法的事情。”   “就算是他们霸占郭家老宅这些年的房租总可以吧?”有良心道这个邢书记也太迂腐了。   “嗯,那还差不多。”邢书记点点头,心下释然了。   在正房的床铺下面,有良找到了一沓纸币,足有好几千块钱。   “四个人去省城这些钱可以用上一阵子了。”有良松了口气。   “这只是些花花绿绿的纸片,”可儿翻动着纸币看那些精美的图案嘴里叨咕着,“难道就找不到银两么?”   “当今社会白银早就不流通了,这些纸币就是钱。”邢书记解释说。   可儿去找了两件郭有财的中山装换上,邢书记身材高大没有合适的,只有以后去商店里买了,在地脐几年,他俩的衣服都已破旧不堪。   当夜,几个人收拾停当便离开了风陵渡,天明时搭上头班汽车赶往省城西安。   可儿虽然有宿主郭二喜的躯壳,但终日不见天日,还是有点惧怕阳光,因此戴上一顶在老宅中翻到的草绿色军帽扣在了秃头上,倒也像模像样。   来到省城,他们先在大雁塔附近找了家旅社住下,然后就在周围的商店里给邢书记添置了中山服,他的思想较为正统对时下流行的西装不感兴趣。   大雁塔的西北侧,位于小寨东路上有一座唐代风格的建筑群,这里就是着名的陕西历史博物馆。   早上刚开馆,游人稀少,各展馆肃穆安静,从远古时代的简单石器到鸦片战争前的各类器物应有尽有,时间跨度达到一百多万年。展品中有商周青铜器,历代的陶俑,汉魏金银器皿以及唐墓壁画等等琳琅满目,令人大开眼界。   “瞧,这里有玉琀。”可儿指着橱窗内的一排玉器说道。   橱窗内柔和的灯光下,排列着玉鱼、短玉管、玉珠以及长方形的玉片,最边上静静的躺着几件蝉形玉琀,但蝉翅都是张开的,与孙家的那只不一样。   “同志,请问你们这儿有研究玉琀方面的专家吗?”邢书记问展馆的工作人员。   那人打量了他一下问有什么事儿。   邢书记告诉说自己也有块玉琀,想请专家给鉴定一下,不多时,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专家匆匆的赶了过来。   “我是博物馆一组的宋有田教授,你们这块玉琀从何而来?”老专家惊讶的问道。   “是我家祖传的。”   “嗯,这玉蝉线条简练,粗旷有力,刀刀见锋,表面平滑光亮,边沿棱角锋利翅尖几可刺手,是正宗的‘汉八刀’,属于汉代玉琀。蝉形玉琀在东晋以后几乎不见,宋代时仿古之风大盛,玉蝉又开始大量出现了。但这时的玉蝉作为配饰的功能日渐突出,就如橱窗里的那几件一样,纹饰日渐繁缛,有的翅膀竟像苍蝇似的张开,器物边缘和翅尖都磨成圆角,上面钻了孔便于佩戴,早失去了汉代玉蝉的神韵。”宋教授解释说。   “如此说来,这只玉琀是汉代之物。”邢书记问道。   “不错,就是那个时代的东西,十分的罕见,你们是想要出售么?”   “不,想请您看看这玉琀上是否还有什么隐藏其间的寓意。”   “寓意?”宋教授不解的望着邢书记。   邢书记踌躇着不知怎么明言才好。   此刻,有良上前开口胡编道:“这是二丫家里祖先遗留下来的,并说玉琀上藏有家族的秘密。”   “哦,是这样?你们跟我来工作室吧。”宋教授领着他们来到一间屋子里,桌子上摆放有显微镜等仪器设备。   宋教授专心致志的在显微镜下看了看,又使用偏光折射仪器进行了检查,最后说道:“这块玉琀的硬度、密度都很正常,只是折射率有些反常,可能是里面含有某种杂质的缘故,其他就没有什么发现了,你们愿意将玉琀先留在博物馆吗?等我们组长回来再看一看。”   邢书记望了有良一眼,两人均摇了摇头。   宋教授取出照相机,打好灯光后将玉琀的正反面都拍了照片,热情的说道:“我们佘组长是国内古玩鉴定方面的权威权威,今早才去国家文物局开会,两三天后回来,若是能从照片上有什么发现,再通知你们好吗?”   “也好,我们住在这儿附近的大雁塔旅社201房间,找邢书记就可以了。”邢书记告诉他说。   离开历史博物馆后,可儿和二丫要去逛商店,邢书记则与有良前去图书馆查阅资料。   一连两日,他俩在省图书馆里几乎翻遍了有关玉琀丧葬习俗方面的图书资料,始终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也许孙家遗留下来的只是块普通的玉琀,并没有特殊的含义,邢书记已经泄气了。   不,不是这样的,有良坚信,二丫奶奶口衔玉琀竟会尸身不朽,郭老爷子从中感受到了蕴藏在内的奇特老阴之气,这绝对不是一块普通的玉琀。   第三天黄昏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大雁塔旅社201号的房门,一个面色红润和蔼的老学究走了进来。   “我是西安历史博物馆的研究员佘天庭,叫我老佘就可以了。宋教授的那两张照片已经看过了,它不是普通的玉琀,而是远古遗留下来的‘巫蝉’。”老学究睿智的目光望着他们平静的说道。 第18章 巫蝉   有良与邢书记都愣了,“巫蝉”又是什么东西。   “远古祝由术典籍中记载有‘巫蝉’,顾名思义这是一种用于巫术的蝉,照片当中的是一只巫蝉化石,可惜如此罕见之物竟然被不识货的汉代工匠给雕刻加工了,现在可以看一下实物么?”老佘迫不及待的说道。   有良去隔壁房间叫二丫过来,将玉琀交给老佘。   二丫一进屋,便与老佘慈祥亲切的目光相遇,她的心中蓦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流,记忆深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老佘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十倍放大镜卡在右眼上,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抬起头缓缓说道:“不错,这是一只雌性巫蝉,雄性腹部有发音器,雌性不发音但肚子下有听器,蝉属于不完全变态类昆虫,由卵、幼虫经过数次蜕皮无须经过蛹的阶段直接成虫,分十七年蝉和十三年蝉,都是质数年份,因此也叫做‘质数蝉’。巫蝉向来都是雌雄一对,另一只雄蝉在哪儿?”   “还有一只?”有良和二丫面面相觑,说,“祖上就传下来这一块玉琀啊。”   老佘疑惑的望了他们一眼,谨慎的问道:“听宋教授说,这只巫蝉身上隐藏有家族的秘密?”   二丫点点头。   “雌蝉为阴,雄为阳,两只合在一起才能看出端倪,即便是化石,也会发生某种感应。”   “化石的颜色和质地怎么会和玉石相同呢?”邢书记提出了疑问。   老佘点点头,解释道:“通常是有很大分别的,但‘巫蝉’与普通昆虫的化石截然不同,因为它的体内蕴含着某种能量,死后就封存在了体内,这也正是我们目前研究的一个课题。”   “这只蝉内也有能量?”有良想起了郭老爷子说过的话。   “正是,”老佘点点头,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玉琀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真的不知道雄蝉的下落?”   “不知道。”   “这只玉琀,你们愿意捐给国家吗?这对科学研究非常有帮助,当然也是要付给一定报酬的,而且还会颁发文物捐献证书。”   有良断然拒绝道:“不,祖传下来的要一直保留着。”   老佘看上去显然有些失望,沉思半晌后缓缓说道:“我们有一个课题组专门研究远古祝由图腾,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加入进来,我们一道利用这只雌巫蝉去设法找到雄蝉?”   有良望了望二丫和邢书记,大家都没有意见。   “怎么做才能找到雄蝉?”有良问。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老佘将玉琀交还给二丫,并叮嘱说明天就一同出发,然后告辞离去。   “竟然还有一只雄蝉。”邢书记啧啧称奇。   “说不定就在药王墓里。”有良突发奇想。   当天深夜,大雁塔旅社静悄悄的,可儿悄悄的溜出了房间,出门直奔大雁塔东南方向的三兆源而去,这两天她已经打听清楚了,那里有个叫做“殡仪馆”的地方存放着好多的死人,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月光下,三兆公墓静谧之际,松柏遮蔽下隐约露出屋檐,一座高高的烟筒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焦糊味儿。   告别厅内有几拨人分别围拢着冰棺,神情沮丧茫然,有妇女在轻声抽泣着,棺内躺着整过容的尸体,面目安详红润。可儿上前查看死者都是些老头老太太。   可儿转身出来沿着院子里的松柏树丛摸索着前行,前面有排平房,大门已经上锁,上门挂着停尸房的牌子。她趴在窗户上往里面瞧去,尽管屋内未开灯,但可儿仍能清晰的看见一排排的冰棺。有一扇窗户未上闩,她轻轻的推开跳了进去,然后一具具的尸体查过去,想要寻找年轻貌美的女尸。最后还是大失所望,现在的女人都怎么了?不是身材肥胖臃肿就是大嘴阔鼻,哪有一点乾隆年间的淑女样貌,太令人失望了。   可儿没有找到称心的宿主,闷闷不乐的出了停尸房,在回旅社的途中,她发现了一家医院,能够感觉到这栋大楼内隐约透出死亡之气,于是便走了进去。走廊里空无一人,偶尔见到有穿白大褂的女护士匆匆经过,诧异的瞟了她两眼,接着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这时,医院门前传来鸣笛声,一辆救护车飞速驶来停在院子里,两名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经过她身边时,可儿的心为之一动。担架车上躺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年轻女子,轻纱薄裙黏在身上更显体态窈窕,皮肤竟是出奇的好,尽管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但长着一只樱桃小口,很合可儿的意,“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这才是美女啊。   担架车直接推进了急诊室,一帮医护人员开始紧急抢救,可儿透过门缝偷偷的窥视着。   女孩儿已经没有了呼吸,一名穿白大褂的男人双手放在了她的胸前,一上一下的按压着,可儿顿时气愤不已,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如此蹂躏少女的胸部,而且还没有一个人出声制止,简直是一伙男盗女娼,按大清律都得处刑。   “除颤仪充电。”那男人急叫道,同时用力扯去女孩儿的上身衣裳,露出光滑的肌肤和高耸的乳房。   可儿心中越发气恼,想是否要立即冲进去制止。   男医生将两个电极按在女孩儿的左右乳下,嘴里高声喝道:“离开!”说罢揿动电钮“嘭”的一声,少女身子猛的向上一挺。   他们在干什么?可儿疑惑不解的望着。   折腾了一会儿,男医生沮丧的松开了手摇了摇头,大家仿佛松了口气,将一白床单盖在了女孩儿的身上,然后陆陆续续的走出了急诊室。   “我们已经尽力了,先去吃宵夜吧。”那男医生说。   “唉,年纪轻轻的就溺死了真可怜。”有女护士惋惜不已。   可儿此刻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默默的望着他们远去,当其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时,她悄悄的推门走了进去。   女孩儿已经死了,乌黑的长发梢上还在滴着水珠,面目表情很安详,小巧的嘴唇紧闭着,年纪可能只有二十岁左右,比二丫大不了多少。   “噗通”一声,郭二喜的身子萎顿摔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少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以及抓捏了几下弹性十足的前胸,咧开樱桃小嘴儿乐了。她迈腿下了急救床,伸展一下筋骨,将披散的及腰长发束了个髻盘在头顶上,然后从地上抱起郭二喜的尸身撂在床上,重新盖好白布单嘻嘻一笑,从容不迫的走出了医院大楼。   回到大雁塔旅社,可儿悄悄的推开201房门,屋内邢书记和有良都已经睡熟,于是扭动着腰肢一屁股坐在了床边,隔着眼镜片柔情蜜意的望着浓眉大眼阔下巴的邢书记。   邢书记骤然惊醒吓了一跳,随手按动开关亮起了灯。   当他睡眼惺忪的看清了面前这个陌生的漂亮女人时,不禁大吃一惊,瞠目结舌的问道:“你是谁?”   可儿嫣然一笑:“相公,奴家这副皮囊可好?”   “你是可儿?”   “不是奴家还会是谁?”可儿咯咯的笑道,音质清脆悦耳。   此刻,有良也醒了,迷迷糊糊的不知怎么回事儿。   “太好了……”邢书记望着可儿俊俏的面容,苗条的身材,不由得咽了口吐沫,胯下慢慢发热胀鼓起来,但出自革命干部的觉悟,仍不放心的询问道,“可儿,你没有杀人吧?”   可儿咯咯的又笑起来:“她是一个溺死鬼,在有很多穿白大褂的房子里发现的。”   “哦,那是医院,这我就放心了,一个共产党员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邢书记的目光火辣滚烫。   当有良见可儿换了宿主,也替她高兴,郭二喜不仅模样猥琐而且还有瘌痢头,哪儿有眼前这姑娘清纯可人看着也舒服。   二丫揉着眼睛走进来,仔细端详着可儿,欣喜的抱住她赞不绝口。   “有良二丫,我现在要和相公同房。”可儿红着脸赶他俩出门。   有良尴尬的来到隔壁房间,合衣倒在床铺上。   没多久便听到了201房内传来阵阵嘿咻声,黑暗中他望向了对面床铺,二丫一对明亮的眼睛也在看着他,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各自面红耳赤心跳不已,但都没有越雷池一步。   邢书记骑在可儿身上,这几年在地底下生吞活鱼虾憋足了劲儿,如今一朝发泄不可收拾,浑身如炭烤口干舌燥,激情到处酥痒难熬,体内的蠕头蛮禁不住的“咯咯咯”自行探出长脖子,脑袋伸到地上的脸盆内“咕嘟咕嘟”的喝起水来。   可儿也是心满意足,身上的这个男人尽管相貌没有和珅那样俊美,但体魄强健,雄风持久,怪不得京城的官衙当年要用他做那个姓毛的皇上替身呢。她见过京城门楼上的那幅大画像,两人的相貌确实有些相似。   “相公,你在作甚?”她温柔的问道。   “我在喝水。”邢书记赶紧缩回了脑袋。   “你的嘴巴里怎么有股臭脚丫子味儿?”   邢书记蓦地想起来,脸盆内盛的是他和有良两人的洗脚水,上面还漂浮着一层脚皮和泥垢。 第19章 古镇   数日前,孙遗风仓惶的逃离了郭家老宅,但是并未走远,有良这家伙倒还真不能小觑了,竟然找来了两个帮手,一个死尸一个寄生虫,尤其是后来的那只大灵猫,仿佛就是自己的克星,这一战损失了两只猫崽儿,媚娘现在还沉浸在痛苦之中。   他躲在汽车站附近,天亮后看见他们乘坐早班汽车去了西安,于是自己搭乘第二班车也直奔省城。抵达后先找了个僻静的旅社住下,然后拨通了电话。   “我是孙遗风,那两个孩子找来了厉害的帮手,没有办法下手,于是跟着他们到了西安。”   “他们现在何处?”对方说。   “还不知道其落脚点,我是乘坐的第二班车。”孙遗风尴尬的答道。   “尽快查清他们的下落。”对方吩咐道。   “是,老白。”   对方挂断了电话,孙遗风呆呆的望着外面,西安这么大,到哪儿去找呢?   他想了下,决定找个帮手来,于是看看手表然后再次抄起电话拨通了京城,电话的另一端是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教研室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孙遗风先咳嗽了两声,然后静静的等待着。   对方也咳嗽了两声。   “是李林么?”他轻声问道。   “是我,孙教授。”李林悄声答道。   “我在西安,你即刻赶过来。”他报了旅社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是,我马上出发。”李林应声道,随即到办公室请假。   “唉,孙教授不辞而别,你又要请假,咱们学校早晚要关门大吉了。”杜大姐发牢骚说道。   “手头有点急事儿,一办完我会马上赶回来的。”李林解释道。   杜大姐无奈的拿出请假簿让他登记,嘴里叨咕着:“又要找人代课。”   李林在目的地一栏里写下了西安市,请假理由是亲戚病故参加葬礼,杜大姐询问他什么时候走,叮嘱说尽快赶回来上课。   李林告辞后匆匆离去了。   等他走远了,杜大姐嘴角微微泛起一丝冷笑,操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淡淡的说道:“柳十三,盯住李林。”   自从在佛崖寺失去了有良的踪迹之后,柳十三便赶回了京城,住在原先的那家旅社里,等待着有良回来,但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正当他心急火燎的时候,接到了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杜大姐的电话。   京城火车站,李林匆匆登上前往西安的列车,他没有注意到尾随在身后的那个老瞎子。   次日清晨,列车经过了近二十个小时的行驶缓缓的停靠在了西安火车站,李林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了检票口,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一面欣赏着古城的景色朝电话中通知的那家旅社而去,老瞎子的三轮车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后面。   旅社位于一条安静的街口,老瞎子换上了原来的破旧衣裳,坐在马路对面的墙角,那只阴眼透过合着的眼皮盯着李林走进了旅社大门,路人都以为这是一个讨饭的盲眼乞丐。   “孙教授,我来了。”李林敲响了一间客房的房门。   门开了,孙遗风目光望着他,口中淡淡的说道:“进来吧。”   李林进屋先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然后问:“这么急,出什么事了么?”   “嗯,”孙遗风缓缓说道,“孙思邈可能有下落了。”   “怪不得你不辞而别,原来终于找到了药王墓。”李林顿时兴奋不已。   “老白让我们在西安城内寻找嫌疑人的落脚点,不过他们有了新的帮手。”孙遗风讲述了在河东风陵渡郭家老宅所发生的事情。   “大灵猫?”李林疑惑的问道,“我们家族里不可能长得体型那么大。”   “是啊,他们称呼其为‘大灵猫’,但与你绝不是同类,牠的体内充满阴森肃杀之气,我们不是对手,好在并没有同行。”   “我们现在怎么办?”   孙遗风叹道:“寻遍西安也要找到他们的下落,注意先不要惊动他们,一切等候老白的指示。”   “明白了,我先从旅馆招待所开始查起。”   “行动吧。”孙遗风吩咐道。   清晨,邢书记满面春风的拉开门请老佘进到客房内。   屋里正在梳妆打扮的可儿扭过头来嫣然一笑,老佘诧异的望着邢书记。   “她是我老婆。”邢书记笑容满面的介绍说。   “哦,我们可以出发了,汽车就停在外面。”老佘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催促大家赶紧收拾行装下楼。   这是一辆北京213吉普车,驾驶员是一名年轻的小伙子,邢书记一行则坐在了后面的车厢内。   “这位是我的助手,叫他小金就可以了,现在把玉琀给我吧,”老佘要过玉琀撂在手持的一部仪器平台上,解释说道,“这是磁力仪,雌巫蝉的听器可以接收到远方雄蝉发出的微弱磁场,仪器将会成千百倍的加以放大,现在接通电源……看,有反映了。”   金属平台上,玉琀的蝉头缓慢的转动起来,最后固定在一个方向不动了。   “正南偏东2度,这么说雄蝉在西安南面的某个地方。”老佘兴奋的说道。   “有多远?”邢书记问。   “远近还不知道,我们只要沿着指明的方位去找就可以了。”   吉普车驶出了西安城,一直沿着公路南下,路上走走停停,老佘随时修正着方向,两日后已经来到了四川大巴山中,前面就进入巫溪县境了。   虽然山路崎岖,但磁力仪的读数越来越高,老佘的情绪也越发的亢奋了,有良心中暗暗祈祷,但愿那只雄性巫蝉就在药王墓内,这样自己就可以找到“噬磕针”了。   宁厂古镇位于巫溪县,此地远古时为巫咸国,后被巴国兼并改名“巫郡”。吉普车沿着后溪河穿行于深山峡谷之中,过剪刀峰便进入了古镇。   镇内狭窄的青石街道,古色古香的木屋临河而建,下面斜立木桩,桩上东倒西歪的支撑着木楼,当地人称之为“吊脚楼”,看似摇摇欲坠实则牢固耐用。后溪河穿楼而过,把古镇一分为二,如同江南水乡一般风光旖旎。   黄昏时,吉普车停在了镇口的一家客栈前,这是古镇唯一的旅社,总共也只得十余个房间,窗户外面便是清澈的后溪河,远山青黛,流水潺潺,甚是清幽。   老佘一行人住进了客栈,在这里磁力仪的读数已经接近峰值,那只雄性巫蝉肯定就在这附近的大巴山中,天色已晚,只有明日再继续追寻了。   在客栈餐厅里,老佘特意叫了一坛当地的土烧酒,点了巫溪老腊肉、葱排炸肠头、大宁河烤鱼以及粉皮野菜卷等特色小菜,连续几天的颠簸是该好好放松了。   “佘组长,我去给馆里挂个长途电话,知会一声。”小金走开了。   “邢书记,这个宁厂镇为上古时的盐都,‘盐巴’这个称谓即是由此而来,想不到雄蝉竟会隐匿在这个地方。”老佘一边饮酒说道。   “会埋藏在什么古墓中吗?”邢书记没有直接提及药王墓。   “大地会吸收屏蔽磁场,若是深埋于古墓之中,雌蝉则很难接收到雄蝉发出的讯号,因此它不在地底下,而是可能在山上。”老佘解释道。   有良一听心里划了个问号,难道雄蝉与药王墓无关?   “山上?”邢书记闻言也有点泄气,闷头喝起酒来。   “此地据西安路途遥远,尽管这对巫蝉已经历尽沧桑数千年,却仍然相互吸引着,我们不知道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导致了它们分开,若是能够研究出来,肯定是相当曲折精彩的。”老佘眼镜后面的双眸散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   是啊,巫蝉化成石头还能够这样长久的思念,可是妮子呢,竟然如此之快的就变了心,比起小小的知了难道就不脸红么?有良心中郁闷,两杯酒落肚眼圈一红竟自伤感起来。   “你怎么了?”二丫发觉有良情绪异样,关切的问。   “俺想俺娘了。”有良遮掩道。   “唉,我也想爷爷了。”二丫叹息着。   夜里,有良仍与二丫在一间屋里,各自躺在床上小声的说着话,隔壁的邢书记与可儿正在鏖战,自西安出来以后每晚都是如此。   “这个小木楼也不知会不会给他俩摇塌了?”二丫听着楼架吱吱嘎嘎的声响担心的说。   有良若有所思:“如果雄蝉不在地下,那么药王墓又会在哪儿呢?”   “药王墓也可以在山上啊,先祖孙思邈活了168岁,肯定见多识广,与平常人不一样。”二丫说。   “你讲的也有道理,但是老佘不是说土壤能吸收屏蔽雄蝉的磁力波么,照他的意思,雄蝉肯定不在土里……”   “我知道了,”二丫突然灵机一动道,“可能摆在山上某户人的家里,或者是挂在哪个人身上。”   “嗯,还是你聪明。”有良也认可她的想法,但其心里始终放不下的仍然是药王墓,只有找到“噬磕针”才能医好自己的双手,释放出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   两人聊着聊着便睡着了,隔壁床铺的吱嘎摇晃也终于停歇下来,迷迷糊糊之中仿佛听到经过门前的轻微脚步声。 第20章 无名寺   孙遗风撂下电话,终于松了口气:“他们在四川巫溪的宁厂古镇。”   “现在要赶过去么?”李林问。   “老白让我们原地待命。”孙遗风答道。   清晨,大巴山峡谷笼罩着白茫茫的雾气,青翠的水梨子和连香树在雾霭中若隐若现。老佘一行人手持磁力仪,根据雌蝉所指的方向沿着陡峭的山间小道缓缓攀行着,翻过山岭前面来到了青狮白象岩,山间出现了一群似人非人的石蹲,由于常年风吹日晒,已经风化显得斑驳陆离。   “据说这里曾是数百年来中原最神秘的民间宗教组织白莲教的遗址,也称作‘明教’或‘魔教’,其中不泛名家隐士,历朝都被斥为邪教而被官兵剿杀,但却始终灭不掉。新中国成立短短几十年,这些会道门便都烟消云散了。”老佘停下脚步,目光扫视着那些随着时光渐渐被人遗忘的陈迹,禁不住的感叹起来。   “凡是反动的东西终将被历史所淘汰。”邢书记说道。   老佘白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向上攀去。   山势渐高,俯瞰峡谷内的古镇白茫茫一片,磁力仪的读书越来越高,众人加快了脚步。转过垭口,远远的望见了一座不大的庙宇,掩映在一片水青树林中。   寺庙早已经破败不堪,烟熏火燎的墙壁可以看出当年鼎盛的香火,走上石阶入内,一尊弥勒佛泥雕静静的端坐于须弥台,肥嘟嘟的大脸上挂满了蛛网灰尘,由于天长日久佛像泥胎已经破败皲裂。   东侧墙壁上题有诗句,字迹仍然清晰可辨,老佘驻足轻声念道:“《寄清源寺僧》,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顒来。窗间半偈闻钟后,松下残棋送客回。帘向玉峰藏夜雪,砌因蓝水长秋苔。白莲社里如相问,为说游人是姓雷。”   邢书记也凑近前来观看。   “嗯,词风婉丽,情致含韵,语言工炼,格调清俊,不愧为花间词派的温八叉啊。”老佘赞叹道。   “什么‘温八叉’?”邢书记不解的问。   “就是唐代诗人温庭筠,与李商隐齐名,素有‘温李’之称。”   “这些封建文人就知道咬文嚼字,意思表达的不清不楚,群众百姓哪里看得懂?再看毛主席的诗词是何等的通俗和博大的胸怀,‘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飞跃,不须放屁!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邢书记记不全,把两首主席的词弄混了。   老佘和小金在一旁哭笑不得,只有可儿敬佩的望着邢书记,感觉到这个男人真的是才华横溢。   有良则在一旁寻思着,这座庙里有唐朝的诗词,孙思邈也是唐代人,会不会跟药王墓有关呢?   此刻,磁力仪上面的读数已经达到顶峰,小金捧着在寺外绕行,雌蝉的头部始终迂回向着这座小庙。   “雄蝉就在这寺庙之中。”老佘肯定道。   站在殿内,由于两只巫蝉过于接近,磁力仪读数已经停止在最高峰值,雌蝉的身体也不再转动,静静的躺在那里。   雄蝉会在哪里呢?老佘仔细的打量着大殿,吩咐大家四处搜寻。众人敲敲打打找了一整天仍是一无所获,眼瞅着天色已晚,殿内光线暗淡,无奈只好收队下山明日再来。   回到客栈,尽管没能找到雄蝉,大家却仍都情绪高涨,毕竟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相信第二天一定找得到。   吃晚饭时,有良问老佘:“山上的那座寺庙就是清源寺么?”   老佘摇了摇头,道:“这座寺庙不知叫什么名字,但肯定不是清源寺。过去考察蓝田玉时,我曾经仔细查过《蓝田县志》,上面记载蓝田县城南面八里有个地方叫辋川谷,景色秀丽,唐朝武则天时宋之问有处别业在此,后来被山水派大诗人王维买去做了别墅,旁边就是清源寺,地点在秦岭北麓。”   邢书记向客栈老板打听山上的寺庙。   “那是座无名寺,供奉着一尊大肚弥勒佛,听老人说起好像还是元朝白莲教兴起的时候建的呢。”老板对此也所知甚少。   “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顒来,”有良嘴里叨咕着,问老佘说,“这个戴顒是个人名吧?”   “戴顒是东晋末南朝时期一位有名的雕刻家,字仲若,谯郡人,素以雕佛像见长。”老佘到底是老学究,什么都知道。   大家累了一天,饭后都各自回房洗漱休息。   “雄蝉既然在庙里,雌蝉可以还给我们了。”走廊上,有良厚着脸皮朝老佘讨要玉琀。   老佘淡淡的掏出雌蝉交给了他。   刚刚躺下不久,隔壁房里“嘿咻”声音又起,吊脚楼吱吱嘎嘎一阵乱响,二丫面红耳赤的尴尬一笑。   “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顒来。窗间半偈闻钟后,闻钟后……”有良回忆着寺壁上的题诗,下面的记不住了。   “窗间半偈闻钟后,松下残棋送客回。帘向玉峰藏夜雪,砌因蓝水长秋苔。白莲社里如相问,为说游人是姓雷。”二丫随口念道。   “你怎么都记得?”有良惊讶的说。   二丫微微一笑:“我从小记忆力就好,上学时的课本看过一遍就能背下来。”   有良闻言自愧不如,思索着说道:“俺在琢磨雄蝉在那座庙里,寺壁又有唐朝人的题诗,你祖先孙思邈也是唐代的,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二丫也说:“是啊,有良哥,还是你想得远,说不定这首《寄清源寺僧》真有什么秘密呢。”   “老佘说诗中的那个名叫戴顒的人是个雕刻佛像的工匠,会不会与那尊大肚弥勒佛有关?不对,这庙是元朝才有的。”有良胡思乱想道。   “‘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顒来’,”二丫自言自语说,“若是你要在庙里藏匿一件东西会在哪儿呢?”   “当然是最重要的地方佛心啦。”有良脱口而出,在风陵寺的几年,他听一渡法师说过,每建一尊佛像都要在佛心的位置上摆放一些重要的东西,如经书舍利之类的。   “雄蝉在佛像肚子里。”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没错,应该就在弥勒佛的大肚子里,”有良兴奋的说道,“走,我们现在就去。”他再也睡不着了,翻身下床。   二丫望了望窗外,为难的说:“现在是夜里,山上万一有野兽就完了。”   “你等在客栈,俺一个人去就行。”有良若是不去恐怕一宿难眠。   “那还是喊老佘他们起来一同去吧。”二丫不放心。   “不用了,俺叫上邢书记就可以了。”有良来到隔壁轻轻敲门。   邢书记与可儿刚刚行完房,意犹未尽都还没睡,听有良一说都来了情绪,连同可儿一道悄悄下楼,四个人沿着白天走过的路线朝山上攀去。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那座无名寺,清凉的月光下,破庙四周静悄悄的,林间升腾起白色的雾气,静谧之极。   最近,有良的左眼皮渐渐的下垂,已经开始萎缩了,而右面的阴眼却比原来好使了,甚至可以看到附身的可儿,那是一团影像不规则的暗色气体,在那具年轻女宿主身上若隐若现,就连邢书记体内的蠕头蛮也多少能瞧出点端倪来了。   可恨的柳十三,自己的左眼算是彻底的毁了,将来即使再见到妮子,又有什么脸面呢?有良忿忿的想着。   “有良哥,我们真的要敲破佛像肚子么?”二丫的问话令有良回过神儿来。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打破泥像。”有良答道。   “让我来,共产党员是彻底的无神论者。”邢书记呵呵笑道,他忘记了自己就是蠕头蛮。   “嘭”的一声,邢书记举起一块大石头砸在了泥塑的肚子上,撞出了一个大窟窿,原来佛像的肚子是空的。   “咯咯咯”一连串爆响,邢书记的脖子伸长了,然后轻轻的探进了弥勒佛的肚子里。尽管里面漆黑一团,但蠕头蛮仍然看得很清楚,发现一只小木盒,于是他张开大嘴将木盒叼了出来。   “找到了。”可儿高兴的叫道。   有良紧张的托着那只小小的木盒,然后小心翼翼的掀开盒盖,一只同样大小的玉琀静静的躺在那儿。   “这就是雄蝉?”二丫颤抖着手轻轻拈起,眼睛湿润了。   有良从怀里掏出那只雌蝉撂在她的手掌上,真的是一对,大小颜色完全一模一样。   “啪”的一声,两只玉琀相互吸引粘连到了一起,由于光线暗淡,二丫有意识的凑至眼前细瞧。在有良的阴眼中,他看见雄蝉玉琀体内逸出一股明黄色气与雌蝉释出的黑色气团融合到了一起,然后缓缓的钻入了二丫的鼻孔里……   她的表情似乎显得十分的陶醉,闭着双眼嘴角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有良本来想发出警告,但见其满足的模样便没吭气,这对巫蝉本就属于孙家,或许蝉内封存千年的不明物质就等着药王后人的到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第21章 梦喻   老佘出现在大殿门口,嘴里埋怨道:“你们怎么单独跑来了,夜里山中多野兽,非常不安全。”   “我们已经找到雄蝉了。”有良告诉他。   此刻有良的阴眼中已经瞧不见那两种颜色混合的气团,它们已经全部被二丫吸入了体内。   老佘惊讶道:“真的吗?在哪儿?”   二丫睁开了眼睛,把手一摊,掌中的两只巫蝉已然分开。   老佘欣喜的瞟了二丫一眼,抓过在手中凑在月光下细瞧,嘴里急忙喊道:“小金,磁力仪。”   小金递过磁力仪,揿动开关,将两只巫蝉摆放在上面,此刻的读数为零,见状不由得惊呼道:“怎么回事儿?”   老佘瞥了一眼二丫,没有作声。   二丫打了个哈欠,开口说:“这两只玉琀给你们拿去研究吧,折腾了大半夜实在是困了,有良哥,我们回去睡觉吧。”   邢书记闻言意味深长的望着有良,悄悄问道:“你们两个已经那个了?”   “什么那个?”有良诧异道。   “别不好意思了,就是同我们一样呗。”可儿咯咯的笑着。   有良脸一红,忙解释说:“没有的事儿。”   “既然东西已经找到,我们就一起回去吧。”老佘领着大家下山回到了客栈。   回到房间刚刚躺下,隔壁又再次“嘿咻”声起,有良与二丫相视一笑,邢书记这只蠕头蛮真的是厉害。   二丫是否知道自己吸入了封存在雌雄巫蝉体内的不明气团呢?有良很想问她,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既然把玉琀送给了老佘,就说明她知道巫蝉已经废了,否则孙家祖传之物是绝不应该拱手送人的。二丫可能有什么事儿在瞒着自己,作为药王现今的唯一后人,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有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而二丫早已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次日,老佘结了账,大家乘吉普车返回,一路上老佘心情显得十分愉悦,二丫则仿佛心事重重,坐在角落里兀自陷入了遐想。   回到西安,老佘与他们几个分手,然后带着那对玉琀走了。   “我们明天去清源寺吧。”二丫突然说道。   “清源寺?去干嘛?”邢书记不解的问。   果然她知道些事儿,有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疑惑的望着二丫。   “我昨晚梦见药王墓就在清源寺。”二丫迟疑的说道,语气似乎也不大肯定。   “你梦见了药王墓?”有良盯着追问。   “不知为什么,以前从未做过类似的梦,那些山川寺庙景象历历在目,都好像以前曾经见过似的。”   难道是巫蝉封存的气团只是一种遥远的记忆?有良仿佛明白是自己错怪二丫了,孙思邈生前将有关自己墓穴的情况封存在远古祝由巫蝉之中,唯有孙家后人吸入这些记忆之后在梦中得到启示,至于为什么雌雄玉琀分别在不同地方,或许是药王的一种防范手段吧。   “药王墓是在地底下吗?”可儿兴致盎然。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从唯物主义观点来看,这只是大脑一部分细胞仍活跃所造成的假像,不足为凭。”邢书记解释说。   “不管梦中预示的可不可靠,都值得一试。”有良坚决的说道。   二丫赞许的瞥了有良一眼。   邢书记望着可儿,可儿怼了他一下,嗲声嗲气的撒娇道:“相公,我们就去玩玩嘛。”   “好的,这两天也蛮辛苦的,我们先好好的去吃上一顿。”邢书记也同意了。   当晚在西安住了一宿,准备次日前往清源寺。   与此同时,旅社里的孙遗风接听了电话。   “他们会去蓝田辋川清源寺遗址,你们抓紧赶去辋川乡暗中监视,有情况马上给我打电话,注意不要轻举妄动。”电话那头吩咐说。   “是,老白。”孙遗风应道。   “有消息了?”李林问。   “马上出发。”两人匆匆收拾妥当结账走出旅社,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要去蓝田县辋川乡,他俩没有留意到旅社大门口坐在地上的那个瞎眼老乞丐。   “辋川乡,他们去那儿做什么呢?”老瞎子柳十三心中疑惑,他走进街角的自动电话亭,给京城挂了电话。   “老板,李林在西安与孙遗风碰头了,两人连夜赶去了蓝田县的辋川乡。”柳十三压低声音说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话音:“他俩在西安偷偷会面必然有所图谋,你依旧悄悄盯住他们,我会派人暗中协助你的。”   蓝田县城西南约五公里的崤山间,幽静的川道林木繁密,古时候这里有一个名叫“欹”的湖泊,汇集了四面八方而来的溪流河水,环辏蜿蜒,曲折沦连,川溪湖泊山脉沟峪构成一个大大的车轮辋状,因此得名“辋川”。此地风光旖旎,静谧幽深,历来是达官贵人以及文士骚客心醉神迷的胜地,素有“终南之秀钟蓝田,茁其英者为辋川”之誉。   盛唐时山水田园派大诗人王维在此地隐居期间,曾创作了着名的《辋川二十咏》和画作《辋川图》,参悟天地之道,看破尘世纷扰。其名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照松间,清泉石上流”更是脍炙人口,令辋川世人皆知。   第二天,邢书记四个人乘坐出租车走了二十多公里就到了蓝田县风光秀丽的辋川乡,车子停在了公路岔道口,再往里走就是小路了。   二丫疑惑的望着窗外,口中喃喃说道:“不是这里,一点都不像,司机师傅,清源寺在哪儿呢?”   “清源寺?没听过。”司机答道。   邢书记呵呵一笑,说:“二丫,这回你该承认了吧,梦见到的东西与现实有很大差距,甚至截然相反,所以唯心主义是要不得的。”   “我不信。”二丫拉开车门,向一个在公路下面草地上写生的老者跑去。   “老伯伯,请问这里是辋川吗?”她急迫的问道。   “不错,此地正是。”老者答道。   “那清源寺在哪儿,怎么看不见?”   老者惊讶的望着这个小姑娘:“你也知道清源寺?”   二丫一愣,随即欣喜的说:“是的,请告诉我在哪儿。”   老者面现困惑,迟疑道:“唐清源寺后来更名‘鹿苑寺’,1963年向阳公社在飞云山下建厂,把寺庙连同王维别墅都毁去了。”   邢书记等人也下车走过来,一面打着招呼,得知这位戴眼镜的老者是陕西美院的关教授,星期天专门来此地写生的。   “叫我邢书记就可以了。”邢书记乐呵呵的说道。   “这位小姑娘的话让人吃惊,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唐代的清源寺了。”关教授说。   “二丫是睡觉时梦见的,结果与现实不符,这就是唯心主义主观臆想所产生的谬误。”邢书记批评道。   “梦见的?”关教授更加诧异了,“小姑娘,你以前来过辋川见到过清源寺的图片吗?”   二丫摇摇头说:“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汉中。”   “嗯,那你梦中的清源寺又是什么样子的?”关教授饶有兴致的问道。   二丫描述着梦中所见清源寺的样子,关教授的笑容渐渐收敛,变得越来越严肃了。   “你说的寺庙正是清源寺,等一下,”关教授转身从自己的书包中找出一本画册递给二丫,说“你看看这里有没有你梦到的?”   二丫翻动书页,指着其中的一幅画说:“就是这个,不过庙门的前面还有一座木牌楼,上面写着‘清源寺’。”   关教授缓缓说道:“那座木牌楼毁于唐末,只在县志中有所记载,邢书记,小姑娘的描述千真万确,她不可能从其他地方得到如此详尽的资料。”   邢书记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在他的脑袋里仍装满了政治挂帅的年代里灌输进去的理论,尽管他自己就是个违反唯物主义的蠕头蛮。   有良问关教授可否带他们去寻找清源寺遗址,关教授欣然同意,他也对二丫这个女孩儿充满了好奇,二十世纪的年轻人竟然会梦见一千多年前的景物实在不可思议。   有良跑上公路,付了司机车钱,把出租车打发走了。   在步行前往清源寺遗址的途中,关教授指着东面村镇对二丫说:“小姑娘听说过‘尾生抱柱’的故事吗?就发生那边的蓝峪。春秋时鲁国有个年轻人叫尾生,在这里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云英,两人私定终身,因女方父母嫌尾生家境贫寒不同意这门婚事,于是姑娘决定背着家人私奔,并约定在木桥边会面,然后双双远走高飞。黄昏时,尾生在桥上久等不见云英的到来,不料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滂沱大雨倾盆而下。不久山洪暴发,滚滚江水裹着泥沙席卷而来,慢慢淹没了桥面。尾生四顾茫茫水面仍不见姑娘踪影,但他牢记‘城外桥面,不见不散’的誓言,紧紧的抱住桥柱不走,最终被活活淹死。原来云英私奔念头泄露,被父母禁锢在家中不得脱身,后伺机夤夜逃出家门,冒雨来到桥边。此时洪水渐渐退去,姑娘见到紧抱桥柱而死的尾生,悲恸欲绝,抱起尾生的尸体嚎啕大哭,哭罢两人相拥纵身跳入了滚滚江水之中。”   二丫听着这个凄美的故事,心中不觉涌上无尽的酸楚,眼前仿佛身临其境,滚滚洪水遮天蔽日般的扑来,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二丫,你怎么哭了?”有良惊奇的发现她的眼圈都红了。   “这小姑娘的心地善良,大概是听了故事触景生情了吧。”关教授摇头叹息说道。   “相公,你能像尾生那样至死不逾钟情于奴家么?”可儿也大受感动,动情的问邢书记。   “那是自然,‘从一而终’是党员起码的道德水准。”邢书记正色说道。   关教授诧异的瞥了他俩一眼,感觉到这话听着十分的蹩扭。 第22章 清源寺遗址   终南山下,丹峰拥翠,林木葱郁。   关教授眺望辋川景色,伤感的叹息道:“王维的《山居秋暝》中当年的景致一去不复返了,‘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松间明月照,清泉石上流。竹暄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毫无人间烟火气息,没有尘世间的诸多烦恼,唯有空明洁净自然宁静与和谐,禅意何等的恬淡幽远,可惜啊。”   “社会总是要发展的,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这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邢书记说道。   关教授没有理睬他,指着山脚下残垣断圮以及几排破败的红砖厂房说道:“这里就是当年王维别墅与清源寺的遗址了。”   举目望去,芳草凄凄,若是不说无人能猜到此处曾经有过怎样辉煌的过去。二丫走过去站在那儿,默默的环顾四周,有良上前悄悄问道:“梦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二丫回头轻声耳语:“我梦到的清源寺是在有月亮的晚上。”   关教授走近前来对二丫说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李二丫。”   “我很想画出你梦中的唐代清源寺,可否请你详细的描述一下?”   “现在么?可是没有时间。”   “你们要走吗?正好我们可以一路同行回西安。”关教授诚恳的说道。   “我们今天不回城里,想就在这附近的农户家借宿一晚。”二丫婉言谢绝。   “这样啊,真是太可惜了,你知道辋川清源寺的原貌只见于史书简略的记载,画册里面只是寺庙的一小部分,从未有人知道寺庙当年的整体样子,作为美院的教授,我是真心想想把它复原在纸上并写进书中。”关教授异常恳切的说道。   “我说关教授,你这也太迂腐了,一个小孩子梦到的东西怎么可以当真呢?是经不起推敲的,将来若是画进了书里出版,岂不是误导人嘛。”邢书记不以为然。   “邢书记,小姑娘虽然只是一个梦,但她所说的寺前木牌楼在历史上是存在过的,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未知的东西,看似唯心,但当今科学解释不了。我确信她梦见的唐代清源寺是真实的,至于何种原因目前还不清楚,但一定有其合理的内核。”关教授分辩道。   邢书记摇了摇头手一摊,表示无所谓。   “我们到前面的那个村庄去借宿。”有良一指北面辋川乡绿树掩映下的农舍。   关教授想了想,最后下决心对二丫说:“这样吧,反正明天也没课就与你们一道住在农户家,食宿费用都由我出,只要你能抽出点时间描述一遍梦中的清源寺就行。”   众人来到了一户农家,说明了来意,屋主姓王,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孩子们都在城里工作,他一个人在乡下独居,此地民风淳朴很是好客。   二丫向他打听有关清源寺遗址的情况。   “你们也知道古庙遗址闹鬼的事儿?”王老爷子表情十分诧异。   “闹什么鬼?”二丫吃了一惊。   老爷子打量了众人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这是我们村里的秘密,外人都不知道。”   “什么神儿鬼的,又是唯心主义封建迷信作祟。”邢书记脱口而出,目光瞥见抿嘴儿窃笑的可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可能有些不对。   “是真的,老汉活了七八十岁从不诳人。”王老爷子面色胀红了。   “我信您,是怎么回事儿?”二丫赶紧说。   原来村里人都知道这里古时候有个鹿苑寺,当年香火极盛,据说连长安城的香客都来此地朝拜。后来经过战乱寺庙被毁,只剩下些废墟,1963年向阳公社在废墟上建了几排厂房,结果还未开工就闹了鬼,经常到深更半夜就能听到和尚的诵经声,有时还能看见僧人在厂区走动。做工的村民们吓得都跑了,没人敢来上班,久而久之,厂房便空置了里面长满荒草。   “县委县政府就没下来调查吗?”邢书记问。   “有,连省城的科学家都来过的,但是除了本村土生土长的人以外,别人都听不见也看不着,都以为我们在瞎说呢。”   关教授插嘴道:“这事儿我也听说过,还查过当年调查组的资料,最后的结论是怀疑村民集体得了不明原因的精神癔症,与某种心理暗示有关。”   “我给你们准备饭去。”王老爷子出去忙乎了。   “二丫,现在可以给我描述吗?”关教授准备好画板纸张和炭笔。   “好吧。”二丫开始一点点的回忆梦中的清源寺,关教授在一旁素描,白纸上渐渐出现了寺庙的轮廓。   有良在一旁无事便信步出了屋子,眺望着远处的几排破败的旧厂房,老爷子说的若是真的,清源寺遗址的确有些不寻常,也不知自己的阴眼夜里能否瞧到点什么。   此刻的空厂房内,孙遗风和李林正躲在一间屋子的窗后,远远的观察着村庄。   “那人是有良。”孙遗风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小子第一天来学校,我就感觉到此人有点不寻常,现在果然证实了,看来辋川这个地方不简单呢。”李林说道。   “老白要我们盯着他们就可以了,不能轻举妄动。”   “知道了。”   厂房侧面的山上,茂密的灌木丛中,柳十三伏在地上远远的眺望,从他的视线角度看不到王老爷子家门口,只是注意观察孙遗风和李林两人的动静。老板要他跟踪他俩必有深意,应该是与药王墓有关,说暗中派人协助自己,可人在哪儿呢?孙遗风提着沉甸甸的旅行袋,而且里面还不时的蠕动着,一定是他的那一窝黑猫,尤其是那只三条腿的老母猫十分的厉害,自己上次险些着了牠的道儿。   日暮时分,王家屋子的烟囱里冒出了一缕炊烟,他们准备要吃饭了,厂房里的孙遗风和李林饥肠辘辘,腹中饥渴难忍。   “喵……”旅行袋里的媚娘和小猫也都饿了。   “不行,我得带着媚娘牠们去弄点吃的来。”李林说。   “好吧,要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孙遗风叮嘱道。   李林拎着那只黄色旅行袋走出了厂房,猫着腰贴墙根直奔山上而去,灌木丛中的柳十三潜伏在那儿一动不动。   秦岭山麓植被茂密,天色已暗,鸟儿归巢,树林中叽叽喳喳的喧嚣不停。   李林解开旅行袋放出了黑猫,媚娘伸展了下筋骨“喵”的一声唿哨,小猫们欢天喜地的四散各自爬上树去捉鸟,不多时便见一只只的死鸟从树冠中掷下,媚娘坐在地上迫不及待的吞噬起来,鸟毛四散,鲜血淋漓。   李林也抓起鸟尸,双手灵活的剥去皮毛“喀嚓”一口咬下,吃得津津有味,根本没留意灌木丛中的老瞎子。   原来这个李林也是个猫妖,柳十三心中寻思着,看他生吞活剥的吃相,与媚娘完全一样。   小猫们一口气儿猎杀了数十只鸟,然后围拢在媚娘身边大快朵颐,静谧的树林里,只听见“喀嚓喀嚓”咬碎骨头的声音。   李林张嘴打了个饱嗝,双手就地刨了个坑脱裤撅起屁股大便,先是一串连汤水不涝的屁,然后“噗哧”一声屙下几坨屎,随风飘来阵阵怪异的香气。   柳十三鼻子嗅嗅,脑中忽地一窒,心中暗道不好,这家伙原来是一只迷魂麝香猫。   李林拉完将土坑掩埋,招呼黑猫们跳入旅行袋,然后将地上剩余的十余只死鸟也装了进去,转身提着返回了厂房。   天黑了,柳十三钻出灌木丛坐在山坡上,解开背囊取出面包和汽水吃了起来,今夜猫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谜底就快要揭晓了。   深夜,王老汉已经在东屋里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一溜儿人影蹑手蹑脚的走出了院子,月光下,他们在草丛中与残垣断壁间似乎在寻找什么,孙遗风和李林警觉的注视着,野外除了螽斯和蟋蟀时不时的鸣叫外,万籁俱寂。   “他们找什么?”李林悄声说。   “应该是与药王墓有关。”孙遗风压低了声音。   就在这时,耳边似乎响起了低沉悠远的“咚咚”鼓点以及朗朗诵经声。   孙遗风与李林面面相觑,他俩都听到了,仿佛是从地面传上来的。   废墟中的邢书记等人也站在那里侧耳静听,看来王老汉所言不虚,清源寺遗址的确有古怪。   “你们听到了么?”邢书记悄声问,可儿点了点头。   有良体内蕴藏有浑厚的中阴之气,对邪祟极其敏感,因此也听得十分真切。   朦胧的月色里,他的阴眼中逐渐显现出了几条淡淡的身影,光着头外罩灰色僧衣在废墟间无目的游荡着,二丫紧张的盯着那些和尚,拽着有良的手微微颤抖着。   关教授的目光默默的盯着那些僧人,面目表情异常的冷静。   僧人仿佛脚不沾地的游走着,月光照射在他们身上,地下却没有留下影子。   “他们是当年清源寺遭难时死去的和尚魂魄,这么久了,不知为什么还不散去?”关教授轻声说道。   “肯定是有极大的怨念,或是被困在了这里出不去。”可儿幽幽说道。   “什么东西能够困住鬼魂呢?”邢书记此刻也不再讲那些唯物主义的大道理了。   “是磁煞。”关教授淡淡说道。 第23章 磁煞   “‘磁煞’是风水‘七煞’之一,由磁场所形成的不吉磁力结点,可以影响人体的生物电流,不过魂魄受其控制而千年不得脱困却是十分的罕见,除非……”关教授解释说。   “除非什么?”邢书记问。   “有人精心设下的风水困局,将那些僧人的魂魄锁在了清源寺遗址中。”   有良心中隐约觉得不安,自己的阴眼能看见那些死去的和尚,邢书记是蠕头蛮,可儿本身就是鬼魂,这些好理解。但是二丫和关教授与王老汉所说的调查组及专家都是普通人,是不可能看到僧人的魂魄和听见诵经声的。如果说二丫是吸入了巫蝉玉琀内气团的缘故,那么关教授呢?他难道说也不是普通人……   “关教授,你是一名画家,怎么对风水这些东西了如指掌?”此刻,邢书记抢先提出了疑问。   关教授微微一笑:“个人爱好而已。”   “什么风水局?”二丫不解的问。   “这正是困扰我的地方,”关教授沉吟道,“据说古籍《世本》中记载,伏羲造琴瑟,女娲作笙簧,毋句创磬,随竿垂钟,舜萧夔乐巫咸鼓。清源寺伴随诵经声的理应是木鱼才对,为何却是古老的皮鼓声?”   众人默默的望着他。   “相传巫咸就是‘皮鼓’的发明者,他不但是上古名医,而且还是远古风水祝由术的鼻祖,史书记载其巫咒‘祝树树枯,祝鸟鸟坠’,真的是神鬼莫测。”关教授说。   “这些愚昧的迷信传说怎么能相信呢?完全违背了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陷入了康德的唯心主义泥沼。”邢书记又来劲儿了。   关教授没有理睬他,接着说道:“巫咸创造了祝由巫术,其中‘鼍鼓十巫’便是专门锁魂困魄的风水迷局,不过早已失传了。”   “我们听到的是鼍鼓么?”二丫好奇的问。   “极有可能。”   “那‘十巫’又是什么?”   “‘巫’为上古的巫师,巫在原始巫政合一时代是兼有政治家、科学家、军事家、文学艺术家以及医学家的氏族部落酋长,当时巫咸国有十个有名的巫,分别是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之首就是巫咸。”关教授解释说。   “僧人不见了。”可儿幽幽说道。   众人目光望去,清源寺遗址中的和尚和诵经声已然消失了,此刻月色如水,山风习习,耳边唯有几声螽斯与蟋蟀落寂的残鸣。   “他们去哪儿了?”二丫自言自语道。   “应该是时辰已过。”关教授看了下手表。   有良独自在遗址里走来走去,阴眼仔细的在荒草蓬蒿之中搜寻着,希望发现点什么药王墓的线索,可是看了老半天仍是一无所获。   “有良哥你在找啥?”二丫走过来身边问道。   “那些僧人,”有良沉思道,“你在梦中有见到坟墓或者暗门地道之类的东西么?”   二丫拍拍脑袋回忆说:“好像还有点什么,不过记不得了。”   “再想想。”有良鼓励道。   月光下,二丫苦苦思索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可以帮助你想起来。”关教授在身后突然说道,吓了二丫一跳。   有良怀疑的望着他。   “催眠术可以发掘出你潜意识里的记忆,愿意试试吗?”   二丫目光望过去,有良点点头。   “好吧,我愿意。”   关教授与二丫在地上盘腿相对打坐,然后说道:“看着我的眼睛。”   有良立于二丫身后,阴眼死死的盯着关教授,他的内心深处总感觉此人哪儿有点不大对劲儿。   “放松呼吸,我的眼睛里有两颗明亮的星星,你看到了吗?”关教授柔声问道。   有良阴眼望去,哪儿有什么星星?   “看见了,好明亮,好美啊。”二丫喃喃细语着。   “你现在双臂很沉,眼皮很重……”   “我很困……”二丫打了个哈欠,合上了眼皮。   “两颗明亮的星星就在清凉寺黄色的屋脊上,寺庙里有几个僧人在慢慢的行走着,耳边听到低沉的鼓点还有诵经声。”关教授继续诱导。   有良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一阵倦意袭来。   “你点一下数,总共有几位僧人?”   “一、二、三、四……有七位。”   “很好,他们在干什么呢?”   “他们在对着月光吐纳。”   “不错,僧人在吮吸月华,现在已经准备回去了,你愿意跟着他们一起去吗?”关教授脸上隐约现出一丝笑容。   “僧人可能不会愿意带我一起走。”   “没关系的,你可以悄悄的跟在后面,不让他们发觉就可以了。”   “那好吧。”二丫答应了,双目紧闭的站起身来。   “快跟上去。”关教授催促道。   二丫迈着机械的步伐,缓缓的朝着山脚方向走去,关教授轻轻的尾随其后,而此刻有良也仿佛受到催眠影响,正迷迷糊糊的原地站立像是呆住了似的。   邢书记走过来推了他一把:“你怎么了,傻乎乎的?”   有良蓦地打了个激灵儿,猛然间清醒过来,一看二丫与关教授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于是匆忙追上去,邢书记与可儿跟在了后面。   厂房内,孙遗风和李林也看见了月色下几位僧人若隐若现的身影,两人面面相觑,他们一眼便瞧出那是游荡的魂魄。   “看来辋川隐藏着不少的秘密呢。”孙遗风自语道。   “瞧,他们往山上去了。”李林轻声说。   “嗯,我们要盯住了,”孙遗风拉开拉链,放出媚娘和她的小猫,吩咐道,“媚娘,你们暗地里追踪他们。”   “喵。”媚娘应道,随即一瘸一拐的带领着黑猫们出去了,孙遗风两人也悄悄的尾随其后。   当然,这一切都没有逃过柳十三的那只阴眼,心中暗自惊讶不已,原来有良这小子竟然跑到这儿来了,怪不得始终找不到他。看来孙遗风和李林一直都在追踪二丫,其他那三个又是谁呢?暗中协助自己的人,怎么还未出现。   柳十三背起那只破旧的背囊,也一路追寻而去。   二丫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已经远离清源寺遗址,沿着崎岖蜿蜒的小道开始攀山了。   “僧人还没有停歇下来吗?”关教授在二丫耳边柔和的问道。   “他们在前面,还回头对我笑了一下呢。”二丫机械的回答。   “好,跟住了。”关教授鼓励道。   众人追踪着前行,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身后不远处,悄无声息的跟着媚娘一窝黑猫。   翻过山岭,前面是一望无际黑黝黝的巴山松林,月光被松枝遮蔽,林中昏暗显得有些阴森恐怖,空气中充满着松脂和苔藓的气息。大约行走了小半个时辰,二丫终于停下了脚步。   “怎么?”关教授急切的问道。   “他们不见了。”二丫回答。   关教授急忙上前四下里搜寻,最后终于发现巴山松遮蔽下的山崖有一道裂隙,大小勉强可容一人侧身通过,前面生长着齐人高的蓬蒿,十分的隐秘。   关教授沉吟说道:“他们一定是从这里进去的,可是若有人布局‘鼍鼓十巫’,应该是在清源寺遗址上,怎么会偏出数里之遥呢?”   没有关教授的指令,二丫呆呆的站立在原地,双目依旧紧闭。   “跟着他们进去。”关教授回头向来路望了望,然后下决心说道。   邢书记和可儿相对一笑,在地脐里生活了好些年,他俩对山体裂隙并不陌生,甚至还感觉到有种亲切感。   而有良则默默的注视着一言不发,这位关教授的出现实在太过蹊跷,此人定是怀有某种目的,昨天在辋川公路边的偶遇绝对是事先安排好的,但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要来辋川清源寺的呢?   有良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陷入到某种圈套中了。   大家鱼贯挤进石隙,里面甬道内漆黑一片,二丫闭着眼睛如履平地一般,并没有丝毫的磕磕碰碰。有良的阴眼看得清脚下的路,邢书记和可儿更不在话下,令人奇怪的是关教授竟然也能黑暗中视物,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洞口,孙遗风和李林止住脚步踌躇着是否跟进去,“喵”媚娘轻声催促着。   “老白要我俩监视他们,不入洞就会脱离视线,李林,随时做好准备,万一被发现了,收拾这几个人还是有把握的。”孙遗风悄声道。   李林点点头,两人跟着媚娘牠们也侧身挤了进去。   须臾,柳十三也小心翼翼的尾随而入。   秦岭是我国一条地质结构奇特的东西走向山脉,历来是南北方的分界线。北麓山高坡陡,河溪深切,垂直变化明显,森林植被丰富,地下也多石窟洞穴以及暗河。   二丫在前面沿着石甬道走着,其余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洞内空气潮湿,脚下滑腻腻的,两侧有许多岔道和连环洞窟,仿佛是地下迷宫似的,若是没有僧人魂魄引领,肯定会迷失在里面走不出来。   就这样拐来拐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豁然开朗,一座宽敞的石厅出现在了面前。   洞顶上有一缕淡淡的荧光射下,原来是岩壁中镶嵌着一块巨大的萤石,散发着绿幽幽的光线。那道荧光束垂直照在地面一座石像的头顶上,可以分辨出挽有发髻五官轮廓清秀,额头上长满了眼睛,大约有十多对,分别瞅着不同方位,她的双手捧着一只石筛,上面镂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雕工古朴,看似年代已经十分的久远。   “这是巫盼,十巫中的一个。”关教授说道。 第24章 壁画   邢书记诧异的望着关教授:“你怎么知道?”   “远古时期巫师,女人称‘巫’,男人叫‘觋’,此雕像为女性。史书记载,巫咸国十巫之中,只有巫盼生有多目,手中的筛子多孔,两者都起到辨认审视的作用,加之清源寺遗址设下的‘鼍鼓十巫’风水迷局,所以我才断定这座石像就是巫盼。”关教授解释说。   “他在审查我们?”   “没错,这也正是我们首先遇到巫盼的缘故。”   “笑话,一个凿出来的石像如何审查我们一帮大活人呢?”邢书记嗤之以鼻。   “大家听着,”关教授面色异常郑重的告诫道,“从现在开始,将要迈入‘鼍鼓十巫’之中了,我们不知道是谁设置了这一远古的风水迷局,也不清楚其目的何在,但现在开始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都不要走散,否则也会同那些僧人魂魄一样困在里面了。”   有良疑惑的望着关教授,一个画家如此的精通风水异术,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和尚的魂魄引二丫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阴谋,你们动动脑筋,洞口裂隙那么狭窄,石像又是如何运进来的?蹊跷啊,同志们不可不防。”邢书记警惕的说道。   可儿敬佩之极,相公的头脑好机智啊。   “二丫,他们在哪儿?”关教授凑近她耳边,话音异常的轻柔。   “在前面。”二丫答道。   “继续跟着走。”关教授吩咐她。   说话间,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浓雾,笼罩了整个石厅,什么也看不见了。   “大家手拉手,千万别掉队。”关教授叫道。   有良上前两步扯住二丫的手,随即自己被关教授拉住,后面是可儿与邢书记,众人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前行。   “咦。”有良听到关教授握住他手时口中轻轻的叫了声。   浓雾中,一堵石墙挡在了面前,并没有任何其他的通道。   “他们进入石壁里了。”二丫幽幽道。   大家都觉得蹊跷,上前摸着光滑的石墙,隐约感觉到上面有些线条纹路。   “像是雕刻的壁画。”邢书记凭着手感觉得。   关教授摸了半天,口中说道:“的确是雕出的一幅山水画,这里有连绵起伏的山峦,树木以及河流岸石。”   “僧人大概是进入到画中去了,”可儿心细,纤纤玉手摸到了图像中雕刻的几个僧人,“他们都是光头。”   “机关可能就在隐藏在这幅壁画之中,我们都退回巫盼石像那边去,二丫留下。”关教授沉吟了片刻说道…   有良一声不响的站在石壁前,他的阴眼已经穿透了厚重的浓雾,将石壁上的画瞧得一清二楚。   那上面有山有水,共有十二座山峰,山脚下是细细的一弯江水,一叶扁舟顺流而下正停泊在水边,船上有几位僧人正欲登岸。   “为什么要她一人留下?”邢书记疑问。   “我们都通不过巫盼的审查。”关教授淡淡答道。   众人回到了石像前面,只留下了二丫一个人在石壁前,果然浓雾渐渐散去,不过站在石像这里距离较远光线幽暗,根本瞧不清那幅壁画。   “二丫,壁画上都有什么,你要一样不少的大声说出来。”关教授急迫的声音在石厅中回响。   二丫没有回答,唯见远处模糊的身影孤单的矗立在哪儿,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快说啊。”关教授急道。   二丫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有良急了,拔腿向二丫匆匆跑去,一团浓雾蓦地席卷而来又将石厅笼罩了,关教授一把没拉住他气得直跺脚。   来到石壁前,有良的阴眼瞅见浓雾中的二丫痴痴呆呆的站立在那儿,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他的目光朝石壁上望去,画中的僧人们已经下船,正在一个接一个的朝着山峰上攀去……   有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壁画中的那些人物竟然是活的!他揉了揉右眼,果然那几个僧人已经快要攀上最高的那座山峰了。   回望一片雾茫茫,瞧不见关教授等人。   “二丫。”他拽了拽她。   二丫恍若不闻,没有任何反应。   有良望向石壁,蓦地,他的目光停住了,江中又有一条小船快速的驶到岸边,还未等靠稳,一个熟悉的身影纵身跃下紧跟尾随在了僧人的后面,那是二丫……   他完全糊涂了,二丫此刻就在自己的身边,而壁画中的那个又是谁呢?   僧人们终于攀到了峰顶,然后鱼贯的钻进了一个山洞,洞口似乎还刻有极细微的字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看清那三个字“祝迎尸”。   有良随即盯着画中的二丫,发现她爬山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攀至那座山峰的洞口,抬头望了下洞口的题字后也直接钻入了洞中。   此刻壁画开始渐渐变淡,慢慢消褪了,最后又变回了光溜溜的石壁,上面什么刻痕也没有留下,与此同时,身边的浓雾也突然消失得不见了踪影。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关教授匆匆跑过来,惊讶的望着石壁叫道:“壁画呢?”   有良摇摇头,说:“雾气散去壁画竟然没有了。”   “二丫,你都看见什么了?”关教授急切的问道。   二丫紧闭双目,没有搭腔。   “二丫,我在问你话呢。”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有良默默的站在旁边,心中暗道,难不成壁画里面的是二丫的魂魄?   可儿轻轻的推搡着二丫:“你怎么了?”   “关教授,什么唯心的催眠术?她现在若是醒不过来你可要负责任的。”邢书记厉声质问道。   关教授叹了口气,站在二丫对面,口中说道:“二丫,我数三个数,到时你就会醒来,3,2,1……”   大家目光齐齐的看着二丫,不过依旧没有意识,也未睁开眼睛。   关教授大为困惑,忙道:“二丫,催眠已经结束赶快醒来。”   有良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这下关教授可有点急了,赶紧摸出一盒火柴点燃画纸,凑近了二丫的鼻孔让烟吸进去。   “阿嚏……”二丫连续的打了几个喷嚏,猛然一激灵儿,睁开了眼睛,诧异的问,“这是哪儿,怎么这么黑啊?”   关教授总算是松了口气。   可儿咯咯笑道:“是你把我们带到这山洞里来的,自己却又不知道。”   有良凑近二丫,疑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二丫迷惑不解的望着他:“我……不知道啊,我们不是在清源寺遗址的么?”   “唉,机会错过了。”关教授连声叹息着。   “错过什么机会?”邢书记疑惑的望着他。   关教授万分沮丧,含着眼泪痛苦的说道:“我们当中只有二丫能与僧人的魂魄沟通,引她到这儿来就是让其看壁画,其他人均通不过巫盼的审查,所以才会有浓雾遮蔽。如今壁画消失了,一千多年里的唯一机会就这么白白失去了,真的是可惜啊。”   “为什么只有二丫才行呢?”邢书记还是不理解。   “因为她是药王孙思邈的后人。”关教授脱口而出。   “关教授,我们从来没有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邢书记警觉的目光直视着他。   关教授愣了愣神儿,尴尬的一笑说道:“只有孙家直系后人才能与僧人魂魄发生感应,因此我便猜到了这一层关系。”   邢书记仍是满腹疑问:“你是个画家,就算是很懂风水之类的学问,又怎会对清源寺以及药王孙思邈的家事这样了如指掌呢?多年来的阶级斗争经验告诉我,你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奴家也这么猜想。”可儿表示支持。   有良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斗嘴,苦苦思索着方才石壁上出现的诡异画面,二丫肯定是被催眠了,僧人引导着她的魂魄进入了壁画内的山洞中,难道是药王墓的所在么?“祝迎尸”又是什么呢?   他心里想着,阴眼却无意之间瞥见了黑暗角落里有两只赤红的小眼睛正盯着他们,仔细辨认之下,渐渐的浮现出媚娘若隐若现的黑色身影……   “不好,孙遗风来了!”有良大惊失色的叫道,眼下大灵猫不在身边,单凭他们几个绝对不是孙遗风的对手。   邢书记和可儿闻言也顿时紧张起来,他可吃过这只秦岭黑狸猫妖的亏,上次差点被其割断了颈动脉,若不是地脐大灵猫及时赶到则必死无疑。   “在哪儿?”邢书记颤抖的声音。   此刻,潜伏在石厅甬道石窟里的孙遗风和李林知道被发觉了,尽管老白指示他俩在暗中监视,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现身。   “哈哈,真是有缘啊,二丫头我们又见面了。”孙遗风呵呵笑着从黑暗中走出,媚娘和六只小黑猫围绕在他的脚边,而李林则依旧潜伏在石窟中暂不现身,若情况不对时可以暗中出手相助。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踪我们?”关教授质问道。   孙遗风打量着关教授,嘿嘿冷笑了两声:“陕西美院的教授,怎么不务正业跑来辋川寻找药王墓来了?难道想要盗墓不成?”   “哼,我不过是想要帮助这位小姑娘而已,你究竟何许人?竟在暗中偷窥。”关教授反问道。   “我嘛,”孙遗风自得的说道,“是孙二丫叔叔,她的长辈,药王墓是我们的家务事,哪儿容得你们外人插手。”   “喵……”媚娘附和着。 第25章 斗尸   此刻,有良将二丫拽到自己的身后,今天的形势极端危险,若是动起手来恐怕都得死在这地穴之中,不过孙遗风的目的是药王墓,或许不会大开杀戒。   “孙遗风教授,”邢书记大概也想到了这一层,因此和颜悦色的说道,“既然你身为二丫的叔叔,也算是孙思邈正宗的后人,你难道就不知道药王墓的下落么?何苦要为难小姑娘。”   “是啊,你自己去寻找不就得了。”可儿也说。   “嘿嘿,我若是先能找到这里看到壁画,自然懒得理睬你们,可恶的是孙怀远的父亲是长子,玉琀在他的手里传承给了二丫,李家人若是识相早点拿出来,也不会白白丢了性命。”   “我爹也是你杀的吧?”二丫忿忿的质问道。   “这怨不得孙某,李继祖的嘴巴实在太硬,割断脚筋也不肯说出玉琀的下落,还竟然开了煤气阀想要与我同归于尽,最终自己葬身火海。”孙遗风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这个坏蛋!”二丫气得浑身颤抖,被有良死死的拽住,现在可不是冲动的时候。   “是你杀了佛崖寺未渡住持。”有良平淡的问道。   “不错,”孙遗风嘿嘿冷笑道,“那老和尚不识抬举,一问三不知,武功倒是蛮强的,若不是媚娘吸引他的注意力,孙某岂有机会背后偷袭,那样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卑鄙至极。”邢书记在一旁斥责道。   孙遗风装作没听见,兀自说道:“上古时期的巫咸国有十个着名的巫师,具体的史书鲜有记载,听方才关教授的意思,好像巫盼是壁画的守护人,是这样的吗?”   “是又如何?”关教授哼了声。   “你们一开始摸到了石壁上刻有山水舟楫和僧人,说吧,那是什么地方?”   “突然起了大雾,我们也没看清楚。”邢书记答道,这是实情。   “嗯,也许二丫在催眠的状态下看到了什么,药王孙思邈既然设定了这个局,也就只有他的直系后人才看得见。”孙遗风思忖着说道。   “可你自己不也说是孙家的直系后人么?”   “哼,孙某来晚了一步,否则还用得着问二丫头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二丫恨恨说。   孙遗风站在石壁前,上面光溜溜的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想了想说道:“关教授说的药王所设下的‘鼍鼓十巫’风水迷局绝对不会如此简单的,目前只是出现了‘巫盼’,其他九巫还未现身,孙思邈深谋远虑将‘噬磕针’隐藏的如此之深,线索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断了的。”   “孙遗风,”关教授揶揄说道,“你身为孙家后人腹中机谋不也是挺深的么?”   “哈哈哈,”孙遗风大笑数声,“你们想拐骗我孙家未成年少女么?来,二丫,到叔叔身边来。”   二丫战战兢兢蜷缩到有良的身后。   有良此刻也只有挺身而出挡在前面护住二丫,反正自己手残眼瞎了无生趣,即便是死也别让人小瞧了。   “那可就怪不得孙某了,先料理了你们几个再说。”孙遗风缓缓的脱下上衣,露出白皙的肌肤,然后猛然身子一抖,胸前颈后蓦地生出如针般的猎猎黑毛,乍蓬蓬的像只刺猬,口唇两侧各有三根长长的胡须。   邢书记两眼警惕的盯着孙遗风一举一动,他知道今天的劫难很可能是躲不过去了,于是悄悄的将可儿拽到了身后。   “你,你怎么……”关教授支支吾吾的说道,“像只猫?”   “他就是一只猫妖。”邢书记在一旁说。   “不错,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秦岭黑狸猫的手段。”孙遗风得意的冷笑着,突然身子纵起颈毛直立,双手指甲暴涨半尺锋利如刀,直接扑向了关教授,他隐约感觉这人的功力不在蠕头蛮邢书记之下,擒贼擒王,先把他干掉再说。   “小心!”邢书记忙不迭的叫道。   但孙遗风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说话间尖利的猫爪已至对方胸前。就在这危急关头,关教授的双脚未动而身子却直直的后退了丈许,令利爪扑了个空。   有良心中暗道,这个关教授果然不是普通人。   孙遗风的腰蓦地弓起,口中“喵”的声怪叫,身子在空中一个伸缩如影随形的再次扑到,就如同真的猫一样灵活。   此刻关教授没有再躲闪,但见他双臂展开做拥抱状,嘴巴一张“噗”的喷出一团白森森的寒气罩住了对手。   孙遗风突觉双手冰凉,手指似乎瞬间冻僵了,知道不妙想要跳出圈外却身子麻木动弹不得,不由得骇然失色:“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关教授嘴巴里持续不断的涌出白色尸气,身体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桀桀冷笑道:“你一个小小猫妖不配知道。”   孙遗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低鸣,身后三条腿的媚娘“嗖”的窜到了前面,硕大的脑袋对着关教授抿起小嘴儿,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湿润了,显得无比的天真和纯情,祈盼的目光含情脉脉的冲着他轻轻“喵”了一声,然后调转身子竖起尾巴摇晃着露出了肛门……   “喵呜……”石厅内顿时充斥着媚娘缠绵悱恻的叫春长调,其音时高时低,幽幽然似闺中怨妇,靡靡乎如欲女焚身,直入耳鼓令人浮想联翩。   邢书记面色一红,爱怜的低头望向了娇美的可儿。   有良体内阴气极为浑厚,因此并不受其所惑,可二丫就不一样了,她面红耳赤的抬起眼睛,沉醉的盯着他神智已经有些恍惚了。   老母猫媚娘的“媚功”实在是太厉害了。   关教授也受到了刺激,嘴巴缓缓闭上阻断了尸气,对面的孙遗风麻木寒僵的身体随之渐渐暖和了过来。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景,只影为谁去!”关教授口中喃喃吟道,愁眉紧锁两滴老泪流下,他用衣襟揩拭着眼镜片情绪十分的低落。   有良见状大惊,急忙高声叫道:“你是美院的教授,怎么能被一只老母猫给诱惑了呢?”在风陵渡郭家老宅里,他曾经这样喝醒了邢书记,于是故技重施。   媚娘一面声嘶力竭的“叫春”,一边走到关教授的脚下探出大脑袋轻轻的磨蹭着他的脚踝。   关教授更加情难自禁,长叹一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简直是小资产阶级颓废的情调。”邢书记怒道。   “相公,关教授真乃性情中人,与先夫和珅一样呢。”可儿同情的说道。   这边有良可急了,众人生死攸关的当头关教授竟然完全丧失了斗志,这只老母猫实在太可恶了。无奈之下他出乎意料的猛扑过去揪住了媚娘脖颈,哪知双手无力根本揿不住牠,于是张口咬在了媚娘的嘴巴上,想要阻止其淫荡的叫春声。   媚娘自顾施展“媚术”,丝毫未加提防,被有良的门牙吃在了双唇上。其实每当牠运此功之际,也是其情迷荡漾不能自己之时,突觉口唇一疼,叫春声戛然而止。   “惭愧呀。”关教授猛然打了个激灵儿,惊出一身的冷汗。   孙遗风刚刚恢复了元气,心下也兀自庆幸:“好险。”   他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再次猱身扑上,锋利如刀的指甲刺向了关教授,“噗”的一声,关教授身子踉跄着倒退数步,胸前出现了几个窟窿,向外“咝咝”的泄着白气,但并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哈哈,原来是具斗尸啊。”孙遗风嘿嘿笑道。   “什么‘斗尸’?”邢书记诧异的望着关教授。   “‘斗尸’是十八尸变里的一种,怨气极大,比‘荫尸’还要厉害。”可儿悄悄解释说。   “桀桀桀桀桀……”关教授发出一阵瘆人的声音,如同风吹朽树般。   “老夫正是斗尸,百年来一直在寻找药王墓的下落,如今刚刚有了头绪却碰上你这只猫妖捣乱,咳……”关教授面色苍白,发自体内的声音气喘不已,明显是刚才受到了重创。   有良此刻已经松开了媚娘,生怕老母猫尖利的獠牙反咬自己一口就麻烦了,不料媚娘的目光却完全失去了往日凶狠的眼神儿,反而似乎是有些不舍的望着他。   “媚娘,这具斗尸归我,你带孩子们把其他人收拾掉,别伤到孙家侄女儿。”孙遗风命令道。   “喵。”媚娘咆哮一声,转身率领着黑猫群扑向了邢书记与可儿。   “咯咯咯……”一阵骨节爆响,邢书记脖颈蓦地伸长了六尺,为保可儿的安全,他已经豁出去了。   蠕头蛮的脖子虽长但极为灵活,再加上可儿就在身后,因此他奋不顾身的张开血盆大口一顿狂咬,间接着吐出几个气泡逆袭。那些小黑猫崽儿哪里知道厉害,纷纷舞动小爪子将泡泡一个个挠破,于是无数的蠕头蛮幼虫从天而降落在了身上,争先恐后的从牠们的耳朵、眼睛以及毛发中钻了进去。   媚娘瘸着三条腿与邢书记缠斗在一起,利爪对大嘴打得难解难分。   斗尸是中原民间十八种尸变之一,功力远远超过荫尸,尤其是修炼的白色尸气极为阴寒,普通人遇之即僵。本来他已经占据先机,可惜受媚娘叫春长调所惑,被孙遗风偷袭得手刺穿了胸腔,尸气凝聚不起来了,因此眼下只有靠若隐若现的灵活身形来躲避其利爪,而孙遗风一时半晌也奈何不住他。   就在这时,一阵淡淡的奇异香气飘了过来。 第26章 偷袭   此刻,除了孙遗风和媚娘,其余人吸入香气脑中都是一窒,肢体瞬间出现了麻木感,动作也逐渐迟缓下来,李林的偷袭得逞了。   关教授踉跄了几步,最后终于头昏眼花身子一软瘫倒了,邢书记的长脖子缓慢的靠向可儿,脑袋与她依偎在一起,两人漠然的望着高举利爪一步步逼近的媚娘。   有良与二丫也未能幸免,一同萎顿于地。   “哼,”李林矫健的身体从阴暗的石窟中走出,一面提着裤子嘴里不屑的说道,“教授,这几个家伙就交给小弟吧,斗尸还有这个古怪的寄生虫,要好好折磨折磨他们才有趣。”   “嗯,夜长梦多,还是尽早下手。”孙遗风冷笑着。   李林走到关教授面前得意洋洋的说道:“啧啧,真想不到这位堂堂‘斗尸’竟然还是个多情种子,你那个苦恋相思的女人又是个什么尸呢?”   “哼,妖岂知人的感情。”关教授嗤之以鼻。   “男人女人说穿了不就是个交配么,哪来那么多的诗情画意?像我们多好,想干就干,提裤子走人,干脆利落。”   关教授没有理睬他,坐在地上偷偷的运功想要逼出吸入的毒气。   李林发现了他的意图,解开裤带调转身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迎面“噗”的又放出一团毒雾罩住了关教授。   关教授受不了那种奇异的浓香,闷哼一声几欲昏厥。   此刻媚娘直身挥出利爪朝着邢书记脖颈处的动脉血管划去,突然脚下一阵低吼,那些猫崽儿像疯了似的竟然撕咬起自己唯一的一条后腿来。媚娘大惑,“喵”的暴喝一声要赶走牠们,哪知黑猫们不为所动仍然发疯似的群起攻之。   孙遗风看到了那些幼虫钻进了猫崽儿的体内,只是当时来不及救援,他此刻明白小黑猫们已经成了蠕头蛮的宿主,若是那些幼虫再进入媚娘体内就完了。   “喵呜。”他大喝一声,身子弓起纵至跟前,十指如刀一阵乱挥,顿时血肉飞溅,如同切菜般的将猫崽们悉数斩杀殆尽。   媚娘惊愕的望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猫尸,痛苦的发出一声哀鸣,愤怒的眼睛赤红如血,“嗷嗷”的大叫的冲着孙遗风扑将过来连抓带挠,仿佛疯癫了似的。   孙遗风一个没留神儿,脸上被媚娘的利爪生生抓去了几条皮肉,鲜血模糊了双眼,不由得勃然大怒,手臂一挥竟然把媚娘的尾巴齐根削断,瞬间血流不止。   就在这混乱之际,石厅中“嗤嗤”接连传来轻微的破空声,黑暗中,柳十三发出两支银针,分别凌空刺入了李林和孙遗风后脖颈处的鬼枕穴。   两人觉得脑后一疼,几乎异口同声的叫道:“有埋伏!”   还未等反应过来,“嗖嗖”又有两支银针飞来,正中李林脸上唇沟凹陷处的鬼市穴和孙遗风面颊的鬼床穴。   不好,高人在侧,他俩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纵身窜出,沿着石甬道向洞口一路狂奔,李林甚至来不及系上腰带双手提着裤子忙不迭的逃去。   柳十三手心里满是冷汗,他很清楚自己并非孙遗风两个人的对手,单是麝香猫的毒气就忍受不了,趁着慌乱之际偷袭得手纯属是侥幸。   见孙遗风二人跑远了,他才现身出来。   “师父……”有良惊讶的叫道。   柳十三先来到了关教授的面前问道:“你是老板派来暗中协助我的人么?”   关教授点点头,一时间面红耳赤:“正是,惭愧啊,没想到竟然中了那只老母猫的道儿。”   柳十三扭头望去,媚娘顾不得尾部的剧痛,正含泪轻轻的用爪子归拢着猫崽们的尸体,模样甚是悲痛欲绝。   “这只老母猫邪门的很,要趁早除去。”柳十三抽出那根三棱针直奔媚娘。   “不要……”二丫起身拦在了柳十三的面前,急切的恳求说道,“牠刚刚失去了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媚娘抬头望了二丫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你看牠的尾巴都被孙遗风割断了,流了好多血。”二丫抱起媚娘,轻轻的抚摸着牠沾满血渍的黑毛。   “喵。”媚娘温顺的直往二丫怀里拱。   “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柳十三手持三棱针正色道。   “我不要杀牠。”二丫抱着媚娘回到有良的身旁。   “师父,你怎么来这儿了?”有良不解的问道。   “哼,还说呢,老夫不是让你等在旅社里的么?竟然一个人偷偷的跑了。”柳十三训斥道。   “我怕孙遗风到佛崖寺害未渡住持,急着赶去报信儿的,可还是晚了一步。”   柳十三点点头,他也去了佛崖寺知道这是实情,转过脸问关教授:“你伤得重不重?”   关教授苦笑道:“恐怕毁去了十年的功力,‘大意失荆州’啊,孙遗风现在虽然仓惶逃去,但他是不会罢休的,要保护好二丫,她是追寻药王墓下落的唯一线索。”   有良心中寻思着,孙遗风李林也好,关教授柳十三也罢,都是冲着药王墓来的,难道“噬磕针”有什么通天彻地的神奇之处,值得他们这样的拼死抢夺么?   柳十三心想,为防止孙遗风卷土重来,此刻还是尽早离开为宜,于是上前搀扶起关教授,招呼大家赶紧走。   众人疲惫的跟在他的后面,在石甬道中摸索了大半个时辰,最后还是靠着媚娘领路才终于走出了山洞,此刻已闻远处村庄鸡鸣,东方现出鱼肚白,天就快要亮了。   山林中未见孙遗风和李林的身影,不知道他俩跑到哪儿去了。回到王老汉家,大伙儿稍事歇息吃过早饭,然后动身返回了西安城。   “你们都到我家里去住,记得不要轻易外出,以免遇到孙遗风一伙人。”关教授告诫说道。   他的家位于市区长乐坊附近,是一个单独的平房小院,共有三间房,此地由于紧靠着八仙庵因此十分热闹,坐在屋内都能听到外面川流不息的嘈杂声。   关教授自己有一间卧室,他安排二丫与可儿一屋,邢书记、柳十三和有良合住。   他先在自己的卧室里用座机给京城挂了个电话,报告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没有看清壁画上任何有用的线索么?”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久,才传来老板的声音。   “没有。”   “你们保护好二丫,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是,老板。”关教授放下电话。   西厢房内,柳十三正在盘问有良和二丫。   “壁画上只有山水以及小船和几个僧人。”有良回答。   “能看出是哪里吗?比如有没有独特的地标或者文字等等。”柳十三不舍的追问着。   “没有。”有良断然说道。   柳十三脑袋转向了二丫,干瘪眼皮内的那只阴眼死死的盯着她:“你当真记不得那壁画么?”   二丫怀抱着媚娘点点头,表示没印象。   整个一天里,大家都待在家中,关教授独自关门运功疗伤,邢书记和可儿在屋里说着悄悄话。   “师父,什么是‘斗尸’?”有良问。   柳十三答道:“当人处于中阴身的时候,也就是在死后四十九天之内,若是机遇巧合就会产生尸变。据史书记载,自古中原总共出现过十八种,其中‘斗尸’因为死者怨力超强因此誉为‘尸变之首’。”   “可还是打不过孙遗风。”有良说。   “哼,老夫在暗处都瞧见了,关教授若不是为情所困,早就将孙遗风干掉了。”   “斗尸也会为情所困?”   “老夫猜想他定是经历过一次异常惨绝的生死之恋,因此才情诗不离口而中了道儿。”柳十三瞥了一眼媚娘。   “外面好热闹啊,让我们出去玩玩吧。”二丫恳求说。   “不行。”柳十三断然拒绝了,起身到卧室与关教授商量事情。   二丫找来纱布绷带和红药水,小心翼翼的替媚娘消毒尾巴根的创口,然后包扎起来,此刻的老母猫显得格外的温顺,不时的用嘴巴摩挲着她,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喵”声。   有良也赞同柳十三除掉媚娘,虽然未渡是死于孙遗风的偷袭,但牠也是帮凶,不过瞅着二丫喜爱的样子,也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脑海中反复回忆着浓雾中的壁画,他数过那上面总共有十二座山峰,分别位于江水的两岸。其中最高的那座山巅云雾缭绕,山洞口上面的题刻按理说应该是洞的名字,就像西游记小人书里“火云洞”或“盘丝洞”之类的,“祝迎尸”这个名字真是太奇怪了,根本就不像是山洞名。   “有良哥,你在想什么呢?”二丫抱着媚娘坐在了他的身旁。   “没想什么,在听院外面的吵闹声像是有座庙。”他回答说。   “我们可以偷偷去庙里逛一下。”二丫小声说。   有良看见卧室内柳十三正和关教授商量事儿没有注意到他俩,于是点点头:“别出声。”   两人蹑手蹑脚打开了院门,有良在前,二丫抱着媚娘在后悄悄溜了出去。   八仙庵是西安城最有名气的道教观院,位于东关长乐坊内,相传为唐时吕洞宾早期遇到汉钟离“一枕黄粱”点破千秋迷梦而感悟成道之所,供奉着八仙,自古以来香火鼎盛。   两人溜达着走进了山门,八仙庵内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原来今天是农历十五的庙会,怪不得这么热闹。   吕祖殿前,沿墙根坐着一溜儿测字算命的先生,地上铺着白布,上面写着“铁板神算”以及“梅花易数”之类的字句,大都是自吹自擂,上前问津的人并不多。   有良一路走过,最后在测字摊前止住了脚步,摊主是一个面色蜡黄的干瘪老头,眯着眼睛在打着瞌睡,布摊上写着“诸葛神算,吕祖测字”十分的打眼。   “先生,测字要写几个字?”有良问道。   老者蓦地睁开了眼睛,打量着了有良和二丫一下,然后捻了捻颌下胡须,说道:“一字即可。”   “三个字能测么?”   “无妨。”   有良四下里望了望,见无人注意,拾起地上的铅笔在簿上迅速写了几个字。   黄脸老者一眼瞥去,纸上写的是“祝迎尸”三个字。 第27章 八仙庵   老者目光盯着有良问:“你是要测求学求财求工作呢,还是婚姻?”   “寻人。”有良想了想说道。   老者沉吟半晌,缓缓开口了:“‘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归’,这是《资治通鉴》中的解释,你要寻的是死人,对么?”   有良心下大骇,原本以为这测字算命老头能说出“祝迎尸”是什么意思就不错了,没想到竟如此厉害,单凭三个字就猜出自己的目的了。   他点点头,没有吭气儿。   “此人远在千里之外。”老者说。   “那是什么地方?”   “上古祭祀时,需要找人代替死者受祭,称作‘尸’,‘迎尸’就是迎接象征死者神灵而受祭的人。‘祝’则是祝由巫师,由祝由巫师迎接受祭祀之人,就叫‘祝迎尸’,你听明白了么?”老者解释说。   有良点点头,大致懂了。   “看看你写的这个错别字‘迎’,中间多了一撇,变成了‘卯’。”老者嘿嘿两声。   “俺重写。”有良尴尬说道。   “不,这正是天意,‘辶’说明寻人要走很多的路。《说文》中对‘卯’的解释,‘冒也,二月万物冒地而出,象开门之形,故二月为天门,凡卯之属皆从卯。’所以,必须是属兔之人二月出生或者是名字里含有‘二”才行,别人则是找寻不到的。”   “可俺是属鼠,72年的。”有良一听心里凉了半截。   二丫这时在一旁插话道:“我属兔,名字是二丫。”   可不是么,二丫完全符合要求,又是孙思邈的直系后人,自己只要同她在一起就可以寻找到药王墓了,有良心中顿时释然。   “千里之外,那究竟是哪儿?”他急迫的问道。   “那就再写个字吧。”老者说。   有良心中想着壁画中的山峰,随手写了个数字“12”。   “‘十二’为正午时分,地支午为离火,一加二等于三,先天八卦三数亦为离,方向南,此去正南方千里之外可寻。‘祝’为男巫,期间必多诡异之事,‘屍’者,尸下有死,恐怕还要出人命的,实在太过凶险啊。”老者摇了摇头叹息道。   “你说还要死人么?”有良心下一惊,默默的掏出五元钱撂在布摊上。   “别听他胡说八道,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封建迷信残渣泛起,故意耸人听闻骗取钱财,西安市的领导怎么也不管管,纯属工作失职啊。”身后突然有人说道。   有良回头一望,原来是邢书记同可儿,他俩也溜出来逛庙会了。   测字的老者赶紧收起钱,眯起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走,那边热闹。”可儿指着吵杂的人群说道,在关中地脐生活了多年,现在看到这么多各色各样的人显得格外兴奋。   “哼,要是在我们农安县,早就将这些糟粕一锅端的取缔了。”邢书记忿忿不平的嘟囔着。   孙遗风和李林天亮后狼狈的回到了城内的小旅社,虽然银针已经拔掉了,但经络还是受了些伤。   “有人竟然暗中使用鬼门十三针偷袭,功力看似不浅,咱们反正已经有了线索,没有必要与他们拼命而破坏了老白的长远大计。”孙遗风一屁股坐在床上恨恨说道。   “可是我们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啊。”李林提醒道。   孙遗风警觉的望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老白的深谋远虑岂是你我能想到的。”   “孙大哥,老白究竟是谁,可以透露一点么?”   孙遗风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李林再没敢多吭气,麝香猫比起秦岭黑狸猫功力自然差了不止一个层次,只有唯命是从。   孙遗风匆匆下楼,到旅社前台挂了个电话。   “我是孙遗风。”   “说。”   孙遗风压低声音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   “暗中有高人相助?”老白疑问道。   “不错,此人用鬼门十三针偷袭了我们,为了不影响您的长远大计,所以就先撤了回来,没有与他们硬拼。”   “做得好,”老白淡淡说道,“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你说那个斗尸是美院的教授?”   “是的。”   “去监视他的家,这次切记不要被发现。”   “是,老白。”孙遗风恭敬的答道。   “嗡……”那边电话挂断了。   孙遗风回到房间后,吩咐李林即刻去陕西美院调查关教授的家庭住址情况。   傍晚时分,李林回来了。   “关教授是鳏居,无儿无女,家住八仙庵旁一个单独的小院,据说此人性情古怪,从不与人交往,所以连个朋友都没有。”李林介绍说。   “这个好理解,一名斗尸自然要竭力隐藏自己的身份以防被认出,今晚我们就去他家那儿监视。”孙遗风吩咐道。   当晚,月色皎洁,两人来到了长乐坊八仙庵,此刻庙会早已散去,唯有几位道士还在连夜清理打扫着场地上丢弃的垃圾。   两人按照李林了解到的门牌号找到了关教授家的小院,里面都已熄灯睡觉了,月色清凉如水,四周静悄悄鸦雀无声。   孙遗风察看了下地形,没有合适的监视地点,于是指了下院墙外面的一株高大茂密的老槐树,两人相继灵活的攀援而上,坐在粗壮的树杈上居高临下的观望。   清风袭来,孙遗风的鼻子嗅了嗅,悄声说道:“原来媚娘也在这里。”   李林诧异道:“媚娘怎么会和他们搞到了一起?”   “可能是因为打伤了牠和杀了孩子们吧,这老娘们脾气酸的很,一定是对我恨之入骨。”孙遗风皱着眉头。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他们肯收留媚娘,就可以追踪牠的气味儿,不管到哪儿都甩不掉我们了。”   “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此刻屋内,有良静静的躺在床上,身边的柳十三和邢书记都已经睡熟,发出均匀的鼾声。   白天,八仙庵庙会里测字先生的话始终萦绕在耳边,说得神乎其神的,不过所讲须属兔和名字里有“二”的人却与二丫相符,绝对不应该只是巧合,看来有些术数还是挺准的,不像是柳十三信口胡诌。他在庙会上买了本地图册,私下里翻查了一下,向南千里也就是五百公里,便已经来到长江边上了。地图册上介绍说,这一带叫做巫山山脉,长江横穿期间,形成着名的三峡。其中北段河道曲折,两岸峭壁高耸谷深狭长,日照时短,湿气蒸郁不散成云致雾,古人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便是闻名于世的“巫山十二峰”了。   壁画中不也正是有十二座山峰的么?   有良心中断定,画中的地点应该就是巫山,有山洞的就是最高的那座神女峰。   迄今为止,邢书记与可儿都是值得信赖的人,关键是如何甩掉柳十三和关教授,他俩绝非是善良之辈,有良辗转反侧,始终想不出适当的理由来。   次日清晨,大家围在厨房端着饭碗吃早饭。   “我想回李家沟了。”二丫抱着媚娘突然说道。   “好呀,相公,我们一起去汉中瞧瞧吧。”可儿高兴的望着邢书记。   “嗯,可儿愿意去哪儿玩儿,我都陪着。”邢书记含情脉脉的答道。   有良心想,这样也好,到了汉中再转道去巫山也近了许多。   “不行,这样做太危险了,随时可能遇到孙遗风的。”关教授断然道。   “我就是想家。”二丫眼圈红红的坚持要走,每天闷在这个小院子里腻都腻死了。   “二丫,俺陪你回去。”有良坚决的说道。   柳十三的目光瞥向了关教授。   关教授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卧室,拨通了京城电话,说明了情况。   “你们一路同行去汉中,记住,孙二丫是寻找药王墓的唯一线索,千万别出纰漏。”听筒里传来严厉的话语。   “是,老板,”关教授撂下电话出来对大家说道,“那好吧,我们一同随二丫前往汉中。”   众人收拾下行装,媚娘肥胖的身躯足有几十斤重,二丫找了个小竹篓背在身上,然后一起出门前往长途汽车站。   潜伏在老槐树上的孙遗风和李林默默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对方终于要有所行动了,反正可以追踪媚娘的气味儿,因此可以不必跟得太紧。   长途汽车一路颠簸着南行,望着窗外一望无际金黄色的油菜花,二丫急切盼望着回到自己的家,可惜爷爷已经不在了,只剩下自己孤苦伶仃,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   关教授胸前的创口虽然已经愈合,但元气损伤过大,说起话来有些接不上气儿:“二丫,回到李家沟后,我还要为你催眠,看看能否再回忆出一些壁画上的东西。”   二丫没吭声,目光默默的望着窗外无垠的田野。   黄昏时,李家沟终于到了,一行人走进了小山村。   邻家大婶首先看见了二丫,急忙上前嘘寒问暖,责怪她没打招呼就出门了,又瞧见来了这么多客人,感到十分的惊讶,忙着张罗起做饭来。左邻右舍闻讯也都过来见面,这里毕竟是个偏僻的小山村,信息闭塞,人们也朴实好客。   孩子们跑来看热闹,身后跟着一帮大大小小的杂色土狗,当牠们遇见懒洋洋坐在门槛上的媚娘时,只是远远的围观而不敢上前,这里从来没见过如此肥胖和大脑袋的猫。 第28章 张良洞   晚饭后,乡亲们陆陆续续的散去,山里人早睡早起,已经快要到收割油菜籽的农忙季节了。   “我要去看爷爷。”二丫翻出来以前剩下的香烛纸钱准备上山。   “你跟着他们。”关教授吩咐柳十三,自己则留在屋里继续运功疗伤。   夜空中明月高悬,山风习习,一行人趁着月色直奔李家坟地而去。   来到李老汉的新坟前,二丫一面焚烧着纸钱,独自流泪悲伤,有良在一旁劝慰着。   可儿长叹一声感慨道:“相公,人生来世上走一遭,到头来还是归于尘土,日子久了渐渐为后人遗忘,以至于坟冢荒凉如斯。想当年和珅是何等的权势,最终还不是了结于一丈白绫么?”   “司马迁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将来我带你去京城见识一下毛泽东主席纪念堂,人虽然死了,但受到亿万革命群众的缅怀,感激他推翻了三座大山的压迫,让人民翻身做了国家的主人。”邢书记动情的说。   “他的功力很高么?能推翻掉三座大山。”可儿不解的问道。   邢书记苦笑了,可儿真的是不学无术,连这粗浅的革命道理都不懂,于是苦口婆心的解释说:“三座大山就是指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   “可儿不懂,相公说的‘纪念堂’是皇帝陵寝么?”   “陵寝?”邢书记摇摇头,“那是保存主席遗体的地方,好让广大人民群众参观。”   “难道不‘入土为安’?”   “不用,遗体躺在水晶棺里不会腐烂的。”   可儿想了想,还是觉得有问题:“尸体不下葬很容易产生尸变的。”   “喵……”此刻伏在坟头上的媚娘突然惊恐的叫了一声,两耳竖起,目光死死盯着那条上山的小路。   柳十三随即警觉了起来,悄声说道:“你们别出声,老夫前去瞧瞧。”说罢,纵身跃起几个起伏不见了踪影。   “有良哥,我们找机会溜走吧。”二丫压低声音匆匆说道。   “为啥?”有良一愣。   “去找药王墓。”   “你看懂壁画了?”   二丫点点头,悄声道:“明天我们去张良庙。”   不久,柳十三回来对大伙儿说:“看情形是孙遗风追踪到了李家沟,我们要时刻小心提防,现在还是先回去吧。”   次日,二丫提出要带可儿几个人游览紫柏山有名的张良庙,关教授没法拒绝,只好仍旧让柳十三陪同前去。   张良为“汉初三杰”之首,被刘邦敕封为“晋侯”,晚年隐身修行于紫柏山中,后人称此地为“辟谷”。   张良庙又称“留侯祠”,背倚紫关岭,庙前两溪交汇入紫柏河,山清水秀,香火绵延千年。   山门系青砖砌成,上方横刻有“汉张留侯祠”字样,左右一幅对联:“博浪一声震天地,圮桥三进生云霞。”   邢书记负手立于山门前,禁不住的心生感慨道:“上联说他在搏浪堆派人刺杀秦始皇,下联指其圮桥遇到黄石公,成就了一代军师辅佐刘邦建立西汉王朝。不过要说‘运筹策帷幄之中,决胜千里外”,比起毛主席那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呵呵。”   “相公,你懂得真多。”可儿仰慕的说道。   “哼,越是大巫杀人越多。”柳十三鼻子里不屑的哼了声。   入山门,踏上一座木桥,名曰“进履桥”,取张良在圮桥下为黄石公拾履穿鞋的典故。桥下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可见有小鱼在游动。祠中灵霄殿,左右钟鼓楼,但见八角飞檐,彩绘斗拱,琉璃瓦饰顶,颇为壮观。   大殿悬挂另一幅对联:“毕生彪炳功勋启自授书始,历代崇丰烟祀端从辟谷开。”   “这里怎么还留有封建军阀的题字?”邢书记指着冯玉祥的石碑不满的说道。   石碑上书:“豪杰今安在,看青山不老,紫柏长存,想那志士名臣,千载空余凭吊处;神仙古来稀,设黄石重逢,赤松再遇,得此洞天福地,一声愿作逍遥游。”   殿后层层石阶向上,两侧摩崖石刻留有明代赵文渊、清朝林则徐以及冯玉祥以及杨虎城等人的诗文。   “喵呜……”二丫背篓里的媚娘突然不安起来,引起了柳十三的警觉。   “你们先往上走。”柳十三匆匆说道,他押后一同攀上了庙后的山峰。   紫柏山区是喀斯特溶岩地貌,峰后树林中便有一个溶洞,入口隐秘,外人极少知道,本地百姓称之为“张良洞”。   柳十三站在高处,那只阴眼隔着薄薄的眼皮,已经看到了山门口混杂在人群中的孙遗风和李林二人,他俩正朝着这边过来。   “你们先躲进树林去。”他匆匆吩咐道,自己则掩身山崖后监视。   二丫招招手,领着有良以及邢书记和可儿钻进了密林里,然后自山崖下面的一个溶洞口鱼贯而入。   洞内很黑,二丫揿亮了手电筒,原来她早有准备。   “噗噗噗……”生人入洞惊起了一群褐色的蝙蝠从头顶上掠过。   “大家跟着我,这溶洞还有另外一个出口,我们这次要甩掉他们。”二丫说着率先朝洞深处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大凡喀斯特溶岩地貌,由于亿万年的水流冲刷,腐蚀成连环的地下溶洞,一个套一个往往绵延十余公里,当他们数个时辰后到达另一出口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   这里已经进入勉县境内,在乡村公路上,他们拦了一辆运送蔬菜的卡车一路南下,黄昏时分终于抵达勉县县城。   吃了晚饭后,四个人匆匆登上了前往重庆的夜行列车,直到此刻,二丫和有良才松了口气,终于甩掉了柳十三和孙遗风等人。   “二丫,俺看到了壁画上你跟着僧人钻进了刻着‘祝迎尸’的那个山洞。”有良实话实说。   “我记得,可是刚入洞没多久就被烟熏醒了。”二丫答道。   “洞里有什么?”   “里面浓雾缭绕,好像隐约也看到了壁画。”二丫回忆说。   “还有壁画?”有良吃惊道。   二丫点点头,问:“有良哥,我们找得到那个山洞吧?”   “根据测字先生的推算和查阅地图,壁画上指的就是巫山十二峰,‘祝迎尸’山洞应该就在神女峰上。”有良掏出地图册,翻到四川省的一页给她看。   “神女峰?”可儿坐在对面兴奋的捅了邢书记一下说道:“太好了,相公,你我二人行了无数次‘巫山云雨’,可还如同诗人说的‘不识巫山真面目’呢,这次去看看吧。”   “是‘不识庐山真面目’。”邢书记纠正道。   “反正都一样,这回要好好的玩玩了,相公可愿意在巫山顶上和奴家来一次真正的‘巫山云雨’?”   邢书记正色道:“一次是不够的。”   黄昏时分,列车徐徐驶进了重庆菜园坝火车站,他们随着人流出来,然后乘缆车上了两路口,直奔朝天门码头而去,买到了晚上九点的下水船票,预计后天中午便可抵达巫山县城。   码头石阶上有一家火锅店,老远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麻辣香气,邢书记饥肠辘辘,大家也都饿了,于是准备品尝一下重庆有名的毛肚火锅。   进得店来,热辣之气迎面扑来,特制的高大桌凳,铜质的火锅下面炭火熊熊,桌旁的食客们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的盯着锅中翻滚的菜品,炉火熏烤下一个个赤膊汗流浃背,举杯挥箸气吞山河,甚是豪放。   “四位请坐,我们店里的毛肚火锅是重庆最有名的了,今早刚到货的新鲜‘水八块’,要不要尝尝?”服务员看出他们是外地人,于是介绍说道。   邢书记点点头,大家坐下来。   红汤毛肚火锅最初是江边码头船工下力之人吃的,所谓‘水八块’全是牛的下杂(毛肚、肝腰以及牛血旺等),物美价廉,现在已经成为市民百姓喜闻乐见的食物了。   火锅上来以后,邢书记吃的最来劲儿了,嘴里嚼着爽脆的毛肚赞不绝口:“在东北这么多年,光知道酸菜血肠汆白肉和猪肉炖粉条子,哪懂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的美味,哈哈,多吃点。”一面给可儿夹着菜。   “多谢相公。”可儿矜持的答道,在外面用餐她很注意自己大家闺秀的风度,轻轻的蘸着芝麻酱蒜泥碟小口的抿着。   旁边桌上两人在闷头吃饭,一个道士装扮,面色苍白,约有五十余岁,另一中年人则着一身奶白色中山装,两侧太阳穴鼓起,身形健硕发福。   二丫身旁的高凳上端坐着媚娘,前爪麻利的抓起一片毛肚竟然也薰蘸料碟来吃,跑堂的伙计惊讶的不得了。   “小女娃儿,你这只猫很通人性嘛。”隔壁桌上的中年人好奇的转过身来说道。   二丫冲他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哼,包先生,你没看这黑猫一身的邪气么?”那老道表情淡漠,颇为不屑。   “葛道长,小弟怎会看不出来?此猫牙龈萎缩齿凸,双眉稀疏体态龙钟,看上去百岁不止,而猫的寿命一般不会超过二十年,不但是牠,这几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子邪气。”中年男子淡淡一笑,举起了酒杯。   “贫道多年未曾下青城山,想不到改革开放以来,妖魔鬼怪都现世了。”葛道长手捻胡须冷笑道。   邢书记等人江湖经验极少,不知提防隔墙有耳,几杯酒落肚,借着麻辣烫的热力开始口无遮拦起来。   “二丫,能肯定药王墓就在巫山么?”邢书记的嗓门不低。   旁边桌上的葛道长和包先生闻言心中一动,遂竖耳聆听。 第29章 邂逅   邢书记一行酒足饭饱结帐离开了火锅店,浑身热辣辣的充满了活力,一路说笑着走下朝天门的百级石阶,登上了停泊在岸边的江渝4号客轮。   葛道长和包先生也随即走出,到码头匆匆买了两张前往巫山的船票,尾随着上了船。   晚上九点,一声汽笛长鸣,江船驶离了码头沿长江顺流而下。   四等舱的房间里共有上下两层十六张铺,汗酸和烟味儿充斥着船舱,手头的钱不多,根本买不起二等舱,否则上面的空气会好很多。   可儿嗅嗅毛毯,几乎没将毛肚吐出来,那上面满是咸滋滋的臭脚丫子味儿。   “相公,这实在太脏了。”可儿皱了皱眉头。   “不要怕,可儿,鲁迅曾经说过,‘弱不禁风的小姐出的是香汗,蠢笨如牛的工人出的是臭汗’,这些都是工农大众的体味儿,虽臭尤香。”邢书记振振有辞的说道。   二丫睡在底铺,将媚娘撂在床上,她和有良苦惯了,倒是满不在乎。   黎明前,媚娘早早的醒了,从床上跳下来伸了伸懒腰,感觉到有些饿了,于是一瘸一拐的出了舱房出门找吃的,顺着飘过来的气味儿一路寻到了餐厅。此刻厨房内的几名厨师已经开始准备做早餐,工作台上摆着有几条洗好待烹调的鲜鱼,媚娘见状大喜,悄悄的窜上台面抱起一条四五斤重的胖头鱼扭头就跑。   “呜噜……”桌子下突然钻出一条凶恶的大狼狗,个头大过媚娘数倍,不由分说的张开血盆大口咬下。   媚娘勃然大怒,放下胖头鱼身子一弓嘴里发出警告的“嗤嗤”声,吐沫星子喷了狼狗一脸。   正在熬粥的厨师听见动静抬眼看到了偷鱼的媚娘,高声叫道:“幺娃,咬死牠!”   黑背大狼狗听见主人的吆喝,更加肆无忌惮了,狂吼两声扑下。媚娘身子灵活的躲过对方的一击,伸出锋利的爪子闪电般的在狼狗脖颈处急速划过,竟然切开厚厚的皮毛,瞬间割断了牠的颈动脉。   “嗷……”黑背大狼狗凄惨的哀嚎了一声摔倒在地,浑身抽搐了几下便死去了。   媚娘哼了一声,抱起大鱼一瘸一拐的扬长而去。   厨师们惊呆了,一只三条腿的老猫竟然举手之间便杀了狼狗“幺娃”,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他们手持棍棒悄悄的跟在了后面,看到牠抱着鱼悠闲自得的进了四等舱。   “起来!这是谁的猫竟然跑到厨房偷鱼,还杀了船上的狼狗。”一个满脸横肉的大厨叫喊道,声音传遍了整个四等船舱。   二丫被惊醒了,揉了揉眼睛说:“怎么啦?这是我的猫。”   “你看看,这个小偷,这回抓了现行,你要赔偿我们的损失。”厨师们嚷嚷道。   “小姑娘,你家大人呢?”那厨师叫道。   有良从上铺跳下来:“有话跟俺说。”   “怎么是个毛头小子?”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邢书记慢条斯理开口了,“我就是他们的长辈。”   “那好,就跟说事儿,你们的猫到餐厅厨房里不但偷鱼,还杀死了幺娃,这一定得赔偿才行。”大厨气急败坏的叫道。   舱房内的其他旅客也都醒了,闻言大惑不解。   “幺娃?出人命了么?”上铺有人抬头诧异的问道。   “一只猫怎可能杀人?简直是胡说八道。”下铺的人嗤之以鼻。   “不是人命,是狗命。”大厨涨红了脸分辨着。   这话一出引起哄堂大笑,连隔壁几间舱房的旅客都围过来看热闹了。   一名厨师拖来浑身血渍的黑背狼狗尸体“噗通”一声扔在了地上,说:“瞧,这就是幺娃。”   “开玩笑吧,狗可是猫的天敌,根本没可能的。”走廊里有人说道。   可儿嫣然一笑,嘤嘤说道:“相公,此人粗鲁之极,公然对你大呼小叫,依奴家看还不如报官,让衙门去处置。”   她的话惹毛了大厨,怒气冲冲说:“你们理亏不说,竟然还发嗲调侃人,现在跟我去见船上乘警。”   “怎么回事?我是江渝4号轮乘警。”这时一名穿警察制服的人闻讯赶来,目光眼里的扫视一周,严肃的问道。   可儿悄悄问道:“相公,他是官府的衙役么?”   邢书记点点头小声道:“是最小的衙役,原来我手下有几百号这样的人呢。”   听完了大厨的叙述,乘警说道:“虽然是猫作案,但宠物主人负有监管责任,赔偿是理所应当的。”   此刻媚娘躲在床铺底下,兀自抱着胖头鱼啃食着,根本不予理会。   “要赔偿鱼和狼狗,合计一千元人民币。”这是厨师们最终商定的价格。   “小同志,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偷了一条鱼该算多少钱我们认了,但赔偿狼狗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大家都知道,柔弱的猫怎么会杀死凶狠的狼狗呢?毛主席反复告诫我们凡事要‘应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方法,对周围环境做系统的周密的调查和研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邢书记摇头晃脑的侃侃而谈,脖颈处“咯咯”响了两声,差点伸出了儒头蛮的长脖子。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就这么处理了,赶紧赔钱了事儿。”乘警不耐烦的说道。   邢书记脖子一挺:“我们没有这么多钱。”   “是啊,明摆着敲竹杠嘛?”旁边看热闹的人起哄了。   这时,一个身穿奶白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挤进来,目光望着邢书记惊讶的说道:“你们不是昨晚在朝天门码头火锅店的几位么?我还记得有一只挺通人性的大猫呢。”   邢书记也认出来了:“是啊,这么巧啊。”   “不就是一千块钱么?小意思,我付了。”包先生随手从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点出十张刚发行不久的崭新百元大钞交给大厨。   厨师们欣喜的拎着幺娃尸体回厨房剥皮开膛炖狗肉去了。   “没事都散了吧。”乘警驱散了人群。   “同志,素不相识让您破费真是不好意思,请问贵姓啊?”邢书记客气的问道。   “敝姓包,中国儒家功传承人,与青城山常道观葛道长前去巫山考察。”包先生答道。   “我是邢书记,这是可儿,还有二丫和有良。”   “书记?您是……”包先生一愣。   “哦,曾经的县委书记,一个产粮大县。”邢书记自豪的说道。   “邢书记,你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旅游么?”包先生目光扫过几个人。   “不错,我们打算游览一下巫山。”   “太好了,”包先生热情的说道,“我们正好可以一路同行,邢书记,您是领导,包某愿意为您做一次义务导游。”   俗话说:“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面对刚刚为自己付了千元巨款的包先生,邢书记真的还不好意思拒绝。   “你认识京城的乔老爷么?”有良在一旁突然问道。   包先生诧异的盯着有良:“你知道乔老爷?”   “儒家功的乔老爷,以前曾经见过。”   “他是我们中华儒家功法的创始人,德高望重,功力高深莫测,可惜据说死在了国外。”包先生惋惜的说道。   有良脑海里回忆起乔老爷在缅甸大金塔福禄宫内发疯吃起自己肠子的情景,后来听说被客家嬷嬷一掌给拍死了。   不过自己没必要说这些,初次相识就肯替人付这么一大笔钱,他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对,要是师父柳十三在,他江湖经验老道会看出问题的。   此刻媚娘已经基本吃光了那条胖头鱼,把整根鱼刺踢到角落里,打了个饱嗝从铺底下钻出爬上床,闭目养起神儿来。   有良不明白二丫为什么要收留这只参与杀害未渡住持和她爷爷的老母猫,要是自己的话,绝不会让媚娘多活一天,他曾经力劝二丫,但她总是不忍心。唉,女人的心思,男人永远琢磨不透,就像妮子。   这时候,一身灰布道袍的葛道长走进了舱房,包先生为邢书记作了介绍。   “巫山与大巴山相连,整座山脉如同一个‘巫’字,故而得名。长江穿山而过形成三峡,风景秀丽,是应该去游览一番。”葛道长介绍说。   “‘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主席诗词气势何等的豪迈,岂能不令人无限向往。”邢书记说道。   葛道长微微一笑:“战国宋玉《高唐赋》序写道,‘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其实此地自古以来最有名就是这句‘巫山云雨’了,以至于后世用来形容男女幽会。”   有良和二丫都没学过文言文,听了个稀里糊涂。   只有可儿会意的咯咯笑道:“这位道长说得太好了,相公好比那楚襄王,奴家自然就是神女瑶姬,你我在巫山之上行‘巫山云雨’是何等的应景啊。你说的那个什么鬼诗词‘截断巫山云雨’,半途而废,大煞风景不说,还容易得‘回马疯’呢。” 第30章 巫山县   “哈哈哈,”包先生大笑起来,“这位姑娘坦荡直白,当今社会实属少见,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神女赋》中说,‘欢情未接,将辞而去’,楚襄王在梦中的求爱遭到了神女的拒绝,以至于他‘惆怅垂涕,求之至曙’,伤感失意泪流不止,苦苦等待到天明。所以楚襄王充其量也只是梦中相会空欢喜一场而已。”   可儿嫣然一笑,含情脉脉的望着邢书记,嘤嘤说道:“奴家与相公可并非是在梦中,此番‘巫山云雨’是断然少不了的。”   葛道长在一旁只是微微冷笑。   “果真有巫山神女么?”二丫自言自语道。   “相传炎帝的女儿瑶姬,未嫁而卒,葬于巫山南坡,魂魄化作瑶草,花色嫩黄叶子双生,果实似菟丝,女人服食瑶草果会变得明艳漂亮。她在巫山之巅昼吸日精,夜纳月华,千年后终修炼成巫山神女。据说巫山之上,有丁香筇竹和老猿处便是瑶姬的居所。”包先生解释道。   “老猿……”二丫若有所思。   “这只是传说,从未有人见过,”包先生又转脸试探的问道,“邢书记,你们前来巫山游览,可有事先的路线安排和打算?”   “目前还没有。”邢书记回答。   “你们休息吧,多有打扰。”包先生客气的说道,与葛道长起身离去。   “那个叫可儿的姑娘言谈举止甚是怪异,邪气外露,好象是被附体了。”包先生站在客轮船尾,望着江面翻滚的水花沉思说道。   一群白色的水鸟追逐着江中倾泻的厨余垃圾等杂物,寻找可吃的东西,不时的发出惊喜的鸣叫声。   葛道长眉头紧锁:“这伙人来历不明,尤其是那只三条腿的老猫竟然杀死了体型庞大的狼狗,处处透着诡异,包先生,我们行事不可操之过急,以逸待劳为好。”   “是啊,目前还不清楚他们在巫山是否还有什么同伙儿呢。”包先生点头称是。   他俩面朝着浩瀚的江水交谈着,并没有留意到身后甲板角落阴影里,媚娘正躲在那里竖起耳朵偷听。   江面风大,两人说完话便回房去了,媚娘也沿着甲板溜回到到自己的舱房,跳上床铺躺在二丫身旁打起了瞌睡。   有良在上铺心神不宁,二丫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儿,从她不计前嫌的收留媚娘就知道心有多软了。邢书记更是满嘴的大道理,江湖经验比起柳十三和孙遗风差了不是一点点,可儿就知道儿女情长,还活在两百年前的清朝。   寻找药王墓取到噬嗑针,医好自己的双手经络事关紧要,必须要自己拿主意了,他们几个虽是好人,但指望不上。此次又突然冒出来个包先生和葛道长,他俩也都是江湖中人,不可不防,看来八仙庵测字老先生说得不错,此行必然不顺利,危机重重。   江渝4号轮徐徐停泊在了巫山码头,邢书记一行人下了船,包先生殷勤的替大家叫了车,直接来到县城“朝云大酒店”。   这家酒店是巫山县最高档的,大堂正中悬挂着一幅李白的七绝《巫山枕障》,邢书记立足吟道:“巫山枕障画高丘,白帝城边树色秋。朝云夜入无行处,巴水横天更不流。”   “这家酒店就是取名诗中‘朝云’二字,也是巫山十二峰之一。”包先生介绍说。   “嗯,包先生对此地很熟悉嘛。”邢书记说道。   “我经常来这里研究巫文化,与儒家功法相互融汇贯通提升功力,这次是特意请葛道长下山一同揣摩的。”包先生一面说着来到前台付钱开了三个标间。   他似乎非常善解人意,将邢书记和可儿安排在了一个房间,有良与二丫住一间,并要设晚宴招待他们。   屋里有卫生间而且还能洗热水澡,雪白的床单一尘不染,二丫第一次住这么好的屋子,很是开心。   不过有良的心中越来越觉得这两人可疑,人家不但出钱赔偿狼狗,而且还替他们订酒店,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呢?大家只不过是旅途中偶遇,萍水相逢而已呀。   房间里,有良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了二丫。   二丫也猜不透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遇上好人了?   “喵呜。”媚娘恶狠狠的叫了一下,警告二丫。   包先生和葛道长对当地很熟悉,下午主动带着大家去县城景点游览,二丫推说身子不适留在了房间内。   “你生病了么?”有良关切的问她。   二丫脸一红,扭捏道:“人家女孩子的事儿,别问了。”   有良迷惑不解,不知二丫到底哪里不舒服。   可儿在旁边捅了有良一下,附耳悄声说:“你这个傻小子,真的啥都不知道,人家‘来事儿’啦。”   “什么事儿?”有良更是疑窦重重。   可儿“咯咯”笑了起来,拽过他一边压低声音解释说:“女孩子每个月都要来红的,明白了吧?”   有良仍是懵懵懂懂,反正知道她身体不舒服就是了。   大家出了旅社,在巫山县城各景点转悠了一下午才疲惫的返回到了酒店。   有良关切的询问身体情况,二丫脸一红没吱声。   巫山多雾霭,水汽充足,黄昏时,天空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一夜未停歇。次日清晨乌云密布雨势渐大,大家只好待在酒店里,这样的天气是根本无法攀山的。   汉中紫柏山张良庙,孙遗风与李林登上石阶,两人顾不上欣赏风景古迹,嗅着媚娘的气味儿径直来到了大殿后面的峰顶。   “媚娘去了下面那片林子。”孙遗风的鼻子翕动着,手一指后山树林。   李林疑惑道:“他们看似来游玩的,怎么竟往偏僻的地方钻呢?”   “还是跟上去瞧瞧。”孙遗风说着,两人蹑手蹑脚的摸进了树林里。   此刻躲在山崖背后的柳十三暗暗叫苦,这孙遗风的嗅觉竟然如此灵敏,能够追踪到二丫等人的去向,自己上次是在黑暗中偷袭得手,这回大白天里可就难了,无奈只有跟在他俩后面伺机行事了。   孙遗风没费多少时间便找到了那个隐秘的山洞口,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和李林钻了进去。两人都是猫妖,夜视能力极佳,因此穿行在漆黑的溶洞内如履平地,没想到地下曲折似迷宫,直到数个时辰后才走出了另一洞口,此刻天色已晚,夜幕降临了。   媚娘的气味儿在公路上失去了踪迹,估计一定是乘车走了。   “他们不太可能向北返回李家沟,既然选择了这样一条隐秘的道路潜逃,必然有所图谋,我们向南追。”孙遗风分析道。   “大哥说的有理,这次真的有可能要去药王墓了。”李林表示赞同。   两人站在路边挥手拦车,最后终于有辆卡车停了下来,载着他俩一路南下到了勉县。孙遗风先去车站搜寻,在火车站前又重新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儿,原来二丫他们是乘坐火车离开的。   查了下列车时刻表,勉县是个小站,一般的旅客列车都不停,只有半个多小时前,有辆驶往重庆的慢车曾经停靠过。   “他们会直接去重庆还是中途下车呢?”李林疑问道。   孙遗风去售票处打听,女售票员回忆不久前确实有四个人买了去重庆的硬座火车票。   “你怎会记得这么清楚?”孙遗风问。   女售票员笑了:“那女孩带着一只大黑猫,真的好胖啊。”   “下一趟开往重庆的客车什么时间?”孙遗风问。   “今天没有了。”   孙遗风一听着急了,看样子是追不上他们了。   他到车站内的电话亭,拨打了省城的电话。   “他们乘火车去了重庆,我们没能赶得上。”孙遗风沮丧的说道。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吩咐道:“你们也赶去重庆吧,在那儿等我的消息。”   “是,老白。”孙遗风放下听筒,买了两张次日去重庆的卧铺车票,然后到站前旅社开了房间住下。   他俩离开后不久,一个邋遢的老瞎子也走进了电话亭,拨通了京城的电话。   “老板,二丫等人不知何故去了重庆,孙遗风和李林追踪到了汉中,现在勉县站前旅社,等候着明日的火车也要赶过去。”   “关教授怎么样了?”   “在李家沟疗伤。”   “你自己去吧,跟住孙遗风找到二丫。”老板挂断了电话。   老瞎子柳十三也去买了张重庆的硬座车票,然后走出了售票厅。   次日,他们都登上了开往重庆的列车。   重庆菜园坝火车站,老瞎子尾随着孙遗风二人走出了月台。   孙遗风鼻子费劲儿的嗅了老半天,时间久了,媚娘的气味消散殆尽,他们在这座数百万人口的山城已然失去了踪迹。   无奈只有按照老白的指示先住下,然后给其挂了电话,安心守在旅社里等候进一步的指示。   而老瞎子在暗中不离不弃的监视着。   两日后的黄昏,孙遗风终于等到了老白的电话。   “他们现在巫山县,住在县城里的‘朝云大酒店’,这回可不要跟丢了,我会即刻赶来。”老白吩咐道。   孙遗风和李林赶紧结帐,走出旅社匆匆赶往朝天门码头。   老瞎子不紧不慢的尾随在后面。 第31章 神女峰   一连数日阴雨连绵,酒店大堂经理告诉说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前去巫山景区游览,山陡路滑很容易出事儿。   包先生和葛道长每天都过来聊天喝茶,天南地北的胡吹一气儿,邢书记毕竟当过领导,阶级斗争那根弦儿绷得很紧,无论他俩怎么试探,始终没有透露出来巫山的真实目的。   房间里,二丫和有良心急如焚,巴不得早点找到那座名叫“祝迎尸”的山洞,不过心中依旧忐忑,测字先生的话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此行危机重重,而且还会死人,到底这话有没有谱儿呢。   “喵呜。”媚娘突然间警觉起来。   “怎么啦?媚娘。”二丫诧异的问道。   媚娘纵身跃上窗台,透过窗帘缝隙向外瞄了一眼,嘴里“呜噜呜噜”的直叫。   有良走过去往楼下望去,心中猛然一凛,嘴里轻声说:“孙遗风来了!”   街上,孙遗风和李林站在酒店对面的马路上,正在向楼上张望着……   怎么还是没甩掉他们?有良隐身在窗帘后注意观察,最后终于看见了大街的拐角处,地上坐着一个不起眼儿的老乞丐,没错,那人正是柳十三。   “二丫,我们已经被盯上了。”有良沮丧的说。   “嗯,那今晚就偷偷上山,”二丫咬咬牙道,“你悄悄通知一下邢书记就行了。”   是夜,雨停了,天空仍旧阴沉沉的,不过云层淡薄了不少,时而依稀透出些许微弱的月光。   房内,邢书记在便笺纸上匆匆写下几行字。   “相公,你在做什么?”可儿收拾停当,今晚要偷偷溜出酒店夜探巫山。   “包先生对咱们礼遇有加,总不能不辞而别啊,给他们写张便条。”邢书记面现愧意的说道,将纸条压在茶几上。   子时到了,两人轻轻推开房门,恰巧碰上二丫背着竹篓和有良,大家蹑手蹑脚的下楼走出了酒店。   街上不见行人,空气湿润清新,沁人肺腑,有良根据游览图上的标识,带领众人出城直奔神女峰而去。   巫山山脉是由亿万年前海底礁石和第四纪冰川演化而来的,奇峰怪岩比比皆是,在黝黑的夜里显得狰狞可怖。大家手拉着手,沿着崎岖泥泞的山路攀行,就快要揭开药王墓之谜了,心情都很是兴奋。   朝云大酒店对面的小旅社,孙遗风和李林轮流坐在窗前监视,老白说了,现在已到紧要关头绝不可有半点松懈,况且他本人都要亲自赶来。此刻轮到李林的班,他揉了揉酸胀的双眼,强打起精神盯着酒店大门。   “大哥,他们出来了。”李林突然叫道。   熟睡之中的孙遗风猛地一个激灵儿,连忙翻身下床俯身至窗前,果然看到有良他们四个人正悄悄的溜出大门,朝着巫山方向去了。   “赶紧跟上。”孙遗风说道,行装早都准备好拎着便出门了,反正小旅社住宿费一日一付也不必耽误时间去结帐。   他俩匆匆走出旅社,朝着巫山的方向跟了过去。   街角旮旯里,蜷缩在门廊下面的老乞丐缓缓站起身来,跨上破旧的背囊,也蹒跚着尾随其后。   黎明时分,东方地平线上现出了鱼肚白,风淡云清,天气终于转晴了。由于连续多日的阴雨,此刻青翠的山峦间雾气蒸腾,若隐若现,宛如仙境一般。   “瞧,那大概就是神女峰了。”有良手里拿着游览图,指向云雾之中的一座奇俏的山峰。   遥望峰顶有少女人形石柱亭亭玉立于青峰云霞之中,烟霭缭绕,如披一层薄薄的轻纱,尤显脉脉含情,妩媚动人。   “好美啊,”可儿由衷的赞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可儿常闻此千古名句,今人得见真容别有一番感慨啊。”   “真是小资产阶级情调。”邢书记颇不以为然。   几个人兴致勃勃的继续朝峰顶进发,裤腿都被野草上的露水打湿了,谁都没有留意到身后远远尾随着的孙遗风等人,只有二丫身后背篓里的媚娘显得焦躁不安。   前面荒草丛中露出一大片残垣断壁,游览图上注明的是唐代古庙的遗址,几只小松鼠在其间觅食,见到生人也不惧怕,仍旧自顾翻捡着枯枝树叶。   大家走了大半夜都已经累了,于是坐下来歇息。   “二丫,药王墓就在神女峰上面么?”邢书记喘息着问道。   “那些僧人……”二丫精神恍惚目光迷离的陷入沉思之中,所问非所答。   “那些僧人怎么了?”有良问。   “死了。”   “死了?”   “嗯,我看见他们身上燃起熊熊火焰,微笑着化为了灰烬。”二丫嘴里喃喃说。   “还微笑着?”有良疑惑道。   “1300年了,他们终于完成了使命……”二丫打了个哈欠,突然清醒了,诧异道,“刚才好像做了个梦,我睡着了么?”   “可能吧。”有良回答。   “我们走吧。”她站起身来,率先朝着神女峰顶攀去。   不多时,前面出现一尊巨大的怪石,如同老猿的头一般,甚至看得出来五官,上面稀疏的生长着几簇杂草,像头发似的。   “天地造化,鬼斧神工,祖国的山河真的是壮美啊。”邢书记大声赞叹着。   转过“老猿头”,荒草丛中蓦地出现了一个破败的山洞,四周长满了清脆的筇竹,岩石崩塌脱落,已经淹埋住了一半的入口,像是一处被废弃的采矿坑洞。   二丫紧跑几步,口中惊喜的叫喊道:“就是这里了。”   有良的目光停留在洞口的上方,尽管年代久远,但仔细辨认下,心中不免一阵激动,他看出岩石上雕刻着的三个隶书字正是“祝迎尸”。   大家站在洞口往里看,里面漆黑一片不知有多深,阴风阵阵,连皮肤都感觉到麻酥酥的。   “我们进去吧。”二丫带头走入了山洞。   洞内是一条狭长的巷道,伸手不见五指,凉风习习,大家小心翼翼的跟着二丫前行。   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前面豁然开朗,又是一宽敞的石厅,比起辋川的那个大了数倍不止,一缕暗淡的光线透过石厅顶上的岩石裂隙散射下来,朦朦胧胧勉强可以视物。   地面上矗立着九尊高大的石人,分别站立在石厅不同的角落,造型古朴,衣着与巫盼相似,看来也是远古时期的雕像。   “鼍鼓十巫!”有良嘴里轻呼。   “这就是关教授所说巫咸能困魂锁魄的‘鼍鼓十巫’风水迷局么?”可儿战战兢兢的小声说道,生怕触动到什么暗藏的机关。   “可儿别怕,什么十巫,都是些封建糟粕,现在都二十世纪了,原子弹爆炸,宇宙飞船上天,在科学面前这些都是经不起推敲的。”邢书记极力安慰说。   “那尊巫盼就能发出迷雾。”可儿提醒他。   “我们还是不要乱动,”有良转向二丫说道,“你那天入洞见到过‘十巫’么?”   二丫点点头,目光在地上四处搜寻着。   “你在找什么?”有良诧异道。   “那些僧人就是在这些石像前烧成灰烬的。”   有良默默的望着这几尊古老的石像,第一个男巫手中拿着耆草,后面有握蛇的、持药壶以及各种器物的,其中还有一个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披散着长长的头发,上面还编着小辫,手里捧着像是盐巴之类的东西。   “这里是九尊石像,加上辋川的巫盼,应是‘十巫’不假,不过风水迷局在哪儿呢?”有良迷惑不解。   此刻二丫走到了一面石壁前驻足,仰脸望去,神情十分的贯注。   当他们一行人走入山洞之时,都被跟在后面的孙遗风和李林看在了眼里,两人心中暗喜,多年来苦苦寻觅的药王墓可能就要有结果了。   老瞎子潜伏在草丛中,默默的注视着。   有良等人半夜走出酒店大门后,值班的前台服务员随即拨打了内线电话,不多时,包先生和葛道长匆匆下楼。   “包先生,您要我留意的四位客人刚刚离开酒店,往巫山方向出城了。”服务员恭敬的说道。   “谢了。”包先生抽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塞到他的手里,然后转身出了酒店。   夜深人静,他直觉感觉情况有点异常。   “葛道长,你看前面那个瞎眼老乞丐。”他努下嘴示意道。   “嗯,此人一天都在街角蹲守,也不出去乞讨,再者瞧其步履轻盈,躲避石阶树木十分的灵巧,根本就不像是盲人。”葛道长也发觉事情远非想象的那样简单。   “看来,对药王墓感兴趣的不光是我们俩个人啊。”包先生若有所思的说道。   “盯住老乞丐,走吧。”葛道长哼了声,两人随即跟了上去。   黎明时分,县城街道上的环卫工人已经在清扫马路,晨练的老人们也逐渐多了起来。   一辆挂着陕西牌照脏兮兮的出租车驶来,停在朝云大酒店的门前,一个帽檐压得很低戴眼镜的老者下了车,腋下夹着公文包,天色朦胧,他的面容看不太十分清楚。   他默默的站在那儿环顾左右,张开嘴巴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在空中转了转,然后冷笑一声,也朝着巫山方向去了。 第32章 老白   原本光秃秃的石壁,就在二丫站到跟前的时候突然发生了变化,渐渐浮现出一幅清晰的山水画来,令人感到十分的眼熟。狭窄的青石街道,古色古香的吊脚木屋临河而建,下面斜立木桩,桩上东倒西歪的支撑着木楼,看似摇摇欲坠。一条溪河穿楼而过,把画面一分为二,风光旖旎,古朴纯真。   “宁场古镇!”大家不约而同的说道。   画面内,穿着古代服饰的人漫步在青石街道上,有百姓蹲在街边摆放着自家生产的粮食蔬菜等,相互间以物易物,自然而和谐。这一切仿佛是由空中俯瞰一样,甚至还有白云轻柔的飘过画面,生灵活现就如同真实存在的一样。   大家都已经看傻了眼,这壁画竟然像电影纪录片似的,简直不可思议,邢书记和二丫几乎同时伸出手来试探着摸了一下……   “啪”的声响,蓦地一道白色静电闪烁,将邢书记击倒在地,而二丫却没有丝毫感觉。   画面内突然一阵狂风席地而起,飞沙走石枝叶飘零。   就在这时,画面上的云团飞速转动起来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强大的吸力瞬间将二丫的手吸进了石壁之中,紧接着整个身体也被渐渐的拖了进去……   “有良哥……”二丫惊恐的叫道。   此刻有良全然不顾的一把拽住她的手往回挣,死活也不撒开,一种无形的力量不可抗拒的将两人连同二丫背篓里面的媚娘统统拉进了石壁里。   可儿慌忙扶起邢书记,他晃了晃脑袋恢复了神智,刚才觉得浑身一麻瞬间丧失了知觉,两人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壁画,惊讶的发现风暴已经停歇,画面里已然恢复了原貌,仿佛方才的风暴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那是二丫和有良!”可儿惊奇的指着街口。   邢书记凑上前去仔细的查看,果然发现两人出现在了画面上,似乎懵懵懂懂站在街口在原地打转。   “喂,你俩能看到我们吗?”邢书记大声喊道。   壁画里的有良和二丫好像听到了邢书记的呼唤,仰脸朝天空搜寻着。   “嗖嗖”阴风扑来,邢书记身边赫然出现了孙遗风和李林,吓了他和可儿一大跳,两人惊恐的躲到一边戒备着,不过猫妖并没有攻击他们,而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壁画看。   “怎么回事儿?二丫两个人怎么进去的?”孙遗风急迫的问道。   邢书记将可儿拉至自己的身后,警惕的答道:“他们是被吸进去的。”   “怎么可能?”孙遗风伸手去摸壁画。   突然画中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孙遗风大惊失色拼命的往回挣,但是根本抵挡不住,先是整条手臂,然后是身子“吐噜”一声被扯进了石壁中不见了。李林扑上去,但是晚了一步,手掌刚刚触碰到画面“啪”的白芒蓦地一闪,整个人被瞬间击倒了。   昏沉沉的李林摇摇晃晃的爬起身,就在这时,一条黑影忽至跟前,一根银针悄无声息的深深刺入李林头顶上的鬼堂穴。   “哈哈,你这只麝香猫妖终于被老夫逮了个正着。”老瞎子柳十三得意的笑道。   李林此刻鬼堂受制,浑身僵直的立在那里,面色苍白惊恐的说道:“你,你就是在辋川偷袭我们的高人?”   “不错,正是老夫,那个孙遗风哪儿去了?”   “他被吸进壁画里面了。”李林战战兢兢回答。   “嗯,邢书记,二丫和有良呢?”柳十三转过身问。   “他俩也被吸进去了,这壁画有古怪,别用手摸会触电的。”邢书记提醒道,这个老瞎子是有良的师父,是自己人,他和可儿都放下心来。   柳十三站在壁画前,阴眼透过眼皮清晰的看到画中城郭街口站着有良和二丫,好像正在和孙遗风交谈。   “奇怪,若是说魂魄可以入画倒是不假,但活生生的肉体就这么进去了实在令人费解。”柳十三面带疑惑的盯着壁画。   “我也是这么看,人竟然可以进入到画里,完全违反了马克思唯物主义世界观嘛。”邢书记皱着眉头说道。   柳十三望着邢书记:“你们通过张良庙山后的石洞逃跑是早有预谋的吧?”   可儿咯咯一笑:“我们反正是跟着二丫的。”   “嘘,有人来了。”柳十三悄然发出警告。   黑暗中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柳十三手中暗藏两根银针,静静的等待着。   须臾,朦胧的光线里出现两个黑影。   “包先生?”邢书记惊讶道。   “邢书记怎么半夜里偷偷跑出来了,是怪包某招待不周么?你们人生地不熟很容易迷路的,可把我给担心死了。”包先生语气中带有一丝责备。   邢书记面色一红,赶紧解释说:“包先生您误会了,我们在房间内给你留了便条。”   包先生手一摆,警惕的望着柳十三说道:“没关系,恕我眼拙,这两位是谁啊?”   “哦,”邢书记介绍说,“这位是柳师父,有良的师父,那人是个猫……猫妖。”   “你们又是何人?”柳十三鼻子里哼了声。   “啊,我们是邢书记的朋友,也是旅伴。”   “旅伴?”   “柳师父,包先生和葛道长是在轮船上认识的,他俩人很好,主动为我们当义务导游,还破费了不少钱呢,如今社会上这种助人为乐的共产主义精神实在是太少了,应该宣传报道一下,唤起更多人的良知。”邢书记大加赞扬。   “这么说是当代活雷锋了?”柳十三揶揄道。   “柳师父比喻的太形象了,雷锋精神就体现在这些不起眼儿的平凡小事儿上。”邢书记接着说。   “呸,邢书记你简直就是个花岗岩脑袋,”柳十三嗤之以鼻,口中厉声道,“包先生,你们两位处心积虑的套取邢书记好感,又夜里不睡觉跟踪上了巫山,别跟老夫装模作样也说是在助人为乐,到底有什么目的?”   包先生微微一笑:“柳师父,您是一位盲人,不好好待在朝云大酒店对面街角旮旯里乞讨,竟然攀山健步如飞的赶来了神女峰,不也好生令人费解么?”   “老夫不过是暗中保护自己的徒弟而已,你们反倒是素昧平生,难不成也是奔着药王墓来的吧。”柳十三嘿嘿冷笑道。   “你说什么‘药王墓’?”包先生面露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别装蒜了,江湖伎俩骗骗邢书记还可以,想在老夫眼皮底下蒙混过关,哼,休想。”   葛道长在一旁开腔了:“柳师父,你身旁这人像是被封闭了穴道,所为何事?”   柳十三不予理睬。   “葛道长,此人是个猫妖。”邢书记说道。   “猫妖?贫道多年未曾下山,社会上怎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出来了,早晚尘世间要被妖尸给占据了。”葛道长说着走到李林的面前,上下打量着。   “葛道长小心。”邢书记在一旁提醒他。   “此人鬼堂穴被制,想不到柳师父竟然还是鬼门十三针的高手,不知与青城山常道观可有渊源?”葛道长诧异的望着柳十三拱手说道。   柳十三鼻子一哼,爱搭不稀理的:“没听说过。”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开腔道:“青城山混元峰常道观又名‘天师洞’,张道陵就是在此洞修行时创立了‘鬼门十三针’,因此青城山常道观便成了天师道,也就是正一教的祖庭。这位柳师父擅使这门巫技,却不知道常道观,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其音质尖利刻薄。   柳十三大吃一惊,包先生和葛道长也都愕然不已,有人悄无声息的来到身旁,而他们竟然都没有觉察到。   暗淡的光线中,一个戴眼镜帽檐压得很低的消瘦老者蓦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朦胧中瞅不清容貌,之间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   “你是何人?”柳十三喝问道。   “听说过‘老白’么?”   李林闻言一凛,随即喜不自禁道:“老白快来救我,我是李林啊。”   “废物,”老白不屑的哼了声,“孙遗风呢?”   “他和二丫一道被吸进壁画里面去了。”   柳十三闻言立时警觉起来,原来此人与李林他们是一伙儿的。   老白点点头,张开嘴巴,但见粉红色的舌头闪电般的弹出在李林头顶上一卷,“呸”的吐在地上赫然是一根银针。   柳十三和包先生等人见到无不心下骇然。   李林晃动一下脖颈,身体禁制解除了,连忙向老白恭敬的弯腰行礼,口中说道:“谢谢老白,这几个人就交给我去打发了吧,不折磨折磨老瞎子这口恶气出不去。”   “不忙,谅他们也跑不掉,”老白走到石壁前,专心致志的盯着壁画看,口中漫不经心的说道,“嗯,原来是‘鼍鼓十巫图’。”   “什么是‘鼍鼓十巫图’?”李林不解的问道。   “壁画上面再现了古巫咸国的街景,城郭之内房屋制式,行人装束都是五千年前的样子,奇怪,这个有良又是怎么进去的?”   “他是拽着二丫的手被拖进去的。”李林赶紧答道。   “怪不得呢,否则只有孙家后裔才可以被允许进入‘鼍鼓十巫’。”   “您知道得真多。”李林恭维道。 “哼,陕西历史博物馆工作几十年难道是混饭吃的么?”老白不满的说道。“佘教授!”邢书记和可儿此刻才终于认出他来了。 第33章 鼍鼓十巫   神女峰古矿洞内,有良奋力的扯住二丫的手身不由己的被一同吸入了壁画里,瞬间失去了知觉。当他醒过来时,精神立时为之一爽,从来没有呼吸过如此清新的空气,体内仿佛充满了活力。抬头望去,他发现自己正牵着二丫的手,置身于一座古朴的青石街道口,木牌楼下面有两名持戈的士兵,正全神贯注的守卫着。   “这是什么地方?”二丫懵懵懂懂的问道。   “应该是在那幅壁画之中,”有良答道,他仔细辨认了木牌楼上面的三个甲骨文,但却还是念不出来,“这几个字好难认啊。”   “有什么难认的?当然是‘巫咸国’了。”身后传来孙遗风的话音,吓了两人一大跳。   “喵呜。”媚娘也紧张起来了。   “孙遗风!你怎么会在这画里面?”有良以身体挡住二丫,吃惊并警惕的问道。   “哈哈,孙思邈后裔当然可以进来,这就是药王当年布此风水迷局时所设的通道,不过你能够进得来倒是令孙某惊讶呢。”孙遗风环顾左右,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你到底想怎么样?”有良心存戒意。   “放心,不会对你们两个小毛孩子下手的,孙某的目标是药王墓里面的噬嗑针。”   “你是说药王墓在这幅壁画里头?”   “当然,现在我是真的佩服先祖的睿智,竟然将自己的墓葬隐藏在壁画之中,简直匪夷所思,难怪1300多年来,无数能人高手踏遍中原而苦苦追寻不到呢。”孙遗风无限感慨的说道。   “有良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二丫看见街口守卫的士兵,忧虑的问道。   有良此刻也没了主意,一心盼望着找到药王墓,如今闯进了壁画却不知所错。   “还是跟我来吧。”孙遗风率先走了过去。   两名士兵身材高大威猛,目不斜视。   “请问,我们是来自……”孙遗风点头哈腰恭敬的说道。   站岗的士兵恍若不闻,仿佛没听见。   孙遗风伸出手掌在他俩眼前晃了晃,依旧是没有反应。   “哈,原来这些都是‘鼍鼓十巫’风水迷局中的幻像,不是真实的。”他似乎明白过来。   “还是在做梦么?”二丫迷惑不解的说道。   “不是做梦,二丫。”有良告诉她。   “可药王墓又会在哪儿呢?”   孙遗风思索道:“先祖既然引导我们来到了‘鼍鼓十巫’巫咸国,就一定有他的道理,看来必须首先找到十巫才行。”   此刻,站立在神女峰矿洞石壁前的老白看到这一情况蹙起了眉头,从公文包内掏出那对巫蝉玉琀,伸手递给壁画里的孙遗风,但尽量小心避免手指触碰到画面。   蓦地,壁画上泛起一阵涟漪将玉琀吞噬了。   “咦,进去了。”李林惊呼。   “当然,那是孙思邈遗留下来的信物,他俩出来也得靠它。”老白淡淡的说道。   “他俩?”   “雌雄玉琀各自只能带一人出来,至于有良就只有留在里面了。”老白嘿嘿冷笑了两声。   孙遗风突然觉得手中冰凉有异物,一看之下原来是巫蝉玉琀,顿时心中大喜过望。   有良惊讶的瞅瞅孙遗风,心中颇感意外,这对玉琀自己明明看见二丫交给了佘教授啊,怎么会在他的手里?   孙遗风抬头感激的望了下天空,他知道老白已经赶到了神女峰,此刻正在壁画前注视着他们。   进城走在狭窄的青石街道上,周边那些身披长袍足蹬草履的古人如雕塑般呆立着,对他们依然视若无物,果然看不见这几个不速之客。   “我们去哪儿?”二丫止住脚步疑问道。   孙遗风摩挲着手中的那对巫蝉玉琀,思索道:“先祖留下来的这对玉琀据说是来自大巫的信物,那么就只有去找大巫了。”   “大巫是谁?”   “很可能就是十巫中的首领巫咸,这座城郭既然叫做‘巫咸国’,那他本人就是国王酋长一类的了。”孙遗风到底是有知识的人,话说到点儿上。   “大巫的王宫在哪儿?”二丫疑惑的望着简陋原始的街道与房屋,在她的想像当中,这里起码也得有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才是。   “这里可是五千年前,生产力极度的底下,连秦砖汉瓦都比这晚了两千多年,估计王宫也就是间大窝棚而已。”孙遗风嘿嘿道。   有良始终沉默着未言语,孙遗风的突然到来,自己得到噬嗑针的希望彻底泡汤了,体内空有“中阴吸尸大法”却施展不出来,根本不抵孙遗风的一击。他怨毒的右眼瞥了下这只秦岭黑狸猫妖,暗自下决心,噬嗑针一定要拿到手,未渡住持的仇早晚得报。   孙遗风根本没把他俩放在眼里,老白电话里特意交代过一定要保护好二丫的安全,至于这个捣蛋的有良,等找到药王墓取得噬嗑针以后再处理也不迟。   孙遗风走在前面,目光四顾寻找城郭内最大的建筑。   有良在后面悄声对二丫说道:“孙遗风和你都是药王的后人,不然他也进不来壁画中,原先你凭借手中的巫蝉指引找到了这儿,而如今和他相比已经没有了其他优势,三人一同寻找药王墓,肯定是会被孙遗风先抢去,我们又打不过他,到时候可就危险了。”   “那怎么办?”二丫没了主意。   “看这里与我们曾经来过的宁场古镇十分相似,几千年前就是这个样子,上次是在山上无名寺找到的雄巫蝉,俺寻思着那里应该是条线索。”有良压低声音说道。   “我知道了,甩掉这个孙遗风。”二丫微微一笑,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哎呦”叫喊了一声。   “怎么了?”孙遗风回过头来。   “脚崴了。”二丫眉头紧蹙,嘴里哼哼唧唧的。   “怎么这么多事儿?前面那座祭台应该就是巫咸的王宫了,有良,你小子背上二丫走,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孙遗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说道。   有良无奈只得背上二丫跟在孙遗风身后,这家伙真是老奸巨猾根本不上当。   前面是一座有三四层楼高的木制圆形祭台,方圆数十丈,木阶约有好几十级,台基的入口处也有士兵持戈把守。   孙遗风来到士兵面前,他们依然视而不见。   “我们上去,大巫可能在祭台上。”孙遗风命有良跟随着他一同踏上木阶。   “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二丫无奈的说道。   有良放下她,三个人走上了祭台,一眼望见木台四周席地而围坐着九名老者,其中一人是女的,手中各持蛇以及其他器物,中间的第十人身材高大,面容慈祥,手中握着耆草,他们模样像极神女峰石洞中的那些雕像,所有人也都目不斜视,如同老僧入定似的。   “孙遗风注意了,他们就是十巫,中间的那位正是巫咸。”天空中突然传来老白声若洪钟般的话音,回荡在蓝天白云之间。   有良心中一动,这声音听起来似乎十分的耳熟。   此刻,神女峰石壁前,老白眼睛上卡着那只十倍放大镜,紧贴着壁画仔细观察着祭台上面的动静。   柳十三和邢书记等人也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画面,药王墓的谜底就要揭开了。   “孙遗风,把巫蝉玉琀交给巫咸验证。”老白对着壁画大声喊道。   祭台上,孙遗风犹豫了下,然后根据老白的指示恭恭敬敬的将那对玉琀递到巫咸的手上……   就在巫蝉触碰到巫咸的一瞬间,祭台上面的十巫,包括巫咸在内蓦地消失了,在原地祭台之上出现了一只小石匣,雕刻得极为精美,上面伏着那对巫蝉。   孙遗风大喜,伸手去拿石匣,毫无疑问这里面装的就是“噬嗑针”了。   有良和二丫面面相觑,他心里想,完了,噬嗑针终究还是被孙遗风得到了。   不料那只小小的石匣却重如千钧,孙遗风使出了吃奶的气力,也未能揭开石匣盖。   他惊讶之余,低头细看石匣上有一行隶书:“噬嗑阳针,滴血认主,非嫡不取。”   “脑袋闪过一边,让我看清那些字迹,”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了老白的声音,须臾说道,“嗯,我明白了,这汉隶书肯定是出自孙思邈之手,现在需要嫡出后裔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石匣上……”   此刻的孙遗风何尝不明白字迹的意思,巫蝉玉琀由十巫确认之后,石匣需要滴血验亲方能打开,噬嗑针具有灵气能够自动认主。可是嫡出的孙家正宗后裔是孙二丫,自己不过是其堂叔,按理说应该由她来滴血验亲才对,可那样的话,这旷世神针就认孙二丫做了主人,自己岂不是白忙乎了。   “孙遗风闪过一边,让二丫滴血验亲。”天空里又传来老白的声音。   此时的孙遗风决心豁出去了,突然一口咬向自己的指尖,由于力度过猛,牙齿几乎将手指切断,然后迅速将鲜血滴在石匣上面……   “你在干什么!”空中传来老白的暴怒声。   “啪”的一声响,石匣盖子自行弹开了,里面盛着一枚七寸长闪烁着耀眼黄光的金针。孙遗风迫不及待的伸手入匣,将金针牢牢的抓在了手里。   “哈哈哈,成功啦,我孙遗风从今往后就是噬嗑针的主人了……”他满嘴是血近乎疯癫的高声狂笑着。 第34章 困境   石壁前的老白在放大镜中看到了这一幕,明明二丫才是孙思邈嫡长后裔,而孙遗风滴血验亲竟然也获得成功,不由得心生疑窦,不管怎么说,拿到“噬嗑针”才是最重要的。   “孙遗风,你和二丫分别将自己的血滴在雄蝉和雌蝉上就可以回来了,有良就让他在壁画中自生自灭吧。”老白的指令从空中传下来。   孙遗风依照老白的吩咐将雌巫蝉交给二丫。   “我要和有良哥一起走。”二丫坚决的说道。   “这臭小子净坏我的好事留不得他。”孙遗风说着一脚将有良从祭台上踹了下去,翻着跟头滚下了木阶。   “有良哥……”二丫惊呼起来。   孙遗风不待她反应过来,硬生生拽过二丫的手咬了一口将血滴在雌巫蝉上。   “喵呜。”媚娘一看孙遗风伤害了二丫,怒不可遏的从背篓里窜出伸出利爪划去。   孙遗风未加提防,冷不丁被媚娘抓了个满脸花,不由得勃然大怒,指甲暴涨闪电般割向牠的脖颈,痛下杀手。   媚娘的尾巴上次被孙遗风削断,仍然记忆犹新,见事不妙身子蓦地向后纵起跳出背篓,勉强躲过了凌厉的一击。   此刻面前的空气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下子将二丫吸了进去,孙遗风事不宜迟,抓住雄巫蝉就着脸上的鲜血一蹭,口中冷笑道:“媚娘,你我夫妻一场,就留你一命同那臭小子作伴去吧。”话未落音,身子飘起卷入了漩涡之中,转瞬间,他和二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神女峰石洞内壁画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涟漪,紧接着“噗通噗通”二丫和面脸是血的孙遗风两人被抛出了画面,重重的摔在地上。   方才祭台上发生的事情,众人都看见了,尤其是柳十三见自己的徒弟被遗弃在了壁画中,虽然心中无比的气愤,但却敢怒不敢言,他有自知之明,这个“老白”绝对是个人物,自己远非其对手。   “老白,我取到了‘噬嗑针’。”孙遗风尚未爬起身便迫不及待的高高举起银针。   “拿过来,”老白接过那枚七寸长通体闪着金光的银针,长嘘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无数人为你苦苦追寻了一千多年,今天终于重见天日了,哈哈,孙思邈孙真人,你这可真是机关算尽啊,竟然将‘噬嗑针’隐藏在‘鼍鼓十巫图’中。”   孙遗风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血渍,讨好的说道:“老白,神针已经滴血验亲认主,今后可否就交由我来保管?”   “什么?”老白眼睛一瞪,训斥道,“你忘了规矩么?”   孙遗风赶紧低下头,唯唯诺诺说道:“是,老白。”   老白将噬嗑针收入怀中,缓和了下口气,拍拍孙遗风的肩膀:“这事儿以后再说,总之这次你立了大功,我会记着的。”   “多谢老白。”   就在这时,可儿惊呼了一声,石壁上面的“鼍鼓十巫图”已然消失了,唯剩光秃秃的石墙,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从今往后,‘鼍鼓十巫图’再也不复存在了。”老白面无表情的说道。   李林上前指着柳十三、邢书记和可儿,以及包先生葛道长几个人说道:“老白,现在可以做掉他们了吧?”   “嗯,将他们全部灭口。”老白冷冷的吩咐道。   “佘组长,你究竟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主使他们行凶杀人?你们终将逃脱不了无产阶级专政的法律制裁。”邢书记给予严厉的斥责。   “笑话,你是人么?一只远古寄生虫而已,可儿更是清朝女鬼,就当是为国除害了吧。”老白不屑道。   此刻包先生开腔了:“包某是中华儒家功传承人,成都市人大代表,这位是青城山常道观葛道长,也是都江堰的政协委员,有一点需要明确的,我俩都是人,普通正常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我们这次是根据政府的专项课题来巫山县考察远古巫文化的,这位‘老白’先生不分青红宅白的连我们也要杀么?”   “哦,原来都是政府人员,不过很抱歉,你俩看到的东西太多了。”老白望了眼李林和孙遗风,示意他们可以动手了。   李林闻言瞄了包先生一眼,见其双太阳穴高高隆起,知道是位劲敌不敢托大,于是准备使出自己的香功绝活,但见其先清了清喉咙,以标准的四川口音朗诵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同时动手解开裤带露出白花花多肉的屁股,朝着包先生和葛道长撅起“噗”的放出一连串带有异香的屁。   “不好,这屁有毒!”葛道长暴喝一声,手中的拂尘激射而出,在李林的麝香粪便尚未屙出之前,及时的塞住了他的肛门。   李林闷哼一声扑倒在地,葛道长的内力惊人,拂尘柄已经悉数没入其体内,洞穿直肠只剩下一缕尘须露在臀外,像极了白色的尾巴。   孙遗风大怒,脱去中山装扯掉衬衣,口中“喵呜”大叫一声,白皙的上身蓦地生出猎猎黑色鬃毛,血渍初凝的脸上猫须如针,双手指甲暴涨半尺,锋利如刀,猱身扑向了葛道长。   包先生横身拦住了去路,口中念念有词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同时两腿并立,左手擎天,右手按地,“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这是文天祥的《正气歌》,当年儒家功的创始人乔老爷将这首流芳百世的长诗融入了怪异的武功之中,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而包先生正是他的传人。   孙遗风一愣神儿,什么鬼“儒家功”?又不是赛歌会比赛诗朗诵。   包先生手一甩除去衣衫,上身红润的肌肤上布满了芝麻大小的毛孔,看上去麻嘟嘟的,令人顿生鸡皮疙瘩。   “哼,好恶心。”孙遗风嘴里说着,双手指甲如风般的狂扫过去,隐约听得见破空之声。   包先生胸大肌骤然隆起,左右乳晕十余个毛孔猛然间张开“嗤嗤嗤”一连串的真气束激射而出。孙遗风根本就想不到对方的胸部竟然能够发射暗器,大惊之下急忙侧身躲避,但仍有数道真气紧贴着自己的皮肤划过,火辣辣如灼烧般,细看之下,胸腹前面的黑毛已经被剃出了几道沟槽,皮肤炭化散发出淡淡的焦糊味儿。   “想不到儒家功还有这等妙用,今天倒真的是长见识了。”老白冷笑两声蓦地张开嘴巴,一道粉红色的光影闪电般的一探,随即又缩回了口中。   包先生感到上身一凉,随即炙热无比,低头望去发现胸腹之上已经被涂满了晶莹的口水,将那些毛孔都给糊死了,而且麻酥酥的奇痒无比。   “不好,这口水有毒!”包先生大叫一声,踉跄后退了几步,被葛道长搀扶住了。   葛道长出指如风“啪啪啪”连点他心窝口几处要穴护住心脉,然后抬头高声喝问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老白呵呵笑道:“历史博物馆的佘组长,你猜会是什么呢?”   “此人是蛇妖,”柳十三在一旁冷冷道,方才他的阴眼瞧见一条粉红色前端开叉的蛇信子从老白口中弹出,因而认定道破,“佘与蛇同音,他其实早就暗示了。”   “不错,不过你们知道的太晚了,就在这神女峰下结伴儿长眠吧。”老白阴沉着脸说道。   “既然如此,柳十三就与你拼了。”话未落音,柳十三手中的两枚银针早已悄无声息的直奔老白脸颊左右鬼床穴激射而出。   老白如鬼魅般一晃,银针落了空,然后扑地如蟒蛇般在地上游走,其速度之快甚至看不清身形在哪儿,柳十三见事儿不妙急忙侧闪躲在了一尊石像背后。   “嘭”的声响,老白屁股后面隐约现出如蛇尾般的白色气柱抡圆了横扫过去,那尊石像竟然应声断为两截,轰然倒地。   “轰隆隆……”折断的石像正是手持耆草的巫咸,随即其他的石像纷纷垮塌变为碎石齑粉,整个石洞撼动摇晃起来,大大小小的石块如雨点般砸落。   “老白,石洞要垮塌了……”孙遗风叫了一声,随即纵身向洞外窜去。   此刻老白也顾不得绞杀他们几个人,转身提起二丫急速的撤离山洞,而光着腚躺在地上重伤的李林则顾不上了。   危难之中,邢书记紧紧的搂住可儿,将她庇护在自己的身下,结果几块落石击中了后背,“哇”的喷出好几口鲜血。   柳十三则身子蜷缩起身子在一块巨石的下面,躲过了一劫。   葛道长猛地拽起包先生,连滚带爬的左支右绌,最终还是被落石砸在了腿上,疼得他冷汗直流。   石洞中充满了石屑粉尘,呛得人直咳嗽,过了好一阵子,一切终归于平静,原先透出微弱光线的岩石缝隙开裂形成了一个洞口,光线顿时亮堂了不少。   “喂,还有人在么?”角落里中传来柳十三的问话声。   “我们都还在呢。”可儿回应道。   “贫道的腿砸断了。”葛道长恼怒道。   柳十三的阴眼四处搜寻了一下,发现李林的身上落满了石块,走过去探了下口鼻,他已经死了。   通往洞外的石甬道已被落石添满,阻塞了出口。   “相公,你怎么样了?”可儿呼唤着邢书记。   “可儿,你还不了解么,我们共产党人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这点小挫折又算得了什么?”邢书记朗声说道,但明显的有些中气不足。   “我们现在地处神女峰山腹之中,没其他的通路,只有试着攀上新开裂的洞口,看看外面是什么地方,老白和猫妖那两个家伙也不知道逃出去没有。”葛道长望着头顶上的洞口,神情沮丧。   邢书记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古代有位老人,名叫‘北山愚公’,他的家门南面有两座大山挡住他家的出路,一座叫做太行山,一座叫做王屋山……” 第35章 曾静   许久,有良感觉到嘴里凉冰冰的,一直顺到嗓子眼儿十分的惬意,他终于苏醒了,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视线中出现了媚娘胖嘟嘟的大脸,正在小心翼翼的捧着半拉野果壳往他的嘴里喂水。   这是怎么了?他渐渐回想起在祭台上发生的事情,孙遗风一脚把自己踢着沿木阶滚落下来,现在脑袋还头痛欲裂。   “喵呜。”媚娘轻柔的呼唤着,两只前爪将果壳里最后一点水灌入他的口中。   有良支撑着坐起身,发现自己是躺在祭台下,身旁那两名士兵仍然目不斜视的矗立在那儿。   “二丫,二丫呢?”他边回忆着说道。   “喵呜。”媚娘用爪子指指天空,难过的摇晃着脑袋。   “你是说二丫和孙遗风都已经出了壁画?”   媚娘惆怅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我们两个困在壁画里回不去了?”   媚娘泪水盈眶,鼻子蹙起,表情悲伤之极。   有良明白了,孙遗风胁迫二丫一同返回了神女峰石洞,而自己和媚娘则留在画中自生自灭了。   许久,他郑重其事的问媚娘:“潼关佛崖寺未渡老和尚是你杀死的么?”   媚娘赶紧摆动着前爪否认。   “二丫的爷爷李老汉的死是你做的吗?”   媚娘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嘴里“呜噜呜噜”的分辨着。   “都是孙遗风干的?”   媚娘用力的点着头。   有良缓缓站起身来,对媚娘说:“好吧,既然他们是孙遗风害死的,二丫又那么喜欢你,俺就不说什么了。”   媚娘一听随即把脑袋贴在有良脚踝上殷勤的磨蹭着,嘴里轻轻的“喵喵”叫着,显得格外柔弱和惹人怜。   “唉,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噬嗑针却被孙遗风拿走了,我们困在这里怎么才能出去呢?走吧,到处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法子可想。”有良叹息道。   离开祭台,有良在前面走着,媚娘尾随在脚边,路上的行人都仿佛静止一般,问他们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如同照片中的景象,但小溪中的水还在流动,清风徐徐,空气中闻到有淡淡的花香。   “媚娘,我们去那座无名寺的小山上瞧瞧吧。”有良见媚娘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弯腰索性将牠抱起向山上攀去。   山上的树木高大茂密,比记忆中的宁场古镇植被要好得多,阳光始终在头顶上不动,似乎时间也是停滞的。   当他依稀找到无名寺的位置,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建筑,只是山谷间的一块平坝而已,地上散落着一些像是牛羊骷髅头一类的褐色骨骼,像是远古的祭祀场所。   岩石峭壁上有一个小而浅的洞穴,上面凸起的岩石也刻着“祝迎尸”三个字,有良走过去,惊奇的发见洞穴内有一个耄耋老者盘腿坐在那里,发须上满是白色的寒霜,人已经冻结了。   奇怪,天气并不寒冷啊,这老头怎么会冻住了呢?   唉,又是幻象,有良叹息着坐在洞穴外面歇息,“喵呜”媚娘轻柔的叫了一声跳到他的怀里,懒洋洋的打起了瞌睡。   有良打了个哈欠,突然他感觉到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于是目光盯住了老者,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妥呢?   对了,是服饰,这位老者的衣着与巫咸国那些行人的衣裳完全不同,此人穿的是丝绸马褂,脑后梳着一根大辫子,完全是清朝人的装束,这里可是远古时期的巫咸国啊。   有良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老者在清朝的时候误闯进壁画中,已经困在这里可能数百年之久了,难道他也是来寻找药王墓和噬嗑针的么?   有良触景生情,自己出不去最后的下场也会是如此,妮子、二丫今生今世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   “喵。”媚娘跑到冰冻的老者跟前嗅来嗅去,最后两只前爪开始撕扯他的马褂。   “媚娘,不可对死者不敬。”有良训斥说。   “喵呜。”媚娘不听,仍然固执的扯碎了丝绸马褂,老者的怀内露出来一块白色绢帛,上面有暗红色的字迹,看上去像是一幅血书。   媚娘的鼻子凑上去不停的翕动着,“喵”牠示意要有良取出那块绢帛。   有良惊讶的望着牠,伸手将绢帛抽出来,果然是血书,上面写着“雍正十三年冬,郴州直隶衡州府安仁曾静刺血遗书”一行字迹。   尽管是血书,但蝇头小楷却甚是清秀,这个曾静是什么人呢,怎么会死在了这里?有良当年在风陵寺,一渡法师曾教他识字读佛经,因此对古汉语并不陌生,将就着也勉强能够读懂。   “余安仁曾静,中原陆沉,夷狄乘虚,窃据神器,乾坤翻覆。华夷之分,大与君臣之论;华之与狄,乃人与物之分界。春秋时皇帝,该孔子做;战国时皇帝,该孟子做;秦以后皇帝,该程子做;明季皇帝,该吕留良做,如今却被豪强所寿。”   这一段读起来有些拗口,不过大意是明白的,这个名叫曾静的人阐述了对当时政局的一些看法。   有良接着往下看,“雍正即位,禁其弟胤禩,余党遣广西。曾殂闻悉,投书川陕总督岳钟琪举雍正夺位事,力劝其反清,未曾料岳钟琪具折上奏,拘曾于京师。雍正七年九月,帝与曾之问答撰《大义觉迷录》刊行,令余百口莫辩。雍正十三年冬,乾隆即位,诏‘泄臣民公愤’为由,拟处死曾以谢天下。余以为乾隆寻觅药王墓取噬嗑针侥幸逃过,经蓝田辋川秘道得以入‘鼍鼓十巫’风水迷局之中避难。余将药王墓噬嗑针事记录与此,呜呼,留与后世有缘之人。”   原来曾静是入“鼍鼓十巫图”里避难来了,此人既不是孙家后裔,也没有巫蝉信物,能够进来可是不容易啊。有良寻思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没有信物也非孙家后裔的曾静既然能进来躲避灾难,那么也应该可以出得去,他一定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有良大为兴奋,迫不及待的继续往下看。   “譬如月无垢,游于虚空界……”曾静引用了《阿含经》中的经文来解释“鼍鼓十巫图”。大意是说上古祝由鼻祖巫咸等十巫的古今天下最神秘的风水迷局,壁画内的事物介乎于虚实与真假之间,人和事物可以在现实与幻象之间转换。   这怎么转换呢?有良大惑不解,他想起了妮子他们隐匿藏身的“蓝月亮谷”,首长动用了空军的飞机都寻找不到,是不是也像曾静说的是某种“虚空”呢?   接下来的是有良最感兴趣的部分了,足以令他抓耳挠腮激动不已。   “上古十巫,凝毕生之术于噬嗑阴阳二针,诛妖戮鬼,以传后世。时药王孙思邈得,深感此针若入邪佞小人之手,当以祸害尘世,荼毒苍生,因而临终藏于‘鼍鼓十巫’迷局之中逾千年,世人而不可得。”   原来“噬嗑针”而是阴阳一对啊,那么孙遗风只取走了“阳针”,还有一枚“阴针”尚在,有良大喜过望。   “阳针有形,阴针无形,双针合一,方尽其效。余自诩饱读诗书,武功盖世,康雍两朝,无出其右,觅此二针何难?怎知药王机谋更胜一筹,二针分置,阳针滴血验亲非孙家后裔而不可得,阴针则有缘者,以天意择之。遂遍搜虚空终得无形阴针,不慎吸吞入体,纵内力再强,难压寒凉日甚一日,若无阳针可解,七日必僵若冰人,录此遗书,后世有缘得阳针之人,可焚化余尸吸阴针入体,双针合一,当可冲出虚空幻象,返回尘世间屠妖戮鬼,纵横江湖成就一番伟业。唯有一愿,将曾静骨灰送至郴州直隶衡州府安仁县曾家庄祖坟,切记。”   有良放下血书,陷入沉思之中,良久,缓缓抬起头来,自言自语喃喃说道:“俺困在这里也是死,不如也同曾静前辈一样吞吸噬嗑阴针,说不定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反而能够抵御克制住那寒凉之气呢。”   “喵呜。”媚娘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一瘸一拐的跑去树林里拾些枯木干枝来。   “好样的,媚娘。”有良赞许的说道,随即也一同到林中捡柴。   当枯枝已经足够了,才想到没有火柴怎么点火呢?   媚娘伸爪到曾静的腰间扯下一个麂皮口袋,有良打开一看,里面有几根金条和火镰艾绒之类的东西,虽然不清楚如何来使用,但也知道这是古人取火之物。   “曾静前辈,俺叫有良,看了您老人家留下来的血书,俺虽然没有阳针,但也想着完成前辈的遗愿。若是抵御不了阴针的寒气,大不了与您作伴儿长眠在这里。如果能行,请前辈放心,俺一定把骨灰送到安仁县曾家庄,让您回祖坟入土为安。”有良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他的双手经络筋脉已断,使不上劲儿,只得拼力将曾静冰冻僵硬的尸体拖到干柴堆上,然后琢磨着用火镰敲打火石,火星点燃了艾绒,最终柴垛烧起了熊熊大火。   “喵呜。”媚娘围着火堆,不时的把边上的枯枝扔进火里。   烈火中,曾静冰冻的身体渐渐融化,衣服烧着了,冒起淡淡的黑烟。   有良的那只阴眼紧张盯着燃烧的尸体,不多时,曾静的嘴巴渐渐张开,一缕如墨般的黑气缓缓的溢出……   炙热的火焰碰到那缕黑气都退缩到了一边,有良将脑袋凑上前去,然后鼻子用力的将黑气吸入体内,顿时一股寒气直透五脏六腑,身体禁不住的打起了冷战。他咬紧牙关坚持着,硬是把那缕“噬嗑阴针”无形之气全部吸入腹中。   “嘭”的一声炸响,曾静的尸体瞬间爆燃了起来,火势冲天而起将其团团包裹。而此刻,有良浑身像是被冻僵了一般,面无血色牙关“咯咯”作响,浑身上下如筛糠似的发抖。   看来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抵御不了阴针的上古寒气,有良也如曾静一样的姿势慢慢萎顿于地。   “喵呜……”媚娘着急的上窜下跳,手足无措。   有良的视线渐渐模糊了,全身里外都失去了知觉,唯有心脏保留一丝暖气,就如同所有冻僵而死的人一样,面孔蒙上一层白霜,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第36章 巫山云雨   柳十三抬头望着头顶一丈多高的新洞口说:“待老夫先上去瞧瞧。”说罢运足了真气,一跺脚纵身跃出了洞口。不多时,他的脸出现在了洞口,嘴里说道:“外面是峰顶,正好在巫山神女的脚下,大家可以从这里出来。”“唉,贫道腿断了,包先生又中了毒……”葛道长面现为难之色。“相公,我们上去吧。”可儿揩去邢书记嘴角的血丝,心疼的说。“一个共产党员要学习白求恩同志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有益于人民的人……”邢书记大义凛然的说道,“咯咯咯咯”话未落音已经伸出了儒头蛮两三米长的脖子,张开血盆大口叼住中毒的包先生高高举起递给了柳十三,然后是断腿的葛道长和可儿,最后自已奋力跳出了洞口。葛道长愕然的望着他的长脖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众人站在了神女峰之巅,四下里云蒸雾罩,一块巨石突兀立于峰上高达数十丈,有如羞涩少女般的默默矗立在云雾之中,周身烟霭缭绕,像是披上了一层缥缈的薄纱,端的是亭亭玉立,脉脉含情,妩媚动人。可儿的心完全震撼了,双眼含泪默默的注视着,口中喃喃道:“相公,太美了,可儿今日总算见到了‘神女’的真面目,她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为了心中的襄王,在这里守候了几千年。”“暮雨迎,朝云送,暮雨朝云去无踪。襄王谩说阳台梦,云来也是空,雨来也是空,怎捱十二峰。”葛道长吟了首元代马致远的词。“你们这些都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嘛,麻痹腐蚀人民群众的革命恋爱观,陈铁军与周文雍同志在刑场上的婚礼那才是无产阶级应当追寻的榜样。”邢书记不屑一顾的说道。“相公,你说的那些可儿不懂,面对着千载白云万年神山,天地作证,你我践行诺言,在这里行一番巫山云雨可好?”可儿真诚的目光火辣辣的。邢书记望向了柳十三等人,显得有些为难。“此次巫山一行,虽然揭开了药王墓千古之谜,但老夫损失了徒儿有良,噬嗑针也被老白孙遗风攫取,可谓是一败涂地。唉,老夫只有下山去了。”柳十三唉声叹气。葛道长在一旁苦笑道:“包先生中了蛇毒,贫道虽然封住心脉,但还须赶紧下山注射抗毒血清,不知柳师父可否帮忙?”“江湖之人,扶危助困当是义不容辞。”柳十三二话不说背起包先生率先朝山下走去。葛道长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拄在手里,对邢书记尴尬的说道:“贫道实在是汗颜啊,我们当初在重庆朝天门火锅店偷听了你们的谈话,得知药王墓的消息,因此随船一同来到巫山。古往今来,江湖上又有谁不想找到药王墓呢?请恕贫道和包先生的不当之举,日后若有空,请上青城山常道观来,让贫道一尽地主之谊,如何?告辞了。”说罢,转身一瘸一拐的随柳十三而去了。“相公,江湖险恶,难怪包先生他俩主动出钱帮助我们呢。”可儿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邢书记怔了怔,一摆手满不在乎的呵呵一笑,“毛主席说过,‘知错能改,还是好同志嘛’。”“相公,你看此刻微风撩人,云舒云卷,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么?你可答应过可儿,尝试真正的‘巫山云雨’的。”可儿两颊绯红,杏眼微醺,火热的眼神乜着邢书记。“当然,堂堂县委书记岂能对群众食言,‘实践出真知’,我们行‘巫山云雨’的同时,还可以欣赏到祖国壮美的河山,受到一次爱国主义的教育,何乐而不为呢?”邢书记说罢迅速脱去衣裤,魁伟健硕的身体迎风站在山巅,浑身炽热无比,趁着可儿不注意,低头悄悄的拔去了胯下一根斑白的阴毛。柳十三和葛道长正下山之间,忽闻峰顶传来雄壮的“嘿咻”之声,随即又零星的碎石滚落下来。两人相视一笑,俱自摇了摇头,加快了下山的脚步。巫山县医院,包先生被送进了急诊室,葛道长告诉医生他是中了蛇毒,但医生怎么也找不到蛇牙咬噬的创口,反而对他上身粗大的汗毛孔感到异常惊奇。“没有毒牙咬伤的痕迹,怎么肯定就是中了蛇毒呢?还是先去验血吧。”医生皱着眉头说。“贫道亲眼所见他被毒蛇喷毒液上身的。”葛道长分辨着。“长江流域并没有能够喷射毒液的蛇类。”医生反驳道。柳十三在一旁开腔了:“包先生中的是白花蛇毒,你们医院到底有没有白花蛇抗毒血清?”他是以老白尾巴气柱的颜色以及他的姓氏来推测的。“有是有,但……”“赶紧注射,万一延误了救治时机,你可是要付全部责任的。”柳十三厉声道。医生摆摆手:“好好,就按你们所说的先注射白花蛇毒血清,然后还是要化验血液才能确诊。”包先生不愧是练功之人,一针蛇毒血清注射下去,竟然立时恢复了神智,他缓缓坐起身来说道:“葛道长,若不是你出手护住了包某的心脉,即使注射了抗毒血清也于事无补。还有柳师父,你我萍水相逢,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义记下了。”“包先生不必客气,葛道长的伤腿还需要救治,老夫有事儿先行一步,咱们后会有期。”柳十三拱拱手竟自离去。他来到县城邮电局,挂了长途电话到京城。“老板,我是柳十三。”“情况如何?”柳十三把神女峰山洞内发生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电话那端沉默良久,最后说道:“原来药王墓隐匿在“鼍鼓十巫图”虚空之中,难怪始终寻找不到,如今噬嗑针落到对方手里可就麻烦大了,此事非同小可,我需要向老大汇报。嗯,你说那个自称‘老白’的人,公开身份是陕西历史博物馆的研究员佘组长,他们是否以为你们已经全部葬身于神女峰石洞?”“应给是的。”“若是这样,对方会认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找到药王墓并拿到了噬嗑针。你去汉中李家沟吧,同关教授一起回西安来,暗中监视老白和孙遗风,下一步的行动需要等候老大的指示。”“是,老板。”柳十三放下了听筒,长叹一声,有良这个小和尚资质不错,阴眼乍开就斩杀了一名小鼠妖,有胆识敢下手,好好培养必将是可造之才。可惜啊,自己挑了个顺眼的徒弟却莫名其妙的困死在了“鼍鼓十巫”之中,怎么当初算不出他竟然是个如此短命的家伙呢?他离开了巫山县,直接乘坐长途汽车北上,直奔汉中李家沟而去。老白抓着二丫仓惶的逃离了神女峰石洞,好险啊,原来“鼍鼓十巫”安置了机关,噬嗑针取走后,看来即便自己不击断巫咸石像,整个石洞也会塌落掩埋起来永久封闭真相的,这一切,应该就是孙思邈事先预先设置好的。“老白,噬嗑针已经到手了,还留着二丫这个累赘干嘛?”孙遗风喘息甫定疑惑不解的问道。“这事儿与你无关,给我记住了。”老白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吓得孙遗风心中一哆嗦。此刻,二丫惊魂未定,方才在“鼍鼓十巫图”中,她眼瞅着孙遗风将有良踹下了祭台,连媚娘也都不知所踪。“我要回去找有良哥和媚娘。”她坚决的说道。老白手一拦:“二丫,如今山洞崩塌石壁破碎,有良和媚娘已经永远的留在了壁画内,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你跟我回西安,现在一切只是刚刚起步,以后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你来做呢。”“这些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二丫刨根究底的问道。“时间节点未到,很快你就会明白的。”老白神秘的一笑。二丫凝视着他提出一连串的问题:“从第一次见面时起,我就一直看着你眼熟,在此之前我们见过么?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为什么要偷偷给我留电话号码?我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跟你保持联系?”老白的脸上现出一种诡异的神情,没有作出解答。“有件事儿始终想不明白。”“什么事儿?”“从宁场古镇回省城的路上,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要去清源寺的事儿,可孙遗风和李林却在辋川等着想要杀我们,在巫山县城,我背着他们私下通知了你住在朝云大酒店,之后孙遗风就跟着追杀进了山洞,为什么要杀我?”“他是绝不会杀你的。”“可他杀了我爹和爷爷!”“他俩只是抚养你的过渡性人物,完成后自然要清除掉。”“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老白伸手入怀取出那枚噬嗑针,针体在阳光下闪射出道道金光,他沉吟着说道:“这枚噬嗑针将来会让你明白所有的一切,二丫,它是属于你的,但不是现在。”。“老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此刻的孙遗风更是一头雾水。“快了,很快你们就都明白了。”老白面无表情的说道。 第37章 自戕   不知过了多久,有良感觉到脸上痒痒的,耳边传来“呜噜呜噜”的哀鸣声音,他终于渐渐的苏醒了。   媚娘用牠那大而绵软的热乎乎舌头在不停舔舐着,见到有良睁开了眼睛,立时惊喜的“喵喵”直叫,眼中噙满了泪水。   此刻的有良,已经觉察不到体内的寒冷,反而感受有一股真气在反复冲撞着自己的经脉,双手受损处传导过来阵阵的酥麻。   这是哪儿?俺还活着么?有良缓慢的坐起身来,扭头望去,火堆早就熄灭了,上面残留着曾静已经炭化了的骨架。   “俺睡了多久呢?”他伸手摸了下凉透了的炭灰,自言自语道。   “喵喵。”媚娘在一旁欢喜的叫着。   有良想起了吸入的那股寒凉的黑气,曾静血书中所说的“噬嗑阴针”,但自己并没有像他那样冻僵而死,说明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确实有抵御或是中和的作用。现在双手经络折损处的酥麻感很有可能就是在修复过程之中,看来柳十三所言非虚,“噬嗑针”确实能够接通经络。   他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感觉到精力十分充沛,于是拾起地上的麂皮袋,开始往里面捡殓曾静的骨灰。颜色灰白的炭化骨架一碰就变成了齑粉,有良小心翼翼的将其全部收拢,装了满满的一袋,然后扎紧袋口系在腰带上,此刻,他发觉自己扎袋口时的双手竟然比以往有力了许多。   可怎么才能够出得了壁画呢,没有了二丫,也少了巫蝉信物,曾静说阴阳二针融合才能冲出虚空,眼下这些都没有,有良感觉无所适从,这时肚子也咕噜噜的叫起来,腹中饥渴难忍。   “走吧,媚娘,我们得去找点吃的了。”有良说道,通过这次生死患难,他对媚娘已经不再抱有成见了,不管怎么说,在这个巫咸国虚空里,和牠终归还是个伴儿。   “喵呜。”媚娘叫了一声,一瘸一拐的朝着树林里跑去,有良紧随其后。   在一株不知名的巨树前止住了脚步,抬头望上去,茂密的树冠上结满了红色如鸡蛋大小的果子,媚娘在祭台下喂自己饮水用的果壳就和这树果一模一样。   “喵。”媚娘让他在底下等着,自己“嗖”的爬上了树,尽管只有三条半腿但仍就十分灵活,很快便钻入了树冠“噼里啪啦”的往下扔红果,不多时,地上便已经落满了。   媚娘下来捧起红果咬开果壳递给有良,尝了下感觉入口甘甜爽脆十分好吃,于是他俩饱餐了一肚子的红果,总算是不饿了。   回到曾静的“祝迎尸”小山洞,有良打了个哈欠,感觉困倦便打起了盹儿,媚娘乖巧的钻进他怀里也瞌睡了起来。   巫咸国虚空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当有良一觉醒来时,太阳依旧在天空的老位置上。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他和媚娘走遍了这里的大街小巷,饿了吃些野果,渴了就饮溪水,但始终也未能找到返回尘世的其他通道,也没见到过一个能与之对话的活人。   有良默默的凝视天空,尽管吸入了“噬嗑阴针”,但没有阳针,仍然无法冲破虚空,还会一样的困死在这“鼍鼓十巫”风水迷局之中不得脱身。   突然间,他打了个冷战,紧接着从体内深处迸发出彻骨的寒凉,沿着奇经八脉渐渐的传遍了每一处,尽管意念在奋力的抵抗着,但仍旧是无济于事。先是从手指脚尖开始僵硬,然后手臂和大腿,最后全身一层白霜冻僵如冰人,摔倒在地上。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再一次悠悠醒转。   “喵……”原来媚娘一直守在他的身边,见到其睁开了眼睛,顿时欣喜得流下了眼泪水。   有良缓缓坐起身,伸展一下四肢活动自如,体内一丝的寒气都不见了。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噬嗑阴针”寒气的一次发作就要了武功盖世的曾静性命,而自己根本不会武功,但却能够抗住两次发作,这肯定就是“中阴吸尸大法”的抵御抗衡起的作用。但是大法仍不能彻底消除阴针的寒气,以后可能还会间歇性的发作,直至找到“噬嗑阳针”,二针合一才能最终得以化解。   不过他的双手却日渐好转,经络筋腱逐渐的愈合,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这一日,他倚在“祝迎尸”洞中醒来,无意之中瞥见洞顶掉落下来一块青苔皮,露出了岩石,上面竟然有凹槽划痕像是字迹。他站起身来用手刮去洞顶所有的青绿色苔藓,果然出现了一行字。   这八个字是生生用手指在坚硬岩石上划出来的,字迹虽然不深,但也显示出刻字之人匪夷所思的内力,必是一武功极为高深之人。   “若破幻象,必先自戕。”有良心中默默念叨着,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要想返回尘世去,一定要先自杀么,可人既已死,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分别?   他盯着看了老半天,仍是不解其意,但是发现这字迹与血书上的如出一辙,看来也是曾静所写的,此人自称武功盖世,单凭这手指的内力便知其所言非虚。   可是自杀,有良苦笑了一下,万一是曾静神智不清的时候写的,自己岂不是白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期间“噬嗑阴针”的寒气又发作了几次,间隔似乎越来越短,有良的情绪也随之日益低落,甚至躺在洞里不愿意挪窝,好在有媚娘相陪,时常摘些果子食用,倒不至于饿着肚子。   “媚娘,这样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毫无意义,说不定哪天僵住后就再也醒不过来,这样子等死还真不如自杀痛快一些。”有良摩挲着牠脖颈上的鬃毛无奈的叹息道。   “喵呜。”媚娘也无精打采的哼着。   “你也这么认为是么?走吧,我们去山顶看看。”有良无精打采的带着媚娘攀上了身后最高的那座山峰。   站在峰峦之上,清风拂面,人稍微清醒了少许。低头望去,脚下是千仞悬崖峭壁,江水如一条细窄的带子蜿蜒在深深的谷底,白云在山谷间漂移,脑袋里一阵眩晕。   自己要是闭眼往下一跳,岂不是一了百了,妮子、二丫都仿佛是遥远的另一世界的人,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   他一步步的朝着崖边移去……   “喵呜。”媚娘惊恐的大叫一声,冲到他的前面,伸直两只前爪拦住他,不让其继续往前走了。   有良苦笑着,嘴里喃喃说道:“媚娘,俺真的不想一辈子困死在这儿了,你还是让开吧。”   “喵喵。”媚娘眼中泪花闪动,悲哀的望着他,突然冲上前紧紧的抱住有良的脚踝,拼命的往回拽他,口中不住的发出哀鸣。   有良此刻心如死灰,视线中江对岸连绵起伏的山峦,清澈的蓝天,飘渺的白云,那里可是蓝月亮谷么?妮子,你现在过得可好?   他身子蓦地倒下,轻柔的张开双臂,就像是一只雪域高原的喜马拉雅山鹰,自由自在的遨游在天空里,媚娘眼睛一闭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一同坠落万丈深渊……   眼前一片漆黑,“噗通”一声,有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浑身骨节阵阵酸疼。   俺死了么?有良的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儿来,此刻耳边传来媚娘惊喜的“喵喵”叫声。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触手是冰凉的石头,一块萤石高高的镶嵌在石洞的顶端,朦胧的光线里,一尊额头上长满了眼睛的石像矗立在不远处。   “巫盼……”有良猛然间醒悟过来,这里是辋川清凉寺遗址山里的那个石洞。   “喵呜。”媚娘发出幽怨缠绵的哀鸣,牠爬在那儿痛苦的摩挲着地上已经腐烂的猫崽们尸体,那是上次被孙遗风所屠杀的。   有良坐在地上,此刻终于明白曾静在“祝迎尸”洞顶“若破幻象,必先自戕”的含义,在虚空里自杀并不会真正死去,而是穿过了幻象与真实相交的节点,又返回到了原来的尘世。   曾静,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啊?有如此非凡的头脑与智慧,一点也不输于设下此谜局的药王孙思邈。   有良来到媚娘的身旁,蹲下轻轻的抚摸安慰着牠。   眼下自己已经从“鼍鼓十巫”中脱困出来,但不知孙遗风胁迫二丫出来后情况怎样,邢书记可儿两个如今在哪里?神女峰上的“祝迎尸”洞内又会发生什么?这里是陕西的蓝田,距巫山已有千里之遥,自己这时候无论如何也赶不过去了。   有良寻思着,看来还是先去郴州安仁县曾家庄走一趟吧,自己有一日无一日,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死去,别耽误了送曾静骨灰回老家,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一定要兑现承诺。   现在已经回到了尘世,只要找到孙遗风抢到那枚阳针,二针合一自己就有得救,现在“噬嗑阴针”的事情无人知晓,老白他们一定以为自己仍困在壁画里,永远出不来了。   现在似乎双手经络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需要找个机会试一试,若是“中阴吸尸大法”可以使用,自己在暗处偷偷下手,应该对付得了孙遗风。   许久,有良站起身,带着媚娘默默的离开了山洞。 第38章 永乐江边   蓝田县工商银行柜台上,摆放着曾静的那几块金条。   柜台内的营业员吃惊的打量着有良,诧异的问道:“这几根金条是哪来的?”   “家里祖上遗留下来的。”有良平静的答道,他现在兜里已经没有什么钱了,只有兑换这些金条。   “金条成色不错,介绍信呢?”那人说。   “什么介绍信?”   “你有工作就要单位的介绍信,没有单位的需要街道居委会或者是派出所的证明,要证实这些金条确实是属于你家里的。”   “俺,俺没有介绍信。”有良支支吾吾的说。   “没有金条来源证明是不能兑换的。”营业员把金条往外一推。   有良无奈只得收起金条,抱着媚娘怏怏的走出了银行大门,没有钱别说去不了曾家庄,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小同志,请等一等。”有良走到拐过街角,后面突然有人匆匆追上来说道。   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银行工作服的中年男人。   “是这样,按国家规定兑换金条必须要出示证明信,不过你要是私下卖给我的话……”那人瞅瞅左右压低声音说道。   “你要收购俺的金条?”   “是,但要比国家正式的收购价低一些。”   “多少钱?”有良问。   “今天的黄金价格是每克48元,你的金条都是100克一根,四根总共400克,合计19200元,这是国家的收购价,但我只能给你15000元,怎么样?”   有良心中暗喜,这么多钱啊,比师父柳十三存折上的还要多呢。   “好的,俺就卖给你吧。”有良爽快的答应了。   “你等着,我去取钱。”那人匆匆跑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悄悄递给有良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里面是15000元钱。   有良大致点了一下,然后将四根金条给他,那人高兴的离去了。   有良带着媚娘先去找了一家饭馆饱餐了一顿,这些日子一直以水果充饥,能够吃上粮食和肉的感觉真是不错。   媚娘更是狼吞虎咽的将一大盆清炖鱼吃的汁水不剩。   这只老母猫虽然是妖,但心底里还是有人性的一面,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有良已经渐渐喜欢上了牠。   有良买了个大号的旅行袋,将媚娘藏在里面拎着走,在西安火车站登上前往湖广方向的列车前往郴州曾家庄。   两日后的黄昏时分,有良和媚娘终于赶到了安仁县城,先找了家小旅馆住下,然后打听询问曾家庄。   “安仁有曾家咀、曾家湾,可没听说有一个曾家庄啊。”旅馆服务员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你知道曾静么?”有良再问。   “不认识。”   有良带着媚娘走出旅馆,来到城关镇夜市小摊上吃晚饭。   四下里望去,永乐江绕城而过,远处的凤凰山呈现出一抹朦胧的黛色,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鼻子里嗅到一股炸臭豆腐浓郁独特的香气。   有良要了一盘油爆安仁抖辣子和剁椒蒸田鸡慢慢的吃着,又朝摊主夫妇买了一条生的大鲤鱼,媚娘欢天喜地的抱到一遍啃食起来。   “小兄弟,你的这只大猫口福不浅啊。”对面坐着的一个老头羡慕的说道。   “老伯,向您打听一件事儿。”有良说。   “什么事儿?”   “您知道曾静这个人么?”   “你是说清朝雍正年间安仁的秀才曾静吗?”老者诧异的问道。   “是的。”   “嗯,这个曾静据说当年可是个名人,他与弟子张熙游说川陕总督岳钟琪反雍正皇帝因而被捕,从而引发名动天下的吕留良案。雍正并未杀他,写了《大义觉迷录》让曾静在全国巡回演讲以澄清事实。”   “他为什么要反雍正皇帝?”有良问。   “可能主要是受到吕留良华夷之辨的影响,反抗满人的统治,听说岳钟琪是南宋岳飞的后裔,以为他也会像其祖先抗击女真那样举义旗起事,没想到岳钟琪假意赞许骗出口供上报雍正皇帝,并逮捕二人进京交由朝廷处置。雍正死后乾隆即位,便将曾静和张熙两人凌迟处死了。”老者似乎对这段历史十分熟悉,侃侃而谈。   “那他死了么?”   “当然是死了,连家属都受到了牵连,原先曾家庄是安仁的名门望族,经此事后便凋零败落了,以至于现在好多人都不记得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老者惋惜的说道。   “曾家庄在哪儿?”   老者望了他一眼,不解的问道:“听口音,你是个外乡人,不知找曾家庄干什么?”   有良迟疑了下,遮掩道:“是家中老人让俺来打听的。”   “哦,是这样,曾家庄离这儿不远,出县城走排石公路五公里就到清溪乡了,不过曾家庄在清朝乾隆年间就已改名叫做‘溪洞’了。小村旁边有一崖洞,其水直通茶陵,传说此洞有一条大鲤鱼,长达丈余,盘踞洞口吮食,后化为蛟腾空而去,名曰‘溪洞蛟腾’,故而更名。”老者解释说。   “老伯,您怎么懂得这么多?俺是问对人了。”有良真诚的说道。   “我姓罗,退休前在县文史馆工作,对安仁的历史了解的比较多。”   有良招呼摊主近前,又要了两三个小菜和当地的土烧酒,与老者边喝边聊很是投机。他第一次感觉到与人交流原来是很件舒心的事情,在佛崖寺曾闭口不语数年,那时的他每天都受到身心的折磨和煎熬。   “罗老伯,曾静的后人还有在溪洞居住的么?”他问。   “我两年前还去溪洞采风,曾家后人大都于乾隆年间离开了安仁,只有一户始终没有搬走,据说是曾家嫡长后裔负有看守祖坟之责。”   “那户人家叫什么名字?”   “名字记不清了,反正溪洞也只有这一家姓曾,男的前些年过世,留下婆娘带着两个孩子,生活条件不是太好,”罗老伯话到此,有些疑惑不解的问,“你家老人打听曾家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有良只得瞎编个理由:“俺爷爷是研究清朝历史的专家,正在整理这方面的资料。”   “哦,原来与我是同行啊,他叫什么名字?兴许还听说过呢。”罗老伯闻言来了兴趣。   “他叫佘天庭,是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的组长。”有良信口胡诌,别的他也说不上来。   罗老伯想了想,脑袋里似乎没什么印象。   不知不觉间,两人喝得都已经微醺。   结帐时,有良从中山装口袋里摸出信封,从中抽出一张百元大钞付了款。起身与老者告别后,沿着城边散步返回旅馆,他决定明天一早就赶往溪洞,找到这户姓曾的人家,交还曾静的骨灰。   俗话说“人在江湖,财不可外露”,有良缺乏这方面经验,掏钱付账时,就被两个本地的地痞无赖给盯上了。   永乐江边,暮色朦胧,路上行人稀少。   那两个地痞从后面快步跟上,其中一人接近有良时故意往他身上一撞,随即口中抱歉的说了声:“对不起。”同时手指夹着刀片轻轻划开了他装有信封的衣袋。   有良一愣神儿,扭头望了一眼也没说什么。   “喵呜。”不料媚娘怒吼着从身旁一跃而起,凌空探出利爪“嗤”的一声抓去,扯下了那人的半截袖子,皮肉都割破了,“啪”的声响,沉甸甸的信封掉落在了地上,此刻有良才发觉遇上了贼人。   “妈的,小子拿钱来!”后面的另一个混混掏出一把折叠刀,亮开刀刃便恶狠狠的扑了上来。   有良其实没有什么武功,当年一渡法师也曾教过他一些入门的功夫心法,不过从未用心去学,此刻看见亮晶晶的尖刀刺过来,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就在刀刃刺到胸前时,他手忙脚乱的挥手去挡,无意之中触碰到了对方的胳膊,“啪”的一声尖刀落地,那人手臂瞬间莫名其妙的酸软无力,以至于连刀都拿捏不住了。   有良趁机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其体内的元气源源不断的抽出,那人身子一软缓缓的萎顿于地,想喊叫喉咙里都已经发不出声来了。   有良大喜过望,他明白了,自己的双手经络已通,体内沉睡多年的“中阴吸尸大法”终于苏醒过来了。   旁边那个行窃的地痞迷惑不解的看着同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有良冷笑着用另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其身体里的元气刹那间汹涌泄出。这二人并非是练家子,丹田没有任何真气,被有良吸出的都是先天本元,须臾时间,他俩便已被吸干,双双昏死了过去,将来即便能够苏醒过来也成了废人。   媚娘惊讶的望着有良,“喵”的叫着,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有良从地上拾起信封,这次给了他一个教训,在江湖上行走,处处都需要小心谨慎。 第39章 曾家庄   出安仁县城南行数公里,经凤岗古桥可达宝塔岭,岭下永乐江水向西曲流回旋成潭,其深莫测。潭中一小洲突起形如月牙,故名月潭。此处景色幽深,明镜如茵,夜晚无月亦明,称为“月潭夜色”,为安仁八景之一。   月潭下有一悬崖,崖下一洞,洞口约七八寸,据《安仁县志》记载,此洞之水可通茶陵,这旁边便是现在的溪洞村所在了。   清晨,江上雾霭茫茫,通往溪洞村的小路上,有良拎着旅行袋朝村中走去。   田埂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正在挖野菜。   “小姑娘,请问村里的曾家怎么走?”有良停下脚步问路。   小女孩诧异的望着他:“你找我爸爸么?”   罗老伯昨晚说过,溪洞村就只剩下一户姓曾的人家,碰巧了,这孩子就是曾家人。   有良微微一笑:“你姓曾?”   小女孩点点头,乖巧的拎起篮子说:“叔叔,我带你去。”   篮子里有荠菜、蒲公英和水芹菜之类的野菜,看来罗老伯说的不错,曾家日子过得比较拮据。   绕过一片水塘,竹林掩映下有三间破旧的茅草房,一只瘦骨嶙峋的黄毛土狗无精打采的伏在门槛上。   屋内光线暗淡,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旁边木凳上坐个老头,正在替病人针灸,脚下撂着红十字药箱。   “爹,娘,有人来了。”小女孩扯开嗓门叫道,家中很少来陌生人,话语中显得有些兴奋。   孩子娘从门后走出,客气的问:“你找谁?”   “请问,你们家是姓曾吗?”   “是。”   “清朝雍正年间的曾静是你们家的先祖么?”   床上的男人费力的抬起头:“是的,你有什么事儿?”由于中风后遗症,口齿有些不清楚。   有良打量了一下他,感觉长相上倒似乎有点像曾静,于是说道:“俺叫有良,从陕西来的,受曾静前辈之托送他的骨灰返回故里,他希望葬到曾家祖坟地里。”   屋里的人闻言全都愣了,面面相觑无人言语,过了一会儿,床上的男人一脸不快的开口说道:“你这伢子怎么胡说八道,你知道不?先祖曾静是两百五十多年前的人了。”   “俺知道。”   床边的老头笑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伢子,你是不是这里有病?”   “俺没病,安仁县文史馆的罗老伯你们认识吧?”有良问道。   “老罗当然知道了,前年还到咱家里来着。”那男人说。   “是他叫俺来的,不然还不知道溪洞村就是原来的曾家庄。”有良走到床前,他的阴眼已经看出问题来了,这个中风的男人脖颈处趴着一小团黑影,边缘似乎生有许多根刺。   “伢子,看你说话脑子倒是蛮清楚的,但是拿人家的先祖开玩笑可就不对了。”老头严肃的批评道。   有良心下寻思着,在这些人眼里,曾静已经死去了数百年,所以再怎么解释也都没有用,自己总不能把麂皮袋里的骨灰丢在这儿不管,他们肯定会扔出去的。   “大叔,您这是中风了么?”他问。   “是啊,”老头在一旁解释说,“曾大几年前突发脑梗,送到县医院抢救,命是保住了,但也落下个半身不遂,已经针灸两三年了也未见有起色。”   “您是?”有良问老头。   “我姓毕,也是这溪洞村的人,在乡卫生院退休,都是老邻居了,帮帮忙。”老头回答说。   “毕大夫,您都针灸了哪些穴位?”有良接着问道,自打下山以来,他也逐渐适应了与陌生人交谈。   “主要是内关、阳陵泉、足三里、三阴交以及筋缩和陶道等穴。”   这些穴位都不是鬼门十三针里面的,有良想索性试一下,就像柳十三对付廖神婆那样,或许能驱除掉那个附体的脏东西,那样他们就会相信自己了。   “可以让俺来试一试扎几针么?”   “你?”毕大夫疑惑的望着他,“你是学中医的?”   有良点点头。   毕大夫上下打量他,迟疑的问道:“你要针刺那些穴位?”   “鬼门十三针。”   毕大夫听罢大吃一惊:“‘鬼门十三针’早已失传了,况且听说那是治鬼神的。”   有良淡淡一笑:“曾大叔就是有妖鬼附体,只要驱赶走病也就好了。”   毕大夫怀疑的目光瞥向了曾大。   曾大自从脑梗后便瘫痪在床,自从丧失了主要劳动力以后,家境急转直下,即使日子过得再节俭也还是入不敷出,经常要向别人借贷,如今孩子都已经七八岁了,都没有去学堂念书。如今这个年轻的外乡人说是能治愈自己,反正“死马权当活马医”好了,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   “让他来试试吧。”曾大说道。   有良接过针灸盒,里面长长短短的银针有上百根,他先取一枚毫针,左手抓住曾大的左大拇指,在指甲外缘找到鬼信穴,然后开后问道:“你是谁?”   “我是曾大啊。”曾大诧异的回答说。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有良大喊一声,吓了屋里人一跳,他这是在学师父柳十三。   曾大迷惑不解的望着他:“你怎么骂人?”   有良狠了狠心,将银针使劲儿的刺入鬼信穴中,曾大手一哆嗦,明显是疼了。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有良的阴眼死死的盯着那团黑气,这鬼东西死活扒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又取出一枚银针,扒拉着曾大已经粘连的头发,在其左后脖颈处的鬼枕穴上刺入寸许深,随即紧张的盯着他的反应。   过了好久,曾大打了个哈欠,开腔说话了:“干嘛打扰人家冬眠?”声音尖细如蚊蝇般。   毕大夫和曾家婆娘大吃一惊,均目瞪口呆。   有良终于松了口气,赶紧说道:“你是何方神圣?或是哪位屈死冤魂?有什么要求尽管对俺说就是了。”   “什么神圣冤魂的,老妪不过是借个地方冬眠而已,凭什么硬是给弄醒了?”那声音极为不满。   “你借宿主的身体冬眠,可人家却瘫痪在床上,都没法过日子,奉劝你还是赶快离开吧,不然可休怪俺不客气了。”有良恐吓道。   “哼,你是什么东西,敢对老妪这般讲话,难道就不知道尊老么?”   “你到底走不走?”有良的口气十分严厉。   “滚开,别来烦老妪。”曾大嘴巴张开,连打了几个哈欠。   有良又抽出一根银针,在曾大的头顶鬼堂穴上捻入二寸,然后竖起中指弹了两下。   “哎呦,疼死老妪了,你是哪儿来的郎中竟然下死手,就不怕折寿么?”那东西看似就快熬不住了。   有良更不搭话,从针盒中挑出一枚三棱放血针,在曾大的眼前晃动着,嘴里恶狠狠的恫吓道:“俺念你修行多年,不忍毁了道行,要是还不走就马上让你魂飞魄散。”   “罢了,老妪斗不过你,走就是了,小郎中你记好,明日你往西北行一百多里路,渡湘江上南岳衡山祥光峰下‘小般若禅林’藏经殿,老妪将请一位得道高人在那儿会会你,如何?”   有良淡淡道:“俺哪儿有工夫上衡山。”   “你若是不去,老妪日后还会来溪洞这儿冬眠。”曾大体内那尖细的话音嘿嘿了两声。   有良的阴眼里,瞧见那团黑气渐渐的清晰起来,尖尖的嘴巴,一双小绿豆眼,浑身长满了短而密的硬刺,原来是一只修炼有成的老刺猬。   牠缓慢的从曾大的身体内爬出来,然后“嗖”的跃上窗台消失了。   有良收起银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紧张过后显得有些乏力,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用“鬼门十三针”替人驱妖,总算是成功了。   “怎么样了?”毕大夫小心翼翼的问道。   “试试看能不能起身。”有良说。   曾大疑惑的望着他缓缓坐了起来,然后双腿挪到床边竟然能下地站立了,毕大夫搀扶着他移动了几步,毕竟长期卧床腿部肌肉已经萎缩无力,颤颤巍巍的还不能正常的行走。   “真的神奇啊,只需锻炼个把礼拜就可以像好人一样了。”毕大夫从未见过这种怪事儿,一时间惊叹不已。   此刻,曾家婆娘“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小女孩泪流满面的跑上前紧紧的抱住了爹爹的腿,曾大嘴唇哆嗦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有良心里一热,原来帮助人解除病痛竟会是如此的感动人和激发内心愉悦,多少年来,他始终活在怨毒和仇恨当中,今天体验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那是人类最原始的心灵深处的善,他的眼眶也渐渐湿润了。 第40章 薛先生   有良默默的从怀里掏出绢帛血书递给曾大。   “这是什么?”曾大惊讶道。   “这是你先祖曾静留下的血书。”   曾大诧异的接过绢帛展开一看,暗红色的蝇头小楷字清秀工整,不过他却不识文言文,于是将血书交给了毕大夫。   “雍正十三年冬,郴州直隶衡州府安仁曾静刺血遗书……”毕大夫念道,不由得脸色大变,急忙接着读完全部血书。   “曾大,这真的是你家先祖曾静的遗书啊。”毕大夫愕然说。   半响,曾大才喃喃自语道:“不是讲当年先祖是被乾隆皇帝处死的吗?”   “这封血书说得很明白,曾静以替乾隆寻找药王墓为借口避过劫难,然后隐匿到了什么‘巫咸国’去了,所以传说中的凌迟处死应该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毕大夫解释着。   “那曾家庄怎么会一下子家破人散了呢?”   毕大夫沉思道:“我想一定是朝廷找不到曾静,就认为他藏匿起来了,所以才牵连到曾家族人。”   “叔叔,巫咸国是在很远的地方吗?”这时,曾家小女孩问道。   “是啊,”毕大夫接过话茬,困惑不解的说,“传说中的‘巫咸国’是上古时代的事儿,距今已有五千年了,雍正朝到现在也不过只有两百五十多年而已,曾静怎么可能……这,这完全没有任何科学道理呀。”   屋里其他人目光也都疑惑的看着有良,若不是他刚才露了手神奇的“鬼门十三针”,大概早把其当做痴子赶出家门了。   “那不是真实的‘巫咸国’,而是当年药王孙思邈布下的一个风水谜局,里面大都是些幻象,但其中也隐藏着某些真实的东西,具体的俺也说不上来。总之,在那里遇见了曾静的遗体和血书,依照遗言火化并将他的骨灰带来这里。”有良尽可能的给予解释。   “骨灰在哪儿?”曾大问。   有良解开腰间系着的麂皮袋,撂在了桌子上。   毕大夫打开袋口瞧了瞧:“不错,这是人的骨灰。”   曾大目光诚恳的望着有良,默默的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始终没有说出口。   有良坦然的对视着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孩儿他娘,点烛上香,恭迎老祖宗回家。”曾大不再怀疑,泪流满面的大声吩咐着婆娘。   堂屋的供桌上点燃了蜡烛和香,盛有曾静骨灰的麂皮袋和绢帛血书高高的供奉在上,曾家三口人跪拜于地,口中祈祷恭迎先祖回家,场面催人泪下。   有良掏出牛皮信封,点出一万两千元钱搁在桌子上,然后转身默默的离去。那是曾静的钱,理应交还给他的后人,余下的两千多就算是自己的辛苦费吧,总得要坐车赶路和吃饭。   衡山南起“雁阵惊寒,声断之浦”的回雁峰,北至“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岳麓山,七十二峰逶迤八百余里,向来是中原南北禅宗和道教的圣地。   祥光峰下的藏经殿,原名“小般若禅林”,始建于南朝陈光大二年,为南岳开山祖师慧思和尚创建,隐于幽谷深处,四周古木参天,十分雅静。   大殿前有一块“灵田”,秋夜常见如烛磷火,可以照见老林古殿的轮廓,政府说那是萤火虫聚集而发光,可庙里的僧人都知道,那是地下尸气所致。   是夜,明月高悬,清凉似水。大殿下,一老僧坐在石桌前饮茶,对面的中年人仪表堂堂,穿一套藏青色中山装,领口紧扣,举止稳重优雅。   “古空住持,朱元璋所赐贵寺的《大藏经》残本我已经悉数读完,不日即将下山,五月十八是张道陵圣诞,道教南北两派将齐聚青城山辩经,这是十年一次的盛会理应去凑凑热闹。大师,今晚月色空明,想仍与大师接着辩经如何?”中年男人说道。   “薛施主,老僧惭愧,这两年来你我辩经已达数十次,再辩下去恐陷入执着妄念。”古空禅师微微一笑,欲摆手作罢。   “大师差异,当今世上大凡老和尚都自称‘老僧’,岂不知有悖佛理。‘僧’字乃是梵音‘僧伽’的简称,僧伽的本意是众,中原以三人为众,佛教则以四人为众。四个比丘以上的团体称为僧团,四个比丘以上的会议叫做僧羯磨。一个比丘乃至三个比丘,皆不得称之为‘僧伽’,只能谓之‘沙门’,若叫做‘僧人’,意为僧伽的人,还勉强说得过去。大师自称‘老僧’意思是老僧伽,这就错了,一个出家人是无法代表僧伽的。还有,一些出家人在书信文章中为了自我谦虚,往往自称‘小僧’,这简直是玷污僧宝,你自己可以谦下,岂能代表所有的僧伽全体向人谦下呢?”薛先生咄咄逼人,丝毫不留情面。   古空禅师淡淡一笑:“古往今来的禅宗祖师也都自称‘老僧’。”   “话虽如此,但那不是佛制。”薛先生强辩道。   “薛施主,哈哈,老僧差点又上当了,今晚只品茗不辩经,你打算何时下山远行?”   “薛某在等一位客人。”   “哦,薛施主上山已有两年,从未见你与外人来往啊,客人何时到?”古空禅师闻言不免有些诧异。   “他已经来了,就在那边的‘无碍林中’。”   古空禅师抬起头朝林子里望去,果然见一人影立于树下,这是当年无碍和尚得豆儿佛衣钵而命名的古树林。   “既然到了,何不过来一同饮茶?”薛先生高声叫道。   树下那人闻言走了过来,此人正是有良,离开溪洞村后,他便依老刺猬所言一路赶来衡山。曾静人虽死但却传给了自己“噬嗑阴针”,恩同师父一般,他的后人有难岂能置之不管?   待他找到祥光峰下的藏经殿时天已经黑了,见一老僧与人饮茶交谈,便等在树下没有贸然打扰,静静倾听着他俩的谈话,不知道老刺猬所说的那位高人是否就是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   “哦,原来是个年轻人,请坐下饮茶吧。”古空禅师一指石凳。   “打扰了,俺叫有良。”有良上前恭恭敬敬的对着古空禅师行礼,但凡佛门高僧单凭瑞像就认得出来。   待有良坐下后,薛先生端详着他,口中慢条斯理的问道:“你就是那个在溪洞用‘鬼门十三针’治病的癫狂小子么?”   有良闻言一愣,方才明白过来中年男子才是那位“高人”,此刻他的阴眼中,隐约瞧见这人月光下周身覆盖着一层殷红如血的红芒。   “是俺。”有良答道。   “我姓薛,是杂志社的自由撰稿人,你这小子是青城山常道观天师道门下么?”薛先生问。   “不是。”   “‘鬼门十三针’创于东汉张道陵之手,由于针法过于霸道,为历代朝廷所禁,至清末民初世上已鲜见,49年全国解放后就完全销声匿迹了。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祖传。”有良不想提及柳十三。   这时古空禅师站起身来:“二位施主慢慢饮茶叙旧无妨,老僧要去歇息了。”说罢转身离去。   明月高悬,夜空如洗,蝉鸣虫嘶已近不闻,万籁俱寂。   “你的胆量不小,竟敢独自一人夜上衡山,言而有信也算是难得。说说吧,老刺猬七年冬眠期未满,你出手毁了牠的道行,要知道,世间并非为人类所独占,其他的生物也一样享有生存与修炼的权利,小小年纪就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来对付一只小刺猬,是何道理?”薛先生淡淡说道。   “曾大是曾家的唯一劳动力,老刺猬附身导致他一直瘫痪在床,老婆孩子生活十分艰难,总不能为着自己修行方便而去破坏别人的生活呀,所以这才赶牠走的。”有良闭口不提曾静的事儿,以免节外生枝,在江湖上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薛先生闻言沉默不语,许久,缓缓开口说道:“你讲的也不无道理,但‘鬼门十三针’实在是太过霸道,动辄毁去人家千百年辛苦修来的道行,薛某不能任其继续在世上流传,应当做一了断。你叫有良是吧?”   “是。”   “有良,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尽管说出来,我会尽力替你去完成的。”   “你是想要杀俺么?”有良愕然道,浑身从上到下顿觉一阵寒意。   “道理已经无须再重复了,说吧,身后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儿?譬如父母亲人等等。”   “俺没有亲人,是个孤儿。”有良的阴眼死死盯着薛先生,心中盘算着何时出手去抓对方的身体,一股脑儿吸干他的元气。   但他根本没有把握能赢得了薛先生,因为覆盖在其身上的那层血色红芒从来都不曾见过。有良自己还不知道,自从吸入“噬嗑阴针”入体后,他的阴眼已然提高了一个层次,可以看到魔了。 第41章 高论   有良蓦地心思一动,忙扯开脚下旅行袋的拉链,露出了浑身瑟瑟发抖的媚娘……   “俺也是一个热心关爱动物的人,这只残疾的老母猫媚娘就一直收养着,不管生活如何艰难,只要有一口饭就绝对少不了牠的。”有良抚摸着媚娘,显示出一副动物保护者的仁慈心态,但愿能打动面前的这位薛先生,避免一场毫无把握的生死较量。   薛先生目光瞥向了媚娘,面色微微吃惊,开口问道:“秦岭黑狸猫,你的道行还不到火候,怎么还残疾了,他一直是在保护和照顾着你么?”   媚娘颤抖着点点头。   薛先生闻言犹豫了片刻,最后终于口气缓和了下来,说道:“既然如此,我暂时留着你以观后效,你虽身怀‘鬼门十三针’绝技,但要记着,绝不可滥杀动物。薛某人在这衡山上逗留了两年,佛教经典已悉数研究透彻,该到离开的时候了,准备先去青城山混元峰常道观,你就与我同行好了。”   “好的,俺愿意一起去。”此刻有良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看到媚娘恐惧的眼神儿,就知道个薛先生绝非等闲之辈,真的有可能像老刺猬说的那样,是一位世外高人。自己也在寺庙里待过不少年,知道《大藏经》为佛教经典的总集,简称《藏经》,听一渡法师说总共包括一千六百多部,七千多卷,好多大德高僧穷其一生时间都读不完,而这个薛先生仅仅两年便研究透,简直如同神人了。   “以前来过衡山吗?”薛先生呷了口香茗。   “没有。”   “殿前这块土地称作‘灵田’,每年秋夜都有磷光萤火溢出地表,虽然还未到季节,但对修行人清心静神也大有裨益,今晚你就和媚娘也在这灵田歇息吧,明早一起下山。”薛先生说罢也起身离去了。   待他走远,有良悄声问媚娘:“你好像很害怕这位薛先生似的,他很厉害吗?”   “喵呜。”媚娘用力的点点头。   天色已晚,有良和媚娘走到这块所谓的“灵田”上盘腿打坐。当他渐渐静下心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不一样了,地底下仿佛孕育着一股不明的老阴之气,蠢蠢欲动。阴眼中也似乎看到偶尔有极细微的一丝丝磷光逸出地表,奇怪,这是什么呢?   在佛崖寺的时候,后山下面有附近村庄的一处荒坟岗,夏夜经常可以看见飘浮在空中的磷火,那是死人骨骼分解时,产生的磷冒出地面与空气接触自燃的现象。这块“灵田”下面保不准也埋藏着不少尸首呢,有良满脑子里正胡思乱想之际,身体蓦地打起寒战来,“噬嗑阴针”不合时宜的再次发作了。   手脚和身体渐渐冻僵了,就在他逐渐丧失意识的时候,感觉到那些丝丝的磷光阴气缓慢的从其会阴穴钻入体内,他不知道那是“中阴吸尸大法”在自行吮吸地下的阴气。   随着地下老阴之气的逐渐补充,他的神智始终保留着一丝清醒,没有像以往那样昏迷过去,尽管身体还是僵硬并罩着一层白霜。看来这块“灵田”能够帮助自己抵御寒气的侵袭,他脑中思维仍在活跃,可惜身子一点也动不了,媚娘也发现了这个不寻常的变化,伏在他身边惊讶的瞧着。   天亮了,寒气渐渐褪去,有良的身体恢复了知觉,他慢慢伸展了下筋骨,感觉精力格外的充沛,不由得心中大喜,如果将来不能二针合一,只要犯病时待在这灵田上就不会死去了。   此刻藏经殿的僧人们已经开始做早课了,殿内传来阵阵“得得”的木鱼和朗朗诵经声。   早饭后,薛先生向古空住持辞行,然后带着他俩一路下山,有良恋恋不舍的回望着藏经殿前的灵田,心想自己恐怕还会回来的。   成都火车站前的一家有名的饭店,薛先生和有良进来一瞧,不巧正赶上中午饭口,用餐的人熙熙攘攘,连座位都满了。   薛先生皱了皱眉头,抱怨道:“如今人口越来越多,世间的资源都被人类攫取,快要消耗光了,连找个吃饭的地方都这么困难。”   有服务员近前说:“对不起两位,现在是中国八大菜系成都巡回展销月,天天爆满,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拼桌。”   他俩被安排到一个十人大桌前,正好剩俩空位,无奈只得勉强坐下,同桌用餐的一伙人衣着讲究,菜肴丰盛阔绰,看似经商之人。   薛先生随意点了几盘四川传统名菜,有宫保腰块、三丝鱿鱼、红烧什锦以及鱼香肉丝和夫妻肺片等,看来他也挺有钱的。媚娘坐在有良的腿上,这次牠特别的矜持,夹给一块吃一块,绝不主动伸爪,眼神儿还不时的瞟着薛先生,不敢越雷池一步。   “太好吃啦,我们这次算是没白来成都一趟,八大菜系都品尝了个遍。”对面的一伙人大快朵颐,吵吵嚷嚷的赞不绝口。   “哼,八大菜系有什么好的,在薛某的眼中一文不值。”薛先生的喜好争辩的脾气又显露出来。   对面的人闻言不服气了,七嘴八舌的讥讽起来。   “八大菜系是中国传统美食的精萃,集中了各地民俗与智慧,你有什么理由这样子贬低?”   “是啊,我们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薛先生鼻子“哼”了一声,不甘示弱的说道:“好,那就先讲讲这个川菜。由于地理原因,一个盆地圈住了川人的眼光和口味,长期的保守竟然以为麻辣就是生命的一切,乃至于无辣不成饭。川菜之所以麻辣,本是川人舍不得把隔夜菜倒掉,而特意加麻辣以掩盖其馊味儿,因此川菜的本质展现了西部内陆盆地民众贫穷与小气的特性。在四川,越是落后的地方口味儿就越重,以麻辣刺激味蕾,麻痹大脑从而忘却现实中的穷困与窘境。”   对面的那伙人听到薛先生的言论先是一愣,随即纷纷反驳起来。   “那你说说这徽菜又如何?”对面的年长者一指身前的几盘菜肴。   “徽菜咸字当头,以山货为主,村气十足。其咸与川湘菜的‘辣’异曲同工,都是为了一盘菜可以节约的吃上好几天,区别在于咸是让菜慢点变坏,而辣则是在菜坏后进行弥补,二者都是极端小气的特性。尤其徽菜都像是用乡下烧柴的大铁锅扒拉出来的,柴火味儿过重,干瘪无水,咸的出奇,上不得台面。”   此刻,连旁边桌子上的食客都凑过脑袋来听了。   “那么,鲁菜呢,连京城钓鱼台国宾馆都是以此菜系为主。”   薛先生嘿嘿一笑:“粗俗之极,难以下咽,正如其名‘鲁菜’一样,简单愚鲁,憨的厉害。以做动物下水见长,多加大葱大蒜充味儿,无须多言,但看这‘动物内脏,大葱大蒜’就知道鲁菜地位之低下,显露出山东人自古草寇与流民的本质了。唉,曾经辉煌一时的先秦齐鲁文化早已丧失殆尽,实在是令人扼腕啊。”   此言一出,顿时周围的人有愤怒指责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不言不语自顾闷头海吃的。对面的那伙人脸色涨红,气得连胃口都没了。   一位老者摇头晃脑的走上前来,操着一口岭南普通话说道:“这位先生说的不错啦,中国八大菜系也就只有我们广东的粤菜还可以啦,那可是相当生猛的啦。”   薛先生白了他一眼,怒斥道:“呸,尽管粤菜选料鲜活精细,技艺精良,但是猫蛇蜥蜴沙虫果子狸无不下肚,生熟不分,乃是旧时百越土着的原始习性,简直是亵渎现代文明,充分体现了人类嗜杀成性的野蛮行径。”   “你,你……”那老者闻言瞠目结舌,几乎背过气儿去,由同伴儿扶下去了。   “你这人也忒狂妄了,难道你是天下第一美食家不成?中国饮食举世闻名,竟给说成了下三滥。”有人忿忿不平。   “我看他八成是个疯子。”还有个啃着口水鸡的胖女人在人群后面叫道。   “同志,你这样贬低八大菜系是何居心?你还算是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么?”对面的老者严厉的质问。   薛先生冷笑了两声,针锋相对道:“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你们自己拿镜子照照,一个个无比丑陋,还敢自称中国人么?祖宗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这句话可一下子炸锅了,人们顿时义愤填膺,有的年轻人甚至撸胳膊挽袖要动粗。   有良赶紧私底下拽了下薛先生的衣角,哪知他根本不为所动。   服务员跑过来劝说打圆场:“大家都是吃饭,千万别伤了和气。”   薛先生长叹一声,说道:“你看看这些雄性男人,普遍都是腿短身长,不是肥头大耳就是獐头鼠目,哪有一个身材挺拔之人?要不就是像缺钙似的,胸肩狭窄,弯腰驼背,肌肉孱弱,腿细且弯,完全没有屁股,顶着个五官不顺的脑袋,简直是猥琐之极。结过婚的净是些啤酒肚,胸前两大块赘肉软塌塌的支不起来,整个一个大鸭梨。瘦子也是如此,屁股扁,无臀肌,腰臀一般粗细,裤眼儿都扎到最后一个了,还是系不住直往下拖拉,又不像女人髋骨大可以挂牢裤子。最主要的就是小腿短,屈膝形成的裤弯很低,穿任何款式的裤子都丑陋不堪不成形。大家看看那边的几位男士,上身的西装还算笔挺,可下半身好像安装着假肢,永远都是干瘪歪斜撑不起来,裤膝头快要挨着脚面,还装模作样的夹着黑皮手包,啧啧啧,这叫一个恶心。中国女人嘛,总要比男人要好些,起码还占据了娇小玲珑这一点,也算是比较精致一些吧。”   薛先生这一顿惊世宏论引发一片反弹,人们胀红了脸嚷成了一片,吐沫星子满天飞。   其中有数位女士表示赞同薛先生的这番言论,以至于走上前来公然表示支持,她们一个个痛心疾首,抱怨现今社会竟然找不到几个像模像样的男人。 第42章 青城山   薛先生不怀好意的一笑,接着说道:“女人的腿也是如此,夏日裙装凉鞋,从后面望去,小腿间总有一显失比例的空隙,形状短粗而曲,扁平的屁股像毡毯似的,有的已经骨瘦如柴了还每日谋思着减肥,形销骨立,哪儿还有一点点过去红粉佳人的那种丰腴感觉?”   几个女人脸色绯红,一时间哑口无言,人群中引发一阵哄笑。   有一位耄耋老者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位同志话糙理不糙,虽然极端了些,大家可能接受不了。不过在民国时期,那时候的女人可真的是体态丰满,旗袍裹身,举止优雅,吴语软侬,吐气如兰,令人望之顿生爱怜……”他掏出手帕及时的揩去了嘴角的口水。   “古往今来,国人的相貌确实是越来越丑了,究其原因,不外乎遗传二字,”薛先生停顿了下,目光环视一周,然后继续说道,“三十年前开始,由于阶级斗争观点,人们择偶首重家庭出身,再也不是单独以貌取人了。因此美女频频下嫁工人和贫下中农出身的丑男,这一趋势至今又转变为美女下嫁有钱人,只要傍大款,丑男无所谓,而俊男却因为家中贫穷而只能娶到丑女。这是一种社会环境改变加重择偶观发生变异的现象,是非自然的,压抑本性的,势必造成生物遗传的转变,导致国人相貌越来越丑陋就此成为定局,而美貌是不可再生的。”   薛先生说完,整个餐厅内顿时鸦雀无声,人们停下筷箸认真的思索着自身,有几位已婚男人禁不住流下了辛酸的眼泪。   一位长相还算英俊的中年男人,上前紧紧握住薛先生的手,激动不已的说道:“同志,你讲出了我们憋闷已久的心里话,那些好女人都被有钱的大款们抢走了,这是社会的倒退,人性道德的沦丧。古时候还讲究郎才女貌,可如今再有才华也比不上豪宅香车钞票,难道我们的后代就只能是越来越丑么?实在是不甘心啊……”   薛先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人生短短几十年,一忍就过去了。”   有人蓦地“啪啪”的鼓起掌来,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最后掌声响成了一片。   有良诧异的望着薛先生,惊讶原来善辩也可以左右别人的思想,那天晚上在衡山藏经阁大殿前,自己已经听到了他与古空住持的对话,其渊博的知识、机辨的头脑和凌厉的口齿今天算是又一次见识了。   有良想起了《顺治鬼门十三针》书中所说,世间上有的妖就特别喜欢品茗饮茶谈经说道,热衷于同人辩论,往往乐此不疲。   薛先生一定是只妖,他几乎可以断定。   青城山位于都江堰西南约十余公里,背靠邛崃山脉,隐伏在幽静的岷江峡谷之中。林木葱笼,三十六青峰次第显露,群峦环绕如城郭,故得名“青城山”,素以“青城天下幽”闻名于世。   登上混元峰的半山腰便见到常道观了,观后有座山洞,是当年张道陵在青城山修行传道和羽化之所,人称“天师洞”,为中原天师道(也叫五斗米道或正一道)的祖庭。   薛先生和有良站在山门前抬头仰望,一道金匾“古常道观”立于其上,两侧有蜀州李世瑛所撰对联:胜地冠两川,放眼氓峨千派绕。   大名尊五岳,惊心风雨百灵朝。   步入山门,登上长长的石阶,两人来到了三清大殿。   大殿内人声鼎沸,香客熙熙攘攘,原来今日是农历五月十八张天师圣诞日,常道观正举行罗天大醮祭奠法会。   “好热闹啊。”有良探头往里瞧,见殿内设九坛奉祀天地诸神,道士们列队伴随道教音乐脚踏着罡斗和禹步走仪式,虔诚的香客们在跪拜祈祷,场面比起佛崖寺可壮观多了。   “东汉张道陵擅长符箓咒法与人治病,入教者每人需缴纳五斗米,所以也叫‘五斗米道’,自魏晋时期道徒尊其为‘张天师’,该教改称‘天师道’,遂为道教正宗。金元以后,北方全真教兴起,天师道更名‘正一道’,自此与全真教派两家平分天下。”薛先生负手而立说道。   这时,身后有人说道:“施主所言极是,请问是来参加罗天大醮的么,怎么不入殿中?”   回头望去,见一须发斑白的老道士含笑立于门侧。   “道长如何称呼?”薛先生直截了当的问道。   “贫道无尘子,常道观住持,请问两位施主尊姓?”老道士面容慈祥,操着一口地道的四川话。   “我姓薛,他叫有良,那是媚娘。”薛先生手一指撂在地上的旅行袋。   无尘子惊讶的发现旅行袋在轻轻的蠕动着,不禁愕然道:“这是……”   有良拽开拉链放媚娘出来。   媚娘冲着老道长“喵”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无尘子莞尔一笑:“薛施主真是与众不同,视众生于平等,实属难得。”   “无尘子道长,贵观十年一次的辩经法会何时开始?”薛先生问道。   “哦,两位,啊不,三位原来是参加辩经会的,京城白云观的辩手们和国家宗教局的领导都已经到了,马上就要开始,请几位入殿吧。”无尘子礼貌的说道。   薛先生和有良媚娘跟随着老道长进入殿内,此刻罗天大醮已经进行到落幡送圣的最后仪式,马上就要结束了。   无尘子领着他们绕过功德箱,薛先生咳嗽一声止住脚步,从衣袋里掏出一沓整齐的百元大钞扔进了箱内,有良大吃一惊,那可是一万元啊,这个薛先生竟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无尘子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心中暗自想到此人衣着讲究国语纯正,看似绝非普通香客,需要按上宾的规格接待才是。   罗天大醮落幕结束,众道士们搬来些桌椅在大殿上分成东西两列,东面是来自京城白云观的全真教道士,西面为青城山常道观和来自江西龙虎山的正一道的道士,中间摆放着一溜儿长排桌,上面摆着果盘和茶水,这是上级宗教局等有关领导和嘉宾的座位。   正是因为薛先生的慷慨举动,他俩被住持无尘子特意安排在了嘉宾的位置,媚娘则蹲伏在有良的大腿上,瞪着好奇的眼睛到处观望。   “东面的全真教道士头戴混元巾,以修行内丹为主,道袍较为松垮,而西边正一道则头顶九梁巾或三清巾,修外丹符箓道法和剑技,所以服饰贴身简练,适合舞动。再者,正一道不必一定要居道观,可以有家室,而全真教就必须出家住道观不近女色了。”薛先生对有良解释说。   “当……”观内的钟声响了。   无尘子住持作为东道主,首先讲话:“尊敬的上级宗教局领导以及各位嘉宾,感谢你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十年一度的青城山辩经法会,也感谢来自白云观的全真教道友们。道教是中国的本土宗教,自东汉张道陵天师创立道教以来,迄今已经有一千八百多年的历史了,期间风风雨雨发展到今天实属不容易。道教以‘道’名教,言老庄学说,内外修炼,‘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世间一切事物都应法‘道’而行,最后回归自然。南派正一道和北派全真教的辩经法会自金元时期至今已经进行了无数次,‘道’越辩越明,‘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是有利于道教的长久发展的。下面请国家宗教局的领导给我们做指示,大家欢迎。”   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中间的横排桌子后面站起来一位身着毛式四兜灰色制服,五十多岁的领导,面色红润,嗓门洪亮:“呵呵,也没什么准备,就随便说两句吧。党的民族宗教政策是‘宗教信仰自由和政教分离’,这也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基本政策。每个公民既有信仰宗教的自由,也有不信仰宗教的自由;有信仰这种宗教的自由,也有信仰那种宗教的自由;有过去不信教而现在信教的自由,也有过去信教现在不信教的自由;在同一宗教里有信仰这个教派的自由,也有信仰那个教派的自由。呵呵,谢谢大家。”   随着掌声响起,他笑眯眯的坐了下去。   薛先生鼻子“哼”了声,一脸的不屑。   “下面请都江堰宗教局莫局长作指示。”无尘子鼓掌说道。   一面色苍白的中年人摆摆手,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方才国家宗教局的领导都已经讲过了,十分的全面,我就简单的补充两句吧。‘真理越辩越明’,总之要破除迷信,讲科学,讲政治,让宗教适应与配合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发展需要,谢谢大家。”没等掌声起来便一屁股坐下去了。   “哼,此人阳虚到如此地步。”薛先生嘟囔着。   接下来,无尘子住持宣布辩经开始,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外来的香客们都感到很是好奇,毕竟赶上十年一次的盛会是不容易的。 第43章 辩经法会   来自京城白云观的全真教的道士们个个生得人高马大,一口的京腔嗓门洪亮,相比常道观正一道的道士则语音杂乱无章,四川话、江西方言以及不会卷舌的粤语普通话等让人听着实在是费劲儿。他们两方开始时还引经据典争辩内外丹修行之长短,后来讲起正一道有家室的问题,进而演变成了南北方人优劣之争。场面激烈,火药味儿渐浓,连香客也分成了南北两派相互指责起来,宗教局的那些领导们笑而不语做壁上观,只是急坏了无尘子老道长,可是说了也没人听,两派仍旧吵个不停,吐沫星子满天飞。   “都给我住口!”薛先生实在受不了了,遂拍案而起,嗓音虽不很大但穿透力极强,大殿内的争吵声慢慢平息下来,最后鸦雀无声,人们的目光惊讶望向了这个藏蓝色中山装的男人,不知道是何来路。   “哼,都是窝里斗,几千年来没有丝毫改变,”薛先生的那股劲儿又上来了,怒斥道,“南方北方,南人北人,难道不都是中国人么?什么叫‘炎黄子孙’?炎帝和黄帝本就是中原两兄弟,却势同水火不共戴天,直杀得天崩地裂血流成河。炎帝败了跑到南方,子孙和部下繁衍为‘南蛮’,成了今天的南方人。而黄帝一伙儿则占据了中原黄土地,以正统自居,就是现在的北方人。你们本是来青城山辩经的,结果却变成了南北方之争,那么好,薛某今天就评一下南人北人孰优孰劣。”   人群中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人物,连台上的宗教局领导们也都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薛先生接着说道:“南方和北方人虽说都是汉族,但骨子里却截然不同。首先语言就不一样,所谓‘南腔北调’,北人只讲一种方言,即北方话,而南人有多少种方言?粗算一下也有八大方言,就算是同一种好了,如吴越方言,上海同苏州话就大不一样,杭州与南京话更是相去甚远,宁波话和无锡话更是鸡同鸭讲。在一些交通不便的偏远地区,隔几十里或者翻过一座山都口音迥异。闽语叽哩咕噜不知说些啥,粤语更是同日语难以区分,而且都有自己独特的汉字。粤语有九个音调,表现力虽极强,但发音方式有问题,有些音调长期冲击刺激某处黏膜部位导致病变,因此广东成为鼻咽癌的高发病区。南人语言的繁复杂陈无法形成大气候,南京杭州都是好地方,但在那儿建都的王朝不是苦命就短命,说穿了,语言范围的狭窄无法凝聚广大地域百姓的趋同感,容易被各个击破。而北方普通话覆盖地域辽阔,既好懂也好听容易学,满清王朝被推翻之际,国会投票选国语,议员中以粤籍占多数,本拟选广东话,后经孙中山苦口婆心的劝说,最后才定为北京话。”   此刻,东面的全真教道士们纷纷鼓起掌来,这话说到他们心坎上了。   “其实所谓‘普通话’又称国语、官话,是一种人造语言。北京话只是其基础,并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居民完全操这样的方言。中国语言的统一是分两次完成的,第一次是秦始皇‘书同文’,统一文字,第二次才是‘字同音’,即统一语言,前后差不多相隔了两千年。如今,国人几乎都至少懂得两种语言:一是普通话,一是地方方言。普通话也有缺憾,它只有阴平、阳平、上声和去声四种音调,而省掉了‘入’声。用普通话读旧体诗,许多音律韵味就要大打折扣,而南方的川、粤、湘、赣以及吴越方言等都保留了‘入’声,南人以方言朗诵旧体诗,就有北人无法领略的意境。不管怎么说,用一种文字和语言统一汉语,无疑是北方人的功劳。”   “说得太好了,旁征博引,很有说服力。”有人赞赏道。   “此人很有才华嘛。”国家宗教局的领导对下属点头称赞。   薛先生目光环顾四周,兴致不减的继续说道:“其次,南北方饮食习惯大相径庭,北人吃面生得高大,南人食米长得矮小,这是一条区别南方和北方人的重要标准。譬如,欧美白人吃面,故而身躯高大,而同一欧罗巴种族的印度人食米,相对就矮了不少。日本地处北方,但其食米,所以身材同南人就相似。南人说面只能做点心,永远吃不饱,北人则认为大米不顶饿,所以有‘三十里米糕,四十里面’之说。北人喜欢大块肉大碗酒,南人则要把肉切得细细的,炒得嫩嫩的,煨得烂烂的,几天不吃青叶子菜就屙不出屎来,北人无所谓,光吃肉也照屙不误。南人喜食香葱,北人独爱大蒜,南人吃泡菜,北人吃咸菜,南人品茶花样繁多,北人只牛饮一种茉莉花茶,殊不知那是花香非茶香,是南方茶商骗他们的。北人吃的简单崇尚简朴,与地域气候物产贫瘠有关,南人食得精致华美喜好奢侈。北人洗澡称搓泥,要积出泥一样的肥垢才去搓一次,南人叫冲凉,一冒汗就去冲。南人困床,北人睡炕,来了客人都往炕上请,客人留宿与主人一大家子济济一炕,南人从不这样,会睡不踏实的。不过改革开放以来,南床逐步统一北炕,再也不会动不动就请客人上床了。”   薛先生的一番话惹得大殿内的人们哄堂大笑,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再说点吧,还没听够呢。”有人高声叫喊着。   国家宗教局那位领导再一次的对下属说:“看看,人家这才是做了深入调查研究嘛,透彻,贴切,幽默,有生活,你们要好好向人家学习,切实努力的改变工作作风。”   薛先生得意洋洋的环顾一周,继续侃侃而谈:“从音乐上来分南北也不一样,北方唱戏热闹喧天,如秦腔简直就是吼出来的,而南戏抑扬顿挫一唱三叹,像黄梅戏、花鼓戏等。北剧讲究真功夫,适合演帝王将相历史剧,南戏玩弄小情调,更适合才子佳人和民间传奇。北剧艺术的代表是京剧,特点是男人扮女人,南戏的代表是越剧,女人扮男人。北方女人唱京韵大鼓,也能唱出一股英雄豪气,南方男人唱评弹,居然咿咿呀呀一副娘娘腔。北人唱歌是燕赵悲歌,苍凉、悲壮、激越、凝重、悠远,南人唱歌时轻快、玲珑、婉转、亲切、凄恻。北人‘身大力不亏’,有点笨,南人虽小但灵活,智商普遍要高一些。汉以后,五胡乱华,唐末五代安史之乱,藩镇之乱都是在北面,又有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与契丹,开启北大门,致使后来外族频频入侵中原建立辽金各国。北人与外族之间长期征伐、臣服融合了血缘与文化,也就渐渐的看淡了所谓民族气节和爱国情操,管他谁当皇帝呢,少不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行。   南人则有血性得多,‘祖国大好河山寸土不让’,打不赢也要打,南宋朝一百五十年,都是在复国主义的仇恨与亡国的忧思中度过的。要是换了北人早把这国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谁还管你是哪家的王师,别打扰自己的安生日子就行了。”   这话一出,殿内立刻又分为了两派,互相指责攻击了起来。   “北方人就是汉奸多,日本鬼子侵略中国的时候,都是我们南方人在拼命抵抗。”西面的道士和香客叫道,口音乱七八糟各异。   东面的声音就整齐划一得多了,两方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说我们北方人没有血性,这太不公平了。”全真教的道士和北方香客鼓噪起来。   薛先生淡淡一笑:说道:“中国的跪拜磕头礼就是北方人最先搞起来的。”   “你有什么凭据?”   薛先生冷笑一声:“当年秦王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事变’,杀了两个哥哥,他父亲李渊即惊且惧又悲伤,李世民就跪下来伏着吮吸父亲的乳头,这是古鲜卑族的遗风,表示不忘父母的养育之恩。鲜卑族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这种礼节是模仿牛羊驼鹿双膝跪地接受哺乳的姿势,后来渐渐蔚成风气带进中原而流传全国。南宋文天祥被元军俘虏拒不下跪,理由就是下跪是北方人的礼节,南方没这规矩。”   全真教的道士们面面相觑,这段历史从来没听说过,所以也无从反驳。   “还有,历史上摧残妇女的裹小脚运动也是北方男人的另一恶心发明。”薛先生再来一击。   “胡说,怎么可能?”   “我们不信。”   “哈哈,”薛先生大笑不已,说道,“南方酷热潮湿,怎么会动裹脚这种念头?还不半天就沤臭了……”   殿内的南方人都禁不住莞尔,国家宗教局的那位领导笑过之后,悄声郑重其事的吩咐道:“此人思路机敏,知识渊博,口齿伶俐,了解一下是什么来路,国家宗教局宣传方面就奇缺这样的人才。” 第44章 有尘   薛先生这一阵子唇枪舌剑的激辩,终于压制住了荒唐的南北之争,使法会又回到了正轨,两方的道士们重新开始认真辩经,无尘子住持终于松了口气。   “薛施主,贫道多谢了。”无尘子拱手施礼。   “不客气,老道长,听闻青城山天师洞是个好去处,我们想随便走走。”薛先生说道,他本以为十年一次的南北道派辩经一定会很精彩,没想到竟如此粗鄙不堪,因此失去了兴趣,另外此行还有其他的目的。   “贫道带你们去转转。”无尘子见殿内气氛正常,并见国家宗教局的领导对薛先生又极为赏识,于是便主动表示带着他们游览。   走出三清大殿,穿过高大的柏树林,前面三块巨石矗立,泉水环流,浓荫蔽日,石上刻有“降魔”二字,旁边涧深陡壁,藤萝挂垂,十分的幽静。   “当年张天师降魔时见此石挡路,遂拔剑劈之裂成了三块,那边二十余丈深的幽谷,便是天师作符掷笔而成的,名为‘掷笔槽。”无尘子边行边介绍说。   迎面是一株粗大高耸的白果树,无尘子告诉薛先生,此树高近二十丈,径围七丈,乃是当年张道陵亲手所植,迄今已有一千八百余年了,为青城山镇山之宝,誉为“天府树王”。   “‘青城天下幽’,果然名不虚传啊,”薛先生望之感慨不已,突然间话锋一转,问道,“久闻张天师所创的‘鬼门十三针’名扬天下,不知贵观如今还有传人么?”   有良闻言心中一惊,不免忐忑不安起来。   “‘鬼门十三针’?”无尘子摇了摇头,叹息道,“当年天师创下此门绝技斩妖除魔,本意是造福苍生,自南北朝梁武帝始被禁止,因为其打破了佛教之因果循环,以后历朝历代都被列为禁针,现在早已经失传了。”   “这么说青城山上竟无一人懂得‘鬼门十三针’?”   “嗯……”无尘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六十年代初,据说常道观还有一名道人曾识此术,后来还俗下山就失去了音讯。”   “哦,他叫什么?”薛先生饶有兴致的问道。   “法号有尘,俗家姓名不知。”   薛先生望了眼他:“道长法号无尘子,他叫‘有尘’,听上去有点怪怪的。”   “正因为如此,贫道才记得这么清楚。”无尘子尴尬的笑了笑。   薛先生目光瞥向了有良,眼神中似含有某种深意。   “几位请留步。”身后有人说道。   回头望去,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匆匆来到跟前,正是都江堰宗教局的那位阳气不足的莫局长。   “莫局长,您有事儿吗?”无尘子恭敬的问道。   莫局长上下打量着薛先生,问道:“请问这位同志尊姓大名,在哪儿高就啊?是党员吗?”   薛先生淡淡道:“什么事儿?”   莫局长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你刚才的发言,国家局的领导很是赏识,想要调你进京工作,叫我来了解一下情况。”   薛先生不屑的望着他,没有吭声。   “薛施主,恭喜啊,莫局长的意思是说国家局的领导看中你啦,想要你进京工作,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无尘子以为他没听懂,在一旁赶紧解释说。   薛先生鼻子“哼”了声,淡淡说了句:“薛某没兴趣。”然后转身离开,兀自走到那株巨大的白果树跟前仔细的观赏着,把莫局长晾在那儿了。   “你这人怎么讲话呢……”莫局长面色惨白,气得嘴唇直哆嗦。   “莫局长消消气,贫道想一定是薛施主没听明白,误会啦,误会。”无尘子赶紧打圆场,然后匆匆追到白果树下去对薛先生进行解释。   “你俩是一起的么?”莫局长转过头来问有良。   有良点点头。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口气这么傲?”   “杂志社的自由撰稿人。”有良回答。   “不过是个耍笔头写稿子的嘛,”莫局长嘿嘿笑起来,突然想起来什么,有点紧张的问道,“不会是‘红旗杂志社’吧?”   有良摇摇头,他从未没听说过。   白果树下,无尘子尴尬的劝说着:“薛先生淡泊名利,实在是令人佩服,但是莫局长是贫道上级领导,可否……”   薛先生淡淡一笑:“你若是告之有尘的俗家姓名,我便可以考虑,道长是常道观住持,理应知道的。”   “这个么,”无尘子面现难色的问道,“不知薛先生要有尘的俗家姓名有何事呢?”   “不瞒你说,我的这位同伴小兄弟有良就会‘鬼门十三针’,当今世上知此术者寥寥可数,若是能找到有尘,对这孩子的医术提高定会大有裨益。”   “这样啊,”无尘子踌躇着说道,“有尘的俗家姓名叫做柳士散,自从当年下山还俗后就再也没了消息,想要找到他可难了。”   “呵呵,多谢道长。”薛先生笑道。   莫局长看着无尘子和薛先生回来,面上仍留有一丝不快的神色。   “莫局长,刚才完全是误会了,薛先生愿意同你们谈谈。”无尘子陪着笑说道。   “那好,我们去见国家局的领导吧。”莫局长面无表情的扭头往大殿而去。   “有良,你就在这儿附近转转,别跑远了。”薛先生嘱咐两句,然后与无尘子一道走了。   有良和媚娘正在柏树林里溜达着,一个小道士匆匆走来对他说道:“你是有良?”   “是。”   “请跟我来,师叔要见你。”小道士领着有良穿过树林,来到一栋雅致的道舍前。   “师叔,人已带到。”小道士恭敬的对门内说道。   “你去吧,有良请进屋里来。”房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有良推门一看,葛道长躺在床上,一条腿还打着石膏,旁边凳子上坐着一个人,正是包先生。   “有良,一进大殿我就认出来了,你是怎么从‘鼍鼓十巫图’里出来的?”包先生一见马上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有良顾不上回答急忙询问二丫的情况,包先生把后来在神女峰石洞内发生的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   “二丫被佘教授掳走了?”有良吃惊的说道,此刻突然想起来在巫咸国虚空听到的老白声音原来就是佘教授。   “唉,噬嗑针也让他们抢走了。”包先生沮丧的叹息着。   “你是怎么出来的,我们都以为你永久的困在里面了。”葛道长再次问道。   “我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睡了一觉醒来就在辋川的山洞里了。”有良回答说,他可不愿意道出实情。   葛道长闻言并未多加怀疑,只是不解的说道:“药王孙思邈所设的风水谜局真的是神奇啊,让人匪夷所思。”   “我师父没说去哪儿了么?”有良问。   “没有,这位柳师父很重江湖道义,背着包先生走下巫山,不过贫道有些奇怪,他的眼睛不是瞎了么,又如何看得清道路呢?”葛道长不无诧异的问道。   有良闻言没吭声,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江湖上有不少能人异士,练就的功夫也是旁门左道,这个倒不足为奇,”包先生瞥了一眼有良说道,“殿内和你坐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你是说薛先生,在路上认识的,他邀我一同来青城山看辩经会。”有良答道,心中对这两个人始终存有戒心。   “哦,此人有点意思。”包先生自言自语道。   “邢书记和可儿呢?”有良问。   包先生与葛道长相对一笑,道:“他俩在神女峰上行巫山云雨,后来就不知道了。”   看来八仙庵的测字先生说得不错,巫山此行不但危机重重,而且也确实死了人,就是那个香功大师麝香猫李林,难怪在学校上课时他的腋下能飘出香味儿来。   有良在道舍交谈的期间,薛先生在三清大殿旁的耳房内正与国家宗教局的领导文司长会面。   “薛先生,你在辩经会上的发言很不错嘛,有理有据,又不伤和气,很会做思想工作,一定是中共党员吧?”文司长颇为赏识的问道。   “不是。”   “民主党派?”   “也不是。”   “哦,薛先生年轻有为,政治上也应该积极要求进步嘛,听都江堰的莫局长说,你是自由撰稿人?”   “不错。”   “哪家媒体杂志?”   “不限定。”   “嗯,可愿意借调来国务院宗教事务局工作吗?业务一司是专门负责佛教和道教的部门,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文司长拍拍他的肩膀,平易近人的说道。   “我需要考虑考虑。”   “好的,考虑好可先将一份简历寄给我,这是通讯地址。”文司长掏出钢笔写下了联络方式递给他。   薛先生礼貌的收下地址,然后告辞离开了三清大殿,此刻全真教与正一道的辩论仍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常道观山门口,有良与薛先生碰面了。   “你的‘鬼门十三针’是家中祖传的?”   “是。”   “你父亲是柳士散。”   有良闻言大吃一惊,心中顿生寒意。 第45章 无名男尸   有良心中暗暗叫苦,这个薛先生也真是了得,青城山上只不过转了下竟然道出了师父的名字,他还知道些什么呢?在衡山藏经殿前,当时若不是及时的拿媚娘出来顶事儿,恐怕他早就对自己下手了。此人这次以观摩辩经会为名来常道观,看来其实是想要找出“鬼门十三针”的传承予以根除,可要小心了。   “不是。”他强作镇定的答道。   “你父亲叫什么?”薛先生面无表情的接着问道。   方才在道舍内,包先生道出绰号“老白”的佘教授原来是极为厉害的蛇妖,包括柳十三在内的大伙儿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佘教授不但掳走了二丫,而且收了孙遗风抢夺来的“噬嗑阳针”,若是想要接近阳针并救出二丫,单凭自己的能力是绝对办不到的。   “佘天庭,他是陕西历史博物馆的组长。”有良回答,眼下只有把薛先生引向老白,最好能让他们之间火拼,自己才有可能从混乱之中寻找到机会。   “那好,我们下山去西安走上一趟。”薛先生说道。   “薛先生,他们不是要你去京城里做事儿么?”   薛先生鼻子哼了声:“池浅王八多,薛某才不去趟那浑水呢。”   两人下了青城山直奔成都,然后乘火车前往西安。   白天里,由于光线很强,薛先生身上的那层血色红芒看不见,一旦列车驶入秦岭山脉的隧道中,乍一黑的瞬间,那血芒便隐约浮现出来。媚娘老实的伏在车窗前默默的望着飞驰而过的幽深峡谷,一动不动的盯着看,那是秦岭,牠的故乡。   列车上,有良告诉薛先生,自己其实是偷学了家中的《顺治鬼门十三针》,怕被责罚于是一个人离家出走在江湖上闯荡,已经很久没有回西安了,佘天庭则独自住在历史博物馆里,他是一位资深的专家。   “想见他就只有去博物馆。”他说。   两日后的黄昏,薛先生和有良站在陕西博物馆门侧,等着下班的人流散尽。   有良目光紧张的盯着,始终没有发现佘教授的身影,按理说,他以为柳十三、邢书记以及包先生等人都已葬身于神女峰石洞内,自己身份并没有暴露,所以仍有可能还在博物馆里工作。万一被薛先生发现自己在欺骗他,后果定然不妙,所以得随时准备着开溜才是。   “今天已经闭馆了,明天再来吧。”传达室的老头摆摆手。   “我们要找博物馆一组的佘天庭组长。”有良走上前去。   “找他干什么?”老头打量着他俩。   “他是俺爹。”有良咬咬牙说道。   老头凝神想了想,面露诧异的问道:“他一直单身的啊。”   有良一看要坏,赶紧说:“俺和爹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   “不行,上面有规定,夜里是不准任何外人入馆的,明天再来吧。”老头很是坚持原则。   薛先生不耐烦的上前,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老头眼睛,然后嘴角咧开微微一笑,柔声问:“我们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老头神情呆滞的机械回答着。   暮色中,薛先生和有良走进了博物馆大门。   有良感到十分奇怪,那看门老头呆呆的样子像是被催眠了似的,但薛先生只是问了句话而已呀,他越发的感到此人深不可测。   有良凭着记忆领着薛先生直奔博物馆一组办公室而去,长长的走廊里亮着一盏盏的壁灯,空无一人,只听得到两人孤零零的脚步声。   一组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屋里亮着灯光,透过缝隙看到一老者的背影正在显微镜前伏案工作。   “嘭”的一声,薛先生粗暴的推开房门。   “谁?”老者回过身来。   这人原来是宋教授,有良目光环顾左右并没有看见佘天庭。   “咦,这不是有良吗?”宋教授认出他来惊讶的问道,“你是来找佘组长的么?”   “是。”   “不巧,前些天山西芮城风陵渡那儿发现重要古墓,国家文物局很重视,特意从陕西抽调了佘组长过去,上个礼拜才动身。”宋教授热心的告诉他。   那么二丫会跟着一起去么?有良心里寻思着,但又无法开口询问。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薛先生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宋教授,你见到过上次和俺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儿吗?”有良趁机悄声问道。   “就是家中有玉琀的那个小姑娘?没见着。”宋教授摇摇头。   有良疑惑着离开办公室,随着薛先生走出了博物馆。   望着小寨西路上车水马龙,薛先生自言自语道:“重要古墓,嗯,有点意思,我们赶去瞧瞧。”   “薛先生,您找俺爹是想要那本《顺治鬼门十三针》的书吧?其实书在俺这里。”有良从怀里掏出那本柳十三的小册子,试探着问道。   薛先生接过去翻了翻,点头道:“嗯,这种书还是不要留在人间为好,省得用它滥杀无辜。”说罢,双手搓动,一股青烟冒起,小册子顿时化为灰烬。   有良大吃一惊,他倒不是心疼书,反正都已经都背下来了,单是薛先生露的这一手功夫,就足以惊世骇俗了。   “你这是……”有良还是装作挺委屈的样子。   薛先生嘿嘿冷笑了两声,说道:“张道陵自以为是,发明‘鬼门十三针’来斩妖除魔,岂不知真正的魔其实就是人类自己,荼毒百姓,动辄死亡几十万,永无休止的杀戮,相比起来,妖可是善良得多了。”   发现古墓?有良心中暗道,不会是找到地脐了吧,自从郭老爷子去世以后,风后冢地底下只剩下了白虎大灵猫、朱雀鬼蝙蝠和那只玄武大龟了,当然也许是另外的古墓。   两人乘上长途汽车沿着黄河东行,途经渭南、华县以及华阴最终到达黄河南岸渡口,江对面就是风陵渡镇。   有良站在渡船上,望着滔滔的黄河水,想起当年和妮子为躲避费道长等人的追杀,半夜逃出风陵寺乘小船渡河时的情景。唉,时过境迁,现在她和沈才华在蓝月亮谷里成双成对,而自己却独自一人在江湖上颠沛流离。   还有二丫,她为什么那么惧怕河水呢?记得上次两人也是在这渡船上,她甚至都不敢俯身看黄河水,胆子比起妮子可差远了。有良在脑海里把两人的相貌做着比较,到底谁更好看一点呢?最后还是苦笑着摇摇头,她俩似乎很难分出高下。   西安市公安局发往全国的协查通报终于有了回音,这起案件的蹊跷诡异之处,引起了省厅乃至公安部刑侦局的重视。一名溺水的年轻女子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后,遗体竟然变成了一个秃头猥琐的中年男人,实在是令人费解,此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传遍了西安的大街小巷。到后来则更加演绎出了很多离奇的版本,譬如有人贪图女尸的美貌将其盗走,或者说死者本是就是个人妖等等,更有甚者说什么男尸是她的阴夫等等荒谬言论,在群众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给刑侦大队的刑警们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   现在总算有了重大进展,虽然女尸仍没有下落,但通报上那个男人的照片终于被人认出,此人名为郭二喜,山西芮城风陵渡镇人,于六年前失踪,当地法院早已经宣告“失踪人死亡”。刑警们认定,此人消失了数年后突然陈尸在医院的急诊室抢救台上,这背后肯定不简单。法医验尸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致死原因,那他又是如何死亡的?郭二喜的尸首是谁放在急诊室抢救台上的,这些年他在哪里,又干了什么,女尸又去了什么地方等等一系列的疑问摆在了他们面前。   重案组在山西芮城县公安局的配合下,亲自赶赴风陵渡镇调查有关郭二喜的情况,并询问了证人。这个指认协查通报照片为郭二喜的证人正是在县局资料室工作的郭有富,当他见到协查通报上无名尸体的照片时,马上认出是郭二喜,但他早已于六年前就死了呀。那天晚上,他亲眼所见宋地翁一掌将其毙命,并埋葬在后山松林里石棺中,再联想起前段时间哥哥和嫂子半夜遇鬼的事儿,感觉到此时太过蹊跷。思考再三,他最终还是决定出面指认,但其他的则什么都没说,毕竟牵扯到哥哥和秦书记,甚至还有京城的首长,这水太深了。   县局刑警队的刑警拿着照片到风陵渡一走访,镇上人都认出了是失踪多年的西村村民郭二喜,于是便如实的上报了。   陕西省公安厅刑侦处与西安市局随即派员赶赴风陵渡走访调查,当年的一些情况逐渐浮出了水面。郭二喜曾经在风陵寺附近的树林里遇到过一伙儿扛着洛阳铲的盗墓贼,后来在一天夜里送老婆回娘家,在其返回的路上就失踪了,从此杳无音讯。   他的失踪很可能与那伙儿盗墓贼有关,重案组经过初步分析得出了结论。 第46章 月光石棺   刑警们沿着当年郭二喜往返娘家的路上勘察,无意之中发现后山树林灌木丛中有一块地皮是新土,像是不久前有人翻动过。细心的侦查员没有遗漏这一蛛丝马迹,马上找来铁锹锄头挖了下去,结果发现地下有一只古老的石棺,上面还刻有甲骨文和易经八卦符号,原来是一座古墓。   芮城县文管所的人来看了大吃一惊,认出那两个甲骨文是“风后”两个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风后冢”?这个发现可是非同小可,人们不敢再动随即保护了起来,一级级的紧急上报直达国家文物局。   京城整个文物系统震动了,若是真的“风后冢”重见天日,那将成为二十世纪中国最重大的考古发现,要知道那可是五千年前炎黄时期的人物啊。国家文物局立刻派人下来核实,当他们抵达现场后确认了那正是传说中的远古月光石棺时,遂惊喜不已,因为这种石材相比水晶棺的防腐作用,何止提高千百倍不止,极有可能棺内风后的遗体历经千年而不朽。他们一方面在墓穴周边搭建临时性的房屋将其罩起封闭,防止温湿度变化太大形成对文物的破坏,另一方面赶紧在全国抽调有关方面的人手,佘教授就是被紧急派来“巫”研究方面的权威专家。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敢直接开棺,人们怀着激动兴奋以及忐忑的心情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唯一让所有人担心的是墓穴覆盖的是新土,表明此墓被人盗过,但沉重的月光石棺棺盖仍旧盖得严丝合缝,但愿盗墓贼没能开启得了石棺就匆匆掩埋了,但这些都是猜测,一切只能开棺定论了。   这件事对秦书记不啻于晴天霹雳,但他又如坠入五里雾中迷惑不解,当年明明已将郭二喜的尸首埋入月光石棺之中,他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西安的医院里呢?   “那具尸首肯定是郭二喜么?”在家中紧急召集来有财兄弟俩,他仍是十分的怀疑。   “完全确定。”有富回答。   “我就说嘛,那天夜里窗前趴着的那个光头鬼就是他,那个名叫可儿的女鬼。”郭有财心有余悸的说道,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他的神智与精神状态都已经稳定下来了。   秦书记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呢?不应该的呀,六年多了,她怎么能出得来,这完全没有科学道理嘛。不过此事与我们无关,人是宋地翁杀的,掩盖事实真相也是首长下令这么做的,作为一名下级和党员,本人只有无条件的服从。”   “秦书记,问题是如今首长能够承认这些么?”有富提出疑问。   “首长现在已经不在位,原来答应的职务升迁也没了下文,想找他都难。”秦书记叹息道。   “岳父,我可以告诉他们郭二喜是鬼,鬼当然可以到处跑啦,去趟西安还不是很方便么。”郭有财忽作冥想状。   “闭嘴!”秦书记怒斥道,“这件事儿,大家都要一问三不知,守口如瓶懂吗?”   “知道了,岳父。”郭有财委屈的答道。   有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新发现的风陵渡后山石棺这两天就要准备要开启了,现正等待有关专家到齐。”   “郭二喜既然跑到了西安,那么就只剩下了空棺,让他们折腾去吧,什么线索也不会有的。”秦书记沉吟道。   开棺的那一天终于盼来了,县局的民警在周边设置了警戒线,国家以及省、运城地区文物局乃至县文管所的有关人员都到齐了,中央电视台还专门为此派出了一个摄制组现场录制,可谓是声势浩大。   棺盖上面的甲骨文和易经符号首先拍摄,佘教授立于石棺前,口中念念有词,正好可以作为画外音:“这是一只远古时代的月光石棺,若是盛敛着风后的遗体,在地下恒温恒湿的条件下,理论上应该能够保持着五千年而不腐败。棺盖上的甲骨文清晰可辨,是‘风后’两个字,这些长方形的小孔洞是易经先天八卦中的第十八卦‘山风蛊’。目测石棺的棺盖至少有六七百斤重,请将撬棍递过来……”   佘教授吩咐几名年轻的考古队员用钢制撬棍插入石棺缝隙,缓缓的撬动移开棺盖。   摄影灯的光照下,随着棺盖缓缓移动,里面渐渐露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衫,腰间系着布带,鹰鼻凹眼,面色铁青,脸上布满了皱纹,正是老儒头蛮郭儒昌老爷子。   “风后的遗体果然保存完好,太不可思议了,这可是五千年前的人啊……”国家文物局的领导欣喜的惊呼道。   “让我们见证这一伟大的历史时刻吧,”站在佘教授身后的中央电视台配音解说员浑厚并带有磁性的嗓音响起,“世界四大文明古国,古巴比伦、古印度、古埃及和中国,在这以前只有古埃及用制作木乃伊的方法保存了法老的干尸遗体。可今天,古老的东方文明再次展现出了它的神奇魅力,五千年前黄帝时代的三公之一风后的遗体至今保存完好,就如同婴儿睡熟了一般……”   佘教授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指揿了一下郭儒昌的皮肤并翻开了他的口唇和眼皮,从专业角度解释说道:“尸体皮肤弹性良好,富有光泽,牙齿结有厚厚的一层黄斑,这是长期饮用高氟水质所引起的。”   “肯定是从不刷牙。”有人在远处小声嘀咕着。   “尸体生前双眼已盲,颈部肌肉粗壮结实有力异于常人,看来五千年前的古人生理结构与现代人还是有差异的。咦,这是什么……”佘教授从尸体嘴里拽出一条粉红色的细管子,那其实是儒头蛮的产卵器。   “瞧,这发现太惊人了,”配音员的声音已然有些颤抖,“中华民族的先人口中已经进化出了一根肉色的吸管,在当时生产力极度低下、生活用具匮乏的年代,有了这根管子该是多么的方便啊。喝水饮汤甚至于吃奶都用得着,这是世界上迄今为止只有在炎黄子孙的祖先身上才能见到的器官,足以体现了种族的优良特徵,正如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所说的那样,‘中华民族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   “这像是一根产卵器……”佘教授嘴里嘟囔着。   “什么?产卵器!”配音员惊呼道,“怎么可能,我们的祖先竟然会是……虫子?”   佘教授哼了一声,除去白手套转身走出了临时屋子,其他的专家接着继续考古工作。   “什么风后遗体,尽是胡扯蛋,不过是一只儒头蛮而已。”佘教授站在外面嘀咕着,凉风拂面头脑清醒了不少。   风陵渡镇郭家老宅,秦书记和有财兄弟俩坐在桌旁等候着现场发掘的消息,大家心中明镜似的,那是一只空棺。不久传来了消息,开棺后发现了五千年前风后的遗体,而且保存完好,丝毫没有腐烂,就像是睡熟了一般,现在整个发掘现场已经是欢腾一片。   秦书记三人面面相觑,这怎么可能呢?   “走,我们去现场看看。”秦书记一摆手说道。   负责警戒的都是县局公安干警,见到是秦书记等人便即刻放行,进入到临时工棚内,果然看见石棺内躺着个白发苍苍的古朴老人。   两名专家正拽着那根粉红色的吸管测量尺寸,四周的人们都大惑不解,这究竟是个什么器官呢?   “事实再次证明了达尔文进化论的正确,”配音员仍在继续的解说着,“人类最早是由海洋中的单细胞生物、鱼类、两栖动物再到哺乳类动物逐渐演变而来的,风后遗体口腔中的吸管说明了进化的多样性与复杂性。”   “他是儒头蛮!”郭有财突然大叫了起来,吓了众人一跳。   “你是谁?考古发掘现场不得大声喧哗。”国家文物局的领导气忿的训斥道。   “他是风陵渡镇的郭镇长。”有人告诉说。   “没错,这是会吐泡泡的儒头蛮,我在风陵寺见过的,那个假了空和尚名叫李地火,嘴里也有同样的吸管。”郭有财分辩道。   “有财不要胡说。”秦书记赶紧怼咕下他。   “不错,是儒头蛮,我也见过。”有富在一旁郑重其事的说道,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功臣,他不能罔顾事实,再隐瞒欺骗下去了。有关郭二喜无辜受害的事情已经折磨了他六年,为了哥哥和秦书记,他强忍着不说,但心灵却无时无刻的不倍受煎熬,尤其是遇见郭二喜遗孀和衣不蔽体的孩子时,那种愧疚感令他无地自容。   “六年前,在风陵寺,就是住持一渡法师遭人暗害后不久,我和郭镇长在现场调查的时候碰上了儒头蛮,他的名字叫李地火,就是用嘴里的吸管吐出大气泡,里面有很多小儒头蛮精虫,我俩都中了毒,幸亏被一个名叫客家嬷嬷的南方人以内功治愈了,否则也活不到今天。”有富回忆着说道。   “郭有富,你说风陵寺的老和尚是被谋杀的?”在场的县公安局长吃惊的问道。   “不错,他是被费道长开枪打死的,费道长是宋地翁的徒弟,都是京城那位首长的下属。”有富决定将过去的事情和盘托出。   “有富,不要再讲下去了!”秦书记大声喝止,然后他对县公安局长说,“此事涉及到国家政治层面,不要在这里讨论,回去县里我们一起来详细研究。”   “是,秦书记。”   有富长吁了一口气,好像胸口处舒服了不少,压了多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可以搬开了。   他们所说这些话,都已经被站在门口的佘教授一字不漏的听了去,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第47章 凭吊   工棚内,专家们做了初步检查后仍不能确定墓主身份,最后的意见是将石棺和尸体重新密封好运回京城,用同位素碳十四分析来测定其年代,最终才能认定这具古尸是否风后本人。   芮城县开来了起重机,将月光石棺吊在卡车上,然后由国家文物局的工作人员护送连夜进京,此次考古发掘工作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国家文物局的领导要求佘教授一同返京,他毕竟是这一方面国内屈指可数的权威专家,佘教授推脱不掉,无奈只得表示自己随后就到。   当薛先生和有良赶到风陵渡的时候,专家们都已经离开了这里,两人再次扑空了。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俩和媚娘在风陵渡小饭馆里吃晚饭的时候,食客们一边饮着酒津津乐道后山发现风后冢以及月光石棺和那具不腐古尸的事儿。   “五千年啊,尸体竟然像睡着了似的,真是神了。”有人微醺着赞叹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饭馆掌柜的在一旁接上话茬,“听说那只月光石棺才是好东西呢,尸体放进去别说五千年,那是永远都不会腐朽的,比起京城主席纪念堂的水晶棺可强百倍。”   “月光石棺?”薛先生耳朵竖起警觉起来。   “能值多少钱?”有人感到好奇。   “多少钱?”掌柜的嘿嘿一笑,说道,“那可是价值连城,钱是买不来的,八成送去纪念堂了。”   “唉,咱哥们几个要是早知道先把它挖出来,这辈子就不用愁了。”喝酒那人懊丧的叹息着。   “不想要小命了?凡是地底下的东西都是属于国家的,懂吗?”   “你们说,那尸首真是风后的么?听闻古墓上面的可都是新土,八成早就被人盗过了。”   “还有更奇的呢,古尸的嘴里还长着一根吸管,像毒蛇似的,难不成远古时候的人都长那玩意儿?”   “那不叫吸管,听说有个最厉害的专家,姓佘的,一眼就看出来那叫‘产卵器’,我也奇怪了,男人上面怎么会长那东西?”   “女人也不会长的呀。”人们哄堂大笑起来。   有良心中明白,哪儿有什么风后遗体,明明是儒头蛮郭儒昌老爷子,还是自己与邢书记一道将其埋葬的。   在本地人的交谈中,薛先生很快便整理出了头绪。   “佘教授已经跟着一起进京了,我们又迟了一步。”他说。   “薛先生,您一定要见俺爹么?”有良小心翼翼的询问。   “哼。”薛先生瞥了他一眼,没有吭气儿。   有良原本打算将深不可测的高人薛先生引向佘教授,自己好从中渔利,趁机找到噬嗑阳针和救出二丫,现在想想此事并没那么简单,佘教授是蛇妖,这位薛先生毫无疑问也是只什么妖,弄不好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么?   可是不这样做,非但救不出被绑架的二丫,阳针也触及不到,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忍受阴针寒气的折磨,说不定那天就会醒不过来了,落得和曾静同样的下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良决心豁出去了。   “我们到古墓现场瞧瞧去。”薛先生站起身来结帐走出小店,有良抱着媚娘跟在后面,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月光石棺押送进京后,秦书记等人回到芮城马上在县委会议室召集重案组人员开会,公安部刑侦局、省厅的人员也都在场,还特意让郭有财镇长列席,有富留在了风陵渡,说是要收拾一下老宅。   有关村民郭二喜的案子,秦书记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六年了,这件事儿时时刻刻都在煎熬着我,”秦书记沉重的目光环视一周,接着说道,“可我是一个党员,必须要服从组织上的决定而守口如瓶。”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意识到县委秦书记接下来要说的事儿一定是非同寻常。   “我和风陵渡镇镇长郭有财、公安特派员郭有富当时都在场,我们亲眼目睹有人杀死了郭二喜……”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愕然不已,吃惊的望着秦书记。   “六年前的一天,我接到了来自京城的内部电话通知,首长已派人秘密来到风陵渡查案,要我私下全力配合……”秦书记知道有财嘴巴不可靠,有富又过于正义,此事迟早都会露出马脚,还不如现在就和盘托出把自己摘干净,反正中国政坛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首长都已下台了,自己从中也未曾捞到什么好处,根本没必要把身家性命压在过势之人上,“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老话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当他把曾发生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后,会议室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无人说话,空气仿佛凝结了似的。   许久,公安部刑侦局领队的处长沉思着说道:“秦书记,此事非同小可,你需要做个笔录。”   秦书记点点头:“没问题,我保证今天所说的都是实情。”   “岳父,你终于肯听啦,我早就说过那个郭二喜是个女鬼嘛。”郭有财坐在那儿小声嘀咕着。   “同志们,秦书记揭发之事涉及国家机密,任何人都不得泄露,否则将承担刑事责任,我会尽快向部领导汇报,听候上级的指示。至于郭二喜案件,重案组的侦破方向应该有所调整,具体的再做研究,都清楚了么?”那位处长心情沉重的说道。   散会了,秦书记萎顿在椅子上,浑身上下如同虚脱了似的。   “岳父,那个可儿女鬼还会回来么?”郭有财嘴里嗫嚅着,“回马疯”虽然治好了,但他的脑筋似乎变得迟钝了,整个人傻乎乎的,所以一直在家休养并没有回风陵渡镇政府上班。   秦书记无奈的望着自己的女婿苦笑一下,没有作答。   是夜,淡淡的月光下,有富独自一人来到了后山树林里,临时搭建的工棚已经拆走了,挖掘古墓留下的大坑依然还在,地上遗留的凌乱脚印清晰可辨,四下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郭二喜,这下你终于可以瞑目了,杀害你的凶手也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等事情有了眉目,我会告诉郭二嫂去申请国家赔偿,日子慢慢会好过的,你就放心吧。”有富站在墓穴前,嘴里轻轻的告慰道。   不多时,灌木丛中走来两个人,正是薛先生和有良。   薛先生猛地止住脚步,悄声说:“别出声,这儿的气场很诡异。”   有良被他拽到了树后,月色下,他认出远处墓穴边上站着的人正是镇公安特派员、镇长的弟弟郭有富。   薛先生鼻子嗅嗅,眯起眼睛四下里望去,须臾,点了点头小声说:“原来这里是‘鬼抱香’禁地,不知是何高人设下了这个风水迷局,如此看来,什么‘风后冢’纯粹是无稽之谈,这已经是汉或两晋以后的事儿了。”   有良闻言心中暗暗佩服薛先生,他原来听宋地翁讲过郭家老宅,听说了东晋郭璞设下‘鬼抱香’风水迷局的故事。   此人大有来历,对中国民俗以及释道儒和风水术都相当的有研究,但不知道他能否解开蓝月亮谷的谜团,不过现在还不能问,否则自己编造的身世谎言就穿帮了。   “哼,设局之人万万想不到日后会连人带月光石棺都被汽车拉跑了。”薛先生嘿嘿笑道。   “薛先生,您懂得的真多。”有良还是忍不住称赞了一下。   “嘘,有东西来了。”薛先生拽着有良矮下身子,隐蔽在大树的阴影里。   有富也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他环顾左右并高声问道:“谁在这儿?”   话音在夜空中回荡,方才还可闻的螽斯虫鸣戛然而止,万籁俱寂。   灌木丛中突然簌簌作响,一个似野猪般的黑影直冲着有富而去。   有富大吃一惊,由于改行做了内勤没有佩枪,惊慌之下独臂拾起一根木棍想做抵抗,不料脚底下一滑,整个人便摔下了墓坑。   那黑影站在土堆之上,昂头冲着夜空悲怆的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嘶:“喵呜……”   有良这时才终于看清了,原来是大灵猫。   听到一声猫叫,有富定了定神儿才放下心来,要是一头大野猪可就麻烦了,不过这只黑猫也真够大的了,看上去足有一百多斤重,还从来没见过呢。   有富发现这大猫对自己好像并无敌意,于是警惕的从墓穴另一侧爬了上来,手中的木棍还是没敢放手。   “奇怪,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年迈的灵猫呢?”薛先生诧异的自语道。   月光下,大灵猫后爪伤心的挠着土,眼噙着泪水,喉咙里不住的“喵喵”的悲鸣。   有良惊讶的盯着大灵猫,牠难道是在缅怀死去的郭老爷子么?或许是感应到了郭儒昌的尸首被运走了,因此才从地脐中跑来这里。   此刻,媚娘悄悄的钻出了灌木丛,一瘸一拐的朝着大灵猫走去,口中“喵喵”的叫着来到其脚下,用自己脸颊轻柔的摩擦着牠的大腿,似乎是在安慰那只大灵猫。   大灵猫伸出大舌头轻轻的舔舐着媚娘颈上鬃毛,到底是同类,没有宿怨。   树后的有良可着急了,这下子完全暴露,万一有富发现了自己,在薛先生面前可就解释不清了。   夜空里传来风啸声,一只巨大的蝙蝠盘旋着徐徐降落下来。 第48章 坦白   薛先生默默的注视着,黑暗中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血芒。   有良心想,鬼蝙蝠也来了,现在就差那只老龟。   郭有富更是惊愕不已,这么吓人的巨型蝙蝠从未见过,不过他知道这种翼手目的哺乳动物只吃野果、鸟类和青蛙,不会主动攻击人的,自己从小在风陵渡长大,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猫和蝙蝠,令他感到迷惑不解。   薛先生咳嗽了一声,从树后走了出来。   “你是谁?”有富诧异的望着他。   “我姓薛,国家宗教局业务一司的,请问你是……”薛先生举止彬彬有礼。   “哦,我是郭有富,芮城县公安局内勤。”有富看到来人衣着得体气度不凡,也客气的回答并同时疑问道,“薛先生这么晚了到这儿来做什么?”   薛先生呵呵一笑:“我们正好在运城一代调研,了解这一地区的宗教发展情况。今晚在镇上的小饭馆里吃饭时,听百姓议论说后山这里发现了五千年前的‘风后冢’,于是赶过来看看热闹,不曾想只见到这座空墓穴。”   “嗯,”有富点点头,道,“石棺都已经运往京城了。”   “真的是发现了风后遗体么?”薛先生嘿嘿道。   “这个……”有富欲言又止,“需要京城的专家们鉴定后才能最终确定。”   “可我听老百姓议论说风后尸体的口中发现了吸管式产卵器,据薛某所知,那可是一种远古的寄生虫儒头蛮所独有的口器,因此推断石棺内应该是一具死去的儒头蛮。”   有富闻言暗自吃惊,这位国家宗教局的人竟然也知道儒头蛮,深更半夜的来看古墓,而且对近在咫尺的大猫和巨型蝙蝠丝毫没有惊奇的样子,职业的敏感性令他对薛先生起了疑心。   “薛先生来到我们这儿考察非常欢迎,不过我可以看一下你的工作证和介绍信吗?”有富表情严肃起来。   “出来时匆忙,都留在运城的招待所里了。”薛先生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刚才说我们,这里还有一起来的同事吗?”有富头脑机警,不放过任何细节。   “嗯,”薛先生转身对大树后喊道,“出来吧。”   有良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低着脑袋慢慢走过来。   “咦,你不是有良吗?”有富惊喜的说道,“一晃六年不见,都长成大小伙子啦。”   此刻人家已经道出名字,有良不得不承认了:“是有富啊。”   “你们认识?”这回轮到薛先生吃惊了。   “有良,这些年你都干啥呢?找到妮子了吗?她现在可好?”有富一连串的问话。   有良瞥了薛先生一眼,尴尬之际。   “有富和有良,难道你们是亲戚不成?”薛先生疑惑的问道。   “不是的……”有良赶紧说。   “这位薛先生是谁?”有富仍不放松警惕,有良这孩子正处于世界观形成的年龄,很容易受到坏人的利用。   “我们在路上认识的。”   果然如此,有富闻言更加警觉了。   薛先生目光扫过两人,淡淡一笑,明白有良肯定在个人身世上撤了谎,不过倒没必要现在就拆穿,他转向有富岔过话题:“听说有个佘教授识别出了古尸口中的产卵器,很厉害,我想同他谈谈,可惜人已经走了。”   “佘教授还没走,人在芮城,住在政府招待所。”有富说道,薛先生来历不明,还是争取一起回县里调查清楚为好。   “哦,他还在芮城,薛某正好可以会个面。”   有富邀请他俩一同乘坐风陵渡镇派出所的吉普车回县城,薛先生欣然同意。   “媚娘,我们走吧。”有良抱起恋恋不舍的老母猫。   薛先生走到大灵猫身边,伸出手摩挲着牠颈后的鬃毛,另一只手拍拍鬼蝙蝠,两只地脐灵兽温顺的望着他,好像久别重逢的老友。   “喵呜……”大灵猫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薛先生听完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你们回去吧。”   大灵猫和鬼蝙蝠听话的转身离开,消失在了夜幕中。   有富吃惊的看着这一幕,这个怪人竟然能降伏这两只陌生的巨兽,此人身上的疑点真的是越来越多。   有良倒是不感觉到意外,既然是妖,与大灵猫和鬼蝙蝠当然能够沟通了。   吉普车沿着颠簸的省道驶向了县城,薛先生眯着眼睛打起了盹,一直没再开口。   县政府招待所,有富先给他俩安排了一个房间,然后问道:“薛先生,你没带证件和介绍信,如何能证明身份呢?”   薛先生微笑着写下国家宗教局文司长的电话号码交给有富:“你可以向业务一司的文司长核实我薛道禅这个人。”   有良此时才知道他的名字。   “夜深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有富告诉了他佘教授的房间号后,随即直接返回到局里,请值班员连夜通过公安部向京城有关方面核实薛道禅的身份。   两个小时后,电话铃声响了,部里总值班室告诉说,经国家宗教局文司长证实,薛道禅同志是业务一司的借调人员。   县政府招待所是两排红砖平房,院子里种植了一些花灌木,夜晚的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淡淡的清香。   薛道禅独自站在佘教授的房间窗户外面悄悄窥视,一丝月光撒在床上,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裸露上身缠着被子正在酣睡。   看了一会儿,他回望左右无人便身子轻轻纵起,双手前展从敞开着的小气窗里轻松的钻了进去,灵活得像条泥鳅。   他落地时悄无声息,站在那人的床前看了一眼,似乎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于是轻轻推了一下,并没见有任何反应。   薛道禅伸手朝着那人胸腹之间第七肋骨间的日月穴上拍了一掌,此穴又称“藏线穴”,为足少阳胆经奇穴,历代多用于女子亥时(9至11点)的激情穴,但重击之下又可解男女一切点穴昏厥之症。   “你是谁?”那人蓦地醒转愕然望着面前的陌生人。   “你是佘教授?”薛道禅压低声音问道。   那人摇摇头。   “柳士散?”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郭镇长,你怎么能私闯别人的房间呢?”清凉的月光照在郭有财愤怒的脸上。   薛道禅愣了下,随即问道:“这不是佘教授的房间么?”   “是哦,”郭有财眼睛四处望望,自言自语道,“昨晚开完会在佘教授的房间里聊天,怎么一下子就睡着了呢?”   “那么佘教授去哪儿了?”   郭有财摇摇头:“不行,我得回家去,不然如花会猜忌的,还以为在外面有了女人。”   “我在问你话呢。”薛道禅脸色阴沉沉的。   “这关你什么事儿?”郭有财不满意的反问。   “哼,”薛道禅冷冷说道,“你被他点了昏睡穴,是我刚刚才把你救醒的。”   郭有财愕然的张开嘴巴,傻傻的嘀咕道:“他干嘛要点穴?又没得罪他,问我重案组开会的情况,都告诉他了呀。”   “重案组?开什么会?”薛道禅竖起了耳朵。   “还不就是因为那只女鬼么……”郭有财的脑筋显然是受回马疯的影响而迟钝了,没等对方开口,自己便源源不断的叙述了一遍。   薛道禅听罢半晌没有吱声,末了说道:“佘教授说没说他要去哪儿?”   “没有。”郭有财晃了晃脑袋。   “你方才提到你弟弟有富,是一只胳膊的那个么?”   “对呀,那是在中越自卫反击战时打残的。”   “这么说,你也认得有良了。”   “有良,风陵寺的小和尚么?”郭有财诧异的说道。   “嗯,你跟我来一下。”薛道禅不容分说,让他套上衣服拽着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真的是有良啊,你把郭妮子拐到哪儿去了?”郭有财瞪大了眼睛。   “郭镇长你回家去吧,不然如花要发怒了。”薛道禅将其推出门去。   “是啊,得赶快,不然来不及了。”郭有财恍然大悟,走廊里“咚咚咚”的脚步声远去了。   “有良,不想跟我说实话么?”薛道禅淡淡道。   此刻,再想隐瞒也不行了,于是只得真真假假的说道:“俺原来是风陵寺的小和尚,法名了去,前不久在潼关佛崖寺见到一个名叫柳士散的老瞎子给人治病,他收俺为徒给了本《顺治鬼门十三针》,就是被你毁掉的那个小册子。”   “嗯,说下去。”   “后来师父同我一起开始寻找药王墓……”   “且慢,”薛道禅打断了他的话,“你们知道药王墓的下落?”   “被师父治好花痴病的小姑娘叫二丫,他是孙思邈的后人,所以便同她一起来到了巫山神女峰石洞,在‘鼍鼓十巫图’风水迷局中找到了‘噬嗑针’。”   薛道禅眼中一亮,忙道:“噬嗑针现在哪儿?”   “被孙遗风和佘教授抢跑了,我被困在迷局中,后来见到一个名叫曾静的人的尸首,依照他的遗言将其焚化带骨灰葬回曾家庄祖坟,就是在那儿遇见老刺猬的。”有良心中暗道那只老刺猬肯定告诉过薛先生,自己是受曾静所托到溪洞来的,所以也没必要隐瞒了。   “佘教授怎么抢夺的噬嗑针?”薛道禅继续盘问。   有良只得大致叙述了一遍,但有关“噬嗑阴针”事儿只字未提。   “哦,药王孙思邈果然智谋过人,竟然将‘噬嗑针’藏于壁画之中,那你又是如何从‘鼍鼓十巫图’中脱困的?”   “唉,俺是自杀才出来的。”有良讲了自己跳崖的事儿。   “好,现实和幻象,尘世与虚空,竟然如此转换,设计的太奇绝了,想我薛某自诩聪慧过人,也是万万想不到啊。”薛道禅禁不住的赞叹不已。 第49章 古尸   次日清晨,有富来到了招待所,见到薛道禅抱歉的说道:“薛先生,国家宗教局文司长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昨晚唐突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作为一名公安人员,理应随时保持警惕性,做得很对,我有件事儿要告诉你,”薛道禅说,“昨晚我去找佘教授,结果有个人被点了穴道昏睡在他房间床上,而其教授本人则不见了。”   “哦,那床上的人是谁?”有富惊讶道。   “就是你的哥哥,郭有财镇长。”   有富一听疑惑的瞥了薛道禅一眼,匆匆来到前台给有财家里打了电话,是如花接的,告诉他有财还在睡觉。   “嫂子,快叫他来接电话,有急事儿。”有富赶紧催促道。   “喂,有富啊,大清早的……”听筒里传来有财懒洋洋的声音。   “你昨晚被人点了穴道?”   “是啊,还是薛先生救醒的呢,要不都没法跟你嫂子交待。”   “是佘教授干的么?”   “屋里就是我们两个人,不是他还能有谁?”   “你们都聊了什么?”   “有富啊,”有财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你昨天没参加在县委召开的重案组会议,岳父终于承认有鬼啦。”   “你说详细点。”   有财在电话那头兴致勃勃的讲述了秦书记的发言。   “你是说秦书记把郭二喜的死因全部都说出来了?”   “就是嘛,反正是首长他们干的不关岳父的事儿,不过刑侦局的领导还是要求大家要严格保密。”   “那你可是对佘教授说了?”   “哎呀……哥忘了。”有财一拍脑门叫道。   “那么现在佘教授的人呢?”   “我睡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有富放下电话,这个佘教授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套取重案组的会议情况?里面牵扯到首长,那可是上层人物,他隐约感觉事态严重了。   有富匆匆赶去秦书记家中,他正在吃早饭,听了有富的汇报大吃一惊。   “这个佘教授人呢?”他皱起了眉头。   “半夜就离开了招待所不知去向。”有富谨慎的回答说。   “此事不宜声张,眼下以静制动,明哲保身才是。”秦书记叮嘱他。   “你为什么骗我说你父亲是佘教授,‘鬼门十三针’是你家祖传的?”招待所内,薛道禅觉得还有些疑问需要搞清楚,然后才能开始自己的计划,于是他继续盘问有良。   “唉,不是怕你要杀俺么,再者,你要是找到了佘教授,俺兴许还能救出二丫呢。”有良装作胆怯的样子。   “你喜欢那个丫头?”   有良点点头。   “那好,我们俩合作,找到了佘教授以后,我得噬嗑针,二丫归你,如何?”薛道禅直接挑明了说。   “俺当然愿意。”有良赶紧回答,心想总算是又渡过一劫。   “薛先生,有个问题俺不明白,药王孙思邈的‘噬嗑针’倒底有什么用途,值得历朝历代这么多人寻找。”   薛道禅思忖了下,开口道:“这么说吧,尘世间除了人之外,还生活着其他生物,其中修炼得道的动物谓之‘妖’,人死后仍逗留在阳世的魂魄叫做‘鬼’或是‘尸变’。由于意识形态方面的束缚,政府表面上尽管不承认,但作为个体的官员中,还是有许多人相信的,而且在他们中间就有妖和尸。”   “你是说有些妖或者尸是当官的?”   “当然,他们得道后化为人形成家立业,由于有特异功能,所以工作起来更为得心应手,因此升迁的也比普通官员要快很多。家人亲属都不了解其真实身份而蒙在鼓里,不过也还是有迹象可循的。”   “什么迹象?”   “就是他们难免还会保留一些原身的癖好,诸如妖,出于动物本能,所以喜欢梳理毛发或是与异性滥交,而且交配时大都采用‘老汉推车’的方式。”   “‘老汉推车’是什么?”有良不解。   薛道禅瞪了他一眼:“你还小,现在没有必要知道。”   “哦,”有良想起来死去的李林,于是说道,“有些妖还会保留原先的体味儿吧。”   “当然,这也是识别的方法之一,还有就是他们比较漠视人的生命,从不在乎百姓的生死,因为分属于不同的物种。”   “那么战争呢,一打仗可就是成千上万的死人,那些将军里会不会有不少的妖和尸变呢?”有良突然想到。   “当然,像外国的拿破仑、希特勒和东条英机就是,中国历朝历代也都有,近代最有名的要算是农民起义军首领张献忠了,屠川便是例证。明末蜀地共四百万人口,被他屠杀了三百万人,所以才有清初‘湖广填四川’的大规模移民。他极喜食人肉,谓女人的缠足小脚味道远甚猪蹄。”   “他是什么妖?”有良感到好奇。   “张献忠长身虎颔,面色金黄,故人称‘黄虎’,最后为清将豪格手下用箭射杀。”   “原来是虎妖,如此的残暴绝对是个大魔头。”   “何止魔头,他是一只‘魇’。”薛道禅说道。   “魇?”有良听师父柳十三说过“九魔一魇”的典故,看来这东西一旦出现,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可惜啊,当年药王若是不把‘噬嗑针’藏匿起来,就可以及早的清除掉这些魇了。”薛道禅叹息道。   有良心中一动,忙问:“噬嗑针为什么能杀魇?”   薛道禅望了他一眼,叉开话题说道:“我们现在要先查清佘教授去了什么地方。”   早饭后不久,有富又来到了招待所,询问薛先生的打算安排。   “有佘教授的消息吗?”薛道禅问。   “没有,估计是已经去京城了,国家文物局马上要对石棺中的古尸进行科学鉴定,而他则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   “我们马上要返回运城,还有很多调研工作尚未完成,这次十分感激有富同志的热心安排,咱们后会有期。”薛道禅告辞后,带着有良离开了招待所,直接奔汽车站而去。   望着他俩的背影,有富尽管心中还有许多的疑问,但秦书记已经交代过,暂时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京城最近比较乱,很多学生在天安门广场上安营扎寨,向政府抗议示威,要求惩治“官倒”等经济腐败问题,事情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国家文物局的专家们集中在局里,正在用碳十四对风陵渡古尸进行测定。   碳十四是碳的一种具放射性的同位素,根据死亡生物体的体内残余碳十四成份来推断它的存在年龄。生物活的时候需要呼吸,其体内的碳十四含量大致不变,一旦死去停止呼吸,便开始逐年减少,这种测量计算的方法称作为“碳定年法”,能够较为准确的判定生物体的死亡时间。   最后得出的结果令所有的科学家都目瞪口呆,风陵渡月光石棺中的疑似“风后”古尸死亡时间距今还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就是说,他是刚刚去世的。   经过反复测定,数值始终一样,结论是,这具“古尸”绝不是五千多年前风后的遗骸。那他又会是什么人呢?专家们对其进行了解剖,惊讶的发现尸体内部构造与人类多少有些不同,尤其在颈部区别最大,而且还验出了死亡的小寄生虫幼体,数量之多令人咂舌。   佘教授始终没有出现,他似乎真的失踪了。   薛道禅和有良打听到佘教授并没有在国家文物局露面,遂感到事情有些蹊跷。   “他一定是与孙遗风二丫他们在什么地方碰面,可是会在哪儿呢?”薛道禅自言自语道。   两人站在朝阳门北大街上,望着国家文物局大楼,推测着佘教授他们的去向。   “薛先生……”有良口中牙齿咯咯作响,随即颤抖着萎顿在人行道上,“噬嗑阴针”再次发作了。   有良身子蜷缩成一团,眉毛和头发上结了一层白霜,路上的行人围拢上来,惊讶的看着他。   “这就是传说中的‘渐冻人症’吧?”有人推测道。   薛道禅见状大吃一惊,连忙俯身探视,发现他身寒如冰已经冻僵了,匆忙之下赶紧手掌紧贴有良的后心,往里输入内力以便护住其心脉。   哪知无论催动多少真气,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得心中骇然,急忙撤掌。   “大家让一让,我是医生。”一个中年男人拨开众人来到跟前,他翻开有良的眼皮看了看他瞳孔的光反应,发觉这人已经快不行了。   “赶紧拦车送医院!”那人急道。   有人立刻拦了一辆小汽车,载着有良、薛道禅和那位热心的医生到了协和医院。   急诊室中,医护人员惊讶的发现病人其他的生命体征都几乎消失,唯有心脏还“咚咚”的有力跳动着,一时间该如何施救都没了主意。   “暂时先不要注射肾上腺素,继续观察一段时间。”急救室医生皱着眉头说道。   薛道禅默默的注视着急救台上的有良,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了,但他明白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疾病,而是与其体内的气场有关,不然自己输进去的真气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第50章 鬼城幽都   医生推门出来,问走廊里的薛道禅与病人的关系,他们最终还是决定开刀动手术,需要直系亲属签字。   “喵呜。”媚娘听了急切的目光盯着薛道禅,不停摆手示意他拒绝。   “你是说不要动手术么?”薛道禅低头问牠。   媚娘使劲儿的点着头。   医生诧异的望着薛道禅以及这只老母猫,不明白这家人究竟是怎么了,都像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不能动手术,请继续观察。”薛道禅否定了医生的提议,那名医生摇晃着脑袋嘟囔着回去了。   黄昏的时候,有护士突然惊叫起来,大家急忙围拢过去,薛道禅和媚娘也冲进屋内,但见有良身上的白霜正在迅速消褪,皮肤也不再是原先硬邦邦的,开始变得柔软润泽起来,功夫不大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俺有点饿。”他开口说话,竟然自己坐起身来。   医护人员面面相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太过匪夷所思了。   “喵呜。”媚娘欣喜的叫着。   薛先生见状微微一笑,说道:“好吧,我也饿了,咱们去全聚德大吃一顿。”   “不能动,病人仍需要住院观察。”医生紧忙阻止。   “不必了。”薛道禅没有理会他们,伸手拽起有良带着媚娘离开了协和医院,乘出租车来到前门全聚德烤鸭店。   这是京城里有名的老字号,该店建于一个世纪前的1864年,厅内古色古香,两人靠窗找了个座位坐下。薛道禅点了三只烤鸭和一些荷叶饼以及空心芝麻饼,媚娘的那只没有片肉,整只的交给牠抱着啃食了。   片肉厨师以及食客们的异样眼神儿望着他们三个。   薛道禅视而不见,开口直接问有良是怎么回事儿?   “俺也不知道,”有良摇摇头,“自幼就有这个毛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突然发冷不省人事,像是冻僵了似的,过一段时间就自己缓过来和好人一样。小时候,爹娘曾请邻村的老中医瞧过,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   “嗯,难怪,”薛道禅点点头,“很有可能是经络异于常人,先天气场变异所致,所以在尘世间从未听说有这么奇怪的病嘛。”   有良第一次吃到北京烤鸭,感觉真的是齿颊留香,枣红色酥脆的鸭皮,肉质咸香可口,腴美醇厚回味不尽。   媚娘则蹲在餐桌的一角大快朵颐,咬得鸭骨“嘎嘣”作响,利爪麻利的撕下一条条嫩肉先蘸满了甜面酱而后才一口吞食,顺便还咬了一小段香葱……   周边的食客目瞪口呆,连邻桌的那对鹰鼻蓝眼睛西人夫妇也都看傻了。   “有良,现在佘教授他们下落不明,听你说过孙遗风曾经在京城里教过书是吧?”薛道禅问他。   “华夏气功针灸学校,俺就是在那儿听的课。”有良咽下一块肥腻的鸭肉说道。   “你可以去学校打听一下。”   “行,俺明天就去。”   当晚,两人住进了一家宾馆,洗了热水澡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吃过早餐后,有良独自一人前去天坛,走入了华夏气功针灸学校大门。   “有良,你回来上课啦?”杜大姐见到他异常欣喜。   “前一段俺家里有点事儿,”有良尴尬的扯了谎,然后问道,“孙教授现在回来了吗?”   “唉,自从上次那个老太婆带着孩子来闹了一回之后,孙教授到现在都音讯全无,连那个气功师李林也不见了,总找人代课也不是个办法,看情形,这学校怕是迟早要关门的。”杜大姐叹息道。   有良想了想,说:“孙教授的亲属,就是那个老太婆不是报警了么?难道警察还没找到线索么?”   杜大姐摇摇头:“公安局已经发了协查通报,学校里提供了孙教授的照片,可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我再打个电话问问。”   她操起电话拨通了崇文区公安分局的电话,找到熟悉的警官交谈了几句,然后撂下话筒兴奋道:“他们说有人前两天见到过照片上的孙教授,身边还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他们在哪儿?”有良赶紧问,他心中想那个小姑娘一定就是二丫。   “四川涪陵地区的丰都县。”杜大姐走到墙边,指着《中国行政区域图》中间的地方。   “他去那儿干什么?”有良不解道,看地图那儿离巫山并不远,难道孙遗风带着二丫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四川?   “据说两人背着竹篓在采购一些食物以及生活用品,警察认为孙教授可能就住在那一带。”   “哦,知道了,谢谢杜大姐,俺家里的事儿没办完,暂时还不能来上课。”有良抱歉的说道。   杜大姐很是通情达理,叮嘱他早日办完事儿回来上学,年轻人总要学会一技之长,将来在社会上才能有立足之地,起码要能够养活自己。   有良感激的望着她,自从来到学校的第一天,杜大姐就对他照顾有加,这对于一个从小失去父母疼爱的孤儿来说,自然是心存感恩之情。   此刻在他的心目中,原本相貌平平的杜大姐突然变得好看起来,不过裸露的皮肤和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泱泱的黄色,如同黄疸病人似的。   “杜大姐,您生病了么?”他不安的问道。   “没有啊,只是最近事儿多感觉力不从心而已,唉,单身女人嘛,总是有些孤单寂寞的。”杜大姐嫣然一笑,眼神儿中有种热辣辣的异样目光。   有良心中感到一丝慌乱,脸色微红的告辞离开了学校。   回到宾馆,薛道禅正在等候消息。   “你是说丰都?”他惊讶道。   “是。”   “他们从巫山下来就始终没有离开过四川,”薛道禅沉吟着推断说,“佘教授肯定去与他们会合了。”   两人随即收拾一下,匆匆赶到火车站登上了前往重庆的特快列车。   在车上,望着疾驰而过的田野和农舍,有良心中恨不能插翅飞到丰都,孙遗风杀害了二丫的养父和李老汉,两人仇深似海,她的处境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在想什么?”薛道禅望着沉思的有良问道。   “俺担心二丫。”   “既然佘教授噬嗑针已经到手还留着这个小姑娘,说明他还有需要二丫的地方,所以孙遗风是不敢贸然对其下手的。”薛道禅安慰他。   “可是佘教授要二丫做什么呢?”有良喃喃说道。   “目前还不清楚,找到他们以后才知道。”   “薛先生,你有把握赢得了佘教授和孙遗风么?他俩可一个是蛇妖,一个是猫妖啊。”有良试探着问,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感觉到此人并不像猫妖孙遗风那样歹毒,也不似佘教授那般阴险狡诈,似乎心地还不坏。   “文武之道在于斗智,子房吹萧散楚军,张仪劝说六国兵,都是以智取胜的典范。当今社会红尘滚滚、物欲横流,人、尸、妖和平共处才是正道。人有正邪之分,尸与妖何尝不是如此?”   “俺明白了,佘教授和孙遗风都是坏的邪妖,而媚娘就就比他们善良,属于好的妖。”   “喵。”媚娘坐在旁边点点头。   “佘教授他们要是不听呢?”有良接着问。   “那就得教训他们。”薛道禅面无表情的说道。   丰都,亦称“巴子别都”,古时属巴郡,地处四川盆地东部边缘,迄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相传巴蜀氐羌部落第一代鬼帝土伯就住在这里,该部落名曰“鬼族”,崇尚巫术。东汉张道陵便汲取了氐羌鬼族的巫术来驱鬼避邪,因此其天师道又称作“鬼道”,丰都便自然而然的誉为“鬼国幽都”了。   鬼城位于长江北岸,千级石阶直达江边,山上古木参天,寺庙林立,阴风习习,民间传说这里便是人死后魂魄的归宿之地。   有旅游团的地陪导游带领着一伙老年游客正缓缓登上石阶,他们是乘江轮来的,尽管气喘吁吁却仍兴致勃勃的听着导游在解说:“相传汉代的时候,有阴长生和王方平二人先后在这座平都山上修道成仙,白日飞升而去。到了唐代,有人误将‘阴’和‘王’两人的姓连在一起,成为了‘阴王’,再讹传为‘阴间之王’,于是丰都变成为了世人眼中的‘阴曹地府’了。大诗人李白游览了这里之后,留下了‘下笑世上士,沉魂北丰都’的警示名言,昭示了关于生与死、来与去的人生哲理。”   “哦,是这样啊,连大诗人李白都来过,这点门票花的值。”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这时人群中有人怒斥道:“白日飞升?违反自然科学嘛,如果人人都来修道的话,谁来种粮,谁来织布,谁来管理国家,岂不都光着身子饿肚子了么?所以毛主席说‘凡是错误的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应该进行批判,决不能让他们自由泛滥。”   “相公,你和那个什么主席懂得真多,这一点和珅就远远不及。”身旁的妙龄女子含情脉脉的奉承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注视着这一对说话男女,想要出口反驳他们,但又实在是挑不出毛病来,一个个唯有横眉蔑视。 第51章 奈何桥   此二人正是邢书记与可儿,自从神女峰上尝试了几度“巫山云雨”,实践了他对可儿“一次不够”的承诺之后,邢书记变得更加的踌躇满志了,决定要带她游历一番,玩够了巫山一带的景点后,便加入旅游团乘船逆流而上来到了丰都鬼城。   “鬼城仿造古代阳间的司法体系,营造了等级森严,集逮捕、羁押、庭审、判决和教化功能为一炉的‘阴曹地府’,惩治生前作奸犯科者,对世人以警示,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惩恶扬善的社会教化作用。”导游继续背诵着解说词。   “这怎么可能?”邢书记不满意的反驳道,“必须要开展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才能最终教育广大人民群众,同时还要进行严打运动,不放过任何违法犯罪活动,包括通奸。”   “相公,”可儿咯咯的笑了起来,“那咱俩尚未明媒正娶,在今朝算不算通奸呢?”   “可儿,你我只是生活作风问题,属于小节,不碍事的。”邢书记认真的说道。   旅游团的老人家们听了邢书记的话都忍俊不已,几位老阿婆甚至还脸红了。   邢书记与可儿旁若无人的交谈着,随着人流进入鬼城山门。山中古木参天,螽斯蝉鸣,空气清新,沿着石径缓缓前行,旁边溪水潺潺,鸟语花香,端的是个好去处。   前面是一座气势恢弘的大殿,上书“报恩殿”,导游为大家讲解道:“此殿原建于民国,供奉的是报恩菩萨目莲,也称‘目犍莲’,是释迦摩尼十大弟子之一。《佛说盂兰盆经》记载,古印度摩羯陀国有个大富翁名叫国相,夫人青提,晚年得子目莲,出生七天后,父亲就去世了。目莲长大后敬重出家人向往三宝,外出经商时叮嘱母亲要善待出家人。但青提却时常打骂僧人,儿子目莲回来听说后便责问母亲,青提发誓说其若对僧人不好,七日内不得好死,果然七日内暴病而亡。母亲死后,目莲散尽家财分给乡邻,自己外出孤身修行。后得道升入天国,见母亲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变成一只饿鬼受尽倒悬之苦。佛祖释迦摩尼说若要拯救母亲,须于农历七月十五这一天,备齐百味饮食供养十方僧人,便可使其超度,这便是后来的‘盂兰盆会’的起源,亦称‘鬼会’。目莲后来被封为幽冥教主,统管阴曹地府。”   “荒唐,实在是荒唐至极,封建迷信桎梏啊,国际歌中说的好‘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要让思想冲破牢笼,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邢书记义愤填膺,忍不住唱起了《国际歌》,曲调高亢雄壮有力,就是歌词记的不是很准确,有些颠倒。   “相公,唱得太棒了,紫禁城皇宫大内恐怕也听不到如此激动人心的曲子,不过那个‘英雄耐克’是什么东西呢?”可儿奋力的鼓起掌来。   “是‘英特尔耐克’,”邢书记耐心的解释说,“就是共产主义。”   此刻,身旁的人们都不禁愕然,有人还憋不住偷偷的笑了起来。   “精辟啊,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脑袋。”黄桷树下有人嘿嘿冷笑着。   邢书记大义凛然的转过身去,一望之下突然惊喜的叫喊了起来:“柳师父。”   “相公,真的是柳师父。”可儿走过去细看垃圾箱后面席地而坐的老瞎子乞丐。   “你们不在巫山上行云作雨,跑到这鬼城来干嘛?还想在奈何桥上那个吗?”柳十三呵呵调侃道。   “柳师父,你怎么也到鬼城游览来了?”邢书记惊奇的问道。   “嘘,小声点,老白同孙遗风也在这儿。”柳十三压低声音说道。   邢书记与可儿闻言顿时紧张起来,回头四处张望:“他们在哪儿?”   “前面半山腰的奈何桥附近。”   “你是怎么知道的?二丫也在么?”可儿小声的问。   柳十三点点头,悄声说:“我和关教授一路从西安跟踪老白到山西风陵渡,前两天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这里,他在奈何桥附近失去了踪迹,关教授正在那一带查访。”   他们正说着悄悄话,关教授回来了,见到邢书记二人吃了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你俩游山玩水来了,真是好兴致啊。”关教授淡淡道。   “老白那么厉害,你们还跟着他们干嘛?”可儿紧张的问道。   “你俩害怕还是趁早躲远点吧,别在这儿妨碍我们干正事儿。”关教授素来厌烦邢书记的高谈阔论,于是出言不逊的赶他们走。   “老关同志你错了,我们和柳师父是患难中的阶级弟兄,更何况一名共产党员遇到危险又怎能临阵退缩呢?老白和孙遗风都是阶级异己分子,再说二丫姑娘还被绑架着,有良也困在壁画中生死不明,因此我俩决不能袖手旁观。”邢书记慷慨激昂的说道。   “那也好,先回山下旅馆商议一下做些准备,老板也就要到了,我们今天夜里再来。”关教授皱了皱眉头,对这个满嘴大道理的县委书记真的是没办法。   “什么老板?”邢书记惊奇的问他。   关教授没有搭理他,兀自转身下山去了。   “我们也走吧。”柳十三站起身来说道。   邢书记挽着可儿跟在后面一起回到了旅馆。   黄昏时分,薛道禅与有良也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丰都。   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偌大个县城到哪儿去找孙遗风和二丫呢?   “有人看见孙遗风和二丫背着竹篓采购食物和生活用品,说明他俩藏匿之处较为偏僻,生活不太方便,所以居住在县城内的可能性不大。”薛道禅分析说道。   “这里到处是山,可不好找啊。”有良犯愁了。   薛道禅四下里观望了一会儿,目光最终停留在了长江北岸的平都山上,口中说道:“当年张道陵偷学了氐羌鬼族的巫术,创建了‘五斗米道’,也称‘鬼道’,其中就包含有‘鬼门十三针’,而鬼族的第一代鬼帝土伯就住在这平都山上。佘教授他们到手了‘噬嗑针’,藏匿于这座鬼城之中的可能性最大。”   有良心中佩服薛道禅古往今来的渊博知识,也觉得他推断的很有道理。   两人在街上胡乱吃点东西,然后直奔平都山而去,当他们登上千级石阶到达“鬼城幽都”的山门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此刻游人早已散尽,山门禁闭,两侧俱是悬崖峭壁难以绕行。   薛道禅抓住有良的腰带纵身而起,轻松跃过丈许高的山墙,落在了鬼城之内。两人沿着石径前行,有良从旅行袋内放媚娘出来,牠在一定的范围内能够感知孙遗风的存在。   淡淡的月光投射林间,古木黝黑,阴风习习,林子里不时的传来瘆人的枭啼。石径两侧偶见鬼怪雕塑,个个凶神恶煞般,胆小之人夜间是绝不敢独闯鬼城的。   来到了半山腰,走入“枳峡胜境”门亭,见到两排香炉,前面就是有名的奈何桥了。   “这桥建于明永乐年间,原为明蜀献王朱椿的香火庙附属建筑,桥下是‘血河池’,传说人死后魂魄要过奈何桥,喝孟婆的‘迷魂汤’忘却前世的记忆,因而这里是地狱的第一道关卡,凡行善的鬼魂可以顺利通过,而作恶的则会被恶鬼打入血河池,遭受虫蚁毒蛇的噬咬。”薛道禅解释说。   “为什么要叫‘奈何桥’呢?”   “‘奈何’一词引自梵文,意为‘地狱’,也做‘无可奈何’讲。”   “喵……”媚娘突然不安起来,嘴里小声的警示着。   有良轻声问:“你感觉到了孙遗风?”   媚娘点点头,胆怯的躲到有良的身后。   薛道禅招招手,领着有良和媚娘隐藏进了寥阳殿黑暗之中,这是蜀献王朱椿的香火正殿。   朱椿是朱元璋第十一子,文韬武略长相儒俊,素有“蜀秀才”之称,明洪武二十三年封为蜀王。他入川后,很快平定了南北番人的骚乱,倡导礼教,轻徭薄赋,史称“蜀人由此安业,日益殷富,川中二百年不被兵革,椿之力也。”   可是明末大魇张献忠率农民起义军一来,仍免不了十室九空,男女老少几乎屠杀殆尽。   薛道禅拽着有良躲到了一丈多高的释迦摩尼佛像后面,媚娘乖乖的伏在有良脚下,两只眼睛紧张的盯着殿外奈何桥。   此刻,月色如水,清凉一片,螽斯蝉鸣几近不闻,万籁俱寂。   不多时,耳边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月光下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邋遢的盲眼老乞丐,拄着木棍颤颤巍巍的走上了奈何桥。   “师父……”有良愕然惊呼道。   “嘘,”薛道禅赶紧示意莫出声,然后悄声问,“他是柳士散么?”   有良点点头,两人目不转睛的望着桥上。   但见柳十三手持木棍到处敲敲打打,仿佛是在试探哪里藏有机关,也有可能意欲敲山震虎引对方出来。   薛道禅饶有兴致的观察下去,嘴角边挂着微笑。   最后,柳十三默默的立于桥头,弯腰瞪着盲眼细看桥下的血河池。   池子约有丈许宽,三丈多长,水面黝黑如镜,倒映着一轮明月,蒸腾起淡淡的薄雾。   突然平静的池面蓦地伸出两只毛茸茸的大手直奔柳十三的脖颈,势要将其拽入水中。 第52章 意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十三的阴眼发觉不对迅即撤身,即便如此,胸前的衣衫还是“嗤”的被撕去了一条。   他惊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手中暗藏银针警惕的望着水面。   雾气搅动起来,从中“呼”的窜出一个人来,赤裸着上身,猎猎黑毛,嘴边长须,正是孙遗风。   奇怪的是,血河池一丝水响都没有,也无任何涟漪。   “老瞎子能耐不小,没葬身神女峰上,还竟然找到这里来了。”孙遗风面露惊讶之色。   柳十三冷笑道:“孙遗风,老夫好不容易才物色到了一个资质上乘的徒弟,竟然被你困死在了‘鼍鼓十巫图’里,这仇岂能不报么?”   “哼,就凭你?上次在辋川是孙某大意了,才让老瞎子偷袭得手,今天既然来到了幽冥地府,就别指望着再回阳间了。”孙遗风伸出双手,亮出如利刃般的爪尖。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悄无声息从暗中闪出直捣孙遗风身后,截断了他的退路。   孙遗风警觉侧过身子,心中不由得一惊,月光下站着的人正是关教授。   在辋川石洞内,孙遗风吃过关教授尸气的苦头差点冻死,如今没有媚娘在一旁施展媚功,自己肯定是打不过这个老情种的。想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揶揄道:“你这个多情的斗尸,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缅怀亡妻,也跑来凑什么热闹?”   “孙遗风,你并非关某的对手,还是请你的主子老白现身吧。”关教授负手而立,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血河池雾气渐浓,空气中隐约散发出一丝腥气,随着一团浓雾蒸腾而起,奈何桥上蓦地多出一人,身穿奶白色中山装,扎着黑色领结,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面色红润一副慈祥的面孔。   “老白,你终于肯出来了。”柳十三嘿嘿道。   关教授听说过这位佘组长在神女峰祝迎尸山洞时的厉害手段,因此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体内运足了尸气随时准备出手。   寥阳殿内,薛道禅小声问:“这位就是佘组长?”   有良紧张的点点头:“正是,他俩怎么都从桥底下上来的,是躲藏在水里的么?”   “应该不会,你看他们身上都是干的,连一滴水珠都没有,”薛道禅若有所思,“难道是早已失传的‘大搬运’法术?”   “什么‘大搬运’?”   “是一种障眼法。”薛道禅说罢目光又盯回场内去了。   “你就是陕西美院的那位画家?”佘天庭打量着关教授,口中啧啧有声,“听说还一直为情所困而不能自拔是么,真是丢人现眼。”   “哼,你这只蛇妖不过是条冷血动物,又怎知人类爱情的崇高及伟大,‘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关教授不屑的答道。   “笑话,人的寿命不过短短数十年而已,除去发育阶段和更年期以后,能够交配的日子屈指可数,还奢谈什么伟大爱情,纯粹是个白痴。”佘天庭讥讽说道。   “妖就是妖,只知道胡乱交配,而人类夫妻却能够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们这种低等生物是不会明白的。”   “废话少说,老瞎子既然能够在石洞中大难不死,那么其他几个人都在哪儿,赶紧出来一同受死吧。”佘天庭目光环视了下四周。   回廊后面缓缓走出来两人,可儿拽着邢书记的后襟害怕的不愿移步,而他却大义凛然的站立在月光下,一副视死如归的豪迈气势。   “邢书记,风陵渡后山树林月光石棺中的那只老蠕头蛮你可认得?”佘天庭冷冷问道。   “我爹?”可儿惊呼道。   “老蠕头蛮是你爹?”佘天庭吃了一惊,随即莞尔大笑,“哈哈,原来可儿姑娘也是寄生虫,政府那些蠢蛋竟然将那老虫子当成了‘风后’,实在是可笑啊。”   “他们把我爹怎么了?”可儿急道。   “还能怎样?做成标本放在首都博物馆展览呗。”佘天庭哈哈大笑。   可儿闻言顿时泪流满面,扑到邢书记的怀里失声恸哭起来。   关教授皱了皱眉头,冲着佘天庭喝道:“老白,抢夺孙家的噬嗑针,又绑架了二丫,今天若是不统统的交出来,定然将你打回原形,魂飞魄散。”   “简直是狂妄,那好,佘某也就不同你们啰嗦了,孙遗风你去对付那两个小蠕头蛮,老瞎子和这具斗尸归我打发了。”佘天庭说罢嘴巴尚未合拢,粉红色的蛇芯子已然闪电般的弹出。   柳十三虽然手中暗藏银针蓄势待发,但蛇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人还未及反应,但觉脸上一凉已经着了道,黏糊糊的毒液瞬间渗透皮肤感到微微发麻。   佘天庭一击得手随即舌头凌空卷向了关教授,如惊鸿一瞥令人猝不及防。   哪知关教授竟然丝毫不加躲避,上次在辋川石洞之中那般如鬼魅一样的灵活身法全然不见了,老老实实的被疾射而至的蛇芯子舔了个正着,口鼻脸颊沾满了亮晶晶的毒涎,连眼皮都给糊住了。   佘天庭再击又得手,心中一下子坦然了,原来这具斗尸斗功夫平平,按理说上次孙遗风不应该斗不过他的呀,竟然还几乎丧了命。   正当其沾沾自喜之际,突然关教授口中射出一道白色的尸气,全部喷在了他的蛇芯子上。   本来应该一击便应迅速缩回的,正所谓“大意失荆州”,佘天庭得手的太过顺利而使得他放松了警惕,收回舌头时稍微迟了点结果被尸气熏了个正着,蛇芯子瞬间冻僵,已经无法自行缩回。   说是迟,那时快,不远处的柳十三纵身跃起,手中的那枚三棱银针直冲佘天庭舌芯中缝的鬼封穴刺去。   这下子风云突变,令佘天庭措手不及,原本以为柳十三和关教授中了蛇毒应该即刻麻痹才对,不曾料他俩竟然无动于衷,而且还能够瞬间进行反击。   此刻孙遗风已经伸出利爪正准备对邢书记和可儿下手,眼角余光瞅见佘天庭长舌被制收不回,柳十三正要用“鬼门十三针”痛下杀手时,赶紧“喵”的暴喝一声,闪身拦在了他俩中间。 “噗”的一下,三棱针刺进了孙遗风肩头皮肉中,随着“嗤”的声响,利爪划过柳十三的上臂,顿时皮开肉绽,鲜血迸出。佘天庭赢得了一丝喘息时间,瞬即扑地如蛇行般游动起来,屁股后面一条白色气状的尾巴横甩过来,一下子扫中关教授的双腿,“噗通”一声摔了个仰八叉,径直倒在了奈何桥上。第一回合双方都没占到多大的便宜,佘天庭舌头冻僵了,孙遗风挨了一针,幸运的只是皮肉伤,并没有刺中要害之处。   关教授双腿差点被蛇尾扫断,只因蛇妖忙于跃出圈子未用足力量,否则连巫咸石像都能击碎,更何况是血肉之躯了。柳十三的手臂上被利爪切了几道,已经见骨自是受伤不轻。   现在唯一还好的就是邢书记两人,他将可儿隐于身后,正活动着颈部,准备伸出蠕头蛮加入战团。   佘天庭暗自运气,毕竟其功力极为深厚,但见蛇芯子上蒸腾起丝丝热气渐渐软化,随即缓缓缩回到了口腔里,很快的复原了。   “老白,真是奇怪了,他俩中了你的毒涎竟然还会没事儿。”孙遗风惊异的说道。   佘天庭此刻也是迷惑不解,上次在神女峰石洞内,那位儒家功传承人包先生中毒可是即刻便丧失所有功力的。   月光下,关教授坐在地上从衣袋里掏出针筒扎入臀部,迅速将药液推入肌肉中,一面问柳十三:“你要不要再补上一管蛇毒血清?”   柳十三摇了摇头,也从怀里摸出针筒给自己打针,嘴里回答说:“蛇毒血清已经预防注射了两管,现在需要的是这支狂犬疫苗。”   佘天庭和孙遗风面面相觑,此刻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毒涎不起所用了,原来他俩提前注射了抗蛇毒血清。   寥阳殿佛像后,薛道禅“噗哧”一声差点乐出声来,柳十三一伙儿的准备工作实在是太充分了。   有良此刻心中惦记着二丫,她怎么始终没露面呢?   奈何桥的一侧,孙遗风悄悄耳语:“老白,趁着他们现在有伤在身,何不一鼓作气干掉算了。”   佘天庭点点头,转过身来冷冷说道:“两位何必还要挨上一针呢,既然上了奈何桥就别想着回头,现在攞命来吧。”说罢双手一扑倒地翻了个滚,一条数米长比腿还粗的巨大白花蛇影逸出了他的身体,昂起脑袋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俩咬去,而孙遗风也重新拉开了架势直扑邢书记同可儿。   “咯咯咯……”一阵中年妇女特有的混沌不太清爽的笑声从天而降,一个敦实的女性身影自高高的黄桷树上飘然落于地上。   月光下,此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老板终于赶来丰都了。”关教授和柳十三都松了口气,脸上现出笑容。   “老板?”佘天庭收回蛇影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孙遗风也撤身回到他的身后,两人惊讶的望着这个不起眼的中年妇女。   此刻,最为愕然的要属在寥阳殿内的有良了。   “杜大姐……”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53章 杜大姐   淡淡的月光下,杜大姐穿着朴素的套装,肩上挎着皮包,在京城是极为普通的装束,与办公楼里的女职员毫无二致,不过深夜这般出现在阴风习习的鬼城里,则显得格外的诡异。   “孙教授,你已经旷课很久了。”她甜甜的一笑。   孙遗风瞠目结舌,磕磕巴巴的说道:“这怎么可能?杜大姐,你会是他们的老板?”   “孙遗风,你以为我们只是偶然在同一所学校上班的么?我已经盯着你有两年了。”杜大姐像大多数女性那样潇洒的一甩头发,尽显妩媚。   孙遗风叹了口气:“怪不得这个老瞎子总是跟在屁股后头,原来都是你通风报的信儿,怎么就没想到呢。”   杜大姐扭过头来,对着佘天庭莞尔一笑:“你就是老白?果然是老谋深算,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噬嗑针,不过还是赶紧交出来吧,难道还要老娘亲自动手不成么?”   佘天庭闻言嘿嘿两声,上下打量着她轻佻的说道:“啧啧,还真看不出你是个什么尸,模样嘛就是个家庭妇女,不会就是关教授那个死去的情人吧?”   “不得胡言!”关教授胀红着脸怒斥道。   杜大姐根本不为所动,语气仍旧是不温不火:“佘教授,本心不忍毁了你千年的道行,所以才好言相劝,没想到你这般的不识抬举,那就休怪老娘不客气了。”   孙遗风和李林在华夏气功针灸学校当老师,杜大姐就近在咫尺的监视着他们,而自己却一直蒙在鼓里,这口怨气实在是憋得慌。   “喵呜。”孙遗风暴喝一声,挥舞着利爪猛扑上前,照着杜大姐的脸上便划,势要把她破相了才解恨。   杜大姐冷笑着从皮包里掏出一个毛线球甩向半空,同时双手各持一根毛线针,飞速的织了起来。   孙遗风凌空跃起的身子突然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似的,“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那只黄色的毛线球在他眼前飞速的旋转着,于是伸出利爪去抓,这是所有猫科动物的天性。   “唰唰唰”的两只前爪被无形的“线”给缠住了,越裹越紧,最后连两条腿也被羁绊,全都统统束缚住了,绑成了个大粽子。   “嘶嘶……”佘天庭见状不好,就地一滚现出蛇形快速游向杜大姐,同时昂起半截身子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她的脑袋咬去,既然他们都事先注射了血清,自己也无须使用毒涎制敌了。   杜大姐见蛇头袭到,手中光溜溜的毛衣针骤然暴出黄色的针芒,闪电般的刺向了佘天庭的双眼。白花蛇见事不妙“噗”的喷出一团粘稠的毒涎罩向对方,随即尾巴横扫过来。   杜大姐毕竟是女人,见不得污秽,连忙闪身躲避那团腥臭的口水,正好被蛇尾一下子缠了起来。佘天庭大喜随即耸动身体紧紧裹住她那丰满的躯体并奋力的勒紧,就如同饥渴难耐的嫖客一般。   柳十三和关教授一看不好,双双上前救援。   “咯咯咯咯……”一阵桀桀笑声过后,杜大姐站在了奈何桥上不屑的瞧着佘天庭。   佘天庭大惊失色,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缠住的不过是一尊砂人,身子一松随即便坍塌下去成为了一堆黄砂。   寥阳殿内的薛道禅亦是吃惊不小,口中轻轻说道:“竟然是只黄魔。”   “什么‘黄魔’?”有良紧张的盯着现场,此刻听薛道禅一说,这才回过神儿来。   “魔分七级,‘黄魔’属于第三级,这事儿可棘手了。”薛道禅神情沮丧的解释说道。   要不是今夜亲眼目睹,有良死也不会相信温文尔雅、热心助人的杜大姐,竟然会是一只魔。两三天前在学校见她的肤色蜡黄,原本以为是生病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那可能就是她的本来面目。可是以前为什么看上去是很正常呢?莫非是自己的阴眼视物能力提高了?   “黄魔”既然皮肤是黄色的,那么薛先生身上的血色红芒难道是红魔?   “红魔?”有良想入了迷,竟然脱口而出。   薛道禅冷峻的目光射向了有良,吓得他一哆嗦。   “不错,薛某正是‘赤魔’。”   尽管自己心里早有准备,知道他肯定是一只什么妖,但是如今薛道禅竟然是魔,一股寒气自心底里升起,有良不禁打了个冷战。   “你,你是第……几级?”他战战兢兢的问道。   “赤橙黄绿青蓝紫,第一级,算是最低等的了。”薛道禅苦笑道。   奈何桥上,杜大姐朝着半空里还在不停旋转的毛线球挥了下手,“嘭”的一声爆裂开来,变成了无数根黄色真气束铺天盖地的罩向了白花蛇。   佘天庭见事不妙急速游动着一头朝奈何桥下扎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后半截子蛇身转瞬间被真气束裹住硬生生的给拽了回来,落在地上的真气束又重新从土里钻出,将整个蛇身全部缠起随即固化,形成一个黄颜色的硬壳把佘天庭困在了里面动弹不得。   “老板,我们成功了。”关教授松了口气说道。   杜大姐“嗯”了声,走到佘天庭的面前柔声问道:“老白,现在可以告诉我噬嗑针在哪儿了吧?”   柳十三也捏着三棱银针过来,阴沉着脸耷拉眼皮随时准备下手。   佘天庭的脑袋已经恢复成人形,他把脖子一挺,嘴里嘿嘿冷笑着就是不说话。   “老娘可没那么多的耐心。”杜大姐拉下了脸示意柳十三动手,“就让他尝尝‘鬼门十三针’的滋味儿。”   柳十三摸出那个脏兮兮的小布包,插回三棱针取出一根毫针,现在是上刑的时候,要一步步的折磨他才能逼其吐口。   “嗖”的一下,银针准确无误的刺入佘天庭后颈正中凹槽处的督脉鬼枕穴上,并以手指逆时针捻动。   冷汗顺着佘天庭的脑门流下,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不吭声。   接着一针插在其面孔唇沟凹陷处的任脉鬼市穴上,然后手指不住的轻弹,此刻的佘天庭面孔肌肉扭曲,牙齿咯咯作响,显得异常的痛苦。   杜大姐见他依旧嘴硬,坚持不肯透露噬嗑针下落,于是使了个眼色。   柳十三明白,随即以长满老茧的脏手轻轻拽出那根粗大的三棱针,在佘天庭眼前晃动比划着,口中说道:“佘教授,鬼封这一针下去,你恐怕就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你就不可惜苦苦修来的道行么?”   佘天庭双目仰望着夜空,眼角缓缓渗出几滴泪水。   柳十三见其仍不说话,于是一只手捏住他的嘴巴,作势就要刺向他的舌根。   “且慢!”佘天庭终于开口了。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终于肯说了。”杜大姐冷笑道。   “现在几点钟了?”佘天庭突然问。   “几点又如何?你今日不交出噬嗑针是绝对捱不过去的。”杜大姐不屑的说道。   “亥时末了,子时不到我是不会说的。”他毅然决然道。   “那好,柳十三,就再等十五分钟,子时一到若是还不肯开口的话,你就随意动手吧。”杜大姐吩咐道。   “是,老板。”柳十三冷酷的微笑着。   夜色朦胧,天边飘来几片乌云,月亮若隐若现,鬼城内静谧至极,众人都默不作声,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佛像后面,有良悄悄的问道:“佘组长在等什么呢?”   薛道禅的目光默默的盯着殿外,没有吱声。   “相公,这个佘组长死有余辜,但他家里没有亲人么?应该让他们见上最后一面也好,当年嘉庆皇上处死和珅的时候,还准奴家入天牢见了一面呢。”可儿毕竟女儿家心软,口中叹息着幽幽说道。   “可儿,你这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对待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毫不留情’,不可以妇人之仁。想当年,国民党反动派杀害革命志士的时候,又何尝让与家人见面了?有很多好同志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直到解放后,家里亲属才得到消息呢。”邢书记批评说道。   “可是相公说过的,有个周文雍公子和陈铁军小姐不是还举行了刑场上的婚礼么?”可儿迷惑不解的问。   “是啊,”邢书记皱了皱眉头,辩解说道,“但是并没有允许他俩同房呀。”   “子时已到,佘天庭,可以说了吧?”杜大姐抬腕瞥了一眼手表。   “哈哈哈……”佘天庭仰天长笑,“想要得到‘噬嗑针’,做梦去吧,一个属于妖的新时代就要来临了,等着瞧,你们这些尸鬼在尘世中的噩运即将出现。我佘天庭一人死不足惜,但我们妖的事业后继有人,我将含笑九泉。”   “好悲壮啊。”可儿紧张的拽着邢书记的手说。   “嗯,视死如归,颇有我们共产党员的革命气概。”邢书记也不得不赞叹道。   “你玩儿我呐?”杜大姐气得面色绯红,恼怒的一挥手。   柳十三再次捏开佘天庭的口腔,明晃晃的三棱银针缓缓刺向他的舌根……   “住手!”一个极阴冷的声音蓦地回响在夜空中。 第54章 幼魇   淡淡的月光下,奈何桥上出现了一个穿花袄的女孩儿,扎着两根小辫,面无表情,冷峻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二丫!”寥阳殿内佛像后,有良禁不住的小声惊叫起来,被薛道禅一把捂住了嘴。   在场的杜大姐等人也都大吃了一惊,柳十三的阴眼反复打量着她,关教授也是呆怔在了那儿,唯有可儿高兴的奔上前去说道:“二丫,你还好吧,我们都可惦念着你呢。”   “可儿,快回来,有点不大对劲儿。”邢书记紧忙冲上两步拽住了她。   此刻,杜大姐面色遽变,吃惊的望着二丫,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哈哈哈,子时到,二丫终于恢复了真身,”佘天庭得意的大笑起来,“快,先来解除我身上的桎梏。”   二丫瞥了可儿和邢书记一眼,目光平淡,她默默的走下奈何桥至佘天庭身边,伸出手在黄色的真气硬壳上轻拍一掌,“哗啦”一声响,硬壳顿时碎成杂乱的破毛线头子散落了一地,佘天庭跃身而起,蛇形已然恢复人身。   “还有我呢。”孙遗风在一旁高声叫道。   二丫没有理睬他,阴沉着脸转向杜大姐,手指着佘天庭说道:“这个人我要带走,可以么?”   杜大姐面色极为难看,忽红忽黄,怨毒的眼光盯着二丫,嘴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二丫,我可是孙家长辈,你的叔叔啊,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孙遗风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走吧,”见杜大姐不言语,二丫转身对佘天庭示意着离去,在经过孙遗风面前时怒斥道,“你作恶多端,杀了我爹和爷爷不说,还害死了有良哥,我不亲手宰了你就是因为你是孙家的长辈,好自为之去吧。”然后径自下山而去,佘天庭低着脑袋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瞧都没瞧孙遗风一眼。   寥阳殿内的有良急了,“腾”的站起身来就要追出去。   正当他张开嘴巴准备喊叫时,被薛道禅一指点中腰间穴道,身子定在了那里,喉咙咕噜两下却发不出声来,急得脸红脖子上青筋直暴。媚娘吓得身子发抖,眼睛望着薛道禅不敢动弹。   有良耳边依稀听到薛道禅冷冰冰的话语:“你的女朋友是一只魇。”   望着二丫旁若无人的离开,关教授和柳十三都大惑不解,邢书记拽着可儿也是纳闷至极,这二丫是怎么啦?如同中了邪一般。   只有杜大姐呆愣的站在那儿,许久都没有说话。   “唉,想不到又有新的魇重现尘世……”杜大姐茫然的眺望着夜空,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关教授和柳十三闻言大吃一惊,两人面面相觑,问杜大姐道:“老板,你说二丫是‘魇’?”   “不错,”杜大姐点点头,沉吟道,“这女孩身上现出七色光晕,你俩道行不够看不见,她现在还刚刚出道,日后光晕会逐渐消褪,到时候就与寻常人一样了。”   “相公,‘魇’是什么?”可儿悄声问道。   “什么‘魇’?都是民间的封建思想余毒,在当今的科学社会里,只有‘梦魇’是为医学界证实了的。”邢书记嗤之以鼻。   “相公,‘梦魇’武功很厉害么?”   “这要看病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有的人很轻,有的人则较重。”邢书记耐心的解释给她听。   “‘梦魇’是病呀?”可儿听罢瞠目结舌。   “当然是病喽,就是做噩梦,一会儿半会儿醒不过来。”   可儿“噗哧”一声乐了:“相公,你可真趣致。”   这时候,杜大姐突然高声说道:“寥阳殿里的朋友,戏瞧够可以出来了。”   薛道禅笑呵呵的从大殿内走出,月光下依旧是中山装笔挺,一尘不染,派头十足。   杜大姐端详着他,鼻子哼了声,说道:“你是和老白他们一伙儿的么?请教尊姓大名?”   薛道禅拱拱手,言语不卑不亢:“在下衡山薛道禅,与方才的蛇妖及小女孩儿素不相识,只是白天在城中游览未能尽兴,于是夜宿寥阳殿而已。未曾想撞上一出大戏,呵呵,算是眼福不浅啊。”   “这么说,你只是一名看客,不想参与到其中了?”   “此事与薛某无关。”   杜大姐点点头,转身走到手脚被缚的孙遗风面前,说道:“孙遗风,你已经被老白抛弃了,若是想活命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回老娘的话,不然的话……”   “我说,我说,只要知道的都告诉你。”孙遗风连连点头,他知道大势已去小命难保。   “说吧,二丫究竟是何来历?”杜大姐脸若冰霜,负手而立。   “她是河南驻马店人士……”孙遗风开始招认。   “胡说,”柳十三诧异的打断他的话,“二丫不是药王孙思邈的后人么?又是你的侄女儿,怎么会是河南人?”   孙遗风赶紧解释说:“原先我也不知道,是这次老白告诉才明白的。”   “让他说下去,别插嘴。”杜大姐皱了皱眉头。   接下来,孙遗风讲述了发生在十四年前的往事……   一九七五年八月,河南驻马店连降三天暴雨,板桥水库溃坝,接连六十多个水库相继垮塌,洪水一夜之间便溺死周边数县24万人和百万头牲畜,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尸体。烈日炎炎,黑压压的苍蝇铺天盖地,空气中充满了腐尸的恶臭,一个五十多岁的学者在废墟和尸体中寻觅着什么,最后终于听见了垮塌的屋子下传来了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学者面露喜色,急忙推开压在上面的残垣断壁,发现了一具大肚子农妇的尸体,那哭声正是从女尸高高隆起的肚子里面传出来的。他急忙掏出水果刀,轻轻的划破已有些肿胀腐败的肚皮,从腹腔中拽出子宫,然后割开内膜放出羊水,从中轻轻捧出一个足月即将出生的女婴。他在切断脐带时保留了一截连在婴儿的身上,创口涂上消毒粉包扎好,然后将其裹在怀里匆匆离去。这个孩子就是二丫,而那个学者不是别人,正是佘天庭。   孙遗风讲到这里,众人都愕然了,四周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可是这和孙家婆娘的女婴有什么关系?”关教授提出了疑问。   “老白火速的前往陕西耀县孙家源,因为探子得到的情报消息说孙大丫正好是这几天就要临盆。当其赶到孙家后已经是夜里亥时了,他迷倒了屋内的孕妇,将怀中女婴的脐带连接在孙大丫的肚脐神阙穴上,然后催动内力。子时末,婴儿的元气便一分不少的全都注入到了孙家胎儿的体内,老白将死婴带走弃之荒郊。第二天清晨,孙家婆娘便提前分娩了,新出生的孩子就是二丫。”   这一段讲述真是骇人听闻,可儿紧张的死死拽着邢书记的胳膊,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杜大姐听罢沉吟良久,关教授和柳十三也都默不作声。   孙遗风述说的二丫身世,都被寥阳殿内的有良听得真切,脑子里顿时一片混乱,怎么会这样,那她到底还是不是二丫了?   “荒唐,实在是荒唐,一个溺死的孕妇胎儿尚未分娩,也未接触到空气压力,肺叶根本就没有开合,怎么可能在母亲肚子里哭闹呢?再说,一个婴儿通过脐带连接就能输送元气,随后自身就死亡了,这完全是不负责任的天方夜谭,这要是让政府和有关专家们知道,岂不笑掉大牙么?”邢书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愤怒的反驳说。   “我讲的可都是实话啊。”孙遗风急切的申辩道。   “薛某倒是相信,”薛道禅清了清喉咙,向众人解释说,“肚脐,又名神阙,是人体最神秘的任脉穴位,与督脉的命门穴前后相连,阴阳和合,是生命的能源之所在。古时候的修行者称此二穴为‘水火之宫’,神阙穴是先天真息在人体内的唯一隐藏之地,而脐带则是其通道。尽管成年人的肚脐已经封闭,但若用手指还是能扒开的,所以通过内力撞击理论上完全可以打通。佘天庭在女婴的督脉命门穴催动内力,迫使其先天真元循任脉神阙穴沿脐带涌入孕妇体内,替换胎儿的真息,这种操作方法完全可行,是能够进行转换的民间自古以来就有‘过胎’之说,这并非迷信,而是客观真实存在。”   “你说得神乎其神,在现代解剖学中,根本找不到什么任啊督啊的什么脉……”邢书记准备用当代西医学知识来反击。   杜大姐一摆手阻止了他俩继续斗嘴,转过来继续追问孙遗风:“你们一直在监视着孙家?”   “是老白他们,我不过是前几年才加入的,铜川医院孙遗风突然病故,因此便作为了宿主。老白给我的任务是监视孙二丫在李家沟养父家里的情况,同时摸清孙家祖上遗留下来的药王墓线索,但对她的真实来历却一直蒙在鼓里而不知情,直到这次老白来才晓得。”   “二丫本人是什么时候得知自己身世的?”   “从神女峰下来后。”   “老白的上司是谁?”杜大姐刨根问底。   孙遗风摇摇头:“他从来都没透露过,我们也不敢打听。”   “最后问你一次,噬嗑针在哪儿?”   “已经交到了二丫手里。”   “秦岭黑狸猫妖,留着你也是个祸害,柳十三,结果了牠。”杜大姐听完这所有的一切,随即冷酷的吩咐说。   柳十三嘿嘿应道,手持三棱针上前。   “你不是承诺坦白了就放我一马么?怎么说话不算数?”孙遗风愤怒的叫道。   “笑话,跟妖之间还讲什么诚信,动手吧。”杜大姐不屑的摆下手。   “且慢。”薛道禅微微一笑道。 第55章 复仇   “怎么,你不想当旁观的看客了?”杜大姐面色冷峻的盯着他。   “薛某自然还是看客,但旁观者也是可以发表自己的见解吧?”   “哼,你到底想说什么?”杜大姐冷冰冰的说道。   薛道禅清了清喉咙:“薛某自从出道以来只对中国历史文化感兴趣,并无意卷入江湖恩怨,这些年来熟读四库全书,钻研了释儒道家所有的典籍,有颇深的感触。如今只想阐述两点,一是尸妖之间的争斗已经延续了几千年,自79年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放以来,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尘世够大,其实完全可以容纳下人、妖、尸三者的生存和繁衍,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而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到头来的结果则必然是两败俱伤。如今妖道中又出现了二丫这只新魇,一场血腥杀戮迫在眉睫,何不抛弃冷战思维而设法握手言和呢?搁置争议,和平共处,共同发展,这才是双方共赢的必由之路,这是总结诸多历史上的经验教训才得出来的结论。”   “你书读得太多脑子进水了吧?”杜大姐嗤之以鼻讥讽道。   薛道禅没有理会,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孙遗风,这只被遗弃的秦岭猫妖,牠向你坦诚交代了二丫的身世之谜,等于是其背叛了妖道。此刻,你们即便杀了牠,妖道反而会感谢为其除掉了一个叛徒,省得他们亲自动手,这样一来,便起到了警示变节者的最后悲催下场,以后还会有妖愿意前来投诚么?以薛某的看法,索性干脆不如释放牠,既显示了尸道的仁慈与既往不咎,又可以起到分化瓦解对方的效果,孰重孰轻,我相信杜大姐自会权衡。”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无懈可击,杜大姐闻言亦是沉默不语,反复思量之下,最后开口说道:“薛道友此话有理,姑且就放他一马,孙遗风,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老板,不可纵虎归山,此人性情反复多变实属奸诈之徒,还是趁早除掉的好。”柳十三赶紧说道。   “不必多说了,”杜大姐摆了下手,转身对薛道禅告辞,“薛先生有张仪苏秦之才,但愿以后我们不要成为对手才好,孙遗风就算是个人情,交由你处置好了。”   望着杜大姐、关教授和柳十三的背影,薛道禅松了口气,仰望星空,踌躇满志。   此时,可儿拉着邢书记的手,难过的说道:“二丫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若是有良泉下有知,该有多悲伤啊。”   “泉下怎么会有知?这都是封建迷信的蛊惑宣传,人死就是死了,然后腐烂分解肥沃田地土壤重新回归自然,这就是辩证唯物主义。”邢书记安慰她道。   “可是爹爹的尸体被官衙拿走了,还要制成什么标本供人参观,他老人家死后不能入土为安,可儿心何以堪?”   “其实受到万人瞻仰也是不错的嘛,就像伟人毛主席一样,还不是已经躺在纪念堂里十多年了。”邢书记自语道。   “不行,可儿要去京城盗回爹爹的遗体,然后送回老家入土为安。”可儿坚决的说道。   “也好,我身为县委书记,好歹也算是国家干部,怎能让岳父赤裸着身子被人指指点点呢?简直颜面无光,走,咱们这就去京城。”   “奴家多谢相公成全,今生今世都感激不尽。”可儿热泪盈眶的呜咽道。   邢书记拍拍可儿,柔情蜜意的说:“可儿,你我夫妻一场,为夫定会保你周全的。”   “唉,可叹尘世之人都不如这只蠕头蛮懂得情义……”薛道禅摇头叹息着。   “不,你错了,”邢书记当即反驳道,“我是一名党员,从一而终是我们的信条。”   薛道禅笑了笑,催促说:“你俩还是抓紧赶路吧,老儒头蛮的尸体如今还在京城朝阳门北大街十号国家文物局大楼内,别等到他们切割零碎泡进福尔马林药水里就晚了。”   邢书记与可儿闻言随即告辞匆匆下山去了。   “多谢恩公搭救。”孙遗风此刻感激涕零,不住的道谢。   薛道禅上前查看了下绑住其手脚的毛线,此乃黄魔的独家法术,刀割不断也解不开,十分的坚韧。   薛道禅深吸一口气,然后双唇飞速的振动起来,发出一束次声波,但见那些毛线渐渐的发脆,随后“噼里啪啦”的崩断了。   孙遗风脱离了束缚,屈膝伏在地上,“砰砰”的叩起头来。   薛道禅淡淡一笑,转身回到寥阳殿佛像后,解开了有良的穴道,说:“出来吧。”   有良此刻早已心如乱麻,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二丫竟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还是只“魇”,九魔一魇,她将来究竟会是个什么样魔头啊。   他低着头,心神不宁的跟在了薛道禅的身后。   “有良!还有媚娘?”孙遗风见到他俩大吃一惊,“你,你们不是困在‘鼍鼓十巫图’里了么?”   “孙遗风,废话少说,薛某此番救你一命可知感恩?”薛道禅语气平淡。   “恩公如同再造父母,孙遗风定追随左右,毕生不离不弃。”孙遗风赶紧说道。   “无需你如此,你只要私下里探听二丫的情况,随时告诉我就可以了。”   “是,是,我一定照办,可是如何才能通知到恩公呢?”   “这是南岳衡山的一个电话号码,有什么情况可以如实对古空禅师说,我无论在哪儿都会与其保持联系的。”薛道禅给了他一张衡山藏经阁的名片,上面有地址电话。   “恩公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孙遗风瞥了一眼有良,陪着笑打探道,“恩公,有良跟您是什么关系?”   “这你就甭管了。”薛道禅没有正面回答他。   “是,是。”   “孙遗风,我再问你件事。”   “恩公请讲。”   “你们躲在奈何桥下,是什么人使用了‘大搬运’障眼法?”薛道禅的目光犀利的盯着他。   “是老白,他用‘噬嗑针’施的法术。”   “说下去。”   “他说‘大搬运’来自远古祝由术,是巫咸创造的,不但可以凌空移动物品,甚至能够搬动整座城池,制造虚空幻象。神女峰石洞内的壁画‘鼍鼓十巫图’便是药王孙思邈借助‘噬嗑针’以‘大搬运术’营造出来的,里面还可以嵌入一些机关和节点,端的是神奇无比,只可惜……”   “可惜什么?”   “老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枚来自巫咸的噬嗑针似乎哪里出了问题,内中隐含的祝由能量似乎不能够完全释放出来,也就是说威力大打折扣。”   “哦,打了多少折扣呢?”   “一半都不到,不然的话用噬嗑针营造藏身的虚空即使达不到‘鼍鼓十巫图’的规模,但也不会小很多,如此尸道就不会发现我们的藏身地了。”   薛道禅感到有些迷惑不解,自言自语寻思道:“这‘噬嗑针’一定是还有什么谜团尚未解开,不管怎么说,佘天庭不愧是国内首屈一指研究‘巫’文化的权威,薛某自愧不如啊。”   “恩公过谦了,我觉得您还是远远高过老白的。”孙遗风开始拍马屁了。   “孙遗风记住我说的话,有良,我们走吧。”薛道禅一路低头沉思着下山去了。   “薛先生,俺还有几句话要和孙遗风讲。”有良扯起嗓子喊道。   “说完就跟上来吧,我在山门口等你们。”薛道禅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有良转过身来,面对着孙遗风诚恳的说道:“你如今既然为薛先生做事,我们就是朋友了,握个手过去的事儿一笔勾销了吧。”   孙遗风不知是计,毫无防备的伸手出来。   有良握住他的手,随即催动意念,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而至,孙遗风体内的真气如潮水般的从劳宫穴汹涌而出,此刻牠与宿主融为一体,即使想要逸出原身也来不及了。   有良虽然身怀中原第一邪术“中阴吸尸大法”,但却基本不识武功,若是与孙遗风正面对峙交锋,恐怕未及沾身就伤于其利爪之下了,因而只能出此下策偷袭。   “你……”孙遗风哼了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体内的元气越来越少,最后几近枯竭,但有良依旧不放手继续狠吸,他决心铲除这只作恶多端的妖孽,为了李老汉父子,更是替未渡住持报仇。   秦岭黑狸猫妖孙遗风的身子渐渐干瘪萎缩,面色苍白五官颤抖,眼珠子都凹陷了下去,马上就要气绝身亡了。   “喵呜。”媚娘两只前爪抱着有良的大腿,奋力摇晃着脑袋求他住手。   “媚娘,你忘了他曾经残忍杀害了你的孩子么?”有良诧异的问道。   “喵……”媚娘仍旧坚持着。   看来牠们夫妻一场,还是于心不忍啊,如果换作是妮子呢,她会怜恤自己么?有良叹息不已,脑海中浮现出在巫咸国虚空时,媚娘真情救治自己以及舍命劝阻跳崖时的情形,他有些于心不忍,于是缓缓的松开了手。   孙遗风已被吸干,数百年苦修得来的真元荡然无存,人之将死时见到媚娘为其求情,发出些许微弱的感激声音:“‘一日夫……妻百,百日恩’。”   媚娘垂下硕大的猫头,胖脸对着孙遗风突然咧开大嘴憨笑,一只爪子“嗤”的声割断了裤带伸了进去。   “你,你要干……什么?”孙遗风惊道。   随着孙遗风“嗷”的一声惨叫,媚娘的利爪将他的阳具整个的切下,从裤子里面血淋淋的拽出来,厌恶的一甩丢进了奈何桥下的血河池中。   有良见状愕然不已,疑惑的望着媚娘。   媚娘眼中闪动着复仇的喜悦,昂起硕大的猫头对着夜空发出一声苍凉的悲鸣:“喵呜……”像是在告慰牠那些死去的孩子们。   孙遗风已经昏死过去了,日后即便醒来也形同废人,需要重新开始数百年漫长的修炼,但他的原身秦岭黑狸猫已被去势了。   有良明白媚娘心中的痛苦心情,柔声说道:“我们走吧。”   月色迷离,鬼城静谧之极,一场人与妖,妖与尸的恶斗结束了。天明以后,还会有游人涌进这座“鬼城幽都”参观,但谁都不会想到前一天的夜里发生过如此诡异的事情。   山门内,薛道禅正在等待他们。   “孙遗风怎么了?”他听见了方才的那一声惨叫,于是问道。   “媚娘把他给阉了。”有良答道。   薛道禅的目光望向了媚娘。   媚娘使劲儿的点着头,承认是自己做的,为了无辜惨死的孩子们,牠行使了一个母亲应有的权利。   薛道禅苦笑一下,口中喃喃说道:“因果报应,非人力所不能及啊。”   他抓起有良和媚娘,纵身跃出了鬼城。 第56章 古空禅师   数日后,地平线上已经遥遥望见了拔地而起的南岳衡山。   薛道禅要赶回藏经阁会晤古空禅师,有良心中也正想回到殿前那块“灵田”疗伤,自从上次犯病恰巧在那上面打坐,当时尽管还是冻僵了,但神智竟然能始终保持清醒,说明还是很有帮助的。   媚娘反正也无处可去,牠是跟定有良了。   “呵呵,薛施主这么快就回到衡山,莫非又来寻老僧辩论来了?”古空禅师立于藏经阁大殿前问道。   “大师此言又错矣,薛某已经离开有月余,佛陀觉证‘十二缘起’,正所谓‘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何以有抽象的时间论之呢?”   “哈哈,罢了,老僧已经备上香茗恭候多时了。”古空禅师一指石桌,上面果然杯壶俱全。   “大师,可否请人带有良和媚娘前去用些斋饭,我看他俩忙着赶路定是饿坏了。”薛道禅说道。   古空禅师随即吩咐小沙弥带去斋堂。   “大师,江湖上要出大事了。”薛道禅忧心忡忡的说道。   “哦,不知薛施主所谓何事?”   “一只雌性幼魇出道了。”薛道禅把在丰都鬼城发生的事儿述说了一遍。   古空禅师闻言沉默良久,缓缓说道:“这个名叫二丫的女孩儿是75年河南驻马店溃坝二十四万冤魂诞生的魇,怨力甚大啊,而且又逢失踪了1300年的药王噬嗑针重现天日,此事当真是非同小可。”   “所以薛某特地赶回衡山与大师商议,有何办法化解这一血光之灾。”薛道禅面色凝重,失去了往日狂傲不羁的神情。   “古往今来,所有现世的魇都曾带来过一场血腥杀戮,百姓惨遭生灵涂炭。尤其是近代,东洋大魇发动的侵华战争直接造成了国人死亡三千五百万人,之后的国共内战短短三年又死了数百万中国军人,平民的伤亡恐怕也不低于这个数字。解放后的历次运动包括文革浩劫,中华民族真是多灾多难啊。”   薛道禅点头称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不知多少人家妻离子散,留下多少寡妇泪。”   “河南溺死之人大都尸首完整未曾毁坏,所以才能怨力集中而产生魇,妖道之所以谋划这个阴谋,估计还是针对尸道来的,暂时不会对人类造成太大的影响,但肯定会波及到,你有什么打算?”   “这位有良小兄弟于二丫曾经相熟,可以接近她而不引起怀疑。”   “你想利用他暗中除掉幼魇?”   “这正是带他来衡山的原因。”   “这样做有失光明正大吧。”古空禅师迟疑道。   “为天下苍生着想,也只有出此下策了。”薛道禅无奈的说道。   两人一面饮着茶,一边继续探讨着,天边飘来乌云,衡山上凉风习习,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大师,有良一点武功也不会,可有什么速成的功夫教给他?”薛道禅问道。   “薛施主武功不弱,随时点拨他不就行了?”   薛道禅摇摇头:“大师见笑了,薛某只是会些浅薄的妖道巫术,哪抵正宗的佛门功夫,请大师莫要推辞。”   古空禅师微微一笑:“薛施主也是深谙此道之人,应当晓得越是高深的武学需时越久,大凡速成的只能蒙骗一时,遇到高手即刻就会被拆穿的。”   “那只幼魇初出道,还没有多少阅历经验,况且她与有良交情甚好,因此只要能蒙混一时就可以了。”   “既然两人交情甚密,你觉得他下得了手么?”古空禅师问道。   “嗯……”薛道禅陷入沉思之中。   此刻,有良坐在斋堂里也同样的沉思着,面前的米饭青菜动也未动。   二丫竟会是‘魇’,这叫他实在难以接受。她心地善良,曾不顾柳十三阻拦救下了媚娘,胆小又小,渡船上见到滚滚的黄河水都吓得不敢睁眼……等等,怕水?河南驻马店溃坝溺死24万人的魂魄凝聚为魇,他们都是被洪水淹死的,怪不得二丫对河水如此的恐惧呢。   回想起鬼城的那天夜里,二丫现身后一掌便把黄魔杜大姐的毛线巫术给破了,而薛道禅却还吹了半天真气才解开孙遗风系着的手脚,她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厉害,只有“魇”才能轻描淡写的破解“魔”的法术,看来二丫真的是变了。   记得她怒斥孙遗风时曾说过“还害死了有良哥”这句话,看来还惦记着自己,可惜当时被薛道禅点了穴道,不然就追上去见面问个明白。   “有良,在想什么,怎么不吃饭?”身后传来薛道禅的话音。   “在寥阳殿里,你为什么点我穴道,不让与二丫见面?”有良气囊囊的说道。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二丫了,若是贸然跑出去是会害了你的。”   “不会的,”有良反驳说,“我亲耳听见了她指责孙遗风‘害死了有良哥’这句话。”   “有良,你听我说,”薛道禅坐在桌子的对面,面色沉重,“尘世间妖尸两道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近些年蛰伏已久的妖修和尸修纷纷重出江湖,有的已经附身到一些位高权重的官员身上,想要借助政府的力量压制和打击对方,这样做的同时将不可避免的给平民百姓带来灾祸。一般来说出现几只妖魔尸魔并不可怕,一旦魇出世,就有伴随而来的生灵浩劫。”   “薛先生,你也是蛰伏的‘赤魔’?”有良问。   “嗯,薛某是靠读书研修打发时间,有良,文革期间有魇作怪,就带来了十年的浩劫,平民百姓死亡何止千万?你是一个有良心有担当的年轻人,正如你的名字一般,若是能借助你的手制止住一场浩劫的话,那可是功德无量啊……你愿意为天下苍生去做这件事情么?”   “俺?”有良惊讶的说道,“俺怎会有那么大的能耐?”   “你有,”薛道禅加重语气,“你和二丫交情甚密,她不会起疑心的。”   “你要俺干啥?”有良不解的望着他。   “这个么……”薛道禅感觉难以启齿,支支吾吾的说道,“为了天下苍生,你应该知道如何去做。”   “你要俺杀了二丫?”有良顿时胀红了脸,口气十分决绝,“俺死也不会做的!”   薛道禅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除此而外,还有一条路可走,就是盗出‘噬嗑针’。”   盗针,哼,你不说俺都想去偷呢,曾静说过,阴阳二针合一才能彻底消除体内的极寒之气。   “这个事儿俺愿意做,只要不伤害二丫就行。”有良满口答应。   薛道禅心中暗道:“只要‘噬嗑针’到手,就完全可以制服二丫这只幼魇,等于同样是消弭了这场灾难。”   他点点头:“好,有良,你把噬嗑针盗出后交给我就算完成任务。”   “行。”有良心中寻思着,到时候阴阳针合一俺才不会白白送给你们呢。   “你现在没有武功不行,起码要会一种能够保护自己的独门绝技才行,吃完饭来大殿前找我吧。”薛道禅说罢离开了斋堂。   藏经阁大殿前,古空禅师啜了口茶,说道:“嗯,这孩子倒是蛮重情义的,盗出‘噬嗑针’也不失为一良策。”   “大师,你愿意教他一种护身绝技了么?”   “当然,需要看下他的资质适合哪一种,我们先饮茶吧。”说罢,古空禅师端起了茶杯。   不多时,有良带着媚娘回到了大殿前。   “有良啊,伸手过来。”古空禅师面带微笑的望着他。   有良伸出了胳膊,古空禅师探指切下三关。   “咦,你这孩子体内怎么会有如此浑厚的老阴之气?此乃老僧平生仅见啊。”古空禅师愕然惊呼道。   “俺也不知道,生下来就这样。”有良表情十分自然。   “是啊,他体内寒气会定时发作,整个人如同冻僵了一样。”薛道禅在一旁解释说。   古空禅师放下手臂,沉默良久,最后缓缓说道:“有一种极其诡异的奇门绝技,衡山数百年来从未有人练成过,非是功夫不到家,盖因体内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老阴之气。以有良的情况来看,简直就是天赐习此绝技之人啊。”   “是什么绝技?”薛道禅问道。   古空禅师面现尴尬之色:“这个么,名字有点俗……”   薛道禅正色道:“大师乃得道高僧,早已看破红尘,何必羞于启齿呢?”   古空禅师脸一红,嗫嚅道:“是‘梦遗神功’。”   薛道禅闻言忍俊不已,笑说:“大师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古空禅师赶紧摆手解释道:“北宋景德年间,衡山上出现一位高僧,阅尽藏经阁典籍,最后竟然于睡梦中悟出了一门古怪绝学,此人俗家姓名孟毅,由于口音关系,寺众叫白了,便称其为‘梦遗大师’。此功法极为阴毒,有悖佛理,因此一直没有取名字,高僧圆寂以后,人们便称之为‘梦遗神功’,也算是名符其实了吧。” 第57章 梦遗神功   薛道禅感到这名字很有趣,功法也必是有独到之处,于是问道:“大师,此功究竟有何与众不同?”   “这门绝学只包含了‘梦遗指’和‘梦遗掌’两招,简单易学,但九百多年来,竟无一人能够使用。”   “这又为何?”薛道禅抓耳挠腮的心里直痒痒。   “因为根本无人有如此深厚的阴柔之气,佛门武功心法大都是至阳至刚,而‘梦遗神功’却是至阴至柔。按照梦遗大师的解释,体内阴气通过食指尖的商阳穴和掌心的劳宫穴向外射出,伤人于无形,具体能够射多远威力大小,则完全视体内阴气的充盈而定。可惜这几百年来,衡山没有一位僧人能够将其射出体外的,因此这门绝学也就慢慢的被人遗忘了。”   “你认为有良有足够的阴柔内力?”   “嗯,这孩子体内蕴藏的是浑厚老阴之气,若不是天生异秉,后天是根本练不出来的。”   薛道禅点点头:“那就请大师传授他‘梦遗神功’,有良,还不过来拜师?”   “且慢,”古空禅师一摆手,说道,“此乃衡山绝学,非我佛门弟子不可习之,若要传授需先行剃度出家。”   薛道禅闻言倒是犯了难,有良若是剃度出家,等他见到二丫时,可能会影响到两人之间的男女情愫,就如同他们中隔了一堵无形的墙,对盗取“噬嗑针”多有不利。   “俺已经是佛门弟子了,先于风陵寺剃度出家,后入潼关佛崖寺,法名了去。”有良赶紧说,老和尚的这套奇门绝学,他感到真的是非常适合自己。   “哦,那就没有问题了,有良,听薛施主说你懂得‘鬼门十三针’,那么对人体经络穴位是不陌生了?”古空禅师问。   “知道一些,但不是很多。”有良实事求是答道。   “嗯,老僧就破例收你为关门弟子吧。”古空禅师呵呵笑道。   有良闻言赶紧跪下叩头拜师。   “此门功法十分简单,手阳明大肠经的商阳穴和手厥阴心包经的劳宫穴……”礼毕之后,古空禅师急于传授“梦遗神功”,于是迫不及待的比划着说道。   “大师,您在这儿传授衡山武学,薛某在此多有不便,先行告退了。”薛道禅拱手告辞离去。   此门功法的确简单至极,无非是凝聚体内真气循经倒行通过商阳穴和劳宫穴射出去而已,前者为“梦遗指”,后者是“梦遗掌”,总共也就只有这么两招。   古空禅师叮嘱说道:“一旦练了此心法,便不可再学他门武功,因为所有的武功心法都是顺行经络,而‘梦遗神功’则是相反‘顺则亡,逆则昌’,明白吗?”   “是,师父。”   “好在你不识武功,这样学此功法也就没有什么阻滞。”古空禅师点点头,开始传授心法,其实也很简单,功夫不大,有良便已经记牢。   “好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的悟性了。”   “谢师父,”有良接着问古空禅师说,“大殿前面的这块‘灵田’为何会有灵气?听薛先生说季节到时,磷火如同萤火虫一般明亮。”   “了去,既入老僧门下,也就不瞒你了,‘灵田’地下埋有一具古尸,钻出土壤的磷火已经持续有上千年了。”   “葬在这里的人一定不简单,尸体分解的磷火竟能千年不败。”有良说。   古空禅师淡然一笑,道:“千年古尸难道就一定是人么?”说罢呵呵笑着转身离去了。   望着老和尚的背影,有良心中充满了疑惑,古尸不是人,那又会是什么呢?   当有良在衡山之巅刻苦修习“梦遗神功”的时候,邢书记与可儿已经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京城。   “相公,可儿饿了。”   “可儿,我们已经没有钱了。”夜幕降临了,两人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邢书记把口袋里翻了个遍,只找到几张皱皱巴巴的角票。   “没了银两如何是好?”可儿犯愁了。   “你等会儿。”邢书记匆匆跑到一饮食小摊前,手里的几毛钱勉强够买一个肉包子。   “你吃吧,我不饿。”邢书记把包子递给了可儿。   “相公,一人一半。”两人坐在台阶上,可儿将包子掰开与他分食,实在推辞不过,邢书记只好把半拉包子丢进嘴里吞下。   “你看那孩子好可怜啊。”可儿手指着报亭下面一个残疾小乞丐说道。   邢书记抬眼望去,那是个只有一条腿的小乞丐,而且唯一那条腿的关节反转背在了身上,畸形的厉害,年龄大概只有五六岁,双眼已盲,浑身满是泥垢,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向路人乞讨。   可儿走过去,将半个肉包递到他的手里,而路人大都敬而远之。   “相公,这孩子还这么小又身残,家中父母何以忍心让他出来乞讨,我们还是报官吧。”   “唉,可儿,这种事情多了,大都是被拐卖偷抢来的孩子,然后弄残出来乞讨,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邢书记叹息道。   “《大清律例》对残害小儿迫其行乞是比照‘以药迷人图财者斩律’定罪,是要斩立决的,难道现在的衙门不管么?”可儿诧异道。   邢书记望着天真的可儿,已是无言以对。   “相公,我们还是去报官吧,九门提督就是管这事儿的,当年也出过这种事儿,后来都被砍了头。”可儿催促道。   “操,小臭娘们,少管闲事儿,是不是活腻味了?”身后突然传来恶狠狠的辱骂声。   两人回头一看,两名剃着小平头满脸横肉的壮汉怒气冲冲过来,看似打手的模样。   “算了,可儿,我们还是走吧,这种事儿公安局是管不过来的。”邢书记息事宁人的说道。   “相公,他俩就是残害小儿迫其行乞的人么?难道真的就不怕给衙门捉去杀头?”可儿还是感到不理解。   “杀你妈的头,”那两个壮汉可能有些忌惮邢书记魁梧的身材,于是从腰间拔出了弹簧刀,低声恐吓道,“再不滚开小心破了这骚娘们的‘盘子’。”   邢书记眉头皱起,忍不住呵斥道:“你们这些社会渣滓,工农阶级的败类,不但危害无产阶级专政的长治久安,而且还竟敢公然辱骂可儿,本书记本来不想管的,但是看你们欺人太甚,就不得不管了。”   “书记?”两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其中一人说道,“这个神经病,还书记呢,刚才连个包子都买不起,还他妈的分着吃。”   “这小娘们‘盘靓条顺’,咱哥俩弄回去好好替她熟熟皮子。”另一壮汉色迷迷的建议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得让老大先上才行,”那个年长一点的点头称是,随即把刀一晃,压低声音喝道,“跟我们走,不然叫你们当场见红。”   “相公,咱们就跟他们去看看也蛮好玩儿的。”可儿拽着邢书记的手说。   “可儿你说怎样就怎样。”邢书记温柔的答道。   “真他妈的一对傻逼二百五。”两壮汉相视一笑,感到撞上了个大便宜,随即拖拽着残疾小乞丐的小木板车离开大街,与邢书记二人一道穿过巷子走入一条狭窄的胡同,最后来到一片破破烂烂的杂院内,这是已经断水断电待拆迁的老旧居民区,也是这伙人的临时巢穴。   屋子里点着油灯,过道的纸盒板上还躺着两个生病的残疾孩子,看样子已是奄奄一息。   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瘪老头嘴里叼着烟卷正在炕桌上自斟自饮,屋里充斥着一股劣质烧酒的辛辣味儿。   “老大,我们给您老带下酒菜来了。”壮汉们的语气十分恭敬。   “乖孩子,什么下酒菜啊?”老头声音沙哑,讲话时露出满嘴的大黄牙,从红红的酒糟鼻孔里喷出两道烟气。   “就是这傻逼娘们,盘子到挺亮的,条也顺,是专门弄来孝敬您老人家的。”   老头醉眼惺忪的盯着可儿,不住的点着头,嘴角滴着口涎:“嗯,不错,皮薄馅嫩,等我享用完了你俩也喝点汤吧。”   “谢老大。”两壮汉点头哈腰的说着。   “这个人是干什么,把他捆起来省得扫兴。”老头指着邢书记吩咐道。   “是,老大。”那两人拿来麻绳就要上前捆绑。   “相公,这里好臭啊。”可儿噤着鼻子说。   邢书记口中冷笑两声:“简直是藏污纳垢,首都的治安怎么糟糕到这个样子?”   邢书记虽然不会武功,但体内的儒头蛮力气极大,两个壮汉的手刚一碰到他的身体,手一抡便把他俩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噗通”掉落在地上,疼得两人龇牙咧嘴直吭唧。   “哦,原来还是个练家子啊,来,老大今儿个和你试巴试巴。”老头口中冒出东北土话,纵身从炕上一跃而下,竟然身手十分的矫健。   可儿闪身躲过一旁,脸上笑嘻嘻的看热闹。   老头伸手一拳击出,一来屋子狭小,再者邢书记反应也迟钝,“咚”的打在了他前胸上,震得身子摇晃了两下。   邢书记趁机揪住老头的胳膊,最后两人四臂互抓较起了蛮力,脸红脖子粗的竟然势均力敌都差不多。   两名壮汉从地上爬起身,抓着弹簧刀扑上,如此一来形势急转直下,邢书记此刻根本腾不出手来应付,无奈之下脖颈处“咯咯咯”一阵脆响,现出了儒头蛮的原形。   那两人见状惊恐的“妈呀”一声大叫,顿时吓得两腿发软萎顿在了地上。   揪住不放的老头先是一愣,随即竟然大喜过望,自己脑袋也跟着一晃“咯咯咯”伸出了长长的脖子…… 第58章 盗尸   邢书记与老头面面相对,一时间两人激动得无语凝噎,热泪夺眶而出。   “当啷”一声,两壮汉手中的刀掉落地上,双双一翻白眼晕厥过去了。   此刻邢书记与老头的两只长脖子相互缠绕在一起摩挲着,场面催人泪下。   “苦苦等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找到亲人了。”老头呜呜直哭。   邢书记也是激动万分,口中柔声问:“你也是农安县的?”   老头用力的点着头:“农安县拉拉屯的宋老拐。”   “我是农安县委的邢书记。”   可儿呆呆的望着他俩,眼眶也悄悄湿润了。   回到炕上,两人盘腿于炕桌前一面饮酒,一面诉说着各自的经历。   “我是伪满康德元年死的,民国三十八年,也就是解放那年破墓出来的,然后赶紧逃离东北入关,由于没有身份因此一直在乞讨过日子……”宋老拐述说着自己的辛酸往事。   “宋老拐,你属于无产阶级的一员,但如今怎么能利用残疾儿童来乞讨敛财呢?我们国家是新的无产阶级专政政权,人民当家作主,与旧社会和资本主义不同,是决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的。那些残疾孩子本身就已经很不幸,竟然还忍心驱赶他们上街,简直丢尽了政府和儒头蛮的脸。”邢书记劈头盖脸一顿严厉的训斥。   宋老拐则是一脸的委屈,说:“这些孩子都是原先那伙儿丐帮的,我把他们老大打跑了,才刚接手没两年。”   “就是一天也不应该,你看门外地上的孩子病得多厉害也不送医院,他们也是我们的阶级弟兄啊。哼,若是爷爷还在世知道他的子孙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连清朝都要斩立决的罪行,还不给活活气死了?”邢书记越说越气愤,最后止不住的要出手凑他。   宋老拐一听愣了下,诧异的问道:“你说的爷爷是……”   “你是李地火的儿子,他是李地火的爹,当然就是你的爷爷。”   “爹爹李地火还好吧?”宋老拐忙问。   “他已经死了。”   “啊……”   “现在爷爷的尸体被政府拉到京城来了,还要解剖展览,我和你姑姑特意赶来就是为了盗回岳父的尸体。”   “爷爷和岳父?”   “爷爷郭儒昌乾隆年间生了女儿郭可儿,民国初年又有了李地火,李地火又生了我们,我同可儿姑姑是夫妻,所以也是你姑父。”邢书记说着说着自己都快绕糊涂了,宋老拐更是拎不清这里面的关系。   “总之,赶紧同你可儿姑姑打招呼。”邢书记指着可儿对宋老拐说道。   宋老拐吃惊的望着年轻貌美的可儿,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可儿莞尔一笑,道:“郭儒昌是我爹,你当然应该称呼姑姑,虽然已经有两百零几岁了。”   “哎呀,那可是姑奶奶了。”宋老拐翻身就在炕上“咚咚”的磕起头来。   “宋老拐,把那些孩子送回家吧。”可儿说。   “唉,他们从小就被人贩子偷抢出来,连自己都不知道家在哪儿,如何找得回去呢?只有乞讨一条路还可以活命。”宋老拐叹息道。   “交给政府啊,民政系统有流浪人员救助服务站。”邢书记说。   “他们才不要这些残疾儿呢。”宋老拐嗤之以鼻。   “那就送孤儿院,国家规定孤儿、弃婴都可以送去的。”   “也行不通,光是要一大堆证明手续就卡死你了。”   邢书记拍案而起,怒道:“他不收,我们就偷偷送进去。”   可儿闻言高兴的“啪啪”拍起手来:“相公,你真的是义薄云天的大丈夫。”   邢书记一听更来劲儿:“今晚我们就行动,先送孩子们去孤儿院,再去国家文物局盗尸。”   此刻两名壮汉悠悠醒转,仍是惊魂未定,屋里有股难闻的骚臭气,原来是其中一人吓得大小便失禁,屙裤兜子里了。   “没用的废物,还不出去洗洗?”宋老拐怒道。   那人蹒跚着走出去了。   “老大,想不到您竟然是位长脖儿神仙下来凡间的。”另一壮汉瑟瑟发抖的恭维着。   “知道就好,今晚有行动,去准备一下手推车。”宋老拐吩咐道。   “是。”壮汉答应着走出去了,不过两人却再也没有回来,都吓跑了。   宋老拐收拾两件破旧衣服,连同这两年赚来的万把块钱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从此他要跟随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邢书记了。   屋里有一只特大号的旧皮箱,邢书记将其倒空带着走,准备用它来盛敛郭老爷子的遗体。   是夜,明月高悬,清凉的月光洒满了京城。   宋老拐推着一辆拾荒手推车出发了,邢书记与可儿紧跟在后面,车上躺着那三名残疾小乞丐和那只大空皮箱。   京城的儿童福利院位于海淀区清河镇,虽然夜已深,马路上仍然有不少人朝着天安门方向而去,听说广场上的学生们已经绝食好些天了。   半夜时分,他们终于赶到了福利院门口,此刻院内的居室楼和康复楼都黑灯瞎火的,只有医疗楼的值班室里还亮着灯。   宋老拐悄悄的贴近敞开的窗户望进去,值班的医生护士正伏在桌子上打瞌睡。   “咯咯咯……”宋老拐探出长长的脖子,用嘴叼住孩子一个个从窗口送进去,悄无声息的撂在地板上,孩子们仍旧在酣睡一点都没发觉。   “好啦。”宋老拐轻轻的吁了口气,然后三人退出福利院,回到了大街上。   邢书记满意的嘿嘿说道:“哼,这回他们该收下了吧?好,我们现在前去盗尸。”   凌晨时分,他们来到了朝阳门北大街十号国家文物局大楼前,此刻楼内漆黑一片,只有传达室内还亮着灯,门口停着一辆北京121型吉普车,屋子里面有警卫人员的身影在晃动,三人于是带着皮箱悄悄的绕到楼后从敞开的卫生间窗户爬了进去。   他们三人都能于黑暗中视物,因此并无妨碍,可是偌大的建筑,有上百个房间到哪儿去找呢?   “相公,抱着可儿。”可儿说罢缓缓的从宿主体内逸出,魂魄随即穿墙入室开始一间间的寻找郭儒昌的遗体。   邢书记搂着毫无生气的可儿宿主躯体,与宋老拐在黑暗中静静的等待着。时候不大,怀里的躯体动了一下,可儿回来了。   “呜呜……”可儿恸哭起来。   邢书记忙问她怎么回事儿。   “爹爹就在一楼顶头的屋子里,皮肉都被割开了。”可儿悲痛万分。   邢书记一面安慰着她来到了走廊的尽头,门是锁着的。   “让我来撞开它。”宋老拐说着用足了气力“嘭”一声硬是将门撞了个大窟窿。   “滴滴滴……”突然间警铃大作,在安静的大楼内显得格外刺耳。   邢书记一看偷盗不成,那么就只有硬抢了,于是一脚将破门踹飞,进到了屋内。房中央的地上摆放着那具月光石棺,棺盖立于一旁,郭老爷子浑身赤裸的躺在石棺内,脖颈附近的肌肉已经被割开,胸腹大开膛,所有脏器都已摘除浸泡在了桌上的福尔马林玻璃罐中……   “爹爹……”可儿难过的呼唤着。   此刻楼外面已经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警卫们就要冲进来了。   “快,再迟就来不及了。”邢书记一面说着从月光石棺中抱起轻飘飘的郭老爷子放入皮箱内,然后将玻璃罐内的脏器统统捞出,水淋淋的一股脑儿塞进了尸体肚子里,并迅速将皮箱扣好。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几只手电筒光柱从门口照射进来,警卫手里都有枪,属于内保系统。   邢书记面色严肃冷静,先声夺人的问道:“你们这里谁是负责人?”   “我是。”门口闪出一中年男子。   “你的职务?”   “局保卫处副处长。”   “嗯,我是邢书记,你过来我有话问你。”邢书记负手而立,手指在身后给可儿打了个手势。   可儿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朝夕相处了六年多,早已是心有灵犀。   可儿坐在椅子上,魂魄逸出身体朝着那位副处长飘去。   “书记?你是哪儿的什么书记?半夜来国家文物局干什么?”那位副处长严厉的质问道,目光盯着地上的大皮箱,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连我你都不认识吗?简直是岂有此理。”邢书记表现出极度的不满。   “我不认……”副处长刚说了一句便浑身一抖擞,接着连连咳嗽数声,嗓子似乎都哑了,随即恍然大悟般的开口说道,“哦,原来是邢书记啊,你看天黑都认不出来了。”不过声音显得有些怪怪的。   魂魄附体可以利用宿主的声带发音,但要模仿得惟妙惟肖完全一样则很难,需要长时间的联系才行。   邢书记明白可儿已经附体了,于是朗声说道:“此事牵涉到国家机密,我只能私下对你说,附耳过来。”   副处长走上前来,邢书记在他耳边匆匆说道:“可儿,现在需要弄一辆小汽车,我怎么说你就哼哈答应就是了。”   副处长点点头。   “要不折不扣的按照中央的指示精神办,我们一起出去吧。”邢书记大声说道。   “是,邢书记。”副处长转身一摆手,带着几名警卫走出大楼。   邢书记拎着大皮箱,宋老拐一身乞丐装束,双手抱着一动不动的可儿宿主跟在了后面。那些警卫人员都疑惑不解,今天副处长不但神情和说话声有些古怪,而且方才那个女人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晕倒了?但既然有领导抗着,不管出啥事儿反正他们也不担责任。   出大楼来到了吉普车前,邢书记将皮箱塞进车里,等宋老拐两人也上了车,他问副处长:“车钥匙呢?”   “车钥匙?”可儿不知道车钥匙为何物,站在那里只发愣。   “处长,钥匙在你口袋里呀。”有名警卫在身后提醒他。   可儿伸手一摸,果然掏出一把车钥匙。邢书记接过来大声告诫众人道:“大家都记住,今晚的事情不得外传,下午我会再来传达中央有关领导的批示,到时候你们就一切都明白了。”说罢转身上车发动了马达,回头使了个眼色。   副处长浑身打了个激灵儿,可儿飘回到车上宿主体内,禁不住的“咯咯”一乐,邢书记猛地踩下油门冲上了大街,然后一路向北驶去。   大楼前,那位副处长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望着远去的吉普车背影,疑惑不解的问道:“是谁把我的车开走了?” 第59章 抽丝剥茧   吉普车驶离了京城,连夜直奔河南方向而去,沿途看见很多军车包括坦克装甲车正在向首都方向集结。   “京城怕是要出什么大事儿了。”邢书记忧心忡忡的说道,他向来认为自己的政治敏感性很强。   不过其驾驶技术就很差劲儿了,只是原来当书记时跟自己的司机学了几手,尽管如此,也受到了可儿无限的崇拜。   “奴家想不到相公竟是如此的多才多艺。”她由衷的赞赏道。   “突突……”汽车发动机无力的转动了几下便熄火了。   “相公,怎么不走了?”可儿诧异道。   邢书记继续打着马达“嗡嗡”的就是发动不起来,急得额头上直冒汗。   宋老拐见多识广,告诉他:“姑父,没油了。”   邢书记这才注意到油表,指针果然指在零上。   此刻,吉普车正好抛锚在一座小镇附近,周围目及之处看不到有加油站,“我们还是先到镇上吃早饭吧。”邢书记无奈的说道。   宋老拐找了把螺丝刀,下车把前后车牌子都卸了下来,然后随手丢进了路边的草丛中。   “你这是干嘛?”邢书记不解。   “这车不能再用了,那个副处长肯定会报案,说不定前面哪个卡子路口就有人在盘查呢,我们得另外雇车走。”宋老拐江湖经验老道,预感到继续开下去有危险。   “嗯,”邢书记认为他说的有道理,“那这车怎么办?停在路边也挺扎眼的。”   “交给我吧,姑父,这种事老拐有门道。”宋老拐神秘的一笑,拿着车钥匙就走了。   果然没多久,路边餐馆里的邢书记和可儿早饭还未吃完,宋老拐就拎着皮箱回来了。   “吉普车卖了2000块,起码够雇车到山西了。”他笑嘻嘻的说道。   “老拐,你这可是在销赃啊。”邢书记惊讶道。   “当然,要不咋这么便宜呢。”   邢书记沉默不语,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起码公安局追寻被盗车辆的这条线索暂时掐断了。   饭后,宋老拐与跑长途拉货的司机谈妥,顺便捎脚到郑州,三个人加一只皮箱总共500元钱,双方都皆大欢喜。   大货车轰隆隆绝尘而去。   八十年代末期,京城里有些重要机关部门已经安装有电子监控系统,由于那时光缆还十分少见,使用同轴电缆信号衰减又比较大,摄像头价格更是昂贵,因此尚不普及。   国家文物局大楼门口安装有一套黑白摄像监控系统,此刻,公安部刑侦局、市局以及内保部门都齐聚在会议室内,探讨昨晚发生的入室抢劫“古尸”重大刑事案件。   “我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位副处长流着泪说道。   “你看看摄像头拍下来的图像,明明是你亲手将车钥匙交给窃贼的嘛,”局领导皱着眉头说道,“而且据警卫们反映,你是认识那位‘邢书记’的。”   “我?不可能,我以前从来都没见过这些人。”   公安部刑侦局的处长插话道:“现在已经发出了协查通报,相邻各省以及北京城内开始堵截排查这辆北京121型吉普车的行踪。另外马上派人拷贝昨晚录下的影像资料,将嫌疑人的相貌和技术人员采集到的指纹拿去部里资料库进行比对,这些都需要些时间。眼下大家先分析一下,此案都有哪些特点与众不同,经过梳理分析从中找到突破口。”   “嫌疑犯共三人,两男一女,其中一男子衣着褴褛像是拾荒者,可以将他的图像制成照片,交给城里丐帮的乞丐们去辨识。”有人建议道。   “那个年轻女人是被抱上车的,她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要赶紧查访城内所有的医疗机构,看看这个时段有没有类似的人前去就医。”还有人说。   刑侦局的专家发言了:“一楼工作室的房门是厚重的实木门,正常人不以工具单凭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将其撞破呢?”   “你的意思是?”刑侦局处长询问道。   “没什么,只是好奇,关键是抢夺一具古尸的目的究竟何在?难道是想拿去展览不成?”专家接着说。   “不错,这才是问题的症结,”处长点头道,“嫌犯绝不敢公开将古尸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既然如此,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情况是这样的,”国家文物局的领导解释说道:“这具古尸连同月光石棺出土于山西河东风陵渡,那里曾是五千年前埋葬风后的地方。大家一开始都以为是发现失传了的‘风后冢’,后来经碳十四测定,古尸的年代根本没有这么久远。”   “那么是什么年代的呢?”   “碳十四测定年代也是有误差的,后来在结合了法医解剖综合判断才发现其死亡时间迄今只有一个月左右,胃里还残留着尚未完全消化的鱼虾,而且尸体还有令人匪夷所思的古怪之处。”   “什么古怪?”   “尸体颈部构造与普通人不同,口腔内还有产卵器,并发现了数万条死亡的精虫,那绝不是人类的精子,个头要大出很多倍。”   “难道是外星人么?”有人异想天开的大胆推测道,“美国新墨西哥州罗斯威尔1947年发生的外星人飞碟坠毁事件,直到今日美国军方还一直保持缄默。再结合方才所说的人类不借助工具无法撞破那扇木门的情况看,我怀疑是否星际文明造访了古老的中华民族,而三名外星人嫌犯就是为了盗回他们同伙的尸体,用以湮灭他们来到地球的证据。”   众人你一言我一嘴的莫衷一是,一直到中午时分,公安部刑侦局资料库传来消息,通过与失踪人口数据比对,其中一男一女两名嫌疑人的身份有了着落。   刑侦局处长向大家通报:“嫌犯中那个高大男人证实是原吉林省农安县委邢书记,此人于六年前进京开会途中失踪,女嫌犯则是西安市一家公司的职员,数月前不慎落水溺亡,送至医院后遗体不翼而飞,却被换成了一具男尸。男尸名为郭二喜,就是发现月光石棺和被盗‘古尸’的山西河东风陵渡镇人,此案陕西和山西两省正合署侦查,是公安部督办的案件。”   “不是外星人?”曾大胆发言推测的那人显得有些尴尬。   “当然不是,”处长站起身来,郑重的说道,“同志们,六年前邢书记的失踪,郭二喜的被谋杀,溺水而亡的女职员和昨晚发生的盗窃‘古尸’案,这些表面上看似毫无关联的个别事件,其实背后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我可以隐约的感觉到其背后一定有一个很大的阴谋,而且还牵扯到一些退下去的老同志,所以这绝对不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而是……”   众人的神情都严峻起来,等待着下文。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把目光落在了昨晚的那位副处长身上,口中严肃的说道:“你必须跟我回部里交待清楚与那位邢书记的关系以及凌晨发生所有情况的细节。”   “我当时真的是脑袋里一片空白。”副处长无奈的辩解着。   “相信组织上会有正确的判断,”他面向众人,“同志们,此案尚在侦查当中,今天会议的内容一律不得外传,否则后果自负。”   大货车驶入郑州城外的一处停车场,邢书记他们下了车,从京城出来这一路上很顺利,也没遭遇到盘查,下一步就是前往山西河东风陵渡了。   宋老拐长期厮混于江湖,办事儿能力没的说,不大功夫就又谈妥了一辆途径风陵渡黄河南岸渡口前往西安的货车,付了400元,三人马不停蹄的继续赶路,而公安撒下的网则始终落后了一步。   黄昏时分,他们终于来到黄河南岸,摆渡过江就是风陵渡镇,还好赶上最后一班渡轮,否则只有等次日清晨了。郭儒昌的尸体由于内脏是浸泡过福尔马林溶液的,因此几天下来并没有任何腐败,皮箱外面也闻不到有任何怪味儿,但时间也不可耽搁得过久。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三人渡过黄河上岸,先找了家饭馆吃点东西。   正吃饭期间,外面停下一辆吉普车,两名风陵渡镇派出所的警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协查通告。   “老板,最近这几天有没有见过这些人。”警员悄声问。   老板仔细端详了照片,努努嘴压低声音说:“是不是角落里吃饭的那三个人。”   警员一听转过身去瞧见了邢书记他们,核对无误后小声叮嘱老板不要打草惊蛇,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买了包香烟就离开了。他们把警车驶到隐蔽处,开始用无线对讲机与县局联系。   “盯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等候县局的增援队伍到来。”县局指挥中心命令他俩原地监视。   饭店内,邢书记和可儿只顾埋头吃饭,而机警的宋老拐却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看来我们已经被发觉,现在有俩公安盯上了,大概是人手不够在等增援。”他悄悄说道。   三人放下碗筷迅速结帐离店,沿着黄河故道一路疾行,时而回头望去,有名警察正远远的尾随着他们。   邢书记加快了脚步,拎着大皮箱健步如飞,三人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那名警察也不着急,因为这条路唯一可通的地方就是风陵寺,这三名嫌犯肯定去了那座废弃的寺庙,估计是打算在那里过夜。   当县局增援的队伍赶到后,他们把风陵寺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以邢书记为首的三名嫌犯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60章 师徒   夜幕降临了,衡山藏经阁大殿内,古空禅师端坐于蒲团之上,有良跪于侧正在倾听着老和尚的教诲。   “有良,你要记住,‘梦遗神功’其实是一种拼真气的旁门左道武学,一旦人丹田贮存的老阴之气用光耗尽,此功也就算是废了。因为阳气可以有许多功法来修炼增加,而阴气则极为困难,正所谓与‘精尽人亡’是同样的道理。所以,施展此功时不可浪费阴气,只有在生死存亡之际方可使用。”   “是,师父。”有良这一点倒是不担心,反正自己有补充阴气的渠道,但此事决不能透露出去。   “你心中对二丫可有男女之情?”   有良闻言沉默不语,是啊,自己也说不上对她究竟是哪种情感,以前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和鬼城幽都月光下的那只幼魇,哪个更真实些?有良啊有良,你这是怎么了?难道短短数月就把妮子忘了么……   “去练功吧。”古空禅师说罢闭目禅定,这孩子尘缘未了,是祸是福真的是难料啊。   有良走出大殿,残月如钩,星汉寥寥,自从修习“梦遗神功”以来,自己进展神速,主要是体内有源源不断的老阴之气供给,这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与之比拟的。   灵田上方飞舞着许多荧光,地底下也在向外逸出丝丝的灵气,他走过去盘腿坐下,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海底会阴穴在吮吸着地下灵气。究竟是什么“千年古尸”?搞得那么神秘,古空禅师的意思是说那并不一定是人的尸体,难道是妖的么?   “啪”的一声响,尽管很轻微也还是引起了媚娘的注意,“喵。”牠轻轻的叫了声。   有良听到了那是一粒小石子落在身旁的声音,他回过头去,发现“无碍林”中有一个熟悉的黑影正在向他招手。   他起身走了过去,待到近前一看,树下站着的人正是柳十三……   “师父?”有良惊讶道。   “哼,”柳十三抓住他的肩头嘿嘿道,“你这臭小子果然没死在‘鼍鼓十巫图’里,杜大姐说起你回去了京城学校,老夫还不太相信呢。”   “师父,你怎么会来到了衡山?”有良看到了柳十三干瘪的眼角渗出了热泪。   “老夫是跟着你们一同上的衡山,暗中盯着你都快半个月了。”柳十三详细的道明原委。   原来那天夜里在丰都鬼城出来,杜大姐就告诉了柳十三,说起前几天有良一个人到学校的事情。   “有良为了二丫一定会赶去丰都的,柳十三留在这里等他吧,关教授去暗中追踪老白同二丫,我必须要即刻返回京城,把出现新魇的事情报告老大。”杜大姐对他俩做了分工后匆匆离去,随后关教授也告辞走了。   柳十三在鬼城幽都山门外隐蔽起来,等待着不知道何时会赶来的有良,他想不通自己这个头脑不太灵光的小徒弟竟会脱困而出,去京城肯定是想要寻师父来了,还算是有情有义。正寻思之间,大约小半个时辰,随即瞧见那个穿着笔挺藏蓝色中山装的薛道禅带着有良和媚娘跃出了山墙,于是便悄悄的一路跟来了衡山。   由于摸不清状况,他始终没有露面,只是在暗中观察着,发现藏经阁老和尚在传授有良武功,于是便未加打扰,如今看似有良已经学成功夫,这才出来相见的。   “你是怎么从壁画里出来的?”他问。   有良把对薛道禅讲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柳十三听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接着询问:“老和尚教你的这是什么古怪功夫?”   “梦遗神功。”有良告诉他。   “梦遗?”柳十三嘿嘿一乐。   “师父,杜大姐竟然是你的头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有良迷惑不解。   “此事儿……”柳十三面现尴尬,口中搪塞道,“不说也罢。”   “有尘道长,来到衡山日子也不短了,今晚终于肯露面啦。”突然林子外有人说道,月光下,薛道禅正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俩。   “薛先生?”有良吃了一惊。   两人走出无碍林来到跟前,“老夫姓柳,是有良的授业师父。”柳十三先自我介绍道。   “哼,”薛道禅不屑的说道,“青城山常道观有尘道长,天师道‘鬼门十三针’的传人,俗家姓名柳士散,多年前下山还俗后,从此杳无音讯,薛某说得不错吧?”   柳十三是老江湖了,晓得人家既然能够把自己老底都掀出来,此刻狡辩和抵赖都是没有用的,于是坦诚答道:“佩服,薛先生所言没错,老夫确实就是有尘,当年只是过不惯青城山那种清苦日子之所以才还俗的。”   “是么,可是你带走了‘鬼门十三针’绝学。”薛道禅嘿嘿道。   “老夫行走江湖,总得要有一技之长能聊以糊口。”   “历朝历代的‘禁针’,岂止‘聊以糊口’这么简单?人为的截断三世因果,打乱循回往生,实在是为祸人间啊。”薛道禅语气严厉。   “看似薛先生是想要替天行道,灭了老夫不成?”柳十三口里说着,心中暗自戒备。   薛道禅呵呵一笑,道:“薛某原先是这样打算的,不过现在事情有了变化。在奈何桥上,你也看到了妖道那边出现了一只幼魇,若待她发育成熟以后必将带来一场浩劫,这一点柳先生和你的上司黄魔玉尸杜大姐应该没有异议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柳十三谨慎的问道,他感觉这位薛先生绝不是个善茬。   “当然是盗取‘噬嗑针’了,薛某一直担心有良江湖经验太少难以独立担此重任,这回若是有柳先生在一旁暗中相助的话,那就一定会事半功倍。”   “你想让有良去找二丫盗针?难怪要教他武功呢。”柳十三此刻才恍然大悟。   “柳师父,”薛道禅要利用人家,连称呼的语气也都变了,“你看上去双目已盲,怎么还视物如常,莫非开了‘天目’不成?”   “就算是吧。”柳十三含糊着未置可否,他可不愿意透露自己独创的‘阴眼’绝技。   薛道禅点点头,也没多问,江湖之人大都有些隐秘在身,旁人不好深究。   “师父,什么是‘玉尸’?”有良诧异道。   柳十三表情有点不自然,解释说:“‘玉尸’和关教授的‘斗尸’同属民间十八种尸变之一。”   “师父,你也是什么‘尸变’么?”   柳十三摇摇头,说:“老夫不是。”   “那怎么和那些尸是一伙的?”有良仍是有些不解。   薛道禅在一旁呵呵笑道:“柳师父大概也是为情所困吧?要知道,那‘玉尸’可是贪得无厌啊。”   柳十三面色尴尬,赶紧岔过话题:“不知薛先生又是哪一条道上的?”   薛道禅正色道:“薛某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只不过是希望妖尸两道能够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天下苍生安居乐业,值此而已。”   柳十三点点头,看来衡山上的老和尚以及面前的这位薛先生不是敌人,既然主动提出合作,自己当然何乐而不为。   “老夫愿意与有良一同去盗取‘噬嗑针’。”他表态道,心中暗想至于拿到噬嗑针以后嘛,嘿嘿,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好,那我们就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了,”薛道禅欣然道,“你们可有二丫的消息?”   “关教授正在追踪,应该找得到他们的落脚处。”柳十三回答。   “好,一有确切消息,你俩就可以即刻出发,我先去给你安排个住处。”薛道禅拱手告辞,回藏经阁的路上,他心里盘算着有尘,也就是柳士散那家伙绝对是个滑头,盗针可不能光指望这师徒俩,自己可要偷偷的盯住了,关键时刻再暗地里出手,总之噬嗑针决不能落入他人囊中。   从无碍林中出来,有良和柳十三来到“灵田”之上。   “奇怪,这里聚拢了好多的萤火虫,竟然驱之不散。”柳十三面现讶异的说道。   “有时地面上也有磷火。”有良故意引导其往地上看。   “什么也没有啊。”柳十三瞥了两眼答道。   此刻,有良可以清晰的瞧见地表上丝丝的灵气,而柳十三竟然一点都看不见,难道自己的阴眼视物能力已经超过师父了么?想起杜大姐蜡黄的面色,薛道禅周身的红芒,难道因为吸入了“噬嗑阴针”的至寒之气,使得阴眼提升了一个层次,可以瞧见灵气和魔了?   既然师父柳十三瞧不见,就没有必要告诉他。   “据古空老禅师说,这些萤火虫在灵田上飞舞是因为这地下埋藏着一具千年古尸,而且还不一定是人的尸首。”有良想师父柳十三的江湖经验老道,兴许能猜出地下之物。   “哦,竟有此事儿?”柳十三闻言大感兴趣,那只阴眼使劲儿的盯着地皮瞧,但也没看出任何端倪出来。   想当初,这个柳十三刚刚毁掉自己左眼的时候,心里怨恨至极,一心想等恢复“中阴吸尸大法”以后报这个仇,不过现在这种戾气已经逐渐消散了。一方面见到他为自己的安危担心以及重逢时的热泪盈眶,另外同时也感觉到有了一只阴眼倒还蛮不错,可以看见妖和尸,而且现在提升到魔一级,已经完全超过了师父,心里反倒涌现出了一种优越感。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境遇而改变。 第61章 身世   有良默默的望着柳十三,心中五味杂陈。   “一定有能够吸引这些萤火虫的东西在这地底下,会是什么呢?”柳十三摇了摇头也不知道。   既然连师父这种老江湖都瞧不出门道,还是算了吧,有良沮丧的想,反正对自己体内的寒气有帮助就好。   “师父,原来你是青城山常道观的道长啊,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呢?”有良想起薛道禅的话,遂问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那你不认得那个常道观的葛道长么?”   “老夫下山时,他还没来呢。”   有良想了想,突然说道:“师父,你和杜大姐是情人吧?”   柳十三蓦地脸色一红,面现尴尬之色。   “俺知道了,你一定是为了她才还俗的。”有良咯咯笑道。   柳十三长叹一声,过了许久才幽幽说道:“有良,师父给你讲一个发生在明朝万历年间的故事吧,距今已有400年了……”他目光凝视着夜空,好像穿越到了那个久远的年代。   浙江绍兴府布政使之子李甲,在京城做监生,一日于秦淮河畔遇到金陵名妓杜薇,其在教坊发司院中排行第十,人称“杜十娘”。这杜薇生得:浑身雅艳遍体娇香,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樱桃,何减白家樊素。可怜一片无瑕玉,误落风尘花柳中。   她十三岁破瓜,现年十九岁,七年来多少公子王孙为她情迷意乱,破家荡产而不惜,有道是“座中若有杜十娘,斗筲之量饮千觞。院中若识杜老薇,千家粉面都如鬼”。   李公子风流年少,两人一见钟情,意气相投,朝欢暮乐,终日相守,如夫妇一般,海誓山盟,别无它志。   杜十娘有心从良,想嫁与李甲,唯李公子惧怕老爷不敢应承。初时李甲撒漫用钱,大差大使,老鸨胁肩谄笑,奉承不暇,别的富家巨室闻名上门,求一见而不可得。日来月往不觉年余,李公子囊中日渐羞涩,老鸨也就处处给白眼儿看。老布政在家听闻儿子嫖院,多次来信催其回去,李公子迷恋十娘终日延捱,后来得知老爷在家中发怒,就更是不敢回家。此时已经身无分文,衣衫都典当光了,老鸨要赶他走,唯杜十娘不允,气得老鸨说:“如果他十日内拿三百两银子来,就可以赎身,否则杜十娘就得另外接客。”   这李公子在京城到处借钱也借不到,期限临近急得团团转,杜十娘于心不忍,悄悄拿出私房钱给他。十日到,老鸨见他真拿出三百两银子立马反悔,杜十娘以死相逼,才迫使老鸨放行,两人即刻乘船逃离京城返乡。夜宿瓜州渡时,被一徽州盐商巨贾子弟孙富看上,其贪图十娘美色,使计诳出李甲一同去酒楼饮酒,席间极尽挑唆之能事,以李父身居布政使要职怎容家中长子娶青楼女子为妻戳中李甲的要害,并愿意出一千两银子交换杜十娘。   李甲借着酒力说要和十娘商量,不料杜十娘竟然爽快的答应了,次日交割的时候,岸上聚拢了好多看客为一睹秦淮名妓的风采。   十娘当着众人之面取钥开锁打开自己的描金文具箱,唤李公子抽第一层小箱,内有翠羽瑶簪宝珥价值黄金数百两,被十娘尽数抛入江中,岸上之人都不知所为何事,李甲与孙富并两船之人也无不万分惊诧。   十娘命李公子再抽一箱,乃玉箫金管,再抽尽是古玉紫金玩器,价值数千两黄金,十娘尽投于大江之中,此刻江边观者如堵,齐叫:“可惜!可惜!”再抽最后一箱,里面除夜明珠盈把外,还有祖母绿、猫儿眼以及诸般异宝,目所未睹,价值连城,众人齐声喝彩,喧声如雷。李甲不觉大悔,抱住十娘恸哭,杜十娘斥道:“妾风尘数年,私有所积,本为终身之计。自遇郎君,山盟海誓,白首不渝。箱中百宝不下黄金万两,赠你父母,或许怜妾有心而接纳入门,也好终身有托,生死无憾。谁知郎君中道见弃,负妾一片真心,今日当众开箱出示,使郎君知区区千金未为难事。妾椟中有玉,恨郎眼内无珠,今众人作证,妾不负郎君,是郎君自负妾耳!”说罢抱宝匣纵身跃入滚滚长江之中……   讲到这里,柳十三已是黯然泪下。   “杜十娘……”有良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玉尸……那杜大姐莫非就是杜十娘?”   柳十三幽幽道:“明代冯梦龙《警世通言。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并非虚构,秦淮名妓杜薇为李甲公子所累,愤而投江自尽。后来尸体顺江而下,因机缘巧合发生尸变而成为了一具‘玉尸’。而那李公子追悔莫及,沿江寻找,不吃不喝,最后殉情而死,此人师父不说,你也应该猜到是谁了吧?”   有良更加惊讶了:“你是说……关教授!”   “正是,时至今日400百年也已过去,尽管当年的李公子已经变成了一具斗尸,却仍旧不肯原谅自己,日夜为当年所作之事忏悔不已。”柳十三叹息道。   有良被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深深的震撼了。   过了许久,有良回想起杜大姐的容貌,不由得疑问道:“可是杜大姐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看啊。”   “这是近年来修炼所导致的,当年十娘上青城山游览与为师初遇时,那天恰逢烟雨朦胧,恍若仙境,她撑着一把油纸伞就像仙子一般出现在山间小道上……”柳十三回忆起当初的情景,嘴角边仍抑制不住流淌下来一缕晶莹的口涎。   此刻,有良终于明白了,柳十三之所以下山还俗并非是受不了青城山中清苦的日子,而是为情所私奔的。   “妖只知交配,尸却重情,而人则介乎于二者之间。”柳十三长叹道。   看来情感这东西力量好大啊,怪不得师父尽管身怀“鬼门十三针”绝技,也心甘情愿的为杜大姐所驱使。有良想到了自己,能否为妮子、为二丫付出全部的身心么?他不知道。   “师父,那你为什么不和杜大姐结婚呢?”   “为师何尝不想,只是她不会同意的,唯有当年钟情过李公子一人,结果还是误托终身。这几百年来,她已经不再是属于任何一个男人了。”   “杜十娘乃千古女侠,尚且不能觅一佳侣共跨秦楼之凤,竟错认李公子。唉,真是造化弄人,明珠美玉投与盲人,以至于恩变为仇,万种柔情化为流水,深可惜也。”薛道禅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由衷的感叹道。   “薛先生,你也知道杜十娘?”有良问。   “呵呵,”薛道禅笑道,“冯梦龙的《三言》你没读过么?”   有良摇摇头,在家时听说过狼牙山五壮士和刘胡兰以及王二小放牛郎的故事,进入寺庙后就是学些佛经,看来知识还是懂的太少了。   “柳师父,你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我带你过去歇息吧。”薛道禅领着柳十三去寺中客房,有良仍留在灵田这儿打坐,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喵。”媚娘指着柳十三的背影直摆手。   “你是要俺别同他一起去找二丫么?”   媚娘点点头。   有良陷入了沉思,媚娘别看牠只是一只猫,但有时候直觉还挺准的,不管怎么说,正像古空师父所说的,自己先要学好神功,有保命的手段才行。   天空中有一群鸟儿归巢从头顶上飞过,有良心念到处经脉逆转,食指伸出“嗤”的破空声响起,老阴气束直射半空,一只飞鸟应声坠落,媚娘跑过去将其叼了过来,有良定睛细看,那鸟儿已经冻得梆梆硬像块冰坨。   “有良,众生平等,切记不要伤及无辜。”古空大师正巧出来看见这一幕,近前托起僵鸟在掌心,双掌间隐约见红光一闪热气四射,顿时那鸟儿扑腾两下翅膀便重新飞走了。   “是,师父。”有良应道,心想古空禅师功夫煞是古怪,简直深不可测。 第62章 赶尸人   清晨,柳十三好不容易才挂通了京城的电话,向杜大姐报告了在衡山上的情况。   “京城出事了,昨夜枪声不断,据说死伤不少,时局动荡,情况暂时尚不明朗。”杜大姐在电话里忧心忡忡的说道。   “李公子,不,关教授还未发现二丫的踪迹么?”   “前不久,二丫和老白在湘西沅陵失去了踪迹,眼下他正在那一带查访,有点人单力薄,你马上赶过去与其会合,务必查清他们的下落。嗯,暂时先不要带有良同行,等找到二丫藏身之处再通知他赶过去,免得过早被发现你们在一起,有良是我们最后的杀手锏,不到最后切勿轻易使用。”   “是,十娘,不,老板。”   “柳十三,你今天怎么了?”杜大姐厉声道。   “对不起,我……”   “算了,衡山薛道禅,此人能言善辩嘴上说得好听,是敌是友还不清楚,要留意多加防范,他毕竟是只妖,非我们同道。”   “你说他是只妖?”柳十三暗自惊讶。   “是赤魔,不过竟然识别不出来究竟是何种妖,令人费解,所以才在鬼城幽都放了他一马。”   “哦,怪不得呢,我还以为你对他有意思了。”   “胡说,”杜大姐莞尔一笑,叮嘱说道,“总之,此次一定要夺回‘噬嗑针’,这是老大的亲口指示。”她说完随即挂断了电话。   老大的亲口指示?柳十三也不清楚这位幕后老大究竟为何人,只知道其位高权重,隐蔽的极深,这是绝对不敢瞎打听的,否则随时都会招来杀身之祸。他摸着干瘪的眼眶,当年在青城山上的时候,自己的相貌就很一般,与关教授有着天壤之别,当然心中也明白,杜大姐相中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可以斩妖除魔的天师道绝学“鬼门十三针”。尽管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还俗下山,拜倒在石榴裙下,毕竟同床共寝了一段日子,比起当年那些公子王孙还幸运的多了,如今回想起来,那种销魂简直是毕生难忘啊。   “有良,老夫要下山追寻老白二丫的下落,据说是在湘西苗疆的沅陵一带,你在山上继续练功,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就打电话来衡山,再赶过去不迟。”柳十三找到有良私下对他说。   “师父,你放心去吧,俺会好好练功的。”   “师父想了一夜,殿前那块灵田夜晚萤火虫聚舞,飞光如烛,此绝非普通自然现象,而是古人称作“秉烛朝圣”的稀有灵异现象,那地下埋藏之物肯定大有来头。”柳十三悄声说。   “会是什么呢?”   柳十三摇摇头:“为师想破脑袋也没猜出来。”   向古空禅师和薛道禅辞行以后,柳十三便匆匆下山去了,有良站在祥光峰下,望着师父的背影,心中暗自寻思着,看他和关教授对一个女人用情如此痴迷的样子,人应该不会怎么坏吧?   此刻的有良还只知道把人简单的分为好人坏人两种,却不晓得尘世间绝没有单纯的好坏人之别,所有的人其实都是有好有坏于一身的矛盾集合体,随着时间环境诸种条件的改变,相应的表现出某一面,这就是真实的人性。   最近他已经习惯了一只眼视物,也感觉不到有什么不方便,但发现左眼皮开始下垂,眼眶也逐渐干瘪塌陷,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同师父一个样了。有良苦笑了一下,以前自己担心吓了一只眼,变成残疾人,将来有何面目再见妮子。不过现在想通了,剩下一只阴眼也挺好,能视常人所不能见之物,起码有趣优越的多了,总比窝在潼关佛崖寺里当一辈子烧柴的伙夫要强。   他想到了二丫,她现在和老白躲在湘西的某座大山里修炼,自己始终不相信善良的二丫会变成一只杀人不眨眼的大魇。如今柳十三和关教授正在到处寻找她,说不定杜大姐或是更厉害的人物得到消息都会去追杀夺针,连薛道禅也不会放过她的,那时的处境可就危险了。而且万一噬嗑针被别人夺走,想再抢回来难上加难,没有了阳针,自己的寒气就无法彻底驱除,说不定那天冻硬后就永远醒不过来。   不行,得去找二丫,带她躲开那帮追杀的人,有良决心要设法尽快的离开衡山。   “师父,”有良对古空禅师说道,“来衡山这么久,还没有好好的玩过,俺想出去走走转转。”   “也好,不过别走远,晚上一定要赶回来,不然会让薛施主担心的。”古空禅师答应了。   有良只是揣上曾静的那两千块钱,衣物都没带,抱着媚娘走下了祥光峰,看上去似乎是漫无目的的浏览,当他确认身后无人跟踪时,便一路沿偏僻小道西行。出门之前,他仔细的查过那本地图册,衡山向西不过五百多公里就可以到达湘西苗疆了。尽管苗疆地域广阔,到处都是崇山峻岭,人烟稀少毒蛇猛兽出没,但这些难不倒他,兜里有钱,而且又学成了“梦遗神功”,即便遇上几个劫道的土匪蟊贼或是野兽,相信也能对付得了。   有良一路穿行在东南丘陵之中,越往西走山势逐渐高耸,这些天来都是夜伏昼行,晚上借宿在山民家,饿了啃点干粮,渴了饮些山泉水,不一日终于进入了偏僻的苗疆。   日暮时分,四下里望去都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和莽莽林海,见不到一户人家。   “媚娘,看来咱们只有露宿了。”有良放下背篓,媚娘弓着懒腰打着哈欠从篓子里爬出,行走山路背竹篓最为方便实用,里面存放有干粮、精盐以及途经集市时买的刀和火柴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喵。”媚娘见有良拿出了干巴巴的馒头,厌恶的想吐。   “好吧,其实俺也想吃肉了,”有良拿起手电筒说道,“走,去瞧瞧有什么小动物。”然后率先向附近的树林里走去,媚娘欢快的跑在前面,尽管一条腿残疾了,但仍还是非常灵活。   黑夜中,山鸡与鸟类一样都是是雀盲症,手电照着动也不动直接逮就是了,如遇野兔则始终在光柱里跑也好抓,要看运气如何能碰到什么了。没多久,媚娘冲着一株大树轻轻的“喵”了声,手电照过去,果然在高高的树桠上蹲着几只山鸡,见到光亮傻乎乎的愣在那儿纹丝不动,媚娘兴奋的冲到树下准备爬上去捕捉。   “不用麻烦了。”有良说着一抬胳膊“嗤嗤”连续射出几股老阴气束,那几只山鸡瞬间被寒气冻僵一股脑儿的摔了下来,媚娘嘴里叼了两只,有良手里拎着两只,今晚终于有肉吃了。   有良不能像古空禅师那样用手掌发功解冻,所以只能燃起了一堆篝火等着慢烘融化,等山鸡变软了之后立刻剥皮开膛破肚串在木棍上烧烤,一面不时的撒上些精盐。   随着肌肉脂肪“滋滋”的融化,没过多久,那浓郁的香气便弥散在了夜空中。   媚娘流淌着口涎,目不转睛的盯着篝火木架上焦黄的烤鸡。   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锣响,山道上走来了三个长袍人,前后二人为黑颜色,中间的则是一袭白袍,在清冷的月光下一言不发的匆匆赶路,令人感到无比的诡异。   这三人走到数丈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前面的黑袍老者鼻子嗅了嗅,烤山鸡的香味儿实在太诱人了,他迟疑的开口问道:“小兄弟,你的山鸡卖不?”   “都是旅途中人,过来随便吃就是了。”有良自从离开佛崖寺以后,性情已经开朗了不少,尤其是和柳十三以及薛道禅相处的日子里,也学到了不少为人处世的江湖礼节。   “那就多谢小哥了。”黑袍老者连声道谢,招呼后面的黑袍人前来篝火旁,唯独将白袍人孤零零的甩在那儿,老老实实的站立着一动不动。   “那位老兄不过来一起吃么?”有良诧异的问道。   “只是个死人,无需管他。”黑袍老者说道。   “死人?”有良吃了一惊,抬眼望去,白袍人果然身材细瘦像是女人,头上的大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孔。   “小哥原来不是本地人,我们父子俩是走脚老司。”   “走脚老司?”有良头一回听说。   “说得俗点,就是赶尸匠。”老者一面撕扯咀嚼着喷香的山鸡,一面解释道。   黑袍走脚老司姓罗,人称罗老爹,他的儿子名叫柱子,年龄与有良相仿。湘西地区多高山峡谷,道路崎岖难行,客死他乡的人想要入葬祖茔,自古以来唯有靠“赶尸”穿州越省才能送回家,因此便催生了“走脚”这一行当,人们尊其为“老司”。   走脚人都是昼伏夜行,而且唯有湘西才能得见。这里不单有专门的“死尸客店”,当地人闻见小阴锣的声音也都知道回避和拴狗,因为尸体极易受到犬只的惊吓,导致亡魂不能早日返乡。   这些年来,公路延伸进了湘西山区,走脚的范围日益缩小,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只有在不通路的深山老林还偶尔得见赶尸人的身影。   “唉,家里田地太少,将来没了走脚活计又能干什么呢。”老者愁眉苦脸的叹着气。   罗老爹的儿子始终坐在那里闷着头一言不发。   “死人还能走路,那不就是尸变了么?”有良望着远处的白袍人诧异的问道。 第63章 女尸   罗老爹摇摇头,解释说:“不会的,尸体的口鼻内都填了上等的辰州砂,胸腹还以辰州符镇住,尸变不了。”   “罗老爹,您知道总共有多少种尸变吗?”有良好奇的问。   俗话说“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罗老爹啃着香气四溢的烤鸡,因此也就话多了。   “据说有十八种尸变,不过我走了几十年的脚,也只见过两三种而已。”   “都有哪十八种?”有良来了兴趣。   “嗯,有血尸、荫尸、肉尸、皮尸、汗尸、毛尸、醒尸、石尸、僵尸、玉尸、行尸、诈尸、走尸、甲尸、斗尸、菜尸、绵尸、和木尸,总共一十八种尸变。”罗老爹掐着手指头一一数来。   这些尸变,有良只见过两种,就是斗尸关教授和玉尸杜大姐,想不到尘世间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儿。   “人死了怎么才能发生尸变呢?”   “这个么,”罗老爹想了想,说道,“每一种尸变都是有着不同的机缘巧合,总之需要多种条件碰巧遇在一起才有可能,十分的罕见。就拿我们沅陵走脚村来说,有的人赶了一辈子尸,也不一定就能见到一具尸变。”   “你是沅陵的?”有良闻言心中一动,柳十三说二丫他们正是在那儿失去踪迹的。   “嗯,沅陵深山里面的一个偏僻的小村子,自古以来,村里的男人都是从事‘走脚’这一行当,‘走脚村’的名字也就是这么来的。”   “你们现在是准备去哪儿?”有良问。   “返沅陵,送‘喜神’回家,她老家是大合坪乡的,在深圳打工时出的事儿。唉,也挺可怜的,小姑娘只有十五岁,比我儿子的年龄还小呢。”罗老爹叹息道。   “深圳很远吧,你们不是要走很长的时间?”有良听薛道禅说过,那是一个新建设的特区,令人眼花缭乱的花花世界。   “不是的,这丫头长得模样挺俊,在深圳一家酒店里当服务员,被一个有钱的老板给糟蹋了,还扒光了衣服照相威胁要她接客。孩子连夜逃跑回家,车到溆浦感觉没脸再见家人,一时想不开就上吊了,要不是留下一封遗书,这些事儿就无人知晓了,唉,什么世道。”   “可以根据遗书去抓那个坏蛋啊。”有良气愤道。   “没用的,溆浦县的公安说人都已经不在了,死无对证,况且又是自杀,现在讲究的是证据,后来我们爷俩赶去溆浦走脚接她回家,只有在故乡,这孩子才能得到安息。”   “那坏老板叫什么名字?”有良想有朝一日要是让俺碰上,非得把他先吸干再冻成一个大冰坨不可。   “都在那份遗书里写着呢,遗书让溆浦县公安局扣下了,说是必须封存在卷宗里结案。”   聊着聊着,山鸡也都吃完了,罗老爹站起身来道谢,准备继续赶路。   “俺可以跟你们一起走么?”有良突然问。   “小兄弟,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罗老爹不解。   “俺是想去找一个朋友,听说她去了沅陵。”   “沅陵什么地方?”   “俺也不知道,她……失踪了。”   “啊,有这等事儿?”罗老爹似有不信。   “她叫二丫,是个女孩儿。”有良只得实说。   “是你对象吧?”   “嗯。”有良脸一红。   “好吧,我们一起走,越往里面去都是深山老林,你一个外乡人很容易迷路出不来的。”罗老爹爽快的答应了。   此刻,媚娘已经将牠的那只山鸡啃光,最后咽下鸡脑袋并从牙缝里挤出坚硬的鸡喙吐掉,打了两个饱嗝拍拍胀鼓鼓的肚皮,显得格外舒坦,看得罗老爹直发傻。   有良重新把媚娘抱回到竹篓里背起,熄灭了篝火,然后与罗老爹父子一同上路。   半夜时分,山坳里出现了一个小村庄,黑灯瞎火的,人们都已睡熟。   罗老爹在前面敲响了阴锣,口中喊道:“阴人上路,生人回避喽……”   按规矩,赶尸是不能进村的,于是他们沿着村外绕道而行。   路旁有一座半人多高的小土地庙,罗老爹掏出一把冥币纸钱抛撒出去,凡是死尸途经一方土地,都需要交买路钱通融才行。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的咆哮声,小土地庙后猛然间窜出几条野狗,其中那只体型巨大的黑色恶犬瞬间便扑倒了女尸,张开血盆大口便咬。   月光下,女尸身后的罗柱子瞅得真切,手腕一抖便将打狗棍直接捅进了狗嘴里,哪知恶犬力气极大,叼住棍子猛地一拽,令其顿失重心摔倒在地,但他瞬间扑在了女尸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那死去的女孩儿。   前面的罗老爹大惊失色,举起打狗棍正要念“哑狗咒”来驱赶恶犬。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嗖”的从有良身后的背篓里窜出,听得“嗤嗤嗤”连续几下,月色中血光飞溅,媚娘的利爪早已将那几只凶恶的野狗喉咙切断,横尸于地下。   罗老爹看得简直是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山村里又传来一连串的狗吠声,由远而近。   “快走,狗群一来就麻烦了,”罗老爹匆匆拽起柱子,口中急促说道,并念动巫咒大喝一声“起!”   月下女尸重新站立起来,跟在了杜老大的身后落荒而去。   黎明前,他俩终于赶到了沅水渡口附近的一家“死尸客店”里住下。   “亏得没让野狗咬烂了尸首。”罗老爹检查了下女尸,心有余悸的说道。   “罗老爹,为什么狗专挑死人咬?”有良问。   “尸体身上会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气味儿,人闻不着可狗的鼻子却能嗅到,怨力越大的气味儿越浓。”   “哦,是这样。”有良明白了。   “柱子,你先去趟渡口,告诉崔艄公,说今晚有阴人过河,回来再吃饭睡觉吧。”杜老大吩咐说。   柱子应声走出了客栈,湘西的摆渡船向来只要走脚人打了招呼都会在夜里等候着,以方便客死他乡的亡魂能够早一点回家与亲人团聚。   此刻渡船刚刚靠岸,崔艄公认得罗柱子,摆了摆手招呼他过去。   “崔老伯,爹让我告诉你今晚有阴人要过河。”柱子忧郁的说道。   “放心吧,我会等着的,”崔艄公笑呵呵的答道,望着柱子闷闷不乐的背影,“这孩子是怎么了?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入夜,他们带着尸体又上路了,渡船果然准时守候在沅水河边,如今政府破除迷信,取缔走脚这一行当,所以只能偷偷的接活。   “罗老爹,好久不见啦。”崔艄公打着招呼。   “现在能通公路的地方都用汽车拉尸,走脚的活儿越来越少,看来也许这就是最后一趟了。”罗老爹说。   “还是让柱子去广东那边打工吧,早点学门手艺也好混口饭吃。”   罗老爹点点头:“这次赶脚回来,柱子说先去办边境通行证,然后就去深圳特区找活干。”   “这位客人面生的很,不是咱本地人吧?”崔艄公望见有良略显惊讶。   “他是来沅陵寻亲的,路上遇见搭个伴儿。”罗老爹回答。   渡船离岸,朝着对面撑去,冷月无声,唯有竹篙入水时的轻微哗啦声。   “今天的喜神是哪儿的?”崔艄公是个爱说话的人,嘴里不闲着,在沅水撑了一辈子的渡船,可谓是见多识广。   “大合坪乡,女孩才十五岁,作孽啊。”罗老爹又说了一遍那段悲惨的故事。   “世上总有不平之事,我们草民又能如何呢。”崔艄公闻言也是叹息不已。   有良借着月光,就近仔细的看了看死者的面容,发现这女孩长得十分清秀,闭着双眼眉宇间似有难解的忧愁,颈下可以看见一道青色的勒痕。   他无意之中瞥了一眼,发现柱子坐在船帮上在暗自垂泪。   大合坪乡位于沅陵县北部,距县城八十多公里的深山之中,罗老爹仍是昼伏夜行,赶尸走的脚程不快,又是夜里攀山道,因此数日后的凌晨才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这是群山环抱的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静悄悄的,唯有村东头的一户人家亮着灯,那可能就是女孩儿的家了。   “阴人回家,生人回避喽……”罗老爹敲着小阴锣进村,月明星稀,有的农户随即掌灯开门拴狗,并指着东面亮灯的人家。   进到院子里,果然大门敞开着,堂屋中间摆放着一副简陋的新棺木,也没有油漆,像是仓促打造的。   “当……”罗老爹一声阴锣,开口喊道,“喜神到家喽。”   屋里颤颤巍巍的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汉子,见到女儿回家忍不住的失声呜咽起来,此刻内屋也传来撕心裂肺的恸哭声,村民们逐渐聚拢来到门口。   罗老爹直接赶着女尸进了堂屋,将其立于门后,然后说道:“所有人都请回避,我们要替‘喜神’更衣了。”   有良也随着大家站在院子里,人们纷纷议论着吴家的丫头如何如何聪明能干和懂事孝顺,这么好的孩子竟然如此短命,老天实在不公等等。   “罗老爹,孩儿他娘听到凤娇出事儿就犯了病,躺在床上起不来。”中年汉子捧出一叠新做的敛衣,愁眉苦脸的说道。   罗老爹接过来点点头:“大家出去吧。”   湘西人都懂得规矩,走脚老司为“喜神”更衣之时是绝对不允许他人旁观和窥视的,否则极易引起“惊尸”。   吴凤娇是自缢身亡的属于横死,因而不能穿寿衣,家里准备的是葱白色的棉布新衣,旧时的敛衣都是不用扣子而是栓小布带,谐音“带子”表示后继有人。   罗老爹闩好门,摘去女尸头戴的棕叶斗笠,剥下白袍,把她放倒在木板上,父子俩打来清水开始为其清洗身体。 第64章 柱子   女孩儿只有十五岁,身体刚刚发育成熟,苗条适中,皮肤白皙,面容清秀略显苍白,脖颈处的勒痕淤血还清晰可见,若不是用了辰砂和草药,尸体不可能保持这么多天不坏。此刻,罗老爹小心翼翼解开缚在死者身上的五色布条,撤去所有的辰砂和符箓,柱子则拿毛巾蘸着清水开始轻轻的擦拭着她的身体。   柱子背对着罗老爹,望着吴凤娇冰冷的躯体,刚刚发育成熟的双乳还残留着屈辱的齿痕,泪水悄然地滴在了她的胸前……   但凡人刚死的时候,三魂七魄还处于懵懂的状态,此刻老司会迅速将辰砂抹在尸体的脑门、背膛、心窝以及两手板心和脚底,同时用符箓压住并缠以青红黑白黄五行布条,留住死者的七魄。之后用辰砂塞住口鼻和耳朵,再以辰州符堵紧,因为这几处是死者三魂出入之所。   柱子默默的清洗干净尸体,然后轻轻的替她更衣,换上了那套葱白色的新衣服,怔怔的望着吴凤娇清秀纯真的脸发呆。   “柱子,更衣完了没有,开始化妆了。”罗老爹催促道。   罗老爹上前为尸体涂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黛粉,然后和柱子一道将其小心翼翼的抬放进了棺材中,此刻的吴凤娇面色安详,就像是睡熟了一般。   罗老爹打开大门,亲属们涌进屋里,有人架起床上的吴凤娇母亲见孩子最后一面,此刻男人们暗自感伤,女人们则嚎啕恸哭,场面催人泪下。   “大家请节哀,”罗老爹开始安慰众人,“这样会令死者不安的,好在她生前积有功德,得以平安的回到家乡,如今刚刚经过了长途跋涉,她也需要安息了。”这是每次赶脚敛尸入棺后都要重复说的话。   当合上棺材盖板后,走脚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吴家的经济条件不太好,家里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得到女儿自杀的噩耗之后,母亲随即中风偏瘫,焦虑的父亲一个不慎从山崖下坠落摔断了腿,真的是“祸不单行”。   罗老爹看着吴家的惨状,实在于心不忍开口结帐。   “爹,咱别要赶脚费了。”柱子说。   罗老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收拾好东西默默的走出了吴家院子,有良瞥见柱子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神色伤感之极。   赶脚村在武陵山脉的深处,那里山高林密人烟稀少,罗老爹一行翻山越岭,直到日暮时分才赶到了村里。   小村不大,只有十余户人家,男人们都从事赶脚行当,女人则在家忙乎着一两块贫瘠的山地,每年种的苞谷还不够自家吃,需要男人们走脚回来带些米面补贴才行,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时常会揭不开锅。   以往赶脚生意多的时候还好,如今“喜神”都乘坐汽车返乡了,唯有最偏僻的角落还有点活干,但是僧多粥少,所以村里的青壮年都南下广东去厂里打工,每月还能寄回家中一两百块,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山里人好客,罗老爹的婆娘见到丈夫和儿子归家,又带来了外乡的客人,自是摘下家中最后的两条腊肉为他们煮饭烧菜,至于丈夫是否挣钱回家则从来不问,那是男人们的事情。   柱子娘见到肥胖的媚娘吓了一跳,村里的土猫都是瘦骨嶙峋,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只的。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熏腊肉的那种特殊香气令人食欲大开,媚娘瞥了一眼,思忖着那盘肉还不够人吃的呢,肯定没牠的份,于是失望的走出院子四处溜达。   牠的出现迅即引起了村里猫狗的围观,但都离得远远的不太敢靠前,就像改革初期刚见到外国人似的。   罗家屋内,罗老爹边喝着土烧告诉婆娘,他考虑再三,最终同意儿子去广东打工。这事儿柱子提了不止一回,父亲始终没吐口,因为走脚必须要两个人,一前一后把尸体夹在中间行路,否则难以攀山越岭,尤其是遇到野兽或是恶狗时,一个人则根本对付不了,万一损毁了尸首可赔不起。   “那以后就不走脚了?”婆娘问。   “嗯,反正也接不到生意,还是在家里待着吧。”   “这些事儿,你们男人拿主意。”柱子娘说。   罗老爹转过头来问有良:“你的女朋友是被拐卖到沅陵来的吗?”   “嗯,就算是吧。”有良心想其实也差不多。   “沅陵山区里面很穷,许多男人三四十岁还在打光棍,经常听说有去外地买媳妇回来的,明天让柱子带你去乡里派出所打听一下,看看哪个村有新买的外乡女人,不依靠政府自己是找不到的,即便知道在哪儿,没有公安出面也解救不出来。”   有良点点头,罗老爹说的不错,武陵山区这么大,自己等于是在大海里捞针,只有依靠政府才能尽快的找到线索。可是二丫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她不是被拐卖来做光棍媳妇的,而是躲藏在某个地方修炼,这种事儿即使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因此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孩子们的喧闹声,他们赶紧起身出来一看,但见媚娘不知从那儿捉来并杀死了一只肥大的竹鼠,坐在院门下正在大啖其肉,把一些内脏抛给了几只赢弱的小猫,时而吐出鼠骨引来一群土狗的疯抢,甚至相互之间大打出手,嗷嗷直叫。   “有良啊,你的这只老猫真厉害,那天晚上牠举手投足之间便杀死了几只恶犬,否则‘喜神’被咬坏可就没法交代了。”罗老爹止不住的赞叹道。   那是自然,媚娘是猫妖嘛,有良心中暗道。   媚娘吃饱了,舔舔爪子洗洗脸,然后拍了拍肚皮打了个饱嗝,一瘸一拐的回屋睡觉去了。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柱子便带着有良上路了,赶脚村到乡里有几十里山道,都是深山老林人烟罕至之地。   有良照旧背着竹篓,媚娘躺在里面打着瞌睡。   “柱子,俺问你件事儿。”有良上前两步。   “啥事儿?”   “那个女孩儿吴凤娇是你的对象吧?”   柱子闻言一愣,眼圈一红,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爹不知道?”   “嗯,”柱子难过的说道,“她是我在县城赶集时认识的,凤娇岁数小,所以我俩都没告诉家里大人,原本准备今年春节时正式和双方父母说的,没想到……”   果然是恋人,难怪柱子一路上情绪反常呢,罗老爹粗心竟然没有感觉出来。   “我一直要去深圳打工就是想陪着她,如果那样凤娇就不会死了。”柱子的神情显得异常痛苦,双眼充满了血丝。   “那么,你现在要去深圳是想……”   “为凤娇报仇!”柱子牙齿咬的嘎嘣直响。   原来是这样,有良摇了摇头,一个涉世未深的山村青年,没有丝毫的江湖经验,去到陌生的城市找人复仇,弄不好把自己的小命都会丢在那儿了,留下罗老爹两口子,又是一场悲剧。   “你想怎样复仇?”有良问。   “找到欺负凤娇的那个老板,上去直接几刀宰了他。”   “你知道他叫什么,长什么样,住在哪儿吗?深圳那么大的城市,找一个人可不是容易的。”   “我知道凤娇是在深圳蔡屋围大酒店里当服务员,去那儿总归能打听到。”   有良心想这个柱子有勇无谋,要是去了肯定会出事儿。   登上一座山峰,凉风吹拂,令人头脑清醒了不少。   “柱子,凤娇的那封遗书你看见了么?”有良问他。   “家属没有到场,警察只是说了一下,没给我们看。”柱子答道。   “告诉你们那个老板的名字和单位了么?”   柱子摇摇头。   “柱子,你想报仇首先要拿到遗书,看看那上面写了什么,然后才能根据遗书留下来的线索去找寻仇人。还有,你直接杀了那个老板,自己也得偿命,你就不考虑你爹娘了么?留下他们老两口孤苦伶仃的捱日子,真是生不如死啊。”有良劝慰道。   柱子蹲在地上痛苦的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抽泣着说:“为凤娇清洗身子的时候简直就快要疯了,我知道,她也恨不得杀了那坏蛋,此仇不报,柱子这一生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有良默默的望着他,口中平静的说道:“柱子,你帮俺找到二丫,俺替你杀掉那家伙。”   柱子止住了哭泣,惊讶的抬起头来:“你去杀那坏蛋?”   有良点点头。   “不行,你与这事儿不相干,弄不好白白搭上一命。”柱子坚决不允。   “你去杀人会偿命,俺不会。”有良淡淡的说道。   柱子诧异的望着他,说:“你怎么不会?“   有良微微一笑:“谁说俺动手杀他了,是媚娘,这家伙死于一只野猫的爪下只能是一场意外,干嘛要我们去偿命?”   柱子站起身来目光望向有良身后的背篓,“喵……”媚娘轻叫一声肯定的点点头。   柱子看的都傻眼了,再回忆起那天晚上这只残疾老母猫秒杀几条恶犬的事儿,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你真的愿意帮我报仇?”   “是的,这种恶人不知道还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孩儿呢,留着反正也是个祸害。”有良的语气不容置疑。   山风渐渐大了,林涛声阵阵,不知怎么的,有良似乎感到体内热血沸腾,自从学成了“梦遗神功”,他觉得自己可以在江湖上闯荡了,像一个真正的侠士那样。 第65章 遗书   乡派出所的李警官认得柱子,一见面就打起了招呼:“喂,罗柱子,你们父子俩还在偷偷的走脚吧?别干了,年纪轻轻的出去打工干点正经事儿。”   “我就是来开证明信,到县公安局办边防证的,准备去深圳那边打工。”柱子说。   “这就对了,年轻人学点技术,将来能够自立更生。”李警官赞许道,给他开了证明信,然后还需要自己拿去县局缴费办证。   “还有事儿么?”李警官最后问。   “这是我远房亲戚,他的女朋友被拐卖到沅陵来了,是专程过来寻找她的。”柱子说。   “这样啊……”李警官打量了下有良,说道,“咱们沅陵县是湖南最大的县,有几十个乡镇600多个行政村,要找起来可不容易,你得去县局报案,这种事儿每年都有这么几起。”   柱子道谢后,两人出门直接乘坐中巴车前往县城。   沅陵县位于沅水中游,隶属于怀化市,境内山峦重叠,溪流纵横,素有“湘西门户”和“南天锁钥”之称,自古以来为苗疆蛮荒之地。   中巴车在颠簸的山路上行驶,直到黄昏时分才赶到了县城,此刻公安局都已经下班,两人只有等到第二天再去办事儿了。先找了家小旅馆住下,然后上街去吃饭,当然这些都是有良抢着付账。   夜晚的县城十分热闹,街上人来人往,空气中飘着一股炖肉的浓郁香气,这是沅陵著名的小吃猪脚米粉。在一家小摊前坐下,有良叫了三碗,包括媚娘都有份。   正吃之间,座位前后慢慢聚拢了一些路人,惊奇的望着媚娘,原来刚出锅的猪脚米粉极为烫嘴,媚娘用利爪抓住筷子挑起米粉,然后鼓起腮帮子吹气,等凉透了以后才送入口中。   “快看,这猫跟人似的,真聪明。”人们叽叽咕咕的议论着,有些小孩更是好奇的到近前看,个个都惊奇不已。   有良颇感得意,心中也暗自寻思着,这媚娘的修炼看来已经快要得道了。   最后媚娘吃完米粉和里面的猪脚肉,竟然双爪捧起那只海碗,“咕嘟咕嘟”的喝起了肉汤,赢得了四周围的一片掌声。   就在这时,有良听到身后有人小声嘀咕着:“在江湖上行走可不能这么张扬。”   话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不由得心中一惊,急忙回头望去,身后墙角的阴影里伏着个衣衫褴褛的瞎眼老乞丐,正是师父柳十三。   “柱子,吃完了你先回旅馆,俺想自己一个人转转。”有良对柱子说道。   “不用我陪你么?”   “不用。”   “那好吧。”柱子站起身也没多想别的,一个人回旅馆歇息去了。   “师父,有二丫的消息了么?”有良轻声问。   “有良,你不在衡山上待着,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柳十三责备道。   “山上待着实在太腻了,想早点过来帮忙嘛。”   “刚才那个小伙子是谁?”柳十三疑惑的问道。   “他叫柱子,是路上新认识的朋友。”   “江湖险恶,不要乱结交陌生人。”   “知道了。”   柳十三的阴眼隔着眼皮,四处张望着,同时口中悄声说道:“奇怪的很,老白和二丫始终就再没有露过面,关教授分析怕是他们已经离开了沅陵,杜大姐要我们再坚持几日看看,若是仍然没有消息的话,就先返回京城。”   “沅陵这里到处都是深山老林,光是在县城这儿守着怎么能找得到呢?”有良说。   柳十三摇摇头:“可是整个沅陵五千多平方公里,他俩有意躲起来,想要寻找到更是如同大海里捞针。”   是啊,有良想起来在鬼城幽都的奈何桥下,老白利用噬嗑针布下一个小虚空,每天来来往往多少游客都视而不见,看来要想找到二丫可难了。不过话说回来,关教授和柳十三找不到他们,二丫就没有危险,她躲起来闭关也好,修炼也罢,总之生命无忧自己也就放心了,至于新魇出道带来浩劫之类的鬼话,俺才不信呢,二丫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你住在哪家旅馆?”柳十三问。   有良报了旅馆名字。   “回去就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吃饭让方才那个朋友买回来就行,你的江湖经验太少,像媚娘这样如此的张扬,在这个小县城里很快就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笑话题了,如果被老白那家伙听到,马上就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了他,这样只会令事情更加的棘手。”   “嗯。”有良应道。   “走吧,有情况我会去旅馆找你的。”柳十三催促说。   有良回到了旅馆,告诉柱子,寻找二丫的事儿暂时先不要向公安局报案。   “怎么,有她的消息了?”柱子感觉奇怪。   “她可能不在沅陵。”有良含糊其辞的搪塞道。   第二天,公安局一上班,柱子就前去办好了边境通行证。   有良结了账,两人随即乘车返回乡里,于半夜时分回到了赶脚村。他想既然二丫暂时没啥危险,自己也就没有必要耗在沅陵县城,还不如和柱子一起南下,先去除掉那个糟蹋吴凤娇的禽兽再说。   罗老爹问及有良寻找女朋友的事儿,有良依旧搪塞过去,说可能已经返回老家了。第二天,柱子收拾好行装与有良离开了赶脚村,罗老爹和柱子娘一直送到村口,百般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努力工作,不用惦记着家里。   有良和柱子则翻山越岭直奔溆浦县而去。   数日后,他们来到了溆浦县公安局门口,路上两人已经商定了说辞,无论如何要看到遗书才行。   刑警队的警官认出了柱子,惊讶的问道:“咦,你不是走脚的罗老爹儿子么,怎么又来了?”   “‘喜神’已经送到家了,我爹说谢谢你们,让给带点沅陵的特产来。”柱子递过来一大包沅陵龙兴酥糖,这还是有良的主意。   “哦,那可谢谢你爹了,罗柱子,现在破除封建迷信,以后别再干走脚了。”那位警官好心劝慰道。   “我这就准备去广东打工,”柱子拉过有良介绍说,“他就是吴凤娇在深圳的对象,有事儿想麻烦您一下。”   警官收下酥糖,态度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嗯,什么事儿?”   “俺是专门从广东过来为凤娇送葬的,听说她留下一封遗书,所以想知道都对俺说了啥……”有良说着眼圈一红,竟然硬生生的挤出了几滴眼泪。   “唉,这丫头也真是挺可怜的,好吧,你们跟我来,已经结案封档了。”那位警官带着他俩来到了内勤室,要调阅吴凤娇的案卷。   负责内勤的女警官查了下登记目录,然后从档案架子上取下一份卷宗,核对好黄色封面上的编号与姓名后从窗口递出来。   “喏,就是这份遗书。”警官翻开卷宗抽出一张便笺纸,卷宗里资料很少,除了法医的鉴定书和刑侦技术人员的现场勘验报告以外,就是目击证人证词笔录。   有良接过遗书,这是一张印着“深圳蔡屋围大酒店”抬头的便笺纸,上面潦草的写了几行字:“爹娘,他们侮辱了女儿,还被拍了照片逼着接客,凤娇无脸再见你们,对不起猪儿,来世再见了。”   翻过遗书背面,也有一行字,笔划生硬力透纸背,看来是吴凤娇怀着极度仇恨写上去的:“这个禽兽叫费叔,老天有眼早晚要他遭报应……”便签纸上明显的留下了一大片泪痕,以至于连字迹都有些湮了。   “遗书可以给我么?”有良淡淡问道。   “这可不行,让你看都已经有点出格了,”警官放回遗书将卷宗交还给内勤,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有良和柱子离开了刑警队,他问:“柱子,‘猪儿’是谁?”   “凤娇总笑我说‘蠢得像猪儿’。”柱子怅然若失的苦笑了下。   有良回过头对背篓里的媚娘说道:“你看清了吧,就是那张纸,去试试能不能偷出来。”   “喵。”媚娘应了声,伸了伸懒腰,然后“嗖”的一声窜了出去,趁人不备悄悄溜进了刑警队大门。   刑警们在会议室开上班后的碰头会,那位女内勤锁好了门也去了,走廊里空无一人。媚娘回头望望,然后抓住内勤室的门把手用力拧,但门已锁上打不开,牠瞥见内勤室的收文窗口是开着的,里面安装有铁栅栏,媚娘于是跳上窗台,从铁栅空隙中钻了进去。   但见媚娘鼻子左闻闻右嗅嗅,循着有良留下的一丝气味儿很快找到了那本吴凤娇的卷宗,把它拖出来翻开,把那张遗书迅速的折成小方块,然后叼在嘴里再将卷宗放归原位,迅即钻出铁栅沿着走廊墙角悄无声息的溜出大门,来到了大街上。   有良和柱子正在街口焦急的等待着。   “喵。”媚娘叫了声,将遗书递给有良,上面沾满了口水。   “媚娘,好样的,”有良夸奖道,打开遗书看了一眼,然后揣进怀里,“这就是证据,俺要那个费叔死的明明白白。”   柱子见有良足智多谋,又处事冷静果断,心中顿时增加了十足信心,凤娇啊,你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柱子就会为你报仇了。 第66章 蔡屋围大酒店   八十年代末的深圳特区是需要凭借身份证和边防证入关的,有良一直在寺庙里没有领过身份证,所以也办不了边境通行证,他被卡在了南头边检站外。   柱子四处张望着,听老乡说,关口花点钱就可以进去的。   “要进关吗?”果然很快有人上来搭腔了。   “是啊。”有良疑惑的望着来人,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蛇头。   “一百元一个人,明码实价,童叟无欺。”那人低声说。   “从哪儿入关?”有良想不会是翻铁丝网吧。   “当然是从关口,入关以后给钱,放心吧,每天都送进去上百号人呢。”蛇头自信的说道。   “好吧,就一百。”有良同意。   “跟我来,入关时不要讲话。”蛇头一边在前面领路,同时小声叮嘱道。   有良让柱子先正常入关,他跟在那人的身后来到边检厅,又汇合了两三个无证件的年轻女孩儿,她们也是想去关内工厂打工的。   大家紧跟在蛇头的后面通过闸口,那几个年轻女孩儿神情紧张,检查窗口的边防军人抬眼望了下,默默的点了下头,手里记下人数,什么也没问就放行了。   有良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过关了,女孩儿们也终于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蛇头收了钱又重新出关,继续等待着下一批人蛇。   “听说他们是和边防军人一起分钱的。”柱子说。   怪不得呢,看来在江湖上行走,有钱就会畅通无阻,有良的体会这次尤为深刻。   深圳东门老街是老宝安县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段,各种商铺食肆充斥其间。尤其是夜间更是熙熙攘攘,灯红酒绿,好多香港人都跑来这里找“鸡”,因此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女孩儿来此搵生活,她们涂脂抹粉,衣着暴露,收费低廉,对外宣称是从事“娱乐工作”的。由于改革开放,内地年轻女孩儿大量涌入特区,以至于吸引了无数的香港男人过关来“打食”,以至于南华早报在头版惊呼“北妹南下啦”。   蔡屋围大酒店就座落在老街的边上,相邻解放西路和深南大道,是当时为数不多的星级酒店。由于地处黄金地段,每逢黄昏,罗湖关口便涌进来大批的猎艳者,以香港的底层人士居多。通常是先在蔡屋围大酒店开好房,然后去老街转一圈物色到满意的“鸡”,一同于汇食街吃完宵夜后带回房间过夜,次日清晨出关回香港上班。   有良和柱子先在老街附近找了家廉价的小旅馆住下,时值七月初,天气炎热,如蒸笼一般,片刻便已是汗流浃背。   “唉,还是湘西山里凉快多了。”柱子不时的打湿毛巾擦汗。   两人在屋里商量着行动方案,最后决定由柱子先去酒店去应聘保安,之后暗中了解有关凤娇和费叔的情况,谋定而后动。   下午,两人走进了蔡屋围大酒店的人事部,空调的凉风迎面扑来,令人暑意顿消。   人事部经理打量着肌肉结实的柱子,查验了身份证和边防证,满意的点点头。   “罗柱子留下,明天早上就可以来上班,”他又瞥了有良一眼,见其左眼皮耷拉着,于是说道,“对不起,残疾人我们不要。”   有良淡淡一笑:“俺是陪柱子来的。”   谈妥了工资待遇等条件后,两人回到了小旅馆。   “柱子,如果发现了那个费叔,切记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明白么?”有良叮嘱道。   “放心,有良哥,我知道了。”柱子打心眼儿里佩服有良,已经尊称其为大哥,其实两人年纪相仿。   “走,预祝我们一切顺利,出去饱餐一顿。”有良抱起媚娘,两人直奔汇食街大排档,此刻天色已近黄昏,老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喂,两位小哥洗个头吧。”街边发廊门口坐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小姐主动搭话。   “洗什么头?”柱子默默脑袋,心想回旅馆自己洗,谁会去花那种冤枉钱。   “什么头?”那几个女人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当然是大头小头一块洗啦。”   “小头?”柱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面红耳赤的赶紧低头走开,引发身后的女孩儿们一阵快意的笑声。   “怪不得薛先生说这里是花花世界呢,果然是藏污纳垢,阿弥陀佛。”有良由衷的感慨道。   两人来到一家大排档,各种海鲜在玻璃缸中令人眼花缭乱,上面贴着“绝对生猛”几个大字。   “很贵的哦。”柱子小声提醒道。   “尝尝嘛。”有良不在意的说,坐下来点了白灼基围虾,粉丝蒸带子以及炒花甲和米饭,又单独为媚娘要了一条生的鲈鱼,算下来花去一百多块。   旁边桌上坐着一个香港人和一个内地年轻人在喝啤酒,那港人身上有股难闻的狐臭,虽然撒上了古龙香水仍掩饰不住刺鼻的气味儿。   “找‘鸡’是要有讲究的,主要是凭经验。”香港人正在传授着嫖娼的诀窍。   内地年轻人显然是初出茅庐,还不大懂。   “你要问小姐年龄,她们永远都说是十八岁,刚刚从家乡出来做,为了生病的父母啊,给弟弟筹集学费呀等等,都是骗人的。”   “那怎么办?”年轻人紧张的问道。   “看眼睛,刚出道的嫩鸡眼珠乌黑发亮,十分有神,如果瞳孔发黄,黯淡无光,那肯定就是老鸡,多少钱都不能要。”   “豹哥,老鸡眼珠为什么会发黄呢?”   “经常做这种事儿,你想想,整宿的被男人鼓捣,睡眠严重不足,时间长了,眼珠能不发黄嘛,这就是辨认嫩鸡还是老鸡的不二法宝。”   有良摇摇头,这些人整天都琢磨些啥东西,但随即的一句话飘进了耳朵里,令他即刻警觉起来。   “小林子,费叔要是看中了你的拳脚,在他手下当马仔就可以吃香喝辣的,但必须要完全忠诚才行,决不能有二心。”   “知道了,豹哥。”   费叔?这个“费叔”会是害死吴凤娇的那个禽兽么?有良留了个心眼儿,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但接下来的都是男女之间的龌龊事儿。   “有良哥,味道不好么?怎么吃得这么少?”柱子问。   “嗯,你多吃点吧,俺胃口不大好。”有良遮掩道。   此刻媚娘却在一旁吃的津津有味儿,猫天生爱鱼是牠的本性。   “吃完饭,豹哥带你去挑两个嫩鸡回宾馆,让你小子开开荤。”   “谢豹哥,可是我没干过呀。”小林子脸一红,面带羞怯。   “你别跟豹哥说你是处男吧?”   “我是。”小林子声音细如蚊蚁。   “哈哈,”豹哥淫邪的笑了起来,“原来你还是个雏儿,好,我得给你找一个可以手把手带你的成年鸡,太嫩不成,到时候都摸不着门儿。”   “我还是先回宾馆吧。”小林子明显的有些胆怯。   “也好,你先回房把自己洗干净了,躺床上等着吧。”豹哥一口喝干了啤酒,摇摇晃晃的往老街深处溜达而去,开始物色目标。   小林子随后也站起身离开,红着脸低头走过有良的身边。   “柱子,你先回旅馆,俺有点事儿要办。”有良抱起正在剔牙的媚娘,匆匆的尾随而去。   小林子出汇食街,沿着深南大道西行,随后竟然拐进了蔡屋围大酒店进了电梯。   有良在酒店大厅里溜达着,看见电梯停在了六层,然后转身离开回到了小旅馆。   “有良哥,你去哪儿了?”柱子不解的问道。   “坐在大排档旁边桌上喝啤酒的那两个人,你还有印象吗?”   “嗯,有点。”   “这两人住在蔡屋围大酒店六楼,你明天上班以后留意一下房间号以及所交往的人,他们很可能就是那个费叔的手下。”有良说,心想吴凤娇就是在这家酒店被糟蹋的,他们口中的费叔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知道了。”柱子的面色严肃起来。   小旅馆里不设空调,只有一台嗡嗡作响的破电扇,扇出来的也都是热风,有良久久无法入睡,回想起在佛崖寺耳房,每到夜晚山风凉爽怡人,木鱼声声,无论多么烦躁的心立即就会静下来。看来自己还是适应那种与世无争的宁静生活,江湖上确实是丰富多彩,但也徒增了莫名的烦恼,怪不得妮子跟着沈才华躲到蓝月亮谷里不出来,那个神秘的地方究竟是在哪儿呢?   次日清晨,媚娘仍在睡懒觉,两人先去街上吃了早点,然后柱子穿戴得整整齐齐前去酒店报到上班。有良坐在一楼大厅内的沙发上熟悉情况,还尝试着乘坐电梯上下两趟,到底是花花世界,什么东西都新奇。   清晨从电梯里出来的大都是些涂脂抹粉的年轻小姐,有的还连连打着哈欠,看来豹哥说的不错,她们的睡眠肯定不好。有良定睛用阴眼细瞧,那些年轻女子大都是眼珠发黄,双眸黯淡无光,应该都是些“老鸡”。   “小林子,费叔要是看中了你的拳脚,在他手下当马仔就可以吃香喝辣的,但必须要完全忠诚才行,决不能有二心。”   “知道了,豹哥。”   费叔?这个“费叔”会是害死吴凤娇的那个禽兽么?有良留了个心眼儿,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但接下来的都是男女之间的龌龊事儿。   “有良哥,味道不好么?怎么吃得这么少?”柱子问。   “嗯,你多吃点吧,俺胃口不大好。”有良遮掩道。   此刻媚娘却在一旁吃的津津有味儿,猫天生爱鱼是牠的本性。   “吃完饭,豹哥带你去挑两个嫩鸡回宾馆,让你小子开开荤。”   “谢豹哥,可是我没干过呀。”小林子脸一红,面带羞怯。   “你别跟豹哥说你是处男吧?”   “我是。”小林子声音细如蚊蚁。   “哈哈,”豹哥淫邪的笑了起来,“原来你还是个雏儿,好,我得给你找一个可以手把手带你的成年鸡,太嫩不成,到时候都摸不着门儿。”   “我还是先回宾馆吧。”小林子明显的有些胆怯。   “也好,你先回房把自己洗干净了,躺床上等着吧。”豹哥一口喝干了啤酒,摇摇晃晃的往老街深处溜达而去,开始物色目标。   小林子随后也站起身离开,红着脸低头走过有良的身边。   “柱子,你先回旅馆,俺有点事儿要办。”有良抱起正在剔牙的媚娘,匆匆的尾随而去。   小林子出汇食街,沿着深南大道西行,随后竟然拐进了蔡屋围大酒店进了电梯。   有良在酒店大厅里溜达着,看见电梯停在了六层,然后转身离开回到了小旅馆。   “有良哥,你去哪儿了?”柱子不解的问道。   “坐在大排档旁边桌上喝啤酒的那两个人,你还有印象吗?”   “嗯,有点。”   “这两人住在蔡屋围大酒店六楼,你明天上班以后留意一下房间号以及所交往的人,他们很可能就是那个费叔的手下。”有良说,心想吴凤娇就是在这家酒店被糟蹋的,他们口中的费叔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知道了。”柱子的面色严肃起来。   小旅馆里不设空调,只有一台嗡嗡作响的破电扇,扇出来的也都是热风,有良久久无法入睡,回想起在佛崖寺耳房,每到夜晚山风凉爽怡人,木鱼声声,无论多么烦躁的心立即就会静下来。看来自己还是适应那种与世无争的宁静生活,江湖上确实是丰富多彩,但也徒增了莫名的烦恼,怪不得妮子跟着沈才华躲到蓝月亮谷里不出来,那个神秘的地方究竟是在哪儿呢?   次日清晨,媚娘仍在睡懒觉,两人先去街上吃了早点,然后柱子穿戴得整整齐齐前去酒店报到上班。有良坐在一楼大厅内的沙发上熟悉情况,还尝试着乘坐电梯上下两趟,到底是花花世界,什么东西都新奇。   清晨从电梯里出来的大都是些涂脂抹粉的年轻小姐,有的还连连打着哈欠,看来豹哥说的不错,她们的睡眠肯定不好。有良定睛用阴眼细瞧,那些年轻女子大都是眼珠发黄,双眸黯淡无光,应该都是些“老鸡”。 第67章 阴阳术师   电梯门又开了,小林子还有豹哥以及两个年轻女人一同出来,其中那个满脸横肉长相老一点的女人紧靠着他,眼神色迷迷的,还偷偷的掐了一把小林子的屁股,引起了豹哥和另一个小姐的哄笑。   有良瞧见那女人眼珠的确够黄的,一定是久经沙场的“老鸡”,另一个女孩儿倒是瞳孔乌黑有神,像是刚出道的鸡雏。   经过大厅沙发旁时,那只“老鸡”瞥见了有良,目光在他的裤裆处扫了一下,脸上嫣然一笑。   有良心中蓦地一紧,心想这儿真是藏污纳垢之地。   “走吧,别磨蹭了。”豹哥催她俩赶紧出酒店。   “今晚我还来哟。”那老鸡说完扭动着腰肢翩翩离去。   送走了两个女人,豹哥说:“小林子,昨晚够呛吧?你先坐大厅里休息,我回房等费叔的一个电话,然后去喝早茶,多点几笼牛蹄筋儿给你补补。”   小林子朝有良这边走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其脸色苍白倦怠,步态足下无根,屁股发松有点造邋胯了。   “兄弟,看你眉间散乱耸起,刚破了童子身吧?”有良冷冷说道,柳十三曾经讲授过,童子眉清有序,一旦阴阳交合即散。   小林子闻言一愣,面色潮红,支支吾吾的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良微微一笑,开始学师父那样胡诌一气:“俺是阴阳术师,当然一眼就能瞧得出来,并且对方是个经验老道的女人,吮吸阳气,贪得无厌,这样下去你会精尽人亡的,亏得有一定的武功在身,否则可就伤身大了。”   “真的?”小林子没有丝毫江湖经验,一下子就相信了。   “当然,俺出道这么久,还从来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请问师傅您怎么称呼?”小林子恭敬问道。   “嗯,俺法名‘了去’。”   “了去大师,您说得一点都不错,我昨晚才……”小林子面现羞怯之色。   两人在大厅里聊了一会儿,有良大吹法螺,夸自己如何厉害,甚至可以擒杀小妖,小林子越来越肃然起敬,深信不疑。   有良心中暗道,原来江湖上的名号都是吹出来的,自己现在也算是有经验的了。   这时,豹哥从电梯里出来,疑惑的目光瞅着有良问道:“小林子,他是谁?”   “豹哥,了去大师是有名的阴阳术师。”小林子赶紧说。   “阴阳术师?”豹哥上下打量着有良,“小林子,如今内地大量的江湖骗子都涌来了深圳淘金,招子可要放亮点。”   有良淡淡一笑,道:“在下衡山了去,此次下山不过是一展平生所学,绝非坑蒙拐骗之徒。”   “你都会什么?算命?看手相批八字?”豹哥哼道,似有不屑。   “那些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了去的专长是斩杀小妖。”   “哈,口气还不小,如今世上哪来的妖魔鬼怪,等于白说。”豹哥嘿嘿一笑。   “当然有,不过俗人视而不见罢了。”有良在寺庙读过经书,粗通文言文,讲起话来像模像样,颇含古韵。   “豹哥,他说得很准,真的是个高人。”小林子信誓旦旦道。   “那好,你今天晚上六点来酒店604房间,我请一位真正的高人会会你,若是真有两下子,老板或许还能给你份差事干干。”豹哥说罢带着小林子去餐厅饮早茶去了。   有良松了口气,看来努力没有白费,自己离费叔又近了一步,自从有了“梦遗神功”在身,他的胆量大了不少。   离开酒店,先去老街上转了一圈,在一家药店里买了一套针灸针,里面包括有一只三棱针,然后给媚娘带回一包炸小黄鱼,给牠来了个惊喜。   柱子中午的时候回来了,做保安需要住在酒店集体宿舍里,不当班的时候还要政治学习和操练,因此不能经常回来了。   “俺今晚六点会去酒店604房间与费叔的手下见面,争取打入他们的圈子,到时候下手的机会就多了,你先在酒店里干着,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地方到时候再通知你。”有良吩咐说。   “有良哥,你真了不起。”柱子心中由衷的佩服。   当晚六点钟,有良抱着媚娘准时的来到了604房间的门口,揿响了门铃。   门开了,豹哥点了下头,疑惑的瞥了眼有良怀中的媚娘,让他进了屋。   房内椅子上坐着个骨瘦如柴,面色阴郁的老者,眯缝着两只绿豆眼上下端详着有良,身后站着小林子,见到有良嘴角微微一笑。   “楚大师,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小子。”豹哥恭敬的对那人说道。   “嗯,年轻人,叫什么名字啊?师从何人?”楚大师的话音阴柔尖细,入耳很不舒服。   “在下了去,衡山古空禅师门下。”有良答道。   “古空?”楚大师思索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印象,于是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有什么值得一说的能耐,让老夫见识一下?”   “他说还会斩妖除魔,哈哈。”豹哥憋不住的笑起来了。   “哦,佛门向来都是些老古板,甚至编出佛陀‘割肉饲鹰’之类的鬼话,妄求众生平等,怎么出来你这种斩妖除魔的偏门来了?”楚大师眉毛一挑。   有良一时语塞,他本不是善辩之人,这几个月来跟着柳十三和薛道禅走江湖,虽然口齿已经伶俐的不少,但仍显得木纳。   “小伙子,闯深圳嘛都是为了赚钱,但也不能信口开河的胡吹一气,”楚大师说着面色突然一变,尖声道,“你这只猫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俺养的。”有良说。   “佛门寺庙何时破戒可以养猫了?况且这猫身上似乎有股邪气。”楚大师冷冷道。   “黑猫总是让人瘆得慌。”豹哥此刻打了个岔儿。   “咚咚咚。”有人敲门。   豹哥拉开房门,今早的那个“老鸡”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   “你怎么又来了?”豹哥皱起了眉头。   “人家来找小林子的嘛。”那女子小嘴儿一撅,故作媚态,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喵,呕……”有良怀中的媚娘差点要吐。   “小林子今天不方便,你走吧。”豹哥往外推搡着她。   “呦,又不是女人,有嘛不方便,半价收费总可以吧?”那女人咯咯笑道。   “走开。”豹哥怒道。   “别生气嘛,小林子不方便就算了,”一见豹哥发火凶巴巴的样子,那女人赶紧说道,同时往有良一努嘴,“这位小哥也是童子呢,就他吧。”   此刻小林子羞得面红耳赤,低头目光不敢直视。   就在此刻,楚大师发话了:“了去,你既然说能斩妖除魔,那你看这房间内可有妖魔?”   此话一说,众人都愣了。   “有。”有良答道。   “谁?”楚大师淡淡一笑。   有良转过身面对着那个“老鸡”一指:“就是她。”   “小哥开嘛玩笑?不想打炮就算了,什么‘妖魔’怪吓人的。”女子嗔道。   “豹哥,关上门。”楚大师吩咐道。   豹哥一脸的疑惑,走过去关上了房门。   “呦,干嘛,你们要全上啊,可是要按人头收费的哦。”女人依旧面色不改。   楚大师冲有良一点头:“那就看看你的真本事吧。”   “你想要干嘛?”那女人似乎觉察到不妙,手指着有良警告道。   “喵。”媚娘恶狠狠的咆哮了一声,吓得女子一哆嗦。   “让她坐下。”有良说。   豹哥手一按,硬是将其揿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轻点嘛,弄痛人家啦。”   楚大师默默的看着有良,身后的小林子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傻的愣在那儿。   有良凑近女人的脸,阴眼直视她的双目,在其瞳孔深处隐约瞧见了一条像是鲶鱼一样黑不溜丢的东西,嘴巴上生有参差不齐的寥寥胡须。   “你是谁?”有良柔声问道。   “我是谁?”那女人乜了眼豹哥,娇滴滴的说道,“豹哥,你知道我们这种从事娱乐工作的……”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有良突然暴喝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豹哥,打炮就打炮好了,他问那么多废话干嘛吗?”女人故作扭捏之态。   豹哥疑惑的目光望向了楚大师,后者眯着双眼面含微笑没有任何反应。   “你要还是不说,就休怪本术师对你不客气了。”有良说着掏出新买的针灸盒,取出一根银针在其眼前比划着,这些程序还是照搬柳十三的那一套。   “干嘛,这是要干嘛?”女人愠怒道。   有良抓过她的右手,找准其大拇指甲外侧的鬼信穴然后一针刺下,他目前还做不到师父那样高深的认穴功夫。   “哎呀,疼死老娘了。”女人喉咙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有良再次抽出一枚银针反手插在了她右后脖颈处的鬼枕穴上。   “你他妈的小子干嘛多管闲事?”女人身体内发出苍老沙哑的声音,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婆。   豹哥闻言瞠目结舌,小林子也瞪大了眼睛闭不拢嘴巴,唯有楚大师面色如旧,未曾有丝毫的惊讶。   “你是何方神圣?或是哪位屈死冤魂?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本术师说就是了。”有良按照程序来过。   “滚开!老娘才不吃你这一套呢。”那苍老的声音破口大骂,显然已经是怒不可遏。   有良示意豹哥按住她的脑袋,伸手扒拉着头发找到头顶处的鬼堂穴,然后手中毫针深深的刺了进去,并弯起中指弹了两下。   “住手,”女人此刻终于服软了,口中央求道,“老妪说实话就是了。” 第68章 老塘虱   “老妪本是道光年间九龙塘里的一条胡子鲶,后因香港开埠填塘建城,因而转到九龙城下水道里生活,至今已经一百五十岁了。”那苍老的声音叙述道。   “胡说,”楚大师突然开腔了,“区区一百五十年哪来如此深的道行?”   “你们有所不知,原先在九龙塘里食物匮乏,不料城市下水道内竟然什么吃的都有,尤其是残碎的死婴胎儿味道极为可口,久而久之发育异常产生了突变。虽然修道时间不过百年多而已,但却提升得很快,尤其是大陆改革开放以来,老妪来到了深圳,附体在一个妓女的身上,多少也汲取了上千个男人的阳精,当然最有助于加深道行的还是像小林子这样的童子元精……”   “呕……”小林子此刻方知自己竟然与一条老雌鲶鱼行房,顿时胃里一阵翻滚,恶心至极,最终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口吐在了楚大师的头上。   这一下可乱套了,豹哥和小林子赶紧帮着楚大师揩拭,擦去流淌下来的黄绿色黏液,里面还有未消化完混合着胃液的牛蹄筋儿、凤爪之类的食物残渣,屋子里散发出浓烈的酸臭气味儿。   “哈哈,”楚大师不怒反乐,“贫道终于得见失传已久的‘鬼门十三针’,了去,你是佛门弟子,怎么身怀天师道的绝技呢?”   “这是家中祖传下来的。”有良不动声色的答道。   “嗯,很好,在人妖混杂的深圳,这可是大有用武之地啊。”楚大师兴奋的说道,无意识的舔了下嘴唇,将流淌至口角边的一丝黏液吃进了嘴里。   “如今已经实话都告诉了你们,就放老妪一马吧。”那苍老的声音央求道。   有良知道虽然已经初步取得了楚大师的认可,但感觉还是应该再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为好,于是取出那枚粗大的三棱针,对那女人说道:“本术师念你一百多年的修行不易,赶快离开这个无辜的女人,否则即刻要你魂飞魄散。”   “多谢大师饶命,老妪这就走。”椅子上的女人身体僵直起来,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有良的阴眼中瞧见一条肥大的金黄色塘虱缓缓逸出,“啪”的一声落到了地毯上足足有三尺多长,硕大的鱼头冲着有良叩拜三下,然后蜿蜒游动着直奔卫生间而去。   “喵呜。”媚娘贪婪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塘虱,馋得滴下了口水。   “媚娘,放牠去吧,脏兮兮的有啥吃头。”有良说道。   大塘虱爬上马桶,听得“哗啦”声响,已然一头钻进下水道里遁去了。   小林子直勾勾的看着这一切,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呆怔在那里,旁边的豹哥目送着大塘虱钻进了马桶才回过神儿来,面对着有良早已是肃然起敬。   “咦,这是哪儿?”椅子上的女人清醒过来诧异的望着众人。   “你出去吧。”楚大师摆摆手,叫她离开。   女人伸手摸摸自己的下体私处,嘴里不确定的叨咕着:“你们要是干了可就得给钱。”   “滚!”豹哥大吼一声,吓得那女人赶紧拎着皮包夺门而逃。   “俺要是看见了一定会说的,”有良答道,转而问他,“小林子,你会武术?”   “我自幼在武当山学艺,精通太极功夫。”   “怎么跑到深圳来了?”有良心想这孩子初涉江湖,人又单纯,跟了费叔将来很容易学坏。   “本来是想打工的,后来在街上和一伙儿地痞无赖发生口角,就把他们打倒了,正巧豹哥看到,就把我领来说是做费叔的保镖,赚的钱要比去厂里打工要好得多。”   “记着以后别乱搞女人了。”有良好心劝慰到。   “嗯,我听大师的。”   门开了,豹哥拿着房门钥匙进来:“了去大师,我带你去房间,就在下面一层。”   有良跟随着来到502房,这也是个标间,条件很舒适。   “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楚大师会派人来接我们。”豹哥说完上楼去了。   房间里开着空调,凉爽宜人,有良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躺下,此刻媚娘已经在旁边床上四仰八叉的打起了鼾声。   有良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明天就可以见到那个禽兽了,在这之前自己的想法有些过于简单,以为费叔不过就是一个有钱的老板而已,现在看起来此人背景极深,若是直截了当的杀了他恐怕惹出的麻烦会不小,因此必须要有周密的计划才行。   他与京城里的高官渊源深厚,而且手下能人应该不少,像是楚大师就深藏不露,不知他功力如何,若是碰上比自己厉害的,非但杀不成费叔,自己和柱子也会有危险。所以,暂时先不能贸然行事,等摸清了所有情况以后再伺机下手。   次日清晨,有良刚刚洗漱完毕,就听到了敲门声。   “了去大师,汽车已经在酒店门口等着了。”豹哥匆匆说道。   有良抱起媚娘随豹哥和小林子下了电梯,在酒店门口一同乘坐一辆丰田商务面包车,前去与费叔见面。   汽车沿着弯曲的公路经过莲塘,直奔梧桐山而去。   公路右边是一道高高的铁丝网,对面连绵起伏的山峦,上面还飘荡着英国米字旗,豹哥说那就是香港新界了。   穿过两公里多长的梧桐山隧道,汽车驶入了沙头角,沿着海边继续南行,沿途可以看见荷枪实弹的边防巡逻士兵,当拐过正角咀山峰时,有良第一次被浩瀚的大海震撼了。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海洋,几只白色的海鸥在翱翔,以前在内地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色,就连媚娘也被深深的吸引住,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车过大梅沙,在海湾里蓦地出现了一座白色的庄园,直接延伸至海边,月牙形的白色沙滩,四周高耸的围墙,门口有警卫牵着狼狗。汽车停在了门口,警卫检查了一下乘客,然后冲豹哥点点头放他们进去了。   楚大师站在会客厅的门口,见到有良下车微微一笑,道:“了去,费叔正在等着你。”   众人跟着他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大厅,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女人的裸体照片和一些红颜色的朱砂符箓,其中有一幅照片引起了有良的注意。   照片上一个年轻的姑娘一丝不挂的蜷缩在床角,皮肤白净,身材苗条,正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如同待宰杀的羔羊……   他认出来了,这个女孩儿正是吴凤娇。 第69章 费叔   客厅正中的红木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国字脸中年人,面色光滑红润,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显得极具威势,双目炯炯有神直视过来,对有良微微一笑。   在他的右边地毯上伏着一头巨大的黑毛猪,足有千斤之多,脖颈后以及额头上生有猎猎红色鬃毛,圆圆的眼睛凶恶的盯着有良怀中的媚娘。   “喵。”媚娘轻轻叫了声,显得有点害怕。   “你认得照片上的女孩儿么?”中年人疑惑的说道,一口的京腔,中气十足。   有良自觉失态 赶紧搪塞答道:“她长得好美啊。”   “哈哈,到底是小生荒子,歌德曾经说过‘那个少年不善钟情,哪个少女不善怀春’,也难怪。嗯,听说你昨晚露了一手天师道的‘鬼门十三针’?”中年人说道。   “是。”有良感觉此人身上有种莫名的威严,就如同当年的首长一样。   这时,楚大师才开始介绍说:“他叫了去,是衡山古空禅师门下,了去,这位就是费叔了。”   “费叔好。”有良硬着头皮叫了声。   “嗯,世间能让楚大师看得上的人寥寥可数,你可愿意替我做事儿啊?”费叔微笑着望着他。   “工资高不高?”有良一本正经的问道。   “哈哈,”费叔闻言呵呵笑道,“你这小子挺实在的嘛,我喜欢,只要你好好干,钱不是问题。”   “那行,俺愿意,”有良点头答应了,随后又假装好奇的问道,“费叔,您旁边的这头猪很凶,是养的宠物吗?”既然媚娘都有些怕牠,还是问问清楚的好。   “不错,牠的名字叫‘猪坚强’,是血统纯正的八眉猪,难得的黄土高原大公猪,当其发情时,有种力拔山兮的英雄气概,一般种猪交配时间最长不过12秒,可是牠竟能坚持一刻钟,因而取名‘猪坚强’。有好些国内影视界女明星来到我这里,见到牠发情时的生猛模样,无不吓得花容失色,哈哈哈……”费叔开心的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   楚大师似乎有些尴尬,于是对有良解释说道:“费叔这人非常的幽默,语言方面造诣很高,连北大的一些著名国学大师都极为推崇他。”   那头大公种猪好像感觉到主人是在夸牠,裂开嘴巴流淌下来一丝丝的的口涎到了地毯上。   “费叔,这位就是豹哥引荐的武当太极高手小林子,来见过费叔。”楚大师接着介绍说。   小林子紧张的向费叔问好。   “哦,”费叔打量着小林子,开口说道,“来人,去把释南天叫来比试一下。”   须臾,门口走进来一位身材壮硕的光头中年人,穿黑色西装扎着领带,听名字应该是位僧人。   楚大师开口道:“释南天,这位是武当小林子,你俩比划两下,点到即止。”   “是,楚大师。”释南天应道。   他转过身来对着小林子一拱手,说道:“少林释南天,幸会。”   小林子也拱手施礼,答道:“武当林喜儿有礼。”   两人随即交起手来,少林功夫向来以刚猛著称,出拳裹挟着呼呼风声,而武当则以阴柔见长,无声无息的一一化解。有良在一旁观战,感觉他俩的武功远不及一渡和未渡两位老和尚,比起乔老爷更是差得太远。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分上下,豹哥在一旁看得抓耳挠腮连声喝彩,不过在有良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单是一个媚娘就完全可将两人同时秒杀。   “嗯,两位的武功不相上下,行了。”费叔摆摆手,两人退下。   费叔转过脸来问有良:“了去,你的左眼有毛病么?”   “是,自打出生时就样子了。”有良摸摸左眼皮,已经耷拉下来几乎遮住了半拉眼睛,自己明显的感觉到眼球也在萎缩,迟早会同师父柳十三差不多。   “天生异相,必有异能啊,贫道也早就看出来了。”楚大师在一旁接茬道。   费叔点点头,说:“楚大师,广州一万吨铝锭批文的事儿就交给他们几个去办吧。”   “是,费叔。”楚大师应道。   费叔说完起身牵着那头“猪坚强”从客厅后门出去了。   “走吧,我们回酒店商量一下广州的事儿。”楚大师一摆手,领着他们三个人乘上那辆商务车驶离了庄园返回市区。   “你们两个新人记住,这座庄园名叫‘白宫’,没有费叔的准许,任何人绝不可私自来这儿。”楚大师严肃的说道。   小林子和有良点头称是。   “喂,你们见了费叔感觉怎么样?”豹哥在车里笑嘻嘻的问道。   “我有点紧张害怕。”小林子实事求是的回答。   “了去大师呢?”他又问有良。   “还好。”有良淡淡说道。   “费叔有事儿交给我们三人做,咱们要保证办好才行,关键时候一定要给费叔长脸。”豹哥叮嘱道。   “要去广州么?”有良问。   “当然,具体的还要听楚大师安排。”豹哥目光恭敬的望着楚大师。   楚大师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眼睛望着窗外,塘元涌一带正在开山添海建设盐田港,载重车来来往往尘土飞扬。   “费叔的关系可不得了,都是京城里有来头的高干子女,费叔说将来的中国都将会由他们来掌控。另外文艺界的女明星也有不少,你看人家那才叫漂亮呢,身材脸蛋和屁股绝了,这么一比,东门老街的那些鸡简直就是些丑八怪。”豹哥啧啧赞道。   “闭嘴。”楚大师哼了声。   豹哥赶紧不吭声了,大家默默的望着窗外,一路回到了蔡屋围大酒店。   柱子穿着一身崭新的保安制服,戴着白手套上前拉开车门,见到里面下车是有良,不由得愕然一愣,惊讶之态被楚大师正好瞧在了眼里。   楚大师装作没看见,直接走进了酒店,有良假装系鞋带,故意的落在了后面。   “俺今天见到了费叔。”他小声说道。   柱子更加惊讶了。   “回头再找你详细说。”有良匆匆说完快步走进大厅。   电梯内,楚大师疑虑的目光瞥了一眼有良,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表情。   房间内,楚大师开始交待这次任务的有关情况。   “经贸部应承给费叔计划内的双0铝锭一万吨,说好批文由部驻广州特派员签发,没想到广州这面出了纰漏,那个具体负责名叫董建国的特派员竟然将这批铝锭批给了别人,从中吃了巨额回扣。费叔很生气,要你们去教训他一顿。”   “宰了他王八羔子。”豹哥顿时气势汹汹。   “你就只知道杀人么?”楚大师不满的说道,“费叔要他把吃进去的回扣一分不少的吐出来,给他一个教训,以后再也不敢薄费叔的面子就是了。此人也是高干子女,记住不要弄伤他,变成刑事案件导致警察的介入弄得满城风雨对谁都不好,这点要切记。”   “不给他来点狠的,哪能那么老老实实把回扣吐出来,大概有多少钱?”豹哥问。   “一千万。”楚大师说。   有良闻言心中暗暗吃惊,自己从来不知道这些有权势的人随便投机倒把一次,竟能赚到这么多钱,怪不得京城里的那些学生要反“官倒”呢。   楚大师目光望向了有良,缓缓说道:“了去,你可有办法在不伤害此人的情况下让他吐出回扣?”   有良心想这是费叔和楚大师在考验自己,原本以为见到费叔之后,先让他看看吴凤娇的遗书,验明正身后把他吸干或是吩咐媚娘割断他的喉咙了事儿。今天见到了费叔后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此人不但背景深厚,身边还有楚大师这样的高手在侧,并且警卫森严,陌生人不但很难接近庄园,若要全身而退就更加困难,所以必须要有单独同他在一起的机会才好下手。另外,只杀费叔感觉有点便宜他了,吴凤娇的家里生活如此的窘迫,理应顺便搂点钱给他们作为补偿才是。当然自己也不能白干,总得弄点辛苦费,以便日后江湖上不时之需。   “俺可以。”有良平静的答道。   楚大师点点头,也没有追问他究竟如何做,对豹哥和小林子说道:“你俩一切服从了去的安排,明白么?”   “没问题。”豹哥和小林子通过昨晚的事情,早已经对了去大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欣然同意。   随后楚大师为他们安排了带有免检证的车辆,方便进出二线关口,以及董特派员在广州的电话地址和几万元工作经费,另外单独交给了有良一个银行帐号,回扣款必须直接汇入账户。   楚大师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明天一早出发。”   他走后,豹哥啧啧道:“妈的,一千万啊,这辈子也花不完。”   小林子问:“了去大师,需要我做啥尽管吩咐就是。”   有良点了点头:“明天到了广州再讲,我现在先要去小旅馆结帐退房。”说完出门下电梯,在酒店门口找到柱子,把见到费叔的事儿叙述一遍,但没有提到吴凤娇的裸照,免得激起他的愤懑。   “这么说,一下子还杀不了他?”柱子无奈的说道。   “先要取得他的信任,然后才有单独接触的机会,放心吧,柱子,费叔这家伙活不多久了。”   “有良哥,我信你。”柱子点点头。 第70章 怀疑   次日,天刚蒙蒙亮,楚大师安排的一辆皇冠轿车就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有良一行坐进了车内,直接出布吉关直奔广州而去。   经贸部驻广州的特派员办事处位于流花路广交会展馆内,当皇冠车赶到那里的时候,办事处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大都是来自南方各省的供销采购人员以及批文掮客,有的还拎着各式包装精美的礼品,也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混杂其间,香烟、狐臭以及香水味儿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   “那些女人都是雇来勾引和迷惑那些特派员的,他们单身来到广州工作,家眷都留在了京城,长夜漫漫,找个女人陪也很自然不过,但炮不能白打,付出的就是批文。”豹哥介绍说。   等了一会儿,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他们来了。”豹哥说。   一辆豪华商务中巴车停在了门口,车上下来几位西装笔挺的中年人,看上去个个面色苍白,长着啤酒肚,屁股松垮垮的,步态虚浮。   “瞧,这都是炮打多了的熊样,所以特派员大体两年一轮换,不然身体吃不消。”豹哥似乎很了解,为有良解说着。   “那他们岂不是对家庭不忠?”小林子说道。   “改革开放后,大陆人的思想观念都转变了,如今社会是‘笑贫不笑娼’,只要拿回家去大把的钞票,老婆才不管呢,”豹哥解释道,“看,那些女人贴上去了。”   有良抬眼望去,果然那些挠首弄姿的年轻女人一拥而上,风骚的与特派员们打着招呼。   “豹哥,麻烦你去打探一下哪一个是董建国,他的办公室在哪儿?”有良指派道。   豹哥下去了一会儿,回来告诉有良:“就在拐角的那间办公室,此人相貌有些猥琐,四十岁的样子,既然名字叫‘建国’,应该就是49年生人,现在房间里已经挤满了人,乱糟糟的。”   “你们留在车上,俺去瞧瞧。”有良吩咐完将媚娘也留在车上,然后独自一人下车走进了办事处。   在走廊拐角处的那间屋内,他见到了这位姓董的特派员,面前围了一帮人,这是单人办公室,并无其他工作人员。   “两百吨盘元。”董建国在调拨单上写着数字,“嘭”的盖上了公章。   “太少了,人家真的不够嘛。”那个年轻女人扭捏作态的说道,一面轻拉短裙露出雪白的大腿。   董建国喵了一眼,猥亵的笑了笑:“好,再加上一百吨。”   有良看了直摇头,这简直就是狼狈为奸嘛,这些“官倒”要是不惩治,国家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现场人太多,没法与之交谈,但是来办批文的人络绎不绝,恐怕到下班都闲不下来,最后,他决定直接上前。   “董大哥,你还认得俺么?”有良推开众人挤了进去,看清其胸前工作卡片上的名字相符,于是热情的与其握手。   董建国抬眼望着有良一愣,似乎是在脑海中搜寻这位陌生人的记忆:“你是……”他迟疑的伸出手来。   有良一把握住他的手,意念到处,强大的吸力瞬间从董建国的合谷穴内向外抽取体内元气,此刻周边的人见他俩紧握着手不松开,以为是很熟悉的人,所以也都未发现有异常。   “你,你……”董建国喉咙里咕噜两声就发不出声来了,顷刻之间浑身疲软酥麻,若不是坐在皮椅上早就萎顿于地了。   有良微笑着停顿了下,说道:“董大哥,多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让其他人都出去,咱哥俩好好聊聊。”   董建国惊魂未定,缓过一口气来,面色苍白的说道:“你们都出去,我现在有事儿。”   那些人都不敢违背董特派员的意思,赶紧退出房间,并轻轻的带上房门。   “你,你要干……干什么?”董建国战战兢兢的问道。   “俺可以把你的阳气吸光,到那时你就是废人一个,此生再也无法打炮了。”有良开心的说道。   “你要批文么?我给。”董建国眼巴巴的瞅着他。   有良嘿嘿道:“费叔的一万吨铝锭你竟敢批给别人,把那一千万回扣如数吐出来,这是帐号,否则你就去死吧。”说罢,左手掏出写有帐号的纸片拍在桌子上。   “原来你是费叔的人,他已经赚了那么多钱,还在乎这点小钱么?”   “钱多了咬手啊?”有良鼻子哼了声,意念开始继续抽吸。   “我退,我吐……”董建国吓得屁滚尿流,赶紧连连告饶。   “俺已经抽了你一多半的阳气,现在一起去给这个账号打款,到帐以后可以把阳气反输还给你,怎么样?”有良淡淡说道。   “好好,钱可以再赚,命可就这么一条。”董建国的意志已经被彻底摧垮了,老老实实的用另一只手开了抽屉锁,取出一本存折。   两人手拉着手从办公室里出来,门外的那些人急切的想要说话。   “我和亲戚出去饮杯茶,你们先等在这里吧。”董建国说着和有良扬长而去。   豹哥和小林子正焦急的等在车里,突然见有良和董建国拉着手从办事处里出来,都不觉大吃一惊。   两人上了皇冠车,董建国闷头不作声,有良吩咐司机道:“去银行。”   在附近的中国工商银行,董建国按照纸片上的帐号转账了那一千万元,并将回执交给有良,然后压低声音说道:“钱已经转了,咳……现在可以给我输回那些阳气了吧?”   “等确认到帐以后,俺再回来办公室替你输回阳气,现在你自己打车去办事处吧。”有良扔下董建国,跳上皇冠车,一溜烟儿的跑了。   哼,想得美,鬼知道吸出来的元气怎么才能够输回去,有良冷笑着。   “了去大师,你可真厉害,是怎么说服他自愿吐出这一千万回扣的?”豹哥看着汇款回执,兴奋的问他。   “鬼门十三针。”有良淡淡答道。   皇冠车风驰电掣般的直奔深圳而去。   上午九时,楚大师走进了蔡屋围大酒店人事部办公室。   “哎呦,是楚先生啊,快请坐。”人事部经理认出这位有钱的长包房老主顾,客气的寒暄着。   楚大师站在窗前,手指着停车场上的那名保安员问道:“这个人叫什么?”   经理望了一眼,答道:“这人名叫罗柱子,是前天刚来应聘的。”   “我能看看他的登记资料么?”   “当然可以。”经理找出聘用登记表摆在桌上。   楚先生翻看着罗柱子这一页,其身份证复印件上的常住地址为湖南沅陵县,他接着问道:“这个罗柱子是一个人来的么?”   “不,是两个人一道来应聘的,另一个眼睛有残疾,我们没要。”经理回忆说道。   “请给我复印一张。”楚大师指着罗柱子的那份表格。   经理立刻照办了,这种常年包房的老主顾就是酒店的衣食父母,不好得罪。   楚大师点点头,拿起登记表复印件道谢后离开了。   出了酒店招下手,他的那辆黑色奔驰车驶来停下,楚大师上了车直奔大鹏湾“白宫”庄园。   庄园会客厅,费叔听了楚大师的叙述,思忖道:“嗯,这个保安与原先的服务员吴凤娇是一个地方人,他又与了去相识,不过来深圳打工的湖南人不少,也许只是巧合。”   “不,了去下车的时候与罗柱子打了个照面,两人装作不认识,而且了去故意系鞋带留在后面,肯定是背着我们交谈什么。若是正常的话,见面应该打招呼,他这样掩饰正所谓欲盖弥彰。”楚大师说道。   “那个小姑娘吴凤娇真是个妙人,阴精纯正,竟然偷偷的跑了,本来想培养一下可以接待京城方面的高端客人,真的是可惜啊。”费叔惋惜的淫邪一笑。   “山里女孩儿,大都没见过世面,不足为怪。”楚大师说。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电话铃声响了,楚大师拎起了听筒,里面传来豹哥兴奋的声音。   “了去大师已经办成了广州的事儿。”豹哥汇报说。   “那个姓董的乖乖吐出来了?”楚大师疑问道。   “是的,了去大师进去没多久,两人就手拉手的出来到银行转帐了,那姓董的十分合作。”   “没对他怎么样吧?”   “没有,请楚大师核对银行账户,估计要几小时后才能到帐,汇款回执在我们手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嗯,你们直接来白宫吧,”楚大师撂下电话,思索着方才豹哥的话,“手拉手的走出来……”   “了去办事果然利索,楚大师的眼力不错。”费叔在一旁赞许道。   “我总感觉这个了去的来历有点蹊跷,此人身上颇多疑点。”楚大师忧心忡忡的说道。   “哦,你担心什么?”   “目前也还只是猜测,不管怎么说,此人身怀天师道绝技,当今世上真正掌握‘鬼门十三针’之人已经绝无仅有,费叔欲成大事,人才需物尽其用才是。”   “嗯,你说的不错,”费叔看了下手表,“楚大师,今晚丛院长从京城飞抵广州白云机场,已经安排人去接了,‘鸡舍’计划进展顺利,可以实施第二步了。”   “恭喜费叔,将来中华民族的崛起就全靠您了。”楚大师微笑着说道。   费叔在会客厅里踱着步,心中踌躇满志,口中说道:“当年首长想靠太极阴晕入主中原,主任更是异想天开,竟然找到祝由鬼壶来复活一代伟人,这些人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可我费某却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做到了。”   楚大师此刻眉头紧锁,这是一局很大的棋,每走一步都要精心设计。 第71章 鸿门宴   黄昏时分,皇冠轿车返回到了庄园。   “嗯,了去干得不错,首次出师就旗开得胜,方才已经电话查询过了,一千万元已经到帐,费叔备下酒席要亲自为你们接风。”楚大师笑呵呵的说道。   豹哥闻言受宠若惊,一时间激动莫名:“了去大师、小林子,费叔竟然亲自设宴招待我们,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殊荣,面儿可大了。”   楚大师在一旁笑而不语。   晚宴在小餐厅内举行,满桌子都是生猛海鲜,龙虾刺身、帝王蟹、清蒸苏眉、老鼠斑以及好多叫不上名字来的美味佳肴,唯独没有猪肉烹制的菜式。茅台、五粮液以及轩尼诗。李察和马爹利。尚等白兰地洋酒都可以敞开了喝,豹哥看得整个人都傻了,口水直流。   “今天了去果然不负众望,旗开得胜,费某心情大悦,大家都不要拘束,请随意啊。”费叔端起酒杯与大家碰盏,显得格外的平易近人。   媚娘蹲在墙角边,眼巴巴瞅着桌上的那条清蒸大苏眉鱼,滴下的口涎有好大一滩。   “俺想给媚娘弄点吃的。”有良说。   “自己拿吧。”楚大师随意道。   有良上前夹下苏眉和老鼠斑的鱼头鱼尾,放到一只盘子里搁在了餐厅角落地上,媚娘见状大喜,迫不及待的“呼噜呼噜”的啃噬起来。   大家杯觥交错,豹哥这边一会儿茅台五粮液,一会儿又是洋酒,喝得昏天黑地,舌头也不利索了,面色红彤彤的,最终喝醉了身子直往桌子下面溜。   小林子搀起豹哥,说道:“费叔、楚大师,我已经吃饱了,想先扶豹哥回去休息,可以吗?”   “嗯,来人啊,”楚大师高声叫道,“带他俩去客房。”   有良喝的不多,在费叔的贼窟里必须始终保持清醒才行,等待一切可能的机会。   “我先回房了。”费叔以餐巾抹了下嘴,站起身来离去。   “俺也吃好了。”有良也随后站起身来。   “不急,还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坐在桌子对面的楚大师说道,然后拉开身后的布帘,露出一台大型监视器,随即揿下开关。   有良目光望向大屏幕,画面里出现了一个房间,四周墙壁上挂满了放大的女人裸照,他仔细的辨认了一下,那些相片上的都是同一个人——吴凤娇。   有良暗自吃惊,瞥了一眼楚大师,他也正微笑着瞅着自己。   画面里,房间门开了,罗柱子懵里懵懂的走了进来,蓦然望见墙壁上的照片,顿时情绪异常的激动,脸上的肌肉都似乎有些变形了,如同一头困兽似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这时候,门又开了,释南天带着两名打手走进来,柱子抑制不住内心情感的愤怒,发疯了似的扑向释南天举拳就打。   释南天闪身避过柱子的拳头,双掌推出击中他的后背,“噗”的一口,鲜血喷在了墙壁吴凤娇的身上,两名打手上前按住柱子的双肩,令他动弹不得。   “说,你同墙上的女人是什么关系?”释南天厉声问道。   “你们这帮禽兽,害死了凤娇,我要杀了你们。”柱子满嘴是血,双目圆瞪,嘴里仍不停的咒骂。   楚大师目光盯着有良,缓缓说道:“了去,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有良此刻心中紧张的盘算着,现在出手制住楚大师,再去杀费叔,庄园内戒备森严,有的人怀中还有手枪,纵使自己能够逃得出去,可柱子则绝无可能生还。人在江湖,遇事千万不能冲动,更何况楚大师早已有了戒备,既然能逮到柱子,应该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自己只有随机应变了。   “为什么要抓罗柱子,他是我朋友啊?”有良显露出愕然的神态。   “他和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吴凤娇是他的女朋友,原本今年春节时正式订婚,可惜女方自杀了。”有良如实道出。   “你说那个叫吴凤娇的女孩儿死了?”楚大师闻言也吃了一惊。   “嗯,她从蔡屋围大酒店跑回家去,走到溆浦这个地方上吊了,留下来一封遗书。”有良平静的说着,从衣袋内掏出那份遗书递了过去。   楚大师默默的看完了遗书目光盯着有良,口中冷冷说道:“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俺从衡山上下来,途中偶遇相识了罗柱子,得知要来深圳讨要赔偿,于是就决定帮一下他,毕竟他的女朋友死的怪可怜的。”   “什么赔偿?”   “人毕竟是因为费叔而死的,女孩儿是独生女,得到消息后父亲摔断了腿,母亲急火攻心中风偏瘫,家中已经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如果没有经济上的补偿,你让他们怎么活呀?”   “说下去。”楚大师哼了声。   “俺俩想,既然吴凤娇是在蔡屋围大酒店出的事儿,那就去酒店应聘,应该可以了解到凤娇与费叔的情况,然后直接朝费叔索要补偿。没想到他应聘当了保安,俺却认识了豹哥、楚大师和费叔,所以准备这两天就找柱子,商量一下如何来向费叔张口。”有良真真假假混搭在一起说,这样最不容易引起怀疑。   “你们想要多少赔偿?”楚大师不动声色的问道。   “原以为费叔只是个小老板,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干大事业的人。”有良欲言又止。   “你们想水涨船高么?”楚大师冷笑一声。   “是的,起码索要五十万元的赔偿,让老两口可以安度晚年。”有良说道。   “哈哈,那就给一百万吧,了去,这样可满意?”费叔从餐厅侧门走进来呵呵笑道,原来他一直躲在外面偷听他俩的谈话。   “你说的可是真的?”有良故作惊讶之态。   “费叔说话岂能言而无信?凤娇这孩子儿怎么会这么小心眼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嘛,竟然想不开要自杀。唉,不管怎么说,费叔也是有责任的,给这个罗柱子一百万,让他回去交给两位老人家,并代我陪个不是。”费叔说得轻描淡写一般。   “那俺代柱子谢谢费叔了。”有良欣喜道,可心里却在咒骂自己竟然能够扮演如此见利忘义的小人角色,可是在江湖上,有时就得这样厚颜无耻才行。   楚大师也松了一口气,这个衡山下来的了去所言非虚,看来他和罗柱子并无深交,与吴凤娇也并不相识,不过是路见不平仗义相助而已,绝非是什么人派来刺探情报的卧底。   “你以前与吴凤娇相熟么?”   “没见过,柱子让俺看了他的相片,长得很好。”   楚大师接下来问到了最后一个疑点:“你和姓董的特派员手拉着手出来,怎么做到关系如此融洽的?”   有良心道,“中阴吸尸大法”是断然不能泄露的。   “俺制住了他手上的穴道。”   “哪一处穴道?”楚大师追问。   “这个么……掌后鬼心穴。”有良故意吞吞吐吐的,好似有所保留不愿讲。   “呵呵,放心,贫道是不会打听你家祖传独门绝技的。”楚大师终于释然,心道这个“鬼心”穴就是大陵穴,竟然有如此妙用,看来“鬼门十三针”的确不简单。   “楚大师,了去没什么问题了吧?”费叔微笑着问。   楚大师点点头。   “那你就赶紧安排一百万现金吧。”费叔吩咐说。   楚大师抄起电话拨了号码,告诉对方准备好一百万现金装进密码箱里,明日送到蔡屋围大酒店502房间交给了去大师。   有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与事先设想的情况截然不同,但是不管怎么说,钱到手了,吴凤娇的父母晚年也算是有了着落,至于原本杀掉费叔的计划,需要从长计议了。   “俺可以带罗柱子离开了么?”有良问。   “当然可以,你们先回到蔡屋围大酒店,等明天拿到钱就可以让他回湖南了,前提条件是你能留下来帮我。”费叔表现出异常的诚恳。   “嗯,那好吧,本来也就是帮帮忙的事儿,如今都已经解决了。”有良说,他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鬼门十三针”,若是不答应,很可能柱子非但钱拿不到,连生命也都会有危险,江湖上像费叔这样面容和善出手慷慨的,其实更有可能是大奸大恶之人。   “来人啊,送了去大师和罗柱子回酒店。”楚大师喊了声,门口随即有人应道,原来餐厅外面埋伏有人,这些都是已经安排好了的。   有良见到柱子的时候吃了一惊,释南天那两掌伤得他不轻,于是赶紧上前搀扶。   “你怎么会在这儿?”柱子惊讶的问道。   “回酒店再说。”有良扶着他坐上了商务车,媚娘也跳了上来,大家连夜返回到了蔡屋围大酒店。   “咦,罗柱子,当班你不在跑哪去了?队长发火了,小心炒鱿鱼哦。”酒店门口的保安见到柱子,好心的提醒道。   有良带着柱子进了502房间,给他倒了杯水,然后问道:“柱子,你是怎么被抓去庄园的?”   原来柱子黄昏正在查看停车场的时候,这辆商务车停在了旁边,下来人挟持他上了车,而且蒙上了头套一直带到了那儿。   “什么庄园?”柱子还有点懵懵懂懂的。   “费叔的庄园,名叫‘白宫’。”有良说,同时把今晚自己所经历的事儿大致说了下。   “你说费叔想用一百万元钱来抵凤娇的命?”柱子腾地站起身来,脸色憋得通红,恨恨的叫道:“多少钱抵不上我的凤娇。” 第72章 鸡舍计划   楚大师站在餐厅门口,目送了去大师和罗柱子上了车缓缓驶出了庄园,思绪仍有些不宁。   “怎么,楚大师还有疑虑么?”费叔在身后问道。   “了去这小子总感觉有些不牢靠,还得盯着他点。”楚大师沉吟道。   “楚大师向来谨慎,你就看着办吧。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你去门口等一下丛院长。”费叔吩咐说。   楚大师来到庄园门口,不多时,一道刺眼的汽车灯光拐下公路来到了跟前,车门打开,一位五十多岁戴眼镜的男人迈下车来。此人身材微胖,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少将军服,肩上挎着一个冷藏保温箱,正是京城解放军301医院的丛副院长。   楚大师满面笑容的伸出手去,丛院长意味深长的点下头,轻轻的一握,两人走到了会客厅落座,有人给沏上了茶水。   “哈哈,丛院长辛苦了。”费叔一脸春风的大踏步走了进来。   “费叔,这次是专程来向您汇报‘鸡舍’进展情况的,顺便亲自带回……”丛院长开口说道。   费叔一伸手,阻止他继续讲下去,同时压低声音说:“跟我来密室。”   三人从会客室后门出去,来到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墙壁内敷设了一层屏蔽电子信号的铜网,在里面密谈任何事儿都不会被窃听。   “此事非同小可,不得不时刻提防。”楚大师解释道。   丛院长坐下后啜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开口说道:“自从六年前主任的‘轩辕计划’失败了以后,多亏了费叔从中斡旋,我才保留住了公职,又调来301总院当上了副院长,这份恩情没齿难忘。”   “小事儿,不值得一提,你是国内最著名的生物学家,物尽其用嘛。”费叔一摆手。   “我们还是谈正经事儿吧。”楚大师直言道。   “好,‘鸡舍’目前进展很顺利,”丛院长放下茶杯说,“那些老同志都管这间无菌病房叫做‘玻璃房’,目前虽然只有这两间,但是已经接待了十余名中顾委的委员,他们出来后反应相当的不错,每个人都感到身上重新充满了活力,仿佛年轻了十岁,有的甚至还恢复了部分的性功能。”   “部分的性功能?”费叔很感兴趣。   “就是说已经可以勃起了,但是举而不坚,坚而不久。”丛院长解释说。   “唉,那不就是阳痿嘛。”费叔淫邪的一笑。   “这已经比起他们一二十年软塌塌的还是好多了,有些人希望继续住‘玻璃房’,我告诉他们,置换的血液可以维持一年,等期满再来换过,只要坚持下去起码可以增寿二三十年。”   “血液的来源他们都清楚吧?”   丛院长点点头:“知道都是十八九岁年轻战士的血液,那血的颜色鲜红鲜红的,载氧能力极强,充满了青春的活力。这种生命力旺盛的鲜血滋润着他们衰老的器官,只需一个星期置换掉全部近五千毫升腐朽的血液,可以维持整整一年的时间。费叔,您没瞧见他们从里面走出来时那个兴奋样儿,满面红光步履轻松,中气足嗓音洪亮,都说又可以为党继续做工作了。”   “哈哈,这些老公鸡还幻想着重新打鸣,生老病死这是人类无法改变的残酷现实,是天道。你看伟人又如何?还不是躺在纪念堂里靠防腐剂才能维持形体么,万岁之类的玩意儿简直荒唐可笑。”费叔嗤之以鼻。   “其实官越大的越舍不得死,通过这些老同志的现身说法,我相信几位中央领导人最后也一定会走进‘玻璃房’的。”丛院长对此极有信心。   “最关键是要把‘太上皇’吸引进来,他可是一句话顶一万句,如同当年垂帘听政的太后老佛爷。”费叔说。   “已经有人推荐过了,但他还是不太相信‘玻璃房’会有这么大的功效。”丛院长解释说。   “只要坚持做下去,最终没有人不动心的。”费叔信心十足道。   “你们采集年轻战士血液的时候可有什么困难?”楚大师问。   “一切顺利,战士们以为是给重要病人献血,所以都非常的踊跃,当然政治思想工作也都跟上去了,‘入党关键看行动’的口号深入人心。这一点费叔请放心,血液的来源绝不成问题。”   “你们只要十八九岁战士的血,而且筛选异常的严格,难道从来就无人怀疑过么?”楚大师疑问道。   “我们只要一说是国家机密,就没人敢再多问了。”丛院长答道。   费叔目光瞅向楚大师,两人默契的点点头。   “那好吧,丛院长,现在开始‘鸡舍’计划的最后阶段,你来抽血吧。”费叔面色郑重的说道。   丛院长打开冷藏箱,取出针头胶管和血浆袋,费叔则躺在了密室的桌子上,将袖子高高的挽起。   “抽多少?”楚大师问道。   “正常成年人一次最多抽400cc。”丛院长消毒后将针头轻轻插入费叔手臂的静脉血管内。   “400cc太少,丛院长,抽2000cc,少了到时候不够用。”费叔吩咐道。   丛院长为难的说道:“费叔,人体总共才不到5000cc血,其中80%在循环,剩下的20%主要储藏在脾脏内,若是一次抽掉几乎二分之一,你会马上休克死亡的。”   “哈哈,你试试就知道了,费叔是什么人?放心的抽吧。”费叔毫不在意的呵呵笑道。   丛院长望向楚大师,寻求他的支持。   “抽吧,2000cc而已,没有问题。”楚大师轻松的耸了耸肩说道。   “唉,简直违反医学常识,这样吧,我要是看到费叔脸色苍白便即刻停止。”丛院长无奈的说道,一面抽血同时手持血浆袋做跷跷板状摇晃,防止血小板凝结。   当抽到400cc的时候,费叔面不改色,800cc也还是一样,1200cc脸色红润如常,1600cc了,丛院长紧张的注视着他……   “哈哈,没关系,接着来。”费叔谈笑风生毫不在意。   2000cc终于抽完了,此刻的费叔坐起身来,看上去竟然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揉了揉肚子说道:“妈的,饿坏了,赶紧去餐厅弄点吃的。”   丛院长直摇头,太不可思议了,嘴里由衷的钦佩道:“费叔,你简直就是个超人。”   “什么超不超人的,丛院长辛苦你了,我已经安排了广空的一架军机在岑村机场等着送你返回京城,明天我会让楚大师给你的帐户打进去五百万,因为时间紧迫就不留你了,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你弄两个漂亮的妞儿,我知道你老婆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憋坏了吧。”费叔说道。   “有劳费叔费心,其实医院里年轻漂亮的女护士多的是,不过事业为先,不敢玩忽职守啊,我今晚回去就马上连夜分离血清。”丛院长将血液袋小心翼翼的收在冷藏箱内,背在了身上。   楚大师送他坐上了汽车,等其驶出了庄园才回到餐厅,看见费叔正在狼吞虎咽的大吃桌上的残羹剩菜,贪婪的就像是一头猪。   “这个丛院长倒是个人物。”楚大师嘀咕着。   “他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生物医学方面的权威,当年主任调他去‘轩辕计划’小组从事研究风后的头颅,结果‘鬼壶’失去了踪迹,他们也都被隔离审查了。亏得发现了这么个人才,否则‘鸡舍’计划哪儿有这么顺利?”费叔一面咀嚼着说道。   “贫道听您说过这事儿,主任还有首长他们现在的处境如何?”楚大师问。   “闲赋在家,往日的风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该是我们这代人大展手脚的年代了。”   “费叔,当年首长他们苦苦追寻的那张羊皮‘格达预言’究竟哪儿去了?”楚大师皱着眉头疑惑不解。   “是在一个名叫朱寒生的人手里,此人多年前下落不明。”   “那张旧羊皮上记载了建国一个甲子六十年间中国政局的更替,可是贫道始终不明白,据说格达活佛名叫洛克,不过是个美籍奥地利人,普通的人文学家而已,他怎么可能有着袁天罡李淳风般的经天纬地之才,如同《推背图》一般如此清晰准确的推断出中国的未来呢?”   费叔放下筷子,咽下最后一口食物,解释说:“1935年红军长征途中在金沙江畔的一座寺庙,毛主席见到的格达活佛得到的有关‘8341’预言,不过只是通过他口中传递出来而已,真正的推算者另有其人。”   “那会是什么人呢?”   “此事我和首长聊过,他的结论是蓝月亮谷中的曾经隐匿着一位噶玛噶举派的老活佛,预言就是此人推断出来的,临涅磐之前传给了这个格达活佛。格达活佛去世后,这张记载着六十年预言的旧羊皮由其弟子丹巴老喇嘛保管,后来落到了朱寒生手中。可惜的是这个朱寒生带着预言消失在了雪域高原。首长曾经派出过空军的侦察机仔细的搜寻过蓝月亮谷,但还是一无所获。”   楚大师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朱寒生一定是带了那张旧羊皮躲进了蓝月亮谷,贫道以为那是一处尘世虚空,所以空中侦察是徒劳的,没有开启的密匙便永远都找不到。”   “嗯,楚大师言之有理,尘世间还有许多未被科学发现的东西,人类才刚刚开始认识。”费叔赞同道。   楚大师喃喃自语:“雪域高原,越是原始的地方才有可能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第73章 京城来客   有良费了半天口舌才说服了柱子,由他带着一百万返回湖南,其中八十万给凤娇父母作为赡养费,二十万留给柱子在沅陵开店做点小买卖,至于为凤娇报仇杀费叔的事儿,就由有良独自来完成,不过要等待合适的时机,不能操之过急,而且最好搞成自然死亡的样子,把自己和柱子摘干净。   次日上午,有人敲502房间。   “哪位是了去大师?”来人问。   “俺就是。”   “楚大师叫我送这只密码箱给你。”那人告知密码后将箱子交给有良离去了。   有良关好门,转动密码开启了皮箱,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人民币,一万元一捆,总共一百捆。   柱子眼睛都看直了,伸手抚摸着感慨说道:“我和爹爹赶脚就是一辈子也挣不来这么多钱啊。”   有良合上皮箱重新锁好,说:“柱子,夜长梦多,我这就送你上长途汽车回沅陵,记住,在江湖上行走千万不能露富,否则会被贼人盯上。”   “知道了。”柱子先下去人事部辞职,交回保安制服并结算了几天的工钱,然后两人出酒店直奔汽车站而去。在途中,有良买了只帆布旅行袋,将密码箱放在里面,不然土里土气的柱子拎一只密码皮箱太扎眼了。   直到驶往湖南怀化的长途汽车走远了,有良这才松了口气独自返回酒店,他没有留意到,身后不远的地方始终有人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有良溜溜达达的回到了酒店,豹哥正在大门口等着他。   “了去大师,楚大师让我来接你去白宫,他妈的昨晚喝多了,吐了好几回,白酒掺洋酒忒上头。”豹哥直晃脑袋,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   “什么事儿?”有良问。   “据说是京城来了重要人物,手下有能人异士,说不定还要比试比试呢。”   “哦,俺先回房带媚娘下来。”有良回到房间,媚娘仍在呼呼大睡。   有良掀开被子抱起牠,“喵”媚娘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睛。   “我们还要去庄园。”有良告诉牠。   “喵呜。”媚娘舔了下嘴唇,牠知道庄园里好吃的东西很多。   天气异常的闷热,一丝风都没有,豹哥说这是台风到来的前奏,有良还没有经历过,据说狂风暴雨很是厉害。   “尤其是海边,巨浪滔天,千万别站在岸边,会把人卷走的。”豹哥叮嘱说。   庄园的客厅内,费叔正和楚大师饮茶,见到他们进来示意两人坐下。   “了去啊,今晚有重要客人来访,到时候你们就候在外面,随时等待差遣。”费叔说道。   “都需要做什么?”有良问。   “客人的手下有些高手,以防万一嘛。”楚大师嘿嘿说道。   有良和豹哥回到客房休息,小林子心中有些紧张,问有良说:“了去大师,据说今晚来的客人里面有高手,我挺担心的,万一过手不知道能不能赢得了。”   “俺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有良昨晚和柱子谈了很久,几乎一夜没睡,现在倦意袭来,于是躺床上一觉睡到了黄昏。   风势渐渐加大,天空中乌云翻滚,台风快要来了。   餐厅已经备下了酒席,豹哥以及释南天等其他人都打了饭到一边吃去了,有良抱着媚娘睡眼惺忪的来到了后厨房,盛了点饭菜正准备要吃的时候,客人到了。   费叔和楚大师亲自在庄园大门口迎接,汽车上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着西装的魁梧男人,身后是一对年轻的夫妻,那胖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八九岁的漂亮小女孩儿。最后下车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侏儒,脑袋奇大,面色白皙,四肢短小但却发达有力,身着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黑色的火箭头皮鞋锃光瓦亮,一尘不染。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庄园,费叔领着他们入餐厅落座,那位老侏儒的目光四处扫视了一圈,有良透过厨房玻璃窗与他的目光不期而遇,不由得心下骇然,此人正是六年前的宋地翁……   当年的有良还是半大孩子,而如今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宋地翁瞥见后厨内正端着饭碗吃饭的年轻人,做梦也想不到会是有良,因此目光一扫而过。   有良可是心惊肉跳,现在“中阴吸尸大法”在手,又学会了“梦遗神功”,武功方面倒是不再惧怕宋地翁了,唯一担心他认出自己来,在费叔和楚大师面前就露底了。他侧过脸望去,坐在费叔旁边的魁梧男人正是首长,一晃经年,他仍旧是红光满面,但皮肤却细腻得出奇,看他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十分做作,像个女人似的。   他想起六年前雪山下的山岭上,首长被沈才华以祝由神功割开裤裆切掉了两只睾丸,怪不得他变得不男不女了呢。   玻璃窗下面传菜的窗口是敞开着的,因此他们之间的话音隐约可以听到,有良端着碗背贴墙假装慢慢吃饭,耳朵竖起偷听他们之间的谈话,两名做菜的大厨各自忙乎着手中的活计,也不去理会他。   “首长,两年不见,你的气色可是越来越好啦。”费叔称赞道。   首长面色微微一凛,叹息道:“费叔开玩笑了,我这是有苦说不出啊,全靠药顶着呢。”   “首长生了什么病?全世界范围内,需要什么进口药只管开口,费某都搞得到。”   “这是我女儿东东,女婿援朝还有外孙女小建。”首长微微一笑,介绍道。   “真是‘虎父无犬子’,一看都是青年才俊啊。”费叔说着场面话。   “这位是宋地翁,跟了我好多年,现在是全国政协委员,中国考古协会会长。”   “哦,早就听说过地翁的大名,幸会幸会。”费叔按照江湖上的礼仪一拱手。   “首长,不知您身患何病?”楚大师问道,他已经看出首长有些不阴不阳了。   “唉,今天是有求于楚大师,不然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是绝不会往外说的,我一直在吃甲睾酮。”首长摇头道。   “你在吃雄性激素?睾丸出了问题?”费叔吃了一惊。   “不是出了问题,而是没有了,”首长讪笑两声,介绍说道。   费叔一愣,也有点颇觉尴尬,于是端起酒杯说道:“首长光临寒舍,费某蓬荜生辉啊,我敬你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首长也喝干了杯中酒,开口说道:“费叔,这次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请说,只要费某能做到的必尽力而为。”   “这是我的外孙女小建,今年已经九岁了,她在三四岁以前还是好好的,突然间就不会讲话了,甚至从那时起再也没有哭过。国内有名的医院,包括外国专家都看过了,检查所有的发音器官都正常,诊断不出来究竟有什么毛病。后来白云观的虚风观主说可能是中邪,但符箓法事也都试过仍不见好转,听说楚大师是当今茅山宗的翘楚,所以冒昧的前来求医,不知可否援手一试?”首长诚恳的说道,目光望向了楚大师。   费叔知道他自从下台以后,众叛亲离,只有宋地翁还始终不离不弃的跟随着他,在中国,不管官位做到多大,一旦失去权力便“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讲话办事早已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当然可以,”费叔大度的答应了,随即说道,“楚大师,那就麻烦你给瞧一瞧。”   楚大师点点头,招手让小建前来,先替她把了下脉,然后翻开眼皮瞧瞧,最后点头说道:“这孩子可能三四岁的时候被不干净的邪物附身了,并随同生长早已融为一体,普通的道家符箓确实难以驱除,看来只有用‘鬼门十三针’方才有效。”   后厨内的有良闻言心中不由得就是一紧,心想这次怕是要穿帮了,赶紧灵机一动,往口中腮帮子两侧塞了几片潮州卤牛肉,使得面部有些变形。   “来人,去请了去大师。”楚大师喊了一声。   有良只得从厨房正门出去,绕到了餐厅内。   “了去大师,见过首长。”费叔招呼道。   “唔唔,首……长好。”有良含糊其辞,手指着鼓起的腮帮子。   “你怎么了?牙肿了么?”费叔十分诧异。   “嗯,牙床……肿大。”有良以手掩住下颚,尽量少露出脸来。   费叔回过头说道:“首长,这位年轻人就是衡山了去大师,身怀祖传的‘鬼门十三针’绝技,可以让他试一试。”   首长一听赶紧道谢,东东则满怀希望的望着他。   有良手指向外面,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客……房。”   楚大师点点头:“首长,请您女儿女婿带孩子随了去大师到客房内诊治可好?”   有良带着他们一家三口出餐厅前去客房,总算是松了口气,最好诊治完就去睡觉,避开首长和老侏儒宋地翁。   餐厅内,首长和宋地翁尽管看了去大师似乎有些面熟,但根本没想到竟然会是有良。   “首长放心,了去大师的‘鬼门十三针’是久已失传的天师道绝技,一般的妖鬼上身可以手到病除。”楚大师说道。   “费叔,谢谢,我欠你个人情,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首长感激的说道。   “首长是否可以详细说说‘格达预言’?”楚大师突然插话道。 第74章 小女孩儿   “是啊,关于‘格达预言’原先也只是听说个大概,若能详细了解则再好不过了。”费叔表示赞同。   首长点点头:“时过境迁,跟你俩说说也不要紧。格达预言是蓝月亮谷中一位故去的老活佛推算的,预测了1949年建国起后六十年执政者的寿数和在位年限。因为那张记载预言的旧羊皮始终未能到手,所以除了毛主席的那组数字外,别人的就不清楚了。原本中央也不明白为什么首都警卫师要起名叫‘8341’部队,直到‘格达预言’第一组数字透露出来才明白其中的含义,就是建国后的第一任执政者寿数为83岁,在位41年。”   楚大师叹息道:“尘世间果然有高人啊。”   “这位老活佛的名字已经无从考证,只知道旧羊皮传给了格达活佛,他就是美国人文学家洛克。此人很早就来到雪域高原研究东巴文化,至于为什么预言会在他的手里,洛克又何时皈依成为了白教噶玛噶举派的活佛,这中间的原因已经无从知晓。后来经过调查,发现洛克也就是格达活佛并没有死在中国,而是于1962年在夏威夷去世,据了解他虽然著有《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一书,但有生之年对那张旧羊皮的事儿绝口不谈。总之,他离开中国后,‘格达预言’一直保存在丹巴老喇嘛处,后来这位老喇嘛寄居在京城雍和宫寺庙内,直到十多年前旧羊皮辗转到了朱寒生的手里,最终一同消失在了蓝月亮谷中。”   费叔和楚大师静静的听着,两人都忘记了饮酒吃菜,完全被“格达预言”这段曲折离奇的经历吸引了。   “这个神秘的‘蓝月亮谷’究竟在哪儿?”楚大师问道。   “有关‘蓝月亮谷’,只是在1933年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的《消失的地平线》一书中有所披露,那是位于雪域高原与世隔绝名叫‘香格里拉’的地方,但数十年来,国内外的探险家却从未有人找到过。1944年美国好莱坞将小说搬上了银幕,有首脍炙人口的主题歌‘美丽的香格里拉’就是讲的蓝月亮谷。”   费叔此刻才端起酒杯呵呵道:“首长光顾着说话,菜都凉了。”   楚大师怅然若失:“真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啊。”   首长一仰脖喝干了酒杯,叹息道:“那个朱寒生是个天下少有的神医,甚至能给人置换睾丸。”   楚大师问:“首长没想过找到此人移植一付年轻人生命力旺盛的睾丸么?”   “唉,何曾不想啊,现在才知道封建社会里的那些太监该是多么的痛苦,朱寒生此人医德高尚,即便是仇人他也会救治的,可惜多年来这个‘蓝月亮谷’始终飘渺难觅啊。”首长惋惜的说道。   “国外医学发达,可以去试试嘛。”费叔安慰他。   “现在西方内脏器官都能移植,唯有睾丸难以成活,当年日本东京大学附属医院有位河野教授成功的将一名刚刚死亡的黑人睾丸移植在了一个中国人身上,手术非常的成功,以至于该患者性能力有了惊人的大幅度提升。”首长说。   “可以去找河野教授嘛,睾丸我负责给你搞到,保证年轻活力四射又新鲜。”费叔拍着胸脯道。   “但是那位河野教授八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餐厅内沉默良久,楚大师缓缓说道:“首长,我们可以合作一同寻找蓝月亮谷。”   首长一怔,笑了笑:“楚大师,想找到蓝月亮谷的可能性太低了,当年我派出去几十架次的空军侦察机搜遍了滇西北,还是一无所获。”   这时候,坐在一旁始终一言未发的老侏儒宋地翁开口说道:“费叔、楚大师,是这样的,朱寒生他们最终消失在了梅里雪山附近,而那里空中侦察已经拍摄了地图,并没有发现任何的有关线索。”   “飞机是找不到的,人的肉眼也识别不出来。”楚大师语气十分肯定。   “你的意思是?”宋地翁疑惑的望着他。   “蓝月亮谷是在另一虚空。”楚大师淡淡答道。   首长和宋地翁闻言都愣了,疑惑的问:“另一虚空?你是说不在我们这一空间么?”   “正是,你们可知道梅里雪山的海拔高度?”   “梅里雪山在横断山中部澜沧江和怒江之间,包括太子十三峰平均海拔6000米以上,为云南第一高峰。”宋地翁回答。   “这就对了,但凡虚空都是处于海拔高或者是低于海平面的特殊地理环境之中,你们说朱寒生在梅里雪山附近失去踪迹,贫道感觉那儿的地理条件最适合孕育出‘虚空’了。不过人的肉眼或是现有的科学仪器都识别不出来,或许你们就站在虚空通道的入口处而不自知呢。”楚大师解释道。   “那么楚大师可有什么办法看到虚空?”首长急切的问道。   楚大师摇摇头:“贫道也瞧不见。”   一听这话,首长和宋地翁脸上明显的流露出失望的表情,这不等于没说么?   “但是,‘虚空’通道一定会有某种密匙可以开启,到时候普通人都可以进入到虚空了,就像《消失的地平线》书中的主人公康威一样。书中说,蓝月亮山谷里面的居民都很长寿,过百岁还同年轻人差不多,最大的老喇嘛都已经250多岁了,不过再怎么年轻,只要一走出蓝月亮山谷便会立即苍老,这些描述完全符合‘虚空’的特征。”原来楚大师也读过这本书。   首长和宋地翁面面相觑,随后问道:“什么‘密匙’?”   “这就很难断定了,也许是某种磁场能量工具,也许是大自然的某个特定时刻等等,不一而足。”楚大师答道。   宋地翁点点头:“楚大师言之有理,其实古书中也有关于虚空的记载,不过现代人没有意识到而已,譬如北魏郦道元所著《水经注》一书中所说的烂柯山,晋时樵夫王质上石室山砍柴,见二童子下围棋便坐在旁边观看,一局未终,童子说,‘你的斧柄烂了,快回家去吧’。王质下山回到家中见早已物是人非,原来已经过去好几十年了。我想,这便应该就是一处虚空。”   楚大师微笑不语。   “好,”首长郑重其事的说道,“费叔,我愿意与你们一同前往雪域高原寻找蓝月亮谷,不知你们打算何时去呢?”   费叔目光望向了楚大师,会意的沟通了下眼神,他然后慎重说道:“我手头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等办完了这些才能出发,估计要一年左右的时间吧,到那时方可以动身。”   “好,这期间我会收集以前有关蓝月亮谷的所有资料做足准备。”首长说道。   三个人端起酒杯开怀畅饮起来。   客房内,有良把门关上,然后开始检查小女孩儿的情况。   小建生得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细腻,可以说是个美人胚子,与其父母的相貌截然不同。母亲东东矮胖且皮肤黑而粗糙,父亲虽然身材高大但脸型五官特征与孩子相去甚远,若不说绝对猜不出会是一家人。   他蹲下身子,阴眼直勾勾盯着她的双瞳,看了好一会儿也未发现有异常,奇怪,好像没有尸妖之类的邪物附体。   有良眉头紧锁,实在猜不出病根在哪儿。   就在这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小女孩儿默默的拉住有良的手,美丽的大眼睛凝视着他,眼角竟然缓缓渗出了泪水……   东东惊奇的望着他俩,眼圈发红激动的叫道:“小建自从生病了以后就从来没有流过眼泪,太奇怪了,可能她感觉到大师才能够救她。”   “我累了,要躺一会儿。”小建父亲似乎不太关心孩子,转身往床上一倒竟然独自睡去了。   有良对女孩儿的举动亦是吃惊不已,他抬头望着孩子母亲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叫……”他问。   “东东。”   东东?有良的脑海里渐渐的浮现出一幅场景:天空飘着雪花,那是京城王府井的街道上,刺耳的汽车轮胎摩擦声,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猛然刹车,差点撞上了一个脖子四周贴一圈红膏药长相奇丑无比的瞎眼乞丐。车上一个年轻女人破口大骂那个乞丐,身旁的小女孩吓得嚎啕大哭,然后一个中年男人跳下车挥拳就打,被虚风道长拦住了,那个瞎眼乞丐嘴里念叨着一个名字,不错,就叫东东……   他认出来了,面前的这个东东就是当年车上的那个泼辣女人,床上躺着的小建父亲也正是那个中年男人。   “这孩子三四岁最初发病是从街上遇到惊吓开始的吧?”有良问。   “不错,正是,大师果然慧眼。”东东急忙说。   有良后来听宋地翁说,在豫西大峡谷中,首长被那个奇丑无比的瞎眼乞丐黄建国几乎吸死,是娄蚁舍命保住了首长,自己的“中阴吸尸大法”就是受黄建国的半个尸身传法而得。   现在他有点明白了,当年在王府井大街之上,瞎眼的黄建国感受到了东东,于是嘴里才念叨着她的名字。首长曾经说过,东东原来的未婚夫黄建国是个美男子,皮肤白皙五官清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儿也是如此,名字又叫“小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女儿。   “这孩子的父亲不是他。”有良指了下床上打着呼噜的男人。   东东一愣,默默的点点头,在大师面前不能说假话。   此刻,有良终于完全明白了,黄建国在感受到东东存在的那一刻,也发现了自己的女儿,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自然感应,他一定是将某种特定的父亲磁场信息传递给了女儿,却不知为何反而导致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小建其实根本没有被邪物附体,难怪全真教总舵白云观也都束手无策,那些医院当然更是查不出毛病来了。   当年黄建国在豫西大峡谷虽然是死后传法,但也算是自己“中阴吸尸大法”的授业恩师,而眼前的东东就是师娘了,自己决不能不救师父的女儿,可是又该如何下手呢? 第75章 山雨欲来   小女孩儿泪眼巴巴的望着有良,东东在一旁看着心酸竟自落泪,而那个后爹仍旧闷头呼呼大睡。   有良反复思索,既无妖尸附体就施展不了“鬼门十三针”,“梦遗神功”更是风马牛不相及,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中阴吸尸大法”了。   当年黄建国被炸掉了四肢,躯干的那口气传功了三天三夜,随着输出“中阴吸尸大法”的同时,也稍带着连同自己的部分磁场也一同传给了有良。而黄建国的女儿与父亲血脉相连,与有良体内的那部分磁场相互发生感应,因此两人都不自觉的感到特别亲近。   要是能把黄建国传递到女儿身上的那种磁场信息吸出来就可以解除禁锢,孩子就能恢复到三四岁以前的说话能力,有良寻思着,不过弄不好就会连同真元一块儿吸出,这么小的孩子,很可能承受不住而当场毙命的。   有良反复思索也找不出好的方法,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房间里静悄悄的,东东紧张的盯着他的脸,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   自己目前还控制不好吸力的大小,若是能够通过外部媒介作为缓冲就好了,他的目光瞥见了门后的拖布。   有良站起身取来拖布,让小建握住木柄的一端,自己手持另一端,然后意念发动“中阴吸尸大法”,不料丝毫没有反应,原来木柄已经把吸气的通道绝缘了。   这个方法不行,他无奈的扔下拖布问东东:“有没有丝线?”   东东目光四下里扫视了一下,没有看到哪儿有针线,于是解开自己的一根辫子,将红头绳递给了有良。   女孩儿与有良分别抓住头绳的一端,然后意念发动,强大的吸力冲撞着细线绳,但见一股青烟冒起,头绳经受不住气场热能而燃烧起来,这次试验又失败了。   此刻走廊里传来了费叔和首长的谈笑声,他们已经酒足饭饱来客房瞧了去大师驱邪来了。   有良此刻心急如焚,“中阴吸尸大法”决不能让他们看出来,否则身份将暴露无遗。   他灵机一动,迅速取出两根银针,抓过小建的右手,在她的掌后鬼心穴刺入五分,然后同样在自己的左手鬼心穴上刺了一根。意念动处,将两根银针的针柄轻轻触碰,“噼啪”一声闪过静电的白芒,然后两针被荡开。顷刻之间银针一烫如火燎般,但与此同时,有良也感觉到了女孩儿体内有股极霸道然而十分温煦的真气被吸出来一些。   当年黄建国的“中阴吸尸大法”是被七百年前黑帽系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的“退魔咒”锁住的,虽然脖颈被中阴咒锁锁住,但他的脑电波却还是异常的强大。因此,当他感应到自己的女儿近在咫尺时,那股父女一脉相承的天性导致其不自觉的发送出一股极强的生物磁场脑电波。当时还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儿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生物电波,一下子造成脑部某些神经的死结,碰巧阻断了语言功能。   有良一看似乎有成效,于是再触碰一下二针,“噼啪”电芒毫光一闪,又吸出来一点,这绝不是孩子的先天元气,而是黄建国的生物磁场在逐步释放,他能够感觉得到。   门开了,首长等人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看,这就是‘鬼门十三针’的神奇之处。”楚大师得意的解释说道。   有良接着再触碰了数十次,终于将黄建国输入的生物磁场全部吸出来了,最后拔除了银针。   此刻在小女孩儿的大脑神经死结渐渐解开了,多年来睡觉时一直梦到的那个人的影像已然镌刻在了脑海里……这是一个年轻俊美的青年,白皙的皮肤,高耸的鼻梁,一双眼睛清澈得如一汪清水,正在慈父般的对着她微笑。这个英俊的男人是谁呢?她不知道,那就是她的爸爸黄建国、那个极其丑陋和可怕的瞎眼老乞丐,在荒凉的豫西大峡谷深处,早已经尸骨无存。   “哇”的一声,小女孩儿终于哭出声来:“妈妈……”   多少年来,东东再次听到女儿的叫声,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如火山喷发般一涌而出,她一把抱住小建嚎啕恸哭起来,首长见状也不由得眼眶湿润了。此情此景感人至深,唯有费叔和楚大师默默的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床上的男人翻身坐在那儿,眼皮翻翻似乎无动于衷,毕竟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再加上岳父已经退位没了权力,用不着再如从前那样唯唯诺诺装孙子了。   如今社会上这样的男人越来越多了。   “了去大师,我不知如何感激你才好……”首长眼噙泪水已经呜咽着说不下去了。   费叔呵呵一笑:“首长不必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嘛。”   “出……去了。”有良捂着下颚,装作牙疼得厉害,转身退出房间,他有意掩饰自己的口音,没有说家乡话“俺”。   “好,了去大师辛苦了,回房去休息吧。”费叔满意的说道。   “首长,您瞧瞧这小姑娘是否已经完全康复了?”楚大师微笑着。   首长含泪点点头:“是的,完全好了。”   这时,豹哥轻叩房门,对楚大师轻声耳语了几句。   楚大师点点头,对费叔说道:“深圳市公安局来人,我去看看。”说罢跟着豹哥匆匆离去。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位警官正在饮茶,见到楚大师进来连忙起身。   “楚先生,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其中一位年长警官歉意的说道。   “李处长,什么大事儿需要您在台风天气里亲自跑一趟?”楚大师笑问。   “请问今晚庄园里是否来了客人?”   “是的。”   “从京城来的么?”   “不错。”   两位警官目光交流了一下,然后李处长说道:“楚先生,冒昧的问一句,他们到这儿是做什么来了?”   “看病。”楚大师回答很干脆。   “不知道是什么人病了?”   “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患了失语症,刚刚被我们给医好了。”   “哦,这是好事儿,”李处长停顿了下,接着说,“我们想和京城来的客人谈一谈。”   楚大师踌躇道:“哎呀,客人们已经准备休息了,可否明日再说呢?”   “楚先生,这件事儿真的很重要,请你和费叔无论如何也要通融一下。”李处长坚持说。   “那好吧,你们等在这里,我去和客人通报一下。”楚大师让人给他们添上茶水,然后前去客房。   不多时,首长跟随着楚大师来到了客厅。   “什么事情啊,这么急?”首长依然还部分保留着往日的威严。   “您好,首长。”两名警官赶紧起立。   “坐下说吧。”首长也坐在了沙发上,楚大师知趣的退出去了。   “首长,部里来电话说,多年前有一起案子牵涉到了和您一起来的宋地翁会长,想请他回京协助调查。”李处长恭敬的说道。   “那也不必这么急嘛,我们刚刚才到,总得歇歇脚吧。”首长面色似有不悦。   “首长,今年第三号强热带风暴马上就要正面袭击珠江口,未来几天都将会是狂风骤雨,交通出行都很困难,从今晚开始广州白云机场所有的航班都已经停飞了。此事部里又很急,要求我们务必请宋会长即刻返京,市局已经订好了今天夜里的软卧火车票,现在走时间还赶得上。”李处长说。   “宋地翁本人是应届全国政协委员,这点你们清楚么?”首长皱了皱眉头。   “是的,部里说已经取得了全国政协常委会的同意。”   “到底是什么重要案子牵涉到他了?”首长问。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市局只是在执行部里的指示。”李处长说着官场话。   “好吧,我去看看都睡了没有。”首长起身离去。   两位警官面面相觑,长嘘了一口气,想当年首长可是京城里叱诧风云的人物,想见一面都不容易呢。   首长回到客房,费叔和楚大师等人都在听候消息。   “是这样的,公安部有件案子需要向宋会长了解情况,请他返回京城,考虑到热带风暴就要来登陆华南沿海,希望赶在这之前启程。”首长字斟句酌的说道。   “首长,是哪件案子?”宋地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心情颇为沉重。   “他们也不知道,深圳市局只是唯命是从而已。”   “我明白了,首长,您和孩子在这里好好休养,我这就跟他们走。”宋地翁目光隐含一种难以名状的哀伤。   首长沉思片刻抬起头来:“我们一起走,返回京城。”   “首长,你不必为我……”宋地翁闻言心中一热。   首长拍拍他的头,因为宋地翁实在是太矮了,说道:“地翁,这么多年来就只有你不离不弃,放心,我绝不会撒手不管的。”   宋地翁鼻子一酸,难过的说道:“地翁已经快是百岁之人了,寿数无多,可首长您还年轻,完全可以东山再起……”   “不必多说了,收拾东西吧,”首长一摆手不让他继续讲,随后转过身来抱歉的说道,“费叔、楚大师,原本想在你这儿逗留几天好好聊聊,可是事发突然,所以不得不提前返京。好在了去大师妙手回春治愈了外孙女儿的病,我已是心满意足,请向他表达我诚挚的谢意。关于今晚所说的事儿回京便着手进行,希望明年可以一同前往雪域高原。”   费叔笑了笑,说道:“首长不必客气,既然有事回京,费某也不便挽留,我和楚大师真心期待着明年与您同行。”   远方的天空中隐约传来雷声,海风呼啸,首长已经感觉到了,危险正在悄悄接近。 第76章 梦遗掌   有良在隔壁的房间躺下了,小建的病已经治愈,自己应该找个什么理由回酒店去,若是不避开首长他们,迟早会被认出来的。正在胡思乱想之间,突然感觉到心底里有股寒气上涌,坏了,噬嗑阴针偏偏这个时候又要发作了。   不过这次的发作似乎来的没有往常那么猛烈,也许是在衡山灵田修炼“梦遗神功”时,吮吸了不少灵气的缘故,发作的间隔时间也延长了。   有良起身准备寻找一处偏僻无人之所,发作的时候决不能被人看见,就在这时,房门轻轻的推开了,小建走了进来。   “叔叔,你能告诉我梦里的那个男人是谁吗?”小女孩儿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天真的望着他。   “梦里的人?”有良闻言一愣。   “就是那个长得白白的,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还冲着我笑呢……”小女孩儿描述着梦里那个漂亮慈祥的男人模样。   “孩子,那就是你的爸爸。”房门口站着东东,悔恨的泪水滚滚流下。   小建回过身来诧异的望着母亲:“妈妈,你说那是爸爸?”   东东蹲下来紧紧的抱着小建,含着泪呜咽道:“是的,我可怜的女儿,那就是你死去的爸爸黄建国。”   有良忍着体内彻骨的寒冷,悄悄的从她俩身旁溜了出去,在黑夜中跌跌撞撞的朝海边走去,最后萎顿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凹槽里。夜空乌云压顶,面前的大海颜色如墨,唯见岸边卷起的堆堆雪白浪花,身上的衣服转瞬间就打湿了。他感觉到腮帮子胀乎乎的,那里还塞着一些潮州卤牛肉片,于是费力的用舌头舔出,想了想还是吃了下去。   寒气一波波的袭来,就像是海浪般越来越凶猛,他的身体渐渐的冻僵了,但头脑依旧十分清醒。不行,得早点去找到二丫,让阴阳二针合璧,不然哪次突然发作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说话的声音,两个人就站在他头顶巨大的礁石上,听口音那是费叔和楚大师。   “楚大师,首长他们今晚被公安部紧急召回京城,看来惹得麻烦似乎还不小。”费叔嘿嘿说道。   首长和宋地翁回京城了?礁石下面的有良闻言挺高兴,这样就不用担心被认出来了。   “如今首长已经下野多年,在京城一旦失去权势就和草民没啥两样,一定是当年犯下了什么案子,现在重新又被追究起来。”楚大师说。   “你看我们和他的合作还有必要么?”   “费叔,此人是目前唯一接近过蓝月亮谷虚空和‘格达预言’的人,明年带着他一起去雪域高原对我们来说实则有利无害,否则‘虚空’的位置将无从判断。以贫道之见,京城方面可以暗中助他一臂之力,摆脱掉公安部的纠缠,在找到蓝月亮谷之前应该保证首长活动自由和不受任何的干扰。”   “嗯,就这么办吧,我们找找关系。”   他们和首长要去寻找蓝月亮谷?有良大吃一惊。   “方才丛院长电话里说血清已经分离完毕,但是储存的那些年轻战士的血液总是无故的见少,无论怎么加强看守都没用,你想想这会是什么人干的呢?”费叔显得疑惑不解。   “这绝不会是人偷的,应该是妖,京城毕竟是首都,妖魔鬼怪都喜欢往那儿去。”楚大师思索着答道。   “这件事儿要赶紧处理,不然我们从年轻战士那儿采来的鲜血还不够那些妖喝的呢。”   “贫道以为,偷血喝的不外乎是些小妖,让豹哥带了去大师和小林子赶到京城,以了去的能力捉拿几只小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也好,就这么办吧,等这次台风过后,就派他们去京城。今天见到首长的这个外孙女,可真是个小美人啊,将来定然是倾国倾城之色。”费叔啧啧赞叹道。   “是啊,按理说他的父母长相都不怎么样,竟然生出如此漂亮的女儿,真的是奇了。”楚大师也表示赞同。   “这小丫头不等到长大就会有人下手的,哼,我费叔可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楚大师笑了:“费叔想要‘老牛吃嫩草’了?”   “这才有味道嘛。”费叔淫邪着哈哈大笑,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奶奶的,费叔竟然想对师父的女儿下手,俺可不能袖手不管,一定要先杀了他。有良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但转过念头一想,现在还不能杀这个禽兽,他们明年要和首长一同去寻找蓝月亮谷虚空,楚大师说‘虚空’极为难找,自己可以随同一块去的话,就有可能见到妮子了。怎么多年,妮子儿时的模样还经常会在梦中遇见,唉,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还有二丫,在丰都鬼城奈何桥上“害死了有良哥”的那句话,让他确实感动了很久,她的心里有俺。   有良在胡思乱想之中,黑暗里不知不觉海水在逐渐的上涨,由于身体僵冷无知觉,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即将被吞没。夜空中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炸雷在头顶响起,狂风暴雨顷刻而至,他蓦地发现海水已经淹到了胸口,此刻一个大浪袭来,呛得他满口鼻苦涩。   坏了,现在又无法动弹,汹涌的海水马上就会吞噬自己,没想到这一次发作是真正的灭顶之灾,死亡的恐惧顿时紧紧攫住了他的心。现在怪只怪自己粗心大意,竟然躲到了岸边的礁石下,如今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台风过后,恐怕连尸体都不知道会冲到哪儿去了。   有一股巨浪涌来,彻底的将有良埋在了水底下,他憋着气只坚持了一小会儿,神智渐渐有点不清了。这时候体内本能的做出了反应,意念迫使自己站起来好将脑袋伸到水面之上,他下意识的使出了“梦遗神功”的梦遗掌。   有良的双掌劳宫穴内涌出阵阵老阴之气并夹带着噬嗑阴针的极寒气息,瞬间在水下形成了个大气泡,气泡的边缘结成了一层寒冷冰壳隔绝了海水。“噗”的深深的呼出一口废气随即喘息起来,好在可以稍微呼吸了,但泡里的空气既稀薄而且冰冷,根本不够用。   此刻他感觉到身子可以动了动,不再是像冰棍那么僵硬了。   哦,原来“梦遗神功”向外发功的时候可以带走一部分阴针寒气啊,有良蓦地恍然大悟,于是他继续的发出梦遗掌力,气泡被吹得越来越大,身体也逐渐温煦起来,甚至手脚都可以轻微的活动了。   海面上狂风卷着巨浪拍打着岩礁,强热带风暴终于登陆了,暴雨击打在庄园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豹哥挨个客房找遍了也不见了去大师的踪迹,无奈只有报告了楚大师。   “你们去把庄园内所有地方再仔细的搜上一遍。”楚大师命令道,随即操起电话问大门口的警卫,他们也都没见到了去大师外出,奇怪,这种天气会去哪儿呢?   过了一会儿,豹哥浑身湿淋淋的跑来说已经彻底搜遍庄园,了去大师确实失踪了。   楚大师感觉事情有点蹊跷,于是来到了费叔的卧室,将情况讲述了一遍并怀疑道:“这个了去突然失踪,和今晚首长到来是否有什么关联?”   费叔的卧床很宽敞,他身旁的被子下面躺着猪坚强,露出硕大的猪头打着呼噜,睡得正香。   楚大师知道,费叔虽然喜欢女人,但并不是夜夜都会,他还是有节制的,每月只发情几次,春天里的次数相应增加多些。   “怎么可能呢?首长他们离去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在场啊,并没有看见了去。”费叔也感觉到纳闷。   “难道和深圳市局的李处长他们有关?”楚大师疑惑道。   “你说他是卧底么?”费叔吃了一惊。   “不然又能做何解释呢?”楚大师沉吟说。   正在大家迷惑不解的时候,有良在海水里晃晃悠悠的站立起来了,虽然手脚仍还有些僵硬,体温也很低,但还是在狂风暴雨中蹒跚的爬上了岸。   “喀嚓”一道闪电照亮了海岸,映出了有良东倒西歪的身影……   “他在那儿!了去大师落海了!”有人惊呼起来。   七八只手电筒的光柱一齐向海边照去,果然是了去大师,浑身湿透如落汤鸡一般,正艰难的一步步走来。   豹哥和小林子率先冲进风雨中,搀扶着了去大师返回到客房里。   “我不都告诉你了么,台风来的时候海边是去不得的,弄不好就给卷走了,今晚还算是万幸的,总算是捡了条命回来。”豹哥嘴里不住的埋怨着。   “豹哥别说了,了去大师从来也没有见过台风,哪知道会这么厉害啊。”小林子在一旁劝慰道。   楚大师走过来仔细的检查了下有良,除了浑身上下如同水捞似的,并没有地方受伤,这才放下心来,这样的天气落进海里很可能会被礁石划得伤痕累累。   “了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问。   “俺去看台风,没想到给大浪卷海里了。”有良气喘吁吁的说道,头发上还在滴着水珠。   “你的牙疼好了?”楚大师看见有良的两腮已经消肿了。   “嗯,不知怎么就不疼了。”   “嗯,先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然后再好好的睡上一觉。”楚大师吩咐豹哥取来干净的内衣裤,然后离开了。   有良泡在浴缸温暖的热水中,感到浑身筋疲力竭,今天好险啊,不过他知道了“梦遗神功”可以化解噬嗑阴针带来的极寒之气,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第77章 审讯   次日,台风肆虐,暴雨如注。   客厅里,费叔和楚大师坐在太师椅上,面前立着豹哥、小林子和有良。   “台风过后,你们三个赶去京城,协助丛院长捉妖。”费叔吩咐说。   “费叔,又有妖怪啊,是什么妖?”豹哥好奇的问。   “目前还不清楚,这妖经常偷偷潜入‘玻璃房’偷血喝,也不知道总共有几只,要暗中统统把牠们清除掉,而且还不能让任何人察觉。豹哥社会经验老道,负责日常协调工作,至于具体捉妖都要听了去大师的,有什么困难吗?”楚大师问道。   “俺一直在庙里,没有身份证很不方便,连入关都进不了。”有良说。   “这个好办,我和公安局的领导说下,给你办一张深圳市的身份证,这样以后进出都方便些,至于具体的家庭住址嘛就添庄园这里好了。”楚大师说道。   “我们乘飞机进京吗?”豹哥问。   楚大师点点头。   “俺要带着媚娘一道。”有良说。   “飞机上只允许托运宠物,还要办理动物免疫证,手续很繁琐麻烦的。”楚大师犹豫道。   “那俺坐火车好了。”有良坚持着。   “好吧,给你们三个人订一个软卧包厢,反正也只有二十多个小时就到了。”   庄园里有高档的摄影器材,有良拍了免冠身份证照片,冲洗出来一看,左眼的半拉眼皮已经耷拉下来,瞧着很不舒服。唉,要是妮子和二丫见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不知道该怎么想,有良心情有些沮丧。   照片派人即刻送去了罗湖解放路105号的市局大楼,楚大师给市局领导挂了电话,对方答应说没有问题,三日内就能办妥。   看来费叔的能量真是够大的,这个社会只为有钱有势的人服务,想想罗柱子和吴凤娇他们山里人一辈子受苦受穷,哪儿有出头之日,有良心里觉得实在太不公平了。   几天来,强热带风暴仍在华南沿海一带徘徊,带来丰沛的降雨,据说深圳市区低洼地处已经都被水淹了。   列车徐徐驶进了京城火车站,李处长和另一名警官始终陪同并监视着宋地翁,站台上,公安部刑侦局的警员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宋地翁,有证据显示你与山西河东风陵渡镇郭二喜谋杀案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警官出示了刑事拘留证。   “且慢,”首长上前问话,“你们准备把宋会长带到哪儿去?”   “首长,我们现在只是将他带回部里,以后如何处理还要等部领导指示。”那警官公事公办,但始终很注意礼节。   “首长,您别为地翁担心,我跟他们去就是了。”宋地翁说道。   “好,你先跟他们走,不要乱说话,我随后会找部领导的。”首长让他放心。   “谢谢首长。”宋地翁被警员们带走了。   望着他九十多岁苍老的侏儒背影,首长心中很不是滋味,中国的政坛向来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下台了,顷刻之间便“树倒猢狲散”,能不落井下石的就算是好的了。而这个侏儒残疾人,却始终对自己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真的是难得啊。   回到家中,首长顾不上休息立刻开始给部里的领导们挨个打电话,大多数都是他以前的部属。可是那些部长副部长们不是出差就是不在家,明显的都是在躲着他,整个一下午,硬是一个人都没有找到。他深陷在沙发里,托着脑袋只想哭,一股惆怅绝望的心情袭来,令其心中倍感世态炎凉。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了,首长抓起了话筒。   “首长吗?我是费叔,关于宋地翁的事情,我已经和上面通了气,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们会通知有关部门马上放人。”电话那端传来费叔轻松的声音。   首长心头一热,刹那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喂,首长?”   “谢谢费叔……”他感激涕零,回想自己当年怎么也算是京城里叱诧风云的人物,如今竟然沦落到了求人都不给面儿的地步,而一个远在岭南民间的草民费叔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相形之下简直是无地自容。   正在其辗转反思之际,铃声又响了,接下来一连数个电话都来向他表示歉意,什么刚刚出差回来呀,什么开会刚回到家等等,都是下午避而不接电话的那些人。首长冷笑两声,心中骂道都他妈的是一帮势力小人,知道上面有人发话了,这才蜂拥过来讨好,以为自己在中央还有说话能力,生怕得罪了保不住乌纱帽。   在公安部预审局的审讯室里,由于宋地翁的身份不同,因此由预审一处的处长亲自主审,身旁的预审员和书记员一面记录并进行实时录像。   处长翻看着手中的一叠案卷,和颜悦色的抬头问道:“宋会长,六年前你去过山西河东风陵渡镇么?”   “去过。”   “是你一个人单独去的吗?”   “不是,还有山西大罗宫的费道长。”宋地翁答道。   “费道长人现在哪儿?”   “六年前游览长城的时候,不慎失足跌落深谷中摔死了。”   “除他以外还有什么人一路同行?”   “没有了。”   “是么?你在仔细想想,毕竟六年了,难免会记得不太准确。”处长追问道。   “没有。”宋地翁一口咬定。   “可是当地镇书记、公安特派员还有芮城县委书记都证明看到了首长和你在一起。”处长抛出重磅炸弹。   “他是后来的。”   “你不是说没有了么?”   “你说的是跟我一同到风陵渡都有哪些人,并没有问以后还会有什么人来,不是么?”宋地翁狡辩道。   处长一时语塞:“好,我再问你,你认识郭二喜吗?”   “谁?”   “风陵渡西村的村民郭二喜。”   “不认识,风陵渡镇我是第一次去,没有熟人。”   “我可以提醒你,郭二喜是个光头,这下有印象了么?”处长点了他一下。   宋地翁摇了摇头,否定道:“没有印象,我渴了,可以给我泡杯茶么?”   “想喝茶得等会儿,我们现在都在饮红茶菌。”   “红茶菌更好,酸酸甜甜的,还是机关里面的人懂得养生之道啊。”宋地翁嘿嘿道。   预审员端来一杯凉凉的红茶菌,这是前些年京城民间风靡一时的自制饮品,又称“胃宝”,是用茶、糖、水加菌种发酵而成,对调节血压和改善睡眠很有帮助,尤其是对萎缩性胃炎和胃溃疡有很好的治疗作用,味道也挺不错,是机关干部们的最爱。   宋地翁啜着红茶菌,显得很悠闲自得。   “现在还是回到风陵渡镇,你去那儿做什么?”处长接着审问。   “是费道长打电话来请我去的。”   “请你去做什么?”   宋地翁微微一笑,道:“我是中国考古协会会长,当然是去考古了。”   “那次都发现什么了?”   “考古工作不像你们部里做机关的,餐风露宿饥饱不说,得到的线索十有八九都是虚假的,白跑一趟。”宋地翁回答说。   “这次白跑了么?”   “只是发现了一具空石棺而已。”   “‘月光石棺’么?”   “是的。”   “有证据显示,空石棺在你去了之后,里面多了具尸体,郭二喜的尸体。”处长犀利的目光直盯着宋地翁。   “说得不错。”   “有人指证是你一掌拍死了郭二喜。”处长步步紧逼。   “你当是拍苍蝇么?说得像真的似的,我与这个村民一无仇二无怨,从来都不认得,为什么要杀他?告诉你,他很有可能是自己心脏病发作才倒下的,当然,我不是医生,只是推测而已。”   “既然是自己病倒的,为什么不送去医院,反而将其藏入石棺中掩埋起来?”处长冷笑道。   旁边的预审员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心中佩服处长的预审经验机智老道,通过循循善诱,便轻松的诱使嫌犯坠入了圈套。   宋地翁淡淡的说道:“大家都这么说要埋起来,我有什么办法,大概是地方官员怕担责任吧?”   处长猛然“啪”的一拍桌子,吓了身旁同事一大跳。   “宋地翁,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狡辩?”处长面红耳赤,怒不可遏。   宋地翁眼皮一翻,慢声慢气儿的说道:“你知道我多大岁数了么?”   “九十多。”处长没好气儿的答道。   “就不怕把我的心脏病也吓出来么?”   “你……”   “同志,你是搞预审工作的,知道大清律么?过了七十岁除谋反谋大逆之外,其他的都不为罪,老夫今年都已经快一百岁了,历经大清、民国和共和国三朝,又是残疾人士和全国政协委员,毛主席和周总理都亲自接见过我,你小小年纪竟对我拍桌子?”宋地翁讲出话来咄咄逼人。   这时候有人敲门,一女警官进来报告说局长请处长过去一下。   “等着我。”处长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审讯室,预审员与书记员面面相觑。   局长办公室,年长的预审局局长开口便说:“把这个宋地翁释放了吧。”   “什么?局长,刚刚打开突破口,为什么要释放他,所有的证据都显示宋地翁就是杀害郭二喜的真凶。”处长叫了起来。   老局长嘿嘿一笑,道:“这是上头的意思,我有什么办法?这个宋地翁背后的能量很大啊,连部领导都扛不住,何况你我这些小喽喽呢。”   “这案子难道就这么算了?此次如果不抓住宋地翁这条老狐狸的尾巴,一系列的谜团就再也没有机会解开了。”   “这种事情还少么?你也是老预审出身,应该明白这一切都不取决于我们,预审工作最重要的是要为政治服务,去执行吧,这是政治的需要。”老局长解释完,挥了下手。   处长忿忿不平的回到了审讯室,整理了下桌上的案卷,对宋地翁说道:“喝完了吗?喝完红茶菌赶紧走,你被释放了。”   宋地翁松了口气,他知道这是首长在背后使的劲儿,自己后半辈子没跟错人,关键时刻还是他最照顾自己。   放下杯子,宋地翁冲处长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便转身扬长而去。 第78章 偷血妖   有良端详着新办好的身份证,家庭住址是费叔的庄园,自己的名字叫做释了去,照片上的头像耷拉着眼皮,看上去凶巴巴的,倒有股子仙气儿。   当夜,他们就从罗湖火车站登上了前往京城的列车,有良以前乘车都是硬板,现在坐进了干净舒适的软卧包厢感到很新奇。   “喵。”媚娘开心的跳到上铺白净的床单上,兴奋的伸起了懒腰。   豹哥从背囊里取出两瓶洋酒和一大包盐焗鸡爪鸡翅来,乘长途火车这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三个人边吃边聊。   “喵。”媚娘也想要。   “下来吃吧,别把床单搞脏了。”有良说。   媚娘一跃而下,蹲在他的脚下啃起了鸡爪。   “了去大师,你说什么妖喜欢喝人血?”小林子撕扯着鸡翅问道。   “这个么,一时也说不大清楚。”有良含糊着。   “这还不知道?一想就出来了,最喜欢喝人血的肯定就是蚊子、跳蚤和臭虫。”豹哥大咧咧的答道。   “那东西都太小了,一滴血都够牠喝好些天,应该是大些的动物。”小林子说。   “那就是吸血蝙蝠,我在杂志上看到过报道,这种蝙蝠一次能喝二两血,跟小林子的酒量差不多。”豹哥嘻嘻说道。   是啊,会是什么妖偷喝战士的血呢,费叔和楚大师虽然讲到了在301医院里有两间秘密的无菌“玻璃房”,供那些老一辈的革命家们换血养生,警卫十分的严密,竟然会丢失血液,实在是够蹊跷的。   “我终于猜到了是什么动物?”豹哥喝了一大口酒,得意洋洋的说道。   “是什么?”小林子急着追问。   豹哥望了他俩一眼,神秘的说道:“水蛭,也就是蚂蟥,牠的食物就是血,什么鱼血、猫狗血和人血,只要是血都喝,直到把肚子撑圆了才停止,如果有这么大个的水蛭,一次绝对能把几百cc鲜血喝下去。”他用手比量着一尺多长的样子。   “哪儿有这么大的水蛭?”小林子不信。   “哼,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只不过是我们没有见到而已。”豹哥继续啃他的鸡爪子。   “真有这么大的水蛭?”小林子自言自语。   “喵。”媚娘还要。   有良又丢给牠几只鸡爪。   “其实能喝血的动物不少,”有良说,“像老虎狮子狼在吃肉的同时不也都把血一起舔食了么?”   “要这么说,你的媚娘也喝血,猫吃老鼠也是血肉一起吃的,对了,还有蛇,会把猎物整个囫囵个的吞下去。”豹哥争辩道。   “喵呜。”媚娘点点头,表示赞同。   列车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奔波终于徐徐驶进了京城。   丛院长亲自驾车来接他们三个人,说事关机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酒店已经安排好,就在海淀区的复兴路上,距301总院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豹哥和小林子住一间,了去大师单独住进了楼上的套房,这是楚大师要求的,这次捉妖主要靠他,因此要休息好。   安顿妥当以后,丛院长开始介绍情况。   原来最近才发现丢失血液,库存的那些年轻战士的血浆数量与“玻璃房”的消耗不成正比,可是仓库的钥匙只有丛院长有,恒温冷藏柜的密码也只有他才知道,而且还安装了红外报警器,按理说是绝对不可能失窃的。   “干什么?”丛院长不解道。   “大水蛭就生活在水塘里,另外还有没有见过巨型的蚊子、跳蚤或者是臭虫?”豹哥解释说。   “医院里没有水塘。”丛院长一句话给否定了。   “那么是连血浆袋一起偷走的么?”有良接着问,他比豹哥和小林子更能找到问题的本质,也许是从小经历坎坷的缘故。   “没有,那些血浆袋都被咬破然后吸走了里面的血。”   “就是嘛,蚊子、跳蚤、臭虫和水蛭都是用针吸的,怎么会咬破袋子呢?”小林子瞥了豹哥一眼。   “破损处可留有什么痕迹?”有良接着问。   “那些破洞像是被大型犬牙咬穿的。”丛院长回忆说。   “动物园!”豹哥和小林子几乎异口同声的叫道。   丛院长回去了,商定今晚来接他们三个去D字楼里埋伏,争取了去大师一举擒拿住偷血的妖。   “我们现在应该先去动物园里转一下,看看都有哪些大型有犬牙的动物。”豹哥提议道。   有良和小林子也都赞同,于是三个人带着媚娘一同走出酒店,乘坐出租车前往西城区西直门外大街上的京城动物园。   这座动物园始建于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亦称“万牲园”,里面有狮、虎、熊、狼、狐等不少长有犬牙的兽类,关键是有没有年岁较大,在展览馆内偷偷修炼成道,这才是有良所关心的。   买了门票,首先他们先来到了狮虎山。   几只老虎和狮子还有带斑点的豹正懒洋洋的伏在石头上打瞌睡,豹哥见多识广,一一介绍说:“这是东北虎,头上有‘王’字花纹,那两只是孟加拉虎,最里边的是非洲狮,头发蓬蓬样子威武的是公狮,围在牠身旁的是母狮。看,那边还有金钱豹呢。”   有良透过阴眼仔细的端详着,牠们都还没能达到妖的境界,也可能根本从来就没有修炼过。   “就这几只么?”有良问。   “展览馆内应该还有没出来的。”他们说着走进了室内展览馆。   一排排的铁笼子,上面挂着介绍动物名称的牌子,有些年老的猛兽不爱活动,就躺在角落里睡觉,偶而睁开眼睛望望,显得无精打采的样子。   一股骚气扑面而来,牠们也同样不是妖。   找遍了猛兽区,没有发现有可疑的动物,看来那妖并不住在动物园里,大家心情沉闷的返回到了酒店。   晚饭后不久,丛院长开车来接他们了。   D栋小楼果然很隐秘,在一片茂密的小树林里,只有两层高像别墅似的,门口有两名解放军战士在站岗。   在丛院长的带领下,他们先围着小楼绕行一周,门窗玻璃完好,而且里头都锁死了,外面根本进不来。   楼内十分的肃静,隐约有淡淡的来苏儿消毒水的味道。一楼走廊的尽头是两间“玻璃房”,四周都是厚厚的双层钢化玻璃,隔冷隔热又隔音,外面挡着布帘,里面的灯光十分柔和,电话电视收音机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还有抽水马桶,就像是个家一样,唯独不能开火煮食,由护士一日三餐送饭进来。   “这里面是无菌室,人老了抵抗力就差,这是为了确保他们不被感染。”丛院长解释道。   有良透过布帘缝隙看进去,一个满脸寿斑和皱纹的老人正半倚在床上看着人民日报,身旁有护士正在给他量血压。老人家发现外面有人偷窥,于是冲着玻璃墙慈祥友善的笑了笑,令人感到极为和蔼可亲。有良看那人似乎有些面熟,最后想起来是在电视的新闻联播里见过,不过叫不上来名字。   “这个是刚刚住进来的,尽管只有一天多点的时间,他的精神面貌和身体状况就已经得到明显的好转,若是一周下来就会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到时候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丛院长小声说。   储存血液的仓库是在二楼,丛院长掏出钥匙开了门,并随手关闭了红外报警器。里面是一个大房间,屋子中间停放着一个带有密码锁的恒温冷藏柜,内里储存着一袋袋年轻战士们无私奉献的青春热血。   “今晚牠会来么?”有良问道。   “很有可能,因为今儿白天又到了一批新货。”   “接下来怎么办?了去大师,我们都听你的。”豹哥有点紧张的说道。   “嗯,”有良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俩都到小楼的外面的树林里埋伏,如果楼内有动静也先不要进来,万一俺与妖搏斗是很容易伤及无辜的,只有俺喊你们的时候才能进楼,明白吗?”   “了去大师,怎么好让你一个人单独冒风险呢?”小林子说。   有良笑了笑,道:“武功实难以应付妖一类的邪祟之物,俺独自一人就不会有所分心,才能够全力应对。”   “了去大师说的不错,我们在这里反而会令他分神儿,这样就不利于捉妖,所以我俩还是按照大师吩咐去林中设伏,任务也是同样的艰巨。”豹哥说道。   “就把俺锁在这间仓库里吧。”有良吩咐道。   “好吧,了去大师,你可要注意安全啊。”丛院长担心的说道。   众人离去了,听得仓库铁门外面“喀嚓”一声落了锁,室内顿时一片寂静,唯有清冷的月光透过密封的玻璃窗射进来,水泥地上一片树影婆娑,显得有些诡异。   有良环视一周,最后看到墙角立着一张厚重的木台,桌布几乎耷拉到地面,于是抱着媚娘钻了进去,这样妖进屋的时候就难以发现他了。   有良在木台下面盘腿打坐,媚娘则紧张的伏在身旁,牠也知道今晚可能会有一场血战,必须养精蓄锐。   静悄悄的,一丝异常的响动都没有,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子夜时分,有良的耳朵里终于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喀嚓”一响,仓库的门锁被开启,铁门悄悄的拉开了一道缝隙。   媚娘此刻喉咙里已然发出低吼,有良安抚的拍拍牠,免得吓跑了偷血妖。   有良从台布缝隙中望去,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随即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恒温冷藏柜前,目光四处搜寻一下,然后迅速的揿着密码“咔嗒”一声掀开了柜门,从中捧出一沓刚入库的新鲜血浆袋,面上露出了欣喜贪婪的神色,嘴角边还滴下了一丝晶莹的口涎。   淡淡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此人正是丛院长…… 第79章 君子   有良透过布帘的缝隙看得真真切切,媚娘在一旁也霍霍欲试。   这时一道黑影逸出丛院长的身体,但见其硕大的头颅,胸前颈后猎猎鬃毛,嘴角边生有数根长须,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长长的犬牙照着血浆袋便咬了下去……   “孙遗风,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有良钻出木台站在了月光里,脚边是怒目而视的媚娘。   这黑影正是在丰都鬼城奈河桥下已经被废了的秦岭黑狸猫妖,当牠惊见面前的人是有良和媚娘时,吓得腿一软立时萎顿于地。   有良的阴眼瞧过去,牠确实身子在瑟瑟发抖,现在只要自己射出梦遗指,黑狸猫妖就会即刻冻僵毙命,但有些事情必须弄明白才能下手。   “孙遗风,俺问你话,可要老老实实的回答,否则即刻就要你的命。”   “是是,一定照实回答。”黑狸猫妖哆哆嗦嗦的赶紧点头。   “你怎么跑到京城喝起人血来了?”   “自从离开鬼城幽都,我已经成了一个道行全失并且被阉割了的废人,唯有听从衡山薛道禅去追踪二丫的下落这一条路可走。于是就一直跟着关教授到了湘西怀化的沅陵,然后给古空禅师打了电话,正好薛先生也在,他让我继续查明二丫的具体藏身地,我干脆把地址就直接告诉了他。”   “你知道二丫去了哪儿?”有良惊讶道。   “是的,关教授和柳十三他们肯定找不到,因为那地方是老白佘天庭的老家,以前听他多次提起过的,沅陵城西北有个二酉山,在悬崖峭壁之上隐藏着秦代的‘二酉藏书洞’,那就是佘天庭的老巢。我费尽周折找到那洞穴,果然在那里发现了二丫的踪迹。”   “她在干嘛?”有良迫不及待的问道。   “二丫正在藏书洞内练功,当时老白下山去集市上买东西去了,我没敢惊动她,赶紧跑去县城迎候薛道禅。”   “薛先生来了?”有良想这事儿坏了。   “是的,薛先生随后便紧急赶到沅陵,我俩悄悄的摸上藏书洞,哪知老白警惕性极高,听到有乡民传闻在县城遇到一只神猫,能用筷子吃米粉还会捧着大碗喝汤,便菜也不买了即刻赶回来带着二丫离开了。”   “他们去哪儿了?”有良松了口气。   “你不会杀我吧?”   “干嘛?”   “你要保证不杀我才能告诉你,不然何苦呢。”黑狸猫妖狡黠的说道。   有良急于得知二丫的消息,于是点头道:“好,俺答应你。”   “你还要保证媚娘也不会对我下手才行。”   “媚娘,就留他一命吧。”有良低头说。   “喵呜。”媚娘同意了。   黑狸猫妖满意了,这才故作神秘的说道:“二丫和老白来到了京城。”   “你说二丫现在京城?”有良愕然道。   “是的,一到京城他俩就消失在了故宫里。”   “故宫?去那儿干什么?”   “薛先生分析说紫禁城里可能还有未被发现的皇家秘密,老白的文物考古造诣极深,很有可能知道些什么,而那对幼魇的加快发育一定是有帮助的。不过我俩已经连续数日寻遍了紫禁城的每一处角落,却始终找不到他们躲藏在什么地方。”   “他们也许离开故宫了。”   “薛先生说他们肯定还在,有可能再次设置了一个虚空躲藏在里面。”黑狸猫妖肯定的说。   “薛先生这些日子都在哪儿落脚?”有良问。   “白云观。”   有良想起在青城山上的那场辩论,白云观是全真教的总坛,听首长说为了小建的病去找过虚风观主,可能就是那个长得像螳螂的虚风道长。   “你还没说怎么跑到这301医院喝血来了?”   “薛先生说我失去了道行,若是到这来每日饮用年轻战士的血浆,便能够恢复部分的功力。”黑狸猫妖嘿嘿说道。   “他怎么知道这儿有年轻战士的血呢?”   黑狸猫妖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薛先生知道你是如何失去道行的么?”有良问,搞不好薛道禅已经晓得了自己的“中阴吸尸大法”。   “我没说是你吸的,那样太丢人了。”黑狸猫妖小声嗫嚅道。   幸好没有被薛道禅发现,但有良心中仍是不免有些忐忑,这个薛先生聪明绝顶,表面上道貌岸然,但实际内心怎样谁也不清楚,自己还是多留个心眼儿好,在江湖上谁都不能相信。   “沅陵县城,有关‘神猫’的事儿已经添油加醋传得是满城风雨了,薛先生说那是有良和媚娘也到了,他巴望着尽快的与你见面,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好吧?”黑狸猫妖巴结的目光望着有良。   “宿主孙遗风在哪儿?”有良问。   “就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每天晚上我先去那儿,然后脱身来到D栋楼上附在丛院长体内再进仓库来饮血。”   黑狸猫妖的原身,肉眼凡胎的警卫是瞧不见的,而其附在丛院长的身上,即有钥匙开锁又知道密码,也晓得关闭红外报警器,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血喝。这家伙也真是够聪明的了,有良心里想。   “好吧,俺也想早点见到薛先生,现在看起来我们是一伙儿的了。”有良轻松的说道。   “当然,你我和薛先生都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以后还得请你多多关照了。”黑狸猫妖显得格外的恭敬和温顺。   “媚娘,你留在这里看护丛院长等到他醒过来,俺和孙遗风出去一趟。”有良低头吩咐道。   “喵。”媚娘应道,随即坐在地上,等着趴伏在恒温冷藏柜上边上的丛院长清醒。   有良离开仓库下楼,D栋楼的警卫见有良一个人出来,他们都对身后跟着的黑狸猫妖视而不见。   树林中闪出豹哥和小林子,诧异的问道:“了去大师,有什么情况么?”   “嗯,豹哥说对了,真的是一只大水蛭精,已经被俺消灭了,你们先上去吧,俺方便方便,丛院长还在仓库里。”有良吩咐道。   “我说的嘛,只有大水蛭妖才有能力喝那么多的血。”豹哥呵呵笑道与小林子跑上楼去。   有良与黑狸猫妖来到了医院的太平间,夜深人静,走廊里静悄悄空无一人。太平间内,靠墙是整面的不锈钢柜,上下两层都是抽屉。每一个抽屉上都有写有编号,屋子中央还有十几个下面带轮子可以推着走的不锈钢台,躺着一具具蒙着白布单的冰冷尸体。   黑狸猫妖走到中间的不锈钢台前掀开布单,孙遗风正安静的躺在那里,多日不见似乎憔悴了许多。   猫妖扑到尸体身上钻了进去,转瞬孙遗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活动了下关节然后坐起来说道:“有良,我们可以走了。”   “我们哪儿也不去了。”有良冷冷道。   “为啥?不是去见薛先生么?”孙遗风诧异的问道。   “为了未渡住持,为了李家父子,你该付出代价了。”   “你答应过不杀我的,君子怎么能够食言呢?”孙遗风惊恐的叫了起来。   有良淡淡说道:“俺不是君子。”话未落音,双手食指齐出,两道梦遗指寒气射入了孙遗风的体内。   “说话不算数……”孙遗风嘴巴里勉强挤出一句话,随即身子僵硬的倒下了,已然冻成了一根冰棍,两只眼睛茫然的盯着天花板,面孔上笼罩着一层白霜。   有良迅速的逐一拉开墙上冷冻柜的不锈钢抽屉,找到一只是空的,然后抱起孙遗风僵直的尸首塞了进去,再将抽屉推入柜中。他拍了拍手,自言自语道:“未渡住持是君子,一渡法师也是君子,可是又都怎么了?”   他转身走出太平间,站在那儿眺望着皎洁的明月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仿佛又置身到了佛崖寺,口中喃喃说道:“未渡师父,了去终于兑现承诺为你报了仇……”   当他穿过树林回到了D栋楼内,此刻丛院长刚刚醒转过来,见到围着他的几个人,意识还一下子转不过弯儿。   “咦,我们怎么都在仓库里?哎呀,柜子又被打开了……”   “放心吧,丛院长,了去大师已经把水蛭妖灭掉了。”豹哥呵呵说道。   “果真是水蛭妖?但附近并没有水塘啊。”丛院长闻言惊讶不已。   “我知道水蛭妖的藏身之处了,”小林子很有把握的说道,“就和那条老塘虱胡子鲶一样,生活在下水道里。”   “可是水蛭哪儿来的犬牙呢?”丛院长疑惑道。   “这是一条变异的水蛭精,医院的下水道里什么东西都有,就像小林子说的那条塘虱不就变异了么?”有良走进来说道。   丛院长点点头,茅塞顿开道:“不错,一定是医院放射性的污水引起异化的。”   “丛院长,这条水蛭妖附在你的身上,开锁进仓库,关掉报警器,然后揿密码开柜取血来喝,所以警卫再是严密也还是没有用。现在妖已经清除,应该没有问题了。”有良解释说。   “就算即便附在我身上,他可以找到钥匙,可怎么知道密码的呢?”丛院长提出疑问。   “附身后可以攫取宿主思维定势和最强的记忆。”有良解释道,他想起曾经问过可儿,当其上了郭二喜的身体后,能够知道他曾经所经历的一切么?当时可儿就笑得前仰后合,说郭二喜最强的记忆就是新婚之夜,总共了六次。   “原来如此,我马上将这好消息报告费叔和楚大师。”丛院长高兴的说道。   “但是我们暂时还不能回去,必须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确认只有这一条水蛭妖在作怪,没有其他妖邪了,才算是任务结束。”有良说。   “还是了去大师考虑的周全,我们就再观察数日,你们这期间可以好好游览一下京城的名胜古迹,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仪式,或者去纪念堂瞻仰毛主席遗容。”丛院长介绍说。   “好啊,我要去天安门广场。”小林子兴奋的说。   “你俩去玩吧,俺要到药店找找合适用的针具。”有良想甩开他们单独活动,这样方便去找二丫。   丛院长小心翼翼的检查了血浆袋,然后放回柜子里,口中自言自语道:“还好,水蛭妖只偷年轻战士的血液,万一喝掉了费叔的血浆麻烦可就大了。”   有良闻言一愣:“费叔的血浆?”   丛院长知道自己说走了嘴,赶紧收拾好锁上柜门不再言语了。 第80章 紫禁城   故宫东北角落里有一处破旧的小院子,名叫“倦勤斋”,旁边便是有名的“珍妃井”,这座院子自1799年正月乾隆皇帝驾崩以后,一把铜锁禁闭了近两百年,以至于后来历朝许多太监宫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这是当年太上皇乾隆最私密的地方,任何人都不准擅闯,待其死后依清制为先皇故地封闭供奉起来,擅入者以“大不敬”治罪,是要诛九族的,因此人人敬而远之,唯恐躲之不及。百余年后,旁边的那口井又被慈禧太后用来淹死了珍妃,这里更成了人人避讳的地方。   紫禁城是明清两代皇宫,阴气极盛,尤其是下午四点半钟闭门清客以后,太阳一落山,尽管盛夏酷暑季节,也是阴风习习,后脖颈凉飕飕的。   有报告说,最近发现深夜时分,月光下偶尔可见有清代宫女在故宫东北角的倦勤斋附近上厕所,当时吓得巡逻保卫人员呆若木鸡,无人敢出声亦都止步不前。   事后都私下嘀咕说那一定是当年冤死的珍妃,有胆大的的在白天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爬到那座古井的井口往下看,竟然见到了水中有一张女人臃肿的脸,回去后就发高烧神智恍惚,后来送去了精神病院。   有良在街上买了汽水和面包,背囊里还藏着媚娘,随着参观的人流从天安门进入紫禁城,好多游客兴奋的摸这摸那,到处拍照留影。   看介绍说,故宫里面积有72万平方米,9000多间房屋,这要一点点来找二丫可费死劲儿了,如同大海里捞针。媚娘的嗅觉感知程度远远超过人类,因此带牠同行希望能够有所发现。   天安门城楼里面是一片大青砖铺就的广场,前面就是紫禁城的午门了,据说皇上在朝堂上斩杀罪臣都是在这儿砍头的。   穿过午门,经过金水桥,有良立在桥头往下看,水已经都呈深绿色了,闻着有股臭水沟的味道,二丫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儿,绝不会将虚空设在这里终日为臭气所包围。   随着人流走马观花的经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穿过乾清门便进入内廷了,后面就是皇上与嫔妃们居住的地方,俗称“后宫”。有良第一次游览紫禁城,也不知道应该往哪儿走,反正跟随着人流先熟悉一下地况也好。走过乾清宫、坤宁宫等建筑,前面来到了御花园,有导游在讲解说这是大内深宫之中的嫔妃宫女们唯一可以散心嬉戏的场所,封建帝王为了一个人的骄奢淫欲,竟然使众多的年轻妇女付出了幽禁一生的代价。   园内遍植古柏老槐,罗列奇石玉座、金麟铜像以及盆花桩景,地面以彩色卵石铺就,很是精致。   再向北绕过大影壁就可以通过神武门出紫禁城了,有良找了处阴凉地儿休息,一面盘算着下一步该往哪儿去。在古柏树下的石凳上,有几个清洁工人坐在那里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什么,随风飘来几句话无意中吹入了有良的耳朵。   “昨夜那个清宫女子又出现了,听说还跑去厕所了呢,我猜一定是冤死的珍妃,也是够可怜的了,都八九十年了还是阴魂不散。”一个女工啧啧说道。   “不过,鬼魂也要屙屎拉尿的么?”有人怀疑道。   “前些日子保卫处的那个警卫见到珍妃井里面的女人脸已经吓傻,听说准备送精神病院去了。”   “你们别乱说,领导不是讲了么,故宫的墙都是红色的,那叫‘四氧化三铁’,当年有雷暴的时候恰巧有宫女经过,所以影像被记录在了墙上,以后碰到同样的雷雨天就会释放出来,就像是看录像似的,根本不是鬼魂。”说话的像是个工头儿。   “可是这些日子并没有雷雨天啊。”有人不服气儿的小声嘀咕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有良站起身来走过去问道:“师傅,你们说夜里出现宫女是在什么地方?”   “没有,没有,走吧,我们干活去。”那个工头招呼道,在故宫里做事嘴巴是不能乱说的。   望着清洁工人的背影,有良回想起方才听到的话里提到过“珍妃井”,他对清朝历史的了解甚少,也不知道珍妃是个什么人。   “老师傅,打听一下,您知道珍妃吗?”他看见有位老先生坐在椅子上歇息,于是走过去问。   “珍妃啊,那可是光绪帝最宠爱的妃子啦,”老先生一口的京腔,见有人来向自己请教,于是便滔滔不绝的讲起来了,“珍妃容貌出众,性格高傲,与光绪帝两情相悦,但却为慈禧太后所不容。清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攻入京城,老佛爷带着光绪帝仓惶西逃,临行前偷偷命人将珍妃推入井中溺死。一年后光绪帝返回紫禁城才打捞出珍妃的尸体,可是在井里泡了一年多,捞上来的时候模样惨不忍睹。珍妃的那口怨气出不去啊,所以后来才传说那口井附近经常出现她的魂魄,当然这些都只是老百姓茶余饭后说说的,应该都是迷信,姑且听之,呵呵,姑且听之。”   “那口井在哪儿?”有良问。   “故宫东北角,宁寿宫的贞顺门内,现在是一处旅游景点,你按照游览路线图就可以找到。”老先生热心的指点着路径。   有良道谢后一路寻找着来到了贞顺门内的怀远堂,望见了写着“珍妃井”的牌子,有游人正在那里拍照。   深夜发现清代宫女在这里附近徘徊,按理说不会是二丫,首先穿戴的服饰就不一样,但是鬼魂还要去如厕,这也未免有点太奇怪了。如果这里布置一个虚空,二丫和佘教授躲在里面,若是要解手毕竟男女在一道是不方便,从这点上看,又有可能是二丫。有良寻思着,不管是与不是,今晚自己都要守在这里探个究竟。   下午四点半钟,故宫内的高音喇叭开始广播闭馆了,请游人出宫,同时工作人员也开始四处驱赶恋恋不舍的游客,有良藏身于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中,伏在那里一动不动,有工作人员经过他的身旁也没有发现。   日暮时分,紫禁城内终于安静下来了。   有良盘腿于灌木丛中打坐,仔细聆听四周的动静,亥时曾有过一队巡逻的保卫人员经过,之后就再也无人过来了,估计他们主要守卫的是大殿以及珍宝馆等有文物价值的地方,珍妃井地处偏僻的东北角,不是重点防卫区域。   突然,伏在有良身边的媚娘似乎不安起来,两只耳朵紧张的竖起,嘴巴上的胡须在微微颤抖,牠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良睁大了阴眼透过树枝间的空隙仔细的搜索着。   月光下,一只似鼠又像猪的怪兽出现在月光下,但见牠扬起鼻孔嗅着空气中的气味儿,缓缓的朝着这边过来了。   奇怪,这是什么动物,有良从来都没有见过,个头大约像一只小猪崽儿,也有类似的猪鼻孔,耳朵和身子却是和老鼠一样,生有灰褐色的毛。   有良低头望了眼媚娘,发现牠紧张的浑身瑟瑟发抖,能够让媚娘害怕的好像除了费叔的“猪坚强”之外,也就是这头不知名的怪兽了。   他伸手轻轻的捋着媚娘的后颈鬃毛,让牠不必担心,然后凝视着怪兽,看其究竟要干什么。   “吱吱吱……”那怪兽突然间呲牙发出一连串的尖叫声,类似老鼠叫但又阴森恐怖的多,令人顿觉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   “嗖嗖嗖”蓦地从地下排水道井口缝隙中有钻出十余只小怪兽来,拍成散兵线朝着有良藏身的灌木丛包围过来,牠们已经发现了躲在里面的有良和媚娘。   此刻媚娘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就像是打摆子似的,有良伸手按了牠一下,示意其不要出来,然后自己站起身迈步走出灌木丛,站在空地上默默的盯着这些步步紧逼的怪兽们。   月光下,牠们将有良围成了一圈,为首的那只大怪兽瞪着两只猪眼仔细的端详着他,慢慢的咧开了嘴巴,缓缓喷出一股浓烈的老阴之气……   那些小怪兽们也都照葫芦画瓢,纷纷朝着有良喷气,但明显的动作幼稚,阴气也较为稀薄,没有大怪兽的那么浓烈。   此刻阴眼瞅的真切,那团老阴之气已经团团包围住了自己,若是普通人此刻必定承受不住而晕厥,而有良却无动于衷,试着伸出手臂,意念通过劳宫穴往体内吸气。   劳宫穴在“鬼门十三针”中又称“鬼路”,属手厥阴心包经,此刻他的双掌鬼路穴像张开了嘴似的,竟然将那些老阴之气逐渐的凝聚成一缕统统的吸入了体内。   此刻有良心下暗自欣喜,自己竟然从不知道可以直接吸空中来气,虽然距师父黄建国的用嘴隔空吸人还差很多,但毕竟又提高了一个层次。   怪兽们见状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均不之所措。   有良原本想用梦遗指来对付牠们,如此一来心存感激便不忍下手了。   月光下,珍妃井侧站立着一个清代嫔妃装束的女子,身材臃肿,带着副眼镜正默默注视着他…… 第81章 宫女幽灵   有良蓦地扭过头来,阴眼直视井边的宫女,见其身穿石青色圆领对襟五爪龙卦,梳高高的扁方头髻,足登花盆底鞋,两只大耳环,头插鸾簪,甚是雍容华贵。唯一不协调的就是长相,不但身材肥壮,而且皮肤粗糙净是褶皱,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   有良见状不由得心中犯疑,珍妃会是如此丑陋的么?   “想不到你还没死啊,竟然从‘鼍鼓十巫图’中逃出来了,有良。”那嫔妃模样的人开口说话了,嗓音竟是如此耳熟。   “佘教授,你怎么这副打扮?”有良认出来了,此人正是老白佘天庭。   “好小子,竟然能够对付得了镇宫兽,还能找到倦勤斋来,以前真是小瞧你了。”佘教授冷冰冰的说道。   “二丫在哪儿?”   “你找她干什么?”   “俺要和她一起回汉中李家沟。”有良回答。   “哼,既然来就甭想走了,那只老母猫也现身吧。”佘天庭语音冷酷。   媚娘低着头战战兢兢的来到有良的脚边,始终不敢直视那些怪兽。   有良此刻倒是不再惧怕老白了,凭借的梦遗指即便赢不了但也不至于丧命。   “这些是什么怪兽?”他问。   “怪兽?哼,这可是自明代就有的紫禁城镇宫兽‘阴猪’,专食孤魂野魄,明清两代天下凡有冤魂进京只要私自踏入紫禁城,就会被阴猪吞噬掉,不然后宫里整天闹鬼还了得。不过自冯玉祥驱赶宣统出宫以后,七十多年都没有露面过,你小子还算是有眼福的了,临死之前能目睹这一奇兽。”   “你想要杀俺么?”   “不错。”   “让俺先见二丫一面。”   “妄想!”佘天庭说罢一张嘴,一道粉红色的蛇芯子闪电般的袭来。   在丰都奈何桥上,有良见到关教授和柳十三都是事先注射了抗蛇毒血清才没事儿的,自己啥都没有可得小心了。   他瞬间“嗤嗤”两道梦遗指射出,在半空中拦截那根剧毒的蛇芯子。   “咦,”佘天庭大吃一惊,进忙将舌头收回口中,诧异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梦遗神功。”有良得意的说。   “梦遗?”佘天庭怒道,“小小毛孩子竟然耍弄老夫,拿命来。”说话间,但见那身石青色的清宫嫔妃服飘落于地,一条白色的巨蛇倏地尾巴横卷过来,有良躲闪不及双腿双手都被牢牢缠住,身子一下子失去重心仰面摔倒。   “喵呜”一声咆哮,媚娘见状不好奋不顾身的扑将上来,两只利爪抓在了蛇身鳞片上,竟然硬生生的割开了好几道裂口,一时间鲜血四溅。   佘天庭口中“嘶嘶”的怪叫,一面忍着疼痛死死的缠住并收紧身体要勒毙有良,同时号令阴猪们对媚娘发起攻击。如此一来,情况急转直下,有良四肢被困无法使出梦遗指,而强壮有力的蛇身子勒住了他身体以及脖颈,令其透不过气来,挤压得脊椎与肋骨“咔咔”作响,仿佛马上就要折断了。   媚娘见主人危在旦夕,利爪直奔着白花蛇的双眼划去,就在这时,那些阴猪们一拥而上,冲着媚娘一顿乱喷,眼瞅着媚娘手脚发麻的从蛇身上滑落下来,已然丧失了活动能力,阴猪们张开嘴巴露出啮齿,兴奋的准备把媚娘分而食之。   此刻有良的双掌下意识从劳宫穴喷出两道极寒的老阴之气,令白花蛇的部分身子即刻冻僵麻木,寒气急速的蔓延到全身,肌肉一下子松弛下来,缓缓的松开了他。   梦遗神功,当年孟毅老和尚创建这套功法的时候,其窍门就在于下意识的发功威力最大,所谓“梦遗”就是在无意识的睡梦中遗出,而有良眼下正是处于这无意识状态。   白花蛇承受不住如此浑厚的老阴之气,僵直的躺在了地上无法动弹,气若游丝的慢慢昏厥过去,他始终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有良随即“嗤嗤”两道梦遗指射中两只小阴猪,将牠们瞬间冻成两个冰坨,阴猪首领见事不妙,“吱”的一声呼啸,怀中迅速抱起一只僵硬的小阴猪,张大嘴巴含起另一只落荒而逃,阴猪们“嗖嗖嗖”钻进了下水道中,片刻之间跑得一只也不剩。   “喵呜……”媚娘泪眼婆娑的望着有良,口中无力的呼唤着。   有良上前抱起媚娘,感觉到牠的身体冰凉,因为体内吸收了过多的阴猪阴气,他试着想用手掌向外吸拔,但又怕像在丰都鬼城对付孙遗风那样一下子抽净其真元,如此的话,恐怕媚娘那点可怜的道行也就丧失殆尽。   他想起前不久为小建治病时用过的方法,于是将其平放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两根银针,寻找媚娘的“鬼心”穴,但凡哺乳动物,经络穴道也应该都差不多吧。   有良第一次仔细检查媚娘的猫爪,发现前爪有四指加一悬指,后腿就只有四根指头。他小心翼翼的按照人体手厥阴心包经鬼心穴的相应位置,在媚娘的掌后轻轻刺下约二分,自己鬼心穴则进针五分,然后意念吸气将二针触碰。随着“噼啪”白芒闪过,似乎吸不到什么东西,于是将媚娘的针再入二分,这回触碰之后马上有了反应,感觉吸入了一丝阴猪的老阴之气。   经过连续数十次的碰触,媚娘的身体已经渐渐暖和过来,有良将最后一丝阴气抽除后,拔下银针松了一口气。   “喵呜”媚娘感激的望了他一眼,将硕大的猫头拱在其怀里摩挲着,牠知道主人再次救了他。   就在这时,有良突觉心头一热,不经意间抬起头来……   井沿上站立着一个清宫少女,穿着浅绿色的对襟长褂,袖口绣有素色花边,梳着一根大麻花辫子头,扎着红头绳,面容极为清秀。   那宫女一言不发的望着他,如同玉石雕像一般。   有良浑身热血上涌,嘴里不由自主的喊道:“二丫,俺可找到你了。”   宫女呆呆的望着他,半晌终于开口愣生生的说:“你是谁?”   “俺是有良啊。”   “有良?”宫女仿佛是在回忆着,最后还是摇摇头,“你既非尸也非妖,为什么伤害白老爹?”   “白老爹?”有良愕然道,“他是佘天庭,一条大白花蛇妖啊,二丫,你这是怎么了?”   宫女没有理睬他,伸出手来将双掌搓了数下,然后对准地上僵直的白花蛇,两道七色光晕自掌心发出柔和的照射在蛇身上。须臾,蛇身渐渐软化扭动起来,最后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即钻入堆在地上的嫔妃衣裳里,佘天庭又重新穿戴整齐站立在了月光下。   “二丫,杀死他。”佘天庭恢复过来说的第一句话。   “他是谁?”穿着宫女服饰的二丫疑惑的问道。   “他……他是一具厉害的尸。”佘天庭回答。   “什么尸?”二丫又问。   “是荫尸,穷凶极恶至极。”   “我看他好像并没有多凶恶呀。”她疑惑不解的说。   “那只是表面现象,你千万不要被假象所迷惑了。”   “我感到热血上涌,好想着亲近这个人哦。”二丫面红耳赤的说道。   此刻有良也同样的面色潮红,心潮澎湃,甚至有一种想与二丫肌肤相亲的迫切冲动。   他俩都不知道,这是噬嗑阴阳二针相互感应的结果。   “二丫,俺是你有良哥啊,你忘了我们一起被吸进了神女峰山洞石壁上的‘鼍鼓十巫图’里了么?”有良大声叫道,提醒着二丫的记忆。   “有良哥?这个名字好象是在哪儿听到过的。”二丫喃喃自语道。   “他是在骗你的,二丫,怎么连白老爹的话都不听了么?”佘天庭厉声呵斥道。   “二丫当然要听白老爹的话啦,是你把二丫从废墟下救出来的,那水好大啊……”二丫神情恍惚的答道。   “既然乖乖的听话,现在就马上去杀死他!”佘天庭命令道。   “真的杀死他么?”二丫迟疑的说道。   “对!”   “可是我还觉得这人不坏……”   “杀死他!”佘天庭气急败坏的在她耳边狂喊道。   “好吧,那就杀死他。”二丫双手互搓,眼瞅着她的两掌之间迸发出“噼噼啪啪”的七色毫光。   有良弯腰抱起媚娘,口里叫道:“二丫,这是媚娘,你还记得吗?”   二丫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音,双掌间突然出现一道七色闪电,与空气摩擦发出“嘶嘶”的怪叫,她迟疑着望着有良仿佛下不了决心似的。   “击毁这具荫尸!”佘天庭声嘶力竭的暴喝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良突然感觉后脖颈一紧,随即身体腾空而起,晕头转向的被人凌空拽过了高高的紫禁城围墙,“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已然掉落进了护城河里。   有良双手死死的抱着媚娘,冷不丁河水没顶连灌了好几口水,未及看清是谁拽的他,又被人朝着河边拉去,随手丢在了河岸上。   此时正值夜半,岸上一个行人也没有,静悄悄的。   有良喘息甫定,睁大了阴眼细瞧,淡淡的月光下,一人负手而立,藏蓝色的中山装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着水。   “薛先生……”有良认出来了,不由得惊呼道。 第82章 再入紫禁城   “有良,你怎么偷偷就下了衡山?”薛道禅淡淡说道。   “在山上待着实在是腻透了,所以就溜去了沅陵。”有良自知理亏,小声的嗫嚅道。   “你怎么知道老白带二丫去了沅陵?”   “这是柳师父临走的时候说的,还让我修成‘梦遗神功’就下山去沅陵找他和关教授。”有良只有搪塞道。   “那怎么又来到了京城?”薛道禅思索了下又接着问。   “都回来啦,关教授和柳师父在沅陵县城蹲守了好些日子,也没见老白他们的影子,于是杜大姐就让大伙儿回来京城了。”唉,没办法,只有说谎了。   “他们是怎么知道二丫躲在倦勤斋内发育的?”   这个谎还真不好撒呢,一句话不慎,以薛先生的机智就会即刻瞧出纰漏。   “他们不知道啊?”有良故作惊讶状。   “那你怎么会夜里蹲守在这儿?”薛道禅疑惑的目光望着他。   有良脑袋里急速的打着转,直接讲自己偶然听到故宫人员议论珍妃冤魂,则很难自圆其说,解释不清为什么要来故宫之事。若是推到杜大姐柳十三头上,他们不一同来蹲守更是说不过去,看来只有用真真假假的老方法来蒙混过关了。   “是孙遗风告诉俺的,还说薛先生想及早与俺见面。”有良答道。   “你碰见孙遗风了?在哪儿?”薛道禅更加疑惑了。   “在301医院,俺陪着柳师父瞧病,是媚娘感受到了孙遗风的存在,牠们原来是夫妻。”有良解释说。   “说下去。”   “俺有点不相信,他怎么会在京城呢?于是晚上就独自偷偷带媚娘又来到了301医院,最后在太平间见到了孙遗风。他告诉俺你俩从沅陵二酉山藏书洞一直追踪到了京城,住在白云观,二丫和老白消失在了故宫里。于是俺今天出来游览一下故宫,顺便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可巧了……”有良接下来叙述了如何听到清洁工人议论珍妃井旁遇见宫女冤魂上厕所,以及向老先生请教有关珍妃的事情等等述说一遍,其中大部分都是真的,这样容易蒙混过关。   “那孙遗风呢?”薛道禅面色缓和下来。   “不知道,他说在医院里有事儿,俺就走了,毕竟他们夫妻反目成仇呆在一起不好。”   “嗯,你小子还真是蛮机灵的。”薛道禅看来相信了有良的说法。   该自己主动了,不能老让他问话,俗话说“言多必失”,有良想到这儿,于是赶紧问道:“薛先生,你为什么拽着俺翻墙跑了,还没来得及跟二丫说上几句话呢。”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你认识的二丫了,幼魇已经快要发育成熟,我若不及时拽一把,哼,你马上就要死在她的闪电掌下了。”薛道禅哼道。   “什么‘闪电掌’?”   “但凡魇都能化怨力为七色闪电,大自然本色就是赤橙黄绿青蓝紫,成熟的魇左手雷公右手电母,只要相互一搓便会产生强大的生物电流,击毙人与百丈之外。二丫还未完全发育好,所以功力大打折扣,否则你还有命在么?”   有良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廖神婆说被一道彩虹般的七色闪电击中,那肯定就是魇了,如此说来,当今尘世除二丫外,还有其他的魇的存在。   “世上还有别的魇么?”有良问。   “理论上应该有,不过都隐藏的极深,轻易不会出手,一旦出手便不露任何痕迹,所以难以发现。”   “可是二丫现在对俺还有记忆。”有良幽幽说道。   “不错,是还有那么一点点,但很快就会忘得干干净净。我本打算让你以友情来接近她盗取噬嗑针,通过今晚的情况来看已经是不太可能了。老白不足惧,必须集中所有的人力,彻底消灭二丫,一旦等到她发育成熟就来不及了。”薛道禅冷酷的说道。   “俺不会对二丫下手的。”有良坚决的说道。   “你不动手也可以,但是必须去联系一下杜大姐,我明天要见她。”   “要这么急吗?”有良说,还不知道她在不在学校了呢,再者,自己也不想他们合起来对付二丫。   “今天你的出现,二丫和老白已经暴露,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转移地点,我今晚就在紫禁城这儿盯着他俩,明天开馆以后,你直接带杜大姐来倦勤斋外面见我。”薛道禅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他们设置了虚空么?就像丰都鬼城的奈何桥下那样。”有良想要怎么才能提醒二丫赶紧逃离。   “看来并没有,他们就躲藏在倦勤斋内,此殿已经封闭了近两百年,很少有人光顾,佘天庭是文物专家,他知道哪儿最保险。”   “那么有保卫人员见到珍妃井里有女人的脸是怎么回事儿?”有良疑惑的问道。   “那是老白吓唬人的。”薛道禅一语道破。   “那好吧,”有良无奈的说道,“俺先走啦。”   “嗯。”薛道禅仍然负手而立,湿透的衣服紧贴着他的身体,昂首挺立在月光下,身上围绕着一层淡淡的血芒。   有良抱着媚娘走在行人稀少的街上,好半天才碰到一辆出租车,先返回到了复兴路上的酒店。   走进自己的豪华套间,先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躺在柔软的床上,媚娘只是沾湿了爪子洗洗脸,跳上了沙发睡觉。   自己单独房间真好,即便是彻夜不归,豹哥他们也发现不了,天亮以后要去找杜大姐了,还要编造些谎言,唉,“出家人不打诳语”,自己这是怎么了?   清晨,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就响了,是豹哥叫他一同吃自助早餐。来到二楼餐厅里,餐台上摆着一溜儿不锈钢盒子,里面饭菜品种琳琅满目,随便取食。有良特意盛了一大盘子酱牛肉片,把个媚娘乐坏了。   “先生,这是人食用的,宠物要吃的话也需要按一位客人收费。”服务员赶紧跑来制止。   “当然是另算一人份儿了,”豹哥掏出房卡,请其记录加餐一人,他经常住酒店轻车熟路。   “了去大师,昨天去了纪念堂,修得真漂亮啊,像是宫殿一般。毛主席像是睡着了似的,让人肃然起敬,就是不让靠近也不能停留,一走一过,还有人哭了呢。”小林子兴奋的说道。   有良记得可儿曾经说过,人死不入土为安的话,很容易发生尸变。   “有人哭?”有良问。   “嗯,鼻涕一把泪一把都甩到地上去了,还有好几口浓痰,结果被警卫逮到押走了,那大理石地面就像镜子似的,我都担心有人滑倒。”   “不过保存遗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听说莫斯科红场列宁的尸体都已经腐烂了。”豹哥喝着白粥说道。   “我们乡下杀了猪要把肉留到下一年,只有多放盐搓才不会坏。”小林子说。   “你那是腌肉好不好,伟人的尸体是用化学防腐剂来控制细菌繁殖的。”豹哥反驳道。   “俺想毛主席也不愿意死后让人那么割来切去的瞎摆弄,也想早点入土为安吧。”有良说,心下却暗自寻思着,若是罗老爹爷俩来,给尸体抹辰砂贴上符箓赶尸回湖南老家,公安局一定不敢拦截了。   “了去大师,你笑什么?”小林子诧异的发现有良嘴角在偷笑。   “没什么,”有良回过神儿来问道,“你们今天准备去哪儿玩儿?”   “长城,‘不到长城非好汉’嘛。”小林子兴奋的说道。   回想起当年在长城敌楼上,自己偷偷杀掉费道长,替一渡法师报了仇,这一晃儿已经六七年了,恍若隔世啊。   上午九点钟,有良背囊里带着媚娘准时来到了“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大楼内冷冷清清见不到一个人,与往日开课时候学生们熙熙攘攘的嘈杂劲儿大相径庭。   好半天才找到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头,问他也不知道办公室杜大姐的去向,“学校停办了,人都走了。”他说。   有良悻悻的离开了学校,找不到杜大姐柳十三他们,怎么去向薛道禅交代呢?他盲目的在附近转来转去,也去曾经住过的那家地下室旅社瞧了瞧,也打听不到老瞎子乞丐柳十三。算了,直接去找薛先生,就说突然之间联系不上了,信不信由他好了。   下午时分,有良再次走进紫禁城,径直来到珍妃井附近,一直待到四点半大喇叭叫喊闭馆了,也没有见到薛道禅的身影,奇怪,他说让来这儿见面的嘛。   他依旧躲进了灌木丛中,等到天黑以后月亮升起才出来,四下里静悄悄的,昨晚那些诡异的镇宫兽也不见踪影,看看今晚二丫会不会出来上厕所,既然已经来了,也出不去故宫,就索性挨到天亮吧。   夜半子时,宫女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薛道禅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起码打个招呼留个暗号也好呀。   他说这次二丫他们没有设置虚空,就躲在旁边那座大门紧锁的乾隆倦勤斋里,干脆自己溜进去看看。主意打定,他来到院门前,厚重的木门严丝合缝,铰链与铜锁也很结实,院子的围墙足有丈高,可惜自己不会轻功,若是有薛先生那两下就不愁了。四处望了下,没有梯子,不过他发现有一株老松树就生长在院墙外,横枝探进了小院。   有良攀上了松树,悄悄的望向院内,房间漆黑一片,耳边只闻有蟋蟀的鸣叫声。他小心翼翼的爬上了粗壮的杈桠,然后纵身跳进了院子里。 第83章 遗留的字迹 院子里有九间房,绿色的琉璃瓦黄色剪边,在夜空里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建筑北依大红宫墙,正中的屋檐下悬有乾隆御笔“倦勤斋”匾额,暗红色的门扉紧闭着,看上去斑驳陆离,已经有年头没有油漆过了。有良从背囊中放出媚娘,小声吩咐牠去搜寻二丫的藏身之处,媚娘点点头,一溜烟儿似的去了。有良站在月光下睁大了阴眼提高戒备,万一佘天庭现身,不等蛇芯子卷过来就要先下手为强,先戳他几梦遗指再说。媚娘的嗅觉十分敏锐,只要二丫没有躲藏进虚空里,牠一定会找到的。不多时,媚娘回来轻轻的“喵”了一声,示意有良跟牠去,可能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正房的门扇敞开着,虽然里面很黑,但有良的阴眼仍旧清晰可辨。北墙是一铺火炕,炕上的被褥散乱一团。媚娘指了指墙角,那里有一堆吃剩的食物,有煎饼果子和空罐头盒以及丢弃的玻璃汽水空瓶,果然是有人住过的。有良拽开了被子,发现一套浅绿色的对襟长褂宫女服,袖口绣有素色花边,正是昨晚二丫穿着过的,看来这个房间就是她住的。 “喵呜。”媚娘突然叫着跳到炕上前爪轻拍墙壁。有良望过去,原来那里挂着一幅题为《昌瑞山揽胜图》的彩色山水画,丛山峻岭,天高云淡,黄色屋顶的宫殿,景色甚是壮丽秀美,其中路上还有几个梳长辫子的清代人物,正在指手画脚的说着什么,画上除了落款外还有题跋。有良对国画不感兴趣,因此继续搜寻其他线索。 “喵......”媚娘再次拍打墙壁,急切的呼唤他。 “怎么啦?媚娘。”有良跳上炕仔细一瞧,原来媚娘不是要他欣赏山水画,而是拍打着墙上的一行字迹。字迹方向自左向右,是近代人的书写习惯,并非以笔墨书就而像是手指划出来的,深深切入青砖墙内,墙壁下的床上还留有青色的砖末,这说明刚留下不久未及清理,好强大的指力啊。 有良辨认出潦草的一行字是:速来昌端山。 按理说青砖屑在床上,二丫是个干净人,见到绝对会打扫干净的,那么就肯定是二丫走后有人刻下的了,会是薛道禅么?此人是赤魔,手上指力刻砖应该没问题,也许是他留给自己和杜大姐的警示,猜到杜大姐见不到他人时定会入倦勤斋来搜,绝对不难发现墙上留下的字迹。 “速来昌端山。”这昌端山在哪儿?有良抬头望了眼墙上的那幅山水画才恍然大悟,这个薛道禅也太马虎了,明明是昌瑞山嘛,结果中间错字变成昌“端”山了,但他明白薛道禅肯定是追踪二丫和老白去了这个地方,想要叫大家尽快赶过来。 有良思索着这画好像挺古老的,多少应该值点钱吧?自己兜里的钞票已经所剩不多,费叔的工资也还没发,这次进京除妖是豹哥掌管着经费,钱都在他那儿。管他呢,不管昌瑞山在哪儿,要去没钱可是寸步难行,有良伸手将那幅画摘了下来卷好放进背囊,然后对媚娘说道:“二丫已经走了,我们去找她吧。” 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要从高高的围墙翻出去还不容易呢,院内的几株树距墙较远借不上力,但他在杂物房发现了一架木梯,于是将其靠在围墙下攀上去,见外面无人便纵身跳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倦勤斋外的地上,看来有机会还得学点轻功才是,要不然太麻烦了。   夜里紫禁城是完全关闭的,有良只有回到灌木丛中等侯天亮开馆,那时游人很多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混出去了。   他在默默的打坐,顺便整理一下几天来纷乱的思绪。   费叔的“鸡舍计划”很是隐秘,薛道禅又是如何得知301医院储存着年轻战士的新鲜血液呢,而且具体到D栋楼以及丛院长身上?他和孙遗风刚到京城就了解到了这一情况,必定是有人向他透漏了消息。丛院长说两名女护士绝对可靠,那么就有可能是其他知情的那几位医院领导,其中难保没有薛道禅的耳目。   费叔的血浆?丛院长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那句话,有良心中疑窦重重,冷藏柜中不但储存有战士的血,而且还有费叔的血,他又不年轻,况且也没高尚无私到为老干部们献血的境界,这里面一定有猫腻,说不定是个大阴谋,有良断定。   天亮了,一直到八点半开馆,有良见到有游人三三两两的过来,这才离开灌木丛,沿着路牌指示经北面的神武门走出了紫禁城。   回到酒店房间,先洗了个澡,前晚的湿衣服已经洗好熨烫,整整齐齐的叠放在柜上,酒店的服务就是好,当然也是要有偿的,最后算入房价之中。   他拨了豹哥房间的内线电话无人接听,他俩大概又去什么景点游玩了。在床上展开那幅偷来的山水画,虽然画绢已经陈旧但色泽依旧很鲜艳,与传统的单一色调水墨画有所不同,落款是郎世宁,这个姓郎的画得还不错,不知道是干啥的。   题跋是一首诗,有良目光一扫而过专注看图,画中山峦叠嶂气势磅礴,山间云雾缭绕,远处中间的山峰最高,逐渐成阶梯状向两边倾泻下来,与南方茂密的山林植被很不一样,这也许是北方的什么去处。里面的黄琉璃瓦屋顶的宫殿倒是气势恢宏,也有金水桥之类的,同紫禁城的宫殿大同小异。   有良的目光盯在了画中人物身上,为首的那人头戴皇冠身穿明黄色的龙袍还梳着一根大辫子,身后都是佩刀的侍卫,看来像是清朝的皇帝。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大臣,左手持一卷图纸,右手指着远处云雾间若隐若现的一座山峰仿佛在向皇上讲解什么事情。   有良也没看出这画有多好,于是卷好画轴连同衣服塞进了背囊里,媚娘乖巧的不用提醒便自行钻入。   有良先拨通了丛院长的电话,问清了这两天一切正常,自从消灭了水蛭妖后,仓库就再也没有失窃过。   “俺想暗中瞧一眼医院那几位知道‘玻璃房’的院领导。”有良说。   “那就赶紧过来吧,上班后有个领导碰头会,我在大门口等你。”丛院长匆匆说道。   有良步行过去几分钟就到了301医院大门口,丛院长已经等在了那里。   “怎么?有啥新情况?”丛院长不安的问道。   有良淡淡一笑:“俺只是瞧一眼。”   丛院长带着有良来到会议室走廊的一头,两个人假装在聊天,不多时便见有院领导逐一走进会议室,有的还对丛院长打起了招呼。   “这个是院长,后面的是政委,戴黑眼镜的是副院长。”丛院长小声说。   最后匆匆忙忙跑上楼来一位中年女军医,面容姣好,体态轻盈,望见丛院长扬了扬手嫣然一笑。   丛院长也冲她笑了笑,低声说道:“这是新近提拔上来的瞿副政委,人又漂亮嘴又甜,这是个好同志。人都到齐,我要去开会了。”   “他们几位都知道储存血液的仓库?”   “是的。”   有良点点头,这位女军医身上已经显露出来了浓烈的妖气,她就是薛道禅的卧底,消息就是从她这儿走漏的,不过究竟是只什么妖,眼下还无法断定。   “今天开什么会?”有良无意之中问了嘴。   “昨天清理太平间的时候,发现多出了一具无名尸首,也没有登记过,这种事故还是头一回出现。院长急了,生怕死者家属找上门来,今天就是讨论如何处理这件事儿。”丛院长压低声音说道。   无名尸首?有良立刻想到了孙遗风,于是问道:“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在不锈钢柜子里面冻得梆梆硬,听说六十岁左右,男性。”   “哦,那会如何处理呢?”有良暗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一般来说先由各科室自查,看是哪个环节上遗漏登记了。”   “万一差不出来呢?”   “那就只有报案了,谁也不敢偷偷送去殡仪馆火化,还是要听候公安机关的处理意见。”丛院长说完赶紧走去了会议室。   出301医院,有良拦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要去京城里买卖字画的地方。   “和平门外琉璃厂啊,荣宝斋那可是咱京城老字号了,里面的名家字画海了去了,先生您是想卖字画么?这里头猫腻可多了。”京城的的士司机各个都极为能侃,见多识广。   “什么猫腻?”   “你买字画,赝品能侃成真的,你卖字画,真的能说成假的,总之当心点别上当受骗。”司机好心提醒道。   有良心想反正这幅画也是顺手牵羊,无非换点钱用,够昌瑞山跑一趟就行了,也没指望着卖出大价钱。   司机见有良沉默不语,于是提议道:“我看你也不像是来淘宝的,连荣宝斋都不知道,是有东西要出手吧?有一个地方保管你能卖出公平的价钱。”   “哪里?”有良不打自招。   “当然是憨叔那儿啦,我拉过好几个客人,在他家里都卖出了好价钱,客人可满意了,您要是说行,我即刻带您去,车钱都免了。”   有良没有正面回答,思索着问道:“你知道‘昌瑞山’在哪儿吗?”   “昌端山?”司机愣了下,然后问道,“你不是说的清东陵吧?”   “清东陵?”有良不知道。   “清东陵背靠的就是昌瑞山,都是埋葬清朝皇帝的地方,也是个旅游景点,距京城一百多公里,不过路不大好走。”京城的司机果然见多识广。   出租车停在了琉璃厂西街荣宝斋门口,有良付钱下了车,径直推门而入。 第84章 憨叔   身穿黑色对襟褂子的老估价师缓缓抬起头来,撂下手里的放大镜,目光狡诈的透过厚玻璃眼镜片瞅着有良,嘴里说道:“历经大清三朝的宫廷画师郎世宁画作难得一见,但这幅《昌瑞山揽胜图》虽然模仿得很逼真,可惜毕竟还是赝品不值钱。”   有良心中暗道,出租车司机说的一点不假,这老家伙真是一口咬定是赝品,故宫里偷出来的会是假的?鬼才相信呢。   “真的不收么?”有良显得很失望的样子。   “其实呢,收不收在两可之间,赝品一般是不收的,但是这幅模仿的水平还看得过眼儿去,不过价钱吗,最多也就是个五六千块,随你的便吧。”老家伙随手把画一推,漫不经心的说道。   其实五六千元有良也很满足了,但见其那种坑蒙拐骗的样子心中不由得火起,他把画轴一卷说道:“既然是赝品,还是留给自己家里挂吧。”说罢转身就走。   这时身后传来话音:“老王,什么事儿啊?”   “哦,经理,这位小兄弟想卖一幅仿郎世宁的画作,”老头赶紧喊住有良,介绍说,“这是我们经理,都是他说了算。”   “小兄弟,让我瞧一下画可以么?”胖经理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对襟褂子,态度和蔼可亲。   有良重新展开画轴,心想瞧瞧他俩怎么个演戏法。   “嗯,这是现代人模仿的,不过功力看是不错的,老王啊,小兄弟既然把家里的东西拿来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我看能帮就帮一把,再给加个两千块,就八千元吧。”经理大度的说道。   “您是经理,当然是您说了算,不过还是要提醒一下,八千块收下这幅画可是真不便宜啊。”老家伙仍在唱双簧。   有良冷笑两声将画轴重新卷起转身而去。   “一万……两万……十万!”身后传来那经理痛苦的喊叫声。   若不是自己事先知道这是真品,恐怕还真被他们给蒙了,难怪柳十三告诫自己,在江湖上谁都别相信。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那位出租车司机叼着烟卷儿倚在车门上,望着有良手里的画轴笑嘻嘻说道。   “你怎么还在这儿?”有良诧异道。   “歇会儿,抽支烟,”司机说道,“走,我领你去见憨叔。”   出租车驶进了京城密密麻麻的胡同内,最后停在了一栋漂亮的四合院门前,台阶左右两侧各蹲着一尊石狮,像银行大门前面一样,就是个头小了不少。   还未走进院子,就听到有女人哇哇大叫和急促的奔跑声,一个徐娘半老的高大白胖妇人手举着一把菜刀,正追赶着一个赤膊上身穿大裤衩子的矮个老者满院子在跑。   “这么大岁数了还学什么香功,跟那些不正经的老太太眉来眼去,你当老娘不知道吗?练得夜里净放臭屁,让你练,看你能赢得了老娘手里的菜刀不?”那胖女人可真够泼辣的。   “谁眉来眼去了?再说在班上大家练出屁来闻着可都是香的,咋就一回到家就变味了呢?”老者一面跑嘴里还不停的申辩着。   司机一看就乐了,高声叫道:“舅舅,舅妈别再闹了,有客人上门。”   胖妇人闻言一愣,面色微微一红拎着菜刀进厨房去了。   “哼,俗话说‘家屁没有野屁香’,一点都不假。”老者仍不示弱的嘟囔着。   “舅舅,那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司机笑道。   “哎,道理是一样的嘛。”老者答道。   有良望着老者,见其身材矮小,头大如斗,额头隆起红光满面,呆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双睿智的小眼睛躲在镜片后面,目光柔和坦然。   “先生,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京城里有名的民间鉴宝师憨叔,对古董字画绝对是大拿,也是我的舅舅。”司机嘿嘿一乐。   “你好,我是憨叔,请问尊姓?”老头一本正经的问道,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老顽童样子。   “俺叫有良。”   “小三说你有货?”憨叔道,原来出租车司机叫小三。   有良点点头,从背囊里抽出画轴。   “跟我来。”憨叔领着他们进了西厢房,这间屋子原来是他的书房,四周墙壁书架上已经堆满了各类书籍,有的还掉落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收拾。”憨叔歉意的说道,用脚往边上推了推。   在一张玻璃面工作台上,憨叔小心翼翼的展开画轴,随即就是一愣,面色骤然严肃起来,随即拿起放大镜仔细的观察。   “不错,这幅《昌瑞山揽胜图》确为郎世宁真迹,是件难得的宝贝。”憨叔自言自语道。   “何以见得?”有良多了个心眼儿,还是问清楚点好。   “咱先不看落款,单从画中技法便可看出,郎世宁于康熙年间来到中国,是康雍乾三朝的宫廷画师,他的西洋绘画技法与中国传统画法有很大的不同。清代宫廷画家都是遵照宋人郭熙定的原则作画,“山水画中,画山盈丈,树木盈尺,马盈寸,人物盈十分之一寸’,平行线条就是要不折不扣的平行下去。而郎世宁却认为,中国绘画的远近配合观念彻底错误,而是要用几何学的透视原理来处理空间问题。中国传统技法画中对物的视点不止一个而是几个,视线的角度不是固定的,所以画家在同一幅画中能对山水和庭园表现不同的视点与角度。这幅《昌瑞山揽胜图》运用了几何透视原理处理远近空间,你看画中的人物,这位皇帝无疑就是乾隆,这位手持一卷图纸的大臣我猜应该是样式雷,他手指向远方的山峰,那应该就是昌瑞山主峰,视点只有一个,清代的中国宫廷画师都不会如此来处理空间格局的。”憨叔详细的解释说道。   “那如果是临摹的呢?”有良仍旧提出疑问。   “你等等。”憨叔用放大镜认真看着题跋,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怎么了?舅舅。”小三赶紧询问。   憨叔小声的念叨着画上的题跋:“冥冥之中天注定,陰间难为陽世缘。弘歷今开盘古指,再续大清五百年。”   有良和小三默默的望着憨叔。   “不错,此题跋正是乾隆御笔亲题,这枚印章也断然不假。”憨叔语气肯定。   “如果是临摹的呢?”有良坚持问道。   “让我用紫外灯检验一下。”憨叔揿动桌下开关,一道淡紫色的灯光从玻璃台面下反射上来。   蓦地,憨叔面色骤然大变,脖子像被有无形的手掐住了似的,“咯喽”两下几乎喘不过气来。   “舅舅,你怎么了?”小三急得扶住憨叔,拳头一个劲儿的捶打他的后背。   “不……要紧,我不过是太震惊了。”憨叔缓缓说道。   “震惊?”有良疑惑不解。   “荣宝斋给你多少钱?”憨叔问。   “八千元。”   憨叔闻言立马都要哭出声来了:“这也忒黑了,这幅《昌瑞山揽胜图》何止千万啊,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有良不禁愕然。   “你们看,这不是一幅简单的山水画,而是暗藏着一份久已失传的地下秘宫图。”憨叔指着台上的画颤抖着声音说道。   有良和小三的目光齐齐的盯在了那幅画上。   在荧光的照射下,画面上隐约透出一幅地下迷宫通道图,看似机关重重。   “你们看这上面还有绘制此图人的签名。”   “谁?”   “样式雷。”   这名字好奇怪哦,还有姓样的么?有良默不作声的看着憨叔。   “‘样式雷’是对清代两百多年皇家总建筑师雷姓世家的誉称,从第一代雷发达于康熙年间只身赴京开始,到第七代雷廷昌在光绪末年逝世,雷家共有七代人为清朝皇室进行了宫殿、陵寝、园囿以及衙署和庙宇的设计和修建,世人尊称‘样式雷’,或昵称‘样子雷’。”憨叔解释说。   “嗯,我听说过‘样式雷’,据说有些工程挺神秘的。”小三点头道,看样子他也懂一些。   “上世纪三十年代,琉璃厂突然出现了一些以‘样式雷’署名的设计文档,真的是太精美了,要价也不高,而它们却真实的记录了两百年来清室皇家建筑的全部秘密,珍贵无比啊……”憨叔咽了口吐沫,接着说道,“包括圆明园、承德避暑山庄、紫禁城、天坛、颐和园以及清东陵和西陵的图纸,其中夹杂着一封信透露了一个连皇家后裔都不知道的惊天大秘密 。”   “什么秘密?”小三紧张的喉咙发干,有良也全神贯注的聆听着。   “要说这个秘密,得有条件。”憨叔关键时刻卖起了关子。   “什么条件快说。”小三对舅舅不客气了。   “让你舅妈做上一桌好菜,还要拿一万块现金来。”憨叔得意洋洋的说道。   “好,我去喊舅妈。”小三兴冲冲的冲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白胖女人小心翼翼的迈步进屋,面色妩媚,口中温柔的问道:“他憨叔,有啥事吼一嗓子就得,还让小三跑一趟。”   “钱呢?”憨叔一伸手。   胖女人的手从围裙下面不情愿的探出来,掌中托着一摞人民币,看上去正好一扎百元大钞。   “有良,这是给你的。”憨叔将钱塞进他的手里。   “这是……”有良一愣神儿。   “别误会啊,这只是看一眼《昌瑞山揽胜图》的代价,可不是买你画的钱。”憨叔呵呵笑道。   “你这个老东西,看一眼就一万块啊,你当咱雷家是开银行的呀。”胖女人勃然大怒。   雷家?有良闻言心中一动。 第85章 尘封的秘密   憨叔怒喝一声:“臭婆娘,还不去做菜?”   胖女人鼻子里“哼”了声,转身去厨房里忙乎去了。   “舅舅,快说那个秘密呀。”小三急着追问。   “第一代‘样式雷’名叫雷发达,祖籍江西永修梅棠新庄雷村,康熙年间由江宁入京。其实最有名的是他儿子雷金玉,康熙年要重修太和殿,工程竣工到最后上梁仪式的时候,皇上亲临现场,可是上梁的官员技术不好,脊檩安装榫卯总是合对不上。主持的工部官员急坏了,若老是不成功耽误了时辰,可是有人要杀头的。这时,雷金玉自报奋勇上去装梁,但是干上梁的活起码要七品以上官员,于是给他换上官服上去,啪啪几斧头很轻松的就装上了。康熙龙颜大悦,当即封为七品官,当上了样式房的掌案。”   “可是这和那个天大的秘密有什么关系啊?”小三噘嘴嚷道。   “嘿嘿,舅舅喝了酒,吃了你舅妈的京酱肉丝才说。”憨叔故意憋着不讲。   “我去让舅妈动作利索点。”小三再次冲出屋子。   不久,香气四溢的饭菜上桌了,其中就有憨叔特别爱吃的京酱肉丝,其他都是一些地道的京城家乡菜,如木须肉、醋溜土豆丝以及西红柿炒蛋和胡同口买来的酱猪头肉等。   “这位小兄弟,到家了你就甭客气,有啥吃啥。”胖女人憨婶此刻体现出家庭主妇仪态来,落落大方与先前判若两人。   “喵”的一声,憨婶唬了一跳。   有良解开背囊,媚娘探出硕大的猫头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慢腾腾的爬出来。   “这老母猫可有年头了,”憨婶惊讶的说道,“咦,怎么还断腿少了尾巴?”   有良微微一笑,说道:“家里养了多年,一直跟着俺到处跑。”   媚娘目光迅速的扫过桌面,最后盯在了那盘猪头肉上面。   “嗯,好眼力,这可是咱京城有名的福云楼酱猪头肉。”憨叔呵呵笑道,伸筷夹了几片扔给媚娘。媚娘三两口便吞落了肚,看着盘里所剩不多,便知趣儿的学着憨叔前爪握住筷子夹起京酱肉丝,然后包在豆腐皮中卷起来吃,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憨叔夫妻俩和小三面面相觑,均愕然不已。   酒桌上,憨叔二两烧酒落了肚,这才神神秘秘的开口说道:“秘密就隐藏在乾隆的这首题跋诗中,‘冥冥之中天注定,陰间难为陽世缘。弘歷今开盘古指,再续大清五百年。’”   “这诗没什么特别啊。”小三说道。   憨叔又斟满了酒杯,借着酒意讲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当年第三代“样式雷”雷声征曾主持乾隆的裕陵设计与建造,此时昌瑞山下还只有顺治帝的孝陵、康熙的景陵和正在为乾隆筹建中的裕陵。结果深谙风水堪舆的雷声征对整个清东陵的选址提出了疑问,质疑此地风水似乎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清东陵是顺治帝亲自挑选的万年吉地,此论一出非同小可,这雷声征竟敢质疑顺治帝的选择,无异于大逆不道,按大清律该灭九族。   “这么巧?”小三惊奇道。   “信上说什么?”有良接着问。   “雷声征说他已经将古墓秘道图隐匿在了画中,留待后人破解。”   “《昌瑞山揽胜图》怎么到了雷家?”有良不解。   “那是郎世宁派人送来的,试着唤醒他的记忆,后来乾隆要收藏此画,就要回去了。”   “这么说,乾隆并不知道画中的隐秘,而雷声征也并没有疯。”有良思索道。   “乾隆肯定不知道,至于雷声征是否装疯,现今已无从考证,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神智疯癫的人是不可能画出古墓秘道图的,而且他也确信这个意大利传教士宫廷画师肯定会替他保守秘密。”   “现在还有什么别人了解这事儿么?”   “没有了,当今世上唯有我们三人知道这个秘密。”   一阵沉默,大家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忐忑状态中。   “雷家后人没看见这封信么?”有良还是有疑问。   “这封信夹杂在一堆废旧草稿图纸中,大概雷家后人清理其遗物时给疏漏了。”憨叔分析说。   “憨叔,您怎么对雷家的事情如此了解?”有良想起憨叔姓雷于是憋不住问道。   憨叔苦笑了一下,道:“我先祖就是江西永修雷村人,后来应样式雷的邀请来京做其助手,所以祖辈对古建以及古董字画等都有研究。”   有良想了想,梳理了一下各环节,然后说道:“郎世宁画这幅《昌瑞山揽胜图》的时候,乾隆以为可以阻断古墓中的‘老尸’,进而中兴大清,所以题写了这首诗。后来这幅画送到样式雷手中,他神智清醒的将古墓通道机关偷偷隐入其中留待后人破解。本想写信私下告知郎世宁,但还未及送出便得到郎的死讯,于是这封信就湮没于废纸堆里了,是这样的吧?”   “不错,你现在可以告诉憨叔这画究竟从何而来的了吧。”憨叔友善的望着他。   “是从故宫倦勤斋偷的。”有良坦白了,憨叔说出这么多的秘密,自己总不能撒谎骗人家。   小三闻言兴奋不已,敬佩的说道:“哈,原来你是故宫大盗啊。”   “好,敢去故宫里盗画,有种,憨叔敬你一杯。”憨叔哈哈大笑道。   “憨叔,那封信还在么?”有良很想看看。   “唉,文革的时候,红卫兵来抄家,说样式雷的那些图纸是为封建皇上服务的四旧,一把火连同那封信都烧掉了,我父亲急火上攻,当天晚上就走了。”憨叔叹息道。   “都是魇在作怪。”有良自言自语着。   “你说什么?”憨叔没听清。   “没什么,”有良缓过神儿来,说,“憨叔,这一万块钱俺收下,但是这幅画就送给你了。”   “不行,不行,这画太珍贵了。”憨叔急忙摆手拒绝。   “反正是偷来的。”有良尴尬的笑了笑。 第86章 焚尸炉   301医院发现的这具无名尸首,经查各科室都没有漏登记病故人员的情况,这事儿就有点蹊跷了,尸体究竟从何而来的呢?公安部刑侦局随即派员前来调查。   技术人员摘取了无名尸首的指纹,并拍了照片,经过部里资料库的比对,最终确认死者与数月前一起失踪人口报案的资料相符。失踪人名叫孙遗风,是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的讲师,进一步调查却令人大吃一惊,此人原为陕西铜川一家医院的中医师,不过已于数年前病故,葬在耀县药王山孙家祖坟地。   刑侦局的张局长望着办公台上的资料百思不得其解,他隐约觉得这起案子与前不久发生的国家文物局失窃案,还有山西芮城风陵渡郭二喜的案件有着某种的联系。   他抓起外线电话拨通了白云观的一个电话号码。   “喂,是虚云观主么?我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张局长,北京饭店256房间,对,马上,我在那儿等你。”张局长说完撂下话筒,将这几起蹊跷诡异的疑案案卷收拢在一起,然后叫上司机前往西单。   北京饭店老楼二楼的这个房间,是刑侦局专门用来与“特情人员”会面的秘密场所,虚风道长多年前就已经为公安部做一些秘密侦查工作,现在身为白云观观主,双方接触更要小心谨慎,以免对宗教方面工作造成不良影响。   虚风道长六年前从贾尸冥手中追回了全真教的镇教之宝《先天气功要略》,赢得了白云观众道士的信赖,并于两三年前被推举做了新一届的观主。   他身穿便装敲响了256房门,然后走了进去。   “虚云,这次还要请你这个‘五行追踪客’出马了,这些是案件的资料,你先好好看看。”张局长客气的说道。   虚云翻看着案卷,心中不由得暗自吃惊,其中有两个人名引起了他的警觉。一个是郭有福,当时的镇公安特派员,现在任芮城县公安局资料员,他的证词披露了郭二喜遇害经过,指认宋地翁为杀人凶手。另一个就是这个宋地翁了,他是首长的手下,也曾谋过面,知道此人武功不弱。   当年自己与有良曾赶赴河东风陵渡,而且深入过关中地脐内,这些往事他始终守口如瓶,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包括公安部。   他的目光落在了案卷中的一张死尸照片上,苍老的面容,蓬乱的白发,满脸的褶皱,没错此人正是关中地脐里的老蠕头蛮郭儒昌,活了二百五十多岁,现在终于寿终正寝了。   “怎么样,看了案卷有什么想法?”张局长问道。   “这个嫌犯宋地翁好像只有简单的询问笔录,证据已经较为充分,郭家兄弟和县委秦书记都有证词,为什么突然又被释放了?”虚风问道。   “上头有人呗,部里也扛不住。”张局长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   虚风点点头,在中国这种事情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虚风清理了一下思绪,心中已然大致有谱了,但是有些隐情是不能够和盘托出的。像宋地翁,在已经有证人证言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高层一句话就可以开脱掉了,自己又何必过于较真儿呢,况且即便说出蠕头蛮的真相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这几起案件有一定的关联性,贫道需要琢磨琢磨,然后才能开展工作。”虚风言语谨慎。   “好,这次侦破工作需要部里派人协助吗?十多年前有个很优秀的侦查员叫冯生,可惜死于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不然你们搭档起来会很顺手。”张局长惋惜道。   虚风淡淡一笑:“贫道独往独来惯了。”   “有关宋地翁这个人,如果在调查中有交结,敲打他两句可以,但是不要去碰他,反正快一百岁的人了,也没两年蹦达。”   “贫道明白。”   “虚风,你准备先从哪里入手?”张局长说道。   “就301医院吧,贫道想先同死者孙遗风的家属聊聊。”   “好,已经通知了铜川的家属,明日便可抵京,案件所有的情况都向我单独汇报,免得经手的人多了出纰漏。”   虚风点点头,告辞离开了256房间,返回了白云观,他还要安排一下观里的工作。能够出来为国家做事真好,一来名正言顺,二来趁机可以到处溜达溜达,整天憋在白云观里都快闷死了。   次日,虚风身着一身名牌西装,扎着猩红色的领带,衬衣领口处还喷了点古龙水,兴致勃勃的走出了白云观。   301医院太平间,门口增加了一名警察守卫,里面家属正在认尸,虚风将公安部特别证件交验后,走进了停尸间。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正在神情漠然的站在那儿,她就是刚刚从铜川赶来的孙遗风老伴儿,旁边搀扶她的是儿子孙康和女儿孙梅,旁边还有几名警官。   不锈钢抽屉缓缓拉开了,露出了里面孙遗风僵硬的尸体。   “你这个老东西到底是人是鬼啊。”老太婆见状嚎啕大哭起来。   “是你丈夫孙遗风么?”警官冷静的问道。   “是我父亲孙遗风。”孙康代母亲回答。   “按政府有关规定,尸体必须在京城就地火化,如果你们有异议,可以暂时存放殡仪馆,并向法院进行申诉。”那警官有条不紊的说道…   “烧了,赶紧烧了,这老东西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又变鬼来吓唬我们。”老太婆神经兮兮的嚷道。   “那好,请在尸体认领书上签字。”警官递过一张文书。   孙康望着母亲,得到允许后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虚风走上前来,将证件给那警官看了。   警官点点头,说:“张局长已经交代过,我们就先出去了。”说罢一摆手,警员们鱼贯离去。   “你叫孙康?上次是你报的案?”虚风根据案卷上面的记载提问道。   “是的。”   “你父亲孙遗风已经去世多年,当时下葬的时候你们都有在场吧?”虚风问。   “都在,他确实是已经死了,是我亲自在药王山埋葬的父亲。”   “报案登记上说是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找到你家里,说孙遗风还活着,并带你们到天坛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找到了活着的孙遗风,是吗?”   “是太奇怪了,父亲见我们就跑,但我们确定就是他没错,难道真的见鬼了。”孙康想想仍觉得不可思议。   “嗯,那两个男女青年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女的叫二丫,男的叫有良。”孙康回忆道。   “有良?”虚风诧异道,“你说说他长什么样子?”   孙康大致说了下长相,记不清的便由妹妹孙梅来补充。   “口音是哪里人?”   “像是山西河东一带的人。”   真的是有良,虚风心中暗自吃惊,最后一次见到他时是在缅甸的仰光大金塔,当时其正与首长混在一起,怎么现在又搅进到这起案子里来了?   虚风的直觉告诉他,这背后必定大有文章。   “但是有良说他和我们一样都是耀县孙家源人,唐代名医药王孙思邈的后裔。”孙康疑惑的说道。   “孙思邈?”虚风心下寻思着,如果真的是有良,却自称孙思邈的后人,这又是为什么呢。   手续办妥了,医院派出一辆救护车,拉着孙遗风的尸体和家属直奔八宝山殡仪馆而去,虚风也挤进车里随着一起同行。   殡仪馆接到了301医院的通知,直接将尸体拉进了火化间,家属则请到休息室内等候领取骨灰,火化费用由医院统一结算。   虚风以公安部警员身份直接跟随着尸体来到焚化炉前,他心中存有一丝疑虑,这个孙遗风死后复生实在诡异,弄不好也是一具蠕头蛮吧,于是他决定在现场盯着火化,生怕有什么变故发生。   孙遗风僵直的尸体由传送带缓缓送入炉中,脸上的白霜仍在,按理说在20多度的气温下,皮肤表面的冰霜应该解冻了才是。   “可以开始了。”他吩咐火化工说。   炉门关闭点火,“嘭”的一声,炉内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两侧数个喷油咀不断的向尸体上射出柴油,透过观察孔可以看见孙遗风身上的衣物首先冒烟燃起。   “这具尸首冻透了,烧完要多费点时间,好在肚子不太肥,否则还需要放气。”火化工在一旁说。   “放什么气?”虚风不解。   “太肥胖的人肚子会膨胀得像皮球,最后如同手榴弹似的爆炸开来,所以需要用铁钩子剖开肚皮放气,免得将内脏炸得满炉子都是。”那人解释道。   虚风摸了摸自己肚子,肋条骨凸起,倒是一点都不胖。   孙遗风的尸体迅速软化了,没见到有“吱吱”叫的小蠕头蛮往外跑,虚风这才放下心来。   “喵呜……”炉内突然传来了咆哮声,紧接着烈火中的孙遗风翻身而起,由于炉膛很低因此坐不起来,后脑勺撞在了顶壁上。他挥舞着双手,半尺多长如利刃般的指甲,狂怒的朝炉门口扑来,划得铁门“嘎嘎”直响。   喷油咀“嗤嗤”连续不断朝他赤裸的身体上射出柴油,皮肤脂肪肌肉冒出黑烟并在迅速的熔化,他的叫声渐渐弱了,最后包裹在了一团炙热的烈焰之中,扭曲了数下便不动了。   此刻,火化工早已经目瞪口呆的怔在那儿,人都仿佛傻掉了。 第87章 重回风陵渡   虚风穿着深色西装,拎着小皮箱风尘仆仆的走在黄河故道上。   前几日在八宝山殡仪馆火化炉前,透过观察孔发现那个孙遗风原来是只猫妖,怪不得能够死而复生呢,但是附体的猫妖应该道行不浅,怎么这么轻易就困在尸体的躯壳里了呢?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变故,既然已经烧成了灰,也就断了条线索,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接下来他决定前往河东风陵渡,老蠕头蛮郭儒昌的尸体在京城国家文物局内被盗,嫌犯是一男一女,他们费力的偷走郭老爷子,只有晚辈亲人才会这么做。也就是说,这两人有可能是小蠕头蛮,就像东方弘和熊大海或者是李地火似的,如果尸体埋在风陵渡后山树林里都不安全,那么只有一条路就是送回地脐中去。   在经过芮城的时候,他特意去拜访了一下郭有富。   县公安局得知公安部派员秘密到访,局长连忙匆忙扔下手头的工作,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了会客室。   “公安部刑侦局张局长派我来调查郭二喜的案子。”虚风递过证件让其过目。   “徐风同志,辛苦了。”局长验明身份后热情的寒暄道。   “我现在的掩护身份是香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虚风如此一说,顿时打消了局长对他衣着打扮的疑虑。   “我要单独见一下当年风陵渡镇公安特派员郭有富,请给安排一下。”   “可以可以,您稍候,我马上去叫他来。”局长亲自“咚咚咚”的跑下楼去。   “你是徐董事长?”有富进门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他来了。   虚风微微一笑:“有富,我们又见面了,六年前也是受公安部委托前来河东查案的,现在对外身份仍旧是香港九龙弘易堂风水事务有限公司董事长。”   “哦,原来是这样,请原谅以前没能配合好您工作。”有富用剩下的独臂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请你在说一下宋地翁杀害郭二喜的案发经过。”   有富于是便重覆叙述了当时所发生的事情。   这些都在案卷里记载过了,虚风点点头接着问道:“月光石棺和里面的尸首运走以后,风陵渡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不寻常的事儿?”有富想了想,说道,“对了,石棺运走的当天深夜,我在发掘现场遇见了有良。”   “什么,你见到了有良?”虚风立刻警觉了起来。   “嗯,他和一个国家宗教局名叫薛道禅的人在一起,第二天一同离开了芮城。”   “国家宗教局的薛道禅?”虚风身为白云观观主,经常与国家宗教局的人来往,但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没错,我还通过部里连夜进行核实,得到了国家宗教局业务一司的文司长证实,薛道禅是他们的借调干部。”   虚风认识这个文司长,业务一司正是负责管理佛道两教事物的,前不久召开的辩经会,他还带队去了青城山。薛道禅这事儿需要向文司长详细的了解一下,此人当夜出现在风陵渡发掘现场,而且还和有良在一块儿,确实值得怀疑。   “谈谈有良,你感觉到他和以前有什么地方不同吗?”虚风继续询问。   “模样倒是没怎么变,但个子长高了不少,人也比从前开朗一些。”有富回忆道。   虚风详细询问了有关有良与薛道禅以及月光石棺等情况,晚上县局设宴招待虚风,第二天他独自一人动身前往风陵渡。   过几天便是大驿土日,古代申时亦称‘夕食’,为猴子啼鸣之时,也是关中地脐开窍的时辰,他准备再进去一次,探一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自从取回《先天气功要略》后,他已经努力修习了六年,虽然还达不到当年贾尸冥的功力,但也有了七八成的火候,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如今再遇到几只小蠕头蛮则根本不在话下。   日暮时分,已经远远的瞅见了夜色中的风陵寺。   寺庙已经破败不堪,山门上贴着封条,由于风吹日晒和雨淋,上面的字迹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望着凄凉的风陵寺,虚风心中不胜唏嘘,想想自己的白云观,作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家每年都下拨维护经费,也难怪,“南国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天道如此,夫复何言。   虚风纵身跃过院墙进入寺庙,明天才是大驿土日,自己只有先对付一宿了,等到明天申时再入地脐。   他站在院子里,抬头仰望夜空,一轮明月高悬,清凉似水,已经是农历十五月半了。   大殿内漆黑一片,地上满是尘土,屋顶垂挂下来不少的蛛网,连释迦摩尼佛像脸上都趴伏着几只觅食的黑蜘蛛,不知佛陀有灵该做何感想。   他撂下皮箱,掸了掸蒲团上的灰尘,然后静心打坐。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说话声。   “相公,又到十五月圆之夜了,奴家心中似有无限哀怨,正如后唐李煜诗中所说的那样,‘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一个女人幽幽叹息道。   “可儿,你这都是小资产阶级情调,毛主席曾经诗曰,‘我失娇杨君失柳,吴刚捧出桂花酒,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在其痛失革命伴侣的情况下,还要饮酒揽月捉鳖,那是何等的伟人胸怀啊,革命的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简直结合到了极致,你我二人相比之下又是何等的渺小。”一个男人温柔的训斥道。   虚风听在耳中暗自觉得好笑,此人虽然振振有词,却将主席的诗词给弄混了。   “相公说得极是,可奴家不甘心一生窝在这终年不见天日的地脐里,回想起与相公在神女峰上巫山云雨,那是何等的潇洒快活啊……今夜月光婉约,你我二人何不就此再来一番巫山云雨?”   “可儿,你的提议太好了,本书记一直非常希望野合,来,我为你脱衣解带。”那男人柔情似水。   虚风赶紧咳嗽了两下,自己虽然是道家,但男女在寺庙佛像前行男女之事毕竟不妥。   “谁?”那男人警觉起来。   “相公,”女人无限伤感的说道,“这又会是谁呢,想上次还是有良二丫在殿里吓我们一跳,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了。”   有良?虚风心中吃了一惊,随即站起身来走出大殿。   “喂,你是谁,为什么深更半夜躲在这里偷听我们情话?”可儿质问道。   “哈哈,两位好雅兴啊。”虚风呵呵笑道。   可儿鼻子嗅嗅,惊奇不已:“相公,此人身上有股异香,话说当年香妃就是如此,不过这只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可儿,这不是异香,而是身上喷了香水,化学制作的,工业化时代的产物。”邢书记耐心的解释道。   “在下徐风,香港九龙弘易堂风水事务有限公司董事长。”虚风从衣袋里摸出一张烫金名片递了过去,那名片上也带有淡淡的幽香。   邢书记看了下名片,疑惑的问道:“你一个香港人半夜三更跑到这风陵寺来干嘛?”   “来会一位老友。”   “谁?”   “郭儒昌。”   “你认识我爹爹?”可儿大为吃惊。   “不错,六年前在关中地脐内的小岛上有过一面之缘,郭老爷子还委托我打探他当年嫁入和珅家的爱女可儿下落,看来你就是吧?”虚风微笑着说道。   “是啊,你下去过地脐?”可儿更加难以置信了。   邢书记上前一步挡在了可儿的前面,面色严肃的说道:“如今社会上骗子很多,尤其是从香港那个腐朽的资本主义大染缸里来的人更要留意,你想想,正经的工农群众谁会倒些香水在身上?”   可儿点点头,敬佩的说道:“还是相公机智。”   虚风心道,可儿姑娘生性真是纯真可爱,这个男人却有些食古不化,都什么年代了,脑袋竟然还如此的僵化。   “请问您如何称呼?”虚风客气的问道。   “我嘛,人称邢书记。”   原来这就是案卷中盗尸的“邢书记”和那个“年轻女人”,但是还有一个嫌犯老头。   “邢书记?”如此自称的还真少见,虚风想。   “原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邢书记补充道。   “哦,久仰久仰,”虚风打起了哈哈,“邢书记,可儿姑娘,郭儒昌老爷子如今安好?”   可儿眼圈儿一红,幽幽说道:“爹爹已经去世了。”   “哦,怎么会?在下是专程由香港过来见他的,可是竟然……”虚风故作惊讶状。   此刻,邢书记依然保持着警惕,目光显得疑虑重重。   虚风看在眼里,淡然一笑:“当年除了郭老爷子之外,还见到了鬼蝙蝠、老金头鼋、大灵猫以及李地火、客家嬷嬷、沈才华和有良。”   “你认识有良?”可儿惊奇的说。   “何止认识,六年前我俩就是专程到地脐来寻找他的小女朋友妮子的。”   可儿蓦地说道:“对啦,我记得爹爹讲过这事儿,当年小主人沈才华来到地脐,和那个郭妮都进去了风后冢,最后见到小主人是在风陵寺山门前,还有一只会飞的绿色大鸡。”   “那叫鹦鹉。”邢书记不耐其烦的更正道。   “有良在哪儿?已经好几年未见了。”虚风漫不经心的问道。   “有良死了。”可儿难过的说道。 第88章 风陵寺之夜   虚风闻言大吃一惊:“死了?什么时候?”   “大约几个月前。”   “他是怎么死的?”   “困死在石壁中了……”可儿刚讲了个开头,便让邢书记给阻止了。   几个月前?这不可能啊,虚风疑惑着说道:“奇怪了,可是明明有人在运走月光石棺的那天夜里,在风陵渡遇见到了有良。”   “你说的是真的?”邢书记不信。   “千真万确,是风陵渡的郭有富亲眼所见,而且还一起交谈并带回了县城给安排了住处。”虚风说道。   “那他就是从石壁里逃出来了,太好了,”可儿高兴得直拍手,随即恳求道,“相公,我们别闷在地脐里了,干脆去找有良吧。”   邢书记含情脉脉的捋捋可儿乌黑的头发,替她正了正眼镜,然后无奈的说道:“可儿,中国有九亿多人口,我们到哪儿去找呢?”   “只要奴家跟着相公,即便是天涯海角也都愿意。”可儿态度坚决。   “你们最好别去。”虚风淡淡说道。   “为什么?”   “你们到国家文物局盗回郭老爷子的尸首,已经被监控录像拍下来了,照片分发给了全国各地的公安机关,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邢书记闻言顿时警觉起来,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虚风答道:“我也在替公安部刑侦局做事,所以清楚案子的来龙去脉。”   邢书记冷笑道:“我说你长得不像是好人嘛,原来是公安部的特情,这次是想来抓捕我们的吗?”   虚风摇了摇头:“我若是想抓你们,早就带一连解放军杀入地脐中去了,六年前与郭老爷子见面的事儿和地脐的秘密,本人一直守口如瓶,对谁都没有吐露过实情,就凭这一点难道还不相信我么?”   邢书记思索片刻,说道:“不错,你若是向公安部揭发,地脐也早就下去军队了,可儿,他说的不错,我们哪儿都去不了,恐怕今生今世都要待在地脐里了。”   “相公……”可儿难过的快要哭了。   “唉,只有一个地方可去,政府永远都找不到你们。”虚风见可儿忧伤的样子,只得出主意说道。   “什么地方,请您快告诉可儿。”   “蓝月亮谷,去找你们的小主人吧。”虚风长叹一声说道。   “小主人,好啊,去找小主人,可是‘蓝月亮谷’远吗?”可儿问。   “很遥远,据说在云南滇西北的梅里雪山附近,但确切的地点始终没有人知道。”虚风说,其实他也是无意中听原首长的一个下属偶然透露的,而且还提到了那儿的一座名叫塔巴林寺的尼姑庵。   “那我们如何能够找得到?”邢书记感觉很飘渺。   “人虽说很难找到,但你们有大灵猫、鬼蝙蝠和金头鼋这些灵兽,或许会容易一些,嗯,据说那里有个尼姑庵,名叫‘塔巴林寺’,可以先去那儿打听一下。”虚风说。   邢书记沉吟半晌,开口道:“谢谢徐董事长,您是党员吧?”   虚风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最终摇了摇头:“不是。”   邢书记脸上流露出不满意的神色,委婉的批评道:“老徐呀,我看你这人不错才奉劝几句忠言,在政治上怎么能不要求进步呢?能为关中地脐保守秘密长达六年,已经说明了你是个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好同志,要是在我们县里,肯定让你突击入党,然后弄个公安局长当当。”   “徐某对当官不感兴趣。”虚风淡淡道。   “当官只要是清官有什么不好?毛主席在延安……”邢书记正准备发表长篇大论。   “相公,人各有志,其实和珅的官也不小了,可到头来还不是三尺白绫了解性命么?”可儿插话道。   “那是封建社会唯皇帝是从的官,而我们则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公仆,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毛主席经常叮咛我党的干部,尤其是高级干部……”   “邢书记,在国家文物局盗尸时,不是还有一个老头子在么?”虚风赶紧打断他的话,那些大道理听了会让人抓狂。   “哦,你是说宋老拐啊,他在地脐里睡觉呢。”邢书记答道。   虚风回想起郭有富说的话,于是问道:“当年宋地翁一掌拍死了郭二喜,可儿附身到了他体内葬在月光石棺里。六年后,郭二喜的尸身突然出现在了西安市的一家医院抢救台上,替换了一位溺死的年轻女子,这事儿是可儿干的吧?”   可儿闻言笑嘻嘻的承认道:“是奴家做的。”   现在几起案件线索逐渐的串连在一起了,虚风点点头:“孙遗风你们认得吧?”   “他是二丫的叔叔。”可儿嘴挺快的。   “也是一只猫妖。”虚风说。   “这你都知道?”可儿惊讶道。   虚风微微一笑:“他死了,前天在京城八宝山殡仪馆被火化了,我就在焚尸炉跟前,临死时还‘喵喵’的哀鸣。”   “这个家伙是个坏蛋,早就该死了。”可儿忿忿说道。   “你们说的这个‘二丫’究竟是谁?”虚风问。   “她是唐朝药王孙思邈的后人,有良的意中人。”可儿答道。   “意中人?”虚风只知道有良当年拼死要活的追郭妮儿,难道又另有新欢了?   可儿毕竟是两百多年前的人了,纯真烂漫,在地脐内每天就是和邢书记与宋老拐说说话,此刻能与他人交谈甚是开心,于是口无遮拦起来,将二丫与有良之间的事儿都给抖露出来了。   邢书记皱了皱眉头,见可儿兴致蛮高也就未加阻拦。   虚风听罢心中暗自吃惊,原来这一切都围绕着寻找1300年前的药王墓而发生的。有关“噬嗑针”的传说,在白云观的典籍记载中,当年王重阳和丘处机都曾经提到过,说是此针来自远古祝由术的鼻祖巫咸,为中原古往今来的第一神器,能够斩妖除魔杀魇。但是自从孙思邈去世之后,噬嗑针也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历朝历代有无数能人异士在寻找它,但始终无果。原来孙思邈竟然将此针藏在了神女峰石壁上的“鼍鼓十巫图”中,最后还落到了孙遗风与佘教授的手中。   这几件小小的案子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惊天秘密,连见多识广的虚风道长都感到脊梁背后直冒冷风。   “你们还是尽早离开地脐吧,国家宗教局正在恢复一些历史上有影响力的寺庙和道观,风陵寺很快就会重新开寺热闹起来的,几位以后再出来透透风可就容易被人家察觉了。白果树上的秘密出口早晚会被发现,到时候开辟为知名的旅游景点,地脐还能久待么?去找你们的小主人吧,蠕头蛮熊大海也在那儿,兴许你们之间有什么感应可以联系上,如此就一劳永逸的安全了。”虚风感觉可儿邢书记这些人心地都不坏,比起京城里那些表面上衣冠楚楚,其实满肚子男盗女娼的高官们要善良的多了。他心中完全明白鬼魂也好蠕头蛮也罢,他们是永远无法与政府抗衡的,终将落得个悲惨的下场,于是指一条明路,当然这也是唯一可走的路了。   “谢谢徐董事长,我们决定离开地脐了,前往雪域高原找寻小主人,”邢书记下了决心,但还是要语重心长的叮嘱他几句,“要相信组织,积极向组织靠拢,多写一些思想汇报,这次没时间了,不然我可以帮你草拟一份入党申请书。”   虚风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口中说道:“邢书记、可儿,你们弄辆汽车会比较安全一些,到了塔巴林寺以后再设法打听蓝月亮谷吧,我先告辞了。”   夜空中明月高悬,清风徐徐吹来,望着纵身跃过院墙的虚风背影,可儿赞叹道:“此人定然是个江湖大侠。”   两人重新回到了地脐,将要去雪域高原寻找小主人的事儿向大家说了,金头鼋、鬼蝙蝠和大灵猫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生活了数百年之久,都希望能够换换环境。尤其是大灵猫,想到此去可以见到自己的猫仔小翠儿,更是欢喜的落泪,而鬼蝙蝠六年来一直在心中挂念着那只五彩斑斓美丽的大鹦鹉,想到能够再见面兴奋的“吱吱”直叫。   宋老拐高兴之余冷静的说道:“此地前去滇西北路途遥远,得先去偷一辆车,然后昼伏夜行赶路,以躲避追捕我们的公安。”   “可是到哪儿去弄车呢?”可儿犯了愁。   “这事儿好办,包在我宋老拐身上,风陵渡镇上就会有。”宋老拐自信自己的手段。   “那我们做好准备,明天夜里就动身。”邢书记吩咐说。   次日黄昏时分,地脐内已经准备就绪,宋老拐在地上画了一辆带蓬的卡车,示意要鬼蝙蝠先到风陵渡镇上侦察,注意发现这种留宿镇上准备第二天清早摆渡过黄河的车辆。   鬼蝙蝠明白了,扇动双翼飞走了,在地下与郭儒昌共同守护了“风后冢”几百年,牠与大灵猫和金头鼋都能识人言,只是无法开口而已。   “此去蜀地需要先渡过黄河,我们趁着黑夜钻进篷车之中摆渡到南岸,不然即便偷到汽车也还是要挨到天亮才能过河,司机必然会发现丢车,一报案麻烦就大了。所以第一步只能先混过黄河,接下来再偷车开始我们的南下之路。”宋老拐不愧为老江湖,考虑问题滴水不漏。   “若是早上司机起来检查车篷里的货物,那样不久暴露了吗?”邢书记提出疑问。   宋老拐有点邪邪的一笑,说道:“那就要看咱姑奶奶的本事了。”   “你的意思是让可儿去勾引司机么?一个堂堂县委书记的妻子做这种事情岂不是给党和政府的脸上抹黑么?”邢书记勃然大怒道。   “哼,对付区区一个赶车老板又有何难?”可儿嘻嘻笑着说。   宋老拐面色有些许尴尬:“其实只需要转移一下司机的注意力就行了。”   “嗯,好吧,可儿你一定要把握住分寸和尺度。”邢书记不放心的再三叮嘱她。 第89章 出走风陵寺   月上东山,风陵寺笼罩在一片朦胧薄雾之中。   那株千年白果树干中间,斑驳的树影中,邢书记探出脑袋仔细的观察了片刻,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纵身落到了地上,紧接着是可儿与宋老拐,大灵猫抱着身体笨重的金头鼋也随后跃下。   鬼蝙蝠在寺庙上空盘旋着缓缓落在了大殿前的石阶上,牠已经侦察到风陵渡镇上有几辆这样的篷车。   邢书记看了下手表,时针指向夜里十点,此去风陵渡镇仍需个把时辰。   “我们出发。”他像是一名指挥官似的发布着命令,然后身先士卒的纵身飞跃过院墙,可儿与宋老拐随后跟上。   金头鼋自从当年郭璞命牠守“风后冢”以后,1600多年来从未上来过地面,此刻两滴苍凉冰冷的泪水已悄然溢出眼眶,但由于其爬行动作太过迟缓,因此干脆伏在了大灵猫的背上由其驮着走。   清凉的月色下,黄河故道上行进着这只人兽混杂的古怪队伍,幸好是在深夜路无行人,终于子时初到达了镇上。   风陵渡镇,在通往渡口的公路上停放着大小十几辆汽车,其中有两三辆载重卡车上面盖有蓬布,这些都是准备大清早乘头班渡轮过黄河的。司机们大都分散住在路旁的几家小旅店内,房间里黑咕隆咚的,早都已经睡熟了。   宋老拐让大家躲在阴影里,自己悄悄的潜过去查看,发现有的车货物塞得满满的无法容纳他们几个,但有辆是拉活禽的,里面堆了半车铁笼子的鸡,尽管气味儿又臊又臭,但总归还有空间可以躲人。   他招了招手,让大家悄悄的爬进了车厢,那些公鸡母鸡正在打着瞌睡,牠们都是“雀蒙眼”,不到天亮啥也看不着。   宋老拐从铁笼子上掰下一段铁丝,几下子便将车门捅开了,于是叫可儿坐在里面,叮嘱说道:“姑姑就坐在驾驶室里,天亮等司机来时尽量吸引他的注意力,令其没有功夫检查货物,我们只要渡过黄河就行了。”   可儿咯咯笑道:“放心好了,姑姑自有办法。”   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但大家都挺兴奋,谁都没有困意,就这么一直挨到了破晓。   “喔喔喔……”笼子里面的数只大公鸡突然啼鸣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吓了大伙儿一跳。   随着“噗哧噗哧”的声音,母鸡们闻声纷纷屙起屎来,臭气熏天,邢书记简直都要闭过气去了,想想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如今落难到如此地步,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   司机们吃完早餐,陆续走出旅店来到自己的车前检查轮胎气压,底盘是否漏油以及货物等。   一个中年司机晃晃悠悠朝着运鸡的这辆篷车走来,嘴里还哼着小调,但见他径直奔车尾而去准备查验鸡只的情况。   驾驶室内“咚”的一声响,引起了司机的注意,他惊讶的发现里面竟然有人,于是怒气冲冲的跑了过去。   “谁,干嘛跑到我车里?”他伸手拽开车门,但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呦,原来是个妞儿,大清早你是怎么进来的?”   “车门没锁嘛。”可儿妩媚的说道。   司机疑虑的目光从可儿的脸蛋慢慢下移,顿时呼吸急促起来,他惊喜的发现这个漂亮姑娘竟然酥胸半露。   “你,你想要做什么?”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奴家要过河嘛。”可儿莞尔一笑。   这一日,卡车驶入武陵山区,他们已经来到了崇山峻岭的湘西境内。遥望延绵横亘的武陵山与雪峰山,山路越发的崎岖难行,但见千山万壑、峰峦壁立、突兀险峻,宋老拐减慢了车速,马达轰鸣着爬山,排气管喷出一股股的黑烟。   湘西自古以来被称作“蛮烟瘴雨”之乡,历来为罪臣谪贬流放之地。   宋老拐翻查着驾驶室里的一本《全国道路交通图》,目前已经进入了辰州沅陵地界,公路两侧都是原始森林,树木高大茂密,偶尔还能见到有小动物穿梭其间。   太阳快要落山了,这是他远远的发现前面公路设了路障,这是一处专门查禁私砍乱伐木材和野生动物的森林公安检查站,小木屋里的人听见汽车声都出来了,手持红旗示意停车,其中好几个民兵还背着长枪。   宋老拐无奈只得缓缓停靠路边,摇下了车窗玻璃。   “你们有拉木材么?”为首的穿警服的森林公安上前问话。   “没有。”宋老拐回答。   “下车检查。”那人命令道。   上来一帮人掀开车蓬布,发现了邢书记等人。   “报告所长,这车走私野生动物!”有人兴奋的高声叫道。   小木屋里慢吞吞的走出一个叼着烟卷的警官,年约四十余岁,皮肤黝黑,腰间挎着五四式手枪。   “我看看,”他走上前来,惊奇的发现了车厢内三只灵兽,不禁愕然道,“好家伙,这么大的凹甲陆龟还头一次见到,怕是有百年以上了,嗯,这可是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这只好像是猞猁,也是二级保护动物,哇,这是什么,哪有这么巨型的蝙蝠啊,搞不好是一个新的物种吧。”   “所长,咱这回收获可不小吧?”一名警员喜滋滋的说道。   “那当然,两只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这只我怀疑是新物种,湘西以前从未发现过翼手类的巨型蝙蝠,”所长目光落在了可儿宿主的身上,发现其身体僵直如死人一般,于是伸手探试了下,蓦地大叫了声,“这是个死人!”随即拔出腰间的手枪瞄准邢书记,示意其下车。   民兵们也都如临大敌,纷纷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三只灵兽目光望向了邢书记,只要其一开口便马上行动,对付这几个人还是满不在乎的。但邢书记摇了摇头,他不愿意伤害这些毫不知情的无辜警察,自己毕竟还是原县委书记,应该可以和他们交涉讲清道理的。   “我是县委邢书记,你们都把枪放下,动不动就抄家伙成何体统?”邢书记训斥道。   “县委邢书记?”那位森林公安派出所的所长愣了一下,感觉到沅陵县并没有姓邢的书记呀。   “你是哪儿的县委书记?”所长见其身穿中山装仪表堂堂,到像是个当官的,但其浑身散发出一股鸡屎味儿又令他产生了怀疑。   “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邢书记朗朗说道。   “东北?”所长听完哈哈大笑起来,“我看你是神经有毛病吧,东北的跑我们湘西来冒充县领导,来人啊,把他们先铐起来。” 第90章 马底驿   民警们不由分说掏出手铐将邢书记、宋老拐和可儿的双手都带上了手铐。   此刻三只灵兽蠢蠢欲动,邢书记以目光制止了牠们。   “先把他们连同缴获的野生动物和女尸一同带到前面马底驿客栈,我要直接向县里领导汇报。”所长得意洋洋的吩咐道,这回弄好了即使不立功也会受到嘉奖,自己就有可能调到县局工作,不用每天往这深山沟里跑了。   邢书记一行人被押上卡车,民警驾驶着一路下山,十多分钟后,前面出现了一家小客栈,马底驿到了。   小客栈是辰州路上的一座青砖墙灰瓦的老式建筑,雕梁画栋古色古香,这里有电话线路,可以直接与县里联系。   卡车停在了客栈门口,所长跳下车开口喊道:“妮卡老板娘。”   “原来是杨所长来了,里面请。”一位年轻女子走出门来,容貌中带有一种异国情调,明眸锆齿,俏丽异常,身上散发出林间野花的清新气息,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她好美啊。”可儿在邢书记身边悄声说道。   “杨所长,这几位是?”妮卡问道。   “走私野生动物的罪犯,被我逮了个正着,”杨所长眯着眼睛笑道并深深的吸了口气,“妮卡老板娘,你可是越来越漂亮啦,味儿真好闻。”   “杨所长开玩笑了,我给你们泡茶去。”妮卡转身回屋。   “残儿兄弟呢,他不在家么?”所长扯着嗓门问道。   “上山打猎去了。”厨房里传出妮卡的声音。   “这个残儿也真是的,把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丢在家里,自己却往山上跑,要是我杨所长才舍不得呢。”杨所长见残儿不在家,遂逞起口舌之快来。   妮卡正是十余年前苗寨的“落花洞女”,与残儿都是醒尸,这家客栈就是妮卡父亲苗寨头人当作嫁妆送给残儿母子的,数年前母亲去世,如今就剩下夫妻二人打理这家山中的小客栈。   “将他们带进来。”杨所长命令道。   持枪的警察和民兵押着邢书记走进了客栈,同时还将那具“女尸”抬进客栈放在走廊尽头地板上,身上面罩了块白桌布。   客栈里面都是木制的,泛黄的墙壁上题着一首诗:“带月冲寒行路难,霜华凋尽绿云鬟。五更鼓角催行急,一枕思乡梦未残……”那是明代翰林院修撰杨升庵于嘉靖三年谪贬云南,夜宿马底驿这家小客栈时题写的,距今已经四百多年仍然清晰可辨。   杨所长拨通了县里的电话:“喂,刘书记您好,我是小杨子……就是森林公安派出所的所长杨卫东啊,对对对,就是我。今天特意向您汇报,我经过连续十余天的艰苦守候,终于破获了一起重大的野生动物走私案。其中两只是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凹甲陆龟和猞猁,这还不算什么,主要是截获了一只翼手类的新物种,刘书记,绝对是新物种,不但在湘西,甚至中国乃至全世界都可能是科学新发现,意义十分的重大啊……是是是,另外还要向您汇报,在抓获走私犯的同时还发现了一具女尸,年轻漂亮的女尸,说不定会同时破获一起特大的刑事案件呢。”   “马屁精。”宋老拐嘴一撅鄙视的说道。   “对对对,我跟谁都没说,只向您一人汇报……什么,您要亲自带公安局屠局长赶来马底驿客栈,哎呦,太好了,刘书记您这种实事求是的认真工作作风真值得我们全县党员干部学习啊,您看我激动的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今晚小杨子就请您在马底驿吃山里的野味儿……”直到对方“喀嚓”撂下电话好一会儿,杨所长才恋恋不舍的放下话筒。   “所长,县委刘书记要亲自下来?”有人问。   “那是,发现新物种那可是在全国一炮打红,少不了各省都要跑来观摩学习,国家也会下拨专门款项,总之,刘书记的知名度一夜之间将会家喻户晓。”   “那所里也能添置车辆换发新的装备了。”   “这个自然,大家都能捞着好,起码破获一起重大刑事案件,弄个立功嘉奖什么的。”杨所长踌躇满志的说道。   民警们闻言都开心的笑了。   “妮卡老板娘,把最好的野味儿和酒都准备好,晚上县委刘书记亲自来这儿吃饭。”杨所长冲着厨房高声喊道。   邢书记看了直摇头,这种阿谀奉承的小人要是在农安县,早就把他给撤职了。   “妮卡,我回来了。”客栈外面传来男人的浑厚声音。   邢书记望过去,只见走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背着弓弩,手中拎着山鸡野兔,这大概就是老板娘妮卡的男人了。   “咦,杨所长来了,人还不少啊。”他惊奇的说道。   “残儿,杨所长说县委书记晚上要来吃饭。”妮卡接过他手中的山禽。   “杨所长,这回不是又要赊账吧?”残儿笑道。   “我说残儿,堂堂县委书记到你这小店来吃饭,这是给多大的面子啊。”杨所长嘿嘿道,就是不提钱的事儿。   “他们呢?”残儿目光望向了坐在餐厅角落里地板上的邢书记三人。   “他们是罪犯,不用管。”杨所长嘴里又叼起了烟卷儿。   厨房里,妮卡手脚麻利的收拾猎来的山鸡野兔,随即后用瓦罐炖上了,还加上了新鲜的菌子,浓郁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   “好香啊,”宋老拐鼻子嗅嗅压低声音说道,“姑父,还等什么,把他们打晕走人吧,不然可能就没机会了,你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县委书记和公安局长都要来么?”   “我就是想等着瞧瞧这儿的县委书记能力如何,再说饭菜都还没熟呢,怎么也得吃饱了再走吧?”邢书记答道。   “还是相公想的周全。”可儿咯咯笑道。   厨房里的醒尸妮卡,当年是苗寨有名的“落花洞女”,耳力极佳,邢书记三人小声嘀咕的话都被其听了去。   宋老拐接着说:“姑父,咱们这次去找小主人万一找不到怎么办?你可得想好了。”   “即使找不到也不回地脐了,因为可儿不喜欢一辈子待在地底下。”邢书记关爱的目光望着可儿。   “相公,我们一定会找到小主人沈才华的,还有鬼蝙蝠日夜思念的那只绿毛大鸡。”可儿坚定的说道。   “是鹦鹉。”邢书记再次予以更正。   “沈才华?”厨房内的妮卡闻言就是一愣,他们说的难道是鬼婴沈才华么?想了想,她为杨所长等人沏好了茶,然后端了碗凉水走到墙脚给邢书记喝水。   杨所长见到不在意的说了句:“你看这妮卡不光人好心眼儿也善良。”   “谢谢,”邢书记戴手铐的双手接过水碗递给了可儿,“你先喝。”   “你们认识沈才华?”妮卡悄声问道。   邢书记警惕的目光盯着妮卡,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是个老头么?”妮卡试探着予以核实。   可儿“噗哧”一乐:“是个小孩子。”   “他和谁在一起?”妮卡接着问。   “寒生。”可儿嘴快。   妮卡明白了,端着空碗回到了厨房,将此事儿悄悄的告诉了残儿。   “原来是寒生和小才华的朋友啊,那我们得帮他们一把。”残儿闻言吃了一惊,随后说道。   “残儿,我们经营这家客栈多少年了?”妮卡幽幽说道。   “十来年了。”   “我已经感觉腻了,不如干脆我们也去找寒生他们吧。”妮卡突然说道。   残儿柔和的目光望着她,微微一笑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客栈外响起了警车鸣笛声,杨所长“腾”的跳起身来冲了出去。前面警车开道,中间是刘书记的专车,后面跟着县局的囚车,三辆车缓缓的停靠在了马底驿客栈的门口。   “刘书记、屠局长你们可来啦。”杨所长满面春风的立正行礼。   “哈哈,小杨子啊,干的不错嘛。”中间皇冠3.0卧车上下来一位身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人呵呵说道,面色红润,头发梳的锃亮,应该是抹了油的。   “杨所长,同志们辛苦了。”前面警车上下来的是县局屠局长,此人作风雷厉风行,整顿社会治安打击犯罪下手毫不留情,素来以“稳、准、狠”著称。   “快屋里请。”杨所长如同客栈老板一样,点头哈腰的恭迎客人入店。   “我先看看野生动物在哪儿?”刘书记说道。   “我派人看守在卡车里。”杨所长一指路边的篷车。   “野生动物不会跑吗?”刘书记提出了疑问。   “都老老实实的待着呢。”杨所长自信的答道。   众人来到卡车前,两名手持长枪的民兵伸手拉开了篷布,果然三只动物蜷缩在车厢角落里。   “嗯,好,不错,这只身高一米多的巨型黑蝙蝠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杨所长说这是新的物种可有什么根据?”刘书记问他。   “根据资料记载,世界上最大的蝙蝠是狐蝠,产于东南亚和非洲,以植物水果为食,但也还是没有这只个头大,你看牠毛色纯黑,这在蝙蝠中极为罕见,因此我基本断定这是一个新的物种。”杨所长在森林公安系统工作多年,对野生动物知识并不陌生。   “那么这只叫什么龟?个头也不小,看样子有上百年了吧?”   “凹甲陆龟,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估计起码百岁以上。”杨所长解释说。   “这只是什么,怎么长的特别像猫?”刘书记指着大灵猫说道。   “这个呀,学名叫‘猞猁’,属于猫科动物,身形似猫但要大得多,属于中型猛兽,猎食鼠类、野兔野鹿,也同样是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   “你看牠的眼睛挺可怕的哈。”刘书记心情大好,伸手对其做了个开枪抠扳机的动作。   “喵呜……”大灵猫发出了猫咪的叫声。 第91章 黑店   “咦,怎么是猫叫?”刘书记愣了。   杨所长急中生智道:“猫科动物嘛,叫声自然都差不多。”   刘书记将信将疑,说:“那具女尸在哪儿?”   “在客栈走廊里。”杨所长领着众人走入客栈,屠局长身后跟着拎着箱子的法医和痕检技术人员。   “哪位是县委刘书记呀?”邢书记咳嗽一声,开口说道。   刘书记止住了脚步,上下打量着坐在地板上戴手铐的魁梧男人。   “我就是。”刘书记面对着走私的嫌疑犯,面色十分的严肃。   “嗯,你们县今年的夏收作物长势如何啊?农民当下还有什么困难需要政府帮助解决的吗?”邢书记问。   “这关你什么事儿?”刘书记诧异道。   “怎么就不管我的事儿?我老邢也是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嘛,”邢书记不满意的说道,“同志,我国是个农业大国,作为县的一把手,不但要抓好农业生产,同时更不能放松党风的建设,在新的革命历史时期,清正廉明十分必要,我看这点你们很是欠缺啊。”   “胡说八道。”刘书记心想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哪里胡说了,你们的杨所长就多次在这家小店里吃饭赊账不给钱,此举不但有损于政府威信,而且还毁坏了党的形象,更给人民群众带来了经济上的负担。”邢书记振振有词,充分体现了东北人伶牙俐齿善于吹牛的特点。   刘书记面色胀红几乎无法反驳,于是叫过杨所长问道:“吃饭赊账可有此事?”   “是有那么几次。”杨所长低下头小声嗫嚅道。   “荒唐,总共欠人家多少钱?”   “五千块。”残儿站在厨房口接话道。   刘书记板着脸问身旁的屠局长:“身上带钱了么?还给人家。”   屠局长点点头,翻开自己的手提包,拿出一摞钞票点出五千元递给了残儿。   “嗯,知错能改,亡羊补牢,但还要从党风建设制度上抓起才行,否则治标不治本。”邢书记评价道。   刘书记扭过头来嘿嘿冷笑两声:“‘邢书记’,大道理讲完了,现在该谈谈这具女尸了吧?是你杀的么?”   “什么女尸?”邢书记打起了哈哈。   屠局长在一旁早就火冒三丈了,此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高声呵斥道:“那边白桌布下面盖着的是什么?”   “那是我的革命伴侣可儿,她正在睡觉。”邢书记神情坦然。   “我验过了,绝对是具死尸。”杨所长在刘书记面前分辨道。   “来人啊,去检验一下。”屠局长下了命令。   邢书记微笑着目光望向了可儿,两人心有灵犀,可儿随即逸出了司机的躯壳,飘向了走廊里。   县局的法医拎着皮箱走到了走廊尽头,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掀开了桌布,可儿蓦地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嘴里嘟囔着:“怎么这么吵,还让不让奴家睡觉了?”   吓得法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儿随即站起身来,珊珊走到邢书记面前莞尔一笑。   这下子刘书记、屠局长和杨所长等人全都傻眼了,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哼,这事儿就算了,但是你们走私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凹甲陆龟和猞猁,已经构成了犯罪行为。”刘书记气呼呼的说。   “哪儿有什么野生动物?”邢书记又一次打起了哈哈。   刘书记气的双眼发直:“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屠局长一挥手,懒得废话,直接命令道:“将他们押进囚车里去。”   “且慢,”邢书记慢悠悠的说道,“卡车上不过是我们养的宠物而已,干嘛大惊小怪的?”   “宠物?”杨所长大声训斥着,“你能呼唤得动牠们么?”   “当然,”邢书记扯着嗓门对外面高声喊道,“大灵猫你们都过来吧。”   卡车上的篷布被骤然拱开,鬼蝙蝠一飞冲天盘旋滑翔进了客栈,落在了邢书记脚边,大灵猫则抱起了金头鼋一跃跳下车,跑进客栈将头扎进可儿的怀里“喵喵”的直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刘书记目光怒视着杨所长。   “这个……我也不知道。”杨所长此刻连哭的心都有了。   邢书记得意洋洋的对刘书记批评道:“毛主席历来要求我们党的干部重视调查研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刘书记,我看你们做得还很不够哦。”   “饭菜已经做好,请大家落座喝酒吧。”残儿端着菜盘汤盅出来说道。   刘书记面红耳赤,连吃饭喝酒的心情都没有了。   “哈哈哈……”屠局长这时突然间大笑起来,弄得众人莫名其妙。   “屠局长,你怎么了?”刘书记生气的皱着眉头。   屠局长目光一转,问道:“你是邢书记?”   “不错。”   “吉林省农安县的县委书记?”   “怎么?”   “嘿嘿,”屠局长此次是冷笑,“原来你们几个就是前不久国家文物局失窃案的嫌犯啊,想不到天网恢恢,竟然撞到沅陵县这张网上了。”   “屠局长,这是真的么?”刘书记闻言顿时精神大振,又重新恢复了自信。   “公安部的通告上列明了主犯就是这个原农安县委书记,还有他俩,”屠局指着宋老拐和可儿说道,“尽管照片很模糊,但我确认就是他们没错。”   “你怎么不早说呢?”刘书记埋怨道。   “这不是才想起来么。”屠局长面现尴尬的答道。   “就是嘛,我早就看出这几个人来路不明,因此才将其扣留的。”杨所长挺起胸来振振有词。   刘书记笑眯眯的看着邢书记,揶揄道:“刚才的一顿大道理还真把我给唬住了,现在是否敢做敢当,承认国家文物局那起案子就是你们几个干的呢?”   “是。”邢书记无奈的答道。   众警官们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你们干嘛要拷我?这是哪儿?我的那车鸡呢?”这时卡车司机清醒过来了,诧异的叫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还他妈的狡辩。”屠局长恶狠狠的斥责道,吓得司机不敢吭气儿了。   此刻邢书记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处摆书记架子的弊端来了,不过为时已晚,看来只有豁出去大干一场了,但如此一来就会暴露蠕头蛮身份,而且三只灵兽出手必会带来民警们的死伤,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恭喜杨书记,恭喜屠局长,公安部全国通缉的要犯在我们沅陵落网,这都是您二位领导的好,和全体公安干警素质高所共同努力的结果,现在饭菜已经上桌了,我杨卫东正急着给您敬酒呢。”杨所长请领导入座。   “好,哈哈,这次总算是没白跑一趟,屠局长,喝酒之前先向部里报告一下如何?”刘书记坐在主位上乐呵呵的说道。   “那好,就先用客栈的外线电话向部总值班室汇报。”屠局长怀着激动愉悦的心情拨通了京城电话。   “公安部总值班室吗?我是湖南省沅陵县公安局屠局长,由于事发突然来不及回县局使用内线电话汇报。告诉领导们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抓获了国家文物局失窃案的全部案犯,对,是以邢书记为首的,不是三人总共是四名案犯,具体情况等回到县局再向省厅和你们做详细的汇报。这次抓捕行动是在沅陵县刘书记的亲自部署和指挥下,以零伤亡的代价下圆满完成任务的……哈哈,不辛苦,还是部里领导辛苦,哈哈……”屠局长汇报完轻松的撂下话筒。   刘书记听着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端起酒杯说道:“这次行动出警很迅速,任务完成得十分圆满,这杯酒我要敬此次参战的所有民警和民兵同志们。”   “快,你们也进来,刘书记亲自敬酒大家都要喝干。”屠局长招呼着门外持枪的几个民兵落座,他们也都高兴的端起了酒杯,众人一饮而尽。接下来吃菜的碰杯的,一时间杯觥交错,嘴里啧啧作响。   “刘书记、屠局长,这次是在您二位的英明指挥下才顺利抓捕了要犯,我杨卫东要连饮三杯,以表示对领导的崇敬心情。”杨所长“咕嘟”连干了三杯,身子晃了晃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呵呵,这个小杨子还是不错嘛,可以考虑提拔提拔。”刘书记笑道。   “刘书记说的对,回头局党组开个会研究一下,咦,您怎么啦?”屠局长惊讶的发现刘书记连打两哈欠,一头倒在了桌上。   此刻,喝酒的那些干警以及民兵个个东倒西歪,有的伏在桌上,有的趴在了桌下,全部都迷糊过去了。   “不好,这酒有问题……”屠局长话未落音也一头栽倒在地板上。   邢书记等人见状不禁愕然。   “见鬼,我们遇上江湖黑店了。”宋老拐吃惊的说道。   这时候,残儿和妮卡走出了厨房,两人相视一笑,从民警衣袋里找到钥匙,替邢书记他们打开了手铐。   “你们这是……”邢书记大惑不解。   残儿微微一笑说道:“我和妮卡都是朱寒生和沈才华的朋友,这次准备同你们一道去找他俩,妮卡,你去收拾一下行装吧。”   邢书记此刻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妮卡先前问了自己有关沈才华的事呢。   “好,江湖好汉所为,大快人心。”宋老拐呵呵笑将起来。   “你们是谁,这是什么地方?”卡车司机哆哆嗦嗦的问道。   “不关你事儿,现在你开自己的车回去吧。”邢书记对他说。   “这是哪儿我都不知道,”司机哭丧着脸,“天呐,我一定是失忆了。”   “这里是湖南沅陵县,你再不走,等他们醒过来就会抓你进监狱了。”   司机一听扭头就往外跑,一面哭哭啼啼的叨咕着:“早知道漂亮女人碰不得,这下遭报应了。” 第92章 虚风的疑惑   卡车的马达声渐渐远去了。   “好了,邢书记,我们先吃饭吧,还要连夜赶路呢。”残儿招呼说。   “他们不会很快就醒吧?”邢书记指着那些晕倒在地的警察问道。   “妮卡的‘七日飘香散’足以让他们睡上一星期呢。”残儿笑道。   宋老拐沉吟说道:“如果我们昼夜兼程沿川湘道入滇,七日后应该可以赶到云南,五个人再加上三只灵兽和行李,看来也只能借用那辆囚车了,大家需要换换装,不然途中会有麻烦。”   在宋老拐的指点下,大家动手将那些人全都抬到客栈房间的床上,然后剥下屠局长和杨所长警察服换了,连同证件和两把六四式手枪都带上。宋老拐还特意扒光了刘书记和杨所长的内衣裤衩,让他俩赤裸着睡在一张床上并盖好了被子,报复这两个奸诈小人。   残儿重新开了坛好酒弄了些菜,请邢书记他们饱餐一顿。   “你们知道寒生和小才华如今在哪儿吗?”残儿问。   “只知道是在雪域高原一处名叫‘蓝月亮谷’的地方,靠近梅里雪山,那附近有一座塔巴林寺。”邢书记说。   “唉,上次他们途径马底驿,一晃已经十年过去了,真的很想念。”残儿幽幽说道。   “这房子你们就不要了?好可惜啊。”宋老拐啧啧叹道。   “我娘和妮卡爹爹都已经故去,所以湘西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残儿说。   妮卡已经收拾好了行装,等大家吃完饭便搬上了那辆警方抓捕罪犯的囚车,三只灵兽早已经在厨房里吃得饱饱的随着一同上了车。宋老拐和邢书记穿着警服坐在驾驶室,可儿与妮卡夫妻俩以及灵兽都在车厢内,星夜直向西奔川湘道而去。   第二天,沅陵县公安局才意识到出事了,当警员们赶到马底驿客栈时,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县委刘书记与森林公安派出所杨所长赤裸裸的相拥在一起,所有人都昏迷不醒。   沅陵县医院用尽了各种医疗手段,都不能唤醒他们,就如同植物人一样没有任何的知觉。由于县委刘书记和屠局长此次是秘密出行跟下属未曾打招呼,因此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根据现场勘查,发现地上扔着几副手铐,屠局长和杨所长的警服证件以及佩枪都不见了,另外还丢了一辆囚车。此事非同小可,沅陵县即可上报省里,一直惊动到了公安部,当他们开始部署围堵那辆被盗囚车时,却已经太迟了。   第七日,当这些人陆续苏醒过来时,邢书记他们早已经抵达滇西北的迪庆州了,他们途中换了车,在滇西北将那辆偷来的中巴车推入了金沙江,然后步行两天来到梅里雪山脚下。   暮色中,已经远远的望见了那座白色的塔巴林寺。   虚风回到了京城白云观,这次河东风陵渡之行收获不小,不但搞清了国家文物局失窃案的原委,而且还得到了涉及有良的线索,尤其这个薛道禅十分的可疑,必须先要调查清楚此人的底细。   他没有去向刑侦局张局长汇报,哪些事儿能说,哪些需要隐瞒还需要仔细的斟酌。   次日,他换上了道士服,然后来到了西城区后海附近的国家宗教事务局,找到了业务一司的文司长。   虚风先聊了些观内的日常事务,随即口风一转问道:“司里有个新来的干部叫薛道禅吗?”   “哈哈,你也听说这事儿了,不错,是准备借调来工作的,不过还未报到。此人头脑机敏学识渊博,这次在青城山辩经会上认识的,你们观里参加辩经会的选手应该对其印象深刻。此人若是在司里负责宣传方面的工作,那是再好不过的人选。”文司长对其赞不绝口。   “他原来是做什么的?”虚风问。   “是给杂志社写文章的自由撰稿人。”   聊了一会儿,虚风发现文司长只是爱惜人才,对薛道禅其人的底细根本就一无所知,甚至连他现在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回到白云观,执事道士前来禀告,有客人在大殿等他。   虚风来到殿内,见正在蒲团上打坐之人原来是首长,旁边还站立着一对母女。   “首长来了,虚风有失远迎,见谅。”虚风赶紧说道。   “哈哈,虚风道长,你说的真是一点不错,外孙女小建的病果然是邪祟上身,这回好了,一位年纪轻轻的了去大师手到病除。来,东东啊,这位就是白云观的观主虚风道长,”首长指着身旁的中年妇女介绍说道,“我女儿东东。”   “道长好。”东东欠欠身道。   “道长爷爷,我能说话了。”小建上次外公带她来白云观求医时见过虚风,这次兴奋的告诉他。   虚风此人性格极为谨慎,记忆力绝佳,他一眼便认出东东就是六年前在王府井大街上同乞丐吵架的那个轿车里的女人,因为那名乞丐长相实在丑陋,那印象深深的刻在脑子里的缘故。   “虚风道长,今天来是想请你再给看看小建的病是否已经全部根除。”首长说。   虚风抓住小建的手腕切下三关,的确查探不到体内有任何邪祟的存在,于是点头道:“没错,她已经彻底痊愈了。”   首长和东东闻言都松了口气。   “首长,不知这位了去大师使用何种法术驱除的邪祟?”虚风好奇的问道。   “‘鬼门十三针’。”   虚风闻言吃了一惊,说:“自从张天师创制此针法,历代朝廷都将其列为禁针,以至于后来慢慢的就失传了,就连青城山常道观现在都已无人会此绝技。此等缘分实属难得,看来民间真的是藏龙卧虎,高人异士隐于野啊。”   “正是,这了去大师过不去二十岁就有如此的医术,真是难得的人才,若是能为国家出力,发扬光大传统中医之精粹,那贡献可就大了。”   “此人出自何门何派?”虚风问。   “据说来自衡山,具体的就不清楚了。”首长回答。   “哦,请问这位了去大师的相貌如何?”虚风不动声色的问道。   “嗯,一只眼睛是盲的,上眼皮都耷拉下来了……”首长描绘着长相,最后疑惑的说道,“不过很奇怪,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从前在哪儿见过他的。”   “这位了去大师在什么地方,贫道也想与其相识交流切磋一下。”   “是在深圳费叔的庄园里。”东东嘴快说了出来。   “嗯,他在替费叔工作。”首长只能承认道。   “费叔是谁?”虚风随口一问。   “啊,这也是别人介绍的,据说费叔黑白两道都很有影响力,上层关系也不错。”首长含糊其辞搪塞道。   望着首长一家人离去的背影,虚风陷入了沉思。   在风陵寺,可儿透露了有良就会“鬼门十三针”,据说是跟一位柳师父学的,难道这位“了去大师”跟有良有什么关系么?可儿和有富都没有提到有良是否眼睛有残疾,但是首长方才又说过“似曾相识”这句话,按理说,首长与有良很熟,不会连人都认不出来的。   虚风笑了笑,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六年不见,有良怎么可能有如此高的医术?何况连眼睛都瞎了一只,还跑到了深圳特区工作,怎么都不像。但不管怎么说,这位“了去大师”值得重点调查,还包括那位神秘的“费叔”。   虚风再次来到了王府井与长安街口的北京饭店256房间。   “虚风同志,辛苦了,这些日子的调查工作可有什么进展?”张局长递过一杯热茶,热情的问道。   “唉,这几起案子扑朔迷离错综复杂,而且又不能询问嫌疑人宋地翁,要理清头绪很不容易啊。”虚风皱着眉头。   “万事开头难嘛,若是普通案子也不会麻烦你这位大名鼎鼎的‘五行追踪客’了,有什么需要协助的么?”张局长说起了场面话。   “张局长,我想要了解一下深圳‘费叔’这个人。”虚风说。   “这个好办,我即刻给深圳市局打个电话。”张局长抓起桌上的话筒,拨通了深圳长途。   “喂,是郭局长吗?我是刑侦局张局长,我们想要了解一个人,具体名字不清楚,人称‘费叔’,好,我等你电话,对,就是这个号码。”张局长撂下电话,两人又聊了些别的事儿。   不多时间,电话铃声响了,张局长揿下了免提按钮。   “张局长,这位‘费叔’来头可不小呢,此人五十多岁,在大鹏湾海边有一个庄园,叫做‘白宫’,从事畜牧业方面的生意。他在京城人脉极广,据说可以‘通天’,庄园里经常接待一些国内的知名人士,前不久,连京城退下来的首长都亲自光顾了呢。”电话里传来郭局长的声音。   张局长点点头,这事儿倒知道,前不久他们从深圳回到京城,就是刑侦局的警员将宋地翁从火车站直接带走的。   “虚风,还要了解什么?”张局长问。   “‘费叔’手下员工有没有一个叫做‘了去大师’的年轻人,一只眼睛有残疾。”虚风说。   张局长按原话重复了一遍。   郭局长好像也在问旁人,过了一会儿回答说:“听说有个衡山上下来的年轻人,左眼是盲的,人称‘了去大师’,就是他治好了首长外孙女的病。”   “可有此人的照片。”虚风接着询问。   “有,他刚刚办了一张深圳市的居民身份证。”   “请尽快传真到刑侦局。”张局长说。   “马上就办。”   张局长撂下电话,拨通了局里,通知通知秘书收到传真后即刻送至北京饭店256房来。   时间不长,听到敲门声,传真件送到了。   果真是有良……虚风望着那张曾经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中愕然不已。 第93章 拜访   张局长疑惑的目光望着虚风:“怎么,此人有什么问题么?”   虚风摇摇头,说:“不是,首长曾经带他的外孙女来过白云观求医,这孩子小时候突然失语,跑遍了京城和国内的大医院,多少权威专家都束手无策,贫道告诉他是邪祟入体之故。昨日首长带孩子又来了,身体竟然已经痊愈,想不到这位了去大师年纪不大,驱邪法术会如此高强,贫道只是好奇而已。”   张局长笑笑,说道:“你们这些道教中人就相信这些神鬼的,另外告诉你个好消息,国家文物局失窃案中的嫌疑犯邢书记一伙人,已于昨天晚上在湖南湘西落网了。”   虚风闻言大吃了一惊,已经警告过邢书记全国都在通缉他们,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自己可别是好心办了错事儿。这个张局长也是蛮滑头的,一开始先问这边的进展情况,最后才道出实情。   “他们是如何落网的?”虚风强作镇定的问道。   “在湖南的湘西沅陵被查获,总共有四名嫌疑人,具体的情况今天很快就会报上来。”   正说之间电话铃声响了,张局长抓起了话筒,听着听着脸色遂变得铁青,直到对方撂下了电话很久,他还手握话筒发呆。   虚风没有问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邢书记一伙人跑了。”张局长失望的说道。   “怎么会跑了呢?”虚风问,内心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据说在辰州路上的马底驿客栈,警员们都莫名其妙的昏迷不醒,案犯偷了警服以及枪械并劫持了客栈老板夫妇,最后驾着县局的一辆囚车逃跑了,现在湖南省厅正在着手布控围堵。”   “莫不是客栈老板是他们的同伙儿?”虚风分析道。   “不是,县局说老板夫妇是本地人,在马底驿经营了十多年从未离开过,而且一直遵纪守法,不可能与邢书记他们相识。”   虚风淡淡说道:“很可惜,又一条线索断了。”   离开了北京饭店,虚风回到白云观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了去大师”确实就是有良,尽管六年来的变化不小,而且还瞎了一只眼,但自己绝不会认错。首长和宋地翁竟然会看不出来,这点他很怀疑。除非他们之间见面的时间很短且没有交谈过,或许压根就想不到会是有良,不管怎么说,自己必须尽快的同他见上一面。   虚风仍旧是一身道士装束,连夜登上了南下广东的火车,两日后赶到了深圳。在站前广场讯问了几个的士司机,终于有人知道大鹏湾海边上的那座“白宫”庄园,于是便乘坐出租车直奔沙头角方向而去。   经过梧桐山隧道,驶过盐田、大小梅沙,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了庄园门口。   虚风向警卫递上一张白云观的名片,说明自己是特意从京城赶来见费叔和了去大师的。   其中一名警卫拿着名片匆匆进去禀告。   会客厅内,费叔正和楚大师商议有关了去大师突然失踪的事儿,豹哥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好几天没回酒店,随身的行囊和媚娘也都不见了,而且跟谁都未曾打招呼。   “楚大师,了去驱除了偷血的水蛭妖,功劳不小,怎么会突然间出走?连工资都没领过,我还本想多付些给他呢,你对这事儿怎么看?”费叔有些迷惑不解。   楚大师沉吟说道:“了去不辞而别,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事发突然,来不急打招呼,二是身不由己,无法通知豹哥。带走随身背囊和媚娘这本身并说明不了多大问题。总之,我一直觉得此人有些神秘兮兮的,别看他年龄虽不大,城府却很深。”   “没听说他在京城有熟人啊,嗯,要不要问问首长,莫非是孩子又出了什么问题?”费叔说。   “还是别问了,首长若是要他去治病,了去不会不辞而别的,我感觉一定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再等上几天看看,让豹哥他们不要离开酒店。”   两人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警卫手持名片进来禀告,说有位道士在庄园门口求见费叔和了去大师。   费叔接过名片瞥了一眼,吃惊道:“白云观观主虚风道长,此人与我素无交往,他来干什么?”   楚大师微微一笑:“恐怕是来见了去大师出于礼节捎带上了您,快,有请。”   不多时,虚风被带到了会客厅,有人奉上香茗。   “贫道白云观虚风。”虚风施礼道。   “我就是费叔,这位是楚大师,不知观主亲自来访有何见教?”费叔问道。   “冒昧打扰,实在不好意思,贫道曾经替首长的外孙女小建看过失语症,日前听首长说是费叔手下的了去大师用‘鬼门十三针’驱除的邪祟,贫道深感震惊。此术已经失传多年,就连青城山常道观也无人会了。据闻了去大师是衡山佛门弟子,而‘鬼门十三针’乃我道家绝学,所以想亲自见一见了去大师,了解一下渊源,唐突之处,还请原谅。”虚风开门见山的说道。   费叔呵呵一笑:“虚风观主原来是为这事儿而来,可是不凑巧,了去大师出差去外地了,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恐怕您是白跑一趟了。”   虚风一听心里犯了嘀咕,这么凑巧偏偏不在家?   “费叔别误会,贫道并无他意,只是想见面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楚大师在一旁开口道:“虚风观主,费叔为人豪爽诚信,向来喜欢结交八方来客,您在京城打听一下便知。这次是真的不巧,绝非推搪之词,了去大师已经出差走了十余天,等他回来以后,我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他。”   虚风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人家给自己吃了闭门羹,要如何才能破局呢?   “费叔,楚大师,既然错失交臂,二位可否介绍一下了去大师的医治过程呢,让贫道也不至于入宝山空手而归?”虚风诚恳的说道。   “道长,其实我们也不甚了了,当时我与费叔陪着首长在餐厅饮酒,了去大师带孩子在客房里医治,等饭后一同来到房间时,已经治疗结束了。”楚大师说的倒是实情。   “是啊,当时了去大师正罹患牙疾,腮帮子肿得老大,就让他休息去了,首长也未来得及询问细节,总之孩子已经能开口叫妈妈了,随后京城里有急事,他们便匆匆忙忙去赶火车了。”费叔点头称是。   如此说来,有良当时因腮肿而导致容貌有所变形,再加上接触时间很短暂,因此首长并未认出有良,虚风此刻心里有些明白了,这小子学得越来越滑头,所谓“牙疾”说不定就是装的。   “牙疾往往与心脏病变有关联,不知了去大师现今身体无碍吧?”虚风显示出很关心的样子。   “了去大师当晚牙疾就消肿了,有劳道长挂念。”费叔答道。   果然是装的,首长一离开,有良的牙疾就好了,这说明他在费叔这里刻意隐瞒了身份,生怕暴露,那么其目的又何在呢?难道是来卧底的?若是那样,他的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看来这水还挺深的呢。   “唉,既然如此,天命使然,烦请费叔等了去大师归来,请他若有时间可来白云观一叙,贫僧这就先告辞了。”虚风站起身来。   “道长是要直接回京城么?”楚大师问。   “是的,不知可否有车送贫道一程?不胜感激。”   “当然,虚风观主远道而来,我们理应尽地主之谊留宿几日,但这两天实在太忙,深感抱歉。”楚大师随即安排一辆卧车送虚风道长前往罗湖火车站。   待虚风走后,楚大师心存疑虑的说道:“了去大师刚刚失踪,白云观主便随后来访,这时间点巧合的不得不让人怀疑。”   “或许也真是碰巧了。”费叔说。   “不,凡是巧合十之八九都是刻意的,况且白云观虚风道长在江湖上人称‘五行追踪客’,此人脑袋形状异于常人,城府极深且武功不弱,我们要成就大事,就不得不处处谨慎小心。”楚大师缓缓说道。   “嗯,楚大师言之有理。丛院长说自从驱除了水蛭妖以后,仓库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窃血的事儿了。这些日子以来,‘玻璃房’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现在已经有常委愿意尝试,相信不需多久太上皇也会要进来的。”费叔的信心十足。   “越是到这个时刻越是不能放松警惕,我准备先去京城坐镇,顺便去处理了去大师失踪一事。”楚大师心事重重的说道。   “好,有劳楚大师先行进京,等我过了这个月的发情期,就去与你会合,据说沙头角工厂里新来了一批乡下打工妹,有几个相当不错且清纯得很,费叔可不能白白的浪费了。”   楚大师笑道:“费叔好身板,天气日渐炎热,你都不用歇歇伏。”   “哈哈哈……”费叔爽朗的大笑起来,颈后的汗毛猎猎竖起,越发的像头种猪了。   黑夜中,轿车出庄园一路沿海边行驶着。   “这位兄弟是哪儿人啊?”虚风有目的开始同年轻的司机套近乎。   “陕西绥德。”   “哦,有道是‘米脂的婆姨绥德汉’,难怪你生的帅气俊朗呢。”   但凡人听到夸奖心里总是美滋滋的,这司机也不例外,平时就自诩是“靓仔”,如今连这位道长都这般说,看来自己真的是不一般的英俊了。   “道长不是在开玩笑吧?”他有点小得意。   “不,是真的,你的相貌即便在京城也是出众的,肯定会有许多女孩子喜欢你。”   司机听着挺开心,瞬间便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贫道这次来找了去大师,可惜没碰上,深感遗憾啊。”虚风兀自惋惜不已。   “他和豹哥他们去京城了,兴许还能在那儿见着呢。”司机好心的告诉他。   虚风闻言暗喜,随即接着套话道:“是吗,那太好了,可是偌大的京城要去哪儿找呢?”   司机没吭气儿,可能思想正在斗争之中,虚风默默的等待着。   “301医院。”司机最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虚风脑袋“嗡”的一下子,瞬间好像茅塞顿开,有许多难解的谜团此刻仿佛都清晰起来了。 第94章 清东陵   清晨,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小三驾驶着出租车,载着憨叔和有良离开了京城,一路直奔河北遵化的清东陵而去。   “清东陵埋葬着顺治、康熙、乾隆、咸丰和同治五位皇帝,还有慈禧等十五位皇后、136位嫔妃和三位阿哥、两位公主,共161人。整个陵区占地80平方公里,自康熙二年开始修建,以顺治的孝陵为中心,排列于昌瑞山南麓,陵寝是由宫墙、隆恩殿、配殿、方城明楼和宝顶组成。宝顶亦称‘大坟头’,它的下面便是地宫了。我们到达之后,先要做一些熟悉环境的工作,以便进入古墓之后有所对比参照。”憨叔解释说。   “是熟悉地下部分么?”有良问。   “不错,我们只需进入已经开放的乾隆和慈禧地宫看一看就行了,皇陵布局基本上大同小异。”   汽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远远的望见了一抹黛色的昌瑞山,山脚下的稀疏的松柏中隐约可见黄色琉璃瓦殿脊,未至近前便已感觉到了皇家陵寝恢弘的气势与庄严,令人不禁肃然起敬。   近处的一座孤山映入眼帘,憨叔指着说道:“这座就是金星山,是所有陵寝的照山,每座皇陵的中轴线都对着它。你看,北有昌瑞山做后靠如锦屏翠帐,南面金星山如持芴朝揖,中间影壁山为书案,东有鹰飞倒仰山如青龙盘卧,西有黄花山似白虎雄踞,东西两条河像玉带般环绕有情,堂局辽阔坦荡雍容不迫,真可谓是地臻全美,景物天成,难怪当年顺治帝掷鞭谓之‘此山王气葱郁可为朕寿宫。’”   有良也被皇陵的气势所震撼,口中喃喃说道:“这可比俺凹里村那边的山好看多了。”   憨叔“噗哧”一声乐了,说道:“这可是龙脉啊,当年样式雷为啥说有人捷足先登呢,就是这儿的风水太好了,不可能自古以来无人惦记。只可惜一点,样式雷家书中曾经透露过,说西面的黄花山太高,压制住了左边的青龙,后世必有女人掌权当政,果然一百多年后出来个老佛爷慈禧太后,弄权甚至超过了唐朝的武则天。”   小三开着车从金星山下直接驶进石牌坊,经过大红门、圣德神功碑楼,神道两侧排列着文武官员和动物的石像生,有良看着觉得很新奇。   “这些动物石像生都是左公右母,完全由汉白玉雕刻而成。”憨叔解释道。   “咦,那些公的蛋蛋怎么都给人敲碎了?”有良发现公的动物石像生,如马、大象等的胯下生殖器都损毁了。   “唉,都是些无知的孩子们干的。”憨叔叹息道。   神道继续延伸着,两边稀稀落落的长着一些松树,虬结飞杈怪模怪样。   “原来这里都是高大的油松林,当年清朝植树的时候,每株树下埋一口大肥猪,所以长势极为旺盛。满清灭亡以后,守陵的旗兵和家属们没有了皇粮俸禄供给,就开始伐木盗卖,最后竟然砍伐得一株都不剩了,昔日群松蔽日苍翠郁郁的青山变成了秃山,真的是可惜啊。”憨叔直摇头。   “这不是还有几棵么?”有良指着神道两侧的歪脖松说。   “这都是日本军队占领了东陵以后植的树,至今也就只有四五十年,五八年大跃进又几乎被砍光了,只余下神道这几棵。”   过了龙凤门、七孔桥和神道碑楼,前面过隆恩门,终于来到了乾隆皇帝的裕陵。   “样式雷真了不起,设计的这么雄伟壮观。”有良望着裕陵如宫殿般的建筑由衷的感叹道。   “是啊,”憨叔说,“此地还有一神奇之处,就是每年不多不少只下七十二场雨,称之为‘七十二场浇陵雨’,《遵化县志》中都有明确的记载。”   “那可真够奇怪的了。”有良讶然道。   “哼,据我憨叔估计,大自然哪儿有那么准确的,肯定是古墓中的千年老尸在作怪。”憨叔压低声音说,好像怕被那具老尸听见似的。   出租车停在了裕陵前面的停车场,立刻有村民上来收取了五元钱的停车费,并问是否需要导游,憨叔摆摆手,赶走了他们。   买了门票,三人走下了裕陵的地宫,就在方才买票进门的时候,有良无意间回头瞥见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挎着篮子经过,等他回过神儿来定睛细看时又不见了,也许是自己眼花了?   有良心里一直在寻思着刚才的女人身影,乾隆地宫里那些精美的石雕都没留心看,跟随着憨叔一直来到棺椁前。   “1928年孙殿英盗墓时,是以工兵炸开墓道口才进入的地宫,将陪葬的珠宝掠夺一空。你看,棺椁内尸体头部位置的地下会有一口‘金井’,就是垂直打下的洞穴,可以接通地气,那儿就是整个地宫磁场汇聚能量最强的地方,”憨叔小声的解释给有良听,“也许顺治帝的金井就能直通古墓。”   “那千年老尸就是这么盗气的么?”有良问。   “目前还不清楚,只有进去古墓里才知道。”   接下来又参观了慈禧的定东陵,格局基本上大同小异,只不过连隆恩殿都是以金丝楠木建造,其奢华程度远超五座帝陵,而且殿前汉白玉丹陛石雕刻图案是凤在上龙在下,与乾隆的裕陵正好相反,显示出慈禧压制皇帝的偌大权势。   出了定东陵,大家坐在护砂山松树下休息。   “好了,目前情况都已大致熟悉,我们吃过中饭后,首先要装成旅游者登上昌瑞山,然后等待夜里古墓入口开启的时辰才能进去。”憨叔悄声说道。   “古墓开启还有时辰?”有良不解。   “那当然,样式雷隐藏在画中的秘道图中注明了,昌瑞山古墓入口只有在月光下的戌亥交更之时才可以看得到,否则一直隐匿不见。”憨叔解释道。   “舅舅,这么复杂也记不住,你就领着我俩说咋干就咋干呗。”小三说。   “那好,我们先去饱餐一顿然后再登山,车子只有撂在停车场里了。”憨叔说罢带着两人就近走入了一家小饭店。   “哎呦,三位客人快请坐。”老板娘是个唐山老呔儿,口音听着很独特。   三人落座后,憨叔也不看菜单了,随意的吩咐说:“就把你们店里最具特色的菜上几个过来就行了。”   “要喝什么酒?白酒啤酒汽水都有。”老板娘问。   “自己带了。”憨叔嘻嘻笑着从背囊里摸出一瓶五粮液,古墓探险是力气活,好酒必不可少。   不多时上来四大盘子本地特色菜,红扑扑的炸铁雀儿,绿幽幽的炸蝗虫,黑漆漆的炸蛐蛐,黄灿灿的炸蚕蛹,颜色五彩缤纷,香气扑鼻。   “这就是咱们这儿最受欢迎的本地特色菜‘四虫宴’,不过价钱不太便宜就是了。”老板娘冷静的说道。   憨叔哑口无言,与有良小三面面相觑,惨然一笑道:“动筷啊。”   说完自己夹起一只绿色的大蝗虫塞进嘴里,吧嗒吧嗒嘴禁不住的惊喜道:“果真好吃啊,肚子里面都是黄儿。”   有良看了看,还是挑了只铁雀儿来吃,肉质倒是细腻酥脆略带咸香,确实十分美味。   小三身为出租车司机见多识广,兀自满不在乎的大吃起来,连牙缝里都塞上了不少的黑色蛐蛐细腿和长须。   “这可是高蛋白啊。”憨叔翻出一只黑亮的大个油葫芦,一口咬去了脑袋连带出柔软的肠肚,呷在口中滋滋作响。   有良只吃了些炸铁雀,其他的还是感觉有点恶心。   老板娘笑眯眯的抱着肩膀瞧着他们,这餐又赚了不少。   饭后,大家收拾好行囊,从裕陵东侧的万年沟开始登山。开始时还有条羊肠小道,后来连路也没有了,山上荆棘丛生,蓬蒿高过人,憨叔手里拿着指北针不时的纠正着方向,穿行在野草之中。   越往山上走,凉风习习,仿佛气温都降低了不少,回头四顾,连绵不断的燕山山脉一直向北延伸,景色甚为壮观。   “沿山北上一直可达承德避暑山庄,那里是皇室休闲度假的地方,也是样式雷设计的。”憨叔喘息道。   “憨叔,你要是累了就歇歇,毕竟年龄大了。”有良说。   “舅舅身体棒着嘞,每天让舅妈追着跑圈练出来了。”小三调侃说。   “胡说八道,那其实是想让你舅妈减减肥。”憨叔一本正经的答道。   太阳落山以前,他们终于攀上了昌瑞山顶。   有良站在山巅,整个皇陵尽收眼底,所有的陵寝全部以金星山为前照,山下还有一个清澈的湖泊,憨叔说那是龙门口,当年不通公路,入陵区要从湖中撑船过来。   夕阳西下,陵区附近的村庄炊烟袅袅相互连成了一片,如同一层白色的云霭,静静的漂浮在陵区上空,神道与碑楼若隐若现,恍若仙境一般。   “真的是太美了,像是一幅山水画。”有良赞叹不已。   憨叔稍事歇息,喝了点汽水,然后取出郎世宁的那张《昌瑞山揽胜图》铺在地上,用一支荧光小手电照射画面。并将指北针交给小三,一面看图同时嘴里吩咐他说道:“站在昌瑞山最高处,面向正东方向行十六丈。” 第95章 探墓   “十六丈就是四十八米?”小三站在最高的峰巅上问道。   “没错,你用步量过去吧。”憨叔说。   小三以指北针定好位然后右转九十度朝正东方向迈开大步走去。   “好了,四十八米。”他站在那儿喊道。   “再转正北五十丈,”憨叔叫道,然后卷起地图招呼有良说,“走吧,那里就是古墓的入口。”   小三大踏步的向正北方向而去,口中念叨着:“十二、十三、十四……”   “不行啊,”小三惊恐的喊叫起来,“这里是悬崖……”   当小三走到接近三十多丈的时候,面前是一道十余丈深的悬崖,峭壁下是一片杂树林,茂密的枝叶遮蔽着沟底,隐约听到下面有流动的水声。   站在悬崖上,有良的阴眼发现自谷底蒸腾起浓郁的老阴之气,而且还略带有一丝的腥味儿。   “奇怪,图上没有标明有这么一道深沟呀?”憨叔找出图来,打开荧光手电再次仔细查看,仍然没有发现有关这条深沟的记载或说明。   月光下,可以清晰看见深沟峭壁的岩石表面上质地细腻,并无任何风化的痕迹。   “燕山山脉形成于侏罗纪末到白垩纪初,地质学上称作‘燕山运动’,距今已有一亿多年,是典型的喀斯特钟乳岩地层,按理说山体表面应该呈强风化才对,可深沟两侧却见不到这种情况。”憨叔皱着眉头说道。   “舅舅,你说的是啥意思吗?”小三性子猴急。   “我是说,这条深沟是样式雷之后形成的,他当时探古墓的时候还没有,记载中的‘五十丈’应该是没有错的。”   “那又怎么回事儿,难道是人工挖的不成?”小三嘟囔道。   “噢,我明白了,”憨叔一拍脑门说,“一定是十多年前的唐山大地震。”   “唐山大地震?”   “不错,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导致了地下溶洞的塌陷,形成了昌瑞山后的这条十余丈的深沟,天长日久已经逐渐生长出灌木植被和杂树林,掩盖了震后的痕迹。”憨叔肯定的说道。   “这么说,古墓的入口也被震塌了。”有良问。   “嗯,从距离上推算,入口确实是毁于那场大地震。我当时看图就发现地下迷宫的秘道走向绝非人工开凿,而是自然形成的,这就是喀斯特地貌溶洞群,而那具‘千年老尸’就躲在这些神秘的地下洞穴中。”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有良问,此刻他的内心也在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二丫和老白真的会在里面么?   “只有下去沟底寻找入口,总不至于垮塌之时完全掩埋住,应该还有痕迹的。”憨叔无奈的说道。   “我先下。”小三霍霍欲试,进古墓寻到金银珠宝是他的最大动力。   “好,先拴好登山绳。”憨叔先从背囊中取出一条花色动力尼龙绳,绕在小三的腰间并系上一个双鱼人结,然后带上手电筒和短刀之类的工具,准备放他下去。   “你们这是急着要去送死么?”突然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三个人冷不丁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回头望去,月光下一人负手而立,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周遭俨然散发出一圈淡淡的红色血芒。   “薛先生……”有良惊呼道。   “好小子,不赖嘛,竟然找到这儿来了。”薛道禅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是你留言让俺来昌瑞山的么?”有良说。   “胡说,我何时给你留言了?”薛道禅嗔道。   “你忘了?刻在倦勤殿床后的墙壁上,还有一个错别字,把‘瑞’刻成了‘端’。”   “我根本就没有进去过倦勤殿,自与你分手后,二丫和老白就随即离开了紫禁城,我一路跟随过来哪儿还有时间通知你,再说以我薛某的才识能写错别字么?”薛道禅不满意的说。   坏了,不是薛道禅留的字,那会是什么人刻的?难道是想诱骗自己到这儿来么,那就只有老白,一定是他要引自己来清东陵自投罗网。不过想想也不对,佘天庭堂堂大知识分子,怎么可能写错别字呢?   是二丫,只有她的文化程度不高,这么说其并没有丧失记忆,当初没有想到这一点,主要就是认为二丫没有武功内力,纤细的手指头怎么能够划破青砖墙壁?但是忘了她是魇,一只幼魇。   想到这里,有良心中禁不住涌起一股热流,她始终还在惦念着自己……   此刻,憨叔愕然的望着他俩,惊讶的说道:“你们两人,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嘘……”薛道禅突然制止他,悄声道,“有人来了。”说罢领着他们躲进了一片灌木丛中。   过了一会儿,淡淡的月光下,在山巅的另一边,山下快步走上来一人,那熟悉的身影分明就是白天在裕陵门口见到过那个挎篮子的女人,待到近前时,有良终于看清了,此人正是杜大姐。   杜大姐站在悬崖边环顾左右,然后伸手往脸上一抓硬生生的将脸皮扯了下来。月光下,一位绝色美人出现在了众人的眼里,但见其黛眉凤眼,粉面含春,冰肌玉肤,齿如编贝,宛如仙子下凡……   憨叔简直都看呆了,一缕口涎悄然滴落。   小三双手紧紧的揪住领口,似乎已经透不过气来。   原来这才是杜十娘的原貌啊,有良心中也是赞叹不已,难怪关教授和柳十三如此死心塌地的追随呢。   唯有薛道禅冷眼旁观,不露一丝声色。   杜大姐从拎包中取出一根钩针,手一扬闪电般的射向对面山崖,拖着一根黄色毛线笔直的扎进岩石中,随即身子凌空而起,拽着毛线荡过了深沟落在对面一块表面光滑的巨石下。紧接着见她运气于掌,“咝咝咝”放出真气按在了石上,蓦地黄色毫光一闪,巨石悄无声息的撕开了一道口子,待杜大姐走进后悄然合拢恢复了原状。月色迷离,若不是亲眼所见,无人能够想到那平滑的石面竟会是千年古墓的入口。   许久,众人才缓过神儿来。   “舅舅,你怎么了?”小三发现憨叔正在暗自垂泪。   “你舅妈跟这女人比起来简直就像头大肥猪,还整天凶巴巴的要命,动不动就拎菜刀。”憨叔苍凉而悲愤的说道。   有良望过去,看见薛道禅眉头深锁心事重重。   “有良,杜大姐是你叫来的么?”他问。   “不是,俺找不到杜大姐他们,所以第二天去故宫里面寻薛先生,结果连你也不见了。”   “那么杜大姐来这儿干什么,难道她和老白幕后有什么勾搭?”   “二丫在古墓里面吗?”有良问。   薛道禅回过头来,目光如炬的望着他:“什么古墓?”   “你不知道么?就是那具千年老尸的古墓呀。”有良惊讶道。   “说详细点。”薛道禅的语气不容置疑。   于是有良将《昌瑞山揽胜图》内藏古墓秘道图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   “哦,原来你们是来找古墓的,”薛道禅仔细的打量着憨叔和小三说道,“若是这样的话就不必去了,因为根本没有可能活着出来。”   憨叔沉思了片刻,语调苍凉而悲壮的对小三及有良说道:“先父就是未能查明古墓一事耿耿于怀,最后抱憾终生而走的,我今年已经六十多岁来日无多,不想步他的后尘。古墓一定要去探,就是死在里面也值了,总比每天被憨婶欺负要好得多。至于你俩就不要进去了,我若是出不来,小三给你舅妈捎个信儿,就说憨叔这辈子终于解脱了。”说罢,竟然流下几滴老泪。   薛道禅冷笑道:“你刚才没见到么?没有足够的内力根本开启不了那道石门。”   “是啊,舅舅还是别去冒险了,其实舅妈这人心眼儿并不坏。”小三已经明显的感到恐惧而退缩了。   薛道禅拽着有良到一边去说话,有些事儿不宜外人知。   “目前还不清楚杜大姐为什么要进古墓里面去,此事儿有点蹊跷。”薛道禅压低声音说。   “二丫在古墓里面吗?”有良再问。   “嗯,我跟着他俩夜登昌瑞山,那老白十分警觉,因而不能靠得太近,结果在这条沟里失去了踪迹。一连守了两天,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直到今晚遇上了你们,我估计二丫和老白就在这座古墓之中,如今杜大姐又进去了,看其轻车熟路的样子,绝不是第一次来。”   “杜大姐以前来过?”有良突然小声叫了起来,“她是玉尸,说不定认识那具千年老尸呢。”   “不错,二丫和老白若是已经闯进了古墓,则必将与杜大姐相遇,是敌是友今晚便见分晓。”薛道禅沉思着说道。   “千年老尸武功肯定十分的厉害,这样二丫岂不有危险?”有良十分担心。   “你说有人在倦勤殿给你留言?”薛道禅面带疑惑。   “只以指力刻下了‘速来昌瑞山’几个字,‘瑞’写成了‘端’,是错别字。”有良说。   “这么说二丫并无失忆,也可能是受制于老白,期待你去营救她……”薛道禅若有所悟的说道。   “不会是老白留言?”有良仍有些不放心。   “绝对不会,他连夜离开紫禁城远避清东陵,就是想甩开我们,怎么会告知去处呢?能写出错别字的只有二丫。”   “那我们赶紧进去呀。”有良急道。   “我先看看图。”薛道禅从憨叔手里接过《昌瑞山揽胜图》,在荧光下仔细看了一遍秘道图,并且牢记于心。   “好,我们入古墓。”他郑重的说道,但似乎底气明显的不是太足,没有了往常的那种自信。 第96章 阴兵   有良歉意的望了一眼憨叔:“俺去了。”   憨叔默默的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有良,如果发现有珠宝的话,就……”小三支支吾吾的。   有良淡然一笑,跟随着薛道禅来到悬崖边上。   薛道禅望了下峭壁,发现岩壁上有些破碎的长裂隙,于是吩咐道:“伏到我背上来。”   有良趴在他的后背上,双手紧紧搂住薛道禅的脖颈,但见其纵身跃起,双手抠住岩石缝隙几个腾跃便下到了沟底,身手甚是敏捷。   杂树丛下是一条汨汨流淌着的小溪,水中仿佛还有不少的小鱼在游动,跨过溪水后便攀上了沟的另一侧。抬头向上望去,崖顶显得很高,月光下隐约辨认出有两个人头正在向下俯视着,那是憨叔和小三。   沟底到巨石下的平台有道斜坡,薛道禅放下了有良轻声叮嘱道:“我们唯一的目的是要拿到‘噬嗑针’,其他都不重要,完事儿之后就尽快全身而退,绝不可恋战,因为绝不是他们的对手,明白么?”   有良点点头,从身后的背囊里将媚娘抱出来放在地上,悄声说:“媚娘,古墓里机关重重很危险,若是发生不测,自己逃命去要紧。”   媚娘点点头,颈后鬃毛竖起,表示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   两人轻手轻脚的顺着斜坡攀到那巨石平台处,薛道禅深吸一口气,手掌按在平滑石面上催动内力,但见红芒“噼啪”一闪,已将石门开启,两人和媚娘随即闪身而入,背后又悄无声息的关闭了。   眼前一片漆黑,有良的阴眼望去,好浓郁的阴气啊,甚至如雾霾一般,鼻子里嗅到一股说不出来的腥气,或许古墓里都是有这种气味儿的,死亡的气息,他想。   薛道禅在前面走,他在黑暗中也能视物,有良和媚娘紧随其后,石甬道是向地下倾斜着的,前面不远处发现一个溶洞,方圆十余丈,洞顶垂下数十根石钟乳,地上稀疏散落着些石笋。   薛道禅突然停下了脚步,缓缓的蹲下身子。   有良定睛细瞧,原来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余具小人的尸体,身高只有四寸多长,穿黄衣头戴小黄帽,浑身沾满了黏液。   “这是什么?”有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人,惊奇的不得了。   “庆忌。”   “什么?”   “《敦煌残卷》p.2682号《白泽精怪图》中记载有这种名叫‘庆忌’的小人,是在沼泽地里孕育出来的,十分的善良并喜欢为主人去捕鱼,想不到在这地下溶洞里也有这种生物的存在。”薛道禅小声的解释说。   “那是谁杀了他们?”   “小人身上的黏液是蛇毒,应该是老白干的。”薛道禅分析说。   “喵呜。”媚娘低吼着扑过去,从石笋后面拖出一个惊恐得瑟瑟发抖的黄衣服小人,那‘庆忌’身上还用草环穿了一串小鱼。   “媚娘别伤害他。”有良赶紧说。   媚娘将其拖到薛道禅的面前,一张口把那串小鱼咬了下来兀自几口吃掉了。   “庆忌,这溶洞里面都有些什么人?”薛道禅俯身问。   那小人发出一阵“咿咿呀呀”细小的声音。   “看来他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无法进行沟通。”薛道禅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样式雷说古墓内机关重重,可是没有遇见喷火暗箭之类的东西啊。”有良疑惑道。   “如此繁杂的地下溶洞群是很难人工设置机关的,样式雷的本意应该是指天然形成的障碍较多,首先遇到的小人‘庆忌’是很善良的生物,根本对人不构成威胁,可还是被老白屠杀了。秘道图我已经记下,里面应该还有一些具有攻击性的生物,因此要步步为营,切不可掉以轻心。”   有良想起了自己和虚风道长在关中地脐内的遭遇,有些不寒而栗。   “走吧。”薛道禅凭着超凡的记忆走在头里,有良抄起媚娘在怀中,生怕遇上什么危险走散了。   正行之间,突见前面一团团的荧光迎面而来,耳边听得“嗡嗡”之声,有良心中一紧,不由得脱口叫出:“尸磷虫!”   在关中地脐时,他曾经遇到过这种个头半寸大小扁平的飞虫,尾部末端有发光囊,远看像是萤火虫。牠们口中生有一根长而锐利的口器,可向猎物皮下注射荧光素,令其发疯死亡,尸体都会变得绿莹莹的,十分的可怕。那次多亏了虚风道长带着的古龙水,不然根本无法驱除掉牠们,可自己和薛道禅都没有香水。   “原来是‘尸磷虫’,有良你去对付牠们。”薛道禅吩咐说,自己则侧身站在了一边袖手旁观。   这下有良可傻眼了,放下媚娘盯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尸磷虫,急得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为首的几只大尸磷虫竟然绕过了薛道禅,翅膀一歪瞪着两只凶恶的眼睛带头俯冲下来,就在其口器即将刺过来时,有良的体内下意识的自然做出了反应,老阴之气自双掌蓦地喷射而出,在身体周遭瞬间形成了一个极度寒冷的阴气泡。   蜂拥而至的尸磷虫们一接触到阴气泡即刻被冻僵,“噼里啪啦”的摔落了一地,有良大喜,随即催动体内经络双掌一扬,源源不断的浑厚老阴之气如寒冬腊月里的肃杀北风一般,呼啸着卷向半空里的尸磷虫。第一攻击波的尸磷虫纷纷坠地,后面的尸磷虫大骇,急忙掉头逃窜,片刻之间便跑的无影无踪。   “干得不错。”薛道禅由衷的赞赏道,这小子果然天生异秉,古空禅师说得对,尘世间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体内蕴藏如此深厚老阴之气的人了。   驱走了尸磷虫,有良松了一口气,诧异的问道:“薛先生,牠们怎么都躲着你呢?”   薛道禅微微一笑,并没有搭腔而只是催促道:“我们继续前行。”   约莫走了大约半刻钟光景,迎面一堵石壁挡住了去路,两边也没有其他的岔道。   “这里又是一道石门,还是需要内力来打开。”薛道禅上前打量着说道。   有良心想,若不是薛道禅来,自己和憨叔小三连起初的那道石门都开启不了,更遑论找什么珠宝和千年老尸了。当年样式雷是怎么进来的呢?估计古人会武功的不少,他可能就是一位内家一流高手。   薛道禅继续发动内力,在黑暗中可以看到他的双掌泛出红色毫光,“噼噼啪啪”一阵静电闪过,石门果然开启了。   然而就在这时,石门内突然涌起一阵白色的浓雾,有良的阴眼瞧出雾气中若隐若现有一队身披盔甲手持大刀长矛的古代武士守在那儿。   他刚要发出警示,但一想那样的话阴眼就会在薛道禅面前暴露了,刚才不是让自己一人独战尸磷虫的么,这回俺也不作声,看看他如何来应付。   “不好,墓中起雾必有古怪。”薛道禅口中叫道,随即止步不前,警惕的望着里面。   原来他瞧不见那些武士,有良心中暗自得意,心想有了阴眼还是挺不错的,起码这一点就比薛道禅强。   “你来用梦遗掌驱散迷雾。”薛道禅吩咐说道。   有良无奈只得上前两步,运足气双掌齐齐推出,劳宫穴内喷出至寒的老阴之气,那些雾气遇冷瞬间化为水滴落到了地上,露出来那队持械的盔甲武士。   “阴兵!”薛道禅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阴兵?”有良瞧着那些目无表情的武士不解的问道。   薛道禅皱起了眉头,说道:“你没听说过‘阴兵借道’么?”   有良摇了摇头。   “古代战争中军队大量的士兵阵亡后,他们的怨气久聚不散,再加上天时地理和气候条件等诸多因素的巧合下,这些魂魄都以为自己还没有死仍要继续战斗,其思维还停留在生死厮杀的那一时间段,这些鬼魂就称之为‘阴兵’。他们往往出现在极阴之地,所以世人很难得一见,这座古墓就是阴气浓郁之所,但是这些阴兵又是从何而来的呢?昌瑞山附近好像史书中并没有记载过曾经发生过大的战争,而且你看他们的甲胄,好象是汉唐时期的装束。”薛道禅解释说。   那些阴兵就守在石门内,看来不容易闯过这一关。   “他们是魂魄,所以杀不死的,得想个什么法子让他们放下武器才行。”   “我们说话他们能听见吗?”有良问。   “应该能,但是不会做出反应。”薛道禅答道。   “那就试试‘媚功’管不管用。”有良想到了媚娘,当初牠的“叫春长调”把个关教授搞的神智迷迷糊糊,对斗尸既然起作用,阴兵听了也兴许有反应呢。   “媚娘,用你的‘媚功’来试试。”有良吩咐道。   “喵呜……喵……呜呜喵喵……”媚娘上前撅起屁股露出肛门对着门内的阴兵摇晃起来,嘴里发出摄人心魄的叫春声。闻着凄凄惨惨戚戚,像是闺中少妇呼唤出征沙场的丈夫,亦或得知夫婿战死后的悲伤与哀怨,又如同诉说寡妇带子生活之艰辛,最后语调一转,仿佛新婚之夜红罗帐内之情意缠绵……   阴兵们先是一愣,随即面面相觑,随着曲调的提升纷纷将手中的刀剑枪矛抛在了地上,一个个的悲伤抽泣起来,有几位甚至还抱成一团恸哭,尽管他们口中发不出声音,但其思念家中妻小的拳拳真情令人动容,有良也禁不住的心中一酸。   “总算是赶上你们了。”身后传来喘息声,回头一望竟然是憨叔。 第97章 甲尸   “你是怎么进来的?”有良诧异道。   “原来你也是一名内家高手,薛某倒是看走眼了。”薛道禅嘿嘿两声。   “我哪里会什么武功,喏,是这个。”戴着一副主动式红外眼镜的憨叔,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巴掌长的小型迷你电警棍说道。   有良“噗哧”一乐,原来这也行啊。   “当然行,瞬间输出电击电压达到几千万伏呢,远比人的生物电流强大得多,这支送你吧,我还有支大号的。”憨叔得意的说道“事不宜迟,趁着阴兵现在神智恍惚赶紧过去。”薛道禅说道,随即迈步跨进了石门内。   那些阴兵果然对他不理不睬,依旧在那儿兀自伤心欲绝。   有良收好电警棍抄起媚娘,憨叔跟在身后匆匆走进了石门。   前面的石甬道不再是漆黑一片了,石壁上间或出现了萤石矿脉,发出幽幽的绿光。   他们来到一座巨型的连体溶洞中,洞顶逾数丈,笼罩在淡淡的荧光之下。刚刚走入前洞,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群清代嫔妃打扮的妖艳女人,个个珠光宝气穿着各色旗袍,上罩对襟龙褂,头上梳着高高的朝冠,不过相貌并不是十分的漂亮,有些长相还逊于妮子和二丫。   她们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面无表情的盯着这几个擅闯古墓的不速之客,缓缓伸出双手做掐捏状,指甲长而尖十分锋利,一个个扭动着身躯姗姗围拢过来。   “奇怪,清东陵嫔妃的魂魄竟然还未散去,难道是被千年老尸所拘禁控制了?”薛道禅疑惑道。   “薛先生,还需用媚娘的‘媚功’来对付她们么?”有良赶紧问道。   “不行,她们是女人,根本不吃这一套的。”薛道禅断然否定。   “看我的,”身后的憨叔突然挺身而出,蹲在地上从背囊里取出一台燕舞牌旧收录机,选了一盒磁带塞进机器里,口中说道,“这些阴灵最怕佛道教的真言咒语了。”原来他也从红外眼镜里看到了影像,但凡魂魄形体相比周边空气也还是有些许能量的。   “唵嘛呢叭咪吽……”喇叭里传出观世音菩萨的“六字大明咒”,曲调庄严婉转优美流畅,给人一种清心静欲的感觉。   那些嫔妃们闻声止住了脚步,仿佛在侧耳聆听,伸出的手臂也渐渐的放下了,当一曲终了的时候,她们婀娜的身影便统统消失不见了。   “憨叔,还是你厉害。”有良称赞道。   “这也是我想了半宿才琢磨出来的,古墓中阴气足肯定会滋生孕育一些邪祟之物,所以买了些阳刚的磁带,还有,偷出这台收录机你憨婶还不知道呢。”憨叔呵呵笑道。   “憨叔,你遇到那些‘尸磷虫’了么?”有良问。   “你是说那些像是萤火虫的家伙么?被我的杀虫喷雾剂赶跑了。”憨叔得意的说道。   “继续前行,根据样式雷的秘道图,我们走的是捷径,应该快到墓室的位置了。”薛道禅催促说。   一迈步进入后面的溶洞,顿时令他们大吃一惊,里面简直是人山人海,有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还有扒在石壁上的,男女老少整个塞满了偌大的溶洞。   他们有的穿着蓝色或草绿色衣服,但大多数人仅着内衣短裤,甚至还有不少裸体的,而且所有人几乎都带着伤,缺胳膊少腿的,肚破肠流的,脑袋砸扁了的,血淋淋的十分可怖。   “喵呜。”连媚娘见了都直往后躲。   “怪事儿,这魂魄怎么越来越多了,而且都带伤怨气聚而不散,看服饰都是当代人,什么事故造成了这么多的亡灵?”薛道禅愕然不已。   “是唐山大地震,”憨叔悲痛的说道,“他们都是那次地震中的遇难者,整整二十四万人啊。”   薛道禅眉头紧锁,心中惶恐,能够聚集古代阴兵、清陵嫔妃和唐山大地震如此之多的怨灵而不散,这位古墓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啊?看来以自己这点道行想要全身而退都很困难。   有良望着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是我来。”憨叔微微一笑,蹲在地上取出收录机故技重施,一揿放音键并同时将音量开启到最大。   观世音菩萨的“六字大明咒”再次响起,“唵嘛呢叭咪吽……”的旋律回荡在溶洞中,阴灵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每个人都在注意聆听。   曲子终了,哪知那些人竟然无动于衷,仍旧麻木的望着他们,一个也没有消失。   “怎么不好使了?”有良颇感诧异。   “他们不信佛。”薛道禅摇摇头。   “不怕,换一曲试试。”憨叔胸有成竹的说道,手底下麻利的更换了一盒道家的“破地狱咒”磁带。   “茫茫丰都中,重重金刚山。   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   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幡。   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   玉皇大帝颁敕急急如律令……”   喇叭声里,无数道士齐声颂咒,间或钟磬之音,令人肃然起敬。   一曲终了,那些怨灵们仍旧不买账,有的竟然发怒了,纷纷站起身来涌向了他们。   “不好,赶紧后撤。”薛道禅口中喊道。   “快走,憨叔。”有良伸手去拽他。   憨叔鼻子尖都紧张的冒汗了,口里叫道:“再等一下,我正在找那盒古往今来阳气最盛的磁带……在这儿,找到了。”他颤抖着手哆哆嗦嗦的换上了磁带,按下开关。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一个高亢有力的湖南口音在溶洞中久久回荡着。   憨叔小声说:“这是古往今来阳刚肃杀之气最旺盛的一句话了,肯定能镇住这些怨灵。”   果然,涌过来的人群止住了脚步,人们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默默的聆听,紧接着下面是一首文革期间脍炙人口的老歌:“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   千好万好不如社会主义好,   河深海深不如阶级友爱深。   毛泽东思想是革命的宝,   谁要是反对他,   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这是一首1966年邢台地震时,周恩来总理去灾区慰问受难群众,当地百姓激动的说:“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呀。”于是作曲家李劫夫据此创作了这首经典歌曲,唱遍了整个大江南北,几乎是妇孺皆知。   该曲调不但慷慨激昂,而且琅琅上口极富韵律,那些老年怨灵们渐渐的手舞足蹈起来,竟然一同跳起了“忠字舞”。   薛道禅看得是目瞪口呆。   磁带转到了头,片刻之间他们一个不剩的统统消失了,唯有空荡荡的偌大溶洞石厅。   “好,好,果真有高人到访。”石厅墙壁蓦地裂开一道门,一人拍着手从里面走出。   此人年纪约有四十岁上下,五官紧凑,面色苍白,也算是眉清目秀,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穿着一套深灰色的卡便装。   薛道禅疑惑的望着他,这就是古墓的主人那具“千年老尸”么?不过怎么看都不太像,但有一点可以识别出,他不是人而是一具甲尸。   此刻有良的阴眼也看出来这个中年男人是具尸体,不过分辨不出来是何尸,听口音倒像是本地人,与裕陵小饭店老板娘的说话一个味儿。   “在下衡山薛道禅,请问您是这座古墓的主人吗?”薛道禅彬彬有礼的问道。   “主人在闭关,你们何故私闯禁地?”中年人厉声呵斥道。   薛道禅微微一笑:“恕在下不知此处为禁地,日前有两位朋友曾经来过这里,一位是老先生,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儿,请问是否见过?”   “你是说那条老白花蛇么?不错,他们是来过。”中年人承认道。   “可否与他们一见?”薛道禅仍是客客气气。   “好吧,请随我来。”中年人转身走进石壁门里。   薛道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迈步而入,有良和憨叔也随后跟了进去。   石壁内原来是一个很宽敞的石窟,里面睡床、桌椅板凳齐备,墙壁上悬挂着一幅有隔壁沙漠、石窟和古堡的大型山水画。   有良瞥见一个女人正坐在床上织毛衣,容貌光艳照人,正是杜大姐。   杜大姐目光抬起,惊讶得眉毛耸起不禁失声道:“有良?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是……”有良故意装作不认识。   “我是杜大姐呀。”   “杜大姐哪儿有你这么好看?”有良诚恳的恭维说。   杜大姐嫣然一笑,道:“这才是我杜十娘真实的模样。”   有良似乎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杜十娘竟然这么美啊。”   杜大姐“咯咯”笑起来,脸上飞起两朵红晕,更显其娇羞百媚。   此刻,憨叔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杜十娘看,整个人仿佛傻了一样,口角边又流出了一些黏液。   “俺是来寻二丫的。”有良告诉她。   “你们两个认识?”中年人疑惑的望着他俩。   “他是柳十三的徒弟,”杜大姐说道,“有良,见到你师父了么?”   有良摇摇头,说:“俺去学校找过你们,可是那儿已经关门歇业了。”   憨叔愕然的望着有良,想不到他竟然认识这位绝代佳人,而且又是在这诡异的古墓之中,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二丫和老白已经被老大设了禁制,就关在那幅画里面。”杜大姐朝着石壁上一指说道。   有良大惊,急忙来到石壁下,仰脸瞅着那幅画。   画中无边无际浩瀚的沙漠里寸草不生,高山峭壁上有好多个石窟,里面刻有不同的佛像,在画的一侧有座古城堡,城门楼上还飘扬着旗帜,城墙好像是土夯而成,未见有砖石,城墙四角累有高高的土墩。   有良仔细的寻找,最后在城门楼下面发现了二丫和佘天庭,两人坐在城门洞的阴影里,好像是在躲避炙热的阳光。   “二丫,你能看到我吗?”有良挥舞着双手扯开嗓门吼道。   二丫恍若不闻,连脑袋都没往起抬,好像是精神极度的疲惫和颓丧,老白则拄着下巴颏想着心事儿。   “有良,他们听不见也看不着的,别费劲儿了。”杜大姐好心奉劝道。   “为什么要抓二丫关在里面,老大是谁?俺要和他讲理去。”有良愤怒的叫道。   “别做梦了,”中年人不屑一顾的说道,“主人是绝不会放走他们的。” 第98章 神秘的墓主人   薛道禅走到有良身旁,拍拍他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他,然后背对着中年人压低声音悄声说道:“这幅《敦煌梦魇图》在《敦煌残卷》中有过记载,画的是甘肃敦煌一千多年以前的场景,图里内藏乾坤神鬼莫测。想不到古墓主人如此厉害,竟然能把人禁制于其内,我们均不是他的对手,这回看来难逃此劫了。你是杜十娘的人,应该不会把你怎么样,出去后上衡山找古空禅师,恳请他解除禁制释放出灵田地下之物。若是想要救出二丫,则需先要找到《敦煌残卷》里的《敦煌梦魇图》的破解密匙才行,切记。”   薛道禅正说之间,忽见憨叔跑上前来,“喀嚓”闪光灯一亮,竟然手持傻瓜相机将这幅画拍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中年人厉声道。   “这幅古画送去荣宝斋绝对能拍出个好价钱呢。”憨叔羡慕的说道。   “哼,你还想着出去么?”那人冷笑道。   “我只是一个民间古董收藏家,跟着进来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实在没有也就算了,还是回京城赚点小钱过日子安稳些,但是总想着能见上古墓主人一面,这辈子就是死也甘心了。”憨叔说道。   “你为啥要见主人?”中年人颇感奇怪。   “你看看这张《昌瑞山揽胜图》就知道了。”憨叔抽出画轴递了过去,中年人诧异的缓缓展开画卷。   “这是乾隆年间宫廷画师郎世宁亲笔所绘,关键是此画之中隐藏着样式雷的一幅地下古墓秘道图......”憨叔倒背着手侃侃而谈,一面偷偷卸下相机内的胶卷悄悄塞进有良手中。   薛道禅瞥见微微一笑,这个憨叔倒是个聪明机智之人。   “薛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杜大姐冲着薛道禅微微一笑。   “十娘的美貌果真是天下无双。”薛道禅恭维道,古墓中危机四伏,单是一个黄魔自己就应付不了,何况背后的千年老尸至今尚未露面。   憨叔拿出荧光手电指指点点,中年男人和杜大姐见了都惊讶不已。   “难道说两百年前,这个名叫样式雷的人闯进来过古墓?”中年人失声说道。   “不错,此人确实来过。”突然头顶上传来一个古老沧桑的声音,入耳极为阴森诡异。   “主人。”中年人随即毕恭毕敬。   “老大。”杜大姐也站起身来显得诚恐诚惶。   “两百年前,有个深谙古墓机关的人进来过,自称皇家风水师,老夫见其白白胖胖身上肉不少,原本打算吃掉他的,结果此人说自己若下落不明,皇上肯定派军队来挖古墓,这样岂不就打扰了老夫的清修?他保证此事只有他一人知道绝不外传,于是老夫就放他一马,这个样式雷倒是遵守诺言,至此以后的两百年间一直无人再来干扰。”   “在下衡山薛道禅,请教墓主尊姓大名?”薛道禅拱手施礼道。   “没有必要。”那声音一口回绝了。   憨叔在一旁赶紧插上话:“我是京城民间古董收藏家憨叔,恳请见古墓主人一面。”   “区区无名小辈,竟想见老夫,哼,不知天高地厚。”   薛道禅、有良和憨叔都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见洞顶有一如手臂般粗细的圆形小孔,话音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哦,那是孝陵地宫的金井,原来墓主人占据了顺治皇帝的陵寝。”憨叔恍然大悟道。   “你这小老儿倒挺明白的嘛。”那声音桀桀笑道。   “那顺治皇帝给弄那儿去了?”有良疑惑不解。   “据说孝陵地宫内的棺椁是空的,当年顺治皇帝为了董鄂妃而削发为僧上了五台山,死后就葬在那儿了。”憨叔解释道。   这时薛道禅朗声道:“墓主人既然不想透露名讳,也不愿现身相见,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被您禁制在《敦煌梦魇图》中的二丫和老白,他们身上带着的‘噬嗑针’如今在何处?”   “自然是被收缴了,这二人不自量力凭借着孙思邈的噬嗑针就硬闯古墓,还杀了不少的庆忌,竟然还想制服老夫,哼,只好送他们去图中自生自灭了,看在药王针这份大礼的面子上,没杀就算是便宜他们。”   薛道禅点点头,说:“那么阁下想如何处置我们呢?”   “嗯,衡山薛道禅,你是个儒生么?”那声音问。   “在下饱读《经史子集》以及《大藏经》和《道藏》,你说算不算儒生呢?”薛道禅嘿嘿道。   “这个小老儿呢,你是儒生吗?”那人又问憨叔。   “我是燕京大学文物系毕业,算是高级知识分子,当然是儒生。”憨叔理直气壮的回答。   “好吧,老夫从不杀儒生,你们就进画里与他俩作伴去吧。”声音未了,洞顶金井口突然喷出一道耀眼的七彩光晕,瞬间将薛道禅和憨叔卷起扔进了石壁上的《敦煌梦魇图》之中,那赤魔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咦,这个小子体内老阴之气极盛,是怎么回事儿啊?”墓主人接着说道。   “俺是天生的。”有良昂起头朗声答道,大不了自己去和二丫作伴更好。   金井口没了声音,大概墓主人是在考虑如何处置他。   “老大,有良是柳十三的徒弟,是自己人。”杜大姐关键的时候帮了他一把。   “哦,原来是这样,此人好好调教出来是把好手,就交给十娘管教吧,老夫正在琢磨药王‘噬嗑针’的秘密,等闭关结束就可以离开这里带你们征战天下了。”   “是,老大。”杜大姐应道。   “哈哈哈哈……”金井口传来一阵快意的桀桀笑声,随后归于沉寂。   许久,有良才回过神儿来,就这么看着薛道禅和憨叔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卷入了《敦煌梦魇图》,却毫无办法阻止,这墓主人也太厉害了,记得师父柳十三说过,这七彩光晕应该是魇所谓,那么这座古墓的主人一定是一只千年老魇。   他赶紧跑到石壁下看那幅图,浩瀚的沙漠里,出现了两个孤独的身影正在艰难的跋涉着,看方向是在往古堡而去。   “但凡进入到画里,他们自身的功力就都被禁制住了,如普通人无二致。”杜大姐在身后幽幽说道。   “他们在图里没吃没喝会不会饿死?”有良担心道。   “暂时不会,人在图中能量消耗得很少,能坚持个一年半载的,之后可就难说了。”   “墓主人是谁?”有良问。   杜大姐微微一笑:“别再打听了,凡是知道老大名讳的人都不会活着的,就连我和冯生也从来都不敢打听。”   冯生?有良恍惚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有良抬眼望着那位中年人,那人微微一笑道:“我叫冯生,本地人。”   “他十多年前死于唐山大地震,与那些冤魂一道被老大就近拘来古墓,后来见其学识智力远远高于他人,于是老大就把他变成了一具甲尸,负责看守古墓。”杜大姐解释说。   “大地震的魂魄何故一直不散去呢?”有良有些不解,按柳十三的说法,这样很容易聚而成魇。   “因为他们死的太冤了,”冯生眼圈儿红了,“本来国家地震局已经发现了大量的震前预兆,并预测到了那几日将会发生地震,可是偏偏不告诉老百姓,结果白白葬送了二十多万条性命。而私下得到消息的青龙县长冉广岐命令全县百姓迁到室外,结果地震如约而至,青龙县共毁坏房屋一万八千间,完全倒塌七千三百余间,但47万人口竟无一人伤亡。”   有良闻言震惊了,自己从来都没听说过还有这等事儿。   “他们为什么不能像青龙县长那样做呢?”有良问。   “说是怕引起百姓混乱。”冯生咬牙切齿的说道,他的亲人在那次地震中全部丧生。   “混乱也总比死了强啊。”有良感到难以理解。   一阵沉默,有良接着再问:“那些石门内的阴兵是从哪儿来的?”   “他们都是老大以前战死的下属,阴魂不散一直跟着来到昌瑞山。”   “老大是军人?他说要带我们去征战天下是什么意思啊?”   “当然是统一中国了。”冯生抹去眼泪说道。   “中国不是已经统一了么?”   “老大将带领我们恢复盛唐时期的疆域,版图东至朝鲜半岛,西达中亚咸海,南到越南顺化,北抵贝加尔湖和北冰洋,总面积达到1250万平方公里,重竖大唐雄风。”冯生解释说。   “那不又要死好多人?老大究竟是谁呢?”有良嘴里叨咕着。   “不要乱猜测,我送你出去吧,”杜大姐说,“你师父柳十三和关教授都在定东陵前面的新立村客栈里住,你去与他们会合。”   “让他自己走,既然进得来就应该出的去,老夫手下不留废人。”金井空洞里突然又冒出了墓主人的声音。   “是,老大。”杜大姐应道。   有良无奈的点点头,抱着媚娘转身离开墓室,临行前恋恋不舍的瞅了眼石壁上的那幅《敦煌梦魇图》,心中暗道,二丫你可要坚持住啊,俺这就去设法找到《敦煌残卷》救你出来。   溶洞内,唐山大地震的怨灵们又都回来了,这次他们没有阻拦有良,默默的让开了一条路。   外面溶洞的清陵嫔妃们望着有良怀里的媚娘,都感觉到好奇想伸手来摸,“喵呜”一声咆哮,惹起她们一阵嬉笑,不过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身披盔甲的武士阴兵们仍沉浸在思乡之中,对有良在身旁经过不闻不问。   甬道里,那些尸磷虫也不知都躲到哪儿去了,一只也没见着。   前面墓道口的石门挡住了去路,有良掏出憨叔送给他的那支电警棍对着石壁揿动开关,随着“噼噼啪啪”的白色电芒闪过,石门应声而开。   夜空里满天星斗,空气凉凉的显得清爽无比,有良贪婪的深吸几口,抬头向对面山崖上正在张望着的小三挥了挥手。然后沿斜坡下到沟底,跨过小溪找到憨叔坠崖时使用的动力绳,把媚娘放入背囊,抓着绳索一步步的爬了上去。 第99章 太清宫   小三一把将有良拽上了悬崖,紧张的问道:“舅舅没和你一起出来?弄到金银珠宝了吗?”   有良望着小三轻轻的摇了摇头,沮丧的说道:“憨叔和薛先生都被禁制在另一虚空之中了,他让你回去告诉憨婶说,‘他这辈子终于解脱了。’”   小三听不明白,急着问:“‘禁制’是什么意思?他遇到了危险,还活着是吧?”   “是的,一年半载都不会死,但就是出不来。”有良解释说。   “是千年老尸干的吗?我们赶紧报警去。”   “没用的,一来警察未必会相信,二来那样会即刻危及到他们的性命,我需要尽快的将他们营救出来。”   “怎么营救法?”小三疑惑不解。   有良抬眼遥望夜空,默默的说道:“俺一定会找到《敦煌梦魇图》的密匙,二丫憨叔你们可要坚持住啊。”   出租车风驰电掣星夜直奔京城而去。   在火车站,有良登上了南下的夜行列车,他按照薛先生的指示要先去衡山找古空禅师。   火车上,尽管已是凌晨时分,有良仍是半点困意也没有,这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夜,自己在江湖上已经闯荡不少年了,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情,可以说是匪夷所思。这个“千年老魇”实在是太厉害了,薛先生已经算是功力极高之人,但被其举手投足之间便丢进了《敦煌梦魇图》中,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老白和二丫也是同样,“九魔一魇”,果然名不虚传。   在风陵寺的时候,曾听一渡法师提起过敦煌这个地方,说是那儿有个莫高窟,里面有好多精美的佛像,但从未听说过什么《敦煌残卷》,顾名思义应该是书,一本残破的古书,等见了古空禅师再好好的问问。   薛先生说请古空禅师解除禁制,释放灵田地下之物,那会是什么东西呢?有良想到这里,就禁不住的内心一阵激动,那地底下埋葬着的一定是某种奇特的生物尸体,连地表都能逸出丝丝灵气来,此物定然是非同小可。   如今薛先生有难,特意叮嘱要释放此物,若是这东西十分厉害可以救得了他,又何必辛辛苦苦去寻找什么残卷呢?有良百思不得其解。   两日后,有良终于风尘仆仆的登上了南岳衡山。   藏经阁大殿内,有良跪倒在古空禅师蒲团前,将发生在昌瑞山地下古墓里的事情原原本本述说了一遍。   “这个古墓主人始终都没有露面,也不肯道出名讳?”古空沉思道。   “是,连杜大姐和那个守墓的甲尸也都不知道。”   古空闭着双眼捻动佛珠一言不发,有良也不敢说话就在那儿默默的等待着。   许久,古空禅师蓦地睁开了眼睛,面露微笑道:“老僧已经知道古墓主人是谁了。”   “谁?”有良惊奇的问。   “哈哈,‘金眼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暂且不说也罢,了去,薛先生恳求释放灵田地下之物,恕老僧办不到。”古空禅师断然说道。   “为什么?薛先生可是特意叮嘱过的。”有良大惑不解。   “千年之期就快要功德圆满,此刻放牠出来岂不功亏一篑?薛道禅啊,别的都好说,唯有此事老僧不能如你所愿。”古空禅师口中喃喃道。   “灵田下面到底埋葬了什么东西?”有良急道。   “此事也不可说,无需再问。”古空禅师一口回绝。   有良无奈的闭上了嘴。   “老僧现在讲述《敦煌残卷》的来龙去脉,你可记好了,”古空禅师缓缓道来,“首先,有一个人是必须要了解的,他叫王圆箓,湖北麻城人,自幼家贫,为讨生计于清光绪初年入肃州巡防营为兵勇。后来受戒为道士,道号法真,其人远游新疆,光绪二十三年(1897)至敦煌莫高窟。他在窟区清理砂石,供奉香火,收受布施,小有积蓄后于莫高窟16窟东侧建太清宫道观,并雇敦煌贫士杨某抄写道经发售赚钱以修缮莫高窟。光绪二十六年初夏,杨某于16窟甬道内吸烟,反身磕烟灰时,发觉北壁有空洞回音,疑有密室,遂告王圆箓。两人半夜凿墙破壁果然发现了一间密室,堆满了写卷、印本等佛教经卷以及各种世俗典籍文书五万余件,这便是后来蜚声中外的莫高窟藏经洞《敦煌遗书》了。”   有良静静的听着,感觉很是新奇。   “此后英国、法国、俄国和日本的文物贩子闻讯纷至沓来,其中也包括有清政府的一些官员,这些珍贵的文物于是开始大量流失于民间以及世界各地,统称为《敦煌残卷》。残卷中记载有东汉至元代一千三百多年间的官私档案尤为珍贵,里面有很多秘史是历朝正史和野史都不曾见到过的。薛先生博览群书,记忆超群,他说你们在古墓中看到的那幅《敦煌梦魇图》在《敦煌残卷》中有过记载,那就断然不会错的。眼下,薛先生等人在图中暂时还不会有事儿,你要抓紧时间去找到该图的密匙,之后老僧与你一道前去解救他们。”   有良闻言愁道:“可是俺也不知道那‘密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可能是密咒,也可能是某种器物,具体的老僧也不清楚。”古空禅师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有良一听可犯了难,原本以为《敦煌残卷》就是一本残破的书而已,只要找到以后从里面翻出密匙就可以了,哪知有数万卷之多,而且还散失于民间和世界各地,这不就等同于大海捞针一样么?   “俺先要从哪里下手呢?”有良问。   “你先去敦煌莫高窟找王道士的徒弟或是徒孙,应该还有健在的,薛先生曾在九一八事变的前一年见过王圆箓和那位发现藏经洞的杨某,既然他看到过有关《敦煌梦魇图》的记载,就说明在1931年之前,翻阅过的那本残卷还仍在敦煌并没有流失。”古空禅师回忆说。   “那薛先生年龄得有多大呀?”有良惊讶道。   古空禅师微微一笑:“比你想像的要大得多。”   次日,有良辞别了古空禅师,带着媚娘下衡山,在山脚下的摄影部冲洗了憨叔的胶卷,里面只有这一张《敦煌梦魇图》照片,随即登上火车直奔甘肃而去。   敦煌位于河西走廊的最西端,地处甘肃、青海与新疆三省区交汇处,为一望无际的戈壁所包围,称之为“沙漠中的绿洲。”   黄昏时,夕阳殷红,大漠孤烟,旅人思乡,荒凉如斯。   古城东南数十里有座鸣沙山,前临宕泉,东向祁连山支脉三危山,悬崖峭壁上开凿了大大小小的洞窟735个,有禅窟、柱窟、龛窟、坛窟、像窟、佛窟以及瘗窟等。   北面的一些洞窟有僧侣们在此修行,远远的便可听见木鱼诵经之声。   有良举目望去,鳞次栉比、重重叠叠的洞窟犹如蜂巢似的镶嵌在刀削斧劈的崖壁上,窟前栈道蜿蜒曲折,阁楼巍峨兀立,铁马风铎悬响,与清东陵相比又是一番景致,同样的恢弘壮观,令人自心底里发出震撼。   东面有一座小庙,那里大概就是古空禅师所说的太清宫道观了,当年由王道士所建,1930年的某个时候,薛道禅曾经到过这里。   “福生无量天尊,施主从何而来?”太清宫门口一位年轻道士问道。   “俺是来找人的。”有良答道。   “不知施主所寻何人?”   “这个……”有良也不知从何说起,“大约六十年前,此地有个叫王圆箓的道长,不知现在可否有徒弟还在?”   “那位王道长贫道也听说过,就是他发现的藏经洞,不过他好像并没有传人啊。”那道士答道。   “没有?”有良闻言心里凉了半截儿,一开始就出师就不利啊。   那道士见有良失望的样子,想了想说道:“天色已晚,施主可以随贫道入观暂住一宿,明日再走不迟。”   “那就有劳道长了。”有良望着暮色中的戈壁滩,确实也无处可去。   “只是我们观里过午不食,施主若带有干粮请自便。”   “少一顿没关系。”有良心情沮丧,反正也没什么胃口。   “喵呜。”媚娘在背囊里委屈的叫了一声。   “咦,施主还带着猫?”道士诧异道。   “嗯,牠一直跟着俺。”   “请随贫道来吧。”道士领着有良走进了太清宫,名义是“宫”,其实就是几间破房子而已。   有良解开背囊放出媚娘,说道:“你自己去找吃的吧。”   媚娘伸了伸懒腰,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观内还有一老道士,正在蒲团上闭目打坐。   “小施主,远道而来的吧。”老道士睁开了眼睛。   “俺是从衡山来此地寻人的。”   “哦,不知所寻何人?”   有良重复了一遍对年轻道士说的话。   “王圆箓道长,他在1931年就去世了,葬在前面不远的那座道士塔内,后来因战乱不休他的徒弟们也都各散东西不知所踪。孩子,这些都是五六十年前的旧事了,你何故要打听呢?”老道士不解的问道。   “俺是受人之托来此地的。”   “这么多年了,请问是受何人之托?”   “是一位薛老先生,他当年曾经与王道长有过一面之缘,现在年纪……太大了,所以让俺来跑一趟。”有良回答。   “怪不得呢,只可惜岁月不再,早已物是人非了。”老道士唏嘘不已。   有良走出道观,清凉的月光下,依稀可见远处有一座高大的道士塔,于是踏着月光朝塔走去。 第100章 《敦煌梦魇图》   这是一座青砖砌就的喇嘛塔,孤零零矗立在荒凉的夜色里,塔身券门内镶嵌了一块青石板,上面密密麻麻的刻了许多字。   有良借着月光看清写的是:“《太清宫大方丈道会司王师法真墓志》,民国廿年古七月卅日为吾师王法真仙游之百日,门弟子咸愿碑记行略,请命耆众,皆曰可。何幸如之?夫吾师姓王氏,名圆箓,湖北麻城县人也……”后面记载着当年发现藏经洞的经过以及褒奖之词。   有良阅毕禁不住感叹道:“此人身为一个道士竟然发现了佛教的千年之秘,真的是旷世奇缘。”   “喵呜……”耳边突然传来媚娘愤怒的咆哮,间或有小狗的哀鸣以及奇怪的“沙沙”声。   有良赶紧跑了过去,远远望见月光下的沙漠中站立着一位手足无措的少女,身后背着一只皮水囊,怀里紧紧抱着一条黄色小狗,四周围拢着三四条凶恶的响尾蛇,个个尾巴竖起颤抖着发出那种怪声。   媚娘就在姑娘的脚下与那些响尾蛇对峙着,地上躺着一条被其利爪割死的蛇尸,但其他毒蛇仍旧在周边不停的发起偷袭,媚娘一瘸一拐的围着女孩儿转圈抵挡着毒蛇的进攻,不过早已经汗流浃背疲惫不堪,明显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有良跑到跟前才看清那些响尾蛇竟然个头都有手臂般粗细,一丈多长的褐色身躯在月光下泛着鳞光,尾巴尖像是个拨浪鼓似的,发出的“沙沙”声极为瘆人。   事不宜迟,有良伸手“嗤嗤”发出两道梦遗指,击中了两条响尾蛇,那蛇瞬间被冻成了直挺挺的“冰棍”,其他的同伴见事不妙,“嗖嗖嗖”一转眼儿的功夫就钻进沙子里不见了。   “谢谢你。”那惊恐的少女缓过神儿来,向有良道谢。   “喵呜。”媚娘走到有良身边,感激的用满是汗水的大脑袋蹭着他的脚踝。   此刻,有良才留意打量这位少女,见其身材高挑足足有一米七以上,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紧身套着一件尺多长的小马甲,乌黑明亮的眼睛,睫毛长长的,带有点异域风情。   “姑娘,你不要紧吧?”有良担心的问道。   “多亏这只老猫抵挡了毒蛇,我和小狗‘土豆’才没事儿的。”少女感激的望着媚娘说道。   有良心想媚娘心地其实还是蛮善良的。   “我叫马贺兰,就住在下面的那个村庄。”那少女羞涩的一笑。   “你不是汉人?”   “我是回民,”马贺兰答道,随即惊奇的看着有良的手说,“你好厉害,手一指蛇就死了。”   有良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梦遗神功”在女孩子面前好难解释的。   “你不是本地人,是游客吗?”   “俺叫有良,是来敦煌寻人的。”   “找谁?莫高窟这附近的人我都认识。”   “是几十年以前的人,恐怕已经无人知道了。”有良怅然道。   姑娘想了想,说:“要不去问问我大,他年轻时就在莫高窟里干活。”   有良点点头,寻思着即便能探听到一些有关线索也是好的,于是跟着马贺兰同行,原来西北马姓基本上都是回民,“大”就是父亲的意思。   村庄距莫高窟不远,就座落在一片红柳和胡杨树林中,大约只有十余户人家,此刻正值晚饭时间,各家烟囱里冒出阵阵的炊烟。   刚走进院子便闻到了炖羊肉的香气,媚娘喉咙里咕噜两声,不住的吞咽着口涎。   一老头戴白帽正在厨房里忙乎着。   “蒙蒙,叫你灌水,怎么去了那么久?”老头头也不抬的说道,原来姑娘的小名叫蒙蒙。   “大,咱家来客人了,他叫有良,刚才救了我和‘土豆’。”马贺兰放下装水的皮囊说道。   马老爹这才发现院子里的有良,赶紧擦了擦手,热情的招呼他进屋,并泡上一盏盖碗茶。   听完了有良的情况介绍,马老爹沉吟片刻说道:“王圆箓道士据说是九一八事变那年死的,那时我还没出生,记得小时候去太清宫里玩,由于世道不太平,观里的道士们也都散了。这些事儿恐怕只有去问问村里的老陆头,他可能会清楚一些。”   “老陆头?”   “以前村里的教书先生,是汉人,名叫陆晓机,年轻时好像帮助王道士清理过藏经洞。”   有良一听来了情绪,此人认得王圆箓又清理过藏经洞,说不定还见到过薛道禅呢,于是决定马上去找他。   “也好,蒙蒙带有良去找陆晓机,羊肉刚下锅还要炖一阵子,一会儿回来吃羊肉饸饹。”马老爹叮嘱道。   蒙蒙带着有良来到村边的一栋小房子前。   “陆老师在家吗?”刚迈进院子,蒙蒙就嚷起来了。   “进来吧。”有个苍老的声音应道。   一股香气自屋内飘出,有良情不自禁的嗅嗅鼻子,媚娘更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厨房。   “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正在炸猪油酥,马上就好,你俩先进屋。”一个秃脑瓜顶,颌下一缕山羊胡子的肥胖老者对着有良点了下头,嘴里呵呵笑道。   屋里摆设很简陋,但各类书籍倒是不少,书架上堆得满满的。   “老人家的性格很开朗啊。”有良说。   “是个老顽童,我们学生都叫他‘陆小鸡’。”蒙蒙咯咯笑道。   “蒙蒙又在说为师的坏话了。”厨房里传来陆晓机的责备声。   门帘掀开,陆晓机端着半盆猪油酥走进来:“来,尝尝我炸的猪油酥。”   有良吃了一块,果然又香又脆,蒙蒙是回民不吃大肉。   “喵呜。”媚娘祈求的目光望着有良,又转过头去盯着陆晓机手里的盆子。   “牠好通人性啊,黑猫的智商远远高于其他猫科动物。”陆晓机舀了一勺猪油酥倒在地上,媚娘欢喜的奔过去也顾不得烫嘴便大肆咀嚼起来。   陆晓机详细听了有良的叙述,惊讶的望着他说道:“不错,当年我见过那个姓薛的先生,印象很深,此人约莫有三十多岁的样子,穿一身笔挺的蓝色中山装,嘴巴能说会道,他现在还活着么?起码得有九十多岁了。”   有良闻言心中大喜,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找到一个认得薛先生的人了。   “此人记忆力极好,就坐在太清宫里不分昼夜翻阅残存的《敦煌遗书》,可惜此前好多卷本都被洋人买走了,官府又运往京城一部分。”   “为什么要卖给洋人,那不是很珍贵的么?”有良不解。   “当时维护洞窟哪有钱啊,只有靠卖经书换来的微薄资金来修缮,王道士一分钱都不私自乱动,全部用在了莫高窟里。那时候国内连年战争,抗战完了又打内战,解放后三五反加肃反和历次运动,尤其是十年的文革浩劫,把散落在敦煌民间的残卷都搜出来,说是‘破四旧’然后一把火给烧了。现在回想起来,还不如都送给洋人呢,起码在他们国家的博物馆图书馆里,还都能得到很好的保护,不会被白白的毁掉。”陆晓机讲起来真的是痛心疾首。   “这么说薛先生看到的那部分《敦煌残卷》现在已经没有了?”有良沮丧的问道。   “嗯,文化大革命中全部被毁了。”   有良怔怔的发呆,心中说不出来的懊恼,没有了密匙就无法解救二丫,眼下该如何是好呢?蓦地想起了憨叔拍摄的照片,于是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您听说过这幅图么?”他抱着随后的希望,忐忑的问道。   陆晓机取出放大镜仔细的观察着照片,慢慢脸色凝重起来双目瞪得老大,最终看清了图上的小字后不禁愕然失声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敦煌梦魇图》么?”   “正是。”   两行老泪自陆晓机的眼角缓缓流下:“东汉张道陵的《敦煌梦魇图》竟然还留存于世……”   张道陵,那不是发明“鬼门十三针”的张天师么?有良暗自惊讶。   “这幅《敦煌梦魇图》是张天师依其梦境所绘,据说内藏乾坤与符箓秘文,端的是神鬼莫测。”   “什么符箓秘文?”有良心中一动。   “无人知晓,”陆晓机摇头说道,“你知道张道陵是什么年代的人,而莫高窟最早是何时开凿的么?”   “张天师是东汉时期的人,莫高窟什么时候开凿就不清楚了。”   “张天师死于公元156年,而莫高窟最早开凿于公元366年的十六国前秦,足足晚了两百年!”   “你是说他在画这幅图的时候,莫高窟根本还没开始建?”有良惊道。   “这正是《敦煌梦魇图》的神奇之处,画中的洞窟佛像与后来的莫高窟简直分毫不差,瞧,这里是宋元时期的洞窟,而画中早在一千多年以前就完整的描绘出来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有良怔怔的看着图,心里寻思着真是不可思议。   “此照片从何而来?那画今在何处?”陆晓机急切的问道。   “薛先生给俺的照片,画在哪儿就不清楚了。”有良撒了谎,里面牵扯的人与事儿太繁杂了,根本就没法说得清。   此刻媚娘已将地上的猪油酥全部吃下,舔了舔嘴吧,跃上有良的膝盖眯眼打起了盹。   “薛先生果然是高人啊。”陆晓机嘴里喃喃道。   “陆老师,您是怎么知道这幅画的呢?”有良问。   “是一本《敦煌残卷》中记载的,薛先生也看到过。”   “那本书也毁了么?”有良心想自己这是多此一问。   “不,它还在。”陆晓机回答。 第101章 盗卷   有良闻言简直惊呆了,浑身热血直往上涌。   “在哪儿?”他口干舌燥的问道。   “就藏在后院的胡杨树下,还是解放那年埋的呢,算下来已经整整四十年了,不然的话,躲不开文革那一把火。”陆晓机嘿嘿说道。   “埋在地下不会腐烂么?”有良担心道。   “此处地下皆为干沙,每年雨量极少,以木匣油纸包裹不会受潮霉烂的。”   “那我们挖出来看看可以吗?”有良恳求道。   陆晓机望了有良一眼,沉思片刻说道:“也好,你让我有生之年见到了《敦煌梦魇图》,这本《敦煌残卷》理应给你过目才是。”   “蒙蒙,吃饭啦,记得叫老陆头一块过来。”远处传来马老爹的呼唤声。   “陆老师,走吧。”蒙蒙不由分说拽着陆晓机起身。   “哎……好好,可惜这猪油酥你们不吃。”陆晓机叹息着临行又抓了一把扔进嘴里。   有良无奈只有先跟着回到了马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大盆的手把羊肉和荞麦面饸饹。   媚娘瞥见了盆里的羊肉,喉咙里再次发出了低吼,蒙蒙抓了几大块手把羊肉分别放在地上的两只盘子里。媚娘冲上去一阵狼吞虎咽,而土豆则文质彬彬抱着一根肋骨津津有味儿的慢慢品尝着,吃相截然不同。媚娘清空了盘子,随后叼起干干净净的肋骨去与土豆交换羊肉,双方各得其所。   “怎么样,老陆头这儿寻到线索了么?”马老爹问。   “陆老师当年在太清宫做事正巧认识薛先生。”有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不错,当年王道士在周边找来几个读书人帮着抄写道经,我就是那个时候在太清宫见到薛先生的。”陆晓机一面往嘴里塞着羊肉,一面回忆着往事。   “陆老师,您听说过这两句话么?”有良问。   “你说吧。”   “‘金眼蛤蟆争努眼,翻去……’什么了?”有良嘴里叨咕着,后面那句话怎么给弄忘了。   “金眼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陆晓机说道。   “对对,就是这两句。”有良叫道。   “唐朝有两个出了名的大恶人,安禄山和黄巢,‘金色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是安史之乱后乾符元年流传在黄河下游一带的民谣,指的是两个农民起义军的首领盐贩子王仙之和黄巢。王仙之死的早,而黄巢的下落至今则众说纷纭。《新唐书》中说他兵败狼虎谷后自刎,《旧唐书》记载为其外甥所杀,而《敦煌遗书》中的《肃州报告》却写到是其部将尚让降唐斩杀了黄巢,宋人刘是之则认为黄巢并没有死,而是出家当了和尚,五代时有一高僧法号翠微禅师正是隐姓埋名的黄巢。后世有关他墓址的说法就有五处之多,因此,这个大恶人的最终下落一直是千古之谜。”陆晓机解释说道。   有良心中隐约感觉到昌瑞山古墓主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个黄巢。   “陆老师,您多讲讲这个黄巢吧。”有良说。   “你们小学的时候有篇课文不知还记得不?‘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首诗就是黄巢屡试不第一怒之下写就的,他深感儒生寒窗苦读的不易,因此起事后颁布一条军令‘不杀儒生’。”   哦,怪不得他问明薛道禅和憨叔是儒生后,没有杀二人而只是困入《敦煌梦魇图》之中呢。   “对的,他不杀儒生。”有良自言自语道。   “后来在长安出现反诗时,虽然暴怒之下也杀了三千儒生,但随即也后悔了。但其最大的恶性是吃人,中国历朝历代的食人者都比不上黄巢的农民起义军,其残暴程度令人发指。在一部《二十四史》当中,可以用‘敲骨吸髓’来形容他的残忍食人方式,无论是以前用二百石铜钟煮人肉的朱粲,还是后来的秦宗权腌人尸充军粮,都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吃人?他是妖怪么?”蒙蒙惊讶道。   “黄巢制造了三千巨碓同时开工,将活生生的大批乡民,无论男女老幼悉数纳入巨舂顷刻磨成肉糜,而且是流水作业昼夜不辍。起义军将陈州百姓吃没了,又纵兵四掠,把河南数十州县吃个精光。”   有良第一次听到这么血腥残忍的历史,疑惑不解的问道:“教科书上不是说凡农民起义军都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么?像陈胜吴广,李自成进京,太平天国等等。”   “还有秋收起义。”蒙蒙补充道。   陆晓机嘿嘿笑了两声:“历史上哪一次农民起义不是血流成河并且导致国家人口锐减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无非换了个人当皇帝坐天下而已,可遭殃的仍旧是老百姓。”   有良点点头:“俺终于明白佛崖寺石壁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那首词的真正含义了。”   看来古墓主人就是黄巢这只千年大魇了,应该没错。   “您方才说《敦煌遗书》记载了黄巢被部将所杀,看来他还是死了,但不知死于何处。”有良问,心下暗道死了才可能成为千年老尸。   “黄巢没有死,《肃州报告》是为官方记载,但《敦煌残卷》的私人档案里,记录着黄巢起义军失败多年后,有人曾在蓟州见到过他。”   “蓟州是在哪儿?”有良问。   “春秋时的无终于国,隋代为渔阳郡,唐以后称蓟州,民国时期叫蓟县,紧挨着唐山地区的遵化市。”   “那不是清东陵的所在地么?”有良心中一动。   “据那儿不远,只得几十里而已。”   “记录中是怎么说的?”有良打破砂锅问到底。   “唐末蓟州有位总兵入独乐寺进香时遇一寺中老僧,两人相视良久,最后默默离开,这位将军不久便辞官带家眷返回江南老家,后来写下了这段经历,被收录在《敦煌残卷》之中。”   “老僧就是黄巢?”有良猜测道。   “不错,那将军认出了黄巢,数日后还再次回到独乐寺,可是那老僧已然失踪了,连方丈也不知其来历和去向。”   肯定去昌瑞山古墓了,有良心中说道。   “他为什么要藏身在独乐寺呢?”   陆晓机一面啃着肋骨说:“独乐寺是安禄山起兵叛唐誓师之地,该寺始建于隋代,他想自己做皇帝‘思独乐而不与民同乐’而得寺名,黄巢隐身此处,可能是还妄想着东山再起吧。”   “这记录也在你的那本《敦煌残卷》里么?”   “是的,连同有关张天师《敦煌梦魇图》的记载都在这本残卷之中。”陆晓机答道。   “俺吃饱了。”有良心中有事儿,食欲大减。   “为师也饱了,蒙蒙、有良,我们这就去将残卷挖出来。”陆晓机揉了揉肥胖多肉的肚子,站起身来说道。   三人来到陆宅的后院,那里生长着一株高大的胡杨树。   “就在树根下,”陆晓机指着月下阴影说道。   他走上前去,突然惊叫了声:“奇怪,这土怎么像是新近翻过的?”而且地上还扔着一把铁锄,正是他平时撂在厨房里头的。   有人捷足先登!有良心中猛然就是一紧。   当他举起铁锄刨出那只埋藏了四十年的木匣,陆晓机颤抖着手打开匣盖,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三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一定是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被人先下手窃走了残卷。”陆晓机捶胸顿足的说道。   有良望着空木匣兀自发呆,此时太过蹊跷,木匣在地下埋藏了整整四十年都没事儿,怎么自已以来就被窃了呢?   “陆老师,还有谁知道这树下埋藏着残卷?”他问。   “没有任何人晓得,我多年来一直守口如瓶。”   “如此说来,就是有人偷听到了我们之间的谈话,趁着去马家吃饭之际盗走残卷,会是什么人呢?”有良沉吟道。   看来敦煌这戈壁滩上也不平静啊,此次寻找残卷一事注定不会顺利的,江湖中真的是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会着了道儿。   自己来到此地并没有去哪儿呀?对了,太清宫……   “陆老师,太清宫里的道士您了解吗?”他问道。   “现在观里只有两名道士,好像来的时间都不长,以前认识的老人都没了。”   “俺现在要回太清宫一趟。”有良抄起媚娘说道。   “你怀疑那儿的道士?”   “只是猜测,得马上去看看。”   “我陪你去,晚上沙漠里很容易迷路的。”蒙蒙自告奋勇说。   两人离开了村庄,月色下一路奔着莫高窟而去,不多时间便已来到了太清宫前,此刻入夜观门已闭。   “咚咚咚……”有良上前敲门。   “吱嘎”一声,年轻道士打着哈欠开了门,望见有良就是一愣,口中说道:“贫道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有良和蒙蒙走进观里,阴眼扫视一周开口问道:“方才的那位老道长呢?”   “你找他有事儿么?”年轻道士面色似乎不大自然。   “是,请他出来一下。”有良答道。   “这个……师父出去了,不在观内。”   “知道去哪儿了么?”有良紧追不舍。   “不知道。”   有良淡淡一笑,对蒙蒙说:“我们回去吧。”两人没理会那道士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出了太清宫。月色空明,戈壁滩上清凉一片,由于没有水气雾霭,因此可以看得很远很远。有良睁大阴眼,仔细搜索着沙漠上留下的蛛丝马迹,老道长出门不管去哪个方向,一定会在流沙上留下脚印的。   “这个方向是去哪儿的?”有良指着地上一串孤零零的足印说道。   “是去敦煌古城。”蒙蒙回答。   “你回家吧,俺自己去一趟。”有良说罢将媚娘放入身后的背囊,顺着足迹追踪而去。   “我还是陪你去吧,没来过沙漠的人最容易迷失方向了。”蒙蒙紧跑两步跟了上去。   大漠黄沙,一望无际,那串孤零零的脚印蜿蜒着伸向远方。 第102章 老道士   走入戈壁深处,一股粗旷苍凉的感觉扑面而来,满眼望去,连绵不绝的沙丘在月光下显得神秘而诡异,风中隐约送来远处的驼铃声,再望着身边同行的回族少女,有良感觉到仿佛置身在了异域。   在沙漠中跋涉,深一脚浅一脚的格外吃力,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面黑暗之中终于透出点点灯火。   “那就是敦煌古城了。”蒙蒙指着月下迷离的城堡说道。   “足迹直接入城了。”有良望着消失于城门楼前面的脚印说道。   两人来到高高的城垣下,抬头望去,围墙箭垛上插着五色彩旗,城门敞开着,里面传出吵杂的人声,随风飘来酒香和孜然烤肉的气味儿,身后背囊内的媚娘又“咕噜”了两声,牠对吃向来格外的敏感。   走进城门,前面是笔直的砂石路面,两侧是些当铺、商行以及酒肆与客栈等,月下的街道空旷无人,吵杂声是从路边的一家酒肆里传出来的。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一个身穿古代甲胄的络腮胡子大汉哈哈大笑,一仰脖喝干了杯中的酒。   “好,王翰的凉州词意蕴深远,出征将士视死如归,豪爽大气,真乃我中华威武之师啊。”有人赞道。   有良朝窗户里望去,见在座的有七八个人,大都汉唐装束,正在兴致勃勃的吟诗行酒令,其中两名身着粉红色长裙梳高髻的唐装侍女正在为众人斟酒。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一戴眼镜穿深色西服的消瘦中年人吟道。   “这首王维赠别诗的后两句‘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乃是千古名句,对朋友的珍惜和离别时的无奈表现的淋漓尽致,情意全都浓缩于这杯酒中,王编剧引用的好,此酒当喝。”在座的人鼓起掌来。   “这里怎么这么多古代装束的人?”有良问。   “这座古城是新建的,也叫‘仿宋沙洲城’,好多电影都来这儿拍摄,这些人肯定都是剧组的,前些日子我还来当过群众演员呢。”蒙蒙自豪的说。   有良略一思索,将媚娘放了出来。   媚娘站在地上伸了下懒腰,随即鼻子翕动两下把目光盯向了酒肆内,喉咙里又发出了响动。   “媚娘,别馋了,你现在要去追踪一下那行脚印究竟跑到哪儿去了。”有良告诫牠。   媚娘点点头,恋恋不舍的最后望了眼酒肆,然后低头嗅着地表的气味儿向前跑去,有良二人紧随其后,猫的嗅觉虽然不如狗,但媚娘修行的日子久了,功力自然不同于普通的猫科动物。   古城内的建筑有着浓郁的西域风情,城内由高昌、敦煌、甘州、兴庆和汴梁五条街道组成,大多数的房子都是土坯垒建的,眼下闭门黑灯瞎火的,好像很久都无人住过,一般只有在拍摄电影的期间才会热闹起来。   媚娘在高昌街的一家小客栈门前停下了脚步,回头示意就在这里。   客栈内亮着灯,有良悄悄的对蒙蒙和媚娘说:“你俩待在外面,俺绕到后面去瞧瞧。”   他沿着土墙转到了客栈房后,胡杨树下的客房之中只有一间在亮着灯,于是便蹑手蹑脚的贴了上去。透过窗户,看上去屋内好像并没有人,但是心中仿佛有种不祥的预感。   房间门是虚掩着的,他轻轻的推开后闪身入屋,赫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人,身穿道袍,斑白的发髻散乱开来,当他转过去看清他的脸时,惊讶的发现此人正是太清宫那位老道士。   有良蹲下身子伸手探了下,老道士应该断气儿才不久,身体还是温的,脑袋顶上瘪了一块,看似有人以重手拍击所致。《顺治鬼门十三针》书中记载过,人若刚刚咽气,魂魄尚未散去之际,以三棱针刺鬼宫穴,可使其暂时回魂片刻。想到这里,有良迅速掏出了针盒,拈起那枚粗大的三棱针照着老道士的人中刺了下去,随即竖起中指连弹数下。   随着一声微弱的呻吟,老道士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但目光呆滞已经无法聚焦了。   “谁杀的你?《敦煌残卷》呢?”有良附在他的耳旁急切的问道。   “背后偷……偷袭。”老道士嘴巴翕动着,勉强吐出几个字来。   “残卷呢?”有良追问道。   “钱,钱,经理抢去了……”老道士挣扎着说道。   “不是钱,是残卷,《敦煌残卷》。”有良重复着。   “钱,钱……”声音渐杳。   “经理他人呢?”有良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古城遗……址。”老道士说完双腿一蹬,彻底咽气了。   有良望着老道士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叹了口气,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皮,然后收好三棱针站起身走出房门。   人生苦短,这老道士是出家修行之人,却仍将钱看得这么重,结果最后赔上了性命。从他的话里分析,老道士一定是将《敦煌残卷》卖给了一个什么经理,可是既然是买卖交易,又何苦要杀人抢钱呢,黑吃黑?有良真有些捉摸不透。   来到高昌街上,蒙蒙上前问道:“找见人了么?”   有良点点头,说道:“可惜来晚了,老道士已经被人杀了。”   “杀人了?”蒙蒙大惊失色,“是,是谁杀的?”   “不知道,”有良摇摇头,问道,“古城遗址在哪儿?”   “离这儿不太远。”蒙蒙仍是心惊肉跳。   “我们去古城遗址看看。”有良决心一追到底,这个经理究竟是谁?竟然为了抢夺残卷而不惜杀人,而且连夜跑去荒凉无人的古城遗址干嘛?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残卷埋在胡杨树下四十年都好好的,自己的出现,竟然引发了一连串事件,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有良跟随着蒙蒙出了敦煌古城,再次走进了茫茫戈壁沙漠之中。   月色凄迷,四下里死寂,有良用阴眼注意搜索,果然发现了一行簇新的脚印朝着古城遗址方向而去,看来老道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并没有欺骗自己。   大约行走了半个多时辰,在翻过一座小沙丘后,前面出现了一堵庞大的黑影,如怪兽一般静静的俯卧在戈壁滩上。   “那就是敦煌古城遗址了,白天偶尔有游客光顾,太阳一落山就空无一人了,本地人也很少去,据说古城内经常会在夜半时分发出古怪的响动,像是在闹鬼。”蒙蒙指着黑影处忐忑不安的悄声说。   “跟紧俺,别怕,”有良将媚娘交到蒙蒙怀里,安慰道,“媚娘会保护你的。”   “喵。”媚娘点点头。   蒙蒙见识过这只老母猫的厉害,心中平静了下来。   走至近前,月光下的古城真容显现在眼前,南北西三面是断续的残垣,城墙都是夯土而筑残高丈余,角上的土墩则高出城墙至少一两倍,尤为壮观。东面的城墙早已坍塌,沙漠正在无声无息的侵蚀进来,看来用不了多久,古城迟早会被荒漠所掩埋。   脚印直接由西城墙中间的门洞进古城,有良认出这就是《敦煌梦魇图》中插军旗的那个城门,二丫和老白当时就坐在这门洞阴凉之处歇息,如今亲临实地,心中自是别有一番感触。   蒙蒙怀中抱着媚娘胆壮了不少,紧跟在有良的身后走进了城门。   进入古城后,有良发现早已没有了街巷房屋,唯见残垣断壁和遍地绿幽幽茂盛的植物,此地古代时称之为“沙漠中的绿洲”实不为过,尽管现在显得有些荒凉。   那串脚印到此完全的消失了。   “脚印不见了。”蒙蒙小声道。   有良四下里望去,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奇怪,人去哪儿了呢?   此时夜已深,古城内缓缓升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霭,大概是那些绿色植被散发出的水汽。但在有良的阴眼中看出去却变了样,那些根本不是自然的雾而是浓厚的阴气,这里一定有古怪,他想。   “好大的雾啊。”蒙蒙胆怯的说。   “你和媚娘留在门洞里,千万别走开,俺进去瞧瞧就回来。”有良吩咐蒙蒙道。   “嗯,你要快点回来。”蒙蒙心里还是有点害怕。   有良走进了雾中,睁大阴眼朝着阴气最浓的地方走去,双手探出随时戒备着。鼻子里嗅到了一丝腥气,与在昌瑞山地下溶洞中闻到的气味儿相同,难道这里也埋藏有古尸么?   前面有一片齐人高的蓬蒿,老阴之气就是从那里面弥散出来的,有良从口袋里掏出那支电警棍来,寻思着这玩意儿可能更厉害一些。   拨开蓬蒿缓缓前行,耳朵注意聆听周围的动静,约莫走了数十丈,前面出现了一口古井,阴气就是从井里冒出来的,而且腥味儿越来越浓。   有良停下了脚步凝神观察着,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妥之后,缓慢的朝着井口移动着脚步。   他站在井沿边上,阴眼透过蒸腾的白色阴气朝井内望去,并没有发现水,井下的阴气太过浓郁以至于阴眼都穿不透,不知其到底有多深。   如果沙漠上留下的足印是那个“经理”的,他也不可能跑到如此深的井里面去,兴许还是在其他的什么地方。有良寻思着转身慢慢往回走,心中暗道这井里究竟隐藏何物,竟然能有这么大的阴气。   当他穿过白色雾霭回到了城门洞时,蒙蒙和媚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103章 西域之门   “蒙蒙,媚娘……”有良心中骇然,一面四下里望去,口中轻声呼唤着,可是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蒙蒙是个普通女孩儿,也不会什么武功,可媚娘就不同了,牠是秦岭黑狸猫妖啊,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着了道的,再怎么危险也应该叫一声发出警示,除非是对方太强大了,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像古墓主人对付赤魔薛道禅那样。   有良此刻已是心急如焚。   冷静,千万要冷静,别乱了方寸,他内心告诫着自己。在深呼吸几口后,阴眼目光开始仔细搜寻城门洞的每一寸地方,希望能够找到任何有关的蛛丝马迹。   门洞内壁上镶嵌的一块石板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隐约刻有字迹,石板的颜色与夯土相仿,因此先前进来时疏忽了而未曾留意。   由于年代久远加之风沙的侵蚀,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努力辨认下才勉强看清了上面刻的是“西域之门”四个隶书字,看来古城的西南门早先是通往西域的古丝绸之路。   “之门……”有良嘴里念叨着,脑中蓦地闪过昌瑞山地下古墓石壁入口,右手下意识抬起揿动了电警棍的按钮,“噼噼啪啪”一阵白色电芒射在了石板上。   瞬间,有良甚至还未反应过来,石板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拽了进去,随即又合拢了。   哦,原来这是一道暗门,有良刚一意识到,整个身子便垂直的坠落了下去。这时体内瞬间本能做出了反应,从其双掌劳宫穴迅即喷射出大量的老阴之气,在其身子周遭形成了一个偌大的气泡。由于气泡的浮力,他下坠的速度立时减慢下来,最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就像是跳伞着地一样,随即气泡无声无息的破裂消失了。   此刻,他的鼻子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腥气。   原来梦遗掌不但是在水里,即便于空气中也有如此的妙用,有良心中不禁大喜过望,今后有了这种方法,即便是掉落悬崖或是跳高楼大厦也都统统不惧了。   阴眼里,面前的景物慢慢清晰起来,这戈壁滩古城的地下竟然别有一番洞天,看上去是巨大的岩石裂层所产生的空间,犹如宽阔的地下停车场一般,远处有微弱的桔黄色灯光,耳边似乎听到人语。   有良屏息静气,尽量脚底下不发出声响的悄悄摸了过去,绕过几根粗大的岩石柱后,前面出现了一座颇大的石窟。石壁上点了好几盏油灯,果然有些人聚集在那儿正在议论什么。   他悄无声息的接近,惊讶的发现这些人都穿着汉唐时期士兵的甲胄,手中也都持有兵刃,原来又是一队阴兵,与地下古墓里的那些相同。   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白胖的年轻女人,面容异常清丽冷艳,戎装裹身外罩一麾黑色披风,真的是飒爽英姿,威风凛凛。   身旁站着一位身穿大红色中式对襟褂子中年胖子,有良见之不禁愕然,此人正是京城荣宝斋的那位经理。   地上坐着一穿马甲的少女,那是蒙蒙,媚娘则紧张的蹲在她身边,目光警惕注视着那些手持大刀长矛的阴兵。   此刻,蒙蒙早已吓得瘫倒在地,面色苍白,眼角挂着两串晶莹的泪珠。   荣宝斋的那位经理手中捧着一本颜色发黄的线装书,嘴里正在大声的朗读着,阴兵们都在侧耳静听,太师椅上端坐着的那位女将领面带微笑,神情明显有些亢奋。   “余观天象,昼掩诸星于东南,夜截众曜于西北,是夜偶得一梦,遂作《敦煌梦魇图》,内设虚空道,可拘人鬼妖尸于内……”那人念到这里,被那女人打断,并对他说了一番话。   但有良只见其嘴巴在动,却听不到发出的声音,而奇怪的是那位经理却仿佛能够听到似的,不住的在点头。   他走到蒙蒙跟前,大声问道:“董贵妃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深更半夜站在‘西域之门’外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呜呜……”蒙蒙吓得浑身颤抖,随即哭泣起来。   “你不说,他们就要斩了你,要你的魂魄充当军妓。”经理威胁道。   蒙蒙“嗷”的一下放声恸哭,眼泪鼻涕一大把,那些阴兵们看得哈哈大笑,但依旧是闻不到一丝笑声。   “你真的不说,那我就只好交给他们了。”经理假装无奈的耸耸肩,后退两步站过一边。   这时一个阴兵从腰间抽出佩刀高高举起,作势要斩落的样子。   “喵呜”一声怒吼,媚娘腾空跃起,锋利的前爪闪电般的挠去,竟然将那军士右臂连同腰刀一同割落下来,奇怪的是军士恍若不觉,没有任何反应。   太师椅上的女将领勃然大怒,一挥手发出命令,几个手持长刀的武士上前将媚娘团团围住,四五柄大刀一起剁了下去。好一个媚娘,只见牠灵活的左闪右避,竟在刀光剑影之中腾挪自如,难得的是其并不自顾去逃命,而是始终不离蒙蒙左右,既然奉命来保护她,媚娘便誓死忠于职守。   “住手!”有良大吼一声,从石柱后面走出,口中说道,“她是跟俺来的。”   几名阴兵住了手,目光望向了女将领,那女人一摆手,叫阴兵们退下,然后匆匆的对经理说了几句话。   “董贵妃问你是谁,如何来进来这‘西域之门’的?”经理一面说着话,诧异的瞧着有良,突然叫了一声,“你是来荣宝斋卖画的那个年轻人!”   “不错,就是俺。”   “那幅《昌瑞山揽胜图》呢?”经理不舍的追问道。   “卖了。”   “卖了?买了多少钱?”   “20万。”有良随口瞎编。   经理一拍大腿懊丧的叫道:“你个蠢蛋,郎世宁的真迹起码价值七八百万啊。”   “你不是只出到八千元么?”有良看着他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感觉格外的舒畅。   女将领一拍太师椅扶手,生气的说了一大堆话。   “是是,遵命。”经理唯唯诺诺的应着,诚恐诚惶。   “董贵妃问你的话还没回答呢。”经理哭丧着脸说道。   “俺叫有良,是用内力开启的‘西域之门’。”有良答道,然后走到蒙蒙身旁,轻轻的安抚她。   媚娘见到有良开心得“喵喵”直叫唤,牠知道主人的厉害,自己和蒙蒙都安全了。   “经理,俺问你为何要杀太清宫老道士?”有良质问说。   “老道士死了?我没杀他啊。”经理诧异道。   “哼,他临终前已经说了‘钱,经理抢去了”,你还想抵赖么?”   “钱某没杀他,只是拿走了这本残卷而已。”   “你姓什么?”   “姓钱,钱经理就是我,怎么了?”   有良此刻才恍然大悟,老道士的意思其实是说那本《敦煌残卷》被钱经理抢走了,如果人不是他杀的,难道暗中还有其他的觊觎者?   “钱经理,你要这本残卷干什么?为什么读给他们听?”有良迷惑不解。   “你住口,董贵妃问你进来这里到底有何企图?”钱经理斥责道。   “俺有啥企图?要不是跟着你的脚印到的这儿,鬼才半夜三更的跑到这荒凉之地来呢。”有良嗤之以鼻。   “贵妃再问你的那幅《昌瑞山揽胜图》从何而来?”   “偷的。”有良直接告诉他。   “偷的?从哪儿?”   “故宫倦勤殿。”   “你小子原来就是屡次犯案的那个故宫大盗啊。”钱经理惊呼道,随即转身禀明了那位女将领董贵妃,说有良是一个有名的飞天惯盗。   “你是个小偷?”蒙蒙止住了抽泣,惊讶的问道。   董贵妃哈哈大笑,又说了一番话,命钱经理翻译过来。   “贵妃说了,目前义军中就缺少你这样的盗窃高手,他们决定吸收你入伙,加入大齐国军队。”钱经理告诉有良。   “胡扯,他们是阴兵,俺是阳间人,怎么可能凑到一块儿去呢?”有良哼道。   “贵妃说这很容易,把你杀了就行了。”钱经理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   有良衡量了一下双方实力,薛道禅说阴兵是杀不死的,方才媚娘拽掉了那名军士的胳膊竟然不知疼痛便见一般,自己一个人或许还有机会,可带着蒙蒙就麻烦了。   “把这位姑娘放了,她与此事无关。”有良不露声色的说道。   蒙蒙感激的望了他一眼。   “不行,”钱经理呵斥道,“贵妃说了,这个女孩儿虽然个子高了点,但皮薄肉嫩模样还不错,或是杀了充当军妓,要么剥光洗净蒸熟,众将士每人还能分到一块肉糜,大家已经很久没尝到人肉的滋味儿了。”   蒙蒙听到这里眼睛一翻几乎昏厥了过去。   有良一看形势不对,如今只有一番血战了,他歉意的望了下蒙蒙,大声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恕有良绝难从命,媚娘,即刻施展‘媚术’。”   “喵呜……”媚娘随即掉转屁股露出肛门,使劲儿的扭动起来,口中吼起了“叫春长调”。   顷刻间,地下洞穴内回荡起缠绵悱恻的“喵呜……喵……呜呜喵喵……”的媚音,简直是摄人心魄。其声闻着凄凄惨惨戚戚,像是闺中少妇枕席间呼唤着出征沙场的丈夫归来,亦或得知夫婿战死后的悲伤与哀怨,又如同含泪诉说着寡妇带子生活之艰辛与婆婆之间的龌龊不和,以至于逼迫改嫁他人的无奈。最后语调一转,仿佛又回到了新婚之夜红罗帐内之情意缠绵……   阴兵们受不了了,纷纷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个个思乡心切如同张良一曲洞箫吹散十万楚兵,顷刻间都已丧失了斗志。   洞窟中,除了有良之外,蒙蒙、钱经理和董贵妃俱是目瞪口呆。   董贵妃大怒,一摆手从内窟中跑出一队女阴兵,个个戎装束带,手持强弓硬弩对准了媚娘和有良蒙蒙便是一顿乱箭齐发。   有良大惊失色,急忙双掌齐出迫使体内释放出浓郁的老阴之气,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泡来阻挡如蝗箭矢。   先是听得“噼啪”箭杆折断的声音,随即“嗤……”气泡开始漏气了,有良自感不妙下意识的以身体护住了蒙蒙,两支利箭穿透气泡射分别中了他的左肩膀和大腿。   紧接着,第二轮箭弩齐射,“嗖嗖嗖”的铺天盖地而来。   完了,有良万念俱灰,脑袋里闪过妮子和二丫的身影,不过很飘渺,好像离着他很远很远…… 第104章 茅山术   一张书着朱红色符箓的黄色丝绢从半空里飘然落下,拦在了如雨的箭矢前面,“噗噗噗”利箭穿不透黄绢纷纷掉落于地。   “哈哈哈……”笑声骤起,一个身影蓦地由石窟顶纵身跳下,站在了堂前。   有良抬眼望去,瞬间惊讶的目瞪口呆,甚至忘却了肩上的剧痛,这个人竟然是楚大师……   “楚大师?”有良口中喃喃说。   “了去,别来无恙啊。”楚大师嘿嘿道。   “你又是何人,竟敢跑来搅局?”钱经理大声呵斥。   楚大师转过身淡淡说道:“这位了去大师是我的手下,怎么是搅局?”   “楚大师,你怎么会在这儿?”有良一头雾水。   “哼,你在京城不辞而别,我就派人在车站机场日夜盯着,果然发现你买了衡阳的火车票,所以就亲自一路跟来了,了去啊,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楚大师也上了衡山?”有良惊讶道。   “不错,然后一路尾随着来到了敦煌,你的江湖经验实在是可怜,出门在外竟然没有一丝警觉性。”   有良心中一冷,自己寻找《敦煌残卷》的事儿看来是穿帮了。   “你也到了陆老师家么?”有良再问。   “哼,太清宫老道士的武功充其量也就是个二三流货色,他跟在你后面难道就一点也察觉不到么?还竟然让人家捷足先登偷去了残卷。”楚大师直摇头。   “老道士去见钱经理,你都在场?”   “当然。”   “那当钱经理杀老道士的时候干嘛不阻止?”   “老道士是我杀的。”   “什么?你杀了老道士?”有良愕然道。   楚大师冷笑了两声,转过脸去对着董贵妃和那些阴兵们。   不对啊,从太清宫出来只见到一行脚印去往敦煌古城,并未发现楚大师的足迹啊,“可是并未发现楚大师的脚印。”他想着就说了出来。   楚大师转身训斥道:“但凡绝顶高手都可以做到踏雪无痕,况且你的观察力太差,我脚尖踩着前面的足印走,虽然印痕极轻微但并非一点迹象都没有,只是你粗心而已。”   此刻董贵妃站起身来招了下手,精神恢复正常的阴兵们手持兵刃向楚大师围拢了过来。   “董贵妃问你话,来到‘西域之门’究竟有何图谋?”钱经理开口道。   “图谋倒是有点,把《敦煌残卷》交出来,楚某就不为难了,否则就让你们魂飞魄散。”楚大师面色冷酷至极。   “你到底是什么人?”钱经理心虚的问道。   楚大师打量了一下他,颇为不屑:“你是京城荣宝斋的经理,因何与黄巢的阴兵们勾结在一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钱经理大言不惭的说。   “你幕后的老板是谁?”楚大师冷冷道。   钱经理连退数步躲到太师椅的后面,高声叫着:“你没资格知道他的名讳。”   “楚大师,小心!”有良见武士们已经将他包围了,赶紧提醒道。   楚大师从容不迫的掏出一个精美的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着了,燃起蓝幽幽的火苗,口中说道:“了去记住,与不明之敌对阵须先下手为强,一招制胜绝不可拖泥带水。”说罢,嘴唇嘬起“噗噗噗”连续的吹动火苗并原地旋转一周,环绕着疾射出一连串的蓝色小火星。   有良此刻箭伤猛地一疼,阴眼中见楚大师周身蓝芒一闪,但瞬间又消失不见了,心下不由得大为惊奇。   眼看着那些围拢上来的阴兵身上只要沾上一丁点,立即变为蓝色的火团,一股青烟升起,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董贵妃大惊急忙挥手命令女队放箭,“嗖嗖嗖”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箭矢如蝗直奔楚大师射来。   但见楚大师身子一矮竟然不见了踪影,随即那些女阴兵的后背接连燃起蓝色火团,片刻之间,一个不剩的统统灰飞烟灭了。   有良吃惊的看着,这楚大师真是太诡异了,功力简直出奇的高,赤魔薛道禅展现的是红色血芒,而他方才则是一身的蓝光,难道“赤橙黄绿青蓝紫”,楚大师已经达到第六级的蓝魔了?   董贵妃和钱经理大惊失色,想不到这人竟于举手投足间将阴兵们屠戮殆尽。   楚大师蓦地出现在两人的面前,手一伸淡淡说道:“《敦煌残卷》拿来。”   钱经理战战兢兢双手奉上那本残卷,随即“噗通”一声屈膝跪倒,口中哆哆嗦嗦的求饶道:“大师饶命啊。”   “你老板是谁?住在京城里吗?”楚大师哼道。   “我也没见过,向来都是他电话里指示该做什么,绝不敢有半点违抗,我前天才刚刚接到电话通知火速赶来敦煌的,并指示说如果见到《敦煌残卷》便即刻送至古城遗址,找到那口古井直接跳进去就行了。”   有良挣扎着站起身来,喘息说道:“楚大师,钱经理是如何听见董贵妃说话的?”这始终是他心头的疑问。   楚大师嘿嘿两声:“了去,你没听说过‘读唇术”么?”   “什么‘读唇术’?”有良确实没听过。   “大师说的对,我是专门学过‘唇语’的,看到董贵妃讲话的口型就知道她说什么了。”钱经理承认道。   “他们要残卷干嘛?”有良不解。   “董贵妃说要从书里找到前往《敦煌梦魇图》里的虚空通道位置,当年张天师是应该设置过的,这样阴兵们就可以进入画中与黄巢会合以及夫妻相见,董贵妃知道那幅图一直由黄巢珍藏着的。”钱经理眼下只求保命,有问必答。   “找到了么?”楚大师冷冷道。   “读了两三遍也没有任何发现。”钱经理哭丧着脸说。   “钱书贵,楚某一向憎恨软骨头,你还是归天吧。”楚大师说话间一掌拍在他的脑瓜顶上,“噗”的一声闷响,钱经理的颅骨立时塌陷下去,顷刻之间死于非命,就像是拍烂一只熟透的西瓜一样。   楚大师转向董贵妃狞笑两声,缓缓的举起了打火机。   董贵妃面不改色,目光直视着对方,一副视死如归的凛然气概,与贪生怕死的钱经理截然两样。   楚大师与其对视了片刻,手臂慢慢放下了,口中说道:“史书记载,唐僖宗斩杀黄巢姬妾,唯有董贵妃不哭不醉凛然受死,楚某深感敬佩,又岂能再次斩杀,你去吧。”   董贵妃长叹一声,转身消失在了洞窟深处。   此刻,有良、蒙蒙和媚娘俱自松了口气,片刻在生死之间打了个转儿,如同劫后余生。   “此事已毕,但了去大师欠楚某一个解释。”楚大师的目光盯着有良,缓缓说道。   “俺……”有良刚开口,楚大师一摆手。   “你受了伤,待我先行医治再说,”他走至有良身旁俯身查验伤口,皱了下眉头道,“好在只是穿透皮肉,没有伤到动脉,但是这箭矢已有上千年,锈迹斑斑,难免不滋生破伤风杆菌,我先取箭随后要尽快的注射破伤风疫苗。”   楚大师双手一拗掰断了他肩膀上的箭杆,然后揪住箭矢一拽便血淋淋的抽了出来,疼得有良一哆嗦,随后又将大腿上的箭拔出,就用方才的那幅黄绢加以包扎。   有良忍住疼痛站起身来,说:“我们怎么上去呢?”   楚大师说:“跟我来。”一面同蒙蒙搀扶着有良朝旁边的石窟走去,媚娘紧随其后。   石窟有道斜坡一直通到那口旱井里,井底积了厚厚的落叶,由于阴兵们都已魂飞魄散,原先浓郁的阴气也都逐渐的消失了。抬头望去离井口还有三丈多高,楚大师背起有良纵身跃起,两只手在井壁上撑了两下,便轻松的跃到了井沿上。放下他后,再次下去将蒙蒙和媚娘也带了上来,此刻已是凌晨时分,北斗西斜,万籁俱寂。   楚大师背上有良走出了城门楼,在蒙蒙的带领下向南而行,黎明前终于赶到了莫高窟文物管理处。蒙蒙敲开了医务室,叫醒值班医生给有良处理了伤口,并注射了抗破伤风疫苗。医生询问缘由,蒙蒙说是剧组拍摄武打片时所误伤的,很机智的搪塞了过去。   出了医务室,蒙蒙带着大家回到了小村庄。   “蒙蒙,你去哪儿了?我们一宿没睡等着你回来。”马老爹担心的责备道,陆晓机也在场。   “大,有良受伤了,快进屋上炕,还有,我们都饿了,羊肉赶紧热一热。”蒙蒙发号施令,仿若一家之主似的。   “唉,这疯丫头。”马老爹叹息着去厨房热菜。   “他是怎么受的伤,这位是谁?”陆晓机目光望向了楚大师。   “我和有良在一个单位工作。”楚大师简略答道。   “有良,找到残卷了么?”陆晓机问有良。   “在这儿,”楚大师从怀里掏出那本残卷,说道,“我先浏览一遍。”说罢,也未理会他人,兀自坐在灯下翻阅起来。   “蒙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陆晓机见他们神神秘秘的,忍不住询问道。   蒙蒙摇摇头,方才她刚刚目睹了楚大师杀人,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偷偷瞥了一眼不敢胡乱说话。   羊肉热好了,马老爹端上了炕桌,招呼大伙儿吃饭。   楚大师快速浏览了两遍合上残卷,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之中。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么?”有良关切的问道。   楚大师叹息道:“没有任何有关虚空通道的字句。”   众人闷头默默的吃完了饭,楚大师说道:“你们先回避一下,我和了去有事儿要谈。”   马老爹和陆晓机面面相觑,蒙蒙一拽他爹:“走啊,我们到西屋去。”   等大家离开以后,楚大师回手关上门:“了去,该你解释了。”   媚娘蹲在炕上目光炯炯,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楚大师对有良有任何的不利,牠都将奋不顾身的扑上去保护主人。 第105章 验书   “俺出家前叫有良,在外还是用俗名方便些。前些日子在301医院驱除了水蛭妖以后,我和豹哥他们继续留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妖孽再来偷血。那天,豹哥和小林子去登长城了,俺就去故宫参观,结果碰上了熟人衡山薛道禅,原来他在跟踪一条白花蛇妖。俺帮他进倦勤殿里查探时,便顺手偷了一幅郎世宁的《昌瑞山揽胜图》,因为费叔一直没发工资囊中羞涩,所以就悄悄拿到荣宝斋卖。那个姓钱的经理竟然说是赝品,只出到八千元钱,无奈就去了黑市,结果民间收藏家憨叔说此图关系到一个秘密……”有良解释说,他心中明白楚大师是个精明之人,因此要真的多假的少才能蒙混过关。   “说下去。”楚大师哼道。   “憨叔的父亲曾在30年代的京城,买到了清朝皇家建筑师样式雷的一些图纸和私人信件,其中有封密函提到了河北遵化昌瑞山清东陵下面有座古墓,里面住着一位千年老尸,他正准备前去探墓并邀请同行。俺想一起去古墓里探险总比参观毛主席纪念堂,看升旗仪式那些要刺激的多,于是就同意了,由于走的匆忙来不及告诉豹哥,反正一天一宿也就赶回来了。后来在古墓外面又遇见了薛道禅,原来那条蛇妖也进去了古墓,所以大家就结伴一起下古墓探险……”有良大致叙述了古墓内的遭遇,以及应薛道禅要求上衡山通知古空禅师和前往甘肃莫高窟寻找《敦煌残卷》的事儿。   听罢良久,楚大师才缓缓说道:“这个薛道禅倒是见识匪浅,他是什么人?”   “衡山藏经阁古空师父的挚友,正因为如此,俺才来不及通知豹哥就匆忙上了火车。”有良说,这番话倒也合情合理,谅楚大师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因为讲的都是实情,只不过隐去了杜大姐这个人和灵田之事,否则又会扯不清了。   “这个憨叔倒是古灵精怪,你就是用电警棍开启的‘西域之门’?”   “是,也是寻找蒙蒙和媚娘心急,无意之中碰巧触动了机关,幸亏楚大师的出现,否则白白死在了里面,你和费叔连个信儿都还不知道。”   楚大师沉思着,像是在寻思着有良话中的漏洞。   “楚大师,俺不明白你用一幅黄绢就挡住了那些箭,还有打火机竟然能消灭阴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有良反问道,这样可以岔开楚大师的思路,免得他继续盘问个不停。   “茅山术而已。”楚大师若有所思道。   “你怎么又突然不见了,出现在女阴兵的身后呢?”有良继续问他。   “缩地术。”楚大师仍旧思索着。   有良心下暗道这个楚大师如此的厉害,费叔的能耐还不知有多大呢。   “了去,你就在这里将养数日吧,伤好后来京城找我,问丛院长便知,”楚大师把残卷交给有良,嘱咐说,“养伤这段时间你再好好琢磨琢磨,看看能否有所发现,我即刻动身去敦煌机场返京。”   楚大师说罢也不与马家的人打招呼,开门竟自去了。   有良着实松了一口气,看得出楚大师心中还有疑问,只是没说出来而已,不管怎样走一步算一步尽可能赢得他和费叔的信任,明年才有可能一同去寻找蓝月亮谷。   蒙蒙父女和陆晓机随即跑过东屋里来。   “他走啦?”蒙蒙胆战心惊的悄声问道。   有良点点头:“楚大师返回京城,这本残卷留下了。”   “有良,原来是老道士偷走了残卷啊。”陆晓机感叹道,方才在西屋,蒙蒙已经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   “是,害人害己,最后也死于非命。”有良说。   “出了人命,这可如何是好啊,要不要报警呢?”马老爹胆怯的叨咕着。   “此事不宜声张,毕竟都是因《敦煌残卷》而起,若是官方介入,残卷没收了不说,也会牵连到有良和蒙蒙,更何况‘西域之门’的地下还有一具死尸,事情弄得复杂了。”陆晓机沉思说道。   “原来世间真的有鬼魂啊,要不是蒙蒙亲身经历,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这孩子从小就没说过谎话。”马老爹继续唠叨着。   “那些阴兵竟然被那个楚大师用打火机就给轻易的消灭了?”陆晓机直咂嘴。   “他说用的是茅山术。”   “道家法术真的是博大精深。”陆晓机感慨不已。   “可最后还是没杀那个董贵妃。”蒙蒙说。   “这本残卷有记载,当年黄巢兵败,他的姬妾二三十人被押入长安受审。唐僖宗问,‘汝曹皆勋贵子女,世受国恩,何为从贼?’居首的女子回答,‘狂贼凶逆,国家以百万之众,失守宗祧,播迁巴蜀;今陛下以不能拒贼责一女子,置公卿将帅于何地乎?’上不复问,皆戮之于市。临刑前,监斩官可怜这些如花似玉的女子,遂让她们喝醉以后再行刑。女孩们边哭便喝,不久在醉卧中受死,唯独居首那女子不哭亦不醉,从容就死。’此人就是董贵妃了,端的是位巾帼烈女。”陆晓机熟读那本残卷,几乎倒背如流。   “也真是奇女子,”有良感叹道,随后问蒙蒙,“你和媚娘是怎么被捉进‘西域之门’的?”   “你走进雾中以后,我抱着媚娘心里害怕,紧紧的靠在城门楼墙上,不知怎么突然身后裂开,一下子就掉进去了。”蒙蒙说着还忍不住的微微战栗。   “没摔着么?那里好深的。”有良说。   “被身穿盔甲的古代武士托着的,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哪个剧组的演员,后来才发现有古怪。”   “蒙蒙,爹看你吓坏了,早点歇息吧。”马老爹心疼的说。   天就要大亮了,大伙儿折腾了一夜,陆晓机也准备回家睡觉,于是对有良说道:“这本残卷等你看完以后再还给我吧。”   有良伤口疼痛,吃了两片消炎药后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中午醒来后喝了点稀饭,然后半倚在炕上开始阅读《敦煌残卷》。   这是一本私人档案,记载着不少正史和野史都不见经传的秘闻,里面也包含了一篇东汉张道陵有关《敦煌梦魇图》的记述,从其夜观天象,受梦中启发而绘制此图的过程,到讲解可拘人鬼尸妖的妙用等,但都只是一笔带过并未详述,也没有提到过任何破解的方法以及董贵妃想要寻找的那个虚空通道。   还有一篇文章就是唐僖宗年间的那位蓟州总兵晚年写下的回忆录,记载了当年在独乐寺见到黄巢的经过以及自己辞官的原因,这原本是写给自己后人看的私家遗书,不知怎么也给收录进残卷里来了。   据陆晓机说,“九一八”事变的前一年,也就是1930年薛道禅曾经在太清宫翻阅过这本残卷,所以他才要自己前来敦煌寻觅此书,找到破解《敦煌梦魇图》的密匙。但薛道禅本人也看过此残卷,应该知道里面根本就没有密匙,为啥还这么肯定呢?   有良反复思索,还是搞不懂薛道禅的真实用意。   难道只是为了安抚二丫被困画中的焦虑,诱使自己尽快上衡山找古空禅师释放灵田之物的一种托词么?   唉,要是师父柳十三在或许能猜出薛道禅的本意,正如楚大师说的那样,自己的江湖经验实在太过贫乏。憨叔虽然不识武功,但江湖经验还是蛮丰富的,尤其是能灵活的运用高科技破解古墓机关,真的是令人大开眼界。比如说电警棍的放电量就远胜任何武林高手,还有收录机、荧光手电……等等,荧光手电筒,有良脑袋里蓦地灵光一闪。   残卷虽然不知是何人所抄写,但会不会也像《昌瑞山揽胜图》那样隐藏着什么呢?董贵妃认为张道陵一定在绘制《敦煌梦魇图》的时后设置了“虚空通道”,抄写《敦煌残卷》之人也兴许在书中密写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唤蒙蒙过来问道:“你知道荧光手电筒么?”   蒙蒙摇摇头,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有良想这些高科技的东西或许只有京城才有,敦煌这偏僻的地方估计是找不到,在古墓的时候朝憨叔要一只就好了。   “我去问问陆老师,他什么都懂。”蒙蒙跑出门去,不一会儿便带着陆晓机过来了。   “荧光灯其实与黑光灯的原理是一样的,都是能够发出330~400nm的紫外光波,对人类不敏感,所以肉眼看不见。”陆晓机解释说。   “但是荧光手电筒怎么能发出绿幽幽的荧光呢?”有良回忆着说道。   “那是因为灯泡内增加了磷涂层的缘故,而黑光灯没有,二者都可用于鉴别古董,作用还是一样的。”   “它们是如何鉴别古董的呢?”有良大感兴趣。   陆晓机喝了口水,耐心的解释说道:“古董和古画,那时候的颜料大都是天然的,如矿色以及从植物里提取的色素,里面都是不含磷的。而现在的化学合成颜料大都有磷的成分存在,磷在一定波长的紫外光中由于原子撞击会发出荧光,可以被人眼接收到,所以在黑光灯的照射下,有荧光的便是近代使用化学合成颜料的赝品,真伪立辨。”   哦,原来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样式雷隐藏在《昌瑞山揽胜图》中的图却是有荧光的。有良想,如果他以磷溶液来画秘道图,干了以后自然是看不见的,古人一定是还有其他的土法可以让其显现出荧光来的。   “敦煌这里有黑光灯么?”有良感觉希望不大。   “多得是。”陆晓机答道。   有良闻言一愣。   “现在农村里大力普及使用黑光灯来诱捕杀灭害虫,趋光性昆虫喜好330~400nm紫外光波,因此用它来诱捕害虫是最合适的。”   “马上找得到么?”有良兴奋的问道。   “当然,我去弄一只来。”陆晓机蹬蹬蹬跑出去了。   老天保佑,希望在黑光灯下能够发现《敦煌梦魇图》的密匙,那样就可以早点将二丫解救出来了。   不久,陆晓机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灯泡回来了,把它拧在了蒙蒙的台灯上面,揿动开关后果然见不到一丝的光亮。   有良小心翼翼的将残卷放在灯下,慢慢的一页页翻过去,当翻到记载着张道陵的那篇文章时,陈旧泛黄的纸张上隐约透出了绿色的荧光小字,有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第106章 密匙   这是以汉隶书写的一首四言偈语,有良轻轻的念出声来:“梦中梦魇,画中有画。若要开启,鬼门十三。虚空有道,西域之门,巫禅噬嗑,道陵揖首。”   “这是什么意思,好古怪啊。”蒙蒙诧异的说道。   有良也是稀里糊涂,在心里默念了数遍,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   陆晓机思索片刻沉吟道:“第一句说的是作画的动机,第二句是表明画中之玄机,‘若要开启’倒是好理解,‘鬼门十三’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当然是指“鬼门十三针”了,有良心中暗道。   “第五句话‘虚空有道’是说此画作为一种‘虚空’,是设置了通道的,可能通道就在后一句的‘西域之门’里面。至于第七句话,也是极难理解,只能想到‘噬嗑’是易经中的卦象,最后则是一句客套话了。”陆晓机逐句的猜测解释着。   有良心里寻思,老白手里的那两块玉琀刻的就是巫禅,至于“噬嗑”大概就是说的“噬嗑针”了。   “咦,这字儿怎么越来越淡了?”蒙蒙惊讶道。   果然,荧光越来越淡,功夫不大便彻底消失了,陆晓机把残卷贴紧了黑光灯也还是显现不出来。   “蒸发了,”陆晓机摇摇头,叹息说道,“可能是留书之人不想长久的被人看见,以免流传出去,所以故意只给了这点有限的时间,真是用心良苦啊。”   反正自己也都背得下来,有没有字迹也无所谓了,“残卷看完了,现在还给你吧。”他将书交还给了陆晓机。   “马老爹在家吗?”这时屋外有人高声叫喊着。   抬头望去,见村长领着几名警察走进了院子。   坏了,出事儿了,有良心中一惊,身旁的陆晓机赶紧把残卷藏入怀中。   马老爹请他们进到屋里,为首的中年警官打量了一下所有人,然后开口说道:“我是敦煌市公安局刑警队的霍队长,哪位是由湖南衡山过来的?”他的目光其实早已经落在了有良的身上。   “俺是。”有良承认道。   “查验一下身份证件。”警官把手一伸。   有良右手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释了去?你是出家人?”霍队长疑惑的盯着他。   “没错,俺是出家人,法名‘释了去’。”有良回答。   蒙蒙吃惊的望着有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但是个小偷,而且竟然还是位出家的和尚。   霍队长将身份证交给身后的警察:“即刻叫局里核对持证人的有关情况。”   那名警察应声出去到警车里,用无线对讲机报了身份证上的信息,要局里迅速的进行核实。   东屋里,霍队长开始询问有良。   “你昨晚去了太清宫?”霍队长问。   此刻有良明白老道士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警察肯定在太清宫年轻道士口中了解到自己来敦煌的事儿,而且自己左肩和大腿负伤蒙得了文管处的医生,但绝对骗不过警察,因为随便了解一下就会知道,昨晚敦煌古城拍戏误伤一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俺见到老道士的尸体了。”有良决定先发制人,把警察知道的先说出来。   霍队长一愣,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有良:“你现在把所知道的情况都要如实的讲出来。”身后的警官赶紧拿出纸笔记录。   “俺是受衡山上一位老人之托,前来敦煌寻访当年王圆箓道长的传人,一到此地便先来太清宫打听,但都说已经没有以前的故人了。在道士塔附近,结识了马贺兰,并邀请到村里做客吃手把羊肉,西北的民风真的是淳朴,这在内地早已经见不到了。后来当俺和蒙蒙晚上再去找老道士聊聊的时候,他并不在观里,只看到一行脚印往沙漠敦煌古城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其他事情,所以我俩就追了上去。俺是第一次来到敦煌,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戈壁滩,在沙漠里行走的很慢,因此一直到达古城也没能追上老道士。古城不大,凡是有亮灯的地方就进去瞧上一眼,最后终于在高昌街的小客栈里发现了他,不过老道士已经死了。”   “嗯,接下来呢?”霍队长让他继续说。   “死人的事儿可大了,吓得我俩赶紧往回走,出古城没多远,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射过来两只箭,扎在肩膀和大腿上,还好没伤到要害,不然就又多了一具尸体。俺忍着剧痛把箭拔了,简单包扎了一下,在蒙蒙的搀扶下回到了文管处,请医务室的医生处理了伤口,还给打了破伤风疫苗。”   “医生没问是如何受伤的么?”   “问了,俺怕牵连上杀人命案,就假装说是拍武打戏的时候误伤的。警官,俺怀疑那射箭之人就是杀害老道士的凶手,他这是想要灭口。”有良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遍。   霍队长对身后的警察吩咐道:“马上去找文管处的值班医生核实。”   “是。”警察出去了。   霍队长扭头望向了坐在角落里的蒙蒙,“是这样的吗?”他问。   蒙蒙胆怯的点点头。   “这孩子昨晚吓着了。”马老爹在一旁打圆场说。   “我看看你的伤。”霍队长上前,有良褪下上衣和裤子,让他看了下包扎的两处伤口。   “你把断箭丢在了什么地方?”   “出古城不远的沙漠里。”   “不远是多远?十米、二十米还是五十米?”   “当时是夜里,惊慌之中也没留意,反正不是太远。”有良故意模棱两可。   “嗯,这是初步询问,以后还会来找你的,请暂时不要离开敦煌。”霍队长将身份证交还给他说道。   有良点点头。   警察们陆续走出了屋子,来到院子外。   “队长,深圳市公安局已经回话了,身份证上的信息完全属实,也没有任何犯罪前科。”那位警察报告说。   “这小子说的话神神叨叨的,感觉不太靠谱,有必要通过省厅向深圳警方进一步了解此人的所有情况,你们现在去找一找那两支所谓的断箭。”霍队长吩咐道。   “队长,今早刮大风,即使有也被流沙掩埋住了。”   “那也得找找看。”霍队长命令道。   回到了县局,等待中的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死者是因头部受到钝器击打导致颅内塌陷而死。   霍队长翻阅着桌上的资料,口中问内勤道:“有客栈那位姓钱的客人下落么?”   “还没有,他的随身物品和行李也都在房间内,客栈服务员也不知道客人是何时出去的。”内勤回答道。   调查资料显示,住客名叫钱书贵,来自京城,是荣宝斋的门店经理,登记有单位的电话号码。   此人嫌疑重大,太清宫的老道士有过倒卖文物的前科,他夜里去找这位荣宝斋的钱经理极很可能是有货要脱手。之后也许两人之间起了什么争执,导致最后老道士被杀,可是凶器却不在房间内,也有可能是随身带走或是丢弃到了沙漠中。   “机场和车站都派人守候了么?”他接着问道。   “派了,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此人的踪迹。”   那个受伤的释了去昨天傍晚刚刚抵达,陌生人第一次来到敦煌人生地不熟,结识一个本地女孩儿也好理解,按理说与当地女孩子同行,也无作案动机,这也许就是巧合。多年来的侦破工作实践证明,看上去无懈可击的证词,往往是蓄意编造的,而不太靠谱的反而证明没事儿,但其被利箭所射伤的说法有点牵强,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霍队长反复思索着这起离奇的命案,必须要尽快找到不辞而别的钱经理,他命令刑警迅速与京城联系,了解有关的情况,剩下来就只有等了,等待所有的情况汇总上来。   于此同时,深圳市公安局的李处长带着人来到“白宫”庄园,再次登门拜访费叔。   “真是讨厌,公安局又有什么鬼事儿了?”费叔恼怒的骂了句,这几日正好处于发情期,此刻在与沙头角工厂里弄来的那几个女孩儿玩在兴头上,极不情愿的从那张宽敞的大床上下来,还不留神儿踩在了趴在床脚下的“猪坚强”身上。   “嗷”的一声,牠委屈的哼唧了下。   “你们几个宝贝儿等着,我去去就来。”他披上睡衣来到了客厅里。   “费叔,不好意思,又来打扰您了。”李处长满脸堆着笑。   “什么事儿?快说吧。”费叔不耐烦的说道。   “我们接到甘肃省厅发来的协查传真,想要了解一下有关释了去的情况。”   “了去大师出差不在家,甘肃?是怎么回事儿?”费叔疑惑道。   “具体的我们也不太清楚,费叔可以介绍一下此人的情况吗?”李处长的随从掏出录音机准备录音。   “不必了,你们直接打电话问楚大师吧。”费叔一摆手说。   “好好,那怎么联系楚大师,他不在山庄么?”   “他在京城,我给你拨通吧。”费叔抓起了茶几上的电话,迅速拨了京城的号码。   “楚大师么?我是费叔啊,市局的李处长来了,说是接到甘肃省厅的协查通知,想要调查了去大师的情况。”   “让我来跟他们说。”听筒里传来楚大师的话音。   费叔将听筒递给了李处长。   “李处长么?有关了去大师的情况问我就可以了。”楚大师说道。   “好的,楚大师。请问了去大师到甘肃做什么?”   “哦,是我派他去敦煌出差的,这里面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恕不便相告。”楚大师淡淡道,一句话把李处长噎回去了。   “哦,是这样啊,楚大师能否适当透露点,我们也好回去交差呀。”李处长肚子里闷着火,但他知道费叔这伙人是惹不起的,一个电话上去可能就会把自己发配到宝安偏远的派出所里。   “李处长,楚某知道你们底下做事儿的也挺为难,但商业机密也同样的不好泄露,这样吧,你们局长若是怪罪下来,让他直接找我好了。”楚大师挂断了电话。   李处长与助手面面相觑,最后只得垂头丧气的告辞走了。   “哈哈,楚大师做得好,谁叫他们敢在发情期来打扰费叔的。”费叔呵呵笑道,转身回到了卧室向床上的女孩儿们扑去,不小心又踩了“猪坚强”一下。 第107章 释偈   两日后,敦煌市公安局刑警队霍队长召集属下开了一个案情分析会,各方面搜集的情况已经汇总过来了,分管刑侦的刘局长也亲自来到了会议室。   霍队长首先发言说:“太清宫老道士凶杀案是我市多年来发生最为离奇的一起案件,此案最大的嫌疑人钱书贵的下落依然不明,此人是京城荣宝斋的门市部经理,古玩字画方面的专家。而老道士则有倒卖文物的前科,这两人深夜在高昌客栈私下碰面会干什么呢?很有可能就是倒卖文物。现场勘查结果表明老道士死于钝器击打头部,可是现场并没有发现凶器,也没有找到文物以及巨额的现金,而住客钱书贵却凭空的蒸发了。目前机场和车站都没有发现其踪迹,行李和身份证件等却都还留在了房间里,他会去哪儿呢?我分析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潜逃,二是也被谋杀了,而且后一种的可能性最大。”   队长的话引起了一阵议论声。   “队长,这个释了去也是十分的可疑,他一到敦煌就去见了老道士,最先发现尸体的又是他,而且还莫名其妙的受了伤,我们也没有找到他所说的断箭,应该作为目前侦查的主攻方向,我们是否可先将其拘留突审一下?”有刑警提议道。   “嗯,可以考虑。”霍队长点了点头。   “深圳警方迄今也没有明确的情况反馈,是否需要派员过去实地了解一下呢?”也有人说。   “此人的伤势如何?若是问题不大就先带回局里来吧。”刘局长也同意了。   “只是皮肉伤而已,审讯的时候注意点也就行了。”霍队长说道。   “同志们,”刘局长站起来做动员,“人民警察以保护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为己任,这是党赋予我们的神圣使命,如今出了命案,大家都要各司其职,群策群力,争取早日破案,给敦煌父老乡亲们一个交代,大家有决心吗?”   “有。”刑警们异口同声的答道。   一辆警车驶向莫高窟,停在了小村庄马家院外,两名刑警走进屋子向炕上的有良出示了刑事拘留通知书。   “他的伤还没好呢?”蒙蒙急道。   “局里有医生会好好照顾他的。”刑警答道。   有良对蒙蒙微微一笑:“放心吧,俺不会有事的,谢谢你和马大叔这两天来的费心照顾。”   “把你的随身物品全部都要带上。”刑警命令道。   门口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村民,陆晓机也闻讯赶来,知道事发但也无能为力,兀自在一旁摇头叹息不已。   有良这两天伤口已经愈合,其体内老阴之气浓厚,细菌不宜感染,恢复要比普通人快很多。   “拘留的是你又不是猫。”刑警提醒他不能携带宠物。   “牠也是俺的随身物品呀,一路从衡山带来的。”有良坚持着抱媚娘上车,两警察面面相觑,宠物既然也是随身物品,总不能让他丢弃掉。   蒙蒙望着渐渐远去的警车,突然感到有种莫名的伤感与失落。   警车一到市局,有良就被带进了审讯室,刑警们要对其突审,希望能在此案僵持的状态下打开一个缺口。   “俺可以打个电话吗?”有良问。   “这要请示一下。”刑警出去向霍队长报告。   “好呀,这样起码可以知道他最重要的联系人是谁,记住要同步录音。”霍队长吩咐说。   刑警拽过一个电话单机到审讯室,后面拖着一根长长的电话线。   有良拨通了深圳“白宫”庄园的电话,告诉说自己是了去,要费叔接电话。   “费叔,俺是了去啊。”有良说道。   “了去大师,你现在哪儿?两天前市局来人了解你的情况,被楚大师给顶回去了,哈哈……”费叔呵呵笑道。   “俺现在敦煌市公安局审讯室里,已经被拘留了。”   “什么?被关起来了?嗯,我马上联系叫他们即刻放人。”费叔那边“咔嗒”一声撂下了电话。   办公室内,众刑警围在霍队长的桌前,听着电话同步录音,对费叔的话都感觉到十分的可笑。   “这个费叔以为他是谁啊,大言不惭,还即刻放人,公安局就好像是他家开的一样,真他妈的笑话。”刑警们纷纷嗤之以鼻。   “问他还想和谁通话都没问题,可以不限时间的随便唠。”霍队长嘿嘿笑道,言多必失,总能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没有了。”有良答道。   “没了?”   “没了。”   “那好,现在开始对你做笔录,你要如实的回答所有问题。”刑警坐在对面的桌子后,面色冷峻而严肃。   “姓名?”   “释了去。”   “年龄?”   “十八岁。”   “性别?”   “你看呢?”   “如实回答。”   “男的。”   “常住地址?”   “深圳市沙头角区大鹏湾白宫庄园。”   接下来,有良把两天前对霍队长所说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   审讯一直持续到下午,无论刑警如何引诱和逼问,有良都始终坚持自己的那一套说法。   “这小子挺有老猪腰子,队长,看他的伤也不算严重,咱们给他动点真格的怎么样?”刑警气呼呼的请示霍队长。   “嗯,好吧,不过要适可而止。”霍队长点头了。   “好嘞。”刑警们摩拳擦掌霍霍欲试,有时候对付难啃的嫌疑人,适当的上点刑还是有帮助的。   此刻刘局长匆匆走了进来,对霍队长说:“省厅来电话了,要我们即刻释放嫌疑人。”   “什么?还没审出个头绪来呢,怎么连省厅都掺和进来了?”霍队长吃了一惊。   “是部里刑侦局要求放人的,省厅也没办法,赶紧执行吧。”   “难道说此人是部里的特情?到敦煌来是带有秘密任务的?”霍队长不解道。   “别瞎猜了,部里都发话了,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好吧。”霍队长无奈的通知属下放人。   有良走出了县公安局大楼,心想这个费叔的能量真是不小,连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顾及到,看来眼下只有先回去衡山再说了。   两日后的黄昏,有良终于赶回到了衡山藏经阁,见到了古空禅师。   “师父,残卷找到了,破解《敦煌梦魇图》的密匙原来是一首偈语。”有良来不及歇息,把前去敦煌的前后经过叙述了一遍,本来想隐瞒楚大师的事情,但还是和盘托出了,他觉得古空禅师和薛道禅是正直的人,来回编织谎话实在是太累了。   “你受伤了?让老僧瞧瞧。”古空禅师检查了下有良的伤势,已经基本无大碍了。   “嗯,费叔和楚大师这两个人很不简单啊,他们好像是在策划什么大事,”古空禅师沉吟道,“了去,你再说一遍残卷中的偈语。”   “梦中梦魇,画中有画。若要开启,鬼门十三。虚空有道,西域之门,巫禅噬嗑,道陵揖首。”   古空禅师听罢半晌未作声,渐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冥冥中自有定数啊,哈哈,了去,开启《敦煌梦魇图》的密匙理应落在你的身上。”古空禅师手捋长须呵呵笑道。   “师父,俺不明白。”   “张道陵啊张道陵,真不愧是位旷世奇人、道家的祖师爷,‘梦中梦魇’,梦到的正是七百多年后黄巢这只大魇,而且知道此画终将落入他手,因此预先在画中为其设下了陷阱,‘画中有画’正是此意。”   “俺还是不明白。”   “这么说吧,抄写残卷以磷溶液来密置偈语之人虽然已经无从考究是谁,但必定是与张道陵以及这幅画有着密切关联。老僧大胆推测,《敦煌梦魇图》内必定还隐藏着另一幅画,应该与他所创造的‘鬼门十三针’有关,而且这幅画也是同样以磷溶液绘制的。”古空禅师解释说。   “俺有点明白了。”   “虚空的通道就在‘西域之门’内,但是需要巫蝉和噬嗑针来开启。而《敦煌梦魇图》的开启则需要使用‘鬼门十三针’,具体的方法就在那幅隐藏的画里。”   “俺明白了,要想救出薛先生和二丫以及憨叔,得先要用荧光灯显现出那幅隐藏着的画,上面会载明如何使用‘鬼门十三针’来开启《敦煌梦魇图》。”有良终于开窍了。   “为什么非得要用‘鬼门十三针’开启此画呢?”古空禅师反问有良。   “天师道传人。”   “不错,何以需要‘噬嗑针’呢?”   “杀魇。”   古空禅师呵呵笑道:“了去,你终于懂了。张道陵算到了七百年后的黄巢之乱席卷中原,百姓生灵涂炭,因此画了这幅神鬼莫测的《敦煌梦魇图》。预料到此图名气之大,日后必将落入黄巢之手,也知道其将会修炼成千年大魇再次掀起血雨腥风,所以在画中预设了这只千年大魇的死穴,也就是说,张道陵特意为黄巢量身定制了这幅梦魇图。”   “俺完全明白了,但巫蝉玉琀在老白手里,噬嗑针被黄巢夺去,杀魇的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有良嘴里犹豫的说道。   自己身怀“中阴吸尸大法”和“噬嗑阴针”的事儿决不能透露出去,他心中暗道。   “所以是该要放出灵田下面之物的时候了。”古空禅师面色异常凝重的说道。 第108章 追踪   入夜,京城301医院除了急诊室偶尔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外,一切归于沉寂。   树林里,一个瘦高个子小脑袋的男人默默观察着前面警卫森严的D栋楼。自从去了深圳一趟,得知有良可能在301医院里的消息后,虚风道长已经来寻找了好几次,所有的病房以及其可能藏身之处都查过了,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最后只剩下这栋神秘的建筑了,门口有持枪的军人日夜守卫,楼内似乎还有数名身着深色西装戴墨镜的男人,个个身形矫健似有武功,看上去像是中央警卫局的人。   差不多子夜时分,楼内的灯光除走廊外都熄灭了,虚风决定开始行动,今晚如论如何要查清有良是否就在里面。   他悄悄的穿行在林间,避开正门口的警卫绕到了这栋两层小楼的背后,举目望去所有的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没办法只有上屋顶瞧瞧了。虚风沿着雨水管轻轻的翻上了屋顶平台,发现有一道小门可以通达二楼,于是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旁二楼的窗户里有说话声,好象是一男一女在交谈。   虚风将脚尖勾住水泥屋檐,身子缓缓的倒转将脑袋凑至窗前往里瞧,这身法正是古代江洋大盗惯用的“倒挂金钩”。   月光下,屋内的床上躺着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女,男的略胖生有啤酒肚,约莫五十多岁。女人则身材苗条模样姣好,只有三十余岁,两人似乎刚刚行完房正并排躺着歇息,那女人心疼的以手背揩去男人额头的汗水。   虚风是出家人,见不得此情此景顿感心慌意乱,于是缩回身子正要翻上屋顶,那男人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警觉。   “丛院长,最近还有偷喝血浆的情况发生么?”那女人问。   “自从了去大师驱除了水蛭妖以后,这种事情就再没有了。”男人答道。   了去大师?虚风心中一动,释了去正是有良身份证上的名字,看来那个司机说得没错,有良是来到了301医院,于是他继续聆听着他俩的谈话。   “小瞿啊,咱俩的事儿啥时候才能有个结果呢?我都等不急了。”丛院长伸手抚摸着女人光滑的屁股说。   “咯咯咯,”那女人笑讲起来,扭捏道,“你家的那位黄脸婆可得处理好了,我身为医院的副政委,又是专门搞政治思想工作的,可不能给组织上造成不良的群众影响。”   “那当然,肯定是先离婚,然后才……”   “你离婚啥理由,说来听听。”瞿副政委打断了丛院长的话。   “当然是无性婚姻了,她身体有病,我们都已经十多年没有同房了。”   “那这十多年就一直憋着么?”女人又笑起来了。   “所以才要把攒下来的精华都给你。”丛院长说着又翻身骑在了女人的身上。   虚风越听越肉麻,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于是翻身回到屋顶,轻轻的推开阳台小门摸黑走下了楼梯。走廊内的其他房间都没有人,他完全可以感觉得到,于是便悄悄的下到了一楼。   一楼走廊内亮着灯,有两名便衣警卫坐在椅子上打盹,背后是两间通体防弹玻璃的屋子,外面挂着厚重的黑色绒布帘。   奇怪,这玻璃屋是干什么的?竟然动用中央警卫局的人守卫,虚风感到十分好奇,于是蹑手蹑脚的从两名警卫身边经过想去看一眼。不料那两人十分警觉,尽管是打着瞌睡但也迅即醒转,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后颈一麻,随即失去了知觉。   虚风点了两人的昏睡穴,贴近布帘听了听没啥动静,然后轻轻的掀开了布帘,眯起眼睛朝里面望去。   调光灯昏暗的光线下,一个面目慈祥的老人正在酣睡,手臂上插着吊针正在输血,床头柜上摆放着一摞新华社编印的《大参考》和老花镜。当虚风的目光落在了老人的脸上时,不由得心中就是一惊,那是一张报纸电视上经常出现的国家领导人之一的熟悉面孔。   虚风默默的合上布帘,奇怪,前几天还有其接待外国使节的消息,怎么突然间就病重住院了呢。此地不可久留,虚风深知利害关系,于是从原路退回到屋顶平台,然后悄无声息的顺着雨水管溜下来闪身进了树林。   回到白云观,虚风一点睡意都没有,盘腿在大殿全真五祖金身下的蒲团上闭目打坐。   有良这孩子不知深浅,怎么掺和到了这里面,凡是涉及到官场高层之事,最后吃亏的总是没有后台的那些人,看来要尽快的找到他问个明白。   天亮了,道士们都已经做完了早课,陆陆续续的去斋堂用餐。   一个小道士跑来禀告,说有电话找虚风观主。   电话原来是公安部刑侦局张局长打来的。   “虚风啊,有件事我想还是告诉你一下,上次要找的那个深圳的释了去有消息了,他刚刚在甘肃的敦煌因涉嫌一宗命案被刑事拘留了。”张局长呵呵说道。   “他人现在哪儿?”虚风吃了一惊。   “昨天部领导要我通知甘肃省厅将其释放了。”   “他已经离开敦煌了吗?”   “还不清楚。”   “张局长,请你通知甘肃省厅,我今天就飞去敦煌。”虚风说。   “好吧,祝你一路顺风。”张局长挂断了电话。   虚风随身携带着小皮箱,一身西装革履戴着副墨镜,神气十足的登上了京城飞往敦煌的航班,在登机之前还不忘在袖子和领口处喷上点古龙水。   敦煌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刘局长亲自前往机场迎接,部里下来的人十年九不遇,那可要接待好了。但当他见到这个相貌奇特长相似螳螂,身上暗香浮动的虚风时,却不免大跌眼镜。   “我就是刑侦局的徐风。”虚风伸出手来。   刘局长都愣了,唉,多年未去京城,想不到部里的同志都如此派头十足,敦煌到底是西北偏僻之地,思想还不够解放啊。   回到局里已是中午时分,刘局长安排好酒席接风,并请几位局长作陪,刑侦口下来的人,自然觉得面上有光。   “不必了,这个释了去现在何处?”虚风一摆手,直截了当的问道。   “昨天就已经释放,现在应该已经离开敦煌了。”刘局长说。   “把这个案件的案卷拿来。”   “现在?”   “对。”   刘局长赶紧跑去找霍队长,两人捧着卷宗回到了会议室。   虚风从头至尾翻阅了一遍,思索了片刻,问道:“怎么没有与释了去在一起的那个马贺兰的证词?”   “这女孩儿有点吓着了,所以就没取证。”霍队长尴尬的说道。   “我要去见她。”虚风合上卷宗。   “这好办,派车去接她过来就是,领导一路辛苦,我们还是先吃饭吧,酒菜都已经预备好了。”刘局长陪着笑脸。   “不必了,给我派辆车,一个司机就行了。”   “要不还是请刑警队的霍队长陪您一起去吧。”   虚风戴着墨镜微微一笑:“需要你们的时候我自会通知的。”   望着虚风离去的背影,霍队长噤了噤鼻子,此人油头粉面举止浮夸一看就像是个草包,真正的侦查高手表面一般都很朴实无华,就像他自己这样。   “赶紧通知酒楼,取消中午这桌酒席,改到晚上。”刘局长吩咐说。   “局长,人家都准备妥了,不如我带着队里的弟兄们去搓一顿儿?”霍队长建议道。   “胡说,局里特费这么紧张,你还好意思张嘴?你们还是到食堂打饭去吧。”刘局长生着闷气走了。   警车沿着沙漠公路一直驶向莫高窟,最后开进小村庄停在了马家院外,“马贺兰就住在这儿。”司机指着说道。   “好吧,你留在车上,我自己去就行了。”虚风吩咐他。   马家东屋,虚风见到了马老爹父女。   “你叫马贺兰?”   “是。”   “你和有良是怎么认识的?孩子别紧张,从头慢慢讲吧。”   “那天黄昏,大叫我和土豆去灌水……”蒙蒙将沙漠遇险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看见有良用手一指就杀死了两条响尾蛇?”虚风疑惑道。   “是的,我看得真切,那两条死蛇身子伸得直直的像两根木头棍子。”   “嗯,后来呢?”   “他要去找太清宫老道士了解几十年前的往事,于是我就陪他一起去了。老道士不在,看脚印是去了敦煌古城,我俩就追呀追呀没追上,一直追到高昌街,才发现老道士死在了客栈里。”蒙蒙重复着那天有良向霍队长说的那番话。   “你俩同时目睹了老道士尸体吗?”   蒙蒙迟疑了下,然后点点头。   “你描述一下死者的样子,什么姿势,躺在哪里?”虚风注意到了蒙蒙犹豫的表情,遂试探说道。   这下子蒙蒙可说不上来了,支支吾吾好半天。   “你没进去过房间,对吧?”虚风和蔼的问道。   蒙蒙一双纯真的大眼睛眨了眨,最后脸一红承认道:“我是站在外面等着他的。”   “后来你们是在哪儿遭遇到袭击的?”   “袭击?”蒙蒙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赶紧说道,“两支箭,‘嗖嗖’好快呀,一下子就把有良射倒了。”   虚风对着他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问道:“背着有良进医务室的那个人是谁?”   “你是说楚大师么?”蒙蒙脱口而出。   “什么?楚大师!”虚风不禁愕然道。 第109章 地下石窟   蒙蒙知道自己说走嘴了,顿时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孩子,你还年轻,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再者,有良昨天下午就已经被释放离开敦煌了。”虚风告诉她。   “有良没事啦?我早就知道老天不会冤枉好人的。”蒙蒙开心的说道。   “孩子,你知道老道士是谁杀的,对吧?”虚风目光犀利,仿佛一下子穿透了蒙蒙的心底。   许久,蒙蒙点点头轻声说:“是楚大师杀的,他不光是杀了老道士,还杀了钱经理。”   “你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承认说杀了老道士,我还亲眼见他一掌拍死了钱经理。”   “在哪儿?”虚风不歇气儿的追问道。   “在古城遗址。”蒙蒙被追问的几乎透不过气儿来,此刻才有了一丝的喘息机会。   虚风鼓励她说出实情,马老爹也在一旁劝说,蒙蒙于是便把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了。   虚风越听越震惊,想不到这一件普普通通的命案,竟然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出来,以至于自己一下子都理不清头绪。   “我饿了,可以在你们家吃点饭吗?”虚风说道。   ‘当然可以,我马上就去弄。”马老爹忙不迭的去厨房了。   虚风来到警车前,拎下自己随身携带的皮箱,对司机说:“你回去吧,我要在这里进行调查,请务必转告刘局长,今晚子时派警员和法医赶到敦煌古城遗址来,并记得带上绳索。”   警车返回了市局,刘局长一听愣了会儿,然后吩咐属下再次取消晚上的酒席。   整个一下午,虚风又详细的询问了蒙蒙和陆晓机,并翻阅了那本《敦煌残卷》,余下的时间里,他静静的一个人坐在房内冥想。   天黑了,晚饭过后,虚风带着蒙蒙准备出发去古城遗址,马老爹不放心,征得虚风同意后,他于陆晓机一道跟随着同行。   站在沙丘上,虚风默默注视着月光下的敦煌古城,千百年来,曾经西域丝绸之路上的繁华小城,如今变成了一片残垣断壁。面前这堆废墟之中隐藏了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啊,汉唐的金戈铁马今已不复存在,史话般的地域疆土也早就灰飞烟灭了,“唉……”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来到古城的城门楼前,虚风止住了脚步叮嘱说道:“你们就待在这里,无论我何时出来,你们都不要踏入古城一步,等到夜里11点钟的时候,公安局的人就会赶到了,切记。”说罢,他独自一人拎着小皮箱走进了城门洞。   虚风目光落在了那块黄褐色的旧石板上,一千多年的风沙侵蚀,上面的字迹已然模糊不清,但勉强可以辨认出来是汉隶书体“西域之门”,笔道遒劲古朴,颇具汉唐古风。   虚风定稳身形,然后使出“先天气功”一掌拍向那块石板,浑厚的内力击打在了“西域之门”上,那石板瞬间裂开一道门,强大的吸力将虚风衣袂卷起,身形晃动两下足跟并未离地,这也是六年来修炼那本《先天气功要略》功力大增的缘故。   紧接着他揿亮了钢笔手电筒,纵身跳进了门内,石板又悄然的合拢了。   两三丈深的地穴对虚风的轻功来说并不在话下,双脚落地时几乎悄无声息,他随即借着手电的光亮迈步朝石厅内走去。   石窟到处散落着一些锈迹斑斑的古代兵器以及箭矢,一具尸体仰面躺在地上,脑顶囟门处凹陷了一块,根据蒙蒙的说法,此人应该就是钱经理。   在尸首的旁边默默的站立着一个女人,周身甲胄黑色披风,面色苍白但容貌却是极美。   “你是董贵妃?”虚风放下皮箱望着她。   那女人俏丽的脸上显得忧伤与无助,她轻轻点了下头,开口说了句什么话,但是虚风听不到。   “我问你话,对了点头,错就摇头行吗?”虚风问道。   董贵妃点点头。   “你是黄巢的嫔妃?”   她点了下头。   “唐中和四年夏,黄巢没有死于泰山狼虎谷,而是出家为僧隐身在了蓟州独乐寺?”   董贵妃点头。   “黄巢曾写过一首七绝《自题像》,‘记得当年草上飞,铁衣著尽著僧衣。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栏杆看落晖。’应该就是遁入空门后的写照了。”虚风看其脑袋不大,但人却是极为聪慧,这些知识都是那本残卷中记载的,现买现卖一点都不觉得生涩。   两行泪水沿着董贵妃的脸颊缓缓淌下。   虚风心中叹道,这个女人在长安行刑之际临危不惧甘愿赴死,也算是性情中人,不过为黄巢这个杀人如麻食人无数的恶魔殉情却不值当,就像301医院的那个瞿副政委模样不赖,却竟然喜欢那个年龄不小大腹便便的丛院长,古往今来的这些女人都怎么了?真是琢磨不透。   “地上的尸首是被‘楚大师’掌毙的么?”   董贵妃点头。   “你知道死者钱书贵的背后老板是谁吗?”   董贵妃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虚风根据蒙蒙的证词,一一与董贵妃进行了核对,证实了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望着董贵妃孤零零的身影,虚风长叹一声说道:“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子夜时分将有公安局,也就是官衙的捕快们下来石窟中,最好别让他们看见你。”   虚风来到旁边的石窟内,沿着斜坡攀上抬头望见了井口,于是提气发功,手按井壁借力窜上了井沿儿,此刻北斗当头已经接近午夜时分了。   就在这时,古城遗址外面响起了警笛声,戈壁滩上一长串的灯光蜿蜒着驶来,浩浩荡荡有十多辆。   车门打开,一群警官下了车,敦煌市公安局所有的局长几乎都到齐了。   虚风见如此阵势直皱眉头。   “哈哈,徐风同志啊,听说您今天莅临市局指导工作,我恰巧在市府开会,接待不周请多多包涵啊。”一位矮胖警官笑呵呵的走上前来。   刘局长赶紧介绍说:“这是我市政法委书记兼市公安局局长王有法同志,知道您来到敦煌特意向市委领导请了假来的。”   虚风与其握了下手,此人指骨软绵绵的像个女人,没有丝毫阳刚之气。   “你们带绳索来了么?”虚风问刘局长。   “带了。”霍队长一摆手,有两名刑警扛着一捆麻绳和大箩筐走上前来。   “随我来吧。”虚风领着他们来到古井处,马老爹他们就站在远处观看。   “‘嫌疑人’的尸体就在下面,痕检人员和法医可以下去了。”虚风淡淡说道。   霍队长疑惑的瞅着他,心道别开玩笑了,你才来半天时间能有啥发现,说的好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霍队长带头乘坐大筐慢慢的降到古井里,紧接着法医和技术人员陆续下去。不多时,井下传来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找到了失踪多日的京城荣宝斋钱经理的尸体。   地下石窟内,霍队长吃惊的望着地下一堆锈迹斑斑的大刀长矛以及弓弩,这些都是古代的兵器,他的目光落在了两支断箭上面,箭矢和箭杆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渍。他拾起拿于手中若有所思,莫非释了去不是在沙漠中遇袭,而是在这地下洞窟内?若真是这样,非但释了去和马贺兰双双撒谎,而且案情将变得更加复杂了。   刑侦技术人员和法医现场勘查取证完毕后,将尸体装进大筐运了上去,霍队长心中郁闷不已,此案在自己手里毫无进展,结果部里随便下来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就立马取得重大突破,这面子实在是丢大了。   上来后,霍队长把恼怒的目光瞄向了马贺兰。   “同志们辛苦了,局里在敦煌大酒楼安排了宵夜,大家一同去热闹热闹。”王有法局长高兴的招呼刑警们。   虚风与马老爹父女道别后,乘警车来到了市中心敦煌大酒楼。   “还是部里的同志水平高,刚来到敦煌就取得了重大突破,徐风同志,请您在我们这儿多待些日子,一来可以指导我们基层的工作,二来呢,让我们尽地主之谊。”落座后,王有法局长寒暄说道。   “不必客气。”虚风淡淡一笑。   “那么您看这起案子接下来应该怎么进行呢?请指点一下侦查的方向。”刘局长说。   霍队长在一旁未吱声,脸色很难看。   “暂且封卷搁置。”虚风答道。   “什么?凶手连个影儿还没见着呢就封卷搁置?”霍队长不满的嘟囔道。   “我知道凶手是谁,而且此事牵连甚广,绝不是你们能处理得了的,所以还是等候部里的通知吧,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虚风沉吟说道。   几位局长面面相觑,脸色顿时都沉重起来。   “请领导放心,我们坚决按照部里的指示精神办。”王有法局长斩钉截铁的保证道。   夜里,虚风在宾馆的床上打坐,这起看似简单的命案,想不到竟然牵扯出来了楚大师,还有,他们究竟同301医院有着怎样的联系?他想起玻璃房内那位国家领导人的面孔,这里面的水好深啊,看来处处都要小心谨慎,别湿了自己的鞋。 第110章 薛师   有良听到古空禅师一番话,心中顿时激动起来,自己一直好奇灵田下究竟埋葬了什么古怪之物,现在谜底终于要揭晓了。   “千年之期到了么?”他问。   “明日八月十五中秋,午夜子时一千二百九十四年之期届满。”古空禅师长舒了一口气。   “一千二百九十四年?”有良迷惑不解为什么还会有零头。   古空禅师并未解答。   “师父,那地下的到底是个啥东西?”有良抓耳挠腮的想要知道。   “明晚子时自会知晓。”古空禅师一甩手竟自离去。   是夜,有良坐在灵田上面打坐,抬头仰望明月又圆又大,晶莹皎洁,唉,也不知道二丫待在《敦煌梦魇图》中能否看见月亮和满天的星斗。明天就是中秋节,记得小时候爹和娘每到这一天都要准备好月饼,自己和爹的是月牙月饼,娘吃的则是葫芦月饼,说是来年能生个小弟弟,可是直到他俩死去也未能实现。对了,还有妮子,不知为什么她的身影在自己的记忆中越来越淡薄了,她在蓝月亮谷中快乐么?   有良脑袋里胡思乱想,媚娘则伏在身边打着瞌睡。   他的阴眼之中见到地下的灵气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数倍不止,大概地下的那东西也知道期限将至,要破土而出了吧。   不知不觉间午夜将至,有良无意之间瞥见月光下有团黑气从无碍林里悄悄的直奔灵田而来,待到近前时看清其生有尖尖的嘴巴,一双小绿豆眼,浑身长满了短而密的硬刺,原来是自己从溪洞村曾大家里驱逐的那只老刺猬。   老刺猬假装没看见有良,也不理睬他兀自坐在灵田上对着丝丝的灵气吐纳起来。紧接着又从无碍林里爬出一些蜥蜴、穿山甲、蛇以及老鼠蛤蟆之类的小动物,纷纷涌入灵田占据一隅吐纳汲取灵气。灵田不大,一下子便挤得满满登登的,一个挨一个,蛇本来是老鼠和蛤蟆的天敌,眼下竟然互不搭理,忙不迭的自顾自的吐纳着。   媚娘气得跑到有良大腿上来趴着,不愿意和牠们挤在一起。   有良望着这些小动物们,心里寻思着其实牠们也想要修行,正像薛道禅所说的尘世不单单属于人类,所有的生物都应当有一席之地才是。   看着他们都在汲取灵气,有良也双手扶地以“中阴吸尸大法”使劲儿的吸起来。以前在灵田正好是“噬嗑阴针”寒气发作的时候,任脉海底穴本能的吮吸了一些灵气,而这回是有意识的调息运功,吐纳的效果就截然不同了,不久便浑身百骸轻松,感到无比的畅快淋漓。   黎明时分,小动物们纷纷散去,走的一个都不剩了。   今天的中秋之夜子时,灵田之谜就要揭晓,有良一整天都精神亢奋,他并没意识到,那是昨晚吸足了地下灵气的缘故。   “了去,今晚解除千年禁制之后,你带着灵田之物返回到西域之门,经虚空通道进入《敦煌梦魇图》中去,明白吗?”古空禅师坐在蒲团之上,望着他叮嘱道。   “师父,‘西域之门’俺是能进去的,但虚空通道究竟在门内什么地方呢?”有良为难的说。   “这个老僧也说不上,但可以肯定就在那门里,只要心细一点理应找得到标识。”   “标识?”   “通道门口一定会有某种印记,譬如留有字迹以及一些不寻常或违反常理的东西等等。”   “哦,师父,”有良再问,“那进入到图中以后呢?”   “找到薛道禅,以后的事情听他的安排就是了。”古空禅师答道。   “师父,您不一起去吗?”   “到师父下山的时候自然会去,阿弥陀佛。”古空禅师道了声佛号不再吭声了。   衡山上秋高气爽,入夜明月高悬,有良坐在藏经阁前的石凳上,手托着腮目不转睛的盯着灵田。   古空禅师从天黑就开始在灵田上打坐诵经:“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那,南无阿唎耶……”   有良知道他诵的是消障除难觉证解脱的观世音菩萨《大悲咒》,自己在佛崖寺时每天都念的,总共八十四句。观世音菩萨说此咒大地六变震动,十方诸佛悉皆欢喜,天魔外道恐怖毛竖,一切众皆获果证。   有良无意之中发现古空禅师有些异样,阴眼瞧出去,能见到在其诵经的同时,口中似乎裹挟着一道道的真气射向灵田,原来他是以浑厚内力加载在咒语上的,这个发现令他大为吃惊,有良知道,如此将损耗相当多的真气,若是内力耗尽必伤及身体。   看来解除千年禁制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也就只有古空禅师有此功力,一渡法师和未渡住持也都做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月亮缓缓的移动着,有良的心情越来越紧张,灵田下面到底是何物?他怎么也猜测不出来。   月上中天,夜深人静,子时将至。   此刻灵田逸出的灵气越来越浓,昨晚那些小动物们纷纷从山林里跑出在四周围观,牠们仿佛也都很紧张,但谁也不敢靠前。   “娑婆诃,摩啰那啰。娑婆诃,悉啰僧阿穆怯耶。娑婆诃,娑婆摩诃,阿悉陀夜……”古空禅师的《大悲咒》越诵越快,真气波掀起灵田上面的尘土,有良脚下已经感觉到来自地底下的震动。   “唵悉殿都,漫多啰,跋陀耶,娑婆诃……”古空禅师嗓子发咸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师父!”有良大惊失色。   就在这时,咒语止歇,万籁俱寂,清凉的月光洒在灵田之上,那些小动物们翘首以待。   灵田地面上渐渐隆起一个小土包,土壤慢慢的裂开……   月光下,裂开的土包里缓缓爬出来一只虫子……   这虫子约巴掌大小,其色雪白,头上一对长长的丝状触角,两只复眼凸起,虬结的脖颈,口吻强壮有力,上唇宽短下唇伸长如管状,胸部前后有十字形陈年裂痕,脊背两侧生有肉翅两对,扁圆的腹部下有三对毛足,胫节前端长着锯齿。   那虫子体内仿佛是中空透明的,里面充满了灵气,以至于荧光透出体表。   古空禅师顾不上揩去嘴角的血渍,面露微笑的望着牠。   那虫子抻了抻懒腰,复眼凝视着圆月,贪婪的大口呼吸着清凉的空气。   “巫蝉,你在地下蛰伏千年,今夜终于功德圆满破土而出,可喜可贺,噗……”古空禅师又喷出一大口鲜血,看来他已真气耗尽伤得不轻。   那只巫蝉轻轻跃起至古空禅师的脚下叩头便拜。   “好了,巫蝉,你的肉身如今被困《敦煌梦魇图》中,赶紧去解救他出来吧。”古空禅师喘息着说道。   巫蝉听到这话,肉翅竖起发出凄厉的蝉鸣,吓得那些小动物们抱头鼠窜,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父,灵田下埋葬千年的原来是只巫蝉啊。”有良惊讶说道。   “嗯,准确的说是蝉蜕,巫蝉的肉身就是薛道禅。”   “薛先生是巫蝉?”有良闻言目瞪口呆。   古空禅师微微一笑,说道:“知道蝉鸣吧?呱噪烦人至极,不然薛道禅怎会如此能言善辩呢。”   “是上古祝由鼻祖巫咸养的巫蝉吗?”   “也许祖上是吧,这只雄巫蝉在唐代修炼成人形后取名为‘薛师’,任洛阳白马寺住持,后由千金公主推荐成为武则天的男宠,别名叫薛怀义或是冯小宝。”   这些历史有良一概不知。   “史书中记载,薛师倚仗恩宠日益骄倨,延载二年(公元695年)火烧名堂后武则天恶之,命太平公主设计将其杀死,辇车载尸送去了白马寺。”   “他死了?”   “史书上是那样记载的,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死,因为遇见了一个人,当时禅宗六祖漕溪慧能正在白马寺。慧能大师将其带至衡山,命其蛰伏于地下修行一千二百九十四年,届时方可解除禁制出来,这就是这块灵田的来历。”   “为什么一定要这些年呢?”有良还是不明白,于是固执的问道。   “薛师禁制于地下是公元695年,六祖慧能算到一千二百九十四年之后,也就是1989年的中原将会出现千年大魇,给百姓带来血光之灾,因此解除禁制协助灭魇。”古空禅师解释说道。   “那薛道禅不是早就出来了么?并没有等到期限届满呀。”有良提出了疑问。   古空禅师长叹一声:“薛师潜心修行了千年,竟然于清道光年间金蝉脱壳逃了出来,留下蝉蜕在灵田下。每夜荧光依然照旧,因而此事竟无人察觉,若不是薛道禅游历后返回衡山,老僧也同样蒙在鼓里。”   “六祖慧能大师的禁制难道不好使了么?”有良诧异道。   “老僧也在琢磨这事儿,冥冥中自有天数,或许是六祖有意为之,让其肉身提前出来历练也说不定。”古空禅师嘿嘿道。   既然张天师能预先设定《敦煌梦魇图》,六祖当然也可以,有良心中寻思着。   “巫蝉法力很高么?”有良问,心中寻思着也对,这薛道禅在成都站前饭店里把现今的男人女人统统奚落了一番,可以想象出他当年作为武则天男宠时是何等的风光。   “薛道禅的功力你也见过了,也算得上是江湖一流高手,不过肉身与蝉蜕合体之后就不清楚怎样了,以目前来看,他嘴上的功夫是蛮厉害的。”沽空禅师苦笑道。   媚娘在旁边望着体型肥美的巫蝉,舔了舔嘴巴,竟然悄悄的滴下了几滴口涎。 第111章 虚空通道   有良阴眼瞅着蝉蜕,对于“知了”他并不陌生,小时候在凹里村经常与小伙伴们在竹竿上缠绕上蛛丝,然后满村子去粘知了,最后将它们放在灶坑里烤着吃,肉有一坨还挺香的。   在风陵寺的白果树上也有几只知了,每年盛夏从清晨到深夜早晚呱噪个不停,一渡法师说蝉一般要在地下蛰伏三年,然后破土而出上树来鸣叫求偶,等交配产完卵后那对蝉也就死了,其实它们在地面上的生命很短暂,也是蛮可怜的。   眼前这只雄巫蝉一蛰伏就是千年,不知道会不会啥巫术,不过它只是蝉蜕,仅仅一张壳而已。   “有良,巫蝉破土后须得尽早与肉身结合,否则会很快死去,你最好星夜下山到衡阳,乘早班火车赶往敦煌。”古空禅师说道。   “师父,你的身体……”   “不碍事,解除禁制所损耗的真气可以慢慢补回,营救薛道禅却是拖不得,不用担心老僧,带上巫蝉快去吧。”古空禅师催促说。   “是,师父。”有良拜别了古空禅师,将媚娘和巫蝉一并塞入背囊连夜下山,匆匆直奔衡阳而去。   背囊内,媚娘与巫蝉紧贴在一起,两只大眼睛瞅着它轻轻的舔了下口唇,但始终没敢下口。   两日后的清晨,有良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敦煌,在市区吃了碗兰州拉面后,便直接打的去敦煌古城遗址。   与此同时,虚风正在敦煌机场候机厅内候机,这两天放松自己游览了下莫高窟、鸣沙山以及月牙泉等景点,一面思考着如何处理这起案子。   有些事情肯定不能向部里和盘托出,他们连个宋地翁都搞不定,说多了反倒惹麻烦,中国的政治还是封建的那一套,官大一级压死人,弄不好会把自己搅和进去。   “前往北京的旅客已经开始……”广播里通知登机了,虚风拎起小皮箱随着人流朝登机口走去。   就在这时,刘局长匆匆赶来告诉他释了去又回到了敦煌。   “现在他人在哪儿?”虚风心中暗自吃惊。   “有刑警在兰州拉面馆发现了他,之后乘出租车去了古城遗址。”   “不会认错人吧?”   “绝对不会,那只老母猫也在他身边一起吃东西。”   有良回来做什么?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帮我把机票退了。”虚风说道。   有良这次没有去小村庄,他不想再给马家添麻烦,望着车窗外的戈壁滩,心情竟然有些莫名的激动。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要见到二丫了,想当初自己被禁制在画中的滋味儿可是不好受,连自杀的心都有。   这个老白也真是的,既然没有把握还干嘛要去惹黄巢呢,也许他并不知道地下古墓里竟然潜伏着一只千年大魇。   前面已经远远的望见了古城遗址,有辆旅游大巴停在了城门楼外,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在那里拍照。   有良付了车钱,挎着背囊来到城门楼。   西域之门的石板前有对情侣在摆弄姿势照相,看来不能从这儿进去了,他索性迈步直奔古井而去。   古城遗址内也有零散的游客在闲逛,有良装作是一名来观光的游人,慢慢的接近那片蓬蒿丛。片刻后,见左右无人便一头扎了进去,直接来到古井边。但他随即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蓬蒿已经被人踩倒了一大片,井沿儿上还残留着一些铁锈,好像有不少人曾经到过这里。   有良无暇顾及太多,双手劳宫穴释放出梦遗掌气,然后纵身跃入井中,倚仗着阴气泡缓缓降至井底,然后顺着斜坡走下去进入了石窟。   石厅中空荡荡的,钱经理的尸体不见了,原本散落在地上的那些古代兵器也都没有了,一个女人的背影孤零零的站立在那儿,看上去充满着忧伤与苍凉。她是董贵妃,属下男女阴兵都被楚大师消灭了,如今只剩下她孑然一身日夜独自徘徊在这石窟之内。   董贵妃慢慢的转过头来,见到有良也无甚表情,如同麻木了一般,此情此景不由得令人心生怜悯。   “警察来过了?”有良指着尸体原来的位置问道,他忘了董贵妃说话是听不到的。   董贵妃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官府,衙门的捕快来过了?”有良解释道。   董贵妃点点头。   动作真快啊,霍队长他们怎么会找到这儿来呢?难道是蒙蒙?有良大惑不解。   “董贵妃,你们在这‘西域之门’内待了上千年,就没有发现虚空通道在哪儿吗?”有良问。   董贵妃摇了摇头。   他们那么久都没有发现,自己怎么可能轻易找得到呢?有良叹息着摇了摇头,开始努力四处寻觅,按照古空禅师所说,应该在通道入口的地方有标识。   他睁大了阴眼把整个石厅和相连的石窟都仔细的看了一遍,既没有找到任何字迹,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合常理之处,一切瞧上去都很自然。   唉,古空禅师是高估自己了。   “释了去。”突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紧接着飘来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有良蓦地一惊,急视之,不禁脱口而出:“虚风道长?”   一人手拎皮箱站在他的面前,西装笔挺,瘦高个子小小的扁脑袋如同螳螂,正是白云观虚风道长。   “果然是你啊,有良,六年多不见,长成大小伙子了。”虚风呵呵笑道。   “虚风道长,你怎么会来这里?”有良万分的诧异。   “说来话长,你这次回来是寻找虚空通道的么?”   有良更加惊愕了:“这你都知道?”   “嗯,贫道知道楚大师杀了老道士和钱经理,你如今在替费叔做事,有良啊,这些人可都非善良之辈,后面的水很深,可要小心了。”   有良点点头,说:“俺知道。”   “敦煌市公安局知道你又回来了,估计霍队长他们也很快会赶到这里来的,你寻找到虚空通道线索了么?”   “没有,衡山古空禅师说通道入口应当有标识,比如字迹和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但俺找遍了也没发现。”   “还有什么其他的提示,《敦煌残卷》中不是有几句偈语么?”   有良闻言明白虚空道长已经见过蒙蒙了,不过这也不奇怪,“五行追踪客”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当年在河东风陵寺两人探地脐时就领教过他的厉害了。   “梦中梦魇,画中有画。若要开启,鬼门十三。虚空有道,西域之门,巫禅噬嗑,道陵揖首。”有良念出偈语,希望凭借着虚风的聪明才智能够有所领悟。   “巫蝉是个什么东西?”虚风嘴里念叨着。   “巫蝉俺带来了。”有良说,但他不想透露“中阴吸尸大法”和“噬嗑阴针”的事情。   “在哪儿?可以试试利用巫蝉来寻找通道。”虚风沉吟说。   一句话提醒了有良,他赶紧放下背囊打开拉链,却惊讶的看见媚娘两只前爪牢牢的按住巫蝉,双眼虎视眈眈的盯着它,嘴巴上的胡须在微微颤动。那巫蝉也不甘示弱,浑身荧光闪烁,两只大凸眼毫无畏惧的瞪着媚娘……   “你们在干啥?”有良气愤的将它俩拽开,然后拿出巫蝉对其说道,“你赶紧去找寻‘虚空通道’在什么地方。”   “知了,知了……”巫蝉扇动双翅发出响亮的蝉鸣声,随即飞至半空里盘旋了两圈后直奔井口而去。   “你干嘛?别跑呀。”有良见状急了赶紧去追赶,媚娘和虚风也在后面跟了上去。   董贵妃听到他们是在找虚空通道,心中一动身子飘起也随之而去。   巫蝉根本不理睬有良的叫喊,竟然笔直的一飞冲天直接跃出了古井口,气得有良直跺脚。   虚风手臂长伸夹起了有良和媚娘,一手提着皮箱身子纵起,双脚在井壁上蹬了两下也窜了出去,那董贵妃本身是魂魄,轻易的就飘出了古井。   虚风在跃出古井口的那一刹那,感觉身体猛然间一坠,幸亏双脚已经踩在了井沿儿上,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摔倒,心中蓦地一惊,再试着运气发觉已经功力全失。   巫蝉继续“知了知了”鸣叫着在半空里盘旋,虚风将有良和媚娘放下,眯起了眼睛。   “巫蝉,快下来办正经事儿。”有良气得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了。   阳光明媚,秋高气爽,两朵白云静静的漂浮在天空里。   “唉,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上来过地面了。”董贵妃幽幽说道。   有良望着古城内的遗址废墟,好像感觉哪儿有点不对劲儿,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丛茂密的蓬蒿上,并没有人为踩踏过的痕迹,举目四顾,那些零散的游客也一个都见不着了。   他愣愣的瞅着董贵妃,疑惑的问道:“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正是本妃,确实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来过了。”董贵妃答道,声音古朴温润,但又不失矜持。   奇怪,自己能听到她说话声音了……   虚风凝视着古城遗址,面上渐渐的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有良,我们已经来到了虚空。”   有良闻言惊讶不已,低头咬了下手臂完全有痛感,难道真的不在尘世么?   “巫蝉没有错,这口古井就是虚空通道。”虚风说。   “可是并没有见到标识啊?”   “这口古井本身就存不住一滴水,表面却与其他水井无二致,这就是不符合常理的地方。”虚风解释道。   是啊,这一层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古人绝不会费事费力的打一口存不住水的井,古井本身就是标识,无非自己来回经过自然而然的熟视无睹。   既然已经来到虚空,进入《敦煌梦魇图》中,那么二丫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大约半小时之后,霍队长带领着刑警们匆匆赶到了古城遗址。   “公安部的徐风同志呢?”霍队长问等候在城外停车场的警车司机。   “他独自一人进去遗址里了,要我就在原地候命。”那司机说道。   霍队长嘿嘿一笑:“他让你原地候命,可没让我们也等在外面,走,带上家伙跟我进城。”   刑警们来到古井处,一个个的顺着绳索溜到井底,然后揿亮手电筒鱼贯进入石窟。石厅内,除了发现一只背囊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徐风和释了去两人都不在。   “队长,这背囊肯定就是释了去的,闻着里面还有一股猫的臊味儿呢。”有刑警说道。   整个白天搜遍了古城遗址的角角落落,始终都没有发现他俩的踪迹。又经过了一夜直到东方破晓,霍队长无奈的确认,徐风和释了去二人离奇的失踪了。 第112章 合体   “霍队长他们也会从通道里进来么?”有良问。   “不会的,虚空通道的开启到闭合时间很短,我们紧跟着巫蝉,若是迟一点我们就关在外面了,”虚风想了想说道,“张道陵祖师设置的这一机关,如果按照偈语所说‘巫蝉噬嗑’应该还要有‘噬嗑针’才行,不知怎么单凭巫蝉也可以进得来。”   “巫蝉是如何开启通道的呢?”有良感觉很奇妙。   “当初就是这么设置的,世间难以理解的事儿还多着呢。”虚风感慨道。   有良点头称是,说道:“那现在就赶紧去找他们吧。”   巫蝉盘旋了几圈随即掉头向城外飞去,有良他俩紧紧的跟随在后面。   城门楼上插着汉代的军旗,四下里见不到一个人影,城外是一望无际的漫漫黄沙,异常的荒凉,与《敦煌梦魇图》里面的景色一样。   远处有一座高山,隐约见到陡壁上凿有密密麻麻的石窟,有良知道那儿就是莫高窟。   “看来一旦进入虚空,尘世间所拥有的武功也就完全的丧失了。”虚风说道。   有良试着偷偷发出一记梦遗指,果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与虚风跟随着巫蝉飞往的方向走去,由于在流沙中跋涉格外吃力,因而行进的速度很慢,尤其是三条腿的媚娘更显艰难,有良索性抄起它抱着走,而此刻巫蝉则已飞远不见了踪影。   “看其飞行的方向是三危山,也许薛道禅他们都在莫高窟。”虚风眯着眼睛说道。   太阳烤的黄沙发烫,不多时便已感觉到口干舌燥,可是两人都没有带水,只得硬着头皮前行。   二丫已经在这儿呆了月余,没有水喝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有良想到这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竟然将虚风都甩在了后面。   当他俩快要接近莫高窟时,都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口唇也干得皲裂,体力似乎已经消耗到了极限,这时耳边听到了巫蝉“知了知了”的鸣叫声。   抬眼望去,沙丘后面出现了一小片胡杨树林,里面似乎荫凉不少,两人于是直奔林中而去。   “胡杨树三千年不死不倒不朽,称得上是‘树中大丈夫’。”虚风喘息着说道。   “能活三千年?”有良惊讶不已。   “它在戈壁沙漠的恶劣环境中可以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屹立不倒,倒后一千年不腐朽。”   “那可是世间罕有。”有良赞叹道。   “做人也应当如此才是。”虚风意味深长的望着有良。   “喵呜。”怀中的媚娘突然惊叫了一声。   胡杨树林的树干上扒着个人,正在撕烂的一块树皮下吮吸汁液,嘬得口中“滋滋”直响,近前看清正是薛道禅,半空里那巫蝉盘旋着几次想要落其身上而不得。   “薛先生,你在干嘛?”有良抬头问道。   薛道禅狂吸了几下,惊讶的扭过头来说:“咦,你怎么也进来了?是黄老魇干的么?”   “不,我们是从虚空通道里进来的,”有良解释说,紧接着问他,“二丫在哪儿?”   “她和憨叔在莫高窟的石洞里,那里荫凉一些。”   “俺得赶紧去找她。”有良匆匆说道。   “这人是谁?天生异相必有奇才。”薛道禅目光瞥向了虚风。   “虚风道长是京城白云观的观主。”   “哦,原来是全真教的,你们既然找到了虚空通道,那么密匙呢?”薛道禅问道。   “密匙也找到了,原来就是一首偈语。”   “快念给我听。”薛道禅显得急不可待。   “梦中梦魇,画中有画。若要开启,鬼门十三。虚空有道,西域之门,巫禅噬嗑,道陵揖首。”有良背诵道。   薛道禅听完略一寻思,说道:“这‘虚空通道’你们是破解了,但却仍是无用。”   “为啥?薛先生,你和巫蝉合体以后可以带我们一道由通道里出去的吧?”有良问。   薛道禅摇了摇头,说:“虚空通道只能进不能出,只有以密匙开启《敦煌梦魇图》才可以。”   “凡是通道不都是可以双向走动的么?”有良诧异道。   “此图的通道为单向,当初张道陵就是这么设置的,另外无论尘世间的功力有多大,一旦进入图中就会全部丧失掉。咦,你身后的那个女鬼是谁?”薛道禅瞥见了董贵妃。   “她是黄巢的妃子,跟随我们一起由通道进来的。”有良答道。   薛道禅略一吃惊,说:“是那个视死如归被唐僖宗砍头的董贵妃么?”   “是她。”   “嗯,”薛道禅点头说道,“这个僖宗也是个无能的昏君,黄巢抓不到就知道拿女人出气,比起天后武媚的魄力可是差远了。”   “薛先生,那你同巫蝉合体又有什么用啊?”有良神情有些沮丧。   “巫蝉合体后功力倍增,虽然仍还不是黄老魇的对手,但自保是不成问题的。没想到这老家伙先把我丢进了虚空里,现在即便合体了功力也同样是受到禁制,所以说张道陵此画能够可囚人鬼尸妖,一点也不假。”薛道禅叹息着摇了摇头。   “那就只有靠‘鬼门十三针’了,古空禅师说偈语中‘画中有画’是指虚空中还隐藏有另一幅画。”有良说。   “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找到那幅画后以张道陵当年传下来的‘鬼门十三针’开启。”薛道禅语气肯定。   “可是到哪儿去找那幅画呢?”有良犯愁道。   “先去莫高窟里看看,那儿有很多的壁画,我与巫蝉合体后也一同来寻找。”薛道禅吩咐说。   “这位薛壮士,本妃这厢有礼了。”董贵妃道了个万福。   “何事?”   “请问冲天大将军今在何处?”   “黄老魇么,他在蓟州昌瑞山下的地洞里。”   “本妃如何才能见到他?”   薛道禅闻言直摇头:“唉,你们这些女人真是无脑,对这么一个食人恶魔还如此的不离不弃,简直是荒唐至极。”说罢,赶紧又狠命的吮吸起胡杨树汁液来。   “你干嘛要吸树汁?”有良不解道。   “水分不够难以合体,”薛道禅“滋滋”的又连吸数十下,终于松口气说道,“现在可以了。”   巫蝉在半空里“知了,知了……”欢快的鸣叫数声之后,闪电般“嗖”的一下落上了他的后背,三对毛足楸住其不放,然后蝉蜕迅速的变大约有三尺左右,胸前的十字裂痕逐渐撕裂爆开,将薛道禅紧紧的裹住一点点的吞噬。   有良和虚风惊讶的望着这一幕,那薛道禅并未流露出任何的痛苦表情,反而像似特别享受般面带欣喜状,不多时间,蝉蜕已然将他全部包裹住了,渐渐与其融为了一体。   “嘻嘻嘻……”薛道禅放声长笑,其声音竟是万分的阴柔,听着令人顿生鸡皮疙瘩,有良都听愣了,他这是怎么了?   “薛壮士,本妃问你可知道如何得见冲天大将军?”董贵妃再次询问。   薛道禅从胡杨树上一跃而下,站在董贵妃面前,仔细的打量了她半天,尖声尖气的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董贵妃还真是重情义之人呢。嘻嘻,想那武媚娘始乱终弃,无情无义,令薛某在地下苦苦蛰伏了一千多年,所以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唉……”说罢竟然眼圈一红竟自落泪长叹。   有良见状不仅愕然,这薛道禅原本是个羽扇纶巾指点江山的饱学之士,怎么与巫蝉合体后突然变得娘里娘气了,往日的气吞山河的豪迈气势竟荡然无存。   “董贵妃,你这个妙人被囚虚空,若是开启不了《敦煌梦魇图》,与黄老魇可就永无相见之日。”薛道禅扭捏作态的一笑道。   “薛先生,如果黄巢看见董贵妃也在图中,可有其他方法弄她出去么?”有良问。   “此图设置也是只进不出,黄老魇能抛我们进来,却无法将人放出去,所以只能是与她隔图相见泪眼涟涟了。”薛道禅嘻嘻笑道,一点都不庄重。   有良呆呆的望着他,如今站在面前的已经不是薛道禅,而是武则天的那个男宠薛怀义了。   “俺要赶紧去寻找另一幅画。”有良担心二丫,于是转身直奔莫高窟而去,众人紧随其后。   莫高窟创建于前秦元二年(公元366年),历经十六国、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西夏到元朝终止营造。在唐朝武则天时洞窟已达一千余龛,因此俗称“千佛洞”。经过千百年的自然风化以及人为的破坏,至今仍保留有492窟,壁画45000平方米。   “《敦煌梦魇图》不过是一幅画作,张道陵能够细致到深入每一洞窟都描绘出真实的彩塑佛像和壁画么?”有良疑惑的问道。   “所以说张天师的这幅画是神鬼莫测,古往今来绝无仅有。”虚风说道。   三危山莫高窟前面的黄沙中突然传来“嘶嘶嘶……”的声音,众人定睛细瞧,见沙中露出一个人头,戴着眼镜,脸上的皮肤都干得起皱了,而整个身子则埋在沙中,嘴里的长舌在空气中不停的抖动,似乎是在散热。 第113章 刺血   “咦,这不是老白么?”有良惊奇的叫了声。   佘天庭两眼在玻璃镜片后翻了翻,并未理睬他,依旧在那儿兀自的抖着舌头。   “呦,你瞧他还把身子藏在沙子里头呢,晓得下面还有点潮湿气儿,好聪明呐,”薛道禅莞尔一笑,随即忿忿的抱怨道,“这个张道陵老滑头,不但大泉河没给画上,甚至连个水井都不给,纯粹就是想要折磨死人嘛。”   有良放下媚娘告诉它赶紧去找二丫,自己紧随其后登上了莫高窟破旧的木栈道。   媚娘鼻子嗅嗅,然后直奔崖窟的中段而去。   这是一个带有九层遮檐的大窟,俗称“北大像”,与崖顶等高,十分的巍峨恢弘。木构为土红色,檐牙高啄,轮廓错落有致,檐角系铃,但画中无风,所以听不到风铃之声。   大殿内矗立着一尊弥勒佛坐像,高逾十丈,由石胎泥塑彩绘而成,甚是壮观,为中国最大的泥塑佛像。   基座下斜倚着一个身材矮小,头大如斗,额头隆起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老者,看上去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憨叔!”有良认出来了,赶紧上前叫道。   憨叔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到有良万分惊讶,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二丫呢?”有良见憨叔都成这个样子了,心中更加惦念着二丫的安危。   “喵呜。”媚娘抬头瞅着高高的阁楼。   “她在阁楼上面,”憨叔喃喃说道,“你有没有见到憨婶并转告我那句话?”   “小三说他会转达。”   “那我就放心了,这多多年了,得让她明白憨叔是个有骨气的男人。”憨叔面现自豪的说道。   有良二话不说抱着媚娘就往阁楼上跑去。   在最高的第九层上面,一位少女双目紧闭静静的仰卧在地板上,面容已是憔悴不堪,双唇脱水皲裂,与记忆中那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截然两样。   “二丫……”有良心中一酸,眼中噙满了泪水。   “喵呜。”媚娘也发出了声声悲鸣。   弥留之中的二丫依稀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费力的睁开眼睛,脸上现出一丝笑容:“有良哥,你终于来了……”但随即又昏迷了过去。   此刻,有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顿时泪如泉涌,他将二丫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泪水如注滴落在她干涸的嘴唇上。   二丫恍惚中无意识舔着咸丝丝的泪水。   有良注意到了她的这一举动,毅然从怀中掏出针盒,抽出那根粗大的三棱针毫不犹豫的刺入自己腕上动脉血管,然后凑到二丫的嘴上,鲜血喷涌而出流入她的口中……   虚风站在楼梯处默默的看着,心中暗道,有良能不惜以鲜血救人生命,说明他的本质是淳朴善良的,虽然和费叔楚大师这些人走得很近,但也许其中另有隐情。   没过多久,二丫终于清醒过来了。   “有良哥,你……”她发现有良面色苍白的正抬着手腕割血喂自己。   “有良,这位姑娘已经醒了,你一次不能失血过多。”虚风站在身后说道。   有良扶起二丫,手腕上还在滴着鲜血。   虚风打开随身携带的小皮箱,取出急救包替有良止血并包扎了伤口。   “必须赶紧找到隐藏的那幅图,如何对付黄巢是以后的事儿,需要先设法离开虚空,否则这位姑娘和憨叔都挺不了几天了。”虚风思忖道。   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薛道禅和董贵妃也登上了第九层。   “呦,这只小魇都折磨成什么样了?真是令人垂怜,”薛道禅口中啧啧不已,“你们不老老实实的待在紫禁城,何故要跑到昌瑞山地下古墓里来呢?结果‘噬嗑针’还被黄老魇给抢去了。”   二丫柔弱无力的喃喃说道:“有良哥,见到我在墙上留下的字了?”   有良点点头,苦笑道:“是,还有错别字呢。对了,二丫你们干嘛要去古墓里自寻苦吃?”   二丫异样的目光望向了薛道禅,见此人衣冠楚楚,仪表堂堂,唯有说出话来却是一股娘娘腔。   “薛先生是衡山……嗯,怎么说呢?”有良嗫嚅道。   “嘻嘻嘻……”薛道禅一阵媚笑,待笑声过后才解释说,“一千年前名薛怀义、薛师或是冯小宝,如今嘛,衡山薛道禅是也。”   有良此刻才定神仔细的打量着薛先生,发觉他确实要比首长英俊多了,头型浑圆,天庭饱满,五官端正,身材健硕,自从巫蝉合体,皮肤与以前不同变得极为白皙细腻并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尘世中的女人们都远远不及。尤其是胯下那堆鼓囊囊的东西,比起自己和虚风的则大了数倍不止,难怪能充当武则天的男宠呢。   “白老爹说昌瑞山地下洞穴积聚了来自燕山山脉的灵气,在那儿修炼会提升得很快,没想到里面住着个极厉害的千年老怪,不但抢去了‘噬嗑针’,还把我俩扔进了这幅画里。”二丫战战兢兢的说道,至今仍心有余悸。   “夫君乃是盖世英雄,小姑娘口没遮拦,说‘千年老怪’可是大大的不敬。”在一旁的董贵妃指责道。   “她是谁?”二丫望着一身戎装的董贵妃,诧异的问道。   “她就是古墓里那人的妃子。”有良告诉她。   “那老怪是皇帝么?”   “大齐承天应运启圣睿文宣武皇帝。”董贵妃自豪的说道。   二丫不吱声了,停了会儿问有良:“咱们还能出去么?”   “你放心,俺一定要找到开启虚空的办法。”有良安慰她。   这时虚风站出来说道:“时间不能再拖了,我们要赶紧分头寻找那幅隐藏的画,薛先生,你认为那画最有可能藏在哪儿?”   薛道禅一反轻佻作态,面色凝重的说:“‘画中有画’这句偈语所指应该就是壁画,张道陵创作《敦煌梦魇图》的时候,莫高窟还未开凿,直到两百年后的前秦建元二年(公元366年),僧人乐尊路经此山时忽见金光闪耀,如现万佛,于是便在崖壁上开凿了第一个洞窟,自此以后连绵不绝达千年之久。可是莫高窟里的壁画若是一幅幅连接起来足有五十里之遥,想从中寻到隐藏的那幅图无异于大海里捞针。”   虚风想想也是如此,而且没有任何标识,即便看见也认不出来究竟是否那幅图,他嘴里叨咕着:“‘若要开启,鬼门十三……’贫道想应该与张道陵的‘鬼门十三针’有关联才是。”   有良想憨叔对古董字画研究颇深,倒不如去问问他,于是对二丫说道:“你先歇息,俺去看看憨叔。”   他走下阁楼来到憨叔身旁,轻轻晃动他的肩膀。   “二丫怎么样了?非坚持要上到顶楼祈盼着能望见你来解救她,”憨叔话音十分的虚弱,“她说,你就是从虚空中逃出来的,所以应该知道离开的方法。”   憨叔这句话提醒了有良,他猛地一拍脑门,心道可不是嘛,当初就是从悬崖上跳下去自杀才撞破了虚空之门的,《敦煌梦魇图》与《鼍鼓十巫图》同样都是画里虚空,应该窍门是相通的吧?   “憨叔,当初我是从虚空内悬崖上跳下去才回到尘世之中的,俺寻思着这可能就是离开虚空最直接的方法了。”有良兴奋的说道。   “‘置于死地而后生’,嗯,如果怀着必死之心也许就是闯出虚空的捷径,因为大多数人都不会这么干的。”憨叔也表示赞同。   有良站起身说道:“憨叔,俺扶你上楼看着,俺若是从九层跳下去人不见了,就表明已经闯出了虚空,你和二丫随后也跟着跳吧。”   有良搀扶着憨叔一步步走上楼梯,最后来到了第九层,此刻虚风和薛道禅仍在那儿探讨个没完。   “虚风道长,薛先生,俺当初被困巫山神女峰山洞中的《鼍鼓十巫图》里,后来决定自杀便与媚娘从悬崖上跳下去了,但结果却反而闯出了虚空。”有良边说着扶憨叔来到二丫身边。   “自杀?”薛道禅和虚风闻言都愣了。   “是自杀,从万丈悬崖跳下来的那一刻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竟然瞬间就直接出来了。所以,俺准备从这九层阁楼上也跳下去,如果找不见俺了,那就是已经闯出了《敦煌梦魇图》。”有良说。   “有良,这里距地面三四十米高,万一行不通就肯定摔死了,切不可蛮干。”虚风郑重劝慰道。   “我们寻找那幅隐藏的画不知还要多久,可二丫和憨叔已经撑不到那时候了,”有良目光望着二丫可怜的憔悴模样,坚决说道,“俺主意已定,若是闯出了虚空,请帮助二丫和憨叔也跳下去,若失败了,你们赶紧寻找其他出路。”   薛道禅和虚风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有继续再劝了,既然《鼍鼓十巫图》与《敦煌梦魇图》都是以画作为虚空载体,也就很有可能有着同一种离开的捷径之路。   “不行,”二丫紧紧抓住有良的胳膊,虚弱但异常坚定的说道,“我要与你一同跳下去,生死也要在一起……”   “二丫……”有良心中油然而生难舍之情,这种甜丝丝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即便是妮子也没有。   虚风点点头,这个女孩儿跟有良倒是真的很相配。   “啧啧啧,多好的女孩儿啊,还有这位董贵妃,为所爱之人忠贞不渝,至死相随,可是武媚这个王八蛋,竟然喜新厌旧,谋杀于我……”薛道禅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   “二丫,还是俺先跳,你放心,俺会在虚空之外双手接住你的。上次从《鼍鼓十巫图》中出来时就摔的够呛,你的身子太虚弱,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有良劝道,一面给憨叔使眼色。   憨叔拽着二丫,喘息着说:“让有良先去吧,咱俩随后就到,耽误不了多久的。”   有良挣脱了二丫,最后深情的望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跑向栏杆纵身从九层楼高的“北大像”一跃而下…… 第114章 搜画   有良在空中翻了俩跟头,重重地摔在了戈壁滩的黄沙上,即刻昏厥了过去。   阁楼上众人扑在栏杆上一下子都呆住了。   “有良哥……”二丫坐在地板上见到大家如此表情知道出事儿了,不由得悲从中来,挣扎着抓住栏杆起身瞥见有良已经摔在地面上,鲜血洇红了黄沙,她二话不说身子用力向前扑去一头栽下……   虚风道长手疾眼快,瞬间双手拽住了她的两条腿,大家七手八脚将其拖了上来。   “孩子,你这样跳下去殉死,有良若是没事儿,岂不是白白枉送了性命?”虚风责备道。   二丫缓过神儿来,含泪央求道:“道长,请带我下去。”   虚风点点头,弯腰抱起二丫,由于她体内严重脱水,身子轻飘飘的像个小孩子。   下了阁楼来到有良身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仍泛着殷红的鲜血,如此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这时,有良的身子渐渐隆起,在他的身下缓缓露出个人头,嘴里不断的往外吐着血沫,眼镜片也都碎掉了,哭哭唧唧的埋怨道:“这小子干嘛来这一下子,差点没把我给砸死。”   众人一看原来是老白,他从黄沙里游动到阁楼下,想要偷听有良逃出虚空的方法,毕竟其曾经成功的自《鼍鼓十巫图》中出来过,没想到高空中坠下一人,恰好砸在他的身上。若是普通人也早就死翘翘了,但老白毕竟是修道多年的白花蛇妖,纵使如此也呕血不止,盖因身在虚空功力全失之故。   虚风俯下身来查验了下,发现有良只是摔晕了,其他倒是未有大碍,于是松了口气,对二丫说道:“有良没事儿,放心吧。”   薛道禅双手将有良托起,走回阁楼内置于阴凉之处。   不多时,有良幽幽醒转,诧异的望着众人道:“我们出去虚空了么?”   虚风安慰说道:“看来跳崖的方法在这儿行不通,有良,刚才好悬啊,若不是正好落在老白的身上,恐怕你也早就没命了。”   二丫见到有良没死,欣喜的扑到他的身上,久久不肯撒手。   薛道禅幽幽叹息道:“想那孙思邈毕竟是医者,设置的《鼍鼓十巫图》总还留人一条活路,可是这张道陵老怪就没那么仁慈了,漫漫戈壁连口水都不给,若是找不到‘画中画’,我们大家都得困死在里面,做人怎么可以如此歹毒呢?”   “如今只有查找壁画一条路了,尽管如‘大海里捞针’般困难,但毕竟还有一丝希望。”虚风无奈的说道。   “可是究竟在哪一幅壁画里隐藏着呢?”薛道禅在一旁自言自语。   有良此刻感觉到浑身骨节如散架一般,体内气血翻涌,虚空禁制了“梦遗神功”,否则弄出来个大气泡来啥事儿都不会有。   “憨叔,你那儿还有荧光手电筒么?”他喘息着问道。   憨叔无力的点点头。   “虚风道长,薛先生,憨叔背囊里有荧光手电筒,可以拿着去照射壁画,若张天师也是用磷溶液画的,当下就可以识别出来了。”有良费力的解释说。   虚风一听不错,既然隐藏在《敦煌残卷》内的张天师偈语是用磷溶液密写的,壁画也完全有可能。   “即便用荧光手电,总共五十里长的壁画也得找个好多天,所以必须要有重点搜索区域才行。”虚风沉思着说道。   “嗯,此话有理,既然张老怪偈语中提到了‘鬼门十三针’,那就先去十三窟看看,随后再去十六、十七窟。”薛道禅说道。   “十六、十七窟有什么?”虚风不解。   “十六窟是莫高窟中最大的,十七窟就是举世闻名的藏经洞,《敦煌遗书》就是在这儿发现的。”薛道禅解释着。   虚风点点头,心道这姓薛的别看说话带着娘娘腔,头脑与知识可都是一流的。   两人带着荧光手电筒匆匆离去了。   董贵妃独自一人默默的走到阁楼外,仰望着天空张开双臂,口中悲愤的呼喊着:“皇上,你究竟在哪里啊?”其音苍凉幽怨,闻之令人黯然不已。   二丫与有良斜倚在弥勒佛须弥台下,她讲述着从《鼍鼓十巫图》中分手后的遭遇,说到惊险之处不胜唏嘘。   “原来老白一直在以‘噬嗑针’控制你。”有良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在紫禁城珍妃井旁,自己用“梦遗掌”已经将佘天庭冻住,结果二丫仍必须出手相救。以后的事儿就很明了了,老白要她杀自己,而二丫装做失忆迟迟不动手,给有良逃走的机会,正好这时候薛道禅的出现把他救了出来。   “噬嗑针一直在他的手里,若是一个昼夜不汲取针内之气,已经修炼的功力将会反噬,到时候会发狂而死。”二丫说。   “怎么会这样?”有良愕然道。   他心中寻思着,自己受“噬嗑阴针”的寒气反噬苦不堪言,原来二丫同样也会受到“阳针”的反噬,看来只有阴阳二针合一才能水火既济,这老白应该还不知道另外还有“噬嗑阴针”。   “自从进到画里功力全失,虽然失去了‘噬嗑针’但也就不会有反噬了。”   “那你要跟俺跳楼逃离虚空回到尘世,没有‘噬嗑针’岂不就只能活一个昼夜?”有良惊讶道。   二丫默默的点点头,幽幽说道:“在这里也是等死,若能和你在一起,一个昼夜我也很知足了。”   有良心中一热,不由自主的将她抱在了怀里,鼻子里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肉香。   “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如此成何体统?”老白晃晃悠悠的走进来严厉的呵斥道,眼镜早已经破碎,嘴角边还残留着血渍。   “佘组长,你也管的太宽了吧?”有良回敬了一句。   “二丫,你不能跟这个男人走,没有‘噬嗑针’出去就会发狂而死。”老白提醒道。   “死就死,反正我要和有良在一起。”二丫坚定的目光望着老白。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老白把脸一板,面目变得狰狞可怖,冷冷说道,“我是你什么人,这个独眼龙又是你什么人,你可要掂量掂量。”   “白老爹,你是救命恩人……”二丫迟疑了下,但随即大声说道,“可有良是我爱的人!”   有良听罢顿时心中热流上涌,眼眶也湿润了。   老白闻言勃然大怒,目光转向了有良,嘴里恶狠狠的说道:“你这小子活腻了,竟然敢打二丫的主意,现在那两个帮手正好都不在,你的冰冻阴毒武功在虚空施展不了,机会难得,先处理掉你这个麻烦再说。”说完张开血淋淋的嘴巴探出根又细又长的舌头,上面满是亮晶晶粘稠的毒液,直接奔着有良舔了过来。   “不要……”二丫挺身挡在了前面。   有良轻轻将她推在一边,从怀里掏出那根电警棍来,“噼噼啪啪”一阵白色毫光闪过,瞬间发出的几千万伏的高压,正好击在了长舌上。顿时一股青烟升起,空气中弥散着焦糊味儿,老白的舌头尖儿刹那间被烧焦了。   但见他一声惨叫摔倒在地,翻了几个滚儿退缩到了一边,捂着嘴巴叫道:“你,你小子竟然还有暗器。”   有良嘿嘿冷笑两声:“知道了那你还不快滚远点儿?”   老白知道眼下占不到便宜,只得悻悻的出去了。   憨叔倚在旁边台基下微微一笑,赞许的说道:“有良,干得好。”   此刻二丫已是精疲力竭,靠在有良肩膀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可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防止老白什么时候再溜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薛道禅“嘻嘻嘻……”的尖利笑声。   有良目光望过去,见到薛道禅和虚风两人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找到啦,嘻嘻,‘画中画’终于找到啦。”薛道禅乐不可支的说道。   有良闻之精神为之一震,忙问在哪儿。   “第十六窟。”虚风答道。   “当年王道士就是在清理十六窟东面甬道积沙时发现的第十七窟藏经洞。”薛道禅解释说。   “隐藏的究竟是幅什么画?”有良好奇的问道。   “嘻嘻嘻……漂亮的飞天仕女图下暗藏着一个耄耋老者的裸体像,皮粗肉糙净是褶皱,我猜就是张道陵那老怪物的自画像。”薛道禅轻浮的嬉笑道。   “薛先生,言辞中还请对道家祖师爷尊重些为好。”虚风面现不悦之色。   薛道禅脸上满不在乎,伸手拽起有良和二丫说:“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虚风走过去搀扶起憨叔,问道:“董贵妃呢?”   “在阁楼外面。”   虚风想了想还是走出了阁楼,望见董贵妃孤独的立于黄沙之中,一动不动的仰视着天空,就像是一尊雕像。   “董贵妃,我们已经找到了出口,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虚风问她。   董贵妃摇摇头,幽怨的说道:“‘西域之门’里苦等了皇上千年之久,而这里是离他最近的地方,只要皇上看《敦煌梦魇图》,就能望见本妃。”   “可是画里画外你们终归是无法见面啊。”   “只要他眼中见到本妃,而本妃心中看到皇上足矣。”   虚风晃晃扁脑袋,心想这种女子只存在于古代,现今社会的女人们势力的很,谁还会如此痴情?当然二丫是个例外。   “董贵妃,我们并不是走虚空通道返回敦煌,而是很有可能直接从画里出来,若真是这样,你就可以马上见到黄巢了。”虚风有感于这个女子的用情专一,因此想帮她一下。   “这是真的么?”董贵妃痴痴的问道。   “完全有可能。”虚风点点头。   “本妃跟你走。”董贵妃深深道了个万福。   虚风带她重新回到阁楼里,黄沙下的老白偷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赶紧从沙中钻出悄悄的尾随在了后面。   薛道禅在前面领路,一行人相互搀扶着直奔莫高窟最大的十六窟走去。 第115章 画中画   第十六窟是敦煌最大的洞窟,达两百多平方米,建于唐大中五年至咸通(公元851~867)年间,窟主是晚唐河西都僧统吴和尚。洞窟呈覆斗型顶,中心设有马蹄形佛坛,上面供着九身佛像,窟前倚崖统建有三层木构窟檐,为清光绪三十年王圆箓所修建。   众人进得窟来,见四壁上全都绘有千佛壁画,看上去有些眼花缭乱。   “唉,”薛道禅叹息一声说道,“此窟壁画为西夏所绘千佛图,但是色彩单调、千佛一面、缺乏生机,晚唐佛教艺术之衰落足见一般,只有这边紧守着藏经洞的这幅《飞天仕女图》与其他的迥然不同。”   大家站在壁画下,抬头望着那些栩栩如生、轻灵飘逸的飞天仕女,俱自赞叹不已。   薛道禅讲解道:“早期的‘飞天’都是男的,身体粗短矫健,深目高鼻束发髻,上身半裸坦臂赤足,腰系围裙身披长巾,不似中土之人。而且动态僵硬笨拙,以身体扭曲代表飞行,实在丑陋之极。北魏之后,造型逐渐趋向汉化和女性化,五官匀称身材修长,开始运用巾带表示飞翔,乐伎飞天逐渐增多。盛唐时,飞天已经全部女性化,成为翩翩起舞的仙女形象,大都脸型丰满明眉皓齿,姿态妩媚雍容华贵,上身裸露下为长裙,托花盘、香炉以及散花,美不胜收。”   说话间,他将荧光手电照在这幅《飞天仕女图》上,一个橘皮肉糙的耄耋老者赤裸裸的荧光形象呈现在众人面前。   有良睁大了阴眼仔细的端详着,那老者的目光正对着自己,似笑非笑,眼神中仿佛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他是谁?”二丫红着脸拽着有良的胳膊小声问。   有良摇了摇头。   “没错,他就是张道陵。”耳边传来说话声。   回头望去,老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   “我在陕西历史博物馆做研究时,见到过张道陵的画像,与这个人一模一样。”老白说道,由于其舌尖被烧焦,说起话来有些呜噜不清。   有良将二丫拽过到自己身后,手中紧握电警棍随时戒备着。   虚风望着荧光图说道:“大家要赶紧想想‘若要开启,鬼门十三’这句偈语的含义,万一电池耗尽就麻烦了。”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莫衷一是。   老白默默的盯着荧光图,片刻之后说道:“我明白了,有良,你按照‘鬼门十三针’针法刺张道陵的十三处穴道试试。”   有良闻言心中一动,这个佘天庭不愧为是考古界的权威专家,说出的话确实在理,张天师裸露自己的身体,可能就是在暗示使用其所创的针法,当然也只有天师道的传人才会“鬼门十三针”绝技。   薛道禅和虚风等人也都认为值得一试。   有良从怀里取出针盒,先抽出一根毫针,按照那本《顺治鬼门十三针》书中的顺序轻轻刺入画中老者的鬼宫(人中)穴,阴眼里仿佛瞧见他身子略一抖动。   第二针瞄准其左手大拇指侧的鬼信(少商)穴进针三分,画中人竟然缓缓的攥紧了拳头,众人见之均惊讶不已,二丫紧张的拽紧了有良的胳膊。   接下来是足太阴脾经的鬼垒(隐白)穴,位于大脚趾末节内侧,有良由针盒内抽出第三根毫针,刺入了二分,蓦地一股常年未洗的臭脚丫子味儿自画中飘逸而出。   “呸呸呸,好臭啊,堪比武媚娘的那双汗脚。”薛道禅赶紧捂住了口鼻。   虚风也屏住了呼吸,祖师爷的千年臭脚真的是够可以。   二丫只吸进去了一点,觉得又咸又臭,禁不住的就要呕吐。   唯有憨叔满不在乎,觉得与自己的脚味儿不相仲伯,为洗脚之事每每与憨婶斗嘴干架。   第四针为左掌后的鬼心(大陵)穴,入针五分。   第五针足外侧下方凹陷处足太阳膀胱经的鬼路(申脉)穴,乃是八脉交会之穴。   第六针鬼枕(风府)穴,第七针鬼床(颊车)穴,针刺到这儿一直都很顺利,画中人无甚反应,最多只是肌肉抖动两下而已,而第八针任脉的鬼市穴则出状况了。   鬼市穴位于面部唇沟正中凹陷处,亦称“天池”或“承浆”,当毫针刺入后刚一捻动,画中老者就张嘴“呸”的吐出一股口水,亏得有良阴眼敏锐,见其不对急忙闪身避过。而刚刚钻到他身后的老白就着了道,正中其鼻梁溅了满脸都是。一股浓烈的口臭弥散开来,众人唯恐避之不及,众目睽睽下,老白只得面红耳赤的低头退回到了角落里。   有良小心翼翼的刺下第九针鬼窟(劳宫)穴,没啥事儿。   第十针是督脉的鬼堂(上星)穴,位于头部发际正中上一寸,捻动毫针时,画中的老者缓缓的抬起了左臂,弯曲着露出了肘部鬼臣(曲池)穴。   奇怪,下一针不应该是它呀,有良犹豫不决,而此刻荧光手电筒的电池已然快要耗尽,光线渐渐的黯淡了下去。   “赶快,有良,时间要来不及了。”虚风在一旁焦急的催促道。   事不宜迟,画中人无论是不是张道陵,既然已经示意就应该尊重他才是,有良取出第十一根毫针准确的扎在其鬼臣穴上。   画中人随即张开了嘴巴探出舌头……   这又不对,舌下鬼封乃是最后一穴,此穴非同小可,使用三棱针可置妖鬼于死地,一般不可擅用。   荧光越来越微弱了,众人万分焦急的望着他。   有良来不及多想,三棱针直刺其舌下中缝处。   老者缓缓转过身子竟然撅起了屁股,露出黑不溜秋的肛门,鬼藏穴正隐匿在会阴处。   就在众人瞠目结舌之际,荧光手电闪烁了两下突然熄灭了。   在灭掉的一瞬间,有良及时的将一根长毫针刺进了老者的阴囊根部与肛门中间,此处正是鬼藏穴,亦称“海底”。   “喵呜。”媚娘抢先发出了警示。   “噗”的一声炸响,老者放了个响屁,震得大家耳鼓嗡嗡作响,强大的气流冲得众人东倒西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鸭蛋的怪味儿,有良被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嘻嘻嘻……张道陵老怪捉弄了我们。”薛道禅笑得前仰后合,身子乱颤。   有良心一凉,看来不该受到画中老者的诱惑,还应坚持遵循书中的顺序施针,这下算是完了,前功尽弃。   “有良,是怎么回事儿?”虚风问道。   “后两针颠倒了顺序。”有良极度的沮丧,连连叹息不已。   “天命如此,夫复何言?”虚风低头长叹道。   “有良哥……”二丫也不知如何来安慰他才好,突然手一指壁画忙不迭的叫道,“快看!”《飞天仕女图》壁画上悄无声息的裂开了一道缝隙,有二尺多宽,里面隐约透出了桔黄色的油灯光来……   “开启了!开启了!”老白大声叫道,猛地冲过来一头钻了过去。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薛道禅探头瞧了瞧也跨进了裂缝。   “有良,赶紧扶二丫出去。”虚风急迫的说道。   虚风扶着憨叔紧跟在有良和二丫的身后,媚娘则瞅了个空“嗖”的从人们脚下窜入,董贵妃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跨出了那一步。   众人脚下一沉,发觉正置身于一间石窟之中,石壁上油灯光闪烁着,地上摆放有桌椅板凳和一张床,有良认出这里正是昌瑞山地下古墓。   “呼啦”一声,身后闪出了火光,大家回头望去,墙壁上的那幅《敦煌梦魇图》已经燃烧起来,片刻之间变成了灰烬,虚空消失了。   此画被开启过就自动销毁,看来这也是当初张道陵设置好的。   有良望着那一缕青烟,心中寻思着,古空禅师不是说张道陵会在《敦煌梦魇图》中设置对付千年大魇的陷阱么?现在也都随着古画的焚毁而统统灰飞烟灭了,如今身处黄老魇的巢穴之中,就凭他们几个人能对付得了?   “这就是黄巢的地下古墓,大家小心了。”有良阴眼紧张的盯着洞顶金井口,悄声提醒大家说。   众人站在那儿连大气儿也不敢出,石窟内静悄悄的,唯有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奇怪,”过了许久,薛道禅缓缓开口说道,“按理说,黄老魇肯定会发觉我们,怎么会没有任何反应呢?”   而董贵妃则显得异常兴奋,双臂乱舞口中叫嚷个不停,但她的话音谁也听不见。   虚风试着暗地里调息,真气运行畅通无阻,“先天气功”又回来了。   有良轻轻的朝洞壁发出一记“梦遗指”,墙上瞬间出现一个冰冻的霜点,心中不由得暗喜,功力恢复就不用再惧怕老白了。但随即心中一沉,既回到了尘世,二丫若一昼夜汲取不到“噬嗑阳针”的针气,就会发疯而死了。   他想二丫所受应该是“阳针”的反噬,自己经历的则是“阴针”反噬,曾静说“阳针有形,阴针无形,双针合一,方尽其效”,那么俺和二丫的情况正好相反,是否可以互补来消除反噬呢?   正寻思之间,忽闻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过来了。 第116章 黄老魇   昏暗的灯光下,外石窟走进来一中年人,面色十分的苍白,深灰色便装文质彬彬。   “咦,你们怎么出来了?”他惊讶的看着这帮人,又抬眼望了下石壁,发现那幅《敦煌梦魇图》已经消失了,地面上残留着余烬。   “冯生,”有良上前一步,指着金井口问道,“主人还在里面么?”   “有良,是你啊,主人闭关正当紧要关头,已经好些日子了。”冯生认出有良,知道他是杜大姐的下属。   虚风轻轻附耳道:“有良,你认得此人?”   有良点点头,悄声说:“他叫冯生,当年死于唐山大地震,现在成了甲尸。”   虚风愣了下,上前问道:“你是原来公安部的那个冯生么?”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冯生面现疑惑的答道。   “是刑侦局张局长告诉我的。”   冯生闻言怅然不已,口中喃喃说道:“唉,十三年恍若隔世,好怀念以前的日子。”   “冯生,这位是董贵妃,黄巢当年的嫔妃,她在敦煌西域之门等候了千年之久,把她交给你的主人吧,我们就不打招呼先行离开了。”虚风说道,他心下明白,趁黄老魇闭关之际还是赶紧撤离为上。   “你说主人是谁?”冯生诧异道。   “黄巢。”   “唐末农民起义军首领,‘冲天大将军’黄巢?”冯生闻言愕然不已。   “你不知道主人是谁么?”这回轮到虚风惊讶了。   “他从未说过,也不准问及,凡是知道主人名讳的必死无疑。”冯生说道。   这个黄巢隐藏的够深啊,虚风思忖着。   “哈哈哈……”洞窟内蓦地响起桀桀笑声,一个苍老阴森的声音飘入耳中,“不错,凡是知道老夫名讳的人都要死,想不到你们几个小子竟然能破解《敦煌梦魇图》,看来能耐不小,究竟是谁干的,老夫倒要见识见识。”   大家凛然一惊,目光瞅向了金井洞口,声音正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二丫吓得紧紧的拽着有良胳膊,身子在微微颤抖。   董贵妃闻言浑身一凛,随即双膝跪倒匍伏在地,惊喜的泪水直流。   “是他干的,”老白突然手指向了有良大声喊道,“这小子名叫有良。”   “白老爹!”二丫愤怒的瞪着佘天庭。   “哦,是那个老阴之气浓厚的小子?嗯,想不到杜十娘手下还有这等人才,老夫说的不错,调教好了的确是把好手。说说,你是如何破解张天师所设机关的?”那声音阴鸷寒冷,语气不容置疑。   “回禀主人,”有良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开口说道,“是俺用‘鬼门十三针’破解的,另外,我们还将您的董贵妃也护送来了。”江湖上历练了这些年,他也懂得见风使舵了。   众人的目光惊异的望着有良,这只千年老魇怎么变成了有良的主人?连二丫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只有薛道禅心中有数,微笑着不言语。   “爱妃请起,这一千多年来,朕委屈你了……”黄老魇颤抖着声音说道,言语中充满了无尽的沧桑与爱怜。   董贵妃伏在地上仰脸望着洞顶,嘴里说了一阵子话。   “什么……呀呀呀,气死老夫了,”黄老魇听罢勃然大怒,气冲冲的问有良,“那个楚大师是何方神圣?竟敢将老夫的属下全都剿杀打至魂飞魄散。”   “楚大师是茅山宗的第一高手。”有良答道。   “哼,什么茅山宗,在老夫眼里狗屁都不是。”黄老魇忿忿说道。   “嘻嘻嘻……”薛道禅又尖声笑了起来,“华阳隐者陶弘景身为南朝宋齐梁三朝道术之集大成者,其后人得其真传以茅山术驱鬼降妖上千年,并且享誉海内外,古往今来还从未有人敢于小觑呢,太好笑了。”   “薛道禅,老夫见你是个儒生才放一马,竟敢言语如此的不敬,奇怪的很,去到《敦煌梦魇图》里一次,你何时变得娘娘腔了?”黄老魇大惑不解。   “嘻嘻,你知道我是谁么?薛某本是武周朝白马寺寺主、右卫辅国大将军、鄂国公薛怀义。”薛道禅沾沾自喜道。   “哦,”黄老魇愣了下,随即怒道,“原来是武则天的第一面首啊,老夫生平最讨厌这些后宫乱政的小人,恨不能生啖其肉。”   话未落音,金井口喷出一道七彩霞光电闪般的击在了薛道禅身上,众人无不惊呼。   但见薛道禅周身血芒暴涨,原本如凝脂般的皮肤骤然变得如鲜血一般红,就像是一只煮熟了的大虾。   “嘻嘻嘻……”薛道禅仍旧淫笑不止,伸手挠了两下说道,“黄老魇,你这是在为薛某抓痒么?”   “啪啪”一座七彩光罩牢牢的将薛道禅套在里面,毫光接连不断的射在他身上,红光渐渐转淡变为了橙色,没过多久又再次变色为土黄和翠绿,最后浑身闪烁着一层青芒。   “嘻嘻嘻,多谢黄老魇帮薛某提升功力,节省了数百年的修为。”薛道禅开怀大笑。   有良见状不禁骇然,赤橙黄绿青蓝紫,难道薛先生在七彩霞光的电击下,竟然从赤魔一下子跃升到了第五级青魔?   “咦?这是怎么回事儿?”黄老魇也发现不对了。   “哼,黄老魇,你目前破不了薛某的这身蝉蜕,还是别费力了,收回七色光罩放我出来。”薛道禅说道。   “原来你是巫蝉,老夫倒是看走眼了,”黄老魇停止了七色电芒的攻击,但未收回光罩仍将其套在里面,沉吟道,“待老夫处理完他们的事儿再来对付你。”   金井口“噼啵”一阵七彩毫光闪过,众人面前赫然出现一位身形极高大的老者,头戴覆钵型朝冠,身穿明黄色九龙十二章龙袍,挂着一串柬珠朝珠,分明是一身清朝皇帝的装束,只是脑后没有那根长辫子。   冯生垂手而立,口中恭敬的说着:“主人。”   大家终于见到了千年大魇黄巢的真面目,此人身材伟岸,浓眉阔鼻,长着两只硕大的蛤蟆眼,金黄色的双瞳目光如炬,单是外表就足已令人心生畏惧。   “主人,我佘天庭愿意舍身为仆,终生侍奉您老人家。”老白“噗通”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   “嗯,白花蛇妖,也有数百年的道行,起事之际正需要人手,你就跟着老夫吧。”   “还有我的女儿二丫,也请主人收留,您老人家可以纳她为妃。”老白谄媚的说道。   “你!”二丫气得差点没噎过气儿去。   “嗯,千年老牛吃嫩草倒也够味儿,哈哈……”黄老魇大笑。   “主人,这绝对不行,二丫是俺的媳妇。”有良愤怒的叫道。   “哦,老夫想起来了,怪不得你上次一入古墓就往画里寻找她,既是这样,老夫怎能夺属下之爱呢?你就自己留着吧,等到老夫九月九破墓出关,天下美女多的是,再抓些来也就是了。”黄老魇倒挺大方。   他的目光落在了虚风身上,打量了一下说道:“董贵妃说是你带着她闯入虚空通道来见老夫的?”   “不错。”虚风不卑不亢的答道。   “嗯,既然有功于老夫,就放你一马,”他说着又望向了憨叔,“你这个老儒生呢?”   有良急忙接话:“主人,若不是憨叔带来昌瑞山地下古墓,俺也见不到您,请放他走吧。”   黄老魇点点头:“有道理,也放他一马吧。”   憨叔瞅着黄老魇身上的服饰,轻轻伸手摸了一下,惊叹的说道:“这身龙袍乃是顺治衣冠冢内之物,若是送去荣宝斋拍卖一定价格不菲。”   “哈哈,”黄老魇非但未生气,还大加赞许道,“眼力不错,老夫穿上瞧着合身吧?”   “非常的般配,简直就像是为您专门定制的一样。”憨叔在关键时刻也知道拍马屁。   “好,今天是老夫与董贵妃重逢的大喜之日,就赦免了你们吧,”黄老魇一指薛道禅,“他不行,其余人等可以走了,冯生,送他们出去。”   “是,主人。”冯生应道。   “有良啊,你出去以后告诉杜十娘做好准备,九月初九老夫要破墓而出,大开杀戒了。”黄老魇桀桀一阵怪笑。   “那薛先生……”有良目光瞥向了薛道禅。   “有良,黄老魇破墓之前是奈何不了薛某的,速上衡山告知古空禅师。”薛道禅在七彩光罩内急叫道。   黄老魇嘿嘿两声,嗤之以鼻道:“老夫功成天下无敌,来者无惧。”   虚风见好就收,催促道:“有良,我们走吧。”   有良抱着媚娘搀着二丫,虚风扶着憨叔一并离开了石窟,跟着冯生顺利的走出了地下古墓。当冯生开启了石门,一缕淡淡的夕阳射入,此刻已是日暮时分。   “你们谁听说过江西婺源朱寒生这个人?”冯生突然问道。   “当然知道,”虚风愣了下说,“他如今隐居在雪域高原的蓝月亮谷中。”   “蓝月亮谷……”冯生喃喃说道,心中似有无限感慨。   下到沟底,二丫和憨叔趴在小溪旁拼了命的饮水,困在画里的这些日子脱水到了濒死边缘,憨叔甚至连小鱼都一同吞进了肚子里。   有良、虚风和媚娘也都灌了个饱,立马精神了许多。   喝足了清凉的山溪水,虚风施展轻功将大家一一送上了崖顶,半个多时辰后下山到达清东陵裕陵前,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京城而去。   “有良,你和二丫可以来贫道白云观暂住,有很多事情想同你谈。”虚风叮嘱说道。   “俺先送憨叔回家,还要到衡山报个信儿,然后再回去白云观找你。”有良回答。   “好,一言为定。”虚风点头道。   的士风驰电掣的沿着京哈公路疾行,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行人车辆稀少。   憨叔精神抖擞的坐在前排,通过这一次死里逃生的劫难,又见识过倾城之貌的杜十娘,他如今仿佛已经不那么惧怕憨婶了。 第117章 憨婶   刚到胡同口,憨叔犹豫了片刻,随即挺起了胸膛率先朝自家的四合院走去,有良看着好笑,搀扶着仍很虚弱的二丫跟在了后面。   “你这个老不死的呀,连个信儿也没有……”还没转过影壁墙就听到憨婶在哭诉着念秧儿。   憨叔回头一乐,得意的悄声说:“怎么样?憨婶终于知道失去憨叔的痛苦了吧?”   紧接着听憨婶又在念叨着:“你到底是有还是没了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胡同里的老头们可都在等着呐,我到底应该挑谁啊……憨叔,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还竟敢说解脱了。”   有良“噗哧”一乐,憨叔此刻已是面红耳赤尴尬之极,感觉无地自容似的。   二丫愕然的望着憨叔,在汉中农村里可从未见过这等事儿,人刚失踪几天,老头们就都候上门来了,京城确实与众不同。   “憨婶一定很漂亮吧?”二丫寻思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有良小声说。   “是谁在那儿偷窥?深更半夜里跑来是想吃老娘的豆腐么?”突然憨婶一声暴喝,冲到了影壁前。   月光下,二丫惊奇的发现一个高大肥胖白嫩的女人手举菜刀恶狠狠的扑了过来。   “哎呀,是我憨叔啦,干嘛这么凶巴巴的?”憨叔壮起胆子挺身而出站在了庭院当中。   憨婶一愣儿,定睛看清之后随即破口大骂:“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憨叔拔腿就跑,听得身后“咣当”一声菜刀落地,由于困在《敦煌梦魇图》内太久体虚无力逃不快,一下子被憨婶楸住了后脖领。   这下完了,憨叔彻底没了底气。   体型高大威猛的憨婶抓着憨叔低下脑袋便是一阵狂吻,弄得他满脸都是口涎水和吐沫星子。憨叔反应过来后不由得心中大喜过望,双手紧紧搂住她粗壮结实的大腰,闭上眼睛任由憨婶蹂躏。   二丫有良面面相觑,“咯咯”的笑出了声。   憨婶急忙回头看见了他俩,于是赶紧松开了手,而憨叔闭眼搂腰硬是不肯撒开。   “哎呦,憨叔你也真是的,家里来了客人也不吱一声。”憨婶尴尬的拽开丈夫说道。   众人回到堂屋,憨婶客气的给有良和二丫端来了茶水,与方才手持菜刀的凶恶模样判若两人。   “呦,这姑娘眉清目秀的就是看起来有点虚弱,是生病了么?”憨婶端详着二丫说道。   二丫点点头,确实感觉极度的疲惫。   “憨婶,先去做点好吃的,然后去给他俩收拾出间房来。”憨叔品着茉莉花茶傲慢的吩咐说道。   “是,憨叔。”憨婶嫣然一笑,扭动着粗壮的腰肢去了。   “怎么样?做人就要这样威风才是。”憨叔颇为自鸣得意。   “憨叔,俺想打个电话。”有良说道。   “跟我来吧。”憨叔领着有良来到了书房,他的电话大都涉及到古董买卖,因此安放在这里。   有良拨通了衡山藏经阁古空禅师的电话。   “师父,薛先生被黄巢给困在昌瑞山下的古墓里了。”有良讲述了这段时间所遭遇的变故。   电话那端沉默良久,古空禅师才缓缓说道:“巫蝉合体后自保有余,唯一担心的是黄老魇以‘噬嗑针’来对付薛道禅。老僧本以为张道陵能在《敦煌梦魇图》中暗设陷阱,没想到此画就这么自动销毁了。如今之计,待老僧做些准备赶赴京城去会一会这只千年大魇,你在京城的落脚点是在哪儿?”   “师父,你可以去白云观找虚风观主,俺一般应该会在那儿。”有良说。   “好吧,你就在京城等着老僧吧。”古空禅师撂下了电话。   憨叔诧异的问道:“你不是说要亲自前往衡山的么?”   有良笑了笑:“俺在京城还有事儿要办,跟虚风道长这么说是想争取点时间。”   憨婶动作极为麻利,不多时就炒了几个小菜端上来,外加一瓶五粮液,然后温顺的坐在一边,静静的听憨叔讲此次探险之辉煌经历。   憨叔一面借着酒兴大肆发挥,吹得天花乱坠,憨婶的在一旁含情脉脉的听着,偶尔发出惊羡的“哦哦”声。   “我累了。”二丫显得十分的虚弱,受困的这些日子已经精疲力竭了。   憨婶带有良和二丫来到西厢房,里面床铺都已经整理好了,二丫一挨上被褥就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憨婶,”有良说道,“憨叔被困之中始终记挂着你。”   “嘿嘿,”憨婶微笑着说,“憨叔吹牛不上税,我心里有数着呢。”   不多时,听到正房里憨婶的暴喝声:“你到底洗不洗那两只臭脚?”   有良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望着二丫,一昼夜的时间很短,必须得尽快想出法子来阻止和化解她体内“噬嗑阳针”的反噬。当初医治首长外孙女小建的时候,是采用“中阴吸尸大法”吮吸出孩子体内的“邪祟”,现在也完全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阳针”反噬的能量,而“噬嗑阴针”应该正好能够中和掉并为己所用。   思考了许久,最终有良决定先试试二丫体内的真气究竟怎样,虽然还只是幼魇,但上次在紫禁城内的珍妃井旁,她轻易便令老白僵硬的身体解冻,与古空禅师的手法相似,可见其功力甚高。   二丫酣睡的面容显得极度憔悴,沉思良久,这丫头的命运比妮子还要坎坷,亲人全部丧生于驻马店的溃坝洪水之中,是一个还未出世的遗腹女。她体内怨灵凝聚,老白将其过胎于耀县孙家,而抚养她的李老汉父子终为孙遗风所害,如今成了孤儿。二丫的心目中把自己当作了她唯一的亲人,这次在虚空之中的磨难使两人走到了一起。   他叹息着轻轻抓起她的手,默默的调匀“中阴吸尸大法”,然后试着吮吸其劳宫穴。   蓦地,一股炙热的气息沿着二丫手厥阴心包经汹涌而来,经劳宫穴吸入自己的体内,其能量之大实属罕见,以至于有良浑身燥热无比,面红耳赤,仿若进入蒸笼里一般。   他赶紧撒手,喘息了老半天还未平息下来,就在这时,耳边听到了轻微的落地声。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一人闪身进屋扫视了下嘿嘿道:“了去大师也动了凡心么?”   有良惊讶不已:“楚大师,你怎么来了?”   楚大师倒背着手立于房中,淡淡说道:“回京后,憨叔的四合院就派人盯上了,这位憨叔不是困在地下古墓的画里了么?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说来话长,俺终于找到了虚空通道,董贵妃也见到了黄巢……”有良从自己再次到敦煌进入“西域之门”讲起,叙述了在虚空中的经历以及利用“鬼门十三针”开启《敦煌梦魇图》的事儿。   楚大师默默的听完,许久未吭声,最后微笑着说道:“原来薛道禅就是当年武则天的第一面首薛怀义,竟然为巫蝉之身,倒是始料未及啊,你看清了这个黄巢是使用七彩光罩困住他的?”   “是。”   “嗯,这只千年大魇还差一点火候,功成破墓后应该只见白光了。”楚大师说道。   “为什么?”有良感觉到如彩虹一般的七色光应该是最高的。   “你没学过物理学么?”楚大师皱了皱眉头,解释道,“七色光融合在一起就是白色,如同日光一般,只有旷世大魇的功力才能够达到,届时便如普通人一样,纵使张天师再世也无法识别出来。”   有良想了想,问:“既然像普通人一样,那现在尘世中搞不好就有这种大魇在民间潜伏着吧?”   楚大师微微一笑:“那是一定的。”   “楚大师,黄老魇愤恨你杀了那些阴兵,准备九月初九破墓后就找你算账呢。”有良心中寻思着最好他俩能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因此不无挑拨的说道。   “想得美,哪能等到他破墓,在这之前就先结果了他。”楚大师冷笑道。   “光靠您一个人恐怕不是黄老魇的对手吧。”有良故意显得很是忧心忡忡。   “当然不只我一个人了,还有你。”楚大师答道。   “俺?”   “不错,他既然认为你是其属下,就不会刻意的防范,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一举将其铲除。”楚大师冷冷的盯着有良说道,看得他头皮直发麻。   “那俺应该怎么做呢?”有良表情坦然。   “嗯,等我策划好了再告诉你。”楚大师停顿了下,然后瞥了眼床上的二丫,嘴里嘿嘿说道,“了去大师,你是修习‘鬼门十三针’的,可不能妄动男女之念。”   有良红着脸点点头。   “我先走了,住在原先的那家酒店,豹哥和小林子都在,你尽快过来回合。”楚大师吩咐完出门,耳边听到轻微的衣袂风声,他已越墙而去。   有良松了口气,回到床边抓起二丫的手正准备继续吮吸的时候,突然感觉心底里彻骨的冰冷,随即四肢僵硬,“噬嗑阴针”的寒气突然发作了。 第118章 反噬   易经第二十一卦火雷噬嗑,象曰:“运拙如同身受饥,幸得送饭又送食,适口充腹心欢喜,忧愁从此渐消移。”此卦为异卦(下离上震)阴阳叠加,相互吞食噬嗑之意。   二丫体内“噬嗑阳针”的老阳热气,引发了有良“噬嗑阴针”老阴寒气的呼应,因此反噬提前到来。   有良感觉到此次寒气反噬与以往不同,极为强烈和迅猛,以至于来不及运功以“梦遗掌”来发散就已经被冻僵了。他的四肢完全僵硬,经络闭塞,唯有思维仍在运转,不过似乎也慢了许多,身子一歪便扑在了二丫的身边。   “咣当”一声躺倒,震醒了沉睡之中的二丫,睁眼见到身边睡着的是有良,不由得面色绯红,口中娇羞的嘤嘤说道:“有良哥,你……”   有良一言不发,直挺挺如同死人一般。   她感觉到一股彻骨凉气扑面而来,伸手探摸有良的周身僵硬寒冷如冰,皮肤上挂着一层白霜,右眼圆瞪着,但眼珠已经不能转动。   “有良哥,你怎么了?”二丫吓得手足无措,连连惊呼。   就在这时,体内蓦地泛起一股燥热,其势汹涌澎湃,仿佛烈火灼烧一般。她还不知道,自己体内原来汲取的部分“噬嗑阳针”老阳之气受到寒气吸引,虽未及一昼夜但提前激发反噬了。   须臾,二丫气喘吁吁,周身大汗淋漓,灼热令大脑神智恍惚,她下意识抱紧了冰冷的有良借以降温,顿时一丝清凉沁入肌肤百骸之中,感觉到舒适了不少。但热浪在体内一波又一波的接连涌来,两人之间毕竟还有着几层衣物的阻隔,不能够完全化解消散热能。   此刻的有良虽然身体僵硬无法动弹,但思维仍在,眼睛里瞧见二丫双目赤红,火辣辣的盯着自己,心中已然明她的想法,不由得暗道:“不要啊,二丫……”   反噬之中的二丫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伸手迅速解开有良衣服上的纽扣和裤腰带,三下五除二的将其扒光,然后开始除去自身的衣物。   有良眼睁睁的望见她将内衣裤褪去,裸露出发育成熟散发着肉香的少女酮体,心中如重锤撞击,心猿意马早已不能自制,全身僵硬冰冷如铁,唯有胯下一点热得发胀。   二丫张开双臂将他牢牢抱紧,一个如冰坨,一个如火炭,水火交融顿感无比的舒适,两人就这么相拥着慢慢消解着各自的反噬,长达数个时辰里一动不动。   天亮了,厨房里早餐已经备好,憨婶推开西厢房门后大吃一惊,见有良和二丫赤身裸体的搂在一起,脸一红赶紧悄悄的退出。   “你怎么了?”憨叔诧异的发现憨婶面红耳赤,深情竟然娇羞无比,就像当年新婚之夜的模样,憨婶两只眼睛色迷迷的望着自己,火辣辣的目光摄人心魄。   话未落音,憨婶轻舒猿臂一把将其从椅子上拎起,“咚咚咚”回到卧室仍在了床上,随即如母狮子一般咧开大嘴扑了上来……   “救命……”憨叔刚叫出半句就没了声息,不多时房内传来虚弱的“嘿咻”声。   西厢房内,有良的手慢慢的动了一下,尽管身体仍旧是冷冰冰的,但经络已经疏通,于是伸出双掌悄悄的放在了二丫炙热的后背和腰间。左手按足太阳膀胱经的魄户穴,右手抵住腰间督脉的命门穴,发动“中阴吸尸大法”一点点的吮吸二丫体内反噬的老阳之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丫的身子逐渐冷却,有良的体温也回升上来了,此刻两人的神智完全恢复了正常。   二丫满面绯红,羞怯的目光里满是柔情,有良也是含情脉脉的望着她,明知道这样有些不妥,但两人谁也不肯放手,就这样默默的三目相对注视着,两唇慢慢的靠拢在了一起。   有良前胸抵着二丫的双乳,感觉到软绵绵的异常受用,一股酥痒的感觉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如海潮般一波波泛起,冲击着内心的防线。但随即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浑身酸软唯有胯间坚硬如铁,他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无所顾忌的翻身爬在了二丫的身上……   这一番初试云雨,两人情深意浓,真个难舍难分。   可是有良并不知道,吮吸二丫体内反噬的老阳之气与阴针融和,大大提升了自己的修为得以功力大增,若是能够得到“噬嗑阳针”蕴含的全部能量,届时二针合一,就能杀魔除魇了。   但是他破了童子之身,将来亦会遭到“鬼门十三针”的反噬。   当这一对少男少女低头红着脸来到厨房时,憨叔与憨婶正安静的坐在桌前等待着他俩,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   有良没告诉二丫自己用“中阴吸尸大法”汲取了她体内的老阳之气,在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里,他寸步不离二丫,生怕一昼夜的期限到后她还有可能出现反噬的状况。   二丫则自觉大限将至,拉着有良在房内卿卿我我,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越是接近黄昏时她越害怕,最后钻进有良怀中含着泪静静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日暮时分,小三拎着京城里有名的福云楼酱猪头肉来了,得知舅舅平安归来,准备好好的庆祝一番。   “有良,出来喝酒,”小三冒冒失失的闯入西厢房,惊讶道,“咦,这是谁呀?”   有良赶紧松开二丫,脸一红尴尬的说道:“她就是二丫,俺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哦,太好了,真是双喜临门啊,快出来一起庆祝。”小三乐呵呵不由分说的拽着他俩来到了厨房。   桌子上,憨婶早已做好了自己的那几样拿手菜,无非又是京酱肉丝、木须肉、醋溜土豆丝以及西红柿炒蛋等。   憨叔端坐在主位,颐指气使的吩咐斟满酒杯,而憨婶则温顺的像小绵羊一样乖乖的倒酒,看得小三直咂舌。   “有良啊,你们寻找到些金银珠宝了么?”小三迫不及待的问道。   “哈哈,哪儿有什么珠宝?死人倒是见了不少。”憨叔呵呵道。   “舅舅,”小三啜了口酒说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报警了,你不知道,周边几条胡同里的鳏夫老头可都盯上咱舅妈了,还送糖果蜜饯来呢,像绿头苍蝇似的赶都不走。”   “嘿嘿,谁让你舅妈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了?”憨叔颇为得意。   “不是的,他们都说舅舅玩了这么多年的古董,家底一定相当的殷实,都想着来分一杯羹。”   憨叔闻言那口酒差点没呛着,吓得二丫一哆嗦。   “你没事儿吧?”有良体贴的低声问她。   “奇怪,按理说时辰已经过了,身子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啊。”二丫有些迷惑不解。   “也许老白是瞎说吓唬你的。”有良心里终于踏实了,明白是“中阴吸尸大法”起了作用,二丫从此应该不会出现反噬。   心情一好,他也频频举起酒杯,大家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此刻,在有良的心里,妮子的形象已然淡淡逝去,自己对鬼婴沈才华的刻骨怨恨也逐渐烟消云散了。   酒过三巡,众人已略有醉意。   憨婶开口说道:“三儿的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有遇见可心的么?”   小三摇了摇头,叹息道:“一个破的哥谁能瞧得起?现在的女人个个都是奔着家庭条件去的。对了,舅舅,你说如今的姑娘怎么都越长越丑了?比起那天晚上在昌瑞山顶见到的那个女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那还用说,人家杜十娘可是国色天香,一等一的大美人,多少人想一亲芳泽而不能呢。”憨叔慷慨激昂的说道,嘴角渗出了口水。   这话立即引起了憨婶的警觉,疑惑的眼神儿瞪着憨叔,质问道:“好哇憨叔,‘酒后吐真言’,你给老娘老实交待,这次出去是不是看上这个姓杜的骚娘们了?”   酒后的憨叔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后果,一仰脖“咕嘟”将五粮液送落肚中,摇头晃脑的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好个‘悠哉悠哉’,老娘今天非得斩了憨叔你的‘逑’不可。”憨婶勃然大怒,入厨房取了菜刀出来高举过顶扑将过来。   憨叔见状不对,“噌”的一下夺门而出跑到了院子里,两人又如往常般前后追逐着。   二丫瞧着害怕,胆战心惊的说:“赶紧劝劝憨婶吧,要出人命的。”   小三嘿嘿一笑:“没事儿,舅妈的菜刀都挥舞几十年了,也没见舅舅掉落一根汗毛。”   月光下,憨叔围着庭院在前面转圈跑,憨婶气势汹汹的在后面追,口中还不停的叫嚷着:“你老实交待,那个姓杜的女人是谁?她比老娘好到哪儿?”   憨叔气喘吁吁的辩解道:“十娘的倾城美貌是举世公认的,你与她无法相比……”嘴里说着,但脚下的步伐却丝毫不敢减慢。   有良不放心,俗话说“刀剑不长眼”,万一有个闪失伤到憨叔岂不铸成大错,于是与二丫走出房门想要劝阻憨婶并解释杜十娘的事儿。   目光望过去,惊奇的发现四合院大门口的影壁墙两侧,有好几个猥琐的老头在探头探脑…… 第119章 裕陵客栈   昌瑞山地下古墓里,目送着冯生送走了有良一行人,黄老魇转过身来,望着七彩光罩内的薛道禅冷冷说道:“老夫是叫你薛怀义呢还是冯小宝?”   “嘻嘻嘻……随便啦,不过我更喜欢薛道禅这个名字。”薛道禅答道。   “还有不到二十日便是九月初九重阳,老夫将于这一天的午时破墓出关,届时就是你的死期,这之前就在这七色玄天钵里面老实的待着吧,老夫要去闭关了。”黄老魇淡淡的说道。   “薛某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相告?”   黄老魇“哼”了声。   “药王孙思邈的‘噬嗑针’已经滴血认主,理应属于孙家后人,即便抢夺了去也未必能为你所用,这点黄老魇难道不明白么?”薛道禅说。   “是啊,主人,二丫是孙家后人,而且确实已滴血认亲,但以‘噬嗑针’修炼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反噬?只要离开此针一个昼夜就会燥热发疯,您老人家还是当心点为好。”老白讨好的说道。   黄老魇嘿嘿两声:“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当年老孙头的‘噬嗑针’可是有阴阳两支的,小丫头单以阳针修炼又无足够的老阴之气相佐当然会出现反噬。可老夫就不同了,在这地下待了一千两百多年,从未见过阳光阴气十足,自然不会反噬。”   “你说什么?还有一枚阴针?”老白愕然道。   “哼,老夫当年就去掘过药王墓,可惜没有找到这两根针而已。”   薛道禅也有些疑惑不解:“薛某可从未听说过,史书里也没有记载。”   “哈哈,你不过是武媚的一个面首而已,心思整天都放在如何讨老太婆的欢心上,自然不知这江湖秘密了。”   老白心中可犯了疑,孙遗风与二丫在《鼍鼓十巫图》里确实只找到一枚“噬嗑针”,这事儿他曾详细的询问过两人,不会有错的呀。他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祭台石匣上的那句偈语,“噬嗑阳针,滴血认主,非嫡不取。”   “原来如此。”他终于明白了,以前一直以为“噬嗑阳针”就是噬嗑针,如今经黄老魇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理解错了,拿到手的只是阳针而已,还有一枚阴针仍在巫咸城虚空里,唉,本应有所怀疑的,都怪当时太得意忘形才疏忽大意了。   那么,“噬嗑阴针”哪去了呢?老白脑袋一转,立刻想到了有良。最后只有他留在了《鼍鼓十巫图》中,一个没有武功见识的毛头小子竟然能够从虚空里逃逸出来,而且功力在短短数月内突飞猛进,甚至在紫禁城还出手将自己冻僵,他哪儿来的这么多老阴之气?一定是“噬嗑阴针”的缘故,这小子拿到了阴针,没错,就是他。   “主人,您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的,请尽管吩咐。”老白恭敬的问道。   “嗯,你先去一趟乾隆的裕陵,到客栈找到杜十娘,通知九月初九午时前赶到这里,有良那小子刚刚有了女人,干柴烈火,做事怕不牢靠。”黄老魇嘿嘿道。   “遵命,”老白心中暗喜,随即说道,“主人,杜十娘如何识别我的身份,可有信物?”   “嗯,那就给你带上信物。”黄老魇说罢叉开五指,掌心倏的一道七色电光射出,击在了老白的手臂上,一缕青烟升起,皮肤瞬间烙上了一个鸡蛋大小的七彩光环。   “谢主人。”老白知道这是黄老魇属下的标识,自己现在已经成为杜大姐的一伙儿,见面自然不会像是在丰都鬼城那般大打出手了。   此刻的薛道禅一味的冷笑不已,佘天庭这种小人实在让人齿寒,他盘腿于七彩玄天钵内打坐不再吭气。黄老魇的这一顿电芒被蝉蜕所吸收,如此大的能量虽然即时提升了自己的修为,由第一级的赤魔一下子晋级为五级青魔,但仍需要较长的时间来消化,争取在黄老魇破墓出关之前完成,届时古空禅师也会赶到,一场恶战将不可避免。   “薛道禅,九月初九再会。”黄老魇桀桀大笑,随即化身为一缕七彩光晕钻进了金井口。   老白松了一口气,对着光罩内的薛道禅摆摆手走出了石窟,由于手臂上种了标识,因此一路上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地下古墓。   夜色中,老白沿着昌瑞山间的小径直奔裕陵而去。   以前从事考古研究工作曾经数次考察过清东陵,因此才发现了地下石窟的秘密,原本以为即使有尸妖占据这里也绝对不堪自己一击,可未曾料遇见的竟然是一只千年大魇。一动手便栽了,非但“噬嗑针”夺走了,就连自己和二丫也失去了自由被扔进画中,若不是碰巧有良来虚空破解了《敦煌梦魇图》,恐怕就被彻底困死在里面了。   他揉了揉仍红肿的肋骨,尽管被这小子砸了个半死,不过也得感谢他使自己终于又重回尘世,现在必须尽快找到他俩,阻止二丫的阳针反噬,唯一寄希望于有良确实身怀“噬嗑阴针”,这样便足可以化解反噬的老阳之气了。   清东陵刚刚开放没几年,裕陵前面的旅馆寥寥可数,老白没费多少劲儿就找到了杜大姐住宿的客栈。   月光下,客栈东屋里亮着灯,屋内传来窃窃私语声,老白蹑手蹑脚的贴近窗前。   “客人既然来了,何不进屋一见?”屋内传来杜大姐的声音。   “哈哈,杜大姐果然机敏过人,孙遗风就一直仰慕你不已啊。”老白朗声说道。   “是老白!”听闻是关教授的惊呼声。   “不错,佘天庭特来拜会杜大姐,传达主人的旨意。”老白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入。   灯光下,关教授和柳十三警惕的站立在屋门两侧,随时准备出手,杜大姐则端坐在椅子上,正小口的抿着茶,房间里散发着茉莉花的清香。   “老白,你怎么出来了?”杜大姐冷冷说道,面容依旧是平时的模样。   “杜十娘,你那国色天香的姿色干嘛要隐藏起来呢?不过也难怪,现在的社会治安情况不佳,需防止有不法之徒劫色,就像是关教授柳师父这样的。”老白恨透了他俩,嘴里起劲儿的讥讽道。   “你说什么?”关教授勃然大怒。   “别生气,现在咱们都是自己人了。”老白得意的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七色光环。   杜大姐见之“哼”了声,不屑道:“佘组长也投靠了主人,变得可真快啊。”   “承蒙主人瞧得起,佘某肝脑涂地不足为报,定将尽心尽责的为主人做事……”老白摇头晃脑的说道。   “废话少说,你来做什么?”杜大姐打断了他的话。   “主人让我通知你们,九月初九午时,他老人家将要破墓出关,让你们做好准备届时赶到古墓。”   杜大姐闻言沉默不语,许久自言自语道:“只余二十天了。”   “另外,主人先是让有良那小子通知你们,怕不保险又命在下跑一趟,今晚他来过了么?”老白问。   柳十三闻言顿时警觉起来。   杜大姐疑惑的眼神儿望着他:“你说有良又回去了古墓?”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有良这小子从敦煌古城的虚空通道进入了《敦煌梦魇图》中,以‘鬼门十三针’开启机关,所以佘某与二丫还有薛道禅他们才能出来与主人见面。”老白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杜大姐问道。   “今天,就在两个时辰前。”   “后来呢?”   “杜十娘,咱们好歹也都是自己人了,佘某饥渴难耐,总得先来杯茶吧?”老白一副死乞白咧的样子。   “柳十三,给他瓶啤酒。”杜大姐吩咐道。   柳十三虽不大情愿,但十娘的话决不敢违背,于是去自己的房间内拎了瓶燕京啤酒回来。   老白抓过酒瓶嘿嘿一乐,舌头一伸舔飞了瓶盖然后探入酒中一吸,将整瓶啤酒瞬时吞落肚中,咂咂嘴说道:“好爽啊。”   “说吧。”杜大姐淡淡道。   老白简述了昌瑞山地下古墓中发生的事情,杜大姐三人均愕然不已。   “你说主人是黄巢?”杜大姐疑惑道。   “是啊,难道连杜十娘都不知道主人是谁么?”老白显然有些吃惊。   杜大姐没吭声。   “好了,佘某已经将主人的旨意传达到,这就告辞。”老白一拱手兀自出门扬长而去。   “原来主人竟然是唐末的那个冲天大将军黄巢。”杜大姐喃喃说道。   “听闻这家伙率领农民起义军日食三千人,吃光了河南十余个州县的百姓,简直就是一只恶魔。”关教授恨恨说道。   “此人若是重现江湖,必然给百姓带来一场旷世之灾。”柳十三亦是忧心忡忡。   “十娘?”关教授望着杜大姐。   杜大姐叹息道:“黄巢二十天后就要功成破墓出关了,单凭我们几个的实力如同螳臂挡车,根本阻止不了。”   “十娘,你说怎么办?我俩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关教授眼神儿里充满了爱怜。   “你就尽管吩咐吧。”柳十三也紧跟着说道。   杜大姐沉思片刻,开口说:“柳十三,你见过衡山的古空禅师,此人功力如何?”   “深不可测。”柳十三回答。   “能否是黄巢这只千年大魇的对手?”   柳十三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更何况‘噬嗑针’落在了黄巢的手中,凭空增加了变数。”   “嗯,那么杀了董贵妃阴兵的那个‘楚大师’又会是什么人呢?”杜大姐眉头蹙起自言自语道。 第120章 下毒   老白离开了裕陵客栈,先去找了家饭店点了双份的“四虫宴”,望着满桌子的红铁雀儿、绿蝗虫、黑蛐蛐和黄蚕蛹,不由得食欲大开。虽然舌尖被有良的电警棍电焦,但并未影响他大快朵颐,长舌翻卷自如,不一会就吃了个盘底朝天,把个饭店的老板娘唬得不轻。   填饱了肚子,老白踌躇满志的来到裕陵停车场,不过时间太晚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一辆汽车了,无奈之下只有沿着山路徒步奔蓟县而去。几十里的山路走了几个时辰,终于在黎明时分赶到县城,乘上了前往京城的早班客车。   车到京城,他先找了一处电话亭,拨通了一个语音留言信箱,等自动应答完毕,他清清喉咙小心翼翼的留言道:“我是老白,‘春苗计划’遭遇重大挫折,‘噬嗑针’被昌瑞山地下古墓内的一只千年大魇抢去了。经查,此人是唐末农民起义军的首领黄巢,预计于九月初九日午时破墓出关。另外发现孙思邈的‘噬嗑针’原来并非只有一根,自《鼍鼓十巫图》拿到的为阳针,还有一根阴针不知所踪,属下正在全力追寻。”   挂断电话后,老白打的来到了和平门外琉璃厂的荣宝斋门前。   柜台内,一位身着对襟黑褂的老估价师缓缓抬起头来,机械的问道:“先生,您是想买卖古董字画的么?”   “不,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谁?”   “一个在京城颇有声望的民间藏家憨叔,你知道么?”   “憨叔,”老估价师嘿嘿笑了,“他也算‘颇有声望’?不过是唬弄唬弄门外汉罢了。”   “当然,京城里真正文物鉴定方面还是非荣宝斋莫属,连国家文物局专家组都时常来登门请教,”老白自己就是一名考古方面的权威,深知这行当里面的行业倾轧与猫腻,于是说道,“我的亲戚卖画被一个神出鬼没名叫‘憨叔’的人给骗了,所以我想先找他理论一番,不行就报案。”   老估价师点点头,告诉了憨叔的住址,然后郑重的说道:“国家早就应该打击地下文物交易黑市了。”   老白记下地址走出了荣宝斋,心中寻思着,有良是与虚风道长和憨叔同行的,还是先到白云观去打探一下,晚上再去憨叔家。   白云观内殿宇道舍众多,人流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他手里握着香烛装作是名香客,在四处暗地里查访,直到太阳落山也没有发现有良和二丫的踪迹,最后老白确定,他俩不在这里。   离开白云观,他根据荣宝斋那人提供的地址,找到了胡同深处的憨叔家。当其踏入四合院大门时,听到院内吵闹与奔跑的脚步声,同时惊讶的发现影壁墙后面,有几个老头正躲在那儿悄悄的窥视着什么,于是好奇的凑了上去。   “嘘……”一个长相粗鄙猥琐的老头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悄悄问他道,“老弟是那条胡同的,也是奔憨婶来的?”   老白点点头。   “我说兄弟,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没见憨叔都回来了么?”老头的神情显得失望之极。   老白站在老头们身后也探头望去,月光下,一位高举菜刀的健硕悍妇正追赶着憨叔满院子的跑,口中连连叫骂个不停。   就在这时,他看见有良和二丫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一昼夜的时限已过,二丫的身上似乎并没有出现反噬的迹象,老白心中一喜,这说明“噬嗑阴针”肯定在有良的手里,老阴之气融合了反噬的老阳之气,二丫因此才得以无虞。   此刻有良的目光也朝这边瞥了过来,老白见状悄悄的退了出去,目前以自己的功力尚且无法正面与其较量,因此必须想法子暗中下手,趁其疏忽不备的时候盗取“噬嗑阴针”。   “憨婶别追了,那个杜大姐不是你想的那样,进屋听俺详细的说给你听。”有良开口劝道。   憨婶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步,瞪了憨叔一眼扭动着粗壮的腰肢跟着有良进屋了。   桌子上,媚娘趁着无人之际,正卷着豆皮裹肉丝吃得正香,甚至还不忘放上一小段葱。   当憨婶听完有良讲述了杜大姐坎坷的身世,惊讶得目瞪口呆,半天合不拢嘴巴。别看憨叔学富五车,而憨婶却是无甚文化,以至于民间流传已久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故事都从未听说过。   “你说那个姓杜的女人不是咱这阳世的人?”憨婶结结巴巴的说道。   “没错,她已经死了好几百年。”   “我的妈呀,那不就是鬼么?难道这世界真的有鬼?”憨婶惊呼道。   “有,还不少呢,只不过我们肉眼凡胎平时看见也认不出来。”有良说。   憨叔小心翼翼的侧着身子溜了进来,不过随时准备着打算再跑。   “憨叔啊,是我错怪了你。”憨婶一把揪住他拎到了座位上,随即满脸堆笑的给他斟满了酒。   憨叔啜了一口,大声吩咐道:“给我卷个京酱肉丝来。”   “是。”憨婶此时又变得小鸟依人起来。   二丫与有良面面相觑,会心的一笑。   晚饭后回到了西厢房内,关上门两人坐在床上红着脸相对而视,都感觉到很难为情。有良从桌上端来水杯递给二丫,她轻抿两口眼含秋波的凝视着有良,而有良一只独眼也热辣辣的回望,两个人的心里如小鹿般“咚咚”直撞,此刻已是无声胜有声了。   有良接过水杯“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干,清凉的水落肚令他清醒了不少,但随即似乎酒劲儿涌上了头,感到脑袋里一阵眩晕。   对面的二丫此刻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了,往后一仰就倒在了床上,可是她并未饮酒啊。   “不好……”当有良意识到是中毒时已经迟了,随即身子一歪扑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夜深人静,一道黑影倏的翻墙落入院子里,然后蹑手蹑脚的推门闪进了西厢房,灯光映射在他得意的脸上,正是老白佘天庭。   他趁有良等人在厨房里的时候,趁机溜进了西厢房,在凉水杯中滴下了口涎,老白不想致他们于死地只要迷倒就好,现在可以搜查那枚噬嗑阴针了。   阳针有七寸多长,估计阴针也差不多,可是搜遍了有良和二丫的身上并没发现。他随即对房间内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都寻找了个遍,仍是无果,这小子藏哪儿去了呢?老白知道有良脾气倔强,即便是弄醒他怕也问不出来,无奈之下只有暗中偷偷的监视两人,一旦发现阴针的出现,届时再下手盗来为宜,反正这小子江湖经验浅薄,根本防范不了自己这等老手。   老白偷偷溜了出去,反手带上门,自己下的蛇毒份量较轻,天亮以前两人自会醒来。   正房里传出憨婶雷鸣般的鼾声,老白摇了摇头“嗖”的纵身翻墙而过,这一切都被伏在厨房门口的媚娘瞧见了,“喵呜”它喉咙里轻轻的咕噜一声。   清晨时分,二丫与有良幽幽醒转。   “有人给我们下了毒。”有良皱着眉头沉思说道。   “谁干的?”二丫紧张的问道。   “还不知道,俺去瞧瞧憨叔憨婶有没有事儿。”有良出门朝厨房走去。   “喵呜。”媚娘叫住了有良,并用前爪在地上画了一条蛇,随即仰脸神情严肃的示意他。   有良惊讶的望着媚娘:“你是说老白来过了?”   媚娘用力的点着头。   抬眼望去,憨叔憨婶正在厨房里忙乎着早餐,神色并无异样。   回到屋内,他对二丫说:“我明白了,是老白在水杯里下的毒。”   “他干嘛要这么做?”二丫困惑不解。   “是啊,而且只是迷晕而已,并没有想要杀死我们的意思。”有良沉吟道。   两人猜测了一会儿,实在不知老白的用意为何,直到憨婶喊他们过去吃饭。   饭后,有良向憨叔辞行,带着二丫和媚娘乘车来到了白云观。   白云观位于西城区复兴门外,始建于唐开元年间,原名天长观、太极宫,元初全真派掌门长春真人丘处机奉元太祖成吉思汗之诏驻此掌管全国道教,遂更名为“长春宫”。丘处机逝世后,其弟子在宫东建立道院,取名“白云观”,元末长春宫毁于兵燹,唯白云观独存,后经历代修葺始成今日之貌。   有良多年前曾经在观中住过,因此倒也轻车熟路,有道士直接引他俩来到了邱祖殿。   此殿奉祀长春真人丘处机,殿内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瘿钵”,为当年雍正帝所赐,据说丘处机的遗蜕就埋藏于此钵之下。   “有良,你去衡山了么?”殿中蒲团上,正在打坐的虚风道长睁开了眼睛微笑着问道,并请两人坐于蒲团之上。   有良摇了摇头,说:“俺打电话告知了古空禅师,他这几日就会赶来白云观。道长,俺想将二丫托付在这儿,我们昨晚中毒了。”   他把事情的发生经过叙述了一遍,说:“老白到底想干什么呢?”   虚风沉思道:“如此说来,他只是想令你们昏迷而已,丢什么东西了没有?”   “什么都没丢。”有良摇头道。   “可能是误认为你们有什么他所需要的东西,最后没能寻找到,也唯有这样理解方能解释的通。”虚风疑惑的目光盯着有良缓缓说道。 第121章 困惑   虚风道长命人安排了两间客房,领着怀抱媚娘的二丫去歇息了。   “缅甸分手至今已经六年多了,贫道还是在见过邢书记和可儿后才得到了你的消息。”虚风坐在蒲团上说道。   “他们现在在哪儿?”有良惊喜问。   “去雪域高原的蓝月亮谷了。”   有良闻言疑惑道:“他们能找到那个虚空么?”   虚风微笑不语,须臾突然问道:“有良,是你杀了孙遗风?”   有良愣了下,随即点头承认说:“那孙遗风害死了李老汉父子俩和未渡住持,俺是替他们报仇来着。”   “你只不过是将他冻僵进入休眠状态而已,反倒是贫道亲手将其送进了焚尸炉,那时候才知道孙遗风原来是只猫妖。”虚风苦笑道。   “难道没冻死他么?”有良感到迷惑不解。   “你在哪儿学的这种功夫?创功者肯定是大慈悲之人,本意并非是要致人于死地。”   原来梦遗大师所创的“梦遗神功”只是将人冻住而非冻死,难怪古空禅师双手一搓那飞鸟便活了,可是他为何不告诉自己呢?   “楚大师在301医院吗?”虚风见有良沉思不语,于是转过话题问道。   “道长这也都知道了?”有良十分惊讶。   “楚大师和费叔都是城府极深且有背景之人,你为何与他们搞在一起呢?”   “还不是因为柱子的未婚妻吴凤娇……”有良于是从与柱子结识开始讲起,直至成为楚大师和费叔手下的前后因果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他知道虚风道长是个好人,值得信赖和说实话,但“中阴吸尸大法”和“噬嗑阴针”的事儿却还是隐瞒了下来。   听完有良的讲述,虚风心中暗道这孩子良心果然并未泯灭,但卷入这官场江湖的血腥争斗是绝难独善其身的,最终也会害了自己。   “有良啊,江湖恩怨远不及官场争斗之复杂,虽然很少见到血腥味儿,但却极其阴险残酷,一旦搅和进去是很难全身而退的。就像朱寒生空有一身悬壶济世的医术,最后也只能远避尘世隐匿于蓝月亮谷中,你可要想好了。”虚风语重心长的说道。   “俺记下了。”有良点点头。   “对于费叔和楚大师你了解多少?”虚风问。   “其实都不了解,费叔据说是从事畜牧业的很有钱,在庄园里还养着一头体型巨大的公猪呢,名叫‘猪坚强’,模样挺吓人的。楚大师就更不清楚了,只知道他是茅山宗的顶尖高手,但他从不以道士自居,在敦煌古城的‘西域之门’地下,他用一只打火机就把那些阴兵都干掉了,说是‘茅山术’,挺邪门的。”有良回忆道。   虚风闻言沉默良久,缓缓说道:“茅山宗在隋唐时期是道家的主流,与龙虎宗、阁皂宗并称‘符箓三宗’。后合归于上清派,历代奇人异士辈出,多以捉鬼降妖秘术驰名江湖,楚大师这个人倒是不可小觑。”   “虚风道长,他们在301医院搞来了好多年轻战士的鲜血,往一些老头子的身体里输,奇怪的是费叔年纪也不小了,干嘛还要抽他的血呢?”有良把自己困惑已久的事儿说了出来。   “你是说301医院D栋小楼内那些老人是在换血么?”   有良点点头。   虚风那夜潜入楼内曾见到一面容熟悉的老者在玻璃房内输血,若是换年轻人充满青春活力的鲜血还好理解,可是费叔的血……   虚风隐约感觉到这事儿蹊跷反常,背后似乎有某种阴谋在运作,而且这水极深。   “九月初九黄老魇就要破墓出关,真的会有大的灾难降临么?”有良疑惑的问道。   “那只是黄巢一厢情愿的想法,如今早已不是冷兵器时代了,不要说飞机坦克大炮这些重型武器,单是步枪冲锋枪他就应付不了,所以只是一场闹剧而已。”虚风笑了笑,颇不以为然。   “需要报警么?”   虚风摇摇头,苦笑道:“没人会相信的,当官的信仰马列主义都是无神论者,若是报案都会认为我们是神经病。”   有良闻言沉默不语,虚风道长说的不错,单凭一个黄巢应该掀不起大浪来,但是以薛道禅和古空禅师如此睿智的头脑为什么还要如此的担心呢?   “有良,贫道一直想问你,你的左眼失明了么?”虚风关切道。   “是。”   “怎么搞的?原来不是好好的么?”   “俺也不知道。”有良很纠结,不想说出阴眼的事儿,这始终是他内心深处的痛点。   虚风见他不愿多说,也就不再问了,口中悄悄说道:“我们有客人来了。”   “客人?”有良诧异道。   “你跟贫道来。”虚风说着自蒲团上纵身而起,道袍袂袂风声以极快的身法抢身跃出殿外,有良也赶紧爬起来追了上去。   虚风负手立于殿前石阶上,目光望着前面老律堂方向默默的说道:“是老白。”   “俺得去看看二丫。”有良匆匆说道,跟随着虚风直奔客房。   客房内二丫正在睡觉,媚娘伏在她的脚边打盹。   “媚娘,方才看见老白了么?”有良问它道。   媚娘摇摇头。   “看来他主要还是针对你来的,”虚风说道,“你处处可要多加小心。”   “知道了,虚风道长,请你照顾二丫,俺要去见楚大师。”   “嗯,贫道今天的话你可记住了。”虚风叮嘱道。   有良独自离开了白云观,来到了海淀区复兴路的那座酒店,推开豹哥房门见到他和小林子都在。   “了去大师!”小林子惊喜的叫了起来。   “哎呀,了去大师你可回来了,楚大师一直在等你呢。”豹哥抱怨着说道。   “楚大师在哪儿呢?”有良问。   “就住在这家酒店的豪华套房,我马上告诉他。”豹哥拨通了内线电话,“楚大师,了去大师回来了,叫他上来,好的。”   撂下电话,豹哥说:“楚大师让你自己上去29楼2901房间。”   有良微微一笑,说:“那俺先去了,回头再聊。”   他乘电梯直接来到最高一层的29楼,揿响了2901房间的门铃。   楚大师开了门,淡淡说道:“进来吧。”   有良走进豪华套房,屋子装饰的确要奢侈不少,透过宽敞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到301医院全貌,甚至连D栋小楼也都清晰可见。   “你破身了。”楚大师望了眼有良的眉毛冷冷说道。   有良面红耳赤的默不作声。   “哼,也难怪,青年男女共居一室,干柴烈火一粒火星就会点燃,不过了去大师也算是性情中人了。”   “俺会娶二丫的。”有良红着脸嗫嚅道。   “你就不怕‘鬼门十三针’的反噬么?”   当时自己意乱情迷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有良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脸上现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楚大师见状摇摇头,指着桌上摆放着的一张图纸说道:“这是清东陵一带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形图,我正在研究如何对付这只千年大魇,你来标注一下地下古墓的入口。”   有良见地图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线条,自己完全看不懂。   “这是等高线……”楚大师给有良讲解着,“看到上面的方块图形,中间的那个就是顺治皇帝的孝陵。”   “昌瑞山顶峰过去五十丈……”有良的手指在图上移动着,最后定在了一处,“就是这儿,有条流水的深沟,对面一块巨石,那就是古墓的入口。”   楚大师计算着等高和距离,自言自语道:“入口进去往南斜向延伸至孝陵宝山的金井下面,这黄老魇闭关是在孝陵地宫,需要设法引他出来……”   有良望着楚大师,心里寻思着楚大师恐怕也不是黄老魇的对手,不知道费叔有多厉害,会不会也来帮忙。   “时间还有,你再去一趟敦煌吧,杀掉马贺兰和他父亲,还有那个陆晓机。”楚大师冷酷的说道。   “为什么?”有良大吃一惊。   “他们知道的太多,尤其是马贺兰亲眼见到我杀死了钱书贵。”   有良闻言心中骇然,急中生智的说道:“已经晚了,敦煌市公安局全都知道是您杀的人。”   “哦,”楚大师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灭口也没什么用了,算了。”   有良这才松了口气,想起虚风道长说楚大师和费叔的背景极深,于是试探着问道:“敦煌的公安会不会来找您的麻烦?”   “这事儿好办,让公安部告诉他们封卷停止调查就是了。”楚大师轻描淡写的答道。   果然有很大的背景,有良心中暗道。   “楚大师,听钱经理说他也是受人指使才去古城‘西域之门’的,那幕后主使人又会是谁呢?”有良问。   “管他是谁都与我们无关,这个钱经理也只是在古城遗址才初次照面。”   “您没在高昌客栈看见他人么?”   “只是远远的监视着,看了个背影而已。”楚大师不经意的回答说。   有良总感觉到哪儿有点不大对劲儿,楚大师既然根本没有靠近客栈,自然也听不到老道士和钱经理的谈话,自己赶到时老道士已然毙命,钱经理又是在西域之门的地下石窟内与其首次照面……   那楚大师是怎么知道钱书贵这个名字的? 第122章 小 月   客房内,有良阴眼凝视着楚大师,心中疑窦丛生。   “你有尾巴了。”楚大师淡淡说道。   有良惊讶的朝着窗外望去,斜对面301医院门口人员车辆川流不息,在行道树下,隐约见到一个身影不时的探头眺望着酒店,那人正是老白。   “这个佘天庭竟然从古墓跟到了这儿,昨晚还给俺下了毒。”有良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他一定是投靠了黄老魇,跟着你来探听我们的底细,但是没有必要下毒啊,可能是想从你和二丫的身上找什么东西吧。”楚大师也如是说。   可是自己身上除了伤他舌头的那根电警棍外并没有别的呀?莫非是……有良心里打了个激灵儿,老白是在找“噬嗑阴针”?他怎么会知道还有一枚阴针呢。   “你在想什么?”楚大师疑惑的望着有良。   “俺想出去抓住他问个明白。”有良脑筋一转赶紧说道。   “去吧,别在人多的地方下手,需要我帮忙吗?”   “老白俺能对付。”有良自信道。   有良低着头匆匆朝301医院走去,他算计着老白一定会尾随跟上他的,此刻大概楚大师也在酒店29楼上面瞧着呢。   有良径直走进了医院大门,然后奔D栋楼旁边的那片很少有人的小树林而去,悄悄潜伏在林中的一丛花灌木后。   果然不多时,石子小路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有良透过茂密的枝叶缝隙望去,见老白蹑手蹑脚的过来了,脑袋左顾右盼的正在寻找自己。   有良见附近没人,悄悄伸出右手“嗤”的贴着地皮射出一记梦遗指。   老白正诧异有良哪儿去了,忽觉脚踝一麻随即左小腿膝关节以下瞬间僵直并失去了知觉,身子一歪便萎顿于地,不由得心中大骇,心中明白已经着了道。   “老白,你为何在水杯里下毒又一路跟踪俺?”有良走出灌木丛冷冷的问道。   “有良,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担心二丫反噬才偷偷跟来的。”老白扶了扶新配的眼镜狡辩道。   “那你干嘛要下毒?”   “下什么毒,在哪儿?我不知道啊。”老白双手一摊摆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这个无赖,有良心中来气,方才的梦遗指并未伤其要害,看来要给他点苦头吃才行,想到这儿,双手一搓准备发出梦遗掌。   “千万别动手,”老白看出有良的意图,赶紧把袖口一撸说道,“现在我们都是自己人了,你瞧这个……”   有良惊讶的发现老白右臂上有一个七彩环状的烙印,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主人的标识啊,我现在替主人做事,和杜十娘以及你师父柳十三他们都是自己人了,所以赶紧给我解除腿上的禁制吧。”   “你还没告诉俺实话哩,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冤枉啊,你们走了以后,主人不放心,怕你有了女人耽误事儿,所以就派我到裕陵前面的小客栈,再次通知杜十娘九月初九午时破墓出关的事儿。由于想到二丫会被噬嗑阳针的老阳之气反噬,所以一直在费力的寻找你们。”   “噬嗑阳针”?有良心中一动,以前他可从来都只说“噬嗑针”的,由此推断老白真的知道了阴针之事。   有良正寻思之间,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咦,了去大师,你在这儿做什么?”   有良急视之,丛院长正拉着一位女军医的手站在不远处吃惊的望着他,有良认出那女人正是身上带有浓烈妖气的瞿副政委。   “原来是丛院长啊,我们嘛,在这儿聊点事儿。”有良说道。   瞿副政委是名军医,一眼瞥见跌坐在地上的老白,职业习惯令其二话不说迅即跑上前来:“你怎么了,是犯病了么?”   老白愁眉苦脸的指着左脚说:“脚僵了。”   瞿副政委伸手摸了下不由得大吃一惊:“小腿的温度如此之低,若不赶紧抢救恐怕就得截肢了,老丛,快去叫急救室的人来。”   丛院长迟疑的望着有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快去呀。”瞿副政委怒道。   丛院长似乎很怕她,于是瞥了一眼有良急匆匆的去了,不多时带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来,不由分说的抬起老白就直奔急救室而去。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瞿副政委对丛院长摆摆手。   丛院长对着有良苦笑了下,乖乖的走了。   “这怪病是如何发作的?”她问有良。   “俺也不知道。”有良说了句,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瞿副政委拦住了他,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缓缓开口说道,“此人其他部位都正常,而唯独一条小腿温度降至零下,触摸寒如冰坨,这在医理上是绝对解释不通的。”   “俺又不是医生,不明白怎么回事儿。”有良搪塞道。   “你叫‘了去大师’?”   “是。”   “你和丛院长很熟么?”   “只是认识而已,俺还有事儿先走了。”有良转身离开,心想楚大师还在房间等候着消息呢。   “站住,”瞿副政委低声喝止道,多年的政工经验养成的政治敏感性告诉她,眼前的这个独眼年轻人来历极为可疑,“你跟我去趟保卫处。”   有良转过身来,阴眼紧紧的盯着她,嘴里轻轻吐出了三个字:“薛道禅。”   瞿副政委瞬间如雷击般的怔住了,目光左右迅速的瞄了下,压低声音悄悄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有良淡淡道:“薛道禅的朋友。”   女军医默默的望着他,两颊飞上淡淡的红晕,低头娇羞的问道:“是他让你来找我的么?”   有良见状大为吃惊,瞿副政委怎么一下子变了模样,就像前天晚上二丫的神态似的,难道她与薛道禅是恋人?   “薛先生有难,被困在地下古墓里了。”有良告诉她。   瞿副政委一听急了:“他人现在什么地方?快告诉我。”   “你去也救不了他。”有良淡淡道。   瞿副政委眼眶一红,哀求说:“请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有良嘿嘿道:“那得先告诉俺,你身上的妖气浓郁,究竟是何物修炼而成?”   瞿副政委吃惊的看着他,嘴里小声嗫嚅道:“你,你能瞧得出来?”   “当然。”有良神情淡定自如。   “我是衡山藏经阁下的一只蟋蟀,数百年来一直得到薛郎的指点与帮助,所以修行才会如此顺利。”   “这么说,你也认识古空禅师了?”   “是的,我小时候就时常听他念经获益匪浅。”   有良闻言心中暗自吃惊,这只蟋蟀已经修行了几百年,小时候就一直在听古空禅师念经,那他岂不也有几百岁了?   “俺是古空禅师的关门弟子,法名释了去。”有良说道。   “了去大师,我名叫小月,自幼暗恋巫蝉,每逢月圆之夜都会去灵田打坐与其神交,如今薛郎有难,小月岂能袖手旁观?所以一定要去救他,即便是死了也要和他在一块儿。”小月幽幽说道,语气中满是苍凉与哀婉。   唉,一只昆虫都能如此多情,实在令尘世之人汗颜啊,有良不由得心生感叹,于是说道:“好吧,你去白云观找虚风观主,古空禅师也会去那儿会合,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救薛道禅。”   “多谢了去大师指点。”小月给有良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了。   此刻,有良回忆起往事,他虽然对妮子情有独钟,但人家沈才华毕竟与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况且妮子喜欢的是鬼婴,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如今想起来很是不妥。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二丫才是自己此生所需要的人。   小路上传来匆匆脚步声,丛院长气喘吁吁的到了近前。   “咦,瞿副政委人呢?”   “她刚刚走了。”有良答道。   “了去大师,方才那人是怎么回事儿?”丛院长诧异的问道。   “一个老朋友,送他去急救室了?”   “嗯,”丛院长说,“幸亏送去的及时,正在截肢呢,命是保住了,得赶紧设法通知其家属。”   “截肢?”有良不禁愕然,看来冻住老白的一条腿就能够禁制住他,否则其早就化为白花蛇逃掉了。   “是啊,不然寒气蔓延上来就麻烦了,这病也真够奇怪的,我从医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碰到。”丛院长啧啧称奇。   “他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亲属,”有良淡淡说了句,随即问丛院长,“最近还有没有发生丢血的事儿了?”   “目前一切正常,看来就只有那一条水蛭妖。”丛院长满意的答道。   “俺先走了,楚大师还在酒店里等着呢。”有良告辞后走出301医院回到了酒店里。   “什么,截肢了?”楚大师听完哈哈大笑,“干得漂亮,这下算是给他个教训。”   有良隐瞒了小月的事儿,没必要节外生枝。   “走,我领你们去接费叔。”楚大师说道。   “费叔来了?”   “嗯,飞机快要到京城了。”楚大师说罢打电话通知备车。   楚大师带着有良、豹哥和小林子乘上两辆黑色奔驰轿车,身后跟随着一辆长厢旅行车,直接奔丰台区的南苑机场驶去。   他们一行直接驶进了停机坪,没过多久,一架安24型军用运输机徐徐停靠机坪。   舱门开启,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费叔牵着“猪坚强”微笑着走下了舷梯。 第123章 猪坚强   “楚大师,了去大师,你们辛苦了。”费叔平易近人的与大家一一握手,瞧上去神清气爽,悠然自得。   有良注意看了看“猪坚强”,多日不见好像又长肥了不少,两只肉嘟嘟的大耳朵,眼神儿也好像更加的猥琐了,见到有良有意的侧过脑袋瞧瞧,没发现媚娘仿佛有些失望。   “猪坚强”被赶上了长厢旅行车,跟在奔驰车的后面驶出南苑机场,车队直奔西山方向而去。   西山,为太行山余脉,古称“太行山之首”,又称“小清凉山”,从西面拱卫着京师,永定河水贯穿其间,林海苍茫、烟光岚影,极为幽静。有诗曰:“暂绝去来心,西山一片林。枯根滴泉响,嫩蝶抱花沉。日午蝉声懒,庭荫榻迹深。白云如有意,穿竹伴清吟。”因此也成了京城里高官们的休憩避暑之地。   在一片静谧的森林中座落着一栋漂亮的别墅,高高的院墙,西式的建筑但屋顶却是传统的中式琉璃瓦,在林间散射的阳光里熠熠生辉。大铁门内有警卫牵着狼狗把守,墙头上安装着全天候摄像机,整栋别墅都处在闭路电子监控之中,警戒森严,这就是费叔在京城里的住所。   车队驶入大门,“猪坚强”打了个哈欠从旅行车里蹦下来,警卫牵着的两条德国黑背见到牠立刻驯服的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客厅里,费叔自卧室出来仰靠在沙发上喝茶,楚大师坐在旁边,有良豹哥和小林子则站在他的身后。   “费叔,您这次发情期过了后更显得精神矍铄啊。”楚大师说道。   “嗯,沙头角那几个打工妹青涩的很,哈哈,有味道。”费叔淫荡的笑了起来。   “费叔,”楚大师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自怀中掏出那份昌瑞山地形图,说道,“孝陵地宫里的这只千年大魇定于九月初九重阳这一天午时破墓出关,距今不到二十天,我们可以动手除掉他了。”   费叔接过地图看了一眼,点点头:“楚大师,你的胜算有多大?”   “八成,若是重阳后则无把握。”楚大师凝重答道。   “是到把潜在的对手一一清除干净的时候了,”费叔意味深长的望着楚大师和有良,随手拿出三个大牛皮纸袋说,“了去大师还有豹哥小林子,这是你们上个月的薪水。”   有良的纸袋明显比豹哥的厚实了不少,就属小林子的最薄。   “谢费叔。”豹哥恭敬的说道。   “你们先去歇着吧,我和楚大师要商量具体的行动计划。”费叔一摆手,有良三个人出去了。   客厅内,望着有良的背影,费叔疑虑重重的说:“了去大师这个人可靠吗?”   楚大师沉吟道:“此人是个歪才,好多难题都是他误打误撞破解掉的,譬如说故宫里盗画结果发现了昌瑞山地下古墓,去趟西北不但找到了《敦煌残卷》,而且还破译了虚空偈语,凭借着‘鬼门十三针’开启张道陵的《敦煌梦魇图》机关,简直就是一员福将。现在他作为黄老魇的属下,对我们剿杀这只大魇提供了很多的便利,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待清除了所有障碍之后再除掉他不迟。”   “嗯,听说了去已经破了童子身,即便我们不下手,‘鬼门十三针’的反噬也会要了他的命。”费叔若有所思的说。   “费叔,‘鸡舍计划’目前进展顺利,最高层已经有人入住‘玻璃房’了,丛院长说都已掺进了您的血浆,用不了多久,费叔到时登高振臂一呼,旷世基业就唾手可得了。”   “哈哈哈,”费叔大笑起来,“不错,等到他们都进去过‘鸡舍’后,便全部成为我的傀儡,‘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费叔不过是出点血而已,便白白捞到了花花江山,真他妈的太值了。”   “了去大师第一次领薪水,瞧瞧是多少?”客房内,豹哥瞅着有良手里厚厚的纸袋羡慕的说道。   有良打开瞥了一眼心中暗自吃惊,百元大钞足足有七八摞,那就是七八万元啊。   豹哥的是四万块,小林子只有两万,虽说都比有良少很多,但也是十分的开心了。   “小林子,等过两天豹哥带你品尝一下京城来的‘外国鸡’,蓝眼睛白皮肤骚得很呢。”豹哥呵呵说道。   小林子脸一红,望了有良一眼没吭气儿。   “不过长久吃还是‘国产鸡’的味道比较好。”豹哥咂咂嘴,舔去口边的白沫。   “那是为什么?”小林子腼腆的小声问。   “呵呵,外国女人如同大洋马,你想想,‘小虾米游大海’会是个什么滋味儿?”豹哥邪笑不已。   有良不想参与他俩之间的话题,于是找借口走出来站在院子里,那两名警卫佩戴电警棍等警械守在铁门内,凶恶的德国黑背大狼狗蹲伏在脚下。   这时,空气中隐约飘来一股淡淡的熟悉味道,他的心中不由得一动,那是古龙水的清香。   有良循着气味儿走到了房后,露天里一只特制的大号浴缸摆在地上,地上扔着一支空瓶‘花王’沐浴露,浴缸内满是晶莹的泡沫,里面躺着“猪坚强”。一名工作人员手持马莲根刷子正在为其搓澡,案子上摆放着一瓶古龙水,与虚风道长的一个型号。   这头大公猪似乎非常的享受,全身浸泡在水中闭着眼睛,大耳朵呼搭着,舒服的嘴里一个劲儿吭唧。   “起来冲水了。”工作人员用花洒冲去牠身上的泡沫,然后拿吹风机烘干身上的毛发,但见其肌肉结实,通体黑亮,唯有额头与脖颈周遭为红棕色的猎猎长毛,显得十分的威武雄壮。   那人又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剪刀晃了晃,“猪坚强”顺从的抬起一条腿来,露出硕大的生殖器,姿势如同小狗撒尿一般,工作人员轻柔的按摩着猪蛋蛋,并细心的为其修剪阴毛。   “牠不过是一头猪而已,还需要如此的护理么?”有良禁不住说道。   那人冲有良笑了笑,解释说:“可别小看了‘猪坚强’,牠很通人性哦,尤为注重个人卫生,收拾不干净会发脾气的。”   “牠有多通人性?”有良好奇的问。   “这么说吧,除了不能口吐人言以外,其聪明程度绝不比普通人差。”   那就说明跟媚娘差不多,难道这“猪坚强”竟然是头“修道猪”?有良憋不住想乐,这算啥世道,连猪也要修行,以后不就没得猪肉吃了么。   “你还别不信,”那人一口京腔不服气的说道,“牠不光能吃人的食物,还喝啤酒抽雪茄看电视呢,尤其喜欢看新闻联播和春晚,你说奇不奇?”   有良闻言愣了下,照此说来,这“猪坚强”还真不一般,岂不比媚娘道行还要高?   “牠最喜欢的歌是‘难忘今宵’,每年春晚结束时都要一起摇头摆尾的跟着哼唧。”那人一面赞道,一边往“猪坚强”的胯下喷了些古龙水。   不知道这头大公猪有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功夫,有良寻思着。   这时,豹哥来叫有良回客厅,费叔和楚大师正等着大家。   “了去大师,我和费叔商定好了,黄老魇目前正以‘噬嗑针’修炼,功力会与日俱增。所以事不宜迟,越早动手把握性也就越大,你需要先回古墓里面去卧底,届时里应外合一举铲除他。”楚大师吩咐说。   “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有良问。   “后天。”   有良想了想,又问:“不等衡山古空禅师的到来么?”   “他如果赶上当然就最好,若来不及的话只好我们自己单独动手了。”楚大师回答说。   “我们这边都有谁去?”   “我、豹哥、小林子和另外几名高手。”楚大师答道,但没说出高手是何人。   “好的。”有良应道。   “了去大师,你先回去白云观吧,马上会有一场恶战,赶紧与二丫好好的亲热亲热。”费叔微笑着,给人一种关心体贴的温暖感觉。   “了去大师有女人了?”豹哥惊讶道,小林子也愕然的瞅着他。   有良面色微微一红,也未加以解释,告辞后转身走出了客厅,那辆黑色奔驰车已经在等他,一路将其送到了白云观。   观内客房里,二丫与虚风道长正与一位身材苗条着连衣裙的年轻妇女交谈。   “有良哥,你回来了。”二丫望见他惊喜的叫道。   那女人回过身来,有良认出原来是小月,她已经更换了便装。   “有良,这位小月姑娘是你让她来的吧?”虚风微笑道。   “嗯,”有良点点头,解释说,“她和薛道禅相熟,坚决要去古墓里救人,俺请她来白云观等候古空禅师。”   “你见到楚大师了?”虚风问。   “见到了,还有费叔也来了。”   “哦。”   “楚大师准备后天进入古墓去杀黄老魇,要俺先回去卧底做内应。”有良大致叙述了一下计划内情。   “还有几位高手,那会是什么人呢?”虚风疑惑道。   “俺也不清楚,”有良说,“虚风道长,这次行动十分凶险,俺把二丫托福给你,请好好照顾她。”   “有良哥,我也要去。”二丫叫了起来。   “我必须去救薛郎。”小月坚决道。   有良无奈只得缓一步说:“你们起码也得等古空禅师来了后再一同前往。”   “有良说得有道理,古空禅师不日到埗,届时贫道带路一起去就是了。”虚风沉思道。   有良讲述了老白跟踪自己最后被截肢的事儿,众人都觉得很好笑。   是夜,二丫与有良在房内缠绵悱恻,柔情似水,初识云雨真叫个难舍难分,不知不觉已东方破晓,天渐渐的亮了。   有良把领到的薪水全都交给了二丫,见到这么多的钱,她都有点看傻了,“要是爹和爷爷活着,有这钱他们就不会那么辛苦了。”二丫幽幽说道。   早饭后,有良辞别虚风道长动身前往古墓,二丫坚持要他带上了媚娘,在关键时刻可以帮一把手。   天阴沉沉的,不多时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有良坐在出租车里,眺望着窗外雨雾朦胧中的田野和农舍,心中颇忐忑不安,此次决战胜负难料,修炼千年的黄老魇恐怕是没那么容易对付的。 第124章 标 识   “喵呜。”媚娘在有良的怀里发出低声悲鸣,牠似乎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那场恶战,禁不住的有些瑟瑟发抖。   “别怕。”有良轻轻的摩挲着牠颈后的鬃毛。   清东陵裕陵门前,有良下了车,他决定先去见见师父柳十三,问明“鬼门十三针”反噬可有解法,另外向杜大姐了解一下黄老魇的情况,知己知彼方有胜算。   裕陵只有两三家小旅馆,挨个问过去,很快便找到了这家客栈。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屋内传来关教授哀婉的吟诗声。   “关教授,何必如此伤感?现在你我能与十娘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此生足矣。”柳十三在劝慰道。   “唉……”关教授似乎不为所动,口中续吟道,“青衫湿遍,凭依慰我,忍便相忘。半月前头扶病,剪刀声、犹在银釭。忆生来、小胆怯空房。到而今,独伴梨花影,冷冥冥、尽意凄凉。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 咫尺玉钩斜路,一般消受,蔓草残阳。拼把长眠滴醒,和清泪、搅入椒浆。怕幽泉、还为我神伤。道书生薄命宜将息,在休耽、怨粉愁香。料得重圆密誓,难禁寸裂柔肠。”   有良听着关教授凄凄惨惨的声音,心道古人重情真是一点不假,而今世之人多薄情寡义之徒,世风日下,他摇了摇头,推门而入。   “有良!”屋内的柳十三见他进来十分惊讶。   “师父,关教授你们都在。”有良打着招呼,将媚娘放下。   “这些日子你都跑哪儿去了?”柳十三责备道。   “说来话长,师父,你经历过‘鬼门十三针’的反噬么?”有良坐下喝了口水,问道。   “反噬?”柳十三吃了一惊,阴眼盯着有良诧异的说道,“你破身了?”   有良脸一红点点头。   “怎么能如此轻易就破了童子身呢?那女人是谁?”柳十三怒道。   “二丫。”有良嘴里低声嗫嚅着。   “唉,”柳十三无奈的叹息说,“你这小子这么不成器,等到反噬的时候简直是生不如死,连师父都不敢去照量。”   “你说什么?师父难道还是童子身?”有良惊讶道。   柳十三点点头,无限哀怨的说:“当然也不是师父不敢破身,而是始终得不到机会。”   “那杜十娘没有和师父那个……”有良不信。   “不是师父不想,而是十娘不能……”柳十三停顿了一下解释说,“自从十娘被种上了七彩环标识,她便属于黄老魇的人了,若是与他人交合必死无疑。”   有良愣了老半天,师父也够可怜的,当年为杜十娘放弃师门而还俗,忠心耿耿的追随她,竟然还没有……   “师父,你知道‘鬼门十三针’如何反噬么?”他急切的问道。   “据常道观先师说清末有位道士不慎破身后,十三处鬼穴历经酸、麻、胀、痛、痒五种反噬,如入鬼门关,尤其是最后的‘痒’恰似万蚁钻心,竟然自己撕烂皮肉而死。”   “破身后多久会出现反噬?”有良平静的问道。   “百日之内。”   有良闻言心中不禁骇然,平时花蚊子咬几个包都痒的难受,恨不能把肉抠了去,要是反噬起来何止奇痒千万倍,倒是挺可怕的。   “难道就没的医么?”他刨根问底。   柳十三摇摇头:“张道陵的‘鬼门十三针’霸道无比,截断三世因缘轮回,反噬就是遭天道报应,普通郎中又如何能医?除非华佗再世、扁鹊重生。”   华佗?有良想起了寒生,他不就身怀华佗《青囊经》上的神奇医术么,若是能找到蓝月亮谷兴许还有的治。自己虽然破了身,但却为二丫消解了“噬嗑阳针”的反噬,纵使最终奇痒而死,也无非一命换一命而已,此事绝不后悔。   “师父,杜大姐呢?”有良岔开话题。   “她买菜去了。”关教授接话道。   “你们手臂上都有七彩环标识吗?”有良问。   “只是十娘有。”关教授摇摇头。   有良想了想,有些事儿还是捅开了说比较好,大战在即总要分清敌我,于是说:“师父,黄老魇九月初九就要破墓出关,让大家做好准备,你们打算怎么办?”   柳十三无奈的答道:“大家正为这事儿犯愁呢,以咱们几个的实力根本不是黄老魇的对手,可是又不甘心供其驱使。”   原来是这样,有良遂放下心来。   “十娘被种上标识以后,不得不顺从黄老魇,否则只要他一催动,十娘就会阴火焚身而亡。”关教授愁眉苦脸的说。   “黄老魇一直躲在古墓里上千年,杜大姐怎么会被种上标识了呢?”有良感到有些不解。   “唉,那还是民国初清帝逊位那一年秋天,清东陵解禁后,我陪着十娘去夜游皇陵。我俩偷偷翻墙进入孝陵隆恩殿坐在宝顶上赏月,一面饮酒回顾过去感叹世事无常。大约子时怪事儿出现了,宝顶地皮出现了裂隙,有团七色光晕缓缓逸出,我觉得十分蹊跷诡异就劝十娘离开,但她却好奇的想看个究竟。光晕的色彩越来越鲜艳,最后竟聚成人形,那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和尚。”关教授回忆道。   “和尚?”有良想起《敦煌残卷》中提到黄巢就化身为老僧,曾经隐身于蓟县独乐寺中。   “我俩以为这就是在五台山出家的顺治帝魂魄,其实错了,此人正是古墓里的那只千年大魇。他惊愕于十娘的美貌要收她为妃,我当时愤怒已极便出手朝他喷出尸气,想不到其功力高的匪夷所思,一个七彩闪电便将我抛下了宝顶,这还是手下留情没有置于死地。十娘问他是谁?但其不肯透漏名讳,只是告诉十娘住在昌瑞山地下古墓之中,七十七年之后破墓出关迎娶她,然后手掌发出闪电在十娘的手臂上种下一枚七彩光环标识,并警告说从今夜子时起就是他的人了,若与他人交媾将会阴火焚身而亡。”   关教授讲到这儿,有良方才明白师父苦苦追寻杜大姐,却始终没有行男女之事的真正原因了。   “再有十几天就满七十七年之期,我们怎忍心十娘羊落虎口,虽然斗不过这只大魇也要舍命相搏。”关教授痛苦的说。   “有良,这也是为师一心想要找到药王‘噬嗑针’的缘故,只有它才能杀死这只大魇,谁知事与愿违,‘噬嗑针’竟然辗转落入了黄老魇的手里。”柳十三恨恨道。   他俩都还不知道药王的“噬嗑针”是两支,黄老魇抢去的只是阳针,有良拿不定主意是否告诉说阴针在自己手里。   “师父,‘噬嗑针’如何才能杀魇?”他问。   “据说‘噬嗑针’的针气可以同时封住魇的十三处鬼穴,具体如何就不清楚了,因为这针此前谁都没有见到过。直至你们闯入《鼍鼓十巫图》后‘噬嗑针’才重见天日,可惜落入了老白之手,最终又被黄老魇夺去。”柳十三叹息不已道。   “那根针有七寸长,如何同时封得住十三处穴道呢?”有良还是难以理解。   关教授接话说道:“十娘发现‘噬嗑针’为黄老魇夺取以后,便经常进入古墓想找机会偷出来,但黄老魇狡猾的将针隐匿在孝陵地宫内,金井口只有手臂粗细进不去,也不可能去刨宝顶入地宫,因此至今都想不出好的对策来。”   正说话间,杜大姐买菜回来了,依旧是学校时的样貌并未露出真容,面上明显憔悴了许多,但身材仍是极好。   “有良来了。”杜大姐撂下菜篮子。   “杜大姐,楚大师已经约了几位高手将于明日闯古墓与黄老魇决战,并派俺先去卧底,到时候准备里应外合的剿杀他。”有良告诉大家。   杜大姐三人闻言随之一愣,转而脸上露出欣喜之态。   “那位楚大师能赢得了黄老魇么?”杜大姐不放心的问道。   “有良,楚大师的功力到底如何?约了哪些人来助拳?”柳十三也满是疑惑。   “俺也不知道,反正他是茅山宗的第一高手,看其杀灭那些阴兵倒是蛮利索的,另外衡山的古空禅师也马上就到。”   尽管大家心中依旧没底,但有了强大的外援毕竟是好事儿,或许就真的能一举铲除了黄老魇也说不定。   “杜大姐,俺可以看看那标识么?”有良说。   杜大姐挽起袖子,雪白细嫩如藕般的手臂上烙着一只七彩圆环,细瞧之下依稀还微微闪烁着光晕,与老白胳膊上的标识印记一模一样。   “老白也有这样的标识。”有良说。   “你见到老白了?”杜大姐问道。   “嗯,他在301医院截肢呢。”有良咯咯笑着说。   他大致讲述了老白跟踪他的事儿,并在医院的小树林里中了一记“梦遗指”,随后被医务人员强行拖去截了肢。   “你怎么没冻僵他的脑袋,把头截去才解恨呢,要不是老白带二丫去古墓,‘噬嗑针’又怎会落入黄老魇之手。”关教授忿忿道。   杜大姐一摆手,大家安静了下来。   “如今有楚大师和古空禅师加入进来,在算上我们几个,对黄老魇总算是有得一拼了,今儿十娘做几样拿手好菜大家尽兴痛饮,明早我与有良同去古墓做内应。”杜大姐吩咐说。   关教授与柳十三相对而视,神色庄严而悲壮。   怎么瞧着有种慷慨赴死的表情呢?有良心中暗道。 第125章 茅山高手   杜十娘果然是多才多艺,几样小菜做得精致可口,她扯下伪装的脸皮,恢复了杜十娘的本来模样,众人眼前一亮,其美貌真的是倾国倾城,令人不敢直视。   “李公子,”十娘端起酒杯对关教授说道,“当年妾身一时冲动怒沉百宝箱投江自尽,害得你几百年来苦苦自责,十娘深感此情此义,若是今番能除去黄老魇解去七彩光环,妾身愿与李郎再续前缘。”   关教授闻听此话眼圈一红,热泪喷涌而出,泣不成声道:“十娘,等你这句话我已经足足盼了几百年了,呜呜……”   十娘又斟上一杯酒转而对柳十三说:“有尘,自当年青城山偶遇至今已数十年,承蒙不弃,此番情意铭刻于心,可惜十娘早已心有所属……”   “十娘,有尘明白不必再说了,自下山追随您以来,能效犬马之劳已是知足,并不奢求别的,明日一战必将全力以赴,只要十娘日后记得有尘这个老瞎子,纵死无憾!”柳十三慷慨激昂的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颇有燕赵悲士之风。   两人说得有良心里也热血沸腾起来,他也端起了酒杯高声说道:“为了十娘和二丫,俺也要奋力一搏。”   大家沉浸在悲壮的气氛之中,杯觥交错,喝得淋漓尽兴,就像是一帮行将就义的死士出发前的壮行酒。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柳十三独眼怒睁倒了半碗酒一口喝干,很有当年荆轲之气势。   关教授文化底子厚,筷子轻敲瓷碗吟唱道:   “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   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   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   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十娘……”   此刻,杜大姐已是泪水涟涟,深为感动遂轻舒歌喉嘤嘤和道:“倾城名妓觅情鸾,身在青楼倍识难。   曲怨清商红烛下,香寒翠袖绿樽前。   心思麓北无明月,眼望江南寄梦銮。   怎奈东风吹薄草,且留悲壮警世缘……”   杜十娘的曲调委婉哀怨苍凉,摄人心魄,此刻连有良都眼眶含泪,心想无论如何都要剿杀黄巢这只千年大魇。   “哈哈哈,好一个‘且留悲壮警世缘’,原来你们在这儿密谋如何对付主人,这不就是反叛么?”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冷笑声。   屋里的人闻言都脸色大变,方才大家光顾着悲切伤感了,都没有留意到竟会有人暗中偷窥。   “嗖”的一声,杜大姐率先冲出房门,见月光下站立一人,腋下拄着一根拐杖,左小腿膝盖以下裤管空荡荡的,正是被截了肢的老白。   “佘天庭,今天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了。”杜大姐一摆手,关教授和柳十三从两面合围了上去。   “且慢,”老白伸手说道,“告诉你们,我是和你们一样准备暗中配合楚大师剿杀黄老魇的。”   “哼,你偷听了我们的谈话故意套近乎,没门。”柳十三双手各握着两根银针冷冷说道。   “不错,佘某是偷听了,但此前接到上级指示,责令我全力配合这次行动。”老白貌似诚恳的说道。   “鬼才相信呢,十娘,此人绝不可留。”关教授恨恨道。   老白双手一摊说道:“杜十娘,佘某明知道一出声自己断然逃脱不了,更何况还少条腿,但却仍旧露面与你们接洽,而并未悄悄溜走去黄老魇那儿告密,由此可见之心诚。”   杜大姐心想这话不假,老白明知绝对跑不掉却还现身,也许个中别有隐情,于是开口问道:“你的上级是何人?”   “这个佘某也不清楚,只是在电话语音信箱里汇报工作和接受指示。”   “胡说八道。”关教授断然不信。   “你上级是怎么说的?”杜大姐接着盘问道。   “明晚楚大师将会带着请来的四位高手硬闯古墓,要我配合有良一同卧底,里应外合消灭黄老魇为国家除害。”   “只是电话留言通知?”有良也感到不可思议。   “十娘,小心有诈。”关教授提醒她。   杜十娘想了想,说:“佘天庭,你说楚大师请来了四位高手,都是哪些人?”   “留言并未具体提及人名,只是说有三男一女共四位高手。”   “十娘,现在临战关口不能再节外生枝了。”柳十三敦促杜大姐。   “嗯,”杜十娘沉吟道,“先将佘天庭押回屋里,明日一同带上昌瑞山顶等楚大师,若真有四位高手相助才可证明其所言不虚,如果没有或人数不对,就直接处决算了。”   “佘某饿了,若能吃到杜十娘亲手烹制的佳肴,此生才算未虚度。”老白嘿嘿说着,一瘸一拐的被押进了屋子里。   西山别墅内,自有良走后,楚大师等人便开始紧张的进行必要的准备工作,豹哥和小林子按照采购清单在京城里搜罗所需的物品。   中午时分,来自江苏句容茅山的四位高手也来到了。   客厅里,费叔出来与他们见面。   第一位身穿灰布道袍,骨骼清奇,手中持一拂尘斜挎一百宝箱。   “这位是茅山宗的卫道长,其传承的茅山术已经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也是句容县的人大代表。”楚大师介绍道。   “嗯,好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费叔赞道。   “这两人是贫道的师弟,‘铁公鸡’茅大和‘蛊鳝鱼’茅二,”卫道长引荐身后二人说,最后指着一位身穿乳白色薄呢制服裙的中年女子,“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峨嵋老尼’,句容县政协委员,曾获得‘三八红旗手’的称号。”   费叔的目光落在了“峨嵋老尼”的身上,见其约有四十多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涂脂抹粉身子肉嘟嘟的,尤其是双乳硕大浑圆如臀,令人顿生无限遐想。   “呦,这就是费叔啊,久仰大名,小女子早就想一睹为快了,今日得见果然帅气逼人啊。”老尼轻轻扭动肥腰,挠首弄姿,尽显风骚。   身旁的“茅山双宝”见之醋意顿起,两人张嘴正要说话,被卫道长及时制止了,这俩人总是在关键的时候丢人现眼。   “哈哈,‘峨嵋老尼’这名字别致,可不知都识哪些功夫呢?”费叔淫邪的目光上下端详着。   “床上床下,无一不精。”老尼妩媚的一笑,眼神火辣辣放肆的直视过来。   回想起那些小女孩儿们的青涩矜持,再看看老尼的淫荡豪放,费叔舔了舔嘴唇,若不是发情期已过,他早就想上了。   “费叔,”楚大师赶紧打圆场道,“这几位都是茅山宗的高手,尤其是卫道长精通茅山术,曾经远赴香港新加坡等地降妖除怪,名震南洋。茅大茅二也都各怀绝技,你俩各自亮出修炼的法宝给费叔一观如何?”   高瘦的茅大闻言扯开道袍,胸前戴着红布兜兜,里面露出一只壮实的大公鸡。但见其硕大的猩红肉冠足有巴掌大小,尖喙又细又长,如钢铁般坚硬,两只圆豆般的眼睛血红血红的,颌下的羽毛呈铁锈色,这就是道术界赫赫有名的“茅山铁公鸡”,专破一切邪祟之物。   又矮又胖的茅二道袍一撩腹部一缩,伸手入裆自胯间一紧口小皮囊内拽出一条墨黑色手腕粗细滑溜溜的大鳝鱼来,此鱼奇毒无比,被其咬中者极难救治。   六年前,两人曾携此二物上山西永济五老峰上为峨嵋老尼助拳,结果被妮子放出了大血蚤给双双刺死了,两人气得直吐血。痛定思痛,两人想茅山乃是一千多年的道家祖庭,山中肯定还会有前来偷道的珍禽异兽,经过多年潜心寻找,终于又各自重新觅到一只“铁公鸡”和“蛊鳝鱼”,经过细心培育,目前牠俩的功力已经不弱于原来的那两只了。   “好好,”费叔看来十分满意,他点头说道,“两位身怀异宝前来,此战又多了几分胜算,楚大师安排一下晚宴,我要亲自为大家饯行。”   费叔说完请大家用茶自己先出去了,楚大师便与卫道长等人在客厅内商讨奇袭昌瑞山地下古墓的细节。   “老尼,你今天这身制服裙真是光彩照人,一点也不输于那些年轻的女孩子。”茅二恭维的说道。   “何止是不输于,简直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嘛,老尼的美貌隽永不衰,此乃天生丽质,尤其是丰满的大胸脯,试问天下哪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住?”茅大纠正道。   “我的意思是衣服美,但人更漂亮,人若不漂亮,衣服再美亦是无用,比如这身制服裙如果穿在大师兄的身上就显得不伦不类。”茅二赶紧解释说。   “何止不伦不类,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茅大又加了一杠子。   “住口,你们这俩不争气的东西,整天就知道抬杠。”卫道长大声呵斥着。   峨嵋老尼在一旁嘻嘻笑着,这些年来,她对于茅大茅二的争风吃醋已经习惯了,感觉到特别的受用。   楚大师苦笑着摇了摇头,茅山宗内就属他们三个功力高,至于峨嵋老尼,则是后上山的,他也没见过,只知道此人过去原是京城里的一位有名气功师,曾在五老峰上修炼过。   但依今日所见,她简直就像是一个淫妇。 第126章 闯 墓   是夜,月明星稀,几辆黑色的奔驰车驶离了西山别墅,沿京哈公路直奔清东陵而去。   夜色里,他们抵达了裕陵门前的停车场,下车留下司机后,一行人背起装备悄悄的沿着山路朝昌瑞山主峰攀去。楚大师手持地形图与指北针走在前面,众人默不作声的紧随其后,大家似乎都有些紧张,毕竟面对的是一只千年大魇,此战必是凶险无比。   戌时末,他们终于登上了主峰,远远看见几个黑影正在山崖上静静的等待着。   “来者可是楚大师?”清凉的月光下,站立着一位美若仙子的年轻女人,声音甜润古朴。   “嗯,”楚大师打量了下对方,问道,“姑娘可是杜十娘?”   “妾身正是杜媺。”那女子盈盈道了个万福。   此刻茅大茅二瞠目结舌的望着杜十娘,两人仿佛被定身了一样,任凭峨嵋老尼在身后如何使劲儿的掐捏,均无动于衷。   “了去大师现在何处?”楚大师目光扫视了下,瞧见了拄着拐杖缺了半条腿的老白,诧异的说道,“这不是佘天庭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有良今早已经进入古墓,老白说楚大师将会带四位高手前来,妾身等在这里就是想要确认此话是否属实。”杜大姐说着目光瞟向了卫道长等人。   “不错,我们就是请来的顶尖高手,姑娘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茅大茅二抢着答道。   “呦,”峨嵋老尼醋劲儿大发,“这位姑娘看着模样还中,但不知床上功夫如何呀?”   “住口!”卫道长气不打一处来,两个师弟和老尼简直丢尽了茅山宗的脸面。   楚大师也是无奈,转过话题面现尴尬:“楚某是从茅山叫来了四人助阵,让杜姑娘见笑了。”   “怎么样,”老白拄着拐杖走上前来说道,“就是四位高手没错吧?”   “你怎么得知楚某请来四位高手的?”楚大师阴鸷的目光扫过,老白心里“咯噔”一下。   “是上级指示。”老白回答说。   “你上级是谁?”楚大师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始终都是语音信箱联系的。”   “楚大师,有良孤身入墓卧底很危险,我们还是赶紧下去接应吧。”   楚大师点点头,道:“有劳杜姑娘带路。”   杜大姐自拎包中摸出一根毛衣钩针,手一扬闪电般的射向对面山崖,拖着根黄色毛线直插一块表面光滑的巨石之上,随即拽着毛线凌空而起荡过了深沟,体态轻盈如燕,身法极其优美。   这一下茅大茅二可看傻了眼,如此轻功闻所未闻,此女不但容貌赛过天仙,连武功也如此惊人。   关教授紧随其后跃下山崖,身子倒转口喷白色尸气缓缓降落谷底,然后攀上巨岩。   柳十三无甚轻功,但又不愿在楚大师等人面前丢丑,于是开口说道:“楚大师请。”   楚大师微微一笑,命豹哥自背囊中取出升降索,一头系牢树上,然后手拽着溜下了山崖,卫道长等人也依次坠下。   柳十三阴眼冷冷的瞧着老白。   “柳师父,那佘某就不客气了。”老白说完身子扑倒在地化作一条巨大的白花蛇,口中含着衣服和拐杖游动着滑下了悬崖,月光下可以清晰的看见蛇尾巴少了一截。   柳十三最后顺绳索溜下谷底,总算保留了些许尊严。   站在那块表面光滑的巨石前,杜大姐手掌轻轻按在了上面,随着“咝咝咝”一道黄光闪过开启了石门,众人神情紧张的鱼贯而入。   身后石门悄无声息的关闭了,洞内漆黑一片。   此刻,豹哥和小林子揿亮了强光手电,两道雪白的光柱照得甬道内通明。   地上“嗖嗖嗖”几个四寸多长、身着黄衣戴黄帽的小人匆忙躲避,牠们的身上还背着用细柳枝条穿的一串小鱼。   “妈的,这是什么东西?”豹哥吓了一跳。   “这种小人叫‘庆忌’,心地善良喜欢捕鱼,大家不要伤害到牠们。”杜大姐叮嘱说道。   小林子心中喜欢,以武当太极单鞭手法迅速的弯腰一捞,捉住了一个黄衣小人,“咿咿呀呀……”那小人流泪愤怒的叫喊了起来,不过谁也听不懂。   “放开牠。”楚大师低声吩咐道。   小林子恋恋不舍的松了手,那黄衣小人抱着那串小鱼仓惶的逃进了石缝之内。   “大家小心,前面甬道里有好多的‘尸磷虫’。”杜大姐提醒道。   楚大师从有良口中已经了解到了有关尸磷虫的情况,于是命大家各自掏出口袋里事先准备好的古龙水,朝着身体裸露着的皮肤喷了一遍,顿时甬道里充满了异香。   不多时,果然看见前面的黑暗中一团团荧光朝着他们飞来,耳边听到细微的“嗡嗡”声,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尸磷虫’成群结队的俯冲下来。一马当先的尸磷虫首领嗅到了古龙水香味儿大骇,急忙晃动着扁平的腹部荧光囊发出警报,身子一侧掉头就跑。后面的大队不明就里,一时间刹不住闯入了异香之中,顿时如同蚊蝇遇到杀虫剂般纷纷坠落,尸首满地一片绿莹莹的,余下的尸磷虫们抱头鼠窜,顷刻之间逃得一只也不剩。   此刻,就连关教授和柳十三也不得不佩服楚大师的准备工作充分。   众人踩着尸磷虫的尸体继续前行,前面一道光滑的石壁挡住了去路。   “石墙内是黄老魇当年的属下阴兵。”杜大姐说着上前双掌发功,缓缓开启了石门,里面滚动着白色的雾气朦胧一片,强光手电射过去什么也瞧不见。   楚大师转脸对卫道长说道:“该用到你百宝箱的时候了。”   卫道长上前一步,掀开斜挎身上的木箱,从里面取出一把三寸长的小桃木剑和一张黄色的符箓,口中念念有词:“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服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说罢,剑挑朱砂符箓指向浓雾,“腾”的一声驱鬼符箓燃烧起来,一团火球飞入雾中。刹那间,白雾消失得无影无踪,露出了一群手持刀枪剑戟的古代武士,虎视眈眈的盯着石门外这些不速之客。   杜大姐迈步走入石门内,她听有良说过楚大师在敦煌古城地下灭阴兵的事迹,因此并不担心他们受阻,自己则一撸袖口露出七彩光环标识,那些阴兵随即闪开一条通道放她过去。关教授紧随其后,不料阴兵的刀剑蜂拥而上刺向了他,原来标识只允许本人通行。   关教授张开嘴巴朝着阴兵们喷出白色的尸气,想要困住他们,不曾想阴兵们嗅到气味儿却个个笑逐颜开,纷纷大口的吮吸起来,显得异常的兴奋。   关教授顿时傻了眼,这种寒气逼人的尸气若是人或妖吸入体内,可以将他们瞬间僵封困住,想不到却成了阴兵补充能量的好东西。   无奈,他只好又退回到了石门之外。   卫道长冷笑一声,伸手从百宝箱中抽出他那把威震江湖数十年的“王麻子”菜刀,暴喝一声跃入石门内,“乒乒乓乓”的与阴兵们肉搏起来。   尘世间,大凡嗜血过多的兵刃都具有辟邪之效,古代的不谈,单是日本侵华战争中的武士战刀因其斩杀过很多人,因而连鬼神都敬而远之。尤其是刀刃留有崩缺豁口血渍斑斑的日本战刀,近年来人们争相收藏挂于屋内用于辟邪,以至于价格越来越高。   卫道长的这把厚背宽刃菜刀来历非同小可,它出自于清顺治年间宣武门外菜市口“刀顺号”老王麻子之手,后被屠夫买去宰杀活禽长达三百年之久,嗜血无数,但凡厉鬼冤魂见之无不惧怕。古时候道士可以佩剑,但如今都已经成为了管制刀具,因此卫道长想方设法淘到了这把菜刀随身携带,即可用于斩鬼驱邪,又不违反国家法令,况且实践下来感觉效果也不错。   阴兵们乍见此刀的血腥气息俱是大吃一惊,但他们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士兵,对茹毛嗜血早已司空见惯,因而与一般民间的鬼魂不同。开始时只用长刀长枪与之对阵不敢靠得太近,片刻之后,便蜂拥而上刀剑一齐招呼。这卫道长此番确实是大意了,虽然挥舞菜刀十分的勇猛,但怎是身经百战的阴兵们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满头大汗的落荒逃了回来。   “咯咯咯……”峨嵋老尼捧腹大笑,平时这位大师兄总是横眉冷对自己不苟言笑,今日见其如此狼狈的模样真的是好解气啊。   “老尼,大师兄不行,还是看我茅大的吧。”茅大一把推开茅二挺身而出,楚大师则微笑着袖手旁观。   此刻老白已经恢复人形,拄着拐杖走进了石门内,见到阴兵自豪的挽起衣袖,那些阴兵见到标识也顺利的放行了。   茅大解开道袍自布兜兜里抱出铁公鸡“啵”的亲了一口,双手一送扔进了石门内,阴兵们见之举起刀枪正欲捕杀,忽见那铁公鸡站在地上一抖羽毛,伸长脖颈“喔喔喔……”的啼鸣起来,其音高亢浑厚无比,似东方报晓即将日出之势。   阴兵们闻之大骇,以为天要亮了日光将现,纷纷扔下刀枪抱头捂住耳朵瑟瑟发抖。 第127章 茅山二宝   铁公鸡站在地上“喔喔”啼个不停,阴兵们渐渐的缓过神儿来,见根本没有什么日出,知道受骗上当了,于是纷纷弯弓搭箭就是一顿乱射。   这铁公鸡与原来的那只一样,牠的啼鸣能驱方圆数里之内的毒虫,甚至可令僵尸倒地不起,因此与茅二的“蛊鳝鱼”合称“茅山二宝”,自视甚高。   那铁公鸡见飞箭射来并不畏惧,跳至半空里喙啄脚踢翅膀击打掉不少,但无奈箭矢如雨纵是左闪右避仍还是羽毛零落了一地,眼瞅着就要被乱箭穿心变成“刺猬”了,急得茅大直跺脚。   楚大师手一扬,袖口中射出一幅朱红符箓的黄色丝绢,迅速的将铁公鸡一卷扯了回来,再看铁公鸡羽毛掉光赤膊着身子如同商店柜台上的鸡光子似的,茅大心疼的一把将其抱在怀里不断的亲吻安慰牠。   茅二见状伸手撩起道袍,想要入裆拽出“蛊鳝鱼”但又怕也不济事儿,正在犹豫踌躇之中。   “咯咯咯……”峨嵋老尼一阵媚笑道,“我老尼最善于对付这些年轻的军人了。”说着一面摆动着肥臀,双手解开了胸前纽扣弹出两只巨乳,颤颤巍巍的迎上前去。   “不要啊……”茅大茅二痛苦的叫了起来。   阴兵们正手持刀枪欲刺之际,忽然兵刃慢慢的垂了下来,个个目瞪口呆的盯着老尼丰满的胸部,有的还不住的舔着嘴唇吞咽口涎。   “小林子见到没?这就是‘大胸器’的威力。”豹哥嘻嘻笑道。   小林子脸一红,眼睛却一直在偷偷的瞄着。   老尼回头莞尔一笑:“你们可以通过啦。”同时双手掐腰用力抖动着沉甸甸的乳房,“噼里啪啦”阴兵们手中的兵器扔了一地,随即蜂拥而上,争先恐后的伸手朝她的身上抓去。这些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士兵已经千年未见如此丰满的女人,加上这些人的神智也不是太清楚,所以难以把持自己。   卫道长气得一跺脚领着俩师弟跨进了石门,豹哥和小林子赶紧跟上,再后面就是关教授和柳十三。   老尼正得意洋洋的炫耀巨乳,不曾料想数十只有力的大手探至跟前,只听得“嗤嗤”声响竟然瞬间将身上制服裙撕扯的七零八碎,露出里面的红肚兜以及蕾丝边的粉红色三角内裤。   老尼顿时惊得花容失色,赶紧后退却撞进了茅大茅二的怀中,两人不失时机的上下其手想占便宜。   楚大师见状直摇头,口中喝斥道:“都给我退下。”说罢自口袋里掏出那只打火机迈步跨入石门。   “啪嗒”一声,打火机窜出一股蓝幽幽的火苗,然后嘴唇嘬起“噗噗噗”吹出一连串的蓝色小火星射向阴兵。   蓝火星只要沾上阴兵盔甲立即变成蓝色的火团,一股青烟升起,那阴兵顷刻之间便灰飞烟灭了。   楚大师身法极快,以缩地术神出鬼没的穿插于士兵之间,并连续不断的吹出蓝色火星,不多时阴兵们便统统化为了乌有。   关教授和柳十三看得是心惊肉跳,此人的法术实在太过诡异,简直深不可测。   楚大师一摆手,率领着众人继续前行,老尼上身红肚兜下身三角裤,战战兢兢的被茅大双手捞起亲昵的抱在怀里。   “二师兄,你别累着,还是师弟我来。”茅二胀红着脸争抢着说道。   “不累。”茅大断然拒绝。   “老尼,你可要自重啊。”茅二无奈的叫着。   穿过石甬道,面前出现了一座石窟,石壁上裸露出几条萤石矿脉散发出幽幽的绿色荧光。一群身着各色旗袍的清代嫔妃出现在眼前,瞧她们个个珠光宝气,罩对襟龙褂,头梳着高高的朝冠,手里拿着条丝巾体态婀娜多姿。   众人眼前一亮,惊奇的望着她们,心道这可是清朝皇帝们的嫔妃呀,终生身居后宫难得一见,不过看模样别说比杜十娘相差太远,有几位甚至还与老尼不相上下。   楚大师“啪嗒”一声再次点燃打火机,嘬起了嘴唇正欲吹出蓝色火星,准备一股脑儿灭掉她们。   “楚大师歇歇,还是让我来。”茅二赶紧冲到前面。   “师弟,我累了,轮到你抱会儿。”茅大伸手欲将老尼塞给茅二。   “二师兄的体力好过师弟,还是你自己来吧。”茅二嘿嘿说道,加紧两步张开双臂迎上那些嫔妃。   这些清朝嫔妃们脸色惨白无血色,面无表情的盯着走近的茅二,缓缓伸出双手做掐捏状,指甲长而尖十分锋利,一个个扭动着身躯姗姗围拢过来。   茅二满面春风的自怀里掏出一摞黄底朱红字的定魂符,朝着她们的面门贴去,符箓本应粘于额头封印堂闭其窍,此穴又名“上丹田”或“泥丸宫”,为元神聚居之所,大凡僵尸鬼魂此穴被封就会即刻丧失意识与行动能力。   哪知茅二的手于中途突然改变方向按在了嫔妃鼓起的前胸上,她们苍白的面颊蓦地泛起了红云,立马将娇羞矜持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拥而上把茅二团团围住。尖利的指甲划开了道袍,“啪”的声响割断了腰带露出胯间的紧口皮囊,一紫衣妃子伸手入囊竟拽出那条滑腻腻活蹦乱跳的生猛蛊鳝鱼来。   此刻,矮胖的茅二赤膊着上身,挺着肥大的肚腩,宽松的花裤衩中间高高隆起,面色潮红气喘吁吁。   卫道长眼瞅着师弟的丑态勃然大怒,暴喝一声冲上前去“唰唰唰”以极快的手法扯下嫔妃们胸前的符箓重新贴在她们的面门上,女人们的身子立时僵直了,如同一群木偶般呆呆的直立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时茅二除了一条粉红色碎花的大裤衩子外,身无长物,他尴尬的瞄了眼大师兄,拾起地上的紧口皮囊,从紫衣嫔妃手里硬夺下蛊鳝鱼,惊讶的发现身为“茅山二宝”之一的蛊鳝鱼已经被掐得翻白眼了。   关教授和柳十三实在忍不住“嘿嘿”的笑出了声,楚大师气得面颊抽搐,本想带这帮茅山弟子出来历练一番,结果却处处丢人现眼,简直令其无地自容。   “师弟,”茅大笑得前仰后合,调侃道,“你的‘蛊鳝鱼’蔫啦……”   茅二气囊囊的回敬道:“师兄的‘铁公鸡’不也是被拔光了毛么?”   “住口!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卫道长严厉的呵斥着,但又无可奈何。   楚大师定睛细瞧,这是一个连体的洞窟,按照了去大师的介绍,前面的大洞窟里将会出现无数唐山大地震中的遇难者魂魄,只要穿过那座巨大的石厅就可以到达有孝陵地宫下面的古墓室了。   众人跟随着杜大姐步入石厅,果然见无数衣冠不整的男女老幼正在列成方队在跳“忠字舞”,动作整齐,韵律感十足,只是发不出任何声息。   “唉,这些都是怨气不散的唐山大地震遇难者魂魄,杜媺历经明清和民国,从未见过如此愚昧之百姓,至死都不忘效忠他们的领袖。”杜大姐叹息不已。   楚大师点点头,吩咐道:“大家都不要骚扰他们,我们可以扮作是其同类也一同跳‘忠字舞’,慢慢接近那边的石壁。”说罢走入人群中手舞足蹈起来,竟然跳得也像模像样。   老尼一见顿起舞兴,从茅大的怀中挣脱出来,穿着红肚兜蕾丝三角裤,挺着巨乳颤颤巍巍的加入了进去。这舞蹈她再熟悉不过了,旋律歌名叫“在北京的金山上”,是一首颂扬领袖毛泽东的藏族歌曲,二十年前曾风靡大江南北。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多么温暖,多么慈祥,把我们农奴的心儿照亮……”峨嵋老尼轻吟着像似一只白嫩肥胖的白条鸡且舞且行。   关教授柳十三等人也动作僵硬的舞动起来,算下来还只有身材清癯的卫道长像那么回事儿,而瘦高的茅大与矮胖的茅二就简直更惨不忍睹了,看得杜大姐乐不可支。   大家终于穿过舞蹈的人群来到里面石壁前,杜大姐上前按动石门,众人鱼贯而入。 第128章 《敦煌夜魇图》   石室内,除了桌椅木床之外竟然空无一人。   “奇怪,有良人呢?”杜大姐惊讶道。   “咦,”老白拄着拐杖上前,“那个薛道禅竟然也没了?”   楚大师抬头望着石窟顶上的金井口略一思索,“嘘……”示意大家不要说话,然后从豹哥身后的背囊内取出一台便携式大功率燃气烟雾机和一卷胶带纸。   杜大姐等人诧异的望着他,不知其所为。   楚大师也不解释,拽过长胶皮管身子纵起反转如壁虎一般的悬空扒在屋顶,将胶管塞入金井口然后以胶带牢牢封好,手一松落回到了地面。   柳十三等人暗自喝彩,如此轻功简直闻所未闻。   楚大师一摆手,示意可以开始了,豹哥迅即拽拉纤绳,“噗噗噗……”柴油机发动起来冒出了黑烟。   楚大师这时才微微一笑道:“烟雾机里放的是楚某自行配置的‘茅山消蚀散’和敌敌畏等化学杀虫剂,但凡阴身触之则魄散,黄老魇即便是躲在顺治棺椁内也逃不脱。”   杜大姐和关教授闻言大骇,下意识的急忙退后数步。   “无需惊恐,毒烟不会外泄,这是进口设备质量还是有保障的。”楚大师嘿嘿道。   “咯咯咯,”半裸的老尼妩媚的笑了起来,嘴里赞许道,“我最喜欢如此有智谋的男人了。”   茅大茅二一听急了,赶紧分辩道:“这算什么智谋啊?要是我们师兄俩就干脆弄些炸药来,一点火‘轰”的把这儿炸塌了,砸死黄老魇岂不更加省事儿。”   楚大师冷笑一声:“1928年孙殿英炸墓激起国人民愤,你俩是想被全国通缉么?再者清东陵是国家重点保护的文化遗产,中华民族的瑰宝,我们出家之人又岂能去破坏。”   “楚大师,妾身以为,你的计策固然不错,但这里空无一人似有蹊跷。”杜大姐提醒说道。   楚大师点点头:“不错,是有蹊跷,这黄老魇千年修行功力极高又破墓在即,唯有先下手为强,然后再论其他。”   “我赞成。”老尼晃动着沉甸甸的一对巨乳上前蹭着楚大师的臂膀。   楚大师全然不理不睬,接着说道:“即便了去大师不在石窟里,那薛道禅被困于七彩光罩之内也不应该人迹全无,可如今一个都不见,实在令人费解,难道说他俩都已离开了古墓?但似乎又没道理。”   众人纷纷猜测起来,七嘴八舌莫衷一是,到最后仍是迷惑不解,而柴油烟雾机依旧在不停的往金井内灌注着毒烟。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家随即警觉起来,做好了戒备。   虚风道长一步跨入石室,身旁跟着一位慈眉善目的黄衣老和尚,随后露面的是二丫和小月,不过她俩神色就显得十分的紧张。   “楚大师别来无恙?”虚风上前拱手说道。   楚大师颌首:“原来是白云观主虚风道长。”   “这位是衡山藏经阁古空禅师。”虚风介绍身后的老和尚。   “阿弥陀佛,老僧古空。”老和尚双手合什。   “有良,有良呢?”二丫目光急忙搜寻一遍却并未见到他。   “你们看到薛郎了么?”小月也匆忙问。   豹哥汗水沿着额头滴淌下来,小林子上前帮忙,两人一起提着烟雾机继续往孝陵地宫里灌着毒烟。   “你们这是?”虚风问。   “先让闭关的黄老魇尝尝我茅山的毒烟。”楚大师淡淡道。   “黄老魇还在孝陵地宫里么?有良和薛道禅呢?”虚风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我们来的时候这里空无一人,为防意外只有先封住金井口灌烟,然后再寻找其他人。”楚大师解释说。   茅二赤裸着大肚腩凑到了二丫和小月的身旁,拍拍胸脯道:“姑娘们想找谁呀?需要我茅二帮忙尽管开口。”   “柳师父,有良人呢?”二丫跑到柳十三跟前急切的问他。   柳十三摇摇头:“没见到,这小子莫不是已经出去了?”   “不,他们都还在这儿,”古空禅师突然开口说道,“楚大师,机器可以关掉了。”   众人闻言一惊,诧异的望着老和尚。   “大师何出此言?”楚大师疑惑道。   古空禅师分开众人走到石室一隅,仰脸盯着光秃秃的石壁看,口中喃喃自语:“想不到黄老魇竟然也会走火入魔。”   “大师此话怎讲?”楚大师更加不解。   古空禅师怅然叹道:“张道陵不愧为是道家的开山宗师,竟然在一幅图画中设下如此多的机关,果真是神鬼莫测啊。”说罢咬破食指吮吸,然后张口照着石壁喷出一团血雾。   光滑的石壁上渐渐的显露出一幅夜景山水画来,竟然与原先毁掉的《敦煌梦魇图》一模一样,只是画中的景致由白天变为了黑夜。一轮明月高悬在夜空中,清凉的月光洒在古城、莫高窟以及浩瀚的戈壁滩上,上面的题跋为《敦煌夜魇图》。   “他在那儿!”二丫扑到石壁前指着画中的小人愕然说道。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到了画上,但见敦煌古城门楼外面站立着几个人,那位身着黑色披风的戎装女人正是董贵妃,她搀扶着一个穿着清朝皇帝服饰的高大男人站在城门口赏月。   身旁还有另外三个人,借着月光可以辨认出是薛道禅、冯生和有良。   “有良,有良……”二丫急得喊了起来。   画中人恍若不闻,依旧在那儿痴痴的望着夜空。   “没用的,他们听不见。”古空禅师摇头说道。   楚大师面色尴尬,一摆手让豹哥关掉了烟雾机,思索着说道:“他们怎么会跑到画里面去了?”   此刻,画里的董贵妃搀扶着黄老魇走回城门楼,可以看出黄巢似乎肢体僵硬半身不遂,如同中风之人艰难的移动着脚步。   “黄老魇一定是因‘噬嗑针’修炼而走火入魔,不过此人也的确功力深厚,竟然还能够携带着几个人一同进入这幅《敦煌夜魇图》中。”古空禅师说道。   虚风道长仔细的观察一下,然后说:“这还是一幅纸质的画卷,可以摘下来的。”说罢伸手过去从石壁上轻轻将其揭下,平铺在了桌面上。   二丫痴痴的望着画中的有良,泪水沿着眼角缓缓流淌下来,口中喃喃问道:“古空大师,我能进去么?”   古空禅师摇了摇头叹息不已。   “为今之计,只有将这幅图毁掉,黄老魇就再也回不来尘世了。”楚大师冷酷的说道。   “不行,有良他们还在里面。”虚风道长断然拒绝。   “可若不这样做,一旦黄老魇出来就麻烦了,至于了去大师和薛道禅,就算是为国为民牺牲,死得也重于泰山。”楚大师坚持道。   “谁都不许伤害有良!”二丫愤怒的瞪着楚大师,上前轻轻卷起画轴抱在怀里。   虚风和古空禅师默默点头赞许着。   楚大师此刻心中暗自衡量双方的力量对比,虚风道长身为白云观主,其江湖上盛传的全真派“先天气功”应是不弱,但自己并不太过在意,卫道长与之对阵起码不至于即时落败。二丫以及身旁的年轻姑娘由茅大茅二就可以应付了。杜大姐应该盼黄老魇死,大概也不至于为难自己,只要他们几个保持中立就行。唯一能和自己叫阵的就只有这位老和尚古空禅师了,此人确实不可小觑,连自己都瞧不出石壁上隐藏的这幅画,他却一眼就能识破,功力绝对在自己之上,即便侥幸能赢得了,恐怕也是双方俱伤,这种没把握赔本的事儿还是不要做的好。   “哈哈,大家说的也都在理儿,古空禅师德高望重,楚某很想听听你的意见。”楚大师决定先探探老和尚的口风。   “楚施主,老僧心中早有定夺。”古空禅师淡淡说道。   “请大师明示。”   “这幅《敦煌夜魇图》先由老僧带回衡山,然后再详细琢磨破解之法。”   这老和尚够滑头的,楚大师心里想,他回避了毁画与否的争议,竟要带走自行处置,而且说得合情合理,让人不好反驳。   “哈哈哈,好主意,”楚大师蓦地阴笑起来,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此画虽说是属于道家之物,但若是暂时寄放在大师手中也可以,不过楚某仍要斗胆问一句,大师若是始终琢磨不出来,难道这幅《敦煌夜魇图》就由衡山一代代传下去么?”   古空禅师微微一笑:“不必多虑,此画留在老僧手里最多一个月,届时无论破解与否,交由楚施主随意处置。”   “大师此话当真?”   “阿弥陀佛,老僧从不打诳语。”   “那好,楚某一个月之后定来衡山面见大师,取回《敦煌夜魇图》。”   “老僧恭候楚施主。”古空禅师双手合什道。   “既如此,楚某就此别过,咱们衡山见,”楚大师拱手施礼,随后一摆手道,“我们走。”   此刻,茅大茅二两人的目光痴痴呆呆的凝视着杜大姐,被卫道长生生拽走了。   待楚大师一行人离开后,虚风道长赶紧问古空禅师:“莫非大师心中已有破解之法?”   “张道陵此画根本无解。”古空禅师说道。 第129章 盗 画   听到古空禅师如是说,大家都愣了。   古空禅师苦笑道:“当初老僧曾猜测张道陵定会在《敦煌梦魇图》中设置陷阱捕杀大魇,却未曾料天师竟然画了一阳一阴两张图。阳图自毁,阴图仍在,端的是神鬼莫测,外人难窥其妙。黄老魇此人也是聪明绝顶,进入画中功力虽然尽失,但走火入魔的反噬也就不存在了,先保命然后再谋出路。他知道既然‘鬼门十三针’能开启《敦煌梦魇图》的虚空通道,这幅阴图也应该可以,因此他便把了去也拽进去了。”   “那薛道禅呢?”虚风问道。   “黄老魇是怕暴露行踪才一并带入画里,他本以为无人会发现石壁上的阴图,想不到老僧竟然会用二祖慧可的‘达摩血禅’令其现形。”   虚风点点头:“贫道明白了。”   “了去年龄不大,但人却很机灵,现在就要靠他自己设法出来,况且有学识渊博的薛道禅在一起,他们应该会想到办法的。”   “可是万一想不到呢?”二丫着急的说道,“一个月后,大师真的要将画交给楚大师么?”   “老僧亦是无奈才使用拖延之计,时间太短不够了去和薛道禅脱困,期限太长楚大师则不会接受,因此才设定为一个月。若不这样做,双方必然为争夺《敦煌夜魇图》而动手搏杀,到时候死伤则难以避免。”   其实众人心中也都明白,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可能除了古空禅师以及虚风道长和楚大师三位高手外,其他人恐怕非死即伤,老和尚是心存慈悲才这样做的。   二丫自从被有良吸走阳针针气之后,功力已全部随之失去变为了普通人,若是在狭小的石室内发生一场混战,其性命必定难保。   “大师,”虚风问道,“难道世间就没有任何方法可以从外部帮助有良和薛道禅么?”   古空禅师摇了摇头:“张道陵设置阴阳图早就防备了这一点,无论功力多高都无用,人在虚空里亦如此,除非……”   “除非什么?”虚风望着他。   “东晋大术数家郭璞曾经创造过一门绝世神功,可惜早就已经失传了。”   “什么绝世神功?”   “‘祝由十八式’,其中‘移花接木’和‘李代桃僵’两式或许可以从画外施法,向画中人输入功力,那样出来就容易了。”古空禅师沉吟说。   “大师,您不会么?”二丫满怀期望的问道。   “此功失传千年,老僧也只是听说过而已,尘世间恐怕已无人会此神功。”   “有的,”虚风道长喃喃说道,“有一个孩子名叫沈才华,当年他就会这‘祝由十八式’。”   “沈才华?”古空禅师惊讶不已,“此人现在何处?”   “一个名叫‘蓝月亮谷’的地方,他和一位朱寒生神医隐居在那儿。”虚风回答说。   “道长,你不是说邢书记和可儿去了‘蓝月亮谷’么?那到底在什么地方?”二丫心中一动,于是急迫的问道。   “云南滇西北梅里雪山脚下,不过多少年从未有人找到过。”   石室一隅,杜大姐有些神色黯然。   “十娘,只要黄老魇困在画中丧失功力,他就无法催动七色光环标识,你不必太过担心。”关教授安慰她道。   “唉,这个恶魔心思太毒,把有良和薛道禅也一同绑架进去,令我们投鼠忌器,否则烧掉《敦煌夜魇图》就是铲除他的绝好机会。”柳十三扼腕惋惜不已。   “是啊,事到如今毁图乃是上上之策。”老白在一旁插嘴说。   “不行,谁都不准碰这幅图。”二丫紧紧的抱着画轴。   “天意如此,夫复何言?”杜大姐苦笑着来到古空禅师面前,弯腰深深的道了个万福,说道,“大师,十娘就此别过。”   “阿弥陀佛。”古空禅师双手合什。   杜大姐领着关教授和柳十三离开了石室,老白望着二丫说道:“二丫,你跟我一起走。”   二丫没理睬,依旧紧抱画轴警惕的盯着他。   “老爹如今身体残疾,是需要孩子你来照顾的时候了。”老白硬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角甚至还挤出两滴泪水。   “我不走。”二丫躲到虚风的身后。   “唉,家门不幸,儿女不孝啊。”老白自知抵不过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这些高手,无奈叹息着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我们也可以回去了。”古空禅师说。   “大师旅途劳累,不如就先来白云观暂歇,贫道派人买好票后送您上车如何?”虚风道长客气的说道。   “也好,那么有劳道长了。”古空禅师点点头。   楚大师等人离开古墓下山来到裕陵停车场。   “豹哥你负责开车,”楚大师说完转身吩咐卫道长,“卫师侄,给你们一辆车,给我盯住古空禅师,在他回到衡山之前寻找机会下手将那幅画毁掉,以绝后患。记住,此人功力极高,所以只能暗中下手。”   卫道长拱手道:“师叔放心,贫道知道分寸。”   楚大师点点头:“好,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此刻时值午后,裕陵门前游人川流不息,见到身穿红兜兜蕾丝内裤的老尼和赤裸上身胯间吊着皮囊的茅二大为惊奇,纷纷围拢上来指手划脚的,一时间议论纷纷。   老尼心情大悦,晃动着一对巨乳得意的在人们面前来回踱着步,脸上洋溢着放荡的笑容。   “你们几个都给我到车上去。”卫道长皱起眉头呵斥道。   等到楚大师的奔驰车绝尘而去,卫道长这才返回车里,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内为争抢座位,茅大茅二早已经吵成了一团,两人都想要单独贴着老尼坐,最终达成了妥协,他俩一左一右把老尼夹在了中间。   不多时,远远的见到杜大姐三人走进了一家客栈。   又等了一会儿,古空禅师一行出现了,乘坐一辆出租车奔京城方向而去。   “豹哥跟上,注意别让他们发现了。”卫道长吩咐说。   豹哥发动了奔驰车,远远的尾随在了后面。   黄昏时分,京城里正好是下班时间,大街上人来车往熙熙攘攘,眼瞅着出租车缓缓驶入了白云观。   “我们就在观外守候,大家轮流吃饭并顺便给茅二和老尼买两套衣服。”卫道长吩咐说道。   虚风道长安排古空禅师入住客房,并通知斋堂备餐。   “二丫,可以将画轴交予老僧了。”古空禅师微微一笑。   “大师,有良在画里,请让我多陪陪他。”二丫含泪恳求道。   “唉,好一个痴情女子,也罢,就留到老僧动身回衡山的时候吧。”古空禅师慈悲为怀,完全体谅二丫的心情。   是夜,月光透过窗棂撒入房内,二丫悄悄起身下床,抱起画轴蹑手蹑脚的朝门口走去。   “二丫,你要去哪儿?”小月突然睁开眼睛问道,原来她并没有睡着。   “嘘……”二丫小声说,“我想去蓝月亮谷。”   小月一听来了劲儿,悄声道:“我同你一起去吧。”   “你也要去?”   “古空禅师既然没有破解之道,留给我们的也就只有一个月时间,为薛郎,小月岂能坐以待毙?”   “那好,我俩一起走。”二丫也希望有个伴儿,自己毕竟没有单独出过远门。   “先回301医院,我要带上钱和证件。”小月计划道。   “我有钱,好几万呢。”二丫告诉她。   “我们赶时间坐飞机走,所以要有证件,你带身份证了么?”小月问。   二丫摇摇头,她从来都没有办过。   “那不行,我来想想法子。”   她们离开客房贴着墙根绕行到了白云观大门,趁着夜深人静之际,两人悄悄的溜出。   “香格里拉,塔巴林寺。”身后传来虚风道长的话音。   二丫闻言一惊,急忙回身却不见人影,心里明白这是虚风在帮助自己,“谢谢道长。”她深深的鞠了一躬。   两人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匆匆赶回到301医院。   两人回到小月的寝室,找出相机先给二丫拍了张标准照,然后换上军服赶去放射科暗房找值班医生帮忙冲洗。   “瞿副政委,这么晚还没休息啊?”那人诧异的问道。   “这事儿很急。”   “明天吧,还有好多X光片等着冲洗呢。”   “组织上正在考虑你的入党申请。”小月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   “嗯,那好吧,既然瞿副政委说了,我即刻就办就是,您等着。”值班医生匆匆走入暗房。   不多时,洗印好的二丫标准照片交到了小月的手上,什么话也没多问。   “努力工作,上面对你的工作很满意。”小月嫣然一笑。   “感谢组织上的关心。”那人高高兴兴的忙去了。   小月拿着照片回到办公室,私下给二丫填写了一张军官证并压上钢印,职务则填写为军医助理,自己负责政治处还是有便利条件的。   回到宿舍,小月匆匆收拾好行装带齐证件,两人在医院门口乘出租车前往首都机场,准备搭乘最早的一趟航班飞往云南昆明。   她俩的心情十分兴奋,根本没有留意到身后的那辆黑色奔驰车。   “你原来是个大官啊。”二丫望着小月肩上的两杠两星羡慕的说。   小月咯咯笑道:“只不过中校而已,这回不辞而别,处分肯定是少不了。”   “梅里雪山很远吗?”二丫问。   “很远,三四千公里呢。”   “《敦煌夜魇图》现在我们手里,楚大师想毁也毁不着。”二丫轻轻的抚摸着画轴。   两人拉着手走入了首都机场候机厅。   虚风道长藏身暗处,目送着二丫和小月上了出租车,转身回到了客房,想要检查一下她俩的房间。   他轻手轻脚的经过古空禅师的房间时,里面传来老和尚的话音:“她俩已经走了?” 第130章 入 滇   清晨,楚大师房间里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他抓起听筒,里面传来豹哥急匆匆的声音:“二丫带着画和那个年轻的女人买了早班机票准备飞往昆明。”   “哪个年轻女人?”   “就是在地下古墓和老和尚一起来的女人,她俩先去了301医院,那女人原来是个中校军官。”   “301医院?”楚大师皱了皱眉头。   “我查了售票登记,她叫瞿月,职务是副政委,二丫也是用军官证购买的机票,是一名医助。”   楚大师略一思索,沉吟着说道,“你们都带证件了么?”   “带了。”   “知道她们最终要去哪儿么?”楚大师问。   “那个女军官询问距梅里雪山最近的机场,被告知目前只有昆明。”   楚大师闻言一惊,口中喃喃重复着:“梅里雪山……”   “没错,我问的售票小姐,是梅里雪山。”豹哥肯定道。   “你们几个乘坐下一趟的飞昆明航班,巫家坝机场会有人接应,她俩前去梅里雪山必然要乘坐长途汽车,继续追踪并随时报告情况,注意不要被其察觉。”   “那么还盗画么?”   “暂时别碰她们,这件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   “明白,楚大师。”   “咔嗒”一声,楚大师撂下了听筒,坐在沙发上沉思片刻后马上行动起来,先给昆明方面打了电话,要他们派人尾随瞿月和二丫,同时接下一趟航班的豹哥等人。   随后拨通了301医院丛院长的电话,要其即刻赶到酒店。   不多时,丛院长匆匆走入楚大师的房间。   “瞿月是谁?”楚大师阴沉着脸问道。   丛院长脸一红,支支吾吾的说:“楚大师,您都知道啦?”   “知道什么?”楚大师目光盯着丛院长。   “我和瞿月已经相爱了,”丛院长急着分辩道,“等老婆过世以后就马上娶她,要不了多久的。”   “我对你的私生活不感兴趣,说说这个中校副政委的情况,她知道多少有关‘玻璃房’的事情?”   “‘玻璃房’的事儿七名院领导都知道,唯有费叔供血的核心机密瞒着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泄露。瞿月是新近提拔起来的年轻政工干部,目前军衔是中校,院里已经上报准备明年晋升一级,她是位很不错的同志。”   “那么她人呢?”楚大师冷冷的说道。   “在院里,今天院领导碰头会也要来参加的。”   “是吗?”   “是。”   楚大师鄙视的望着他,真他妈的是个色鬼草包。   “你回去吧,‘鸡舍计划’正处于关键时刻,处处需要小心谨慎。”   “明白。”丛院长揩去额头上的汗珠,告辞离去。   楚大师关门来到费叔的豪华套房。   “费叔,事情有点蹊跷,丛院长的姘头301医院副政委瞿月和二丫带着《敦煌夜魇图》今早出发前往梅里雪山,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她俩一定是去蓝月亮谷了。”楚大师说道。   “她们去那儿干什么?”费叔诧异道。   “这正是蹊跷之处,据首长说现今尘世间唯一知道‘格达预言’内容的人就藏匿在蓝月亮谷中。301医院作为负责中央领导人身体保健的机构,从某种意义上讲,该院掌握着中国的未来,这个瞿副政委视大好前程于不顾,竟然私下里与二丫不辞而别前去雪域高原,内里必有隐情。”楚大师分析说。   “你是说与‘格达预言’有关?”费叔双眼发光的问道。   “完全可能,否则没有道理呀,若真的是这样,她的背后就一定有很深的政治背景,弄清此事的来龙去脉对我们‘鸡舍计划’的成功与否至关重要。”   费叔点点头:“楚大师担忧的是,我们现在绝不能有丝毫的闪失,你有什么打算?”   “费叔,我们原先与首长商定明年一同找寻蓝月亮谷的行程必须提前了,而且是越快动身越好。”   “好,我马上联系首长。”费叔面色严肃的说道。   “费叔,我先去做一些布置。”楚大师站起身来走出房间。   望着楚大师离去的背影,费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三叉戟客机缓缓滑入跑道,最后加速腾空而起,直接向西南飞去。   二丫平生第一次乘飞机感到十分的新奇,手扒舷窗向外张望着,如棉花一般的白云在脚下漂浮,天湛蓝湛蓝的,碧空如洗。   随着气流的升降飞机颠簸起伏,二丫的面色渐渐苍白了起来。   “二丫,你不舒服么?”小月伸手探试了下她的脉搏,发现极其紊乱。   “深呼吸,不要怕,有点晕机而已。”小月抓着她的手安慰说。   “我两只脚好像没有知觉了。”二丫说。   小月赶紧弯腰撸开她的裤腿,惊讶的发现膝盖以下的皮肤颜色异常的苍白,而且表面起了许多的褶皱,就像是经过长时间的水中浸泡。   怎么会这样?小月诧异的目光望着二丫,说:“你以前腿有毛病么?”   二丫摇摇头:“没有。”   “奇怪,怎么像是被水浸泡过似的,但按着又不浮肿,等下了飞机我领你去军区医院检查一下。”小月虽然是军医但也不明就里。   经过几个小时的飞行,三叉戟客机平稳的降落在了昆明巫家坝机场。   “咦,脚又没事儿了。”二丫晃了晃两条腿惊喜的说道。   小月再次查视,二丫的双脚除了皮肤发白以外,褶皱已经全都消失了。   两人下了飞机,随着出港人流走出候机楼,二丫此刻双脚行动自如,如正常人一样。   “不用去医院了,我们还是赶紧前去梅里雪山吧。”二丫说。   “好吧。”她俩乘上一辆出租车前往长途汽车站,身后紧紧尾随着一辆面包车。   面包车里有两名嘴里叼着烟卷儿的汉子和一个中年女人,大概是因地处高原紫外线较为强烈之故,三个人的皮肤都是黝黑黝黑的。   “我和尼朵跟踪她们一同去滇西北,你按照楚大师的指示去接京城来的客人。”其中那个男人吩咐司机道。   “是,头儿。”   他们都是费叔在昆明的下属,中年男人名叫杨林,是西南地区的负责人,而尼朵原本是古西南夷彝族的一位巫婆。   前面的出租车停在长途汽车客运站,小月和二丫拎着背包走进了售票处,尼朵紧紧的跟在了后面。   不多时,尼朵回到了车上,“头儿,目的地是中甸,我也买了两张同一班次的汽车票,座位就在她俩的身后。”   “很好,我和尼朵跟她们同乘一辆车,你去接机同时向楚大师报告。”杨林吩咐完拎着背囊与尼朵走进了客运站。   长途大巴在云贵高原群山中穿行,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山路崎岖陡峭,林间红枫黄叶,景色宜人。抬头可仰望到皑皑雪山,映衬着蓝天极为壮观,与内地的山川景致截然不同。   “横断山脉”之名源于清末江西贡生黄懋材,当时其受四川总督锡良的派遣,由蜀入滇考察阿坝黑水河的源流。见澜沧江、怒江之间的山脉并行迤南,绵延两千多里横阻断路,于是取名“横断山”。此地山岭海拔大都在四五千米以上,山高谷深,河流湍急,湖泊众多,人烟罕至,自古以来为毒虫瘴气横行的蛮荒之地。   二丫第一次看见巍峨的雪山,心中震撼不已。   “梅里雪山还远么?”她问。   “还要一天多的时间才到迪庆呢,梅里雪山方圆数百里要想找到蓝月亮谷肯定是不容易。”小月沉思着说道。   “我们先去塔巴林寺,也许邢书记与可儿还在寺里呢。”二丫想起他俩,心中顿时泛起一股暖意。   后面座位上的杨林和尼朵闻言面面相觑,塔巴林寺、蓝月亮谷,现在终于知道了她们的落脚点和目的地。   黄昏时分,客车停在了丽江古城北门外,前去迪庆州府中甸将要翻越雪山,夜间行车极为危险,因此要天明以后才能出发,于是大家分头就近找客栈吃饭和住宿。   杨林在客栈里与京城通了电话。   “塔巴林寺?”楚大师沉吟道。   “那里据说是梅里雪山附近的一座尼姑庵,十分的偏僻。”杨林说。   “很好,后续接应已经出发,注意她俩携带有一卷重要的画轴,要把这件东西给我盯紧了,千万不要离开视线。”   “明白了。”杨林撂下电话与尼朵商议。   “楚大师交代那幅画轴不要离开视线,应该就在她俩的背囊内。”杨林寻思着。   “头儿,是否应该确认一下呢?”尼朵谨慎的说道。   “嗯,不过她俩警惕性蛮高,始终包不离身。”   “这好办,我去她们的房间水瓶里做点手脚就行了。”   “好吧,别让她们感觉出来。”   “放心吧,尼朵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尼朵微微一笑道。 第131章 尼 朵   丽江古城始建于宋末元初,由纳西木氏土司统治,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明清两代均设府衙署在此,民国以后名为大研镇,一直袭用至今。   古城内三河穿城,家家户户小溪流水,建筑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错落有致,曲径通幽,别有一番情趣。   客栈里住下后,大巴乘客不约而同的来到四方街酒馆里用晚餐。二丫背着行囊与小月靠窗边坐下,点了当地有名的丽江粑粑、米灌肠和牛肉干巴等特色菜,并要了壶土烧酒,见来到的是位解放军军官,店家格外的殷勤,并特意送了盘炸土豆过来。   自昆明出来已经颠簸了一天多,两人深感疲惫,忙不迭的连喝带吃起来,在她们身后不远的桌子,杨林和尼朵也在慢慢的饮酒。   “头儿,我先去了。”尼朵眼睛瞟着二丫她们悄声说道。   “嗯,我在这儿盯着。”杨林轻轻的点点头。   尼朵回到客栈自己的房间内,隔壁就是二丫与小月,听着四下里无人,便轻轻掀开屋子吊顶纵身跃上。纳西民居都是有天棚的,她悄悄的爬到隔壁吊顶木格上,揭下一块石棉板跳进了屋子里。   “嗯,饮了土烧酒回来肯定口渴要喝水的。”尼朵嘴里叨咕着拔开热水瓶的瓶塞,然后自怀中掏出一个手指头大小的竹筒,以指甲挑出些许粉末撒入,然后轻轻盖好瓶塞从原路返回。   “头儿,完事儿了。”尼朵回到酒馆坐在杨林身旁悄声道。   杨林点点头表示赞许,随即问道:“她俩会昏迷多久?”   “‘百花散’的麻醉功效可以维持到五更天。”   “很好,尼朵,你听说过蓝月亮谷么?”杨林问。   “听西南夷的老一辈人的讲,滇西北梅里雪山有13座雪峰,称为“太子十三峰”,主峰卡瓦格博终日云雾笼罩,据说外形如八座佛光赫弈的佛塔,内似千佛簇拥集会诵经,成千上万个勇猛的空行母盘旋于四方。传说在飘渺的蓝雾中,有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就叫‘蓝月亮谷’,不过并没有人亲眼见过。”尼朵说。   “两个女人带着幅画轴,千里迢迢的跑来找这虚无缥缈的地方,真是奇怪的很呢。”杨林摇了摇头。   尼朵想了想说:“头儿,那是幅什么画?“   “楚大师只是说那画非常重要,具体的没讲。”   “也许是和那个传说中的‘蓝月亮谷’有关。”尼朵自言自语。   纳西人的土烧酒性刚烈,二丫和小月一壶下去就晕乎乎的了,两人返回客栈后将门闩好,洗漱完毕后两人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   “小月姐,你和薛道禅认识多久了?”二丫好奇的问道。   “已经很多年了。”小月怅然不已。   “他的说话举止好像有点像女人。”二丫回忆起从《敦煌梦魇图》里出逃前后的情形,疑惑的问。   小月微微一笑:“他原本是武则天的男宠面首,被禅宗六祖禁制在灵田下一千多年苦修,是我心目中多年的偶像。”   “看起来好像没有男人的阳刚之气,难道男宠都是这个样子么?”二丫感到不可理解。   “武则天是女皇,她要臣服天下男人,自然他们都必须是唯唯诺诺的了,我是欣赏他作为武媚的第一面首床上功夫了得。二丫,你的那位有良功夫怎样?”   “功夫当然高啦,”提起有良,微醺的二丫话多了起来,替他大吹法螺,“尤其是‘梦遗神功’独步天下。”   小月“噗哧”一乐:“‘梦遗’还‘神功”?哈哈……”   “是真的,一出手就把白老爹给冻成了冰棍,是古空禅师传授给他的。”二丫认真的说。   “哦,”小月止住了嬉笑,说,“我指的是床上功夫,男女交媾的能力。”   二丫闻言脸色绯红,赌气道:“我不理你了。”   “好,不问了。薛郎的床上功夫才真的是独步天下呢,那个什么丛院长差得简直不是一星半点,味同嚼肋。”小月脸上长叹一声。   二丫闻言诧异道:“你既然爱着薛郎,为什么还跟别人上床?”   小月嘿嘿一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我们妖对于交配是很随便的,就像每天吃不同的菜一样稀松平常,并没有什么道德观的约束。”   “那你在医院里还有别的男人?”   “当然,除了丛院长,和领导班子的其他成员也都上过床,不然怎么能提拔的这么快?”小月耸耸肩,无所谓的答道。   二丫听了大吃一惊,心想这要在汉中李家沟还得了,邻村有个“破鞋”年轻时跟外人通过奸就差点没被打死,直至今日都抬不起头来,背后仍被人戳戳点点。   她从背囊中掏出那幅卷轴,展开铺在了床上,望着画中的人喃喃自语道:“有良哥,坚持住,二丫一定会找到蓝月亮谷,请朱寒生帮助你逃出《敦煌夜魇图》。”许久才慢慢卷起画轴放回背囊。   由于烧酒的劲力,二丫感到口干舌燥,于是下地端着暖水瓶倒水。   “我也渴了。”小月也要了一杯。   两人喝了些水后,各自感到犯困,于是熄灯睡下了。   午夜,房间天棚上传来细微的窸窸簌簌声,吊顶石膏板被轻轻移开,尼朵和杨林两人悄悄的跳了下来。   “她俩都已经喝了‘百花散’。”尼朵随手将暖瓶和茶杯中剩下的水统统倒进了马桶,然后换上等量的自来水,要防止她们明早起床误饮,否则继续昏迷就露馅了。   月光透过窗棂散射在屋内,二丫那只不离身的背囊就撂在她的枕头边上。尼朵伸手拎到地上轻轻的拉开拉链,从中取出一卷画轴,解开系带将画展开。   几个隶书字题跋《敦煌夜魇图》映入眼帘,明月高悬,浩瀚的戈壁滩,山上连绵的石窟还有一座古城堡。   “瞧,这里还有几个人,奇怪,他们竟然还会走动!”尼朵惊奇的叫了起来。   杨林默默的望着画中的人,有个穿清朝皇帝衣服的高大男人,不过脑后并没有拖着一根长辫,身旁是个戎装黑披风的女子,体态婀娜,正搀扶着他慢慢行走。城门楼下还有两个男人仰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好像在交谈,一只瘸腿的黑猫在四周溜达着。   “太匪夷所思了,难怪楚大师叮嘱要看住这个卷轴呢?”杨林惊讶不已的说道。   尼朵默默的盯着画似若有所思。   “收起来吧。”杨林动手重新将画卷好,系好布带放回背囊内,撂到二丫的枕边。   两人悄无声息的跃上天棚,移上石膏板,爬回到尼朵的房间。   “尼朵,楚大师非常重视这次行动,接应的人也很快就到,我们可千万要盯紧了。”杨林叮嘱了两句,然后开门回自己的房间。   尼朵点点头,随即轻轻的关上了电灯……   次日一清早,大巴司机招呼旅客们起床,大家简单的吃了早餐陆续登车,预计黄昏前就可以到达本次旅程的终点迪庆藏族自治州的首府中甸了。   山势越来越高,道路崎岖难行,空气也逐渐稀薄起来,大巴车喷着黑烟艰难的爬行。在翻越雪山的那一段,尽管还是深秋季节,雪线以上的道路都已结冰,乘客们提心吊胆的望着车窗下的万丈深谷,生怕一不小心滑落摔个粉身碎骨。   翻过雪山后,面前赫然出现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蓝天白云下可见远方的皑皑雪山,成群的牦牛在悠闲的吃着草,藏民的木屋掩映在灌木丛中,空中盘旋着喜马拉雅山鹰,景色自然壮美和古老苍凉。   日落前,汽车驶进了中甸县城建塘镇。   车上的乘客大都是本地人,纷纷拎着行李各自回家,二丫和小月下车后先找了家客栈住下,然后打听塔巴林寺。   “‘塔巴林寺’,也叫‘书松尼姑寺’,就在去德钦的途中,这个时节还可以去,等到冬天大雪封山路就不通了。”店家告诉说。   两人颠簸了一整天,胡乱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   中甸县城很小,只有一条街,小客栈也寥寥可数,杨林和尼朵住进了另一家客栈,透过窗子可以望见对面的客栈大门,两人决定轮流进行监视。   杨林拨通了京城电话,向楚大师报告了情况,并告知自己住宿的客栈房间号。   “接应的人也应该到了,我会通知他们到客栈与你们会合。”楚大师说。   “我们接下来如何行动?”   “不要轻举妄动,悄悄的跟着她们就行了,一切等我到达后再说。”楚大师挂断了电话。   不久,传来了敲门声,接应的人到了。   门开后走进来道士装扮的三男一女,身后跟着杨林属下的那个司机小韩。   “头儿,我把他们送过来了,这位便是京城里来的卫道长。”小韩介绍说。   “道长,她们就住在对面的小客栈里,目前一切正常。”杨林简单介绍了下情况。   “楚大师明天将会赶到这里,一切都等他来了之后再作定夺。”卫道长吩咐道。   “好的,先安排你们住下,这里地处偏僻条件有限,只能将就一下了。”杨林吩咐尼朵再开几间房。   “老尼,高原昼夜温差大,你我两人住一间也好相互取暖。”茅大悄声说。   “是啊,听说夜里很凉的,”茅二赶紧抢过话头,“二师兄骨瘦如柴,哪儿还有热乎气儿?你看我浑身上下都是肥膘,热量极大,还是我们住在一起比较合适。”   老尼“咯咯”笑道:“你俩就别妄想了,本姑娘喜欢和有智慧的人同居一室。”   茅大茅二一听目光都投向了卫道长,急忙争辩说:“大师兄哪儿有什么智慧?别看平时道貌岸然的样子,那是掩饰其头脑愚笨的拙劣技俩,茅山上最没智慧的就是他了。”   “住嘴!”卫道长气得三缕胡须都翘起来了。 第132章 黑 鹰   次日清晨,二丫和小月走出了建塘镇这家小客栈,包了一辆破旧的吉普车,沿着山路直奔塔巴林寺而去,一辆墨绿色的面包车远远的尾随着。   碧空蓝天下,遥见梅里雪山十三太子峰笼罩着金色的光晕,两只喜马拉雅山鹰盘旋在半空中。山脚下生长着一片茂密的松林,墨绿色的松枝掩映着灰色的瓦顶,隐约听得到传来苍凉的钟声。   “那就是塔巴林寺。”司机手指着虔诚的说道。   前面道路坑洼不平,两辆香客的旅行车就停在路边。   “只有步行去塔巴林寺了。”司机无奈的说道,小月付了车资,两人背上行囊徒步向寺中走去。   与大多数喇嘛庙一样,寺中并无院墙,二层的房屋座落于松林边上,一楼神殿牌匾以藏汉两种文字镌刻着“塔巴林寺”几个大字,这是云南境内唯一的藏传佛教尼姑庵,始建于清雍正年间,至今已有二百五十多年的历史。有几位红衣尼姑在洒水打扫庭院,斋堂的旁边,一个身材高大浑身长着金黄毛发穿裤衩子的大猩猩正在劈柴,双手挥动着板斧孔武有力。   “奇怪,这种猿类似乎是新的物种,动物园好像从未见到过呢。”小月诧异的嘀咕着。   二丫也感到很新奇:“是啊,长得像人似的。”   “请问两位施主是进香的吗?请跟我来。”一位眉清目秀的红衣女尼合什说道,她的汉话吐字很清晰,面颊上也没有藏民特有的那种“高原红”。   “师父你好,我们是来寻人的。”小月开口说。   “不知施主所寻什么人?”   “嗯,这么说吧,”小月踌躇着说,“有个叫朱寒生的人,住在蓝月亮谷,你知道在哪儿么?”   女尼微微一怔,随后说道:“‘蓝月亮谷’只是藏民传说中的地方,其实在尘世中并不存在。”   “不可能的,我们可是有急事耽误不得。”小月闻言有点急了,遂摆出军官的口吻。   “既然不是进香,两位施主请回吧。”女尼表情冷漠的转身离去。   二丫赶紧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师父,请问近期可有自称邢书记和可儿的人来过?”   女尼闻言吃了一惊,转过身来谨慎的问:“施主,你们是军人,来塔巴林寺究竟有什么事儿?”   “我叫二丫,是邢书记和可儿的朋友,特意从京城里来寻他俩的。”   “两位施主,塔巴林寺香客众多,贫尼不可能都记得他们的名字,可否说说这两人的长相?”红衣女尼态度和缓了些。   二丫大致描述了两人的相貌。   女尼说道:“请二位稍候,待贫尼去问问其他人是否知晓。”说罢,她转身匆匆向内堂走去。   难道邢书记和可儿没来过塔巴林寺?可是虚风道长明明是这么说的呀。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哈哈,本书记以为是谁呢……”正寻思之间,耳边忽闻有人朗诵着毛主席诗词,不过仍旧还是给念混了。   “邢书记!”二丫惊喜的转过身来。   一位身穿蓝色中山装的高大男人笑眯眯的站在面前,身旁立着娇小玲珑的可儿。   “可儿,终于找到你们了。”二丫心中一热,眼圈蓦地红了,泪水夺眶而出。   “二丫……”可儿上前一把抱住她也激动不已。   “两位施主,请内堂用茶。”那位红衣女尼引她俩入内落座,并冲水泡茶。   “多谢师父。”二丫感激道。   红衣女尼微微一笑:“不必客气,私下叫贫尼萍儿就行了。”   可儿介绍说:“萍儿师父是塔巴林寺的‘格规’,也就是执法尼。”   “你们聊吧,贫尼去禀告堪布。”萍儿转身出了内堂。   “二丫,这位军爷是……”可儿问。   “她是小月姐,我们一起来的。”二丫望着可儿和邢书记,自从神女峰一别已有数月未见,两人仍然卿卿我我恩爱如旧。   “二丫,快说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可儿急切的拽着她的手问。   “是虚风道长说你们来了雪域高原的塔巴林寺,准备前往蓝月亮谷,所以我就急忙的赶来了。”   “有良在哪儿?听说他已经从《鼍鼓十巫图》虚空里逃出来了。”可儿问道。   二丫闻言心中一酸,又落下泪来。   布帘掀开,一位面容异常俏丽的红衣女尼迈步进来。   “明月。邬波驮那堪布。”可儿恭敬的站了起来。   二丫和小月痴痴的望着这位宛如仙子般美丽的尼姑,惊叹得说不出话来,她的容貌甚至比杜十娘还要俊俏许多,其清丽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整个屋子霎时间都觉得亮堂了。   “好美啊。”二丫喃喃说道。   “你们为什么要去蓝月亮谷?”明月堪布问道,声音如黄鹂般婉转好听。   二丫讲述了事情的原委,“有良现在被困在《敦煌夜魇图》中,只有蓝月亮谷中的朱寒生能够救他。”她垂泪抽泣道。   明月。邬波驮那听罢沉思良久,最后缓缓说道:“寒生自从六年前再次入谷后,只有每年的清明前出谷回江西老家扫墓,平时从未出来过。邢书记和残儿妮卡他们已经在寺中等候了两个多月,恐怕要到来年开春了。”   二丫闻言大惊失色。   “我们可以去寻找蓝月亮谷的呀。”小月急忙说。   “找不到的,”邢书记叹息道,“我们带着金头鼋、大灵猫和鬼蝙蝠三只神兽找遍了梅里雪山仍旧一无所获。”   “寒生每年清明出谷都会来塔巴林寺落脚,现在是十月,还有半年的时间。”明月。邬波驮那叹息道。   “可有良等不到明年了。”二丫咧开嘴巴呜呜的哭了起来。   可儿难过的搂着二丫,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儿是经常发生的……”邢书记想以毛主席语录来安慰她,念到一半感觉不切时宜便闭嘴了。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众人赶紧跑出屋去。   半空里一架军用S-70黑鹰直升机缓缓降落下来,塔巴林寺的尼姑们从未见过天上会飞的“大铁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1984年7月,中国从美国西科斯基公司引进了24架黑鹰直升机,投放成都军区用于解决雪域高原空气稀薄停悬困难的问题,这便是其中的一架。   马达声消失了,巨大的旋翼缓缓停止了转动。   舱门打开,楚大师微笑着走下,身后跟着豹哥和小林子。与此同时,寺外的小路上,卫道长带着人也赶到了。   明月。邬波驮那疑惑的目光望向了身穿中校军服的小月。   “嗯,塔巴林寺,”楚大师面无表情的望过来,“这位一定是301医院的瞿副政委了吧?”   “你是谁?”小月警惕的问。   “你没听丛院长提起过本大师么?”楚大师嘿嘿冷笑两声。   “塔巴林寺乃佛门净地,施主若为进香兴师动众而来,已是扰了本寺清净。”明月。邬波驮那朗声道。   “哇,这个小尼姑好美啊。”茅大茅二不约而同的尖叫了起来。   “哼,光脸蛋漂亮有什么用?一个尼姑又不懂床上功夫。”峨嵋老尼在一旁不服气的说道。   “你是何人?”楚大师问。   “贫尼塔巴林寺堪布明月。邬波驮那。”   “原来是住持,失敬了,”楚大师语气一转,拱手道,“在下茅山楚大师,今日打扰佛门清净之地实属无奈,还望住持见谅。”   “施主到底所为何事?”   楚大师手一指二丫:“此女手中窃有我道家之物,自然要向她讨回。”   “何物?”   “东汉张道陵天师亲手所绘制的《敦煌夜魇图》。”   小月在一旁诧异道:“楚大师,你不是同古空禅师约定一个月后衡山取图么,干嘛追到这儿来?”   “不错,我是与古空禅师约好了,不料你们两个女贼竟然半路上偷走此图,难道还要我楚大师空跑一趟衡山么?”   楚大师一句话便把小月给堵回去了。   二丫气愤的对楚大师叫道:“你是想毁了画轴,我决不让任何人伤害有良。”   “二丫,你也清楚这千年恶魔黄老魇若是再次出来就无人能治得住他了,为国家和天下苍生着想,这图必须得毁掉,有良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国家和人民不会忘记他的。”   “不行,画轴谁也不给!”二丫紧紧的抱住背囊。   楚大师淡淡一笑,口中缓缓说道:“若是不愿意毁画也可以,但是得满足我的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二丫赶紧问,她心里也明白,凭自己和小月两人,即便加上蠕头蛮邢书记也远远不是楚大师的对手。   “告诉我蓝月亮谷的通道在哪儿。”楚大师冷冷道。   明月。邬波驮那开口说:“楚施主,蓝月亮谷只是藏民传说中的地方,其实在尘世中并不存在。”   楚大师闻言嘿嘿道:“住持,你是出家人如何也口出诳语?”   “贫尼并未欺骗楚施主,尘世中确实没有这个地方。”   “哈哈,明月姑娘,若是不存在蓝月亮谷,那么朱寒生又在何处呢?”黑鹰直升机舱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后跟着一个小侏儒。   “首长……”明月。邬波驮那大吃一惊。 第133章 铁公鸡   首长走下直升机来到面前,仔细的打量着她怅然说道:“明月,一晃数年不见,你还是美貌依旧,可惜当年若是顺从我的话,又何苦今日在这蛮荒之地出家为尼?”   “贫尼邬波驮那,俗世之事,因果循环,善恶有报,施主何故扰我清净之地?”明月此刻的脸上平静如秋水一般。   首长长叹一声道:“六年前我费尽心力想要寻找到那个神秘的蓝月亮谷,结果数度无功而返。一代神医朱寒生身怀绝技却不为天下苍生排忧解难,反而自己躲起来享清福,岂不有违当年华佗传下《青囊经》的本意?这次为国家社稷,为黎民百姓再次请其出山悬壶济世,此乃为青史留名、万古流芳的好事,恳请明月姑娘不要推辞,告知寒生的所在。”   “贫尼不知,施主请回吧。”明月淡淡说道。   “呦,好一个俊俏的小尼姑,你可认得峨嵋老尼?”此刻,老尼见双方话不投机于是上前帮忙打圆场,首长是她多年前的老相好,今日再次重逢便想使出浑身解数表现一番,期望重新得到他的青睐,毕竟其身份地位与堂堂外表与茅大茅二相比乃是天壤之别。   “贫尼不认得。”明月听她自称“峨嵋老尼”以为也是佛门中人,于是单掌合什施礼道。   老尼第二句话就露馅了:“嗯,明月,果如其名,好一个美人坯子,在这苦寒之地当尼姑真是委屈了。你若是还俗跟我回到京城,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有钱的主儿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呢。至于床上功夫不懂不要紧,老尼手把手的教不出三个月,保管你技压群芳创出响当当的名头,弄好了兴许还能嫁个国家领导人或者他儿子……”   楚大师皱了皱眉头,这老尼说的话越来越没谱了。   “呀呀呀,坏女人,竟敢在我的明月面前说这些难听的话,木头一斧劈死了你。”一个浑身金毛穿肥大裤衩的人猿冲到明月面前护住她,大声呵斥道。   牠正是明月当年从密支那热带雨林里带回来的那个拉瑪古猿“猿木”,塔巴林寺的尼姑们亲切的唤牠“木头”,由于寺中都是女人,牠也自觉的套上了短裤,但始终拒绝穿上衣,春夏秋冬十几年都是如此。   “咯咯咯……”峨嵋老尼见状哈哈大笑,“原来小尼姑有相好的呀,只是想不到竟然是头大猩猩。”   茅大茅二也跟着傻笑起来。   邢书记见状勃然大怒:“你这个资产阶级的放荡女人,当年就曾盗窃我的鬼壶,现在竟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传播淫言秽语,本书记觉得纳闷,严打运动中你是如何得以漏网的呢?”   此刻老尼与卫道长等人也认出邢书记来了,自从数年前在五老峰下的山谷木屋交过手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此人了。   “书记?你是什么书记?”首长诧异的问道。   “我是邢书记,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邢书记挺起胸脯自豪的说道。   首长闻言真是哭笑不得,连身后的小侏儒宋地翁也忍俊不已。   “邢书记,”卫道长一本正经的说道,“六年前我们火车上相遇,当时就已看出你是被邪祟附身,后来发现竟然是只蠕头蛮,今日观察那邪物仍在你身体之中,真是机缘巧合,待贫道斩杀蠕头蛮为民除害。”说罢,打开木箱取出那把久经沙场的王麻子菜刀,为防止蠕头蛮吐泡泡,又拿起一根细小竹管,那便是赫赫有名的“茅山火镰筒”。   “你们以前见过面?”楚大师问道。   “是的,”老尼媚笑着凑过来,说,“六年前,这位邢书记贪恋老尼的美貌,趁着人家熟睡之际想要偷腥吃豆腐,被大师兄他们撞破后便仓惶逃走了。”   可儿闻言气极:“淫妇胡说,我家相公自视甚高岂能看上你这个丑八怪?”   茅大茅二齐声反驳:“老尼姿色不减当年,不许你这样诬蔑她。”   楚大师心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不愿意无聊的浪费时间,于是说道:“二丫,你考虑好了没有?或者交出《敦煌夜魇图》销毁,或者说出蓝月亮谷的通道在什么地方。”   “你叫楚大师?”邢书记转过目光望着他朗声说道。   “不错。”   “你怎么能强迫一位女同志违背自己的意愿呢?若是在男女关系问题上这就属于强奸,是严重的犯罪行为,可以判处死刑。即便在其他的问题上也属于流氓行为,照例能关进监狱,别看你坐着直升飞机前来,有一定的官职,但要相信我们党,相信政府,无论你职位高低,是否党员,只要是触犯国法一样难逃法律的制裁。”邢书记掷地有声的给予痛斥。   “你有神经病吧?”楚大师气恼道。   “只有阶级敌人才骂我们是‘神经病’,不错,就是要发神经,不过我们发的是无产阶级的神经,人民群众的神经,还包括广大妇女同志的神经,怎么啦?害怕啦?”邢书记傲然的站在中间,慷慨激昂的挥动着手臂,这段时间以来,在塔巴林寺无处发泄他的激辩能力,着实是憋闷坏了。   “啪啪啪……”可儿兴奋的鼓起掌来,崇敬的说道,“相公,你说的真好,比当年的和珅大人强多了。”   “谢谢可儿。”邢书记低头爱怜的瞥了她一眼。   简直不可理喻,楚大师面上有点挂不住了。   “可儿?”首长闻言心中一动,紧紧的盯着对面年轻的女孩儿看,口中缓缓说道,“不错,我听出来了,你就是当年附身村民郭二喜葬入月光石棺的郭可儿。”   小侏儒宋地翁也点点头,低声证实道:“是她。”   可儿微微屈身道了个万福:“首长,别来无恙啊,当年跟着你才返回到了河东风陵渡,小女子欠你个人情,郭可儿这厢有礼了。”   首长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当年自己平生第一次与女鬼交媾,那感觉真的是妙不可言,以至于后来的女人都索然无味了。   “嗯,郭可儿,既然知道欠了人情,那么请你告诉我蓝月亮谷在哪儿?”首长温柔的问道。   可儿摇摇头,叹息说:“我也正想去呢,在塔巴林寺待了两个多月,寻遍了梅里雪山却仍然找不到。”   楚大师此刻心中也在犯疑,或许这些人真的不知道蓝月亮谷虚空在哪儿,否则应该早就进去了,完全没必要在塔巴林寺中逗留。   “二丫,把道家的画轴交还给我。”楚大师冷冷说道,他决定出手抢夺了。   “不给!”二丫身子往后缩,躲在了明月的后面。   一身金毛威风凛凛的猿木手中大斧一横,高声喝道:“谁敢上前,木头一斧劈了他。”   “孽畜!”茅大心想对付一只大猩猩易如反掌,而且还可以在老尼面前长脸,于是挺身而出解开道袍,一只硕大的公鸡自怀中一跃而出,雄赳赳站在地上“喔喔喔……”的打鸣,其音浑厚高亢。茅山铁公鸡的啼叫声可破一切邪祟,在驱逐阴秽之物极为灵验,但对方就是一只普通的拉瑪古猿,对牠的啼鸣之音并无任何反应。   猿木顿感好奇,自己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种会叫的小怪物,密支那的热带雨林和塔巴林寺都没有。望着铁公鸡一对圆豆般的红眼睛、肉嘟嘟的大鸡冠子和其身上赤裸无毛的鸡皮竟然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茅山铁公鸡曾在昌瑞山地下古墓内被阴兵们的箭矢射掉了羽毛,眼下刚刚新生出些许细细的茸毛,本来就无甚自信,见对方对自己的啼叫无动于衷还加以嘲笑,不由得勃然大怒,两只粗壮大脚爪在地上“嗤啦嗤啦”的蹭了几下,抖动着猩红的鸡冠猛然间扇动翅膀凌空跃起,如钢铁般坚硬的尖喙闪电般啄向猿木的脑门。   猿木手舞着大板斧横扫过去,牠毕竟是凭着一股蛮力,灵活性极差,尽管斧刃扫掉了几根尾羽,那铁公鸡还是钻入空档贴近了自身,“当”的一声啄在了额头上,尖喙凿破皮肤毛发,鲜血四溅弄得满脸都是。   猿木“嗷……”的一声长嘶,“嗖嗖嗖”不知从那儿跳出一大群老少猕猴,愤怒的一拥而上将铁公鸡按在了地上,数十只尖利的猴爪硬是将其撕扯成了血淋淋的碎片,并塞进嘴巴里大啖起来。   当年猿木与明月在热带雨林里收养的那些小猕猴,十余年间在塔巴林寺成长繁衍形成了一个以猿木为首的族群。   “啊……”茅大见状心如刀绞,正欲猱身上前却被茅二拽住了。   “师兄,你且退下,保护老尼的重任还是由我来吧。”茅二幸灾乐祸的嘻嘻说道,随即一撩道袍解开裤带伸手入裆掏出那条滑腻腻的蛊鳝鱼,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回头自豪的冲着老尼一乐。 第134章 调包   茅山蛊鳝鱼有小孩儿的手腕粗细,黑漆漆的身子足有两尺多长,周身黏液剧毒而且还能口喷毒涎甚是厉害。   茅二一撒手,那蛊鳝鱼身子一弓弹射进了猴群之中。众猴都没见过这东西,以为和铁公鸡一样不堪一击,于是故计重施,顷刻间数十只猴爪一齐去抓。不料那只蛊鳝鱼身上极为黏滑,根本就按捏不住,众猴手掌皆沾上了黏液遂即麻痹僵硬,原本粉红色的猴脸登时变成了灰黑色,一个个的垂下手臂跳到一边“吱吱”的哀嚎起来。   蛊鳝鱼抬起半个身子环视着左右,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茅二傲然的瞥了一眼茅大,这回总算是风头压过了师兄。   猿木见状突然间野性大发,“嗷嗷”的连声怪叫,随即高举大板斧“嘭嘭嘭”连续剁向蛊鳝鱼。不料对方身法极为刁钻灵活,但见板斧砸在地上尘土飞扬,就是丝毫沾不上牠的边儿。   “吱”的一声,蛊鳝鱼口中射出一股毒涎,身形笨拙的猿木躲闪不及正中面颊,整个脸迅即肿胀起来,眼睛都被挤成了一条细缝,一脸金黄色的络腮毛须瞬间变为铁青色,牠痛苦的扔下板斧双手抓着脸直蹦。   “嗖”的破空声起,一支翎羽箭骤然而至穿透了蛊鳝鱼的身子,将其牢牢的钉在了地上,残儿手持弩弓与妮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空气中随风飘来一股淡淡的野花香气。   “好箭法!”茅大的喝彩声脱口而出,看到蛊鳝鱼扭动的身躯,自己醋意的心里总算有些平衡了。   茅二却是大吃一惊,急忙抬头望去,见手持弩弓的男人身边站着一位异国情调的美人,他手提着裤子目光痴痴的盯着看,鼻孔不住的翕动嗅着那股沁人肺腑的清新气息,仿佛忘掉了仍在地上垂死挣扎的蛊鳝鱼。   “拿解药来。”明月平静的对着茅二说道。   “什么解药?”茅二嘴里机械的说着,双眼仍目不转睛的望着妮卡,裤子松脱了掉落至脚踝,露出大花裤衩和胯间吊着的紧口皮囊。   卫道长眉头一皱,低声喝道:“提上裤子,成何体统?”   茅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手忙脚乱的拽上长裤系好腰带。   “嘶嘶……”蛊鳝鱼两只小圆眼睛滴溜溜的望着自己的主人,发出阵阵悲鸣。   茅二低头留意到牠心疼不已,气愤的手指残儿咬牙切齿质问道:“你这人为何偷放暗箭伤我宝贝?”   残儿并未理睬他,转脸问明月:“堪布,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他和妮卡带着宋老拐以及大灵猫鬼蝙蝠等前往梅里雪山,经过数天的再次寻找蓝月亮谷结果仍是无功而返,恰巧回到塔巴林寺前时遇见这一幕,于是及时出手射中了那条黑不溜秋的蛊鳝鱼。   “这些施主为传说中的蓝月亮谷正在逼问贫尼。”明月淡淡答道。   楚大师目光扫过,这个猎户打扮的年轻人并没有什么武功,而他身边那个暗香浮动的姑娘却有些不简单,尤其是她脚下的那只无尾大黑猫浑身透着一股妖气,还有半空里盘旋着的巨型黑蝙蝠,也绝对是只妖兽,看来这座尼姑庵里还隐藏了不少高手呢。   正寻思间,首长走近身边悄悄附耳说道:“楚大师当心,这位明月姑娘身怀怪异的祝由神功千万不可小觑,当年我就曾经着了道。”   楚大师是个功于心计的人,但凡对阵之前必先权衡敌我双方的实力,只有绝对把握之时才会出手,此刻他感觉到心中无底,暂时还不能与对方撕破脸。想到此,于是开口说道:“茅二,给他们解药。”   “为什么?他们杀了铁公鸡还伤了蛊鳝鱼。”茅二不肯。   “给他们解药。”楚大师厉声道,他心里盘算着解救这群小猕猴和一只大猩猩也增加不了对方的实力,反而显得自己大度,缓和气氛有利于下一步的计划。   茅二不敢违背楚大师的命令,只有乖乖的交出一只小竹筒,里面盛着蛊鳝鱼毒的独家解药。   “将药面洒在中毒的创伤处,一个时辰过后即解。”卫道长拿着竹筒递给明月住持,并告知用法。   可儿和妮卡随即开始给猿木和小猴子们敷药,双方紧张的对峙情绪得到了缓解,只有茅大茅二心中忿忿不平,但又不敢出声。   茅二上前掰断箭杆将蛊鳝鱼抽出,疼得牠蜷做一团,贯穿的箭伤处还在“咕嘟”的冒着血,卫道长从百宝箱中取出金创药敷在其伤口处简单包扎好,交由茅二塞入胯下的皮囊之中。   “明月堪布,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与神医朱寒生见上一面,确实是有急事相求,请您指条明路。”楚大师态度诚恳的说道。   “楚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尼确实不知道蓝月亮谷的所在,所以你们还是请回吧。”明月双掌合什说道。   “明月堪布如此说,楚某自然深信不疑,多有打扰,深表歉意。至于二丫在京城盗窃道家画轴一事则与塔巴林寺无关,我们会自行解决的,想必你们不会插手吧?”楚大师此番话说得十分得体,令对方自觉不便干涉。   明月此刻确实也难以决断,若是硬要横加阻拦于理不通,而且一场混战就不可避免,对方实力不清,单凭首长对其毕恭毕敬,就知道这位楚大师的来头绝对不小,如果结怨恐日后塔巴林寺再无宁日。但又不能眼巴巴的瞅着他们带走二丫,她是邢书记和可儿的朋友,不远千里来投奔塔巴林寺,自己岂能胆小怕事一推了之。   正踌躇之间,邢书记又开腔了:“楚大师此话犯了原则性的错误,你说二丫盗窃可有公安局的笔录?有法院的判决书么?我们国家自改革开放以来形势大好,如今正在进行社会主义法治建设,要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现在单凭你的一句话就断定她是盗窃犯,轻者是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严格来说是违反了我国的《刑事诉讼法》,是开历史的倒车,若是在我们县是绝对不允许发生此类情况的。”   这个神经病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捣乱,楚大师心中气极。   “是啊,楚大师,邢书记说得在理,你口称二丫盗窃你们道家的物品,究竟有什么凭据啊?”明月心中松了口气,于是反问道。   “她背囊里的画轴就是证据,那是我们道家祖师爷张道陵亲手绘制的《敦煌夜魇图》。”楚大师冷冷回答说。   “楚大师,你和古空禅师已经约定好,一个月后画轴才归你,现在期限未到,即便交还也应该是给古空禅师才对,你现在强行索取毫无道理。”小月在一旁提醒说。   “就是嘛,人家古空禅师都没说什么,跟你有啥关系?况且只是想请朱寒生用祝由术的‘移花接木’救有良,只要他出来了,这幅破画我才不稀罕呢。”二丫争辩道。   “呵呵,”首长微微一笑说,“小姑娘,‘移花接木’何必非要朱寒生呢,这里便有人会此神功。”   二丫闻言一愣,忙问:“谁?”   首长面带微笑,目光瞥向了明月。   楚大师点头称是:“不错,了去大师是我的得力下属,若不是为了剿杀千年大魇又怎会忍痛割爱而牺牲他呢?二丫,这位明月堪布据说就会祝由神功,你请她救有良出来,然后将画交给楚某如何?”他心中暗想,东晋郭璞的祝由神功只曾耳闻,据说早已失传,若是能亲眼见识到也不虚此行了,至于寻找蓝月亮谷,则可以稍后再说。   “明月堪布,您真的会‘移花接木’和‘李代桃僵’么?”二丫瞪大眼睛望着她似有不信。   明月当年受王婆婆倾囊相授的祝由神功共有五式,即鬼打墙、移花接木、行尸走肉、鲍肆之香和李代桃僵,这些年来始终深藏不露,未曾想今日被首长道破。   看到二丫诚恳急迫的眼神儿,明月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轻轻的点了下头。   二丫顿时眼眶一热,泪水扑簌簌的滚落下来,她双手紧紧抓住明月的胳膊,呜咽道:“有良有救了,有良终于有救了。”   “哈哈,好,”楚大师呵呵笑道,“想不到民间真是藏龙卧虎,‘高人隐于野’,楚某今日得见郭璞的千年神功,实不枉此行啊。”   二丫顾不上说什么别的,急匆匆的放下背囊,从中取出一卷画轴,当着众人的面轻轻的将画展开,众人的目光齐聚在上面。   画纸上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第135章 东巴书画院   二丫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楚大师面色阴沉盯着她。   “怎么会这样……”二丫痴痴的望着没有任何墨迹的画面,脑袋里一片空白,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   “不可能,前天晚上还看来着呀?”小月急道。   “画轴已经被人调包了,”楚大师冷冷道,随手拿起画轴取下一张小纸片,“瞧,这里还夹着价格标签,上面标价为20元,落款是‘东巴书画院’。”   “楚大师,什么‘调包’?”二丫急忙问。   楚大师嘿嘿两声问她:“你最后一次打开画轴是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睡觉前,那时有良他们还都在画里。”二丫答道。   “后来一直没有打开过?”   “没有。”   “嗯,前天晚上你们是在丽江古城客栈,一定是在那儿被掉的包,有人趁你们熟睡之后,用‘东巴书画院’的一卷空白画轴替换了《敦煌夜魇图》,八百年前,丽江古城正是东巴王国之所在。”楚大师沉吟道。   二丫闻言呆怔住了,谁会知道自己带着画轴,又为什么要调包呢?   楚大师回过头来,犀利的目光落在了杨林的身上。   “楚大师,前天晚上我和尼朵曾经打开检查过,背囊里的画轴确实是《敦煌夜魇图》。”杨林面色微红的说道。   “你们去过我们的房间?”小月愕然道,认出这两人就是同车的旅客。   “说清楚点。”楚大师冷冷道。   “是,前天晚上旅客们在丽江古城四方街的酒楼里吃饭,尼朵先去了客栈在她俩的暖水瓶里下了‘百花散’,等她们回去饮水迷倒以后,我和尼朵从天棚里下去检查了背囊内的画轴。画的是敦煌夜景图,有古城堡、戈壁滩和莫高窟,月光下的几个人竟然还能在画中走动,当时我俩还感到很新奇。”   “后来呢?”   “检查无误后,就把画轴重新卷好放回了背囊,处理掉暖瓶里的药水后就爬上天棚回自己房间了。”杨林回忆道。   “前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么?”   “没有。”杨林肯定道。   这时,卫道长悄声说:“楚大师,会不会是衡山古空禅师或是白云观虚风道长也悄悄的跟来,并且暗中做了手脚?”   楚大师闻言略一沉思,知道二丫随身携带画轴连夜出走的除了卫道长几个人之外,就只有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了。《敦煌夜魇图》本已经在古空手中,此人高深莫测,单是露了一手“血禅”功夫便可见一斑,他若是不想让人盗走画轴,二丫根本无机可乘,所以此人定是有意放走她俩的,因此没有必要费力再去把图盗回。而白云观的虚空就难说了,他也是同道中人,对这卷来自东汉张道陵亲手绘制的墨宝有所图谋也很正常,难道真的是他尾随而来暗中调包的么?或者说还有不知道的第三方势力暗中介入。   “二丫,先把这卷空白画轴给我,必须去丽江查一下这个‘东巴书画院’,价格标签仍夹在上面,说明调包之人行事仓促而遗留下了线索。”楚大师说道。   “我也要跟着一起去,”二丫态度坚决,“楚大师,找到画轴以后先回塔巴林寺请明月住持解救有良……还有薛先生,然后再给你销毁。”她说着望了眼小月。   “我也去。”小月附和着。   “没问题,解救了去大师也正是楚某的心愿。”楚大师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二丫回过身来向明月住持和邢书记等人告辞,可儿恋恋不舍的拽着她的手,希望其早点返回塔巴林寺。   黑鹰直升机马达轰鸣,巨大的旋翼卷起漫天尘土,载着楚大师一行徐徐升空,朝着东南方飞去。   二丫一进入机舱就吓了一跳,舱中爬伏着一头身形巨大、阔嘴獠牙的黑毛大公猪,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凶巴巴的盯着她。   “哈哈,这就是了去大师的小女友吧?”驾驶舱一位戴头盔上年纪的飞行员扭过身子笑呵呵的说道。   “二丫,快来见过费叔,他就是了去大师的老板。”楚大师在一旁介绍说道。   “费叔?”二丫听有良讲起过此人,今日一见果然神通广大,竟然坐着空军的直升机来到塔巴林寺。   “嗯,小姑娘蛮可爱的,”费叔打量着二丫,面目慈祥和蔼,指了下那头大猪说,“牠叫‘猪坚强’,别看长的样子挺凶,其实是蛮喜欢女孩子的。”   黑鹰直升机快速掠过皑皑雪峰和森林草甸,舷窗外依稀看得到那两只喜马拉雅山鹰在碧空中翱翔,伸展着双翼一动不动的飘浮在白云之间,苍凉而悲壮。   二丫默默的凝视着窗外,心中始终疑惑不解,自己和小月深夜溜出白云观,只有虚风道长知道,而且还提示自己前往塔巴林寺,邢书记和可儿也是遵从他的意思来到这雪域高原的,所以盗画的绝不可能是道长。   黑鹰直升机在五千米的高空以278公里的巡航速度飞行了不到一小时,便已到了丽江。   楚大师只带了杨林、尼朵和二丫进城,其他人都留在了直升机上。在北门的电话亭,楚大师拨通了京城的电话,吩咐手下迅即查明白云观主虚风道长现身在何处,撂下话筒问明东巴书画院的地址,带着众人直奔光义街而去。   东巴书画院位于古城木府旁边的巷子里,地上铺着五色石,房屋是典型的三坊一照壁纳西民居,古色古香,门前小桥流水,景色幽径。   走进书画院,正房木墙四壁悬挂着东巴象形文字的装裱字画,上面都别着标签,价格在数十元至数百元不等,室内弥散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楚大师的目光环视一周,西面挂着字画的墙壁上空了一块,位置大小与那幅无图画轴尺寸相仿。   “先生,你们是来买字画的么?”一位上了年纪带眼镜的纳西老画师迎上前来。   楚大师微微一笑道:“不,是想请您鉴定一幅字画。”说罢让二丫自背囊中取出画轴递上。   那人轻轻解开系带,缓缓的展开了画轴,仔细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口中诧异道:“咦,这正是前晚丢失的那幅空画轴呀。”   “你确定?”楚大师问。   “当然,你看这儿还有我们书画院的标签呢,原本就挂在西墙上,请问你们是从哪儿得来的?”老画师疑惑的目光望着这几个人。   楚大师点点头,伸手掏出皮夹,从中找出20元钱递给老画师,语气诚恳的说道:“这是买画的钱,老先生可否告诉我这幅画轴是如何丢失的?”   老画师接过钱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昨天早上,老画师起床后发现正房门大敞四开,地上丢弃着扭坏的挂锁,明白书画院夜间遭窃了,这可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儿,古城内的治安一向都很好。他急忙清点物品,惊讶的发现除了墙上一卷空白画轴不见了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丢失,甚至抽屉里的钱匣子都没有去碰,由于没有什么大的损失,因此也就没报案。   “这个窃贼真的是很奇怪呢。”他口中不解的说道。   楚大师闻言沉思片刻,目光转向杨林问道:“你们在客栈检查《敦煌夜魇图》是几点钟?”   “半夜,大约在12点左右吧。”   “之后你们两个人又做什么了?”   “之后我就回房睡觉。”杨林答道。   楚大师瞥向了尼朵。   “我也睡觉了。”尼朵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这没能逃过楚大师的眼睛。   “尼朵,你有事儿瞒着我。”楚大师冷冷的说道。   “没,没有。”尼朵的眼神儿避开楚大师阴沉的目光,似乎不敢直视。   “走吧,我们出去说。”楚大师向老画师告辞,带着众人离开了书画院走入僻静的巷子,尼朵情绪紧张的跟在后面。   “尼朵,你把画轴交给谁了?”楚大师突然转身厉声喝问道。   尼朵一惊:“没,没有……”   楚大师毫无预兆的突然出手了,袖口内蓦地飞出一团蓝色的烟雾喷在尼朵的脸上。   “啊……”尼朵顿感面孔一阵麻酥酥的奇痒,心中大骇,她本身就是巫婆,知道这是剧毒之物。   “尼朵,茅山的‘啃尸散’听说过么?你若不说实话,一时三刻五官尽数被逐渐啃噬,到时候不人不鬼的可就无药可解了。”楚大师阴森森的说道。   二丫见状亦是心中战栗不已,这楚大师下手竟会如此的阴毒,哪个女孩子不珍惜自己的容貌?此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楚大师,你这是……”杨林在一旁也惊呆了。   此刻尼朵的脸上已经呈现出一条条淡蓝色的细线,在皮肤上游动着往口鼻眼睛等器官内钻去,吓得她连声叫道:“画轴在,在西南夷东巴老司的手中……” 第136章 入 画   静谧的月色里,有良痴痴凝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浩瀚的戈壁滩黄沙漫漫,古城黑咕隆咚的,像一只身形巨大的怪兽默默的倒卧在黑暗中,莫高窟里的石雕佛像在清凉的月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冷辉,在《敦煌夜魇图》中,一切都如同死寂一般。   回想起那天在昌瑞山地下古墓,薛道禅仍在七色光罩内打坐,身形似乎消瘦了许多。当他见到有良抱着媚娘从容不迫的走入石室,就知道其已经通知到了古空禅师,于是眼神儿流露出会意的一笑。   “有良,你回来啦,”坐在椅子上的冯生站起身来问道,“主人吩咐的事情办妥了么?”   “嗯,已经通知了杜大姐,她会在九月初九之前做好一切准备,迎接主人破墓出关。”有良答道。   床上合衣躺着的董贵妃坐起身张嘴说了些什么,但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大概是担心,你们走后的这些天里,主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呼唤他也无反应,这种情况很不正常,以前从未发生过。”冯生解释说。   “嘻嘻嘻嘻……”薛道禅尖声笑了起来,说道,“不正常就肯定有原因,薛某估计黄老魇单凭着一根噬嗑阳针修炼必然会走火入魔,此刻大概早已经心脑血管出问题半身不遂瘫痪在那儿了。”   “薛先生莫要胡说,主人说他凭借着一千二百年的阴气可以与阳针融合。”冯生道。   “哼,黄老魇太过自信,完全低估了远古祝由鼻祖巫咸‘噬嗑阳针’内蕴藏的老阳之气,若无阴针相佑,想必他那点阴气早已耗尽了。”   “噬嗑阴针?”有良闻言心中一惊,他们怎么都知道了。   “是主人说的,当年巫咸的噬嗑针共有阴阳两支,他手中的只是噬嗑阳针,还有一根阴针不知在哪儿。”冯生说。   要是黄老魇走火入魔就好了,这样铲除他就容易得多,“能肯定主人是走火入魔了么?”他问。   “当然,”薛道禅回答道,“这老家伙多日来不吭不响,怎么挖苦谩骂就是不言语,薛某敢打赌九月初九这一天,黄老魇不是破墓出关,而是入墓等死了。”   “哼,薛怀义你这个头号大面首嘴巴不干净,老夫简直是忍无可忍了。”金井口突然传出黄老魇愤怒的呵斥声。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难道黄巢并没有走火入魔?   董贵妃欣喜的一跃而起,又说了一连串话。   一道七色光晕从金井口缓缓涌出,但看上去明显的黯淡了许多,有些色彩也残缺不全。   “嘻嘻嘻嘻,果然是走火入魔了。”薛道禅大笑道。   光晕逐渐凝聚出一个人形,黄老魇仍旧是一身皇冠皇袍,但口眼有点歪斜,嘴角滴着口涎,右手佝偻着如同挎筐般,半边身子肢体僵硬,如同一个中风病人。   “哼,老夫不过是暂时经络岔了气儿而已,只要将养些日子就会恢复的,你别高兴得太早了。”黄老魇说道。   “主人,你不要紧吧?”冯生赶紧问道。   有良默默的望着黄老魇,心想若是趁此机会上前抓住其手腕,以“中阴吸尸大法”攻击他,会否成功呢?他暗自运气至手臂,随时准备出手。   “别再装模作样了,你我都清楚,但凡练功走火入魔都只会越来越重,现在是半边经络受损,但很快便会蔓延至全身,到时候阳火攻心便死定了。黄老魇纵有万千抱负,到头来仍是一具腐尸耳。”薛道禅一针见血的指出。   “那我们就走着瞧。”黄老魇歪着嘴巴嘿嘿两声,随即身子原地快速的旋转起来,渐渐化为斑驳的彩色光柱。   他这是要干嘛?有良惊讶的望着光柱越来越大,已经将董贵妃和冯生卷了进去,未及多想便感觉到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而至,自己不由自主的脚跟离地被裹入了旋转的气流中。他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眼前蓦地一黑仿佛进入到了另一天地,“噗通”一声摔落在了黄沙之上。   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清凉而皎洁,肺里感觉不到古墓里那种阴潮略带霉味儿的气息。定睛细看之下不觉大吃一惊,怎么又回到了《敦煌梦魇图》中?古城、莫高窟和戈壁滩历历在目,不过场景变换成了黑夜。   “喵呜。”身边的媚娘轻声在呼唤着他。   “哈哈,薛道禅,随老夫夜游敦煌如何呀?”耳边传来黄老魇的桀桀笑声。   “皇上,您这是把妾身带到哪儿来了?”董贵妃在问。   “自然是安全的地方,爱妃放心,任何人都找不到这里。”黄老魇话语之中明显有些气喘。   有良站起身来望去,薛道禅就在不远的地方站立着,他仰脸眺望夜空,原本笼罩在他身上的七色光罩已经不见了。   “黄老魇,《敦煌梦魇图》不是已经焚毁了么,怎么又进来了虚空?”薛道禅疑惑不解的问道。   月光下,黄老魇由董贵妃搀扶着蹒跚走下沙丘,冯生默默的跟随其后。   “不错,那幅‘梦魇图’确实已经自毁,但这幅‘夜魇图’还在,哼,没想到吧?”黄老魇答道。   “哦,原来张道陵竟然绘制了两张图……”薛道禅闻言惊讶不已。   “主人,为什么把我们都带到这虚空里来?”有良心中忿忿不平。   黄老魇嘿嘿两声:“老夫眼下半边经络受损,那衡山老和尚若是来了是个大麻烦,留你们在古墓中难保不泄漏出去,还是留在一起较为安全。”   薛道禅冷笑道:“你以为古空禅师就发现不了这幅‘夜魇图’么?”   “即便是发现了,有你们几位人质在此,老和尚就不至于毁画。”   这黄老魇挺狡猾的,的确薛道禅和自己在画中,古空禅师必然投鼠忌器,楚大师难说,但虚风道长和二丫一定不会让人毁画的。原本还想用“中因吸尸大法”偷袭黄老魇,如今身在虚空功力全失,有力也使不上了,只有再次设法找到此图开启的通道,利用“鬼门十三针”出去,但不知在这幅画中是否还管用,有良寻思着。   薛道禅怅然道:“一旦进入虚空,走火入魔便不会继续发展,躲在《敦煌夜魇图》里既有足够的时间琢磨破解阳针反噬之法,又躲避了古空禅师的追杀,黄老魇啊,果真是机关算尽。”   “哈哈,过奖了,”黄老魇说罢在董贵妃的搀扶下朝古城走去。   “有良,惭愧啊,薛某竟然不知有张道陵的这幅‘夜魇图’,否则便可及早提防了。上次的《敦煌梦魇图》是以‘鬼门十三针’开启的,估计这幅图也是如此,看来我们还得去莫高窟找找看。”薛道禅无奈的说道。   “可是上次已经把荧光手电的电池耗尽,要是能事先预料到就会买新电池了,即便通道还在十六窟的《飞天仕女图》中,看不到张道陵全身的穴道也无从下针啊。”有良发愁道。   “是啊,没有荧光手电就照射不出来张道陵的影像,这条路是行不通了,还有最后一个方法,但也不一能奏效。”薛道禅说。   “什么方法?”有良赶紧问。   “蝉蜕,”薛道禅苦笑道,“让巫蝉去寻找虚空通道,若是此图也是只进不出的单向虚空通道,那我们就真的被困住了。”   有良想了想,问道:“黄老魇看似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莫非他有什么法子能够从画里出去?”   薛道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错,这家伙功于心计,既然无所顾忌的入画,想必是有绝对的把握出得去,难道张道陵还预留了其他的开启方法?”   两人琢磨了半天,还是猜不透这黄老魇会以何种方式出画。   “有良,带我到古城‘西域之门’瞧瞧。”薛道禅吩咐说。   月色下,两人向黑暗中的城门楼走去,远远的望见冯生站在城门外面望风。   “不要过来,主人正在临幸。”冯生赶紧摆摆手,示意他俩止步。   “什么‘临幸’?”有良不解。   “嘻嘻嘻嘻……”薛道禅不怀好意的尖笑起来,没有作答,但脚步却未停下来。   冯生张开双臂拦住他们,被薛道禅粗暴的伸手推开,口中哼道:“这黄老魇身残志坚,这个时候还不忘寻欢作乐。”   幽暗的城门洞角落里传出尴尬之声,有良的阴眼瞧见地上有两个赤裸的人体相拥缠绵在一起,扒在上面的高大身躯正是黄老魇,肌肉发达但明显的一侧肢体僵硬不便,压在身下的董贵妃则娇喘不已香汗淋漓。   “喵喵,呜……”媚娘轻柔的叫着,有点像是要发“媚功”的前兆。   薛道禅不理不睬径直走过两人的身边,有良歉意的扭过头去随后跟上,蓦地浑身气血上涌,腿脚不由自主的迈向黄老魇,想控制都很难。此刻,他明白了这是“噬嗑阴针”遇见阳针时的自然反应,但以前却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感觉。   “唉,年轻人气血旺盛,走吧,这有什么好看的。”薛道禅硬是把有良拽离了城门洞。   “大胆!要是在从前,你们两人几个脑袋都不够砍。”黄老魇发怒道。   “嘻嘻,”薛道禅闻言一乐,“黄老魇,别忘了这里是虚空,大家功力全失吓唬不到谁了,不过你要当心‘回马疯’哦。”   走出去很远,还依稀听得到黄老魇发狂的“嘿咻”声。 第137章 试针   在一片灌木丛中,古井口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弱的青光,四下里静悄悄,显得神秘而诡异。   “《敦煌梦魇图》中进来的虚空通道就在这里。”有良指着古井说道。   “权作‘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姑且一试。”薛道禅站直了身子,除下身上的衣服,赤裸裸的暴露在月光下。   此刻有良才第一次见到他的胯下之物,硕大无比的男根足有男人小臂般粗壮,垂下的两个蛋蛋比拳头还大,龟头青筋怒目十分吓人,怪不得能成为武则天的第一男宠呢,原来薛道禅的生殖器官畸形。   “啪啪啪”一连串的爆裂声响,薛道禅的后背皮肤呈十字纹状裂开,表皮逐渐剥落褪下最后收缩变成了约巴掌大小通体透明的巫禅,两根丝状触须来回晃动着,凸起的复眼滴溜溜的乱转,后背上两对肉翅“噗噗”的扇动起来,在空中围绕着薛道禅盘旋。   “去吧,寻找出去的虚空通道。”薛道禅吩咐道。   巫禅点点头,翅膀一歪斜刺里扎入古井之中。   “嘭”的一声响,巫禅被井内一道无形的气场反弹了回来,连翻了几个跟头摔落在了地上,肉翅都折断了,看来伤得不轻。   “果然是单向通道,这里是出不去了。”薛道禅长叹一声。   有良抬头望着夜空中纹丝不动的月亮,心中亦是郁闷难解,难道真的要困死在这“夜魇图”中,或是与黄老魇共进退么?看那家伙的意思,将来很可能会甩开自己和薛道禅独自离开虚空。   寻思之间,薛道禅已经开始与巫禅重新合体了,不过似乎是相当的困难。巫禅由于触碰禁制身体遭受重创,因此与肉体融合的过程相当艰难与缓慢,牠扒在薛道禅的后背上一点一点的伸长,似乎每一个动作都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有良坐在古井青石沿儿上,默默的等待着,几个时辰过去了,巫禅才勉强将薛道禅包裹住。   月色中的薛道禅似乎也耗尽了气力,口中发出低微的呻吟,有气无力的招招手,让有良将其搀扶起来。   “张道陵这老东西真够狠的,竟然下这么重的禁制。”他嘴里低声咒骂。   “我们真的是被困住了。”有良喃喃道。   “走吧,看来要同黄老魇搞好关系了,不然他有可能自己跑掉留下我们在这儿自生自灭。”薛道禅苦笑着说。   有良扶着薛道禅缓缓走回城门楼,未及近前便听到了“嘿咻”之声。   “奇怪,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这黄老魇还在交媾,怎么会持续这么久呢?”薛道禅疑惑道。   “他是千年大魇,肯定与普通人不一样。”有良说。   “不对,薛某当年也不过只能坚持个把时辰而已,这里面一定有猫腻。”薛道禅摇摇头。   这会有什么猫腻呢?有良想到与二丫的那一夜,不觉脸上潮红发热起来,自己当时是老阴寒气上攻,而二丫恰好相反为阳针中的老阳反噬,相互泄去了各自的阴阳之气,这黄老魇……   “我明白了,黄老魇借助交媾将走火入魔的老阳之气泄入董贵妃的体内,所以才持续这么长的时间。”有良恍然大悟道。   “不错,这应该就是他解决反噬恢复功力的方法,一旦经络通畅就会即刻离开虚空返回尘世。”薛道禅担心的说道。   有良也感觉此事很难办,若是集自己和薛道禅两人之力应该可以干掉黄老魇,反正大家在虚空都丧失了功力,拼的是体力,但杀了他也还是出不去“夜魇图”,留其一条命兴许还能带着一同返回尘世,当然这也只是猜测。   “我们先去莫高窟十六窟看看。”薛道禅说。   经过城门洞的时候,有良再次感觉到了热血沸腾,为什么在古墓内就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呢?也许是黄老魇此刻正在渲泄老阳之气的缘故,他想。   两人走入戈壁滩,登上莫高窟的木栈道,很快找到了第十六窟。   月光散射入窟,里面的陈设与《敦煌梦魇图》中的一模一样。覆斗型的窟顶,马蹄形状的佛坛供奉着九身佛像,四周石壁上绘着西夏千佛图,旁边仅靠藏经洞的那幅《飞天仕女图》依旧轻灵飘逸栩栩如生。   “有良,你能凭借印象找准隐藏在图中张道陵画像的穴位么?”薛道禅问。   “不行。”   “扎他两针试试。”薛道禅思忖着说道。   “万一刺错了位置……”有良犹豫着。   “无妨,大不了废了此通道等黄老魇另觅出口。”   “好吧。”有良从衣袋内掏出针灸盒,抽出一枚毫针。   “第一针是鬼宫穴。”有良口中念叨着,尽量的回忆上一幅图中张道陵头部的位置,颤抖着比划了好几下,最后一咬牙将银针刺入画中。   过了好一会儿,什么动静都没有,也许是蒙准了穴位,有良心中稍许得以宽慰。   “鬼宫”就是人面部鼻下的人中穴,这一针定准了,脑袋的轮廓位置也就基本有数了。   “干得好。”薛道禅轻声赞许道。   第二针就困难多了,按照《鬼门十三针》的顺序,此针应该扎张道陵左手大拇指外侧的鬼信穴,也就是少商。他一手持针一手在画上比划着脖颈、肩膀、上臂、下臂、手腕一直到大拇指,脑海里苦苦思索回忆,最后确定了一点大概就是鬼信穴的位置。   “可能就是这里。”他小心翼翼的说。   “扎吧,相信自己的直觉。”薛道禅低声鼓励道。   有良用力一针下去,足足深入画中三分,然后忐忑不安的盯着《飞天仕女图》看其有什么变化。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是不是张道陵画像并不在这幅图中?”有良开始怀疑了。   “继续试下去,若是张道陵画像不在,也就无甚影响嘛。”薛道禅继续给他打气。   “第三针是足太阴脾经的鬼垒穴,位于大脚拇趾末节内侧,也叫‘隐白穴’,还记得吧,上回此穴进针两分,一股难闻的臭脚丫子味儿就出来了。”有良说。   “当然记得,那臭味儿简直堪比武媚娘的那双汗脚。”薛道禅嘿嘿乐了。   两人回忆着上次张道陵脚部的位置,斟酌了半天最终确定大脚趾的位置,薛道禅还将鼻子凑上去嗅了嗅,不过并未闻到什么怪味儿。   有良取出毫针犹豫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的刺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臭鸡蛋混杂着烂鱼虾的气味儿扑面而来,呛得有良几乎背过气去,但内心却是欣喜无比,张道陵的画像果真依旧隐藏在这幅《飞天仕女图》中,他们没有估计错。   “嘻嘻嘻嘻,太好了,终于可以开启虚空了。”薛道禅喜不自禁的大口吸着气,那股恶臭气息此刻仿佛变成了芬芳的花香,嗅之令人愉悦至极。   接下来的鬼心、鬼路、鬼枕、鬼床都很顺利,但是有良心中也越来越紧张了,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双手微微颤抖。   “我们真够幸运的了。”薛道禅满意的说道。   鬼市位于面部唇沟正中凹陷处,又名“天池”及“承浆”,属于任脉要穴,上回针刺此穴时,张道陵还“呸”出一口浓痰击中了老白,这次可要当心了。   有良以手指从鼻子下面的鬼宫人中穴向下延伸,量准了后坚定的刺下一枚银针。   “呸……”的一口浓痰自画面飞出,有良和薛道禅两人早有防范,及时的向两边闪开了。   “嘻嘻……张道陵老家伙挺有喜感的嘛……”薛道禅张口道。   话未落音,画中紧接着吐出了第二口黏痰,薛道禅猝不及防被射进了嘴中,“呕……”强烈的口臭伴随着咸滋滋的味道引发他食道内一阵剧烈的呕吐。   “太恶心啦。”薛道禅痛苦不迭的叫道。   有良心中感到好笑,这张道陵竟然还有第二口痰。   下一针鬼窟(劳宫)穴紧挨着鬼心穴,第十针鬼堂穴位于头部发际正中上一寸,两穴都好确认因此不费力的扎上了。可是第十一针就不容易了,有良记得上次捻动鬼堂穴上的银针时,张道陵缓缓抬起了手臂露出后肘鬼臣(曲池)穴,那时候有荧光手电可以看得真切,可眼下瞧不见移动的胳膊,根本就无从下针啊。   “怎么不扎了?”薛道禅急切道。   “看不见移动着的手臂……”有良不眨眼的盯着《飞天仕女图》,两颊冷汗缓缓流淌下来。   “多用几根针,沿着手臂活动的轨迹全部扎上,总有一根能碰上。”薛道禅毕竟头脑灵活,能够跳出思维窠臼想问题。   不错,反正刺空的银针也没扎在张道陵的肉体上,应该不会造成什么不良结果。   事不宜迟,有良“嗖嗖嗖”一连刺入画中六根毫针,两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屏息静气的望着壁画……许久,没有什么反应,可以肯定其中有一根针是蒙对了。   两人相视一笑,抹去脸上的汗水。   “继续。”薛道禅催促说。   第十二针是舌下鬼封穴,就在人中与承浆两穴之间非常好认,有良抽出一根粗大的三棱针毫不犹豫的刺入了想象中的张道陵嘴里。   他脑海幻想中的张道陵影像此刻已经转过身来撅起了屁股,将隐秘的会阴部鬼藏穴暴露出来,这是最后一针,能否开启《敦煌夜魇图》虚空之门就在此一举。   薛道禅双拳紧握浑身微微颤栗。   有良闭上眼睛,下意识的拽出一根长毫针,缓缓向前刺去…… 第138章 变异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吓得毫无精神防备的有良手里一哆嗦,银针掉落在了地上。   黄老魇暴怒的站在十六窟门口,身后紧跟着董贵妃和冯生。   “当然是开启‘夜魇图’虚空之门了。”薛道禅上前两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不准开启!”黄老魇厉声喝止道。   “哼,黄老魇,”薛道禅不甘示弱的反击道,“你凭什么阻拦我们?”   “时机未到,老夫经络尚未恢复,因此现在绝不能开启。”   “嘻嘻,黄老魇你什么时候恢复了再走不迟,不过我们可没必要陪你在这儿干耗着。”薛道禅尖声笑道。   “不行!此图只能开启一次,随后便会自行焚毁。”黄老魇急道。   “有良动手,赶快扎第十三针!”薛道禅背后匆匆的打着手势。   有良弯腰从地上拾起长毫针,脑海里重新计算好张道陵的屁股位置,缓缓朝着肛门下面的鬼藏穴刺去……   黄老魇发疯似的扑了过来,高大的身躯如小山丘般的压过来,薛道禅竟然都没能抵挡得住,被撞了个趔趄。   就在银针刺入壁画的一瞬间,黄老魇的一只大手已经凌空抓了过来,有良的胳膊受到突然撞击后,银针失去了准头斜刺里捅进了张道陵的肛门内。   “噗”的一声,张道陵放出了个大闷屁,顿时窟内黄烟弥漫,臊臭熏天,比上次开启虚空之门时的那个响屁臭了何止百倍。   有良、薛道禅以及黄老魇和董贵妃纷纷萎顿于地,嗓子干辣如烧灼般,几乎都窒息了过去。   这时,石壁上火光一闪,那幅《飞天仕女图》熊熊燃烧了起来,画内隐约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随即化为了灰烬。   “瞧你们干的好事,把唯一的虚空出路给毁掉了!”黄老魇捶胸顿足的愤怒咆哮道。   “你说是唯一的出路?”薛道禅大吃一惊,“黄老魇没有其他的途径么?”   “没有了,‘夜魇图’和‘梦魇图’同样只有这唯一的一道虚空之门,老夫本想还有个几天光景便可消除反噬的老阳之气完全恢复功力,届时我们一起出画刚好可以赶上九月初九,哪知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竟然先下手断了大家的退路。”黄老魇痛苦的叫道。   “薛某是怕你恢复功力后抛弃我们而独自出虚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薛道禅自觉理亏,讪讪辩解说。   “呸,”黄老魇怒极,面红耳赤说,“你们把老夫当作什么人了?我黄巢横刀立马睥睨天下乃是响当当的英雄,岂如你薛怀义这面首一般小肚鸡肠,即便要杀你也会带着先从这里出去,然后在尘世间凭着真实功夫拼上一场。”   此刻有良也觉得此事做得太过莽撞,最后的第十三针被黄老魇碰了一下,没能刺中鬼藏穴,结果毁掉了《飞天仕女图》这唯一的出口,最终导致大家一起困死在这虚空之中。   薛道禅怅然长叹一声:“天命如此,夫复何言?”   “皇上,您也不要太过伤心,既然出路已断绝,我们就安心待在这里吧,妾身等待了千年只为能与皇上一聚,如此心足矣。”董贵妃在旁边轻声劝慰道。   有良听着感觉有异,阴眼借着朦胧月光细瞧之下不觉大吃一惊,董贵妃不但嗓音粗了不少,而且原本美貌清秀的脸上竟然生出了一些柔软的胡须和星星点点的暗红色痤疮。   此刻,薛道禅也发现了她身上的变异,于是苦笑着调侃道:“黄老魇,你把‘噬嗑阳针’反噬的老阳之气渡给了董贵妃,已经令她容貌发生了改变,作为一位‘响当当的大英雄’这么做似乎有点不够仗义吧?”   “薛先生此言差矣,这是妾身心甘情愿的,容貌尽毁也好,即便殒命也罢,只要能为皇上尽到一丝绵薄之力,此生无怨无悔。”董贵妃朗声说道。   “唉……”薛道禅闻听此言不由得心生感慨,“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奇女子,若是当年武媚娘有你半分的情义,薛某也不至于沦落到藏身地底下千年苦修。”   “谢薛先生谬赞,妾身愧不敢当。”董贵妃幽幽说道。   有良此刻情绪低落,如今困死在这《敦煌夜魇图》中,此生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二丫了,自己实在是心有不甘。   “主人,‘噬嗑阳针’可以让我瞧一眼么?”他突然说道,若是两针合一不知可有闯出去的可能,尽管在虚空里功力全失,但也希望再见一眼那枚阳针。   “‘噬嗑阳针’已经被老夫化为了针气,见不到了。”黄老魇答道。   “针气?”有良不免有些诧异。   “不错,老夫以积攒千年的老阴之气融合阳针实体,可惜依然还差三成平衡不了,结果导致那部分老阳反噬而功亏一篑。”黄老魇惋惜的说道。   有良心中寻思着,阳针若是与自己体内的阴针融合,便不会发生任何的反噬了,可是已被黄老魇捷足先登,实在是可惜。   “如此说来,不需要‘鬼门十三针’也可以开启虚空之门么?”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嗯,来自远古巫咸国的祝由神器‘噬嗑针’当然比张道陵的鬼门十三针管用,可惜只有阳针而无阴针,不然二针合一便可以自如穿梭虚空了。”   “难道不用给张道陵身上扎针也可以离开虚空?”有良疑惑道。   “当然,随便刺破画中的什么地方,譬如夜空、戈壁滩、古城墙什么的就可以出去了,但若只有阳针就只能循张道陵设置的机关来开启虚空之门。”黄老魇解释说,如今断绝了出路,他也不怕说出这些秘密了。   若是能在虚空里使用“中阴吸尸大法”就好了,把黄老魇体内的阳针针气吸出来与自己的阴针合二为一,就能随意的进出虚空。   有良悄悄的运气于手臂,经络之中依旧还是空空如也没有丝毫的反应,唉……噬嗑阴阳二针近在咫尺却不能够合体,天意竟然如此的捉弄人。   众人沉默不语了好一阵子,十六窟内笼罩着苍凉悲怆的气氛。   黄老魇默默的瞪了薛道禅和有良一眼,拽着董贵妃的手,柔声说道:“爱妃,辛苦你了,还有两成的老阳之气需要泄出……”   “皇上何出此言,妾身生死事小,能够助皇上成就伟业死而无憾。”董贵妃眼角闪动着晶莹的泪珠。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行房。”黄老魇迫不及待的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十六窟。   有良冷眼旁观,果然发现黄老魇的肢体比与董贵妃交媾之前灵活得多了,已经无需她搀扶,他总共为三成阳气反噬,经过一轮交媾已经渡给了董贵妃一成,还有两成想必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可是既然出路已毁,他这样做又是何苦呢?   “唉,如此奇女子天下少有,可惜就白白葬送在了黄老魇的手中。”薛道禅惋惜不已。   “薛先生,你是说她会死么?”有良问。   “在虚空中不会,但她只要一离开这里就会遭到三成老阳之气的反噬,则必死无疑。”   是啊,二丫以噬嗑阳针修炼日子不长便遭到反噬,董贵妃吸收了三成肯定要严重得多,黄老魇只顾自己而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也许封建帝王大概都是这个样子的,有良想。   “薛先生,黄老魇说噬嗑阴阳二针合一便可刺破《敦煌夜魇图》闯出虚空,那么他吸收了七成阳针功力再加上千年的老阴之气,能不能出得去呢?”有良沉思着说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所以黄老魇才会继续要董贵妃充当马桶。”薛道禅沉吟道。   “马桶?”   “嘿嘿,”薛道禅冷笑两声,“把无用的东西排泄进去与屎尿何异?自然就是马桶了。”   两人漫步走出洞窟,一眼瞥见黄老魇和董贵妃就在不远处的戈壁滩黄沙丘上交媾行房。清凉的月光下,两条白色的肉体在黄沙中起伏翻滚,冯生站在洞窟栈道上神情贯注的凝视着,口中喃喃念叨着:“小水流佳子……”   薛道禅感觉到疲倦不堪,遂独自躺倒在木栈道上睡去了。   “什么‘小水流’?”有良好奇的问。   冯生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红,不好意思的说道:“那是一位来自日本国的姑娘。”   “日本人?是你女朋友么?”   “不是。”冯生摇了摇头。   有良明白了,朝着沙丘下边努努嘴,笑着说:“你俩也干过这个……”   “我当时的身份还是一名公安干警,受党培养教育多年……”冯生目光朦胧在回忆着什么,嘴角现出微笑。   “你犯错误了?”   “不,我冯生没有给祖国丢脸。”冯生朗声说道,下意识的摸了摸胯下,语气中颇有一种自豪感。   接下来的几天里,黄老魇的肢体恢复的越来越好,而董贵妃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容颜,脸上生出了浓密的胡须,皮肤毛孔变得粗糙,并长出了许多暗紫色的痘痘,原本丰满柔软的双乳变成了两坨坚硬的胸大肌,嗓门洪亮声音浑厚但动作粗鄙,已经完全的雄性化了。   就在一天夜里,睡梦中的有良被一阵抽泣声惊醒了。   抬头望去,月光下,董贵妃跪在沙丘上哭泣,而黄老魇的上半身已经钻入黄沙之中,剩下两条腿还在空中拼了命的乱蹬,随后逐渐的没入了沙丘之中…… 第139章 渡气   有良匆匆跑下栈道来到戈壁滩上,面前的流沙已经合拢淹没了黄老魇,于是忙问董贵妃:“他怎么了?”   “皇上已经离开了虚空。”董贵妃长叹一声怅然说道。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薛道禅闻风赶来。   “哎呀,我就感觉到要出事儿,果然这老家伙甩开了我们自己跑了,还言之凿凿的说什么‘响当当的英雄’不会独自逃离虚空,薛某怎么就相信了呢?”薛道禅捶胸顿足的懊悔道。   “我们终于困死在这儿了。”有良感觉到浑身没有了气力,一屁股坐在沙丘上暗自伤神。   “呜呜……”董贵妃抽泣起来,音质沙哑粗鄙。   “董贵妃,你竟然甘为这种卑鄙小人献身真的是不值。”薛道禅不屑的瞥了她一眼。   “黄老魇走的时候说什么了么?”有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皇上说本妃容貌已毁,他无法带着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回尘世,恐遭天下英雄耻笑,影响其成就大业。”董贵妃幽幽说道。   “可这一切都是他给造成的呀?”有良闻言亦是忿忿不平。   “其实皇上是故意这么说的,你们都误解他了,”董贵妃辩解道,“因为知道本妃一离开虚空必遭阳气反噬而死,所以才故意讲这些难听的话,让本妃不至于太过于惦记着他。”   有良仔细的看着这位原本身材婀娜,容貌俏丽的董贵妃,如今已是虬髯横生,满脸暗疮,皮糙肉厚浑若一绿林莽汉,想不到老阳之气如此厉害,让一弱女子几天时间便蜕变成为了粗鄙男人,然而这个女人却依然痴情不改。   自己吸收了“噬嗑阴针”全部的老阴之气,将来会不会蜕变成一个女人呢,想想都有些害怕。   “嘻嘻嘻嘻,黄老魇啊手段真是高明,能让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子变得愚笨无脑,薛某实在是佩服之至。”薛道禅口中发出由衷的感慨。   “嘻嘻……嘻嘻。”有良不由自主的干笑了两声,仿佛不是自己口中发出似的,随即赶紧捂住了嘴巴惊出一身冷汗,奇怪,自己怎么也像薛道禅般的尖声尖气了?而且下巴上原本扎手的胡须茬好像都不见了,入手极为光滑。   薛道禅惊讶的望着他:“有良,你怎么啦?”   “俺……人家没有嘛。”有良面红耳赤的辩解说,动作扭捏柔媚并带有一丝女人味儿。   他不知道,郭璞的“中阴吸尸大法”是专为吮吸阴气而创,所以可以包容体内那些杂乱的老阴之气,但对远古“噬嗑阴针”的针气,却只能部分的克制,无法完全阻止老阴反噬。如今在虚空中就不同了,大法失去了作用,体内荷尔蒙便不受控制的发生了改变导致雌性激素急升,当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外观便发生了改变,眼下他正在朝着女性化急速转变。   薛道禅的目光盯在了有良的胸部。   有良连忙解开纽扣低头一望更加愕然,原本坚硬的胸肌已然软化并中间稍稍隆起,如同正在发育的少女一般。   “喵呜。”媚娘也瞪着惊奇的眼睛不解的看着他。   “怎么会这样?”有良大骇道。   “嘻嘻,你体内天生的老阴之气原本就异于常人,所以古空禅师才传授你‘梦遗神功’,想不到在这虚空里阴气却导致性别的转化,大千世界,无所不有,真是神奇。”薛道禅啧啧说道。   坏了,有良此刻才回想起以往在睡梦中时常会男根勃起,而最近这两天好像都没怎么硬了,万一照这样继续发展下去,不出数日便会蜕变为女人,那时即便离开了虚空又有何面目去见二丫?若是蓝月亮谷中的妮子和沈才华看见,岂不更加的无地自容。   有良额头上沁出了汗珠,面色绯红,百感交集。   “嘻嘻嘻嘻……”薛道禅突然尖声笑了起来。   “人家都这样了,你还好意思笑?”有良不满道。   “我有办法解决,让你恢复以前的样子。”   “你有办法?快说。”有良一听大喜。   薛道禅吃吃笑道:“这就要借助董贵妃了,她的体内被黄老魇灌注了三成的老阳之气,我想与你的老阴之气应该不相上下,若是她能让渡给你的话,阴阳就会平衡了。”   “如何让渡?”有良心想自己的“中阴吸尸大法”又无法施展,他不会是要我与董贵妃……   “当然是交媾了,就像黄老魇做的那样,男女只有阴阳相交才能互补,道家的采气和密宗的双修也正是这个道理。”   “不行。”有良断然拒绝了,他不能对不起二丫。   “薛先生休得口出秽言,堂堂大齐皇妃岂能与平民小子做苟且之事?本妃绝不会背弃皇上的。”董贵妃掷地有声的朗声说道。   “愚蠢,简直是愚蠢之极,这不是淫乱而是治病救人,你体内的老阳之气渡给有良,皇妃既能恢复容颜,这傻小子又避免了当太监的命运,而且尘世还有一个爱他的姑娘始终在痴情的等待着。佛陀当年‘以身饲虎’在所不惜,天下人无不景仰,现在你们连这点小小的牺牲都不舍得付出么?”薛道禅慷慨陈辞道。   董贵妃伸手抚摸着脸上的糙皮粗髯,不小心还挤破了个痘痘,冒出一小股白浆,嘴里不由的发出一声怅然无奈的叹息。   “薛先生,别说了,俺不会做的。”有良站起身来不再理睬他,独自朝城门楼走去,此刻他的心中很乱,需要静下来好好的梳理一下。   他攀上城楼垛子,躺在那儿仰望着夜空中始终纹丝不动的一轮明月,心中想起了二丫……已经数日过去,她和虚风道长还有古空禅师也应该早就闯进地下古墓了,楚大师当然也会去,可是他们能发现这幅《敦煌夜魇图》么?或许二丫正在画外注视着自己,有良阴眼凝视着夜空,幻想着穿透朦胧的黑幕,但是什么也看不到。   遥远的蓝月亮谷,妮子的身影越来越淡薄了,他阖上沉重的眼皮,渐渐的沉入了梦乡。   睡梦中,自己和二丫相拥在憨叔家的客房床上,胯间男根硬邦邦的顶在她的腹部,感到浑身一阵酥软痒麻,二丫羞红着脸缓缓解开自己的裤带……   有良蓦地惊醒了,朦胧中发现裤子已经被褪下,一个赤裸髯须大汉光着腚正骑在自己的身上……   “董贵妃?”有良大吃一惊道。   董贵妃面色绯红,沙哑的嗓音羞怯说道:“本妃已经想通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决心效仿佛祖‘以身饲虎’委身下嫁,请你就不必再推辞了。”   有良伸手刚想推开她,忽觉体内热血上涌,体内的“噬嗑阴针”感应到了董贵妃体内的三成阳针针气,任督二脉气血奔腾,丹田内发出一股极大的抽力,导致男根怒睁急欲吮吸与之融合。   此刻的有良脑中一片空白,双手不由自主的抱住了董贵妃赤裸的臀部,男根用力上顶,接下去一切便都顺其自然了……   一股温煦的真气如海浪般一波一波的通过胯间向奇经八脉传导过去,浑身百骸顿觉无比的舒适惬意。就这样半睡半醒的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闻到喜极而泣的嘤嘤呜咽之声,月光下的董贵妃髯须与隆起的肌肉群已经消失不见,粗糙的皮肤变得白皙细腻如玉,双乳丰满坚挺,肚子上黝黑的胸毛一根不剩,冷俏俊美的容貌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董贵妃三成的老阳之气迅速的被吮吸至有良体内,随即与阴针融合,再加上先前二丫的那两成,目前他体内已经有了近五成的阳针针气,与黄老魇的几乎差不多。   “本妃多谢小兄弟成全。”董贵妃泪眼婆娑的冲着有良嫣然一笑,抬起屁股用力抖了两下,甩掉一些黏稠污秽之物,然后喜盈盈的系上了裤子,且深深的道了个万福。   有良目瞪口呆的愣在那里,心中五味杂陈,摸摸胸口隆起的乳晕已经塌落,恢复了结实的胸肌,下颚的胡须也回来了,并如往常般的坚硬扎手,胯间的男根依然昂头挺立雄风不减。   他羞红的面颊如火燎般发烫,赶紧伸手提上裤子,神情极为狼狈尴尬,目光都不敢直视董贵妃。   “啪啪啪……”薛道禅鼓掌走了过来,原来他一直就在旁边,“有良,大功告成,你不但救了有情有义的一代侠女董贵妃,同时也避免了自己做太监的命运,而且还吸收了三成阳针针气,虽说是少了点,但也足够一试硬闯虚空,真的是皆大欢喜啊。”   “可是……”有良红着脸系上裤带,心中羞愧难当。   “有良,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你这是救人与自救,难道为了保持所谓的‘贞洁’就困死在虚空,让爱你的女人独自一人凄凉的等候到晚年咽下最后一口气么?二丫即便知道这事儿也绝不会加以怪罪的。”薛道禅对其晓之以理。   “千万不要告诉她。”有良赶紧说道。   “好的,不告诉她,现在我们该试试你的三成‘噬嗑阳针’针气能否刺破虚空了,不过薛某有点奇怪,黄老魇耗费数日才泄出的老阳之气,你怎么会只交媾一次便悉数回收?”薛道禅疑惑不解,他哪里知道有良体内不但吸收过二丫的两层老阳之气,而且还身怀“噬嗑阴针”的全部针气。   黄老魇以五成多的阳针针气钻进了黄沙里,自己有阴针和近五成的阳针针气,按理说应该比他更有把握闯出虚空,可是自己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施展。   “俺要怎么办?”他困惑的问道。   薛道禅想了想,说:“你要先在丹田内充分融合阴阳之气,然后试着以‘梦遗指’来戳破虚空。”   “已经融合了。”有良说。   “那就试试虚空里能否发出梦遗指力。”   有良平心静气的调息然后凌空一指,但却仍还是无声无息,并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沮丧的摇摇头:“还是不行。”   “古空禅师的‘梦遗神功’看似简单实则深奥,薛某曾听他说过之所以称为‘梦遗’,就是在梦中之时威力才达到顶峰。”薛道禅回忆着说道。   “可睡梦中都是无意识的行为,不受自己支配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试试只想着‘梦遗指’而入睡,我们就守在你的身旁,不过最好也去沙丘上,毕竟黄老魇是从那儿逃脱的,兴许是‘夜魇图’薄弱之所在。”薛道禅分析说。   “好吧。”有良一行走下城门楼,来到了戈壁滩,然后围拢在黄老魇消失的黄沙丘上。   有良躺在地上,闭上眼睛全神贯注的想着梦遗指。   薛道禅、董贵妃还有冯生站在四周默默的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的逝去,已经一个时辰了,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我睡不着啊……”有良翻身坐起,痛苦的说道。 第140章 木里王国   在“啃尸散”的强大心里压力下,尼朵说出了前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当杨林离开了尼朵的房间回去睡觉之后,她悄悄的溜出屋子穿过庭院来到了前门服务台,拨打了一个电话,压低声音告知对方《敦煌夜魇图》的事儿,并说与传说中的蓝月亮谷有关。然后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间里等候,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房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位头绾二髻、旁剃其发皮肤黝黑的“三搭头”纳西青年,双耳坠绿珠,腰挟短刀,手中拿着一卷空白画轴。尼朵随即再次攀上天棚进入二丫的房间将画轴调了包,把那幅《敦煌夜魇图》交与来人带走,然后关好门睡觉了。   “尼朵,东巴老司是什么人?”楚大师冷冷的问道。   “‘东巴’在纳西语中是‘祭司’的意思,东巴老司是木里王国最大的祭司。”尼朵战战兢兢的答道。   “他在哪儿?”   “在康巴藏区,‘木里’在藏语中为‘雄格里莲’,意思是‘蓝色月亮山谷’,需要经过宁蒗泸沽湖前去,东巴老司就在太阳峡谷中。”尼朵小声说。   “嗯,你愿意带我去找东巴老司么?”楚大师问。   “尼朵愿意。”她赶紧道。   楚大师掏出一管药膏丢给尼朵说:“涂上它就没事了。”   “皮炎平?”尼朵吃惊的望着药膏。   “你不相信么?”楚大师淡淡道。   “不……”尼朵赶紧拧开盖子,忙不迭的往脸上涂抹。   大家出了丽江古城回到直升机停泊处,四周已经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和孩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费叔,《敦煌夜魇图》已经被东巴老司盗走,看来我们得飞一趟了。”楚大师坐进机舱对费叔说道。   “嗯,东巴老司在什么地方?”费叔皱了下眉头。   “木里,需要经过宁蒗泸沽湖到木里的太阳峡谷,巧了,据说那个地方也叫‘蓝色月亮山谷’。”   费叔转身问道:“首长,你了解‘木里’这个地方么?”   “知道,当年我寻找‘蓝月亮谷’的时候,曾经去过那里,地处横断山脉蛮荒深处,地理位置十分的偏僻……”首长大致介绍了有关‘木里王国’的情况。   古木里王国隐藏于川滇交界的崇山峻岭之中,北邻四川稻城、理塘,西连云南的中甸丽江,是一个在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地方。1924年,美籍奥地利人约瑟夫。洛克曾经到过那里,称之为“神秘的喇嘛王国”,后来英国人詹姆斯。希尔顿在《消失的地平线》一书中披露了出来,引发了半个多世纪的香格里拉寻觅热潮。由于洛克就是后来传说中的格达活佛,他所保存的那份“格达预言”据说为蓝月亮谷中的一位喇嘛教活佛所写,因此首长派人沿着当年洛克的足迹深入康巴藏区调查,最后证实“蓝色月亮山谷”并非“蓝月亮谷”,木里王国的遗址就仅存剩下一座木里寺了。据了解,在太阳、宁郎和贡嘎三条与世隔绝的峡谷之中,至今还有隐修苦行的喇嘛和东巴祭司,几百年来,他们也一直在寻找那个名叫“香巴拉”的世外之地“蓝月亮谷”,也就是后来朱寒生他们躲藏的地方。   “这么说东巴老司盗取这份画轴也是和‘蓝月亮谷’有关。”楚大师沉思道。   “这么多人几百年都寻觅不到的地方,竟然被朱寒生轻易的找到,真的是邪门了。”费叔感到迷惑不解。   “一定是丹巴喇嘛生前告诉他的。”首长回忆着说。   驾驶舱的无线电传来呼叫声,基地通知有京城给楚大师的口信儿。   “说吧,什么口信儿?”费叔示意驾驶员接收。   “请转告楚大师,白云观虚风道长昨天早上突然失踪了,去向不明,甚至对观中也都没有交代。”无线电话筒先是“噼里啪啦”一阵静电声,随后传出了基地控制员的声音。   “走吧,我们去一趟木里。”费叔吩咐道。   驾驶员先是请示了基地,得到允许后找出航标图计算了下路线说:“油量不够,需要先去附近迪庆州的一个军用机场加油。”   “先去下塔巴林寺。”楚大师说。   黑鹰直升机轰鸣着腾空而起,向中甸方向飞去,半个时辰后缓缓降落在了塔巴林寺山门前,明月堪布、邢书记可儿以及众尼姑们都迎了出来,猿木拎着大板斧在旁边警戒着。   “明月住持,事情已经查明,《敦煌夜魇图》被东巴老司所盗取,我们正准备飞去木里,楚某想请你一道前往,以便找到画轴后可以及时营救了去大师,然后尽快焚毁此图,以绝后患。”楚大师诚恳的说道。   “这……”明月闻言未表态,心中犹豫不决。   “明月住持,求您一道去吧,早点救有良哥出来。”二丫跳下飞机跪倒在她面前哀求道。   “相公,可儿从来没有骑过这种大鸟,我们也去玩玩好嘛?”可儿拽着邢书记的袖子来回的拉搡。   “这不是什么大鸟,它叫直升飞机。”邢书记纠正道。   明月低头望着苦苦哀求的二丫,说道:“好吧。”   “明月堪布,楚大师这些人阶级成分复杂,我和可儿陪着你,关键时刻在政治上可以保持住清醒的头脑。”邢书记挺身而出。   “楚大师,他们两个随我同行如何?”明月淡淡说道。   楚大师一见邢书记就头疼,但明月住持如此坚持,自己又不便拒绝,于是说道:“待楚某先问一下飞机驾驶员是否超载。”   黑鹰S-70直升机在美军中编号为UH-60,美国军队习惯以印第安土著部落命名飞机,“黑鹰”是福克斯印第安部族的一位酋长,1832年在与美军的激战中部族被灭,但美国人仍然十分敬畏他,于是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美军主力通用直升机命名为“黑鹰”,以纪念这位宁死不屈服的酋长。   该机乘员12人,由于未挂载武器弹药等装备,因此在加上明月三人勉强可以承载,其实机舱内体重最大的要数“猪坚强”了,能顶上好几个人。   “哇,相公快看,这头猪好大呀!”可儿刚一进入机舱便惊呼了起来。   “这是一种农村黑毛土猪,肉质很是肥美。”邢书记点头答道。   “呜噜……”猪坚强恶狠狠的盯着邢书记,呲牙低声咆哮着。   机舱内,见到明月上来,茅大和茅二屁股一挤让老尼靠了边,争抢着说道:“住持请坐这里。”   明月没有理睬他们,与二丫和小月坐在了一起。   巨大的旋翼快速转动起来,黑鹰直升机缓缓升起,很快的消失在了天空中。   楚大师闭上了眼睛,心中疑惑不解,京城方面告知虚风道长不知所踪,很有可能一路尾随而来,可是人在哪儿呢?   子夜时分,京城白云观客房内。   “嗯,古空禅师,你是有意放她俩盗画出走的。”虚风道长说道。   古空禅师微微一笑:“道长不也同样如此么?”   虚风点点头:“贫道告诉她们可去梅里雪山脚下的塔巴林寺。”   “老僧很久以前就知道雪域高原有一处尘世虚空,名曰‘蓝月亮谷’,只是无缘一见,如今二丫两人联袂而去,寻找到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古空禅师问道。   “唉,只能是看缘分了。”虚空心中也没数。   “张道陵的两张图只是虚拟的虚空,与‘蓝月亮谷’自然虚空不同,陶渊明在其《桃花源记》中描述的武陵桃花源其实就是一处虚空,后来南阳太守以及历朝历代的名人高士都曾前去寻找过,均无果。大千世界原本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愿有缘之人亦有德之人,这样才不至于玷污这神圣之所。”   “大师所言极是,贫道准备前往塔巴林寺,一则保护她俩,二则也想见识一下‘蓝月亮谷’。”虚风说。   “如此甚好,有江湖久负盛名的‘五行追踪客’在,寻觅到的可能性就多了几分。”古空禅师呵呵道。   “大师今欲何往?”虚空问。   “老僧此生还未去过雪域高原,就权当是旅游吧。”   黎明前,两人悄悄的离开了白云观,古空禅师没有身份证,两人只得乘坐京城直达昆明的特快列车前往云南。   辗转数日后,终于赶到了滇西北的塔巴林寺,此刻才知道楚大师已经乘坐军方的直升机来过了。   “画轴被人调了包?”虚风闻言大吃一惊。   “他们说是木里的东巴老司盗了画,明月堪布带着邢书记等人跟随着一起去了。”塔巴林寺的格规执法尼萍儿告知说。   虚风从随身的皮箱中找出一本《全国分省地图册》,找到了川滇交界处的凉山州木里藏族自治县。   “在康巴藏区,大师。”虚风说道。   “我们也赶过去吧,围绕着《敦煌夜魇图》恐怕会有一场激烈的争夺。”古空禅师眺望着东边莽莽雪峰,心情沉重的说道。 第141章 观图   夜空中,一抹乌云遮蔽了明月,木里大寺沉浸在朦胧的雾霭之中。这是康巴藏区最大的黄教喇嘛寺庙,七八丈高的藏式方堡大殿毗连数百间喇嘛僧侣住室,映衬着蓝天白云和雪山,气势恢弘。重叠的院落,回廊曲栏错落有致,门厅以及廊柱绘有各种彩色壁画与图案,彰显其华丽。前殿内供奉着无量寿佛、弥勒佛和文殊菩萨的塑像,佛座前摆放着木里活佛之法椅宝座,上挂锦缎伞盖与顶幢、幡饰,庄严而肃穆。   后殿端坐着三丈多高的甲瓦强巴铜像,宝相庄严光彩夺目,旁边的小殿内供奉的是观音菩萨、黄教创始人宗喀巴以及班禅、苏朗扎巴三代活佛等塑像。该寺始建于藏历第十一若迥阳火猴年(清顺治十三年),文革时期尽毁,1982年重建,为唐代风格建筑。   木里地处蛮荒,世人极少知道,六十多年前,洛克带着他的马帮跋山涉水、历尽艰辛来到了木里王国,把它称作“上帝浏览的花园”。他在游记中写道,“梦中我又回到了那片被高山环抱的童话之地——木里,它是如此的美丽与安详。我还梦见中世纪的黄金与富庶,梦见涂着黄油的羊肉和松枝火把,一切都是那样安逸、舒适与美好……”自此,他把木里带出了封闭的村落,让世人得知了这壮美秀丽及神秘的所在。   入夜,寺中的喇嘛都已经歇息了,大殿中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散着阵阵的酥油香。   小殿侧面墙壁上悬挂着一幅画轴,上面描绘着敦煌古城堡和浩瀚的戈壁沙滩,月光下可见远处层层叠叠的莫高石窟,看上去古朴苍劲,正是那幅《敦煌夜魇图》。   蒲团上坐着两位黄衣老喇嘛和一个四十多岁头戴五佛冠,身穿长衣脖子上挂一串佛珠和“海贝壳”的东巴老祭司,他们都全神贯注的望着墙壁上的画轴。   “此图上面题跋为《敦煌夜魇图》,由两名年轻的女军人携带前往塔巴林寺,途径丽江古城的时候被我手下取来,据闻与传说中的‘蓝月亮谷’有关。”那位东巴老祭祀说道。   “甚是诡异,图画中的人物竟然可以活动,木老司,这与传说中的虚空有何关联?”居中的老喇嘛问道。   “仁波切,这正是我来想与诸位上师商讨的,若是能揭开此中的谜团,兴许就能找到失传已久的蓝月亮谷虚空。”木老司说。   “此图为何人所绘?上面并无落款。”另一位白眉老喇嘛问。   木老司摇了摇头:“不知道,传说中的‘蓝月亮谷’是在梅里雪山附近,而塔巴林寺也恰好在那儿,两名军人在途中曾多次提到过‘蓝月亮谷’,此画也许就是寻找了几百年的密匙。”   众人七嘴八舌的推测起来,讨论了许久依然猜不透画中隐藏的秘密。   说话间,殿外传来绵软无力的尖细说话声:“仁波切,长夜难眠,还是想来找你聊聊天。”   “莫局长,此刻不太方便,还是明日再聊吧。”仁波切闻言赶紧说道。   “哦,原来你在小殿里呐。”一个四十多岁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已经迈步走了进来,此人正是都江堰市宗教局莫局长。他上个月调来凉山彝族自治州西昌市宗教局任局长,履新不久照例先来到该州最大的寺庙进行考察,是昨日抵达的木里大寺。   仁波切感到有些尴尬,歉意的望了一眼木老司。   “咦,这位是……”莫局长瞥了一眼木老司,感到有些好奇。   “老僧的朋友,东巴祭司木老司。”仁波切只得简单的介绍了下,莫局长主管全州的宗教事务,此人得罪不得。   “你们也在聊天?好啊,我想多了解一下广大信众对最近宗教局下发的《关于规范全州宗教活动场所秩序的通知》的反应情况。”莫局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掏出了工作手册和钢笔。   “这……”众人面现为难之色,木老司站起身来走向画轴准备将其收起。   “那是一幅什么画?”莫局长警觉的盯着墙壁上挂着的画轴问。   “一幅山水画而已。”木老司说着上前摘画。   “等一等。”莫局长站起身来,走近跟前目光盯在了画轴上。   “《敦煌夜魇图》?嗯,工笔细腻,意境深远,虬劲老道,不知是何人所画?”莫局长仔细的寻找落款,面目表情变得越来越吃惊,“咦,画中的人物竟然是活动的!”   木老司与老喇嘛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看,画中的清朝皇帝与那个女人脱了衣服正在双修!”莫局长兴奋的叫了起来。   月光下的沙丘上面,两具白色的肉体正相交缠绵在一起,如同动物交配一般。   仁波切淡淡道:“这并非双修时的坐盘姿势,而是俗世男女通常的交媾。”   “瞧,他们变换了姿势,哈,‘老汉推车’。”莫局长看得直抓耳挠腮。   仁波切摇了摇头,心道堂堂国家宗教局的局长竟然说出如此难堪的言语,令人顿生反感。   莫局长伸手入怀竟然摸出了一柄放大镜来,凑到画轴上仔细的观看,最近不知怎么了,眼睛越来越花,医生说是房事过勤所致。   仁波切无奈的说道:“莫局长,我们正准备歇息了,您劳累了一天也早点睡吧。”   “不忙,你们困了就先去休息。”莫局长根本就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   这可怎么办,仁波切对木老司苦笑着,他们都知道此刻硬要莫局长离开只能适得其反,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   “哈哈,好生猛,够劲儿。”莫局长快意连连的直跺脚。   老喇嘛几个无奈的在蒲团上闭目打坐,心中盼望着画中的交媾早点结束。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闻“噗通”一声响,将打坐的老喇嘛等人从冥想中惊醒,睁开眼睛赫然发现墙壁下站立着一个人,歪戴着皇冠,身上的明黄色龙袍皱巴巴的,抖落了一地的黄沙。   “你,你是……画中之人?”莫局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支支吾吾的愕然道。   “哈哈哈,不错,快告诉老夫这是什么地方?”黄老魇桀桀大笑道。   “这里是……康巴藏区木里大寺。”莫局长惨白的脸上渗出冷汗,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哦,是川滇交界一带,现在是归吐蕃还是南诏管辖?”黄老魇问。   “你说什么?”莫局长困惑的说道,胆子慢慢的壮了起来,一个画中的人物有什么好怕的,不过的确有违科学道理,但据说密宗还是有些神通幻术的,今天可算是开眼了。   黄老魇打量着四周嗯,心里寻思着,毕竟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当今之人大概不了解以前的历史,听冯生说现在的朝代是叫“中华人民共和国”。   “敢问您是清朝的哪一位皇帝?”莫局长仍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顺治。”黄老魇顺嘴胡说。   “原来是大清开国皇帝,失敬失敬,我猜测与您行房的那位一定是董鄂妃了。”莫局长想要幽默一下,但他的口音“鄂”咬字不清。   “哦,你也知道董贵妃?”黄老魇大为惊讶。   “当然知道,你俩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在中国民间家喻户晓广为流传,据说您出家为僧以后还仍然念念不忘董鄂妃。”   “哈哈哈,好,想不到多年以后还有人记得朕与董贵妃,难得呀,那几个老和尚是谁呀?”黄老魇指着蒲团上打坐的老喇嘛等人说。   “他们都是这庙里的僧人。”莫局长答道。   “嗯,既然同是佛门中人,就不难为他们了。”黄老魇终于闯出了虚空,此刻心情大好。   莫局长紧张的心情也终于放松了,他掐着手指头计算说道:“顺治皇上,您与董鄂妃的行房总共变换了‘传教士’、‘野马跃’、‘羊上树’、‘鸳鸯合’、‘燕同心’、‘比目鱼’和‘老汉推车’等七种不同姿势,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啊,若是能再来个‘蚕缠’那就一级棒了,完全可以去演三级片。”   黄老魇闻言说道:“看你这人懂得这么多,一定是个儒生吧?”   “儒生?”莫局长闻言微微一笑道,“北大国际政治系毕业,你说算不算‘儒生’呢?”   “嗯,既然是儒生,老夫就留你一命吧。”黄老魇说罢双手搓动,莫局长只觉得眼前七彩光晕一闪,立马失去了知觉一头栽倒在地。   黄老魇冷冷瞥了眼墙上的画轴,自言自语道:“《夜魇图》就留在木里寺中自生自灭吧。”说罢双手展开如同一只黄色的巨鸟跃出了大殿,几个起伏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此刻闻得寺外雄鸡啼鸣,东方破晓,木里寺的喇嘛们与往常一样准备开始早课。   “快扶莫局长起来。”初时的震惊过后,仁波切赶紧吩咐说道。   众人搀起昏迷不醒的莫局长,看到他面门印上了一枚淡淡的七彩掌印,仁波切见状倒抽一口冷气,脸上骤然严肃起来。   “这是魇的印记。”他缓缓说道。 第142章 东巴老司   白眉老喇嘛望着莫局长面孔上的印记,心情沉重的喃喃自语着:“百多年来,康巴藏区连尸妖都极少出现,此恶兆怕是会带来血光之灾啊。”说罢,出手如风,十根手指分别弹其三条气脉及囟门顶轮与眉间轮数下,莫局长随即悠悠醒转。   仁波切叹息道:“木老司,此画甚是不吉,说不定里面还隐藏有什么更加怪异之事,不如趁早毁掉吧。”   木老司斟酌了半天,最后不情愿的勉强点了下头:“好吧,仁波切,就依你所说拿去大殿焚化了吧。”说着上前摘画。   “不能毁画!”莫局长苏醒伊始,听到他们商议要火焚画轴,急忙出声制止。   “莫局长,方才你险些遭了魔魇的毒手,此画大凶还是及早除去为好。”仁波切解释说道。   “此画绝不能毁掉。”莫局长神经质的“咯咯”笑了起来。   “这是为何?”   “嘿嘿,”莫局长身在领导岗位多年,谈话艺术自然有一套,“我问你们,画中之人都是活的吧?其中那位‘顺治皇帝’不管是真是假,大家都亲眼所见他活生生的站在这儿没错吧?”   “没错。”   “既然是活生生的人,若是被你们烧死算不算触犯刑律,犯了故意杀人罪呢?”   “这……”老喇嘛们面面相觑,在涉及政治耍嘴皮子方面,他们可差得太远了。   “这幅画来历不明,我要带回宗教局审查。”莫局长把脸一板说道。   “可是……”木老司一听就急了,目光瞥向了仁波切。   老喇嘛刚要分辩,莫局长淡淡说道:“此图里面的人我认得。”   “什么,你认得?”老喇嘛和木老司闻言俱是一愣。   “不错,怪不得文司长说薛道禅一直都没有去国家宗教局报道呢,原来和那小子竟然跑进了画中,数月前他俩还在青城山上。”莫局长嘿嘿两声,迷惑不解的说道。   “莫局长,此画你不能带走,那边有一面镜子,你去照照自己的面孔就知道了。”仁波切示意他。   莫局长诧异的走到小殿一侧,在镜中见到自己脸上的七彩掌印不禁大吃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儿。   “就是那个穿清朝龙袍的假皇帝在你脸上留下的印记。”   “你怎么肯定他是假皇帝呢?”   “满人都是蓄长辫的,而他没有。”   “你错了,顺治皇帝晚年出家五台山遁入了空门,法号‘行痴’,自然不留辫子。”莫局长一句话把仁波切给怼回去了。   “莫局长,此人是一只魇,他的出现将会带来血光之灾。”白眉老喇嘛只有道出实情。   “什么魇?”莫局长不解。   “俗话说‘九魔一魇’,尘世间孕育九只魔都不一定会出一只魇,其凶残程度可以说是登峰造极。”白眉老喇嘛解释说。   “上师,藏传佛教确实有许多关于妖魔一类的传说,我作为一名国家宗教管理机关的资深工作人员对此不予置评。”莫局长义正言辞,不过说话时的底气略显不足,尤其是亲身经历了今晚的诡异事件之后,他的唯物主义认识论发生了动摇。但无论怎样,今天他一定要将画轴带走,这可是震惊全国的重大发现,画中的人物竟然能够走动,甚至还进行了多种姿势的性交,这种怪事简直是闻所未闻,自己单凭借这一发现成果,上调至京城任职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莫局长,那魇是手下留情才未要你的命,只是留下印记,但恐怕脸上再也无法清除掉了。”仁波切提醒道。   “没关系,京城里去做个激光换肤手术就OK了。”莫局长颇不以为然,还带出了句英语。   无论仁波切怎样劝说,莫局长都执意要带走画轴,最后不由分说的自行上前要将画轴摘下。   木老司见状准备出手,仁波切摇摇头叹息说道:“木老司,即是天意如此,便由得他去吧。”   “仁波切,此画绝对属于国宝,你们几位都是作出贡献之人,今年局里的预算款项还没有下拨,就全部给你们木里大寺吧。”   “仁波切,这……”木老司垂头丧气的说不出话来。   “是祸是福,顺其自然。”仁波切平静的说道。   黑鹰直升机轰鸣着在横断山区五千米的高空飞行,下面是连绵起伏的高山峡谷和莽莽原始森林,远处皑皑雪峰反射着耀眼的金色阳光。   “楚大师,现在飞经宁蒗的泸沽湖,马上进入四川省境内,预计再有半小时便可以抵达木里。”驾驶员报告说,昨晚大家在迪庆的一个空军场站休息了一晚,拂晓登机出发,在雪域高原夜航是十分危险的。   “直接降落木里大寺。”楚大师吩咐道,据尼朵供述,东巴老司在木里寺庙中有自己的修行禅房,那天夜里她在丽江就是直接打电话给他的。   此刻的尼朵靠在杨林的肩膀上,那管“皮炎平”很好使,估计是楚大师在里面加了解药,面孔上布满的蓝色线条已经全部消褪了,但她仍就心惊肉跳的后怕。   大家从舷窗朝下望去,晨曦之中出现了一座高原湖泊,碧绿的湖水如同一块翡翠镶嵌在横断山中,安静而神秘。   “好美呀。”二丫痴痴的凝视着,突然感觉到下半身一麻,用手掐掐大腿发现已经失去了知觉。   小月发觉她面色有异忙问怎么回事儿,随即偷偷掀开衣角瞧了一眼,发现二丫的腰部以下的皮肤呈乳白色,和京城飞昆明航班上的病况一样,只是已经蔓延发展到了整个下半身。   “奇怪,为什么只在高空的时候出现呢?”小月十分不解。   “是啊,在地面就好好的。”二丫亦是迷惑不解。   直升机钻出云层缓缓下降,下面出现一座很大的寺庙,主殿黄色的屋顶,银白的仰月托着金色的宝珠,看上去气势恢弘,庄严肃穆。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寺区,看得见僧舍门前站着很多的红衣喇嘛在仰视天空,木里大寺的僧侣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直升飞机,纷纷中断了早课跑出来观看,感到既兴奋又好奇。   直升机降落在大殿前的广场上,旋翼停止了转动,舱门打开,费叔牵着“猪坚强”笑眯眯的走了下来,引起众喇嘛们的一阵惊讶声。   仁波切和白眉老喇嘛迎上前来,乘坐军机而来定是政府方面的人,莫局长站立在大殿前诧异不已,军方向来对宗教敬而远之,怎么会突然来造访呢。   “请问施主来到木里大寺有何公干?”仁波切双手合什。   “您是?”楚大师上前欠身还礼问道。   “木里大寺甲措仁波切。”   “原来是活佛,失敬了,可否入内面谈?”楚大师彬彬有礼道。   “请入殿。”仁波切答道,同时不无惊讶的瞥了一眼“猪坚强”。   费叔牵着猪坚强,楚大师一行人来到了大殿内的会客室,有小喇嘛为大家端来了酥油茶。   “施主,有话请讲。”仁波切客气的说道。   “我是凉山州宗教事务管理局的莫局长,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没有事先打招呼啊?”这时,坐在老喇嘛身旁的莫局长疑惑的打量着楚大师抢先开口问道。   这群不速之客中不但有女军官、平民以及一头怪模怪样的大肥猪,而且还有尼姑和道士,看似与宗教有关,自己作为康巴藏区的宗教事务主管,必须要出面问个明白。   楚大师望过去心下暗自吃惊,此人面现一道淡淡的七彩掌印,难道是黄老魇……   “仁波切,”楚大师见此人说话口气傲慢,于是不予理睬转脸问活佛道,“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不知施主要打听的是什么人?”   “木里大寺中有位东巴祭司木老司。”   “不错,木老司是在本寺挂单。”   “可否请其出来一见?”楚大师心道尼朵所言非虚,东巴老司确实就在这里。   “请问施主找他什么事儿?”仁波切心中惴惴不安,隐约感到是与那幅画轴有关。   “是为了一幅画。”楚大师开门见山不想兜圈子。   果然,仁波切心里咯噔一下,木老司恐怕是惹祸了。   “是为了那幅《敦煌夜魇图》么?”莫局长自作聪明的说道,“此图乃是国宝,目前属于国家宗教局所有,你们想要做什么?”   楚大师冷冷一笑:“莫局长,你面上的印记是怎么回事儿?花里胡哨的,是洗脸没洗干净么?”   “你,”莫局长摸了下脸,愠怒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仁波切一看两人话不投机,连忙出来打圆场:“施主请稍候,这就去请东巴木老司出来。”说罢吩咐小喇嘛去小殿请他来会客室。   小喇嘛应声而去,但随后告知说木老司不在。   “也许回禅房了,去那儿找他吧。”仁波切说,一面请大家品尝酥油茶。   须臾,小喇嘛回来禀告说:“木老司也不在禅房内。”   莫局长突然感觉不对,于是紧忙起身直奔小殿跑去。   “坏了,木老司带着画轴跑啦……”小殿内传来莫局长愤怒的声音。 第143章 追画   楚大师闻言面色一凛,冷冷道:“仁波切,此画轴为东巴木老司所盗取而来,请问他是何时离开的木里大寺?”   老活佛淡淡的反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是谁无关紧要,仁波切,木老司会去哪里?”楚大师咄咄逼人。   “老僧不知。”仁波切没好气儿的答道。   “尼朵,”楚大师犀利的目光望向了她,“你知道东巴老司其他的落脚点么?”   “康巴藏区很大,哪儿都是有可能的。”尼朵小声回答说。   莫局长气冲冲的从小殿里走出来,厉声问道:“仁波切,你要给我把画轴追回来。”   “木老司向来行踪不定,请恕老僧无能为力。”仁波切淡淡答道。   莫局长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于是掉头冲着楚大师吼了起来:“你们到底是何来头?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把一头大肥猪牵来想干嘛?”   楚大师冷笑道:“你一个小小的宗教局长竟然如此猖狂,回京城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你免了。”   莫局长闻言心中一惊,是啊,这些人能够乘着军用直升机前来,肯定是大有来头,自己可不能因一时冲动而犯了官场大忌,想到此,随即换上了一副笑脸。   “哦,对不起,莫某方才是一时激动出言不逊,实在不好意思,诸位远道而来,若是方便的话请移尊西昌,让我们宗教局一尽地主之谊如何?”他的变脸之快令人大跌眼镜。   楚大师鄙夷的望着他,口中问道:“莫局长,你脸上的印记是黄老魇干的?”   “什么黄老魇?”莫局长迷惑不解。   “这么说吧,从画轴里总共出来几个人?”楚大师逼视着他。   “一个,”莫局长惊讶道,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是清朝的顺治皇帝。”   果然是黄老魇跑出来了,楚大师倒吸一口冷气,感到有些棘手。   “他人去哪儿了?”   莫局长摇了摇头:“冲出大殿后就不见了踪影。”   楚大师见仁波切态度冷淡,于是便想从莫局长的口中套出实情,口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莫局长,可否请你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   “好的,”莫局长咽了口吐沫说道,“我来到小殿的时候,正好看见画中的顺治皇帝和董鄂妃正在行房,总共变换了七种姿势,这在相对封建保守的清代初期来说,是极难能可贵的,对研究中国古代房中术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   “哟,不过区区七种而已,还学术研究呢,笑死个人了。”峨嵋老尼在一旁吃吃的笑了起来。   “就是嘛,老尼就懂得七八十种呢。”茅大接茬道。   “何止是七八十种,我看起码也有百来种。”茅二更正道。   “住口!”卫道长大声训斥。   “莫局长请讲重点。”楚大师阴沉着脸说。   “好的,最令人吃惊的是画中之人我竟然认识,前几个月还在青城山上碰面并与之交谈过。”   “哦,是谁?”楚大师惊讶道。   “薛道禅,此人是一名自由撰稿人,国家宗教局的文司长正准备借调他到京城工作,还有一名小伙子跟其在一起,有只眼睛好像不太好。”   “是有良!”二丫惊呼道。   “后来呢?”楚大师催促着说。   莫局长将当时的情况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最后无限感慨的说道:“我们在二十世纪的八十年代,还能够亲眼目睹三百多年前活生生的清代顺治皇帝和董鄂妃,那是何等的荣幸啊。”   楚大师鼻子“哼”了声,心想这种脑残的人竟然还能当上局长,可见当下官场之荒唐。   首长自从得知了去大师竟然就是六年前的有良时,心中暗自窃喜,看来费叔和楚大师并不了解他的过去,而且也不知道“中阴吸尸大法”,自己暂时没有必要揭破此事。这小子肯定隐瞒了不少事儿,一定是暗中有什么图谋,或许有朝一日能为己所用,毕竟费叔和楚大师都非善类,眼下双方只是互相利用而已,一切静观其变。当时了去大师为小建治病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有认出他来呢?   “这位施主,如今你们要找的东巴木老司已经不在本寺,若是不上香的话,那么就请回吧。”仁波切站起身来发出逐客令。   这时,费叔开腔了:“仁波切,可否领我们去东巴木老司的禅房瞧一眼?”   “没有本人在场,实在有所不便。”仁波切冷淡的拒绝道。   楚大师目光瞥向了莫局长。   “仁波切,木老司既然是盗画出逃,就理应去禅房搜查一下,否则寺院便有包庇罪犯的嫌疑。”莫局长领会了楚大师的意思,于是强压仁波切。   老喇嘛无奈,只得让人带他们去木老司的禅房看上一眼。   东巴祭司修行的禅房就在大殿的后面,屋里的陈设极其简陋,除了一张床和蒲团外几乎没什么东西。   楚大师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费叔抓过床上的枕头让猪坚强嗅了嗅,然后解开钢链拍拍牠的脑袋吩咐说道:“你去追他吧。”   猪坚强二话不说掉头就冲出了禅房,硕大的鼻子“吭哧吭哧”的嗅着地面一路追踪到了西边围墙下,抬头望着丈许多高的石墙轻蔑的纵身一跃,那肥大的身躯竟然如猫科动物般灵敏的窜过了墙头,引来人们的一阵惊叹声。   猪坚强沿着一条崎岖的山间小道向云雾缭绕的雪峰深处追去,颈后竖起的猎猎鬃毛如同雄狮一般,转瞬便失去了踪影。   “这方向是去哪儿?”楚大师问道。   “太阳峡谷。”尼朵战战兢兢的答道。   楚大师一行回到了机舱内,命令驾驶员迅速跟上,马达轰鸣,黑鹰直升机拔地而起追踪着猪坚强而去。   望着远去的直升机,仁波切丢了个眼色给白眉老喇嘛,轻声道:“扎西。”   白眉老喇嘛扎西明白了仁波切的意思,转身去了。   此地位于横断山脉中段,海拔四五千米,高山峰峦之间气流湍急多变,直升机犹如一片树叶般在空中随波逐流,异常起伏颠簸。   “楚大师,横切风太猛烈,继续飞行会有危险。”驾驶员警告道。   “费叔,要么您先随机返航,我带人从陆路追踪。”楚大师说道。   “不必,一起下去好了。”费叔摆了下手。   “降落。”楚大师随即吩咐道。   黑鹰直升机缓缓悬停在一处山坡上,大家接二连三的跳下,二丫艰难的移动着下肢,小月干脆背着她从舱门一跃而出。   “她怎么了?”楚大师疑惑的问道。   “不知是什么病,在高空里下肢无知觉,落地就恢复正常了,有必要去医院全面检查一下。”小月回答。   “哦。”楚大师瞥了二丫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一行人向着云雾深处走去,黑鹰直升机则直接返回成都空军基地。   当天空传来飞机的轰鸣声大家都出殿观看之际,木老司趁机收起画轴溜出后殿门,见四周无人便纵身跃出了院墙直奔太阳峡谷而去。   东巴在纳西语中意为“智者”,也就是巫师和祭司,东巴教是在唐初纳西巫教的基础上,吸收了藏族苯教而形成的教派。以崇拜多神以及山水风火等自然现象为神灵,东巴教没有寺庙,祭司大都居于山寨,且多才多艺,集写、画、唱、舞于一身,是纳西古老东巴文化的创造和传播继承者。木老司是东巴最大的祭司,多年来隐居在太阳峡谷,逢夏秋之际便来到木里大寺挂单修行,每日与甲措仁波切以及白眉扎西上师切磋佛经和法术。   此次意外得到了《敦煌夜魇图》令其大喜过望,东巴人寻觅了数百年的“蓝月亮谷”终于有了一丝线索,本想集思广益来一道破解画轴,可是仁波切和扎西也都无法勘破其中的隐秘,还差点被宗教局的莫局长巧取豪夺去了。   木老司知道仁波切为木里大寺之故不敢得罪政府,自己既无寺庙又隐居在荒凉偏僻的太阳峡谷,则根本用不着买莫局长的账,所以他干脆来个不辞而别。   当翻越一座雪峰之后,面前出现了岔路口,右边是前往太阳峡谷的小路,左面则通向滇西北的中甸。连续奔走了几个时辰,他停下脚步喝了点冰川融化的雪水,坐在岔路口歇息一会儿。   这幅画轴十分的怪异,白眉扎西老喇嘛说里面跑出来的那个“清朝皇帝”竟然是只魇,据闻是汉地民间传说中的魔头,在康巴藏区则极少听说。莫局长说他还认识画中的两个人,这就更令人费解了,看来图中隐藏了不少的秘密。虽说太阳、宁郎和贡嘎三条峡谷中有不少的隐士修行,但有谁能比得上甲措仁波切和白眉扎西老喇嘛的智慧与见识呢?自己即便带着画轴回到峡谷,恐怕也还是空欢喜一场,根本就破解不了图中的隐秘。据尼朵说,这两个女军人是携图前往塔巴林寺准备寻找“蓝月亮谷”的,或许解开谜底的钥匙就在那座尼姑庵中。   不错,塔巴林寺肯定隐藏有关于“蓝月亮谷”的秘密,木老司想到这里遂站起身来,决定先不回太阳峡谷,而是走左边的小路前去中甸。   但是他并不知道,一头名叫“猪坚强”的凶恶大猪已经在后面快速追赶上来了。 第144章 猪妖   木老司踏上了前去塔巴林寺的道路,翻过前面的一座山垭口,面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初冬时节,北风彻骨,枯草飘零,显得无比的苍凉,若是在初夏的五月里,漫山遍野都是各种颜色的杜鹃花,那是雪域高原最宜人的时候。据说在虚无缥缈的“蓝月亮谷”中,一年四季永远都是鲜花盛开,里面的居民长生不老,是东巴人祖祖辈辈梦寐以求的仙境,可惜从来没有人到过那里。   木老司穿过低矮的高山杜鹃灌木丛,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群野猪,弯曲的獠牙,直立的鬃毛,瞪着血红的眼睛缓缓的包围过来。寒冬将至,牠们正在狩猎,想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多补充一些食物,除了植物根茎之外,什么野兔地鼠之类的也都照吃不误,热血的人类也是其攻击的目标。   领头的公猪长着红褐色的鬃毛,两根长长的獠牙,口中低声咆哮着,其余的几十只野猪就等着一声令下便群起攻之,别说是人,即便是牦牛和快马都难以逃脱被撕碎的命运。   木老司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只展啷(铜板铃),“当……”清脆的铃音骤然响起,他随即唱起了东巴巫咒。   野猪们听到铃音巫咒一愣,随即目光收敛口中发出驯服的哼唧声,顺从的让开了一条通路。   木老司一面摇铃唱着咒语,潇洒的走过了野猪群,东巴祭司的巫咒对毒蛇猛兽甚至昆虫都有控制作用。   “嗷……”蓦地平地里一声长嚎,木老司回头急视之,一头黑色巨猪正从远处小路上急速的朝这边奔来。   此猪脑袋硕大,眼如铜铃,血盆大口褐色獠牙,两个鼻孔向外喷着粗气,身形极为肥胖,怎么看都像是一头家猪,但未至近前,木老司便已经感觉到了牠身上散发出来的隐隐杀气。   “当当当……”展啷声急促响起,木老司催动着巫咒,野猪们闻风而动上前拦截不速之客,其中七八头身强体壮凶猛的公猪率先迎头冲向了猪坚强。   “桀桀桀……”猪坚强蓦地发出一连串的笑声,似人非人、似猪非猪,入耳异常的恐怖,胆小的母猪以及小猪崽儿们吓得后腿战栗当即屎尿俱下。   “啪啪啪”接连数下,前面的野猪接二连三的被猪坚强庞大的身躯撞飞,顿时皮破骨折,半空里传来一阵惨叫声。   木老司心中大为诧异,一头家猪即便养得再肥也不至于斗得过野猪吧,他急忙取出一面绿锈斑驳的青铜照妖镜来,这是东巴教的圣物,可令一切邪祟现形。   当他将青铜镜对准那头巨猪时,镜中的映像令他大吃一惊,竟然是一个人,赤身裸体的中年男人,胯下阳具超出寻常的巨大……   “原来是猪妖!”木老司大骇,康巴藏区怎么出现了这种妖孽?他不敢怠慢赶紧取出一面达古,这是东巴最重要的法器之一,俗称“头盖骨双面人皮法鼓”,自然界中的妖鬼邪祟见到都会敬而远之。   “咚咚……”沉闷的鼓点响起,整个野猪群全都爬伏于地瑟瑟发抖。   猪坚强已经冲至跟前遂止住脚步,两只猪眼慢慢变得血红,盯在了“达古”上面。这只流传数百年的东巴法器,是以当时一位老祭司的头盖骨和人皮所制成,发出的声音极具震慑法力。   猪坚强晃了下脑袋,两只如蒲扇般的肥厚猪耳朵摺叠合拢起来,塞住耳道屏蔽了达古声,随即咆哮着凌空纵起一丈多高,如小山丘般的压向了木老司。   木老司不由得大惊失色,这猪妖竟然不惧达古,他来不及多想就地躺倒滚出了数丈开外,只见“咚”的一声尘土飞扬,若是砸在自己的身上还不压扁了。   事不宜迟,木老司站起身的同时自怀中抽出一把古老的东巴法刀。此刀也是锈迹斑斑,上面隐约透出一串象形文字,那是句极厉害的巫咒。千百年来,历代东巴老司曾用其斩杀过数不清的妖鬼恶尸,为木老司的第一法器,不到紧急关头是绝不会使用的。   他口中诵起了巫咒,法刀上面隐藏的咒语渐渐显现出来,发出鲜红的血芒。   猪坚强转过身来见到木老司正在做法,手中的噬血法刀闪射出红光,于是不敢怠慢迅即肥臀往地上一蹾,两条后腿盘起打起了坐。只见牠黑色的鬃毛一根根乍立,鼻子里“吭吭唧唧”的叨咕起来,眼瞅着毛色发生了改变,并散发出强烈的猪臊味儿,转眼功夫,猪脸以及周身便笼罩在紫色的光晕之中。   木老司手臂挥动,东巴法刀血芒迅即暴涨抹向了猪头。   当法刀红色的血芒砍在了猪坚强紫色的光晕上时,只见一阵“哔哔啵啵”的静电闪过,红色血芒竟然被阻隔在了紫色光晕外,无论木老司如何催动巫咒,也不能进得半分,他想抽回法刀亦纹丝不动,就像是粘住了似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法刀上面的血芒一点点的在消褪,最后连上面的巫咒都变得黯淡无光了。   此刻的木老司已经是招数用尽,想不到堂堂的东巴老司竟然输给了一头大肥猪,顿时心如死灰,缓缓的松开了手。   “啪啪啪”的几声脆响,流传千年的东巴法刀竟然寸断散落于地,木老司嗓子一咸“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你,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木老司喃喃说道。   猪坚强一抖屁股收回紫光站起身来,轻蔑的瞄了一眼木老司,鼻子里“呼噜”两声,猛然间张开血盆大口冲着木老司的脑袋咬下。   “我命休矣。”木老司眼睛一闭,万念俱灰。   就在此刻,忽闻破空声而至,一道白森森的寒气束射在了猪坚强的腮帮子上。   猪坚强毫无防备,但觉嘴巴一凉随即僵硬而无法闭合,一股极寒之气令牙床瞬间麻木失去了知觉,顿时骇然不已。   “好一个猪妖。”有人冷冷说道,木老司身后出现了个黄衣老僧和一位着西装领带的瘦高扁头中年人,手中拎着小皮箱,随风飘来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儿。   此二人正是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抄近道由塔巴林寺赶来木里,不曾想途中遇到猪妖与东巴老司,古空禅师见情况危急,便发出了一记梦遗指。   猪坚强后退两步,两眼滴溜溜转动,诧异的打量着他俩。   木老司惊魂甫定,赶紧拱手施礼:“多谢二位相救。”   “阿弥陀佛,人妖之斗,自然要施以援手。”古空禅师双手合什道。   虚风道长打量着木老司的衣着装束,开口问:“这位可是东巴祭司?”   “在下正是东巴木老司。”   “不知因何与这猪妖相斗?”虚风隐约感觉到此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位盗画的木里东巴老司。   “我也不知道,康巴藏区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这类怪物了,”木老司答道,同时问虚风,“二位像是远道而来,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京城白云观虚风,这位是衡山古空禅师。”   “此地荒凉偏僻,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木里。”   “呼噜呼噜……”猪坚强喉咙里一阵怪响,腮帮上“哔哔啵啵”紫芒闪过,被冻僵了的嘴巴恢复了知觉。   “虚风道长当心,这猪妖已经修炼到了紫魔层次。”古空禅师提醒道。   虚空闻言一惊,魔分七级,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头猪竟然能够修炼到如此之高的级别,简直是闻所未闻。   “桀桀桀……”猪坚强方才未加提防中了古空禅师的暗算,心中无比的恼怒,此刻恢复过来随即咆哮起来,再次发出瘆人的怪叫声。   “当心。”虚空道长扔下皮箱,发动“先天气功”衣袂鼓起护住了全身。   “吭唧吭唧,噗……”猪坚强蓦地鼻孔张开,射出两道浓浓的紫气分别朝古空禅师和虚风袭来,牠感知到这两人功力匪浅,于是准备先放倒他俩。   “嘭”的一声巨响,紫气撞上了“先天气功”,巨大的冲击力迫使虚风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脚步,但见空中衣片飞舞,那套名贵的西装连同领带衬衣竟然瞬间被震碎了,裸露出筋皮筋骨的黝黑上身,狼狈之极。   古空禅师双掌齐推,以梦遗掌与之硬拼,无声无息未有任何响动,他和猪坚强各自身形晃了两晃,脚下的僧鞋深深的陷入泥土之中,不禁心中暗道,这猪妖好浑厚的内力啊。   猪坚强此刻也大感诧异,自己倾尽全力喷出的紫气竟然与老和尚的一对肉掌不相上下,看来是遇上了强敌。   其实古空禅师心里明白,猪妖是以两股真气分别袭击自己和虚风道长,等于他只承受了对方50%的力道,若是这只紫魔猪妖全力攻击自己,还不一定能抵挡得住呢。   此刻,在一旁的木老司更是心中骇然,这一僧一道合二人之力方才勉强抵住猪妖的一击,实在是匪夷所思,这家伙也太厉害了,可惜自己只会一些法术并不识武功,帮不上什么忙。   猪坚强脑筋一转后臀又坐在了地上,嘴巴里吭吭唧唧的,肥胖的腹部急速的鼓胀起来,如同十月怀胎的孕妇肚子。   古空禅师不明白牠要干嘛,唯有全神贯注的戒备着。   突然猪妖一跃而起,凌空翻了个跟头尾巴扬起露出黑不溜秋的肛门,紧接着“噗”的喷射出一股紫色的浓烟。   “不好,有毒!”虚风暴喝一声双掌推出,先天气功的罡气如一面墙似的挡在了他和古空禅师的前面,不料那紫烟遇阻之后化为了数十条细细的烟丝翻过罡气墙继续奔他俩而来。 第145章 血禅   古空禅师双手翻起,掌心劳宫穴喷出两股极寒之气罩住了那些凌空攀爬而来的紫色烟丝,霎时间,四周白霜笼罩凉气逼人,梦遗掌将那些烟丝牢牢的冰冻封在了半空中,如北方冬天玻璃上的窗花似的。   虚风道长感到皮肤凉飕飕的透着彻骨寒意,不由得后退了数步。   木老司更是瞠目结舌,中原老和尚的武功也太惊人了,竟然能够把空气都给冻结了。   “噗噗”两下,猪坚强的腹部连续收缩加大泄出紫烟量,古空禅师无奈只得继续施放梦遗掌,表面上势均力敌,但心中却暗暗叫苦,自己九百多年修行积攒的老阴之气可别都浪费在了这只猪妖身上。   他抽回手臂咬破食指尖猛吸数口,然后对着猪妖用力喷出一道血雾,这是当年禅宗六祖慧能传下的“血禅”,此绝学乃衡山藏经阁压箱底的功夫,上次在昌瑞山地下古墓中曾经露了一手,就足以令黄老魇隐藏起来的《敦煌梦魇图》现形。   血雾中隐约传来古韵铮铮的梵音,如钢针般铺天盖地的刺向猪坚强,其体内的紫色光晕再次涌出,全力抵挡着如海浪般的声波,眼瞅着紫光一点点的暗淡下来,猪坚强此刻浑身已是汗水淋漓。   虚风道长见紫魔猪妖自顾不暇,机不可失,于是斜刺里插过去以十成的先天气功击向了猪妖,一掌拍在了牠肥胖的后臀上。   猪坚强一声闷哼,整个身子向前平平飞了出去,结结实实的来了个“猪拱地”,半拉屁股瞬间肿胀得老高。   “哼唧哼唧……”猪坚强小尾巴甩来甩去,疼得直呲牙。   事不宜迟,古空禅师趁热打铁,绝不能让猪妖再有任何的反扑机会,于是身子跃起双手齐下,十道梦遗指射向了猪坚强。   “住手!”突然一道黄缎凌空而至将猪坚强肥胖的身子卷起拖开丈许,楚大师身影一晃蓦地来到跟前,紧接着身后一群人蜂拥而至。   楚大师收起黄缎,冷冷说道:“古空禅师不是已回衡山了么,怎又现身在这雪域高原?难道是嫌寺中饮食清淡,想要杀猪开荤破戒不成?”   “老僧是来旅游的,呵呵。”古空禅师落地道。   “白云观主虚风道长怎么也赤裸上阵了?”楚大师揶揄道。   虚风脸一红,身为全真教的掌门人如此狼狈展现在众人面前,实在是难堪之极,他打开小皮箱取出一套备用的奶白色西装赶紧套在了身上,顺手还喷了几下古龙水。   费叔走到猪坚强身边,心疼的呼唤了两声摸了摸牠红肿的屁股,在牠的脖颈拴上钢链递至卫道长手中,然后上前两步面色铁青的说道:“你就是衡山古空禅师?”   “老僧正是。”   “你身为佛门高僧,竟然对一头宠物猪下如此重手是何道理?”   “敢问施主名讳?”古空禅师问道。   “大师,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费叔。”虚风道长知道费叔背景极深,赶紧提示给古空禅师,免得双方言语冲撞日后给衡山带来麻烦,在中国佛道两教都是受制于政府的。   “古空禅师虚风道长,你们都来啦。”这时,二丫和小月高兴的跑过来打招呼,邢书记和可儿也上前问候,并把明月堪布介绍给他俩。   费叔“哼”了声,不动声色的站在那儿。   楚大师转过身来,冷冷道:“这位想必就是东巴木老司吧?请交出所盗画轴。”   木老司知道自己绝非此人对手,刚才他以黄缎轻易卷走体重如牛的猪妖,看其功力甚至可能都不在那位衡山老和尚之下,今日算是栽了。   虚风道长心下暗道,自己没有估错,此人果然就是盗画的那位东巴老司。   “画呢?快交出来。”二丫冲着木老司喊道。   木老司无奈只得从怀中掏出那幅画轴,眼睛恶狠狠的瞥了尼朵一眼,知道是她出卖了自己。   二丫一把夺过画轴直接就地铺开,《敦煌夜魇图》中,一轮明月依旧高悬夜空,古城堡、戈壁滩、莫高窟历历在目,可是就不见有良等人的身影……   “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二丫急得带着哭腔。   楚大师等人也都大吃了一惊,众目睽睽的盯着画看,果然里面一个人也找不见。   二丫伏在画上,眼含着泪水焦急的一寸寸的寻找着。   楚大师疑惑的目光瞥向了木老司。   “不可能呀,离开木里大寺的时候我还看来着,一共三男一女四个人都站在沙丘上,绝不会错的。”木老司也感到不解。   “难道黄老魇跑了?”古空禅师诧异道。   楚大师冷笑一声:“古空禅师,画轴到你手才没几天,就已经放跑了黄老魇,由此而带来的恶果,看你老和尚如何承担?”   “你肯定黄老魇已经闯出虚空了?”古空禅师怀疑的问道。   “当然,就在木里大寺殿中,活佛等人也都在场,东巴木老司,你说是吧?”楚大师恨恨道。   木老司点点头,将昨夜小殿之内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你是说那个‘清朝皇帝’在莫局长脸上留下了七彩掌印?”古空禅师面露惊讶之色。   “正是,他说既然是儒生,就不杀莫局长了。”木老司回忆说。   古空禅师闻言长叹一声:“唉,都怪老僧一念之差,没有与二丫同行才导致画轴丢失,更没想到走火入魔的黄老魇竟有办法在寥寥数日内便闯出了《敦煌夜魇图》,他是如何做到的?”   虚风紧锁眉头,也猜不透黄老魇是怎么逃脱的,总之此人回到尘世定会带来无妄之灾。   “木老司,你因何要盗画轴?”虚风想了想,语气严肃的问道。   “尼朵说携带此画的女军人是前去寻找‘蓝月亮谷’的,因此推测这幅画轴可能就是开启虚空的密匙,所以才命人在丽江古城客栈调了包。”木老司解释说。   首长闻言心中一动,忙问道:“你说可能是开启‘蓝月亮谷’的密匙,可有什么根据?”   “并无根据,只是猜测,不然两个女人带着它千里迢迢赶去塔巴林寺干嘛?”木老司反问道。   虚风听明白了,对其说道:“木老司,这画轴与蓝月亮谷其实并无任何关系,二丫只是想找到隐居在谷中之人帮忙出手相救画中的男友,仅此而已。   “若是此画没有关系,塔巴林寺也兴许晓得蓝月亮谷的所在。”木老司一口咬定。   楚大师嘿嘿两声,指着明月说道:“木老司,塔巴林寺的堪布明月。邬波驮那就在这里,你直接问她好了。”   木老司此刻才注意到了人群后面那个尼姑装束的俏丽女人,不由得为其美貌所震惊。   木老司上前施礼并自我介绍,然后询问她是否晓得蓝月亮谷之所在。   “贫尼不知。”明月坦然道。   木老司闻言长叹一声,竟然落下两滴老泪:“‘蓝月亮谷’,东巴人祖祖辈辈寻找了数百年,那是我们的心中圣地‘香巴拉’,明月堪布若是知悉,请您一定告诉我。”   “贫尼确实不知道蓝月亮谷在哪儿。”明月淡淡回答道。   “那女军人为何不远千里要赶来塔巴林寺?”木老司怀疑道。   明月踌躇着,寒生曾经嘱咐过她不要对外人提起蓝月亮谷。   “是贫道叫她们来的。”虚风道长在一旁说道。   木老司更加惊讶了,不解的望着他,耳边听见猪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旁边的那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令其心中暗自诧异,此人仪表堂堂,但却和青铜镜中的影像容貌一模一样,再看其胯下鼓鼓囊囊的,分明就是同一人。眼下敌友不清,自己盗画理亏在先,还是闭嘴少说话为好。   “费叔,”首长私下里悄声说道,“塔巴林寺明月堪布与朱寒生是江西婺源同乡,以前就素有来往,我猜想极有可能隐藏了有关蓝月亮谷的秘密。”   “嗯,猪坚强的嗅觉远超一般生物,若是有朱寒生或是谷中其他人的物品,牠就有可能带着我们找到那里。”费叔点头道。   楚大师也来到费叔身边,低声说:“黄老魇既已离开画轴,《敦煌夜魇图》也就失去了价值,至于了去大师和薛道禅的生死与否,对我们意义并不大。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虽然伤了猪坚强,但眼下还不适宜与他们翻脸,况且老和尚的‘血禅’功夫切不可小觑,依我之见,大家合力找出蓝月亮谷的开启密匙是当务之急。”   费叔点点头,隐晦的说道:“不错,还有大事未成,小不忍则乱大谋。”   楚大师来到古空禅师身边,微笑着拱手道:“大师,既然来到雪域高原旅游,大家何不尽兴游玩一番,同去滇西北梅里雪山转转如何,顺便送明月堪布返回塔巴林寺。”   “老僧正有此意。”古空禅师颌首道。   “道长有何打算?”楚大师转身问虚风。   “贫道原本是与古空禅师搭伴而来的,自然还是一路同行。”   众人商议一番,决定送明月堪布返回塔巴林寺,明月见古空和虚风也如此说,便不好推辞了。   “这猪吃什么会养的这么胖?”可儿始终对猪坚强感兴趣。   “在自然界的生物中,只有猪吃了睡,醒了再吃,吃了又睡,而且对乱七八糟的食物从不忌口,懒惰贪食,所以上膘很快,最后再被人所吃,牠短暂的一生折射了封建社会落后的小农意识,在我们国家这种人很多。”邢书记解释说。   “相公,你讲的太深奥了。”可儿敬佩的望着他。   猪坚强恶狠狠的盯着邢书记,喉咙里发出不满的低吼声。   木老司见无人追究他盗画的事儿,自是松了口气,于是自报奋勇的为众人带路前往滇西北,他的心中始终还抱有一丝希望,那就是塔巴林寺中一定会有蓝月亮谷的线索。   大家启程一路西行,直奔迪庆州的塔巴林寺而去。   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上,白眉老喇嘛扎西正在默默的注视着。 第146章 古典美女   “不行,你们这样围着俺根本睡不着。”有良爬起身来无奈的说道。   薛道禅想了想一摆手:“走,去古井那儿,试试梦遗指力能否戳破张道陵的禁制。”   四人进入古城堡,拨开灌木丛来到古井口,清凉的月色、淡淡的雾霭,诡异而静谧。   “在上一幅的《敦煌梦魇图》中,古井是进入虚空的单向通道,此图应该同样如此。黄老魇以‘噬嗑阳针’成功钻入黄沙出画,你如今体内的针力虽然不及他,但是这里应该是个薄弱点,试试全力发出梦遗指,兴许就能反向打开通道之门。”薛道禅分析说。   “薛先生,闯出画还是会回到地下古墓里吗?”有良问。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薛道禅忧心忡忡的答道,“目前我们都不是黄老魇的对手,等一下如果真的出去了,薛某会尽力缠住他,你就赶紧逃走,只有会合了古空禅师以后,才有可能与千年老魇一拼。”   “不行,那你岂不就危险了。”有良摇摇头,做人不能够这般不讲义气。   “有良,对付黄老魇不能意气用事,要以大局为重。”薛道禅面现悲壮之色。   “二位不要争执了,本妃会尽力劝说皇上不要与你们为难,况且有良小兄弟舍己为人,吸去了我体内三成老阳之气的反噬,是有大功于本妃的。”董贵妃说。   “不可,”薛道禅急忙摆手,“黄老魇非善良之辈,若是知道你俩曾有肌肤之亲,绝不会放过有良的,恐怕连你自己也会丧命。”   冯生在一旁点头称是,道:“是男人都不会容忍自己女人失身的,况且主人的身份又是君王,因此万万说不得。”   “好吧,本妃不说就是了。”董贵妃叹息道。   即便她不说,可是又如何来解释体内的变化呢?难不成那三层老阳之气就凭空丢失了不成?薛道禅感到这事儿很是棘手。   有良无所谓的说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总比困死在这虚空里要好。”   此刻他的心中并非毫无底气,自己已经有了“噬嗑阴针”的全部针气,加之近五层的阳针针气,若是逮着机会抓住黄老魇的手发动“中阴吸尸大法”,说不定还真能吸干他呢。   低头望去,古井内黑咕隆咚看不见张道陵下的那道气墙,巫禅曾经被其反弹回来折断了蝉翼,自己也要小心行事慢慢的试着来。   有良调和体内阴阳二针的针气,然后右手食指轻轻发出一记梦遗指,只用了一层功力。他感觉不到指尖有真气外泄,于是加大催动,两层、三层直到九成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薛道禅在身后紧张的盯着他,额头甚至沁出了冷汗。   此刻有良的体内正承受着寒热交替的煎熬,面色须臾通红须臾苍白,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突然一阵舒适感袭来,浑身百骸温煦无比,通过此番硬是向外运功,奇经八脉里的阴阳二针的针气终于合二为一。   “噗”的一声响,噬嗑针气终于突破了张道陵设下的禁制,自有良的食指尖射出,那道无形的气墙瞬间被撕裂开,一道凉爽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开启了!”薛道禅惊喜的叫道,“快抓紧有良,通道会随时闭合。”   大家伸手抓住有良的衣襟一同纵身跳进了古井中,媚娘随后跟上。   “噗嗵噗通”一连串的落地声,然后顺着斜坡滚落下去,眼前一片懵懵懂懂,唯见岩壁上的萤石散发出绿幽幽的荧光。   “西域之门!”有良惊呼道。   这里根本不是昌瑞山地下古墓,而是敦煌古城遗址地下的岩厅,董贵妃和阴兵们曾经守候了千年的地方。   “咔嗒咔嗒”数只聚光灯瞬间同时点亮,光柱投射在他们四个人的身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stop!”一个戴无檐帽手持话筒清瘦的中年男人满脸怒容的跳出来叫道。   有良等人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四下里望去,灯下站立着几位古代装束手持兵器的汉子,一个手握长剑的少女身上血迹斑斑,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他们,一台摄影机正“唰唰”的飞速转动着。   自从市公安局发现了古城遗址下面的洞窟和一些古代兵器,这事儿就传遍了敦煌。正在此地拍戏的“敦煌夺宝”剧组知道后,认为很适合剧中的一部分场景,于是便同市文化局沟通得到允许,便下来进行拍摄。   “谁让你们进来的?会影响我们拍戏的。”那位导演训斥道。   薛道禅拍拍身上的尘土,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拍古装戏啊,时下观众最喜欢这类题材了。”   导演瞥见一身戎装着披风的董贵妃,态度立马缓和了:“我们是‘敦煌夺宝’剧组,这位姑娘扮相不错嘛,啧啧啧,果真是古典味儿十足,美貌冷艳却没有一丝做作,双眸深沉似含无限幽怨,若是饰演剧中那位忍辱负重的王妃是再好不过了。我是张导,请教姑娘芳名?”   董贵妃冷峻的目光扫过众人一言不发,其神情高傲孤寂,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哀愁,她根本搞不清这都是些什么人,还有刺眼的灯光是啥,竟然如太阳一般明亮。   “哦,她姓董,只不过是个哑巴。”薛道禅嘿嘿道。   “哑巴?”张导演惊讶不已再次端详着她,口中自言自语道,“王妃逃离皇宫,隐姓埋名藏匿于民间,为防止太后的追杀甚至装成了一个哑巴,多年不发一言。好,实在是妙极了,给观众脆弱的心灵以强烈的震撼,我仿佛可以听到安静的剧场内,人们此起彼伏的同情哭泣声……”   “张导,对不起,不知道这几个人是从哪儿溜进来的,我这就把他们赶走。”一个负责保安的工作人员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不,”张导一摆手,对薛道禅说道,“这位董小姐的古典气质扮相与众不同,若是饰演剧中的王妃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不知她愿不愿意加入‘敦煌夺宝’剧组,待遇嘛好商量。”   “可她是个哑巴。”   “这没关系,可以配音的。”张导说。   薛道禅示意他等候一下,拽着董贵妃和有良冯生走过一边,开口说道:“我们现在已经离开虚空来到敦煌古城遗址,我准备先返回衡山与古空禅师商量善后之事,你们有何打算?”   “俺要回京城去找二丫。”有良说。   “主人抛弃了我们,唐山大地震中所有的亲人也悉数遇难,如今已无处可去。”冯生怅然道。   “你呢?”薛道禅问董贵妃。   董贵妃开口说话,不过一来到尘世就听不见声音了。   “你是想去找黄老魇?”薛道禅问。   董贵妃点点头。   “黄老魇闯出虚空的地点可能并不在这‘西域之门’内,天下之大,你去哪儿找呢?况且你口不能言,对当今社会又无丝毫概念,根本就是寸步难行。”薛道禅摇摇头。   董贵妃轻轻拽了下有良的胳膊,像是在恳求他。   “你要俺陪你去找黄老魇?”有良问。   董贵妃使劲儿的点点头。   “喂,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我们这场戏抓紧拍完后,今晚的飞机还要返回京城呢。”张导催促道。   “有良,这个张导想要董贵妃饰演片中的角色,其实可以假装同意,有良你们两个跟着剧组返回京城,一面向杜十娘打听黄老魇的下落,同时可以寻找二丫。”薛道禅说。   “那好吧。”有良同意了。   薛道禅面向冯生:“你同我一道上衡山,我要详细了解一下黄老魇的日常生活习性等情况。”   冯生点点头,表示愿意一路同行。   “呵呵,”薛道禅走过去,“董小姐同意加入你们剧组,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的弟弟有良,一向都是他在照顾姐姐的生活起居。”   “没问题,就这么定了。”张导高兴的说道,脸上流露出一丝暧昧的神色。   聚光灯下,几个分镜头很快的拍摄完毕,大家收拾起道具,依次坐进一只大箩筐,由古井上面的辘轳提升到地面。   此刻,夕阳西下,已近黄昏时分。   有良深深的呼吸着清新略带干涩的空气,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尘世,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请两位一起上车吧。”张导过来客气的说道,目光始终停留在董贵妃的脸上,真是个绝色古典美人,剧组的其他女演员与其相比,简直都是一帮庸脂俗粉。他确信,董小姐在自己的包装下一定会红遍整个中国,甚至问鼎奥斯卡金像奖也并非难事,当然“近水楼台先得月”,潜规则那是必不可少的。   薛道禅和冯生直接乘坐长途汽车前往湖南,因为飞机上禁止携带宠物,因此媚娘只有先由薛道禅带回衡山,临别时叮嘱有良遇到黄老魇不要与之冲突,尽快打电话到藏经阁告知他。   “你叫有良?”张导客气的问道。   “是。”   “你姐叫什么名字?”   “董贵妃。”有良脱口而出。   “董桂菲?好名字。”张导赞道。   “你们姐弟俩可带有证件?我们要乘坐夜间航班回京城。”   “俺姐的身份证在旅游途中不慎丢失了。”有良心想董贵妃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证件,只能撒谎。   “嗯,没关系,我来想办法。”张导一摆手,意思是小事一桩。   当晚九时整,敦煌机场一架三叉戟客机腾空而起,有良望着舷窗外的夜空,心中喃喃道:“二丫,俺回来了。” 第147章 试镜   飞机徐徐降落首都国际机场,剧组人员乘坐接站的大巴一路朝市区驶去。此刻已近午夜,晚秋时节,风凉霜重,张导坐在董贵妃身旁,殷勤的为她披上一件草绿色的军用大衣。   途径北京饭店时,张导带董贵妃和有良下车,其他剧组人员则随车回电影厂。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张导在总服务台开了三间房,客气的说道,“路上辛苦,先洗个热水澡,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吃宵夜。”   待张导离开后,有良见董贵妃惊奇的望着客房内设施不知所措,于是一一为其介绍和解释用途。   “这是洗脸盆和浴缸,有冷热水。”有良拧开水龙头示意道。   董贵妃愕然的伸手试了试,似乎不敢相信热水会直接流出来,当年在皇宫时,洗澡要宫女先用木柴烧水,然后倒进木桶,准备起来颇费功夫。   “这个叫做‘马桶’,是坐在上面大小便用的。”有良坐下比划着。   董贵妃面色微红,摇摇头说了几句话,手指着自己的肚子摆摆手。   有良略一寻思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董贵妃是聚而成型的魂魄,但并无排泄的需要,估计连吃饭都省了,在“西域之门”地下千年大概都是一直不食人间烟火的。但是可儿同样是魂魄,为什么还能吃食物和饮啤酒呢?这一点他始终弄不明白。   当电视机开启的时候,着实吓了董贵妃一跳,那个四四方方的小匣子,里面竟然有许多小人在唱歌跳舞,她们是怎么进去的呢?简直是匪夷所思。   当张导敲门进来的时候,董贵妃依旧痴痴的盯着电视机。   “走,我带你们去吃宵夜。”张导呵呵道。   董贵妃伏在电视机前不动,表情随着里面小人舞姿的变换吃吃的笑着,但仍旧发不出声来。   张导色迷迷的瞅着她,喉节微微颤动,这个女人简直是太可爱了,女演员们向来都是主动对自己投怀送抱,可董桂菲竟然视导演于无物,越是这样越能激发起一个男人的猎取心。   “俺姐不饿,她想早点休息。”有良告诉他。   “也好。”张导讪讪答道,遂带着有良出了北京饭店,在王府井附近找了家仍在营业的酒楼,点了几样小菜一瓶烧酒,八十年代末期的导演收入也并不太高。   “你姐还是单身吧?”两杯烧酒落肚,张导开始打探董桂菲的情况。   “是。”有良心想那个黄老魇根本不能算作是丈夫。   “有男朋友吗?”   “没有。”   太好了,张导暗自欣喜手心发痒,下意识的搓起双掌来,这样独一无二的美人若不是个哑巴,还不早就有了人家,又岂能让自己撞见,老天给的机会啊。   通过闲聊,张导得知董桂菲自幼没了双亲,与弟弟有良相依为命,也未有合适的工作,而且从未相过亲。   还有可能是处女……张导随之一阵莫名的激动,一只油焖大虾也没去头便直接送入口中,尖利的虾矛直刺咽喉,差点噎住了。   “你怎么了?”有良望着不断咳嗽的张导诧异问道。   “没,没事儿。”张导竟然咳出血丝来。   回到宾馆房间,有良泡在了热气腾腾的浴缸中,在《敦煌夜魇图》中的这些天里,身体已经脱水都干巴坏了,还是在尘世中生活舒适,他想。   张导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是刷了刷牙,仔细的用牙线清除牙垢,然后向口腔内喷了几下薄荷水,顿时感到嘴巴里一阵清凉。   北京饭店的房间门还是使用老式的钥匙,方才送董桂菲进屋的时候,他就把钥匙留在了自己的手里,看了下腕上的夜光表已是凌晨时分,“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张导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推开房门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屋内的电灯还亮着,董桂菲已经盖着被子睡熟了,露出半拉后背和臂膀在外面。   她竟然是裸睡,张导的心怦怦直跳,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甜蜜和紧张的感觉了。每次拍戏都会有女演员主动上床,司空见惯的他早已丧失了激情,可这位初识的姑娘竟令他重拾年轻时那种炙热的欲望,但自己是名导,绝不能做“霸王硬上弓”此类出格的事儿,以免日后授人以柄。   他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色迷迷端详着熟睡中的女人背影,这才叫真正的曲线玲珑,冰肌玉肤,光滑白皙而无一丝色素沉着,在他所接触的女性当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他曾经问过卫生部的一位专家,被告知女人皮肤最好的时候是在古代,因为那时没有任何化学品的污染。如今的姑娘们尽管大把的花钱使用化妆品,可一旦卸妆就惨不忍睹了,尤其是遍布全身的痣斑痘痘等色素沉着比比皆是,哪儿像这位董桂菲天生丽质,是一种纯古典美。   张导越看越喜欢,禁不住的伸手过去轻轻抚摸董桂菲的后背,入手极为冰凉,不禁大吃一惊,难道这就叫做“冰肌玉肤”么?想到这儿,他竟然痴痴的笑了起来。   董桂菲猛然间惊醒,扭头望见了一脸淫笑着的张导,随即拉起被子怒斥道:“大胆淫徒,竟敢夜闯本妃寝宫!”但是却发不出声来。   张导见状哈哈一乐,果真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反应如此的强烈,以往的那些女演员们或是扭捏作态,或是顺势扑上来,她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女主角。   “董桂菲,别紧张,我是张导呀,我考虑好了特意来告诉你,让你主演女一号,如何?”张导胸有成竹的微笑道。   董贵妃弄不懂他的意思,双眼警惕的盯着他,随时准备出手。   “呵呵,小菲呀,”张导感觉这个昵称不错,动情的说道,“你的美貌和古典气质埋没于民间是一种巨大的资源浪费,如果经过我的亲手包装,将来肯定会一炮而红,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现在,你很幸运的得到了这个机会。想想看,当漫步在聚光灯里的红地毯上,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你一个人的身上时,那是何等的荣耀啊。”   董贵妃莫名其妙的望着他,心想这个人八成是疯癫了。   “小菲,你要怎样回报我呢?”张导的目光仿佛能拐弯似的直往被子里面瞅。   董贵妃依旧痴痴的呆望着,张导所说的话太深奥了。   “所以嘛……”张导无所顾忌的伸手去摸董贵妃手臂,“这才叫做‘皮如凝脂肤似玉’,哪儿像当今那些俗女一身的臭汗,啧啧啧。”   董贵妃勃然大怒,手臂一甩竟然将毫无精神准备的张导搡了个仰八叉,从椅子上摔落于地。   “哈哈,好,颇具古风,冰清玉洁,看来‘着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急不急,小菲你在仔细的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做女一号,明天早上先带你去试镜。”张导从地上爬起来呵呵笑道,然后踌躇满志的走出房门,越是烈女越够味儿,这说明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男人,太纯了。   回到自己房内脱衣上床,摸了摸胯下胀呼呼的器官,嘴里哼起了去年金鸡奖最佳故事片《红高粱》里面的插曲:“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呀回头……”   次日清晨,张导精神抖擞的领着有良“姐弟俩”在宾馆中餐厅吃自助餐,董贵妃依然是一口不动。   “姐姐胃口不好。”有良一面往嘴里塞着卤牛肉片解释说。   “不要紧,我中午请你俩吃大餐。”张导体贴的说道。   上午八时半,他们来到了制片厂,随即安排试镜,董贵妃被领到了化妆间,两名工作人员为其更衣化妆,张导和有良则在摄影棚里候着。   不多时,门开了,众人顿觉眼前一亮,面前出现了一位身穿霞袍头戴凤冠的古代绝色美女,其冷艳奇俏的容貌简直惊世骇俗,摄影棚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叹,紧接着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快,赶快把胶片冲洗出来,”张导激动的叫道,热泪湿润了眼眶,他心里断定,这个女人必将成为全中国的一代影后,自己也会因其而跻身世界一流导演的行列,“小菲,我将为你量身打造很多部戏,冲出国门进军好莱坞。”   摄影棚内的所有剧组人员纷纷向张导祝贺,有了董桂菲饰演女一号,大家都明白,这部戏绝对会一炮而红,奖金自然是少不了的。   一小时后,暗房技师悄悄招手叫张导过去。   “怎么样?惊艳绝伦吧?”张导自鸣得意。   “张导,这位试镜的董桂菲形象在胶片上显现不出来。”技师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说什么?显现不出来?是胶片有问题吧?”张导疑惑道。   “不是,背景道具都很正常,只是……”那人吞吞吐吐的说。   “放出来我看看。”张导迈步独自进了暗房,并迅速将胶片卷到一台放映机内,开动了机器。   凤冠霞袍出现在银幕中,举手投足姿势优美婀娜,但是衣服里面并没有人……   ================= 第148章 东北老仙儿   张导瞠目结舌的盯着银幕,内心深处一阵战栗。   “是鬼吧?”暗房林技师猜测说道。   怪不得她的皮肤入手冰凉呢,张导回想起昨晚的事儿,不禁身子发冷,幸亏没有与之作爱,传说中的女鬼善吸食男人的阳精,精尽人亡。好险啊,想想真是后怕,此刻张导的心里似乎明白了董桂菲为何两顿不吃饭,因为她需要的是吸精。嗯,怪不得董桂菲几个人突然出现在那座地下石窟里,连保安人员都没能发现呢,可惜当时为其美貌而吸引,忽略了他们的可疑之处,如此说来,那座新发现的地下暗洞有可能就是鬼窝巢穴。   “林技师,此事儿千万不要对任何人透露。”他叮嘱说。   “知道了,张导,咱们要不要报警?”林技师建议道。   “不行,警方出面会弄得满城风雨,到时候我岂不成了业界的笑柄?”   还有,万一激怒了女鬼和她的同伙,则有可能会性命不保,自己的演艺事业正如日中天,前途一片光明,可不能冒这个险,张导心下暗道。   “要么请广济寺、潭柘寺或者戒台寺的佛门高僧,道家的白云观也有能人,他们一定有办法对付这只女鬼的。”   “这样兴师动众也照样会搞得京城里人人皆知,”张导摇摇头,沉吟道,“你晓得哪儿能找到民间的巫师?请来私下里偷偷作法,像港台电影里的茅山道士那样,如此就可以掩人耳目,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您倒是问着了,我老伴每天都去练气功,听她说最近从东北乡下来了位老仙儿挺灵的,什么驱魔赶黄皮子很有一套,要不要试试?”   “好,就请这位老仙儿吧,不过不能在这儿作法,厂里人多嘴杂,得寻摸个僻静的地方。”张导还是颇有顾虑。   “工体北路三里屯附近有座老宅是一位远亲的,他们全家两年前就已经出国定居了,现在我和老伴儿偶尔过去照看打扫一下,那儿比较清静。”林技师说。   张导点点头:“这样倒是很好,可以安排董桂菲先住在那儿,然后请东北老仙儿暗中将其一举降服,若只是鬼魂附体的话,则千万不要伤了她,这个女人是我多年来所物色到的最理想人选。”   “行,我通知老伴儿,让她即刻去请那位老仙儿。”林技师匆匆忙忙打电话回家。   张导走出暗房,剧组人员都想一睹董桂菲的银幕形象。   “胶片失效了,等领来新的再补拍,”张导假装叹息着,随即吩咐大家,“都去干活吧。”   等其他人都走了以后,张导找来一套灰布列宁装对有良说:“我给你俩在三里屯找了个住处,现在先给小菲换件普通衣服然后回宾馆,今晚就带你们过去,拍片的事儿随后会安排的。”   “列宁装”为西服领双排扣斜纹布的苏式制服,双襟中下方各有一暗斜口袋,腰间束布带,因列宁在十月革命前后常穿而得名。在苏联本是男人服饰,在中国却演变成女装,是与“中山装”齐名的“革命”时装,在延安时代广为流行,又称“女干部服”。   董贵妃换装后一改平时风姿,从古典婉约形象变成了一位美貌的新时代革命女性,尤其是腰间的束带,更显其身材之婀娜,看得张导魂不守舍。   回宾馆的途中,有良心想拍什么鬼片子,自己准备这两天就将董贵妃送去地下古墓,说不定黄老魇就在那儿呢。   老宅子位于工体北路机电研究院的后面,是一栋独立带小院的三间平房,院墙内还种着一颗樱桃树,确实十分安静,是捉鬼驱邪的理想场所。张导看后十分满意,林技师说那位东北老仙儿也定于今晚前来作法,所有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黄昏后,张导乘出租车来到北京饭店,结帐后带有良二人来到了那所老宅。晚秋时节,太阳一落山气温骤然下降,凉风习习,吹进脖颈里令人起鸡皮疙瘩。   刚一踏进院子,就隐约听到有女人尖声尖气的在唱东北二人转,曲调诙谐,入耳十分欢快。   “日落西山黑了天儿,   家家户户上了门闩。   喜鹊老鸹大眼贼儿,   急忙就奔了屋檐儿。   十家上了九家锁,   还剩一家没关门儿。   扬鞭打鼓请了神仙儿,   哎嗨哎嗨呦啊……”那唱腔间或夹杂着沉闷的鼓点。   有良感到十分的好奇,瞥见董贵妃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似乎对歌舞挺感兴趣,可能还真有一点文艺细胞。   屋内摆着香案,炉钵中三根点燃的檀香升起袅袅白烟,案下椅子上端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枯槁老者,左手持鼓右手握鞭,其皮干筋凸,双目深陷,仿佛一具干尸一般,那尖利的女腔竟然是出自这个干瘪老头之口,不仅令人感到滑稽可笑,更带有一丝的诡异。   张导也大跌眼镜,人家泰国人妖是女性容貌男人声,可这位东北老仙儿竟是完全颠倒过来,也真是邪门了。   “张导,这便是我请来的‘耶老’,是黄龙府一代最有名气的东北老仙儿。”林技师老婆虔诚的说道。   此人正是千年皮尸耶老,那唱二人转的女声则是附着在他体内的老翠花,两人合作多年甚是开心,男相女声更会引起人们的好奇心,这样就增加了对老仙儿的信奉程度。   “哦,耶老师好。”张导不敢怠慢赶紧上前问候。   耶老并未回答,而是目光炯炯的盯着董贵妃,蓦地一敲手鼓开口唱道:“我说张导哎……   一不要你慌来二不要你忙,   慌里慌张累的慌,   老牛拉车要稳当。   有麝自来香,   不用大风扬,   东北老仙儿今儿个要把鬼魂儿降,哎嗨哎嗨呦……”   有良闻言大吃一惊,这哪里为住宿而来,分明是请来个巫师要对付董贵妃,不知是什么地方穿帮被张导发现了。   “张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有良质问道。   “哦,是这样子的,”张导支支吾吾的解释说,“摄影机拍摄不到你姐姐的影像,怀疑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所以请耶老师特意前来驱邪。”   原来胶片照不出来鬼魂,有良恍然大悟。   “哼,用不着你费心,俺姐才不想当什么演员呢,我们走。”有良气呼呼的拽着董贵妃转身就要离开。   “咚”的一声鼓响,耶老冷笑一声又尖里尖气的唱起来了:“不要吵也不要闹,不要喊也不要叫。   你要来了我知道,   千万别把脾气冒。   人过留名鬼留声,   胡大愣,黄锦标,   面前的女鬼她影影绰绰,   到底是个什么鸟儿,得儿呀呼嗨,哎嗨哎嗨呦……”   董贵妃感觉这老头的“呀呼嗨”十分好听,比起当年在宫中听到的编钟和丝竹管乐要通俗上口得多,于是站在那儿还想等他多唱几句。   耶老一晃手中小皮鞭,指着董贵妃唱道:“小鼓鞭呐一尺三,五彩的飘带耷拉下边。   腰上一岔有个弯,   举起来溜溜尖,   双手一合响连天。   打一下,颠三颠,   打三下,颠九颠,   前三后四左五右六十八下。   梁山一百单八将,   共打一百零八鞭。   一请狐来二请黄,   三请蟒来四请长,   五请判官六阎王,   耶老一马当先来到大唐。   千年梦里把君想,   衣带渐宽不值当,   不值当啊,得儿呀呼嗨,哎嗨哎嗨呦……”   有良闻言不禁愕然,这个老仙儿还真有两下子,竟然道破了董贵妃内心的情结。   董贵妃眼角缓缓渗出两滴泪水,她听懂了歌词里的含义,一时间触景生情,悲从中来。   张导在一旁惊讶不已,怜香惜玉之心油然而生,嘴里喃喃念叨着:“小菲你怎么啦……”   “咄,闲人回避,待耶老来劝降。”耶老暴喝一声。   “张导,老仙儿让我们出去。”林妻闻言赶紧说,硬将丈夫和张导拽出了屋子,然后将房门关好。   “怎么?”张导神情恋恋不舍。   “老仙儿的话是一定要听的。”林妻郑重而严肃的告诫道。   房内,耶老叹了口气:“姑娘,你魂魄聚千年而不散,虽然口不能言,但老衲感知到了你心中的相思哀怨,这位小兄弟,可否告知她心中的男人究竟何许人也?”   有良默默的望着耶老,许久,轻轻的说道:“黄巢。”   耶老闻言亦是吃惊不小:“那么这位姑娘一定非寻常之人了。”   “她是董贵妃。”有良说。   “哦,原来如此,”耶老点点头,说道,“唐末‘冲天大将军’黄巢可是一个吃人魔王,董姑娘痴情等候上千年,难道黄巢的魂魄也聚而不散么?”   “正是,而且一直躲在地下古墓内修炼。”有良觉得老仙儿人不坏,于是便告诉了他。   “此人如今安在?”耶老问。   “不清楚。”   “已修炼到何种程度?”   “他是一只千年大魇。” 第149章 昌瑞山客栈   耶老闻言沉默良久,然后嘴巴一开一合的对董贵妃说话,但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董贵妃身子一颤,随即惊喜的与其交谈。   有良愕然不已,这东北老仙儿能耐不小,竟然能和她沟通,阴眼中清晰的看见耶老体内爬出一个相貌丑陋的老太婆,正扒在其后背上。   “你看见了?”耶老感觉到了有良的表情有异,遂说道。   有良点点头,困惑的发问:“耶老,你后背上趴着个老太婆。”   “好小子,竟然开了天目,她是老翠花,老衲的搭档。”耶老嘿嘿两声。   有良闻言不解:“耶老,你为何自称‘老衲’?俺也是出家之人,法名‘了去’。”   “哦,是嘛,你在哪儿皈依的?”   “山西河东风陵寺。”   耶老本就是童心未泯亦无城府之人,两人相聊甚欢。   “当年老衲曾是白教喇嘛……”耶老目光缥缈,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那是三江汇流的雪山脚下,噶玛噶举派的传承,如今做梦都想回去看看。唉,说这些干嘛,你又不懂。”   “是在雪域高原么?”   “神圣的梅里雪山。”耶老憧憬道。   梅里雪山?有良想到了蓝月亮谷和塔巴林寺,嘴里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蓝月亮谷。”   “什么!”耶老愕然道,“你小子知道蓝月亮谷?”   有良蓦地打了个激灵儿,知道说走了嘴,只得承认道:“嗯,妮子和沈才华就躲在那儿。”   耶老更加吃惊了:“你还知道鬼婴沈才华?那个妮子是谁?”   有良此刻定下神儿来,原来这个东北老仙儿竟然也晓得蓝月亮谷和沈才华,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妮子从前的名字叫‘墨墨’。”有良告诉他。   耶老大喜,多年来自己一直都在怀念与寒生等人经历过的那些日子,只苦于无处诉说,今天遇上知音,于是嘴里不停的唠叨起来没完。他把寒生、兰儿以及老祖等人的名字讲了一大堆,最后凑过脸来悄悄的告诉有良:“在江西婺源,也就是寒生的老家那儿,还有一位美妇是老衲的相好呢。”   “美妇?”有良望着耶老干瘪的身材笑了。   “当然,她的声音温文尔雅且清脆悦耳,真的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好听极了。”耶老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这时耳朵里传来老翠花的叫骂声:“你这个老东西,这么多年还忘不掉那个‘毛尸’。”   耶老忿忿不平的用意念回答道:“人家从来都没像你那样开口就骂人,但凡男人都喜欢淑女而厌恶泼妇的。”   “好哇,你竟敢说老娘是泼妇?”老翠花醋意大发。   “不是的,”耶老赶紧辩解道,“泼妇都是不学无术的老娘们,而你老翠花不但上识天文下懂地理,且能歌能舞并善解人意,黄龙府的老少爷们哪个不夸你是地道的淑女。”   “这还差不多,还算你有良心。”老翠花在耶老后背上拧了一把,吃吃笑道。   “耶老,你没事儿吧?”有良诧异的望着耶老变化着的面目表情,关切的问道。   “老衲刚才和老翠花说话来着,对了,了去,你和董姑娘这是准备上哪儿?”耶老回过神儿来问。   “我想送她去清东陵地下古墓,或许黄老魇也在那儿。”有良说。   “清东陵,好啊,老衲也去溜达一趟,说不定还能见到一些清朝皇上的嫔妃呢。”耶老呵呵道。   老翠花闻言又想要发脾气,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淑女一般是要在关键时候才出手的。   此刻,张导在院子里焦急的等待着,林妻在一旁劝慰他,东北老仙儿法术高强,一定会降伏女鬼。   “你们都进来吧。”这时屋内传来耶老的话音。   张导一马当先的冲进屋里,仔细的端详着董贵妃,似乎看不出有任何变化,于是紧忙询问道:“耶老师,怎么样?女鬼清除了吗?”   耶老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此女鬼道行颇深,现在已经禁制住她了,但是需要带回黄龙府彻底加以驱除。”   “您是说小菲只是女鬼附身,驱除以后她就是正常人了?”张导欣喜的问道。   “不错。”   张导连忙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红包,里面装着一万元现金,这是他私下挪用的摄制费,双手恭恭敬敬的递过去,同时又掏出一张卡片说道:“耶老师,这是我的名片,除掉女鬼后请您务必拨打这个电话,到时候本人定会亲自来接小菲,届时另有红包奉上。”   耶老捏了下信封,感觉到里面很殷实,微微一笑道:“好说,你就安心等着吧。”   当夜,耶老同有良和董贵妃三人包了一辆夜晚拉私活的面包车离开京城,直奔昌瑞山而去。夜里公路上车辆行人稀少,大约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已经远远望见清东陵的大红墙了。   面包车停在了裕陵门前的停车场内,有良让耶老和董贵妃等在那儿,自己先来到柳十三他们租住的那家小客栈。   尽管已近子时,客房内的灯光依然亮着,里面传来窃窃私语声,有良心中一热,师父他们还在。   “什么人?”门开了,杜大姐闪身出来,身后跟着关教授和柳十三,见到月下的有良都不禁大吃一惊。   “有良,你从画里出来了?”柳十三惊喜道。   “师父,说来话长。”有良说着跟随走进客房。   进得屋来,杜大姐忙不迭的询问黄老魇的情况。   “黄老魇数日前已经独自先跑了,”有良喝了口水,大致叙述了闯出《敦煌夜魇图》的经过,但隐瞒了自己与董贵妃合体的事儿,实在是讲不出口。   “如此说来,黄老魇极有可能已经回到了古墓里,还有两天便是九月初九,是他准备起事的日子。”杜大姐颦蹙眉头,她此刻恢复了十娘原身,尽管一脸的愁容,但仍不失美貌绝伦。   “有良,敦煌古城离这里足有千里之遥,你为何匆匆忙忙赶来?”柳十三问道。   有良讲述了董贵妃和东北老仙儿的事儿,说:“俺送董贵妃回古墓,她说即便黄老魇不在,有那些当年的阴兵们为伴也不至于太寂寞。”   “十娘,如今黄老魇走火入魔已经痊愈,现在单凭我们一己之力绝对难以抗衡,怎么办?”关教授发愁道。   “硬拼不是个办法,既然薛道禅已经出来了,我们不如索性上衡山与他和古空禅师会合,集众人之力方有可能与黄老魇一拼。”柳十三建议说。   杜大姐沉默片刻,点点头:“古空禅师露的那一手‘达摩血禅’足见其功力深不可测,若是合双方之力或许才有胜算,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就动身上衡山。”   关教授和柳十三随即开始收拾行装,窝在这家小客栈里数月实在是憋闷坏了。   “有良,你现在就要送董贵妃回古墓吗?”杜大姐问。   “嗯,她和东北老仙儿还在车里等着呢。”   “黄老魇在与不在,你都不可久留,还是同我们一道走安全些,我会在客栈等你到明天日落。”杜大姐关切的嘱咐道。   有良心里一热,这位杜大姐从入学校那天起就对其关怀备至,他总想着有所报答,以前自己的功力尚浅,如今已有近五成的噬嗑阴阳二针的针气,再加上“中阴吸尸大法”,应该与黄老魇有得一拼,彻底解除杜大姐的后顾之忧,不过此事眼下还不便透露。   “俺知道了。”他只是淡淡的答道。   有良离开客栈,带着耶老和董贵妃由裕陵后面的小路登上了昌瑞山主峰,此时月色融融,整个清东陵笼罩在一片清凉之中,万籁俱寂。   “洞口就在深沟对面的那块巨石上。”有良手指着说道。   “好深啊。”耶老畏惧的往下看着。   董贵妃心中激动,不管三七二十一顺着石缝就溜下去了。   有良心想董贵妃是魂魄,耶老是东北老仙儿,十余丈深的山沟应该不在话下,于是张开双臂发出梦遗掌纵身跃下了悬崖,突然感觉到后背一重,原来耶老竟然揪住了脖领骑在了自己的身上……   有良徐徐降落沟底,耶老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样方便些。”   巨石前,有良掏出随身携带的电警棍一捅,“啪啪”两下电弧闪过,瞬间开启了石门,三人随即走了进去。   “了去,给老衲瞧瞧,这可是好东西啊。”耶老抓过小而精致的电警棍翻来覆去把玩,简直是爱不释手,心里想要却又不好意思张口。   “喜欢就送给你吧。”有良看出耶老的心思,遂大大方方的说道。   耶老闻言欣喜若狂,这暗器竟有开山劈石的威力,从今以后行走江湖就谁都不怕了。 第150章 青阳   进入幽暗的石甬道,突然地上“嗖嗖嗖”有几个穿黄衣戴黄帽的小人背着小鱼跑过,耶老见状大为兴奋,赶紧伸手去捞了几下,可惜一个都没逮到,于是磨磨蹭蹭的不想往前走。   “老东西,那是‘庆忌’,有什么好玩的?当心他们在你手上屙屎拉尿,又腥又臭的三年都洗不掉。”老翠花警告他。   耶老无奈只得悻悻的跟在了有良的身后继续前行。   石甬道前方突然传来“嗡嗡”声,远远望见一长串绿色的荧光朝着他们飞来。   “萤火虫。”耶老高兴的叫起来,摩拳擦掌的准备捕捉。   “你这张老皮不想要了么?这可是‘尸磷虫’,被它的毒针刺中会噬肉蚀骨化为一摊脓水的。”老翠花再次发出警告。   耶老闻言吓得掉头就往回跑。   尸磷虫们绕过董贵妃径直扑来,有良双掌一扬,梦遗掌随机射出老阴之气将它们拦截住,前面的数十只尸磷虫被极寒的阴气瞬间冻硬,噼里啪啦的掉落了一地,后面的见事不妙一哄而散,转眼之间逃得一个不剩。   耶老此刻对有良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老翠花也觉得这小子下手狠辣果断且干净利落,日后必定能成‘气候’。   董贵妃向前一溜儿小跑,站在了那堵石壁前用力拍打着石门,她感应到了里面的大队阴兵。   有良的电警棍已经送给了耶老,于是回过头来说:“耶老,你来用电警棍开启石门吧。”   耶老巴不得想要试试这暗器在自己手中的威力,于是美滋滋的对石门揿动了开关,但见“噼噼啪啪”一阵白色的电芒闪过,那扇石门骤然开启,里面浓雾弥漫什么也看不见。   董贵妃毫不犹豫的迈步走入,那些雾霭顷刻之间消散殆尽,阴兵们手持刀枪恭恭敬敬的侍立在两旁,面露喜色的向他们的皇妃问候,当然也听不见说什么。   董贵妃回身招手唤有良和耶老进去。   “嘿嘿,这些阴兵比老衲的年纪还要大呢。”耶老上下打量着身披战甲的武士,不由得啧啧称奇。   董贵妃对耶老说了些什么,脸上显得很是失望。   “了去,那些阴兵禀告董贵妃说皇上并没有回来古墓。”耶老复述着她的话。   奇怪,黄老魇不回来古墓又会去哪儿呢?有良疑惑不解。   董贵妃继续说着,哀怨的流下泪来,最后弯腰深深的对有良道了个万福。   “了去,董贵妃非常感激你把她从‘西域之门’带来古墓,她会在这里一直等候着皇上的归来,有这些当年的阴兵陪伴也不会觉得寂寞,贵妃说希望你早点寻找到二丫。”耶老说道。   有良想这样也好,董贵妃有了着落,自己便可以腾出手来尽快的寻找二丫,于是对耶老道:“那我们就回去吧。”   “怎么看不到清朝的那些嫔妃呢?”耶老不甘心的掂起脚四处张望着,被有良生拉硬扯的给拽走了。   有良回头看去,董贵妃正默默的凝望着自己,似有不舍。   返回到小客栈时已经是凌晨了,有良敲了敲客房窗户轻声说道:“师父,俺回来了。”   灯亮了,柳十三开门让有良和耶老进屋,杜大姐也匆忙从自己的房间赶来。   “这位就是耶老,东北黄龙府最有名的老仙儿。”有良引荐道。   柳十三见多识广,知道东北自古以来流行萨满教,所谓“老仙儿”大都是懂得萨满巫术的巫师,于是按江湖规矩寒暄了几句。   哪知耶老恍若不闻,双眼直勾勾的瞅着杜大姐,他想不到人世间竟会有这么俊俏的女人,比起当年耶律王宫中的那些嫔妃不知要漂亮多少倍,看来还是汉人中美女多啊。   “喂,你怎么这样盯着人看呢?”关教授醋意大发。   “当今尘世竟然还有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老衲只是感到好奇而已。”耶老振振有辞的辩解道。   “原来耶老仙儿是出家人,多有得罪。”关教授自知唐突,遂表示歉意。   有良心中暗笑,他把进入地下古墓的经过大致叙述了一遍。   “黄老魇没有来古墓会去哪儿呢?”杜大姐闻言也同样是困惑不已。   “他既然是钻入戈壁滩黄沙中出的虚空,而画轴在古空禅师的手里,会不会碰巧也在衡山上?”关教授分析道。   柳十三也认为有可能,因为画轴要在衡山上一个月,之后才会交到楚大师的手里。   “二丫是与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一同走的吗?”有良问。   “是的,二丫估摸着是上了衡山,她担心你的安危所以必定是不离画轴左右。”柳十三很清楚这丫头的性格。   “那我们就早点动身吧。”有良想薛道禅和冯生两人是从敦煌乘汽车走的,眼下应该还在途中,于是催促道。   “也罢,我去喊老板娘起来结账,今晚就动身。”杜大姐吩咐说。   众人收拾停当后来到裕陵停车场,乘坐包来的那辆面包车一路奔京城而去。   进城后,有良先让汽车开到西城区的白云观大门口,此刻时值五更,已有道士起床开始做早课了。   白云观值夜的道士问明来由,直接说道:“观主不在白云观。”   “虚风道长去哪儿了?俺有急事找他。”有良追问。   “对不起,这个不方便透露。”对方生硬的回答道。   有良想了想,说:“那么青阳道士在吗?”   “青阳现在是白云观的‘二单知客’,你要找他么?”那人的态度随即热情了许多。   “是。”   “请跟我来。”值夜道士领着有良来到一排道舍前,敲了下门,然后让有良进去。   这间道舍是客堂知客住的,但凡道观客堂的执事人员称作“知客”,一般有三五个不等,排名前面的叫“头单知客”,其次为二单、三单……   “青阳,你还认得俺么?”有良微笑道,当年的那个小道士如今已经长得高出自己半个头,但容貌依稀还是原来的模样。   青阳惊讶的打量着他,迟疑的说道:“你是……”   “俺是有良啊,六年前咱俩还睡在一张床上等着‘刀螂道长’,记得吗?”   “真的是有良啊,可你的眼睛……”青阳望着有良的左眼惊讶道,那眼皮已经完全耷拉下来遮住了眼眶。   “说来话长,前些日子俺来过白云观,可没看见你。”有良说。   “我去老家沅陵大合坪探亲,前天才回来。”青阳解释道。   “青阳,你知道虚风道长去哪儿了么?俺有急事找他。”   青阳闻言环顾左右,然后神秘的悄声说道:“虚风道长不在观里,据说是同个老和尚一起偷偷走的,对底下什么都没交代。”   那老和尚一定就是古空禅师,如此说来,虚风道长也去了衡山,有良心里有数了。   “对了,你刚才说你的老家在哪儿?”有良突然问道。   “湖南沅陵大合坪乡。”   那是吴凤娇的家乡。   “你知道有个叫吴凤娇的女孩,先是在深圳打工,后来在溆浦上吊自杀了。”   “当然知道啦,那女孩儿就是我们村的。”青阳说。   “你们村?”有良惊讶道。   “我出家前就姓吴,风娇是我的堂妹,你是怎么知道她的?”青阳不解道。   “俺认识他的未婚夫,赶脚村的罗柱子,你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吗?”   青阳点点头:“我也是回村才听说的,那个罗柱子出事了,他好象是在深圳赚了很多钱回来,送给吴凤娇的爹娘,结果被乡里的恶霸给盯上了,不但抢走了钱,连人也都打残了。”   有良闻言心中一沉,自己从费叔手里抠出了一百万交给柱子,想不到反而害了他。   “那个恶霸叫什么?”有良淡淡道。   “也姓罗,叫罗洪毛,是大合坪乡一霸,听说背后很有势力,当地人都惹不起他。”   “青阳,俺有事儿得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找你。”有良告辞后离开了白云观。   回到面包车上,他告诉杜大姐说虚风道长和古空禅师一道走的,观里也不知其去向,很有可能是去了衡山藏经阁。   面包车直接来到火车站,南下的车次很多,天亮前他们登上了一趟前往湖南的特快列车,马不停蹄的赶往衡山。   望着晨雾中飞快驶过的田野村庄,有良沉思良久,他在列车员的小推车上买了本地图册,翻到湖南那一页查看线路,决定到常德下车去沅陵一趟。   “师父,俺要在常德下车,你们到衡山藏经阁见到二丫的时候告诉她,俺办完事儿后马上就会赶过来的。”有良说。   “有良,什么事儿这么急啊?”柳十三有些诧异。   “俺的一个朋友出事了,要赶去帮帮忙。”   “是上次在沅陵县城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子么?”柳十三想起了那人。   “是他。”   “嗯,快去快回,师父在衡山上等你。”柳十三点点头,心中暗道,有良这小子身上倒有些江湖义气。   “了去,你还叫有良是吧?”耶老把他拽到一边小声说。   “嗯。”   “喜欢老衲叫你哪个名字?”   “随便啦。”   “那好,就叫你有良吧,老衲也要去。”   “去哪儿?”   “自然是一道下车去帮助你的朋友。”耶老想当然的答道。   “那儿是个赶脚村,世代都是专门赶尸的,你不怕吗?”有良吓唬他。   “赶尸?”耶老闻言大喜,“老衲就更要去见识一下了。” 第151章 赶脚村   晚秋风寒,枯叶飘零,一片肃杀之气。   黄昏时分,湘西武陵山脉崎岖的小道上走来一老一少两人外乡人,风尘仆仆的站在山垭口眺望着谷中那座隐秘的小村庄。   “这就是赶脚村,东头的那个土坯房就是罗柱子的家。”有良望着村庄里升起的袅袅炊烟,轻轻的说道。   途中,他已经将罗老爹父子俩以及吴凤娇的情况详细告诉了耶老,自己不但要替他们拿回被抢去的钱,而且还要收拾一下那个恶霸罗洪毛,为柱子讨个公道。   “有耶老在尽管放心,”耶老信心十足的掏出手鼓和小皮鞭,笑着说,“你就等好吧。”   有良望着耶老进村的背影苦笑了下,他不准备露面,这件事儿要暗地里进行,以防事后牵扯到罗家,所以先请耶老去探明情况。   “日落西山就黑了天,   家家户户冒起了烟。   长白山下来老仙儿,   赶脚村里扯大蓝儿,得儿呀呼嗨,哎嗨哎嗨呀……”   远处传来“咚咚”的鼓点和耶老尖里尖气的唱腔。   此地历来与世隔绝,村里人尽管赶脚走四方,但也从来没有听到过东北的萨满曲调,大人小孩儿都跑出来看热闹,妇女们更是指指点点,惊诧这么个干瘪秃顶老头竟然会发出清脆的女声,简直是闻所未闻。   耶老一面唱一面朝着东边走,土坯房院门前站着罗老爹,他疑惑的望着这个怪人,随后上前搭腔问道:“这位老哥,你是从哪儿来的?”   “若问仙家哪里的,   就和老乡唠唠嗑。   老仙家,住东北,   黄龙府,听说没?   出古洞啊离深山,   悬壶济世一马平川。   老仙家我走的急,   口又渴来腹中饥。   旁的东西我不要,   来点小酒我挡挡寒,哎嗨呀呼嗨,哎嗨哎嗨呀……”耶老自吹自擂过后婉转的告诉罗老爹自己饿了。   罗老爹是见过世面的人,这老头虽然男相女声,举止古怪,但出口成章,唱腔优美,应该不是寻常人。   “远来是客,请屋里坐。”罗老爹领耶老进了自家院子,并招呼婆娘端上晚饭。   耶老进屋便瞥见帐子内有人卧床,大概就是那个罗柱子了。   “老哥莫怪,这是我儿子瘫在家里。”罗老爹眼圈一红叹息道。   桌子上摆上了两样小菜和半坛烧酒,那婆娘满面愁容的盛了一碗饭菜坐到床边喂罗柱子。   “老哥,实不相瞒,我就这么一个独子,如今瘫痪在床不能自理,我们老两口若是哪天走了,真是不敢去想。”罗老爹杯中酒一口喝干,竟然落下几滴泪来。   耶老本是千年皮尸无需吃饭,但酒还是可以饮的,三杯落肚,干瘪枯黄的脸上竟然有了些许红润,酒杯一放,清清嗓子又唱起来了:“首阳山鼓楼高,许多散仙里面猫。   一请胡啊二请黄,   请来翠花做当堂。   老仙儿今格儿来,   查查病情探探伤,哎嗨哎嗨呦……”   罗老爹赶脚多年,知道民间奇人甚多,听出歌词的意思愿意帮忙查探病情,县医院已经束手无策,若是果真有一丝希望的话,那管倾家荡产也要治愈柱子。   “老哥,不,老仙儿,柱子是被人打断了脊椎才这个样子的。”罗老爹叙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柱子从深圳带了一百万元回来,送到吴凤娇家里八十万,余下的钱准备在沅陵县城开一家餐馆。大合坪乡当地的恶霸罗洪毛得知吴家得了巨款,便顺藤摸瓜找到了赶脚村,硬说是柱子偷了他的钱,柱子当然和他理论。这个罗洪毛自幼练武,身边纠集了一帮地痞无赖,结果柱子被打成了残疾,开餐馆的二十万和吴家的八十万统统被抢夺去了。罗老爹气不过就去乡派出所报案,后来县局追查柱子这笔钱的来历,这孩子脾气倔犟硬是不说,本来是要以盗窃罪抓他入狱的,因其高位截瘫根本动不了,所以最后也就免于了起诉,但钱是却是要不回来了。   “老仙儿,您看柱子的脊椎外伤还有得救吗?”罗老爹满怀希望的问道。   “咚……”的耶老一敲手鼓跳到床前,看了一眼随即扭动麻杆似的身躯,抽出系在腰间的长铃跳起舞来。“跳大神”旧称“萨满舞”,盛行于满清,民间多叫其“烧旗香”,大都是模仿鸟兽或各种精灵的动作。但见耶老双手展开似老鹰一般扇动着手臂,秃脑瓜蛋子前后一啄一啄的,须臾身子又上窜下跳,连抓带扑的仿佛老虎下山,口中唱道:“文王鼓,霸王鞭,老仙修炼几百年,   耳聪目明看得见。   恶霸本是大虾蜢,   身边一群绿豆蝇,   咕拥咕拥来害人。   善恶老天终有报,   阎王要请罗洪毛。   老乡你且听我言,   骨折脊断不为难。   神医尚在彩云南,   有朝一日来这边,   手到病除立马现。   立马现啊,得儿呀呼嗨,哎嗨哎嗨呀……”   “老仙儿,”罗老爹闻言赶紧问道,“世间真的有此神医?他在哪儿?”   “芝麻开花节节高,   谷子开花压弯腰。   苞米开花一嘴毛,   神医他,他,影影绰绰,得儿呀呼嗨,呀呼……”耶老想到了寒生便脱口而出。   “老东西,你到哪儿去找寒生?难道想去蓝月亮谷不成?”老翠花在耶老体内骂道。   “老仙儿,快请告诉我那神医在哪儿?”罗老爹眼噙着热泪颤抖着问道。   耶老人心地善良不忍拒绝,因此只得无奈的唱道:“神医啊他本姓朱,住在梅里雪山脚下的,   蓝月亮谷……得儿呀呼嗨,得儿呀呼嗨……”   这下坏了,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寒生还在不在谷里,自己欺骗人家可不好,耶老心里顿时自责不已。   罗老爹赶尸最远到过贵州黔东,还从未涉足彩云之南,那是相当遥远的地方,但是为儿子他宁可跋山涉水去寻找那位神医。   “噗通”一声,罗老爹跪在了耶老的面前,哀求道:“老仙家,请您慈悲为怀告知神医的地址,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今生今世也一定要寻找到他治好柱子。”   耶老傻了眼,这事儿吹的可有点大。   “哼,看你怎么收场?”老翠花幸灾乐祸。   “不行,咱们就去一趟蓝月亮谷呗。”耶老赌气的回应道。   有良坐在山崖下面的一块青石上,月色如水,赶脚村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白雾之中。   耶老已经去了一两个时辰,侧耳细听,村里除了偶尔犬吠以及听到有妇女骂几句小孩子的话之外,万籁俱寂,人们大都已经熄灯睡觉了。   一丝凉风拂过脖颈,有良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扭头望去,阴眼中瞧见一个身穿葱白色棉布新衣的女人,不知何时站立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是……吴凤娇?”有良认出来了。   那女人朝着有良深深的鞠了一躬。   有良打量着她,女孩儿容貌清秀苍白,面上并无一丝血色,眼神儿忧郁悲伤,令人怜惜。   “你认得我么?曾经和罗柱子一同送你回家的。”有良说。   吴凤娇点点头,手指着山下赶脚村,似有无限哀怨。   “你一直都在赶脚村,晚上来瞧柱子的是么?”   吴凤娇泪眼婆娑似在叹息。   “唉,”有良说道,“我答应过柱子要除掉害死你的费叔,只是时机未到,原本想这一百万元可以让你父母安度晚年以及柱子做个小生意的,哪知反而招致灾祸害了他。这次来就是要为柱子和你父母讨回公道,风娇姑娘放心,那个恶霸罗洪毛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吴凤娇再次弯腰深深的鞠了一躬。   就在这时,山道上传来脚步声,“哈哈,有良小和尚,老衲不辱使命,不辱使命啊,得儿呀呼嗨。咦,这个小女鬼干嘛哭哭啼啼的?”原来是耶老回来了,满身的酒气。   “她就是柱子死去的女友吴凤娇。”有良说。   “哦,”耶老凑近端详着女孩儿,啧啧道,“这小女鬼模样清秀可人,罗柱子的眼光不错嘛。”   “风娇死后一直流连在赶脚村不舍离去。”有良幽幽说道。   “嗯,有情有义是个好孩子,可惜阴阳相隔难以相聚,这个罗柱子脊椎被人打断,要终身瘫在床上,也是够可怜的了。”耶老叹了口气,随即把在罗家探听到的消息叙述了一遍。   “那个罗洪毛在县城里住?”   “据说他在沅陵开了一家最大的酒楼,官员捕快都是那儿的常客,背后势力很大,民怨载道。”耶老说。   “我们就去沅陵。”有良面无表情。   “有良,”耶老吞吞吐吐的说,“老衲说走了嘴……”   “什么?”有良诧异的望着他。   “老衲告诉罗老爹说,有人能治好柱子的脊椎。”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赶紧去请吧。”有良欣喜的说道。   “可是很远呐。”耶老支支吾吾的。   “现在火车飞机都很方便,路远不是问题,那人究竟在哪儿?”有良问。   “蓝月亮谷。”耶老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道。 第152章 兔二爷   有良闻言吃了一惊,道:“你是说朱寒生?”   耶老点点头:“当今尘世之中也只有他才能救得了罗柱子。”   有良心想耶老说得不错,朱寒生的医术确实可以治愈柱子,而且此人的医德很好,可是蓝月亮谷实在太过缥缈,首长曾经多次派人和军机前往梅里雪山搜寻,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耶老,你说的固然不错,但蓝月亮谷是很难找到的。”有良无奈的说道。   “嘿嘿,老衲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耶老显得很是得意。   有良闻言愕然不已。   吴凤娇听到耶老的话双膝一曲跪倒在他面前,嘴里说了好些话。   “她在恳求老衲救救柱子。”耶老叹息道。   有良默默不语,许久才开口说道:“耶老,我们先去沅陵,然后上衡山找到二丫一同前往蓝月亮谷。”   “好啊,”耶老开心不已,“老衲也想鬼婴和墨墨,老翠花也应该去瞧瞧小翠花了。”   有良郑重的说道:“风娇,我先去铲除恶霸罗洪毛,然后请朱寒生来救治柱子,你安心等候吧。耶老,我们走。”   吴凤娇望着有良和耶老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泪水默默的流下面颊。   武陵山中,这一老一少踏着月光直接奔沅陵县城而去。   沅陵县城位于沅水中游,是湖南省面积最大的县,自汉高祖五年(公元202年)置沅陵县,历为郡、州、路、府、道和湘西行署治所,曾是湘西地区的政治经济中心,官场文化沉淀较为深厚,盘根错节,难得一窥。   日暮时分,有良和耶老风尘扑扑的赶到了县城。   沅陵大酒楼,就在县城繁华的辰州路上,是本地最高档的饭店,湘西土匪鸭、凤凰血粑鸭等地方特色菜肴很是有名,城内的达官富豪们时常在此欢宴,连县政府接待上头来人也都安排在这里。   这家酒楼的老板正是罗洪毛,仰仗其舅舅是本县公安局屠局长,因此黑白两道通吃,成为当地的一霸。此人自幼习武,曾拜名师学过鹰爪功,据说已多年来未逢敌手,罗柱子的脊椎骨就是被他两指掐断的。   有良与耶老迈步走进了酒楼,耶老长相与服装奇特,腰间系有手鼓和长铃并斜插一根小皮鞭,由于沅陵地处湘西,盛行巫儺文化,因此食客们司空见惯也不为怪。   “两位是外乡人吧?我们这里的‘土匪鸭’最有名气,要不要尝尝?”堂倌热情的介绍说。   “‘土匪鸭’?”有良心想罗洪毛本身就如土匪,菜名倒是很贴切。   “你们没听过‘湘乡吃活鱼,宝庆吃血粑,要想吃鸡鸭,快快去怀化’的这首民谣么?”那堂倌能说会道,说得清每道菜的来历。   “没有。”有良淡淡道。   “我们湘西怀化是丘陵地带,山多水少,鸭鹅的生长习性与牲畜一样,因此肉质也同湖区的有天壤之别。相传乾隆年间,雪峰山下有位张氏巧妇烧得一手好菜,在官道旁开了一家小餐馆。她养了一群鸭子,这些鸭子小的时候还好管理,长大就不听话了,满山遍野去糟蹋庄稼,害得张氏每天拿着竹竿又赶又骂,‘你们这群该死的鸭子,简直像土匪!’她气得每天杀几只来招待客人。这鸭烧得酥软嫩滑,鲜香绝伦,引得食客闻香而至,餐馆生意一下子火爆起来,天天门庭若市。张氏来不及只好切大块的生姜、辣椒配青豆胡罗卜等蔬菜,匆忙的连鸭脚皮都顾不上剥,没想到这风味却独树一帜。野性的鸭子和粗旷的烹调,加之自然的随意搭配,从此‘土匪鸭’便闻名遐迩了,两位真的不想尝尝么?”堂倌口齿伶俐,说得人没有不动心的。   “好吧,就来一只,”有良点了菜,然后貌似随意的问道,“这儿的老板做生意很会用人啊,你的热情介绍即便不想吃都无法拒绝,这个时间老板在吗?应该给予表扬和奖励才对。”   “嘿嘿,这是应该的,为人民服务嘛,”堂倌闻言很是高兴,于是悄声透露说,“罗老板此刻正在楼上雅间陪贵客呢。”   有良点点头,堂倌去厨房下菜单了。   “你想怎么做?”耶老问。   “嗯,等会儿填饱肚子再说,我先去下厕所。”有良目光瞥了下楼梯,然后起身离去。   楼上雅间内,一桌丰盛的酒席已喝得半酣,居中坐着身穿灰色中山装的县委刘书记,旁边是屠局长和森林公安派出所的杨卫东所长,下手坐陪之人年约三十多岁,生得膀大腰圆,红光满面,两侧太阳穴高高隆起,正是沅陵大酒楼的老板罗洪毛。   “刘书记,上次马底驿的事儿实在是抱歉,一直想找个机会赔罪,无奈您日理万机,工作操劳繁忙而始终未能如愿,今天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我小杨子再敬您一杯。”杨卫东双手捧着酒杯毕恭毕敬的说道。   “嗯,”刘书记没有去端酒杯,异样的目光直视着杨卫东,口中疑惑的说道:“杨所长,我一直想不通,那天你怎么会全身赤裸的和我抱在一起呢?”   杨卫东哭丧着脸回答:“刘书记,我当时在酒桌上迷迷糊糊的,后来的事情更是一点都记不得,若是有冒犯亵渎的地方,还请刘书记原谅。”   “是啊,刘书记,我们都被那个以邢书记为首的犯罪团伙给迷倒了,整整七天才苏醒过来,这是当时现场取证的照片,因为涉及到个人隐私,所以请示您看看是否销毁掉。”屠局长从公文包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递了过去。   刘书记取出里面的照片,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那上面拍摄的正是两个男人赤裸着拥抱在一起的画面,杨卫东从后面搂着腰,阳具抵着自己的屁股,完全是“老汉推车”的标准姿势。   “真的是对不起。”杨所长战战兢兢的嗫嚅道,眼睛偷偷地瞟着刘书记的反应。   屠局长在一旁默不作声,嘴角现出一丝冷酷的微笑。   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杨卫东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着,已经溢出来一些滴在了桌子上。   刘书记两颊绯红,轻轻的一句话令人大跌眼镜:“小杨子的皮肤还挺白嫩的嘛。”   屠局长松了一口气,看似开玩笑的说:“杨所长是我局年轻干部中皮肤最好的,连那些整天抹护肤品的女警都不及他。”   “是吗,小杨子你是如何保养的?说来听听。”刘书记的眼神儿里流露出一种火辣暧昧的异样神情。   “洪毛啊,你带我去厨房瞧瞧还有什么山里的野味儿好拿来下酒。”屠局长使了个眼色,遂与罗洪毛走出房间并随手带好门,两人一面交谈着下楼。   “舅舅,原来刘书记是个‘兔二爷’。”罗洪毛做了个不雅的手势,嘿嘿笑道。   “是啊,县委刘书记来到沅陵任职已有一年多,却连个家属都不带,我介绍过去的女孩儿模样气质都不错,可他根本就不感兴趣,本还以为书记的党性有多强呢?现在的领导干部哪个不乱搞,和动物根本就没有分别嘛,我没估错,他原来真的是个‘同志’。”屠局长阴笑不已说。   “舅舅,你真有能耐,竟能让杨卫东心甘情愿的当‘兔子’。”罗洪毛佩服道。   “哼,他还不是为的调回局里任职么?人只要有欲望就会暴露出软肋,洪毛你给我好好听着,凡事要多动脑,只靠打打杀杀那是莽汉,早晚会捅出漏子来的。”   “有舅舅您撑腰我怕啥,在沅陵这块地盘上还没人敢对咱不敬。”罗洪毛一边下楼,满不在乎的说道。   “哼,愚蠢,”屠局长面色一板训斥道,“赶脚村那个罗柱子的巨款来路肯定不正,但你也没有必要公开打残他,有些事儿最好私下解决掉,这样就不至于回回都要舅舅来替你擦屁股。”   “舅舅你不知道,那家伙舍命不舍财,像他妈的一头犟驴,给点颜色瞧瞧也就老实了。”罗洪毛说着拉开厨房门,两人走了进去。   他俩都未曾留意到,一个瞎了左眼的年轻人擦身而过,将谈话悉数听了去。   有良回到桌前,悄声问耶老:“你知道‘兔二爷’是啥?”   “老衲当然知道了,”耶老闻言一乐,说,“读过《木兰辞》么?”   有良摇摇头。   “北朝民歌《木兰辞》中说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一般人不知道,这雄兔看见其他兔子时,则不分公母都会上去交配,只不过雄兔之间交配无法怀孕而已。所以自古以来,凡是男人之间相互喜欢并同床共寝的就称作‘兔二爷’,不过这种人很少,且羞于启齿而已。”耶老解释说。   “还有这种人啊。”有良头一回听说。   “当然有啦,古时候最有名的‘兔二爷’就是汉人的祖先黄帝,娈童之风就始于他,自商代始又有‘比顽童’、‘美男破产、美女破居’的说法。史载龙阳君为魏王‘拂枕席’,弥子瑕与卫灵公‘分桃而食’。众口赞誉的是汉哀帝和董贤,他俩夜里同床共枕时,董贤压住了皇帝的袖子,哀帝不忍惊醒他,故‘断袖而起’。所以后人于是就以‘龙阳’、‘余桃’、‘断袖’来暗指‘兔二爷’了。”耶老嘿嘿笑道。   有良心下寻思着,原来沅陵县的刘书记竟然也是个“兔二爷”。 第153章 菜尸   热气腾腾的一大盘湘西土匪鸭端上来了,颜色红亮,鲜香咸辣,有良吃得赞不绝口,耶老则慢悠悠的品着一壶沅陵米酒。   “瞧,膀大腰圆的家伙就是那恶霸,旁边的人是他舅舅。”有良瞥见罗洪毛和那个穿制服的警察离开厨房,经过餐桌旁往大门口走去。   “洪毛,记着别去打扰刘书记他俩,我先回去了。”屠局长叮嘱着。   “放心吧,舅舅,今后抓住杨所长连书记都得听咱们的了。”罗洪毛嘿嘿说道。   “不要乱说话,”屠局长皱了皱眉头,“你都好久没来看你舅妈了吧?”   “今晚不行,我还要去给师父送药。”罗洪毛看着屠局长的警车开走了,这才转身回来。   “有良,你准备怎么做?”耶老眼睛盯着罗洪毛悄声问道。   “酒楼里人多眼杂,等他晚上一个人离店的时候绑票。”   “绑票?”耶老觉得挺好玩儿,但提醒他说,“当心这家伙的舅舅可是捕快啊。”   有良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问道:“老翠花能上其他人的身么?”   “当然可以,十几年前曾经附在一个公安捕快的身上,还化解了危机呢。”   有良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但仍需要见机行事。   不多时,罗洪毛走出酒楼,身后跟着那位能说会道的堂倌,手里拎着两坛老酒胳膊上挎着食盒,有良和耶老悄悄的尾随在了后面。   夜幕深沉,秋风萧瑟,街上行人稀少。   罗洪毛二人穿过凤凰山“湘西剿匪纪念塔”出胜利门,最后来到了沅水河畔的一个古老渡口,有艘小渡船正停靠在岸边等着载客。   “崔艄公,我要渡河。”罗洪毛扯开嗓子喊起来。   “来啦,原来是罗老板啊。”船上的一个老头站起身来说道,正是数月前载罗老爹父子赶尸过河的那位艄公。   “快跟上。”有良说着加紧了脚步。   罗洪毛接过食盒同两坛酒,打发堂倌回去后迈步登上了渡船。   “老乡,我们也要过河去。”耶老尖声尖气的说道。   “那就快上来吧。”崔艄公载上他们竹篙一撑驶离了河岸。   罗洪毛打量着耶老,似乎认出这一老一少曾在酒楼里用过餐,崔艄公则自顾着撑船并未留意这两个陌生的外乡人。   “你俩刚才在沅陵大酒楼里吃饭了吧?”罗洪毛问道,毕竟在自己的酒楼里消费,多少有些好感。   “是啊,土匪鸭的口味儿那是相当的不错。”耶老嘴巴甜,会顺着说好话。   罗洪毛点点头,满意的说道:“那酒楼就是我开的。”   “那你发了不少财吧?”有良淡淡说了句。   “当然,”罗洪毛脱口而出,随即有些警惕的问道,“你们从哪儿来的?”   “黄龙府。”耶老对耶律家族的祖居地向来挺自豪的。   “黄龙府?”罗洪毛觉得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是哪个省?”   这时崔艄公接过话茬:“黄龙府在东北呢,当年岳飞就想着大军直抵黄龙府,可惜被十二道金牌夺了命。”   “哦,”罗洪毛虽然不学无术,但也多少听过《说岳全传》的戏文,“原来是金兀术的老乡,大老远的跑来湘西干嘛?”   “讨债。”有良冷冷道。   罗洪毛闻言嘿嘿笑了:“多少钱值得跑这么远来讨?”   “一百万。”   罗洪毛吃了一惊,似有不信的盯着他俩。   “一百万本金,还有利息一百万。”有良淡淡的说道。   “那不就是两百万了?”罗洪毛一听来了兴致,目光扫过两人,开口说,“你们一老一少弱不禁风的样子,能讨得回来?不如这样,我帮你要回这笔巨款,五五分成怎么样?”   “宰人呐?帮忙要个债就要拿走一半?”耶老随即叫了起来。   “哼,你们也不打听一下,我罗洪毛在沅陵这块地盘上黑白两道谁敢不给面子?再者,你们跑来湘西讨债,竟然不先来拜码头,想顺顺当当的拿走钱,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罗洪毛的脸黑下来一发力,浑身骨节一阵“咯咯”乱响。   耶老勃然大怒,正要发脾气。   “四六分,你四俺六。”有良小声说,看上去似乎已经胆怯了。   “不行,要么五五平分,不然马上给我滚出湘西。”罗洪毛粗暴的喝道。   “好吧,五五就五五,不过你真的能帮我们讨回来么?”有良明显的屈服了。   “那当然,欠钱的是什么人,告诉我名字。”   有良望了眼崔艄公,压低声音道:“等过了河再告诉你。”   罗洪毛心中狂喜不已,这两个土老帽被自己两句话就吓破了胆,今晚出来这趟真值,白白的就搞来了一百万,索性顺便做了他俩,两百万全拿了。   渡船撑过了沅水,有良付了五元钱摆渡费同耶老登岸,前面不远就是那家“死尸客栈”。   “罗老板,今晚还回城里么?”崔艄公知道得罪不起这个恶霸,于是小心翼翼的问。   “不回了。”罗洪毛一摆手说道,心想先把这一笔巨款弄到手再说。   崔艄公闻言紧忙一点竹篙,将渡船撑离岸边,沅陵人都晓得罗洪毛此人的劣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还是躲远点好。   此刻江边寒风习习,夜空中残月如钩,四下里见不到人,有良环顾左右,心想等渡船走远再下手。   “你们跟我走,先把这吃喝送给我师父,然后咱们连夜就去讨债。”罗洪毛说道。   “你师父在哪儿?”有良问。   “就在这家客栈里。”罗洪毛手指着前面的几间土屋说道。   有良心里直纳闷,上次送吴凤娇的尸体回乡曾经住过这家店,那不是“死尸客栈”么?   大家来到客栈门口,罗洪毛上前敲门,并高声叫道:“师父开门,徒弟洪毛看您来啦。”   “嘎吱”一声门开了,走出一个无精打采、面如菜色的耆年老者,身子却是肥胖多肉,有良认出他就是这家“死尸客栈”的殷掌柜,上次吴凤娇的尸体就曾在他这里停留了一天。   “这两个人是谁?”殷掌柜瞄了耶老和有良一眼。   “生意上的伙伴。”罗洪毛回答说。   “进来吧。”   屋内点着一盏煤油灯,闪烁着桔黄色的火苗,殷掌柜坐在了一张旧太师椅上,面上似乎阴晴不定。   罗洪毛将食盒与酒坛撂在桌上,打开食盒捧出一只瓷罐说:“师父,这罐内清炖的紫河车保证完全足月。”   “是头胎男婴么?”殷掌柜鼻子凑上前嗅嗅问道。   “绝对没错,人民医院妇产科主任亲自弄来的,”罗洪毛说道,“另外舅舅已经同镇上打好了招呼,您这客栈可以继续保留,不在取缔之列。”   “嗯,你同这个老皮尸要做什么生意?”殷掌柜犀利的目光瞅着耶老。   “什么‘皮尸’?”罗洪毛感到诧异。   “这个老家伙再怎么伪装也瞒不过师父,他是尸变的一种。”   罗洪毛闻言吃惊的扭过头来,上下端详着耶老,疑惑的说道:“‘尸变’?你说他不是个活人?”   “你看他身上的老皮都已风干,肯定是有年头了。”   听了这师徒二人的一番话,有良心中暗自吃惊不已,看来殷掌柜此人不简单,竟能一眼看穿耶老的身份。   “你俩究竟是什么人?”罗洪毛随之爷警觉起来。   “不错,算你这老菜尸有眼力,老衲正是黄龙府千年皮尸耶老。”耶老尖里尖气的承认道。   “‘菜尸’?”有良瞪大了阴眼,目光盯着殷掌柜不解的问道。   耶老嘿嘿两声,道:“殷掌柜必是饕餮之徒,死后机缘巧合而成为了一具‘菜尸’,从其偏爱‘紫河车’来看,生前定是做过有违人伦之事。”   殷掌柜闻言冷笑道:“老皮尸孤陋寡闻,‘紫河车’实不过一味中药而已,《本草纲目》谓‘儿孕胎中,脐系于母,胎系母脊,受母之荫,父精母血,相合而成。虽后天之形,实得先天之气,非他金石草木之类所比。’当年老佛爷慈禧太后虽年过半百,却面容娇媚,宛若中年美妇,便是常年服用紫河车所致。皇上太后服得,殷某就服不得么?”   “殷掌柜,你们说了半天,这‘紫河车’究竟是什么东西呀?”有良故意打岔道,双方气氛紧张不利于实施自己的计划。   “便是‘胞衣胎盘’,李时珍释为‘天地之先,阴阳之祖,乾坤之始,胚胎将兆,九九数足,胎儿则乘而载之,遨游于西天佛国,南海仙山,飘荡于蓬莱仙境,万里天河,故称河车。’其母体娩出时为红色,继而紫色,所以称之为‘紫河车’。”殷掌柜侃侃而谈,鄙夷的目光瞥着耶老。   “哦,那不也是人肉么?”有良明白了。   “师父,别理这两个外乡人,”罗洪毛为了那笔巨款出来打圆场,并对有良和耶老说道,“喂,你们两个现在可以说出债务人地址姓名以及欠债的原因了。”   “咱们最好别打扰殷掌柜吃药,还是出去边走边谈吧。”有良心想没必要节外生枝把殷掌柜牵扯进来,此人既然是罗洪毛的师父,又是一具菜尸,说不定挺难对付呢。   “也好,那就不打扰师父了,我们走吧。”罗洪毛点头称是。   “且慢,”殷掌柜一摆手,阴郁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有良看,许久,才缓缓说道,“你这小子一进来就感到面熟,我现在终于想起来了,你和赶脚村的罗老爹父子曾经一道住过店,就在数月之前。”   坏了,这个殷掌柜竟然认出了自己,有良心中骤然间一紧。 第154章 交手   殷掌柜此话出口,罗洪毛大吃一惊,似乎明白自己上当了,于是冷笑道:“原来你们是来算计老子的啊,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说吧,你们和罗柱子是什么关系?”   有良平静的说道:“讨债,罗柱子的一百万是俺给他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被你打劫了,这钱当然要讨回来。”   “哈哈哈,”罗洪毛狂笑不已,“原来是为罗柱子打抱不平来了,简直是瞎了狗眼,不知天高地厚,敢到沅陵这地方来撒野,不如就让老子送你们这一老一少上西天吧。师父,徒弟给您这儿添上两具尸首,能处理吧?”   殷掌柜面无表情的说道:“师父开的就是‘死尸客栈’。”   “那好,徒弟就下手了。”罗洪毛说罢肩膀一抖,浑身骨骼一阵“嘎嘎”直响,随即展开双臂屈拇指、手背后张如鹰爪状。   “很好,洪毛你现在的‘大力鹰爪’已尽得师父真传,记住‘沾衣号脉、分筋错骨、点穴闭气’最为要紧的就是以气为归随意运使,充分发挥内家鹰爪之阴、柔、寸、脆混元锁扣并行的能力。”殷掌柜坐在太师椅上潇洒的指导着,丝毫没把这两个外乡人放在眼里。   “师父放心,罗柱子的脊椎骨够硬的,还不是被我混元锁扣一招掐断了么?”罗洪毛认为面前的这个‘独眼龙’青年人根本不堪一击,随即大鹏展翅右手鹰爪径直奔着有良的右眼啄来。   有良大怒,这家伙竟然想对自己唯一剩下的那只眼睛下毒手,于是“嗤……”的狠狠射出一记梦遗指。   罗洪毛满以为可以轻松的手到擒来,先啄瞎他的眼睛然后再慢慢套问口供,不料伸出去的右手‘鹰爪’突觉一凉瞬间便失去了知觉,定睛细看,手腕以下的整只手掌呈灰白色已经收缩冻成了一坨。   此刻不仅罗洪毛大惊失色,连坐在太师椅上的殷掌柜也面色骤变,不用多想也知道今天遇上了邪门顶尖高手。鹰爪功这种民间武术已经没用了,紧急关头只能使出自己的看家绝学“化食功”,于是张开嘴巴“呕”的一声,从口腔中喷射出一股菜绿色的胃液罩向了有良,霎时空气中散发出浓烈的酸臭气息,就如同醉酒者呕吐的残渣余味儿。   “好恶心。”耶老紧忙一手捂住了鼻子,另一只手抽出有良送的那支名为“电警棍”的暗器,他深知菜尸生前最喜食肉类,因此喷出的胃液十分了得,有良恐难抵御得住,于是上前揿动开关准备助其一臂之力。   菜尸是十八种尸变之一,其最厉害的功夫就是胃酸,这种修炼的异类毒液腐蚀性极强,若是溅上人体可瞬间蚀肉见骨。   有良自是不敢怠慢,随即左手一扬发出梦遗掌,自劳宫穴内蓦地射出一团老阴之气拦截,顿时屋内寒气森森,殷掌柜呕出的胃液登时被冻成了固体,“噼里啪啦”的爆裂碎了一地。   殷掌柜见状目瞪口呆,有良右手“嗤”的一道梦遗指射出中他的面颊,瞬间冻住整个半边脸,嘴巴失去知觉已经无法开合,唯有眼珠子还可以左右转动。   双方的交手只是须臾之间,殷掌柜就已经被制住,师徒两人面面相觑,知道远不是此人对手。   耶老看得直抓耳挠腮,想不到有良这小子武功这么高,一个回合不到就大获全胜,可自己手中的暗器还没来得及用上,机会难得不容失去,于是揿动开关用力怼在了殷掌柜的屁股上。“噼噼啵啵”一阵白色的电芒闪过,殷掌柜被强大的电流击得肥臀乱颤,括约肌一松“噗噗”的接连放出一串“连汤水不涝”的臭屁来,耶老尽管熏得差点背过气去,但依然是乐不可支。   此刻殷掌柜想说话,但是口舌麻木根本开不了口。   罗洪毛是聪明人,见师父一招都支撑不了而败下阵来,知道自己差得更远,大丈夫能屈能伸,于是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口中连连告饶道:“有事儿好商量,好商量,不就是一百万么,我即刻还给罗柱子就是了。”   有良冷冷说道:“那只是本金,利息呢?”   罗洪毛哭丧着脸问道:“那利息是多少啊?”   “不是说过了么,也是一百万。”   “放高利贷啊。”   “你想赖账么?”   “不不不,我给,麻烦好汉给个账号,明天一早就让会计给您汇进去。”罗洪毛赶紧回答,心道钱乃身外之物,还是命要紧,等回头告诉舅舅,到时候公安机关发出通缉令,这小子即便跑到天涯海角,只要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土地上,他就甭想逃得掉。   “不用那么麻烦了,你就用客栈的电话告诉酒楼会计,明天准备好两百万现金直接送到你师父这儿来。”有良吩咐他。   “沅陵是个小县城,一下子哪能筹到这么多的现金?好汉,您得多给我几天时间筹措才行。”罗洪毛脑筋一转赶紧说。   “明天日落之前,俺见不到这两百万,就送你们师徒俩上路。”有良冷冷道。   罗洪毛无奈只得用左手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沅陵大酒楼服务台,此刻正是酒楼打烊财务人员结算一天账目的时间。   “若是敢透露出一星半点儿,今晚就是你和殷掌柜的死期。”有良恶狠狠的警告道。   “我是罗洪毛,账上还能凑出多少现金?”罗洪毛咽了口吐沫,颤抖着声音对着话筒问道。   “哦,是老板啊,大概能有一百多万吧。”听筒里传出一个女人的话音。   “明天一定要想办法凑足两百万现金送到我师父这儿来,干嘛?当然有急用,不够先借点。”他不耐烦的说道。   “老板您不回来酒楼吗?”对方似乎感觉出老板有点反常。   “我就在师父的客栈里等着这笔款,明天日落前一定要送到,不然炒你鱿鱼。”罗洪毛气急败坏的吼道。   有良按下话机,淡淡的吩咐说:“你们师徒俩都坐下。”   两人不敢违抗,乖乖的并排坐于桌后,有良随即“嗤嗤嗤”射出数记梦遗指,将两个人的下半身全部冰封住,如同冰棍一般动弹不得。   “好汉,你这是要干嘛?”罗洪毛惊恐的问道,殷掌柜面颊先前受制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极怨毒的眼神儿死死的盯着有良。   “既然是‘死尸客栈’,你们就权当自己是死尸吧,不许叫喊,否则就请即刻上路。”有良冷冷道。   罗洪毛再也不敢言语了,心中却恨恨的咒骂不已,等老子回到沅陵马上就去公安局找舅舅,到时候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耶老看到今天如此精彩的一幕,心中暗自佩服不已,这小子不但身怀异术,做事干脆利落不像寒生婆婆妈妈的,等到了蓝月亮谷,一定介绍他俩认识好好的切磋一番。   “有良,罗洪毛的舅舅是衙门捕快,还是小心谨慎点为妙。”耶老再次提醒说道。   有良微微一笑:“俺心里有数。”   是夜,两人就在屋里合衣而睡,关键看明天了。   沅陵大酒楼的赵会计是个中年妇女,做事一向谨小慎微,回到家中寻思了半夜感到这事儿有点蹊跷。罗老板离开酒楼之时并没有交代需要一笔巨款,怎么突然间竟会如此的急迫呢?再者他完全可以自己回来筹措的呀,她反复思量还是决定明日先去对屠局长说一下为好。   次日一早,她先来到了县公安局找到屠局长告知了此事。   “哦,还有这等事儿?”屠局长皱起了眉头,外甥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急需要两百万元的现金呢?多年公安工作的职业敏锐感令他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问题。   “洪毛现在哪里?”他问。   “老板说在他就在殷师父的客栈内。”   屠局长从抽屉里翻出电话本,拨通了沅水南岸那家“死尸客栈”的电话。   电话铃响了,但却迟迟无人接,屠局长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儿。   当他正准备撂下话筒时,电话终于接通了,里面传来外甥罗洪毛打着哈欠的慵懒声音。   “洪毛,我是舅舅,你怎么啦?”屠局长问道。   “舅舅啊,我和师父喝了整宿的酒,现在还没怎么睡醒呢。”   “赵会计说你要两百万的现金,这是怎么回事儿?”   “啊,师父和我要做一笔大买卖,急需这笔款项。”   “昨天在酒楼,你并没说这事儿呀?”屠局长疑问道。   “昨晚见了师父才知道的。”   “什么生意?”   “嘻嘻,舅舅放心吧,等我回来再详细的对你说,保证给你和舅妈一个惊喜,得儿呀呼嗨。”罗洪毛欢快的说道。   “你说什么‘呀呼嗨’?”   “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要去再睡会儿了。”罗洪毛打了个哈欠挂断了电话。   屠局长笑了笑,这个洪毛就爱撒娇,要给舅妈一个惊喜,会是什么呢?听其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受人胁迫,况且他们师徒俩武功高强,在沅陵这个地方也无人敢对他们不利。   “看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小赵,就照着他的话去办吧。”屠局长放下心来,遂吩咐说道。   “是,屠局长。”赵会计出去了。   傍晚时分,两百万的现金分别装进了两只密码箱,赵会计和那位堂倌带着钱来到了古渡口,乘坐崔艄公的渡船过河。 第155章 还债   罗洪毛撂下电话,老翠花从他体内逸出回到了耶老的身上。   “耶老,刚才干嘛说了句‘呀呼嗨’?”有良问。   “哎呀,都习惯了。”耶老吃吃笑道。   是夜,有良和耶老轮流在客栈外守夜,以防有什么变故,直到天亮并无任何异常。   这一天好难熬,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客栈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有个女人敲了敲门,谨慎的说道:“老板,我们来了。”   有良使了个眼色,耶老后背上黑影一闪,老翠花扑进了罗洪毛的体内。   “进来吧。”罗洪毛身子一凛,遂开口说道,有良和耶老则躲进了内室。   赵会计和堂倌拎着密码箱走进了屋子,仔细的瞧了眼罗老板,小心翼翼的说:“老板,两百万现金已经准备好了,分别装在这两只密码箱中,密码都是888。”   “好的,你们可以回去了。”罗洪毛身子未动,左手扬了下吩咐道。   赵会计看着他师徒俩感觉怪怪的,尤其是殷掌柜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面部僵硬似有一层白霜,眼神中仿佛透出一股怨毒,令人心生畏惧。   “你们告诉舅舅一声,我明天再回城里看舅妈。”罗洪毛不耐烦的催促着。   “好的,老板,那我们就先走了。”赵会计拽了一下堂倌的袖子,两人匆匆离去。   有良从屋内闪出悄悄的出门盯着,一直等到那两人登上了渡船离岸而去,这才回到客栈内。   打开密码箱,两百万现金整齐的码在里面。   “钱你已经拿到了,可以放开我们了吧?”罗洪毛轻松的说道,此刻老翠花已经离体而去。   “不错,钱是讨来了,可是罗柱子断掉的脊椎怎么办呢?”有良漫不经心的问。   “这些钱已经足够他养老了。”罗洪毛急忙说道。   “可是俺担心你会再去抢回来。”   “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去惹他了。”罗洪毛立马赌咒说。   “不行,这样还是不放心。”   “那你想要怎么办?”   “你们师徒俩最好能永远消失才好。”有良冷酷的一笑。   “你,你想杀了我们?”罗洪毛愕然道,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有良嘿嘿冷笑着分别伸手捉住罗洪毛和殷掌柜的手腕,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而至,两人顿时身子酸软,感到体内的元气汹涌外泄。此刻罗洪毛想求饶都张不开嘴了,眼瞅着自己高大强壮的躯干渐渐萎缩下来,最后面无血色的被彻底吸干,瞪着一双死鱼般的眼珠断了气。   殷掌柜这位修行了一百多年的肥胖菜尸,竟然被“中阴吸尸大法”吸得体表皮肉塌陷,想要运功抵抗,可是根本无法抗拒那股巨大的吸力,最后一点点萎缩着死去了,看上去恐怖至极。   有良一松手,将其师徒二人的尸首扔在了地上。   耶老简直是目瞪口呆,依稀听得老翠花在体内惊恐的喃喃说道:“中阴吸尸大法……”   当年黄建国在南山村曾经以这“中原第一邪术”不但吸干并杀死了“不化骨”茅一噬,而且还重创吴楚山人、鬼婴沈才华等人,连自己的老命也差点丢掉,若不是寒生及时赶到将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退魔珠塞进他的嘴里,大家都活不了。   可是有良这孩子怎么也身怀这种绝世邪术呢?   “中阴吸尸大法?”耶老疑惑的望着有良。   “嗯,”有良点点头,不无诧异的问道,“耶老,你也知道‘中阴吸尸大法’?”   “有良,你和黄建国是什么关系?”耶老警惕的问。   “俺不认识。”有良摇了摇头,不过心中还是微微一颤,据后来小侏儒宋地翁说,在豫西大峡谷中,黄建国死后半个尸身为自己传功三天三夜,所以体内才有了这门旷世绝学。记得在费叔的“白宫”客房内为首长的外孙女小建驱邪时,体内忽然对那孩子生出一种不可言喻的亲近感,由此可见,自己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中,肯定融合有黄建国的气场在里面,所以才会对小建产生一丝近乎于父女般的感觉。   耶老不明其理的挠挠头皮,这可奇怪了,难道除了黄建国之外,当今世上还有人在传承着郭璞的“中原第一邪术”么?   “你是从哪儿学到的这门邪术?”耶老接着刨根问底。   有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有关黄建国传功一事他决心要守口如瓶。   耶老也理解江湖中人但凡不愿暴露师承的必有缘故,因此也不便多问,只是内心深处隐隐有些不安。   “这两具尸首如何处理?”耶老问。   “最好焚尸灭迹,这样才能起到保护罗家父子的作用。”有良想了下说道。   耶老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嗯,衙门也只能找到一具尸首。”   “这是为何?”有良诧异的问道。   “尸变火焚之后就会彻底消失了。”耶老解释说。   “说不定公安局还以为是殷掌柜杀徒弟携款潜逃了呢。”有良乐道。   两人随即搜集桌椅板凳木床以及被褥等引火之物,然后打翻煤油灯,“嘭”的一声燃起了火苗,浓烟滚滚,烈火熊熊,很快便吞噬了沅陵也许是湘西地区的最后一家“死尸客栈”。   有良和耶老拎着两只密码箱沿着沅水南岸连夜向东而去。   他回头望着已经烧落架的客栈,善恶终有报,自己现在仿佛就如同一位古代的江湖大侠一般,惩恶扬善快意恩仇,内心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畅快。   他俩从下游的渡口绕回北岸,直接奔先大合坪乡吴凤娇的家。   第二天夕阳将要落山的时候,有良终于望见了那座小小的山村。   黄昏里,村里农户炊烟袅袅,唯有吴凤娇家的土房冷冷清清。走进院子里,看见瘸腿的吴老爹正坐在门槛上暗自发呆,不时的长吁短叹。   “吴老爹,你还认得俺么?”有良上前轻声问道。   吴老爹目光望着这两个外乡人,迟疑的摇摇头。   “俺叫有良,上次和罗老爹父子俩一同送您女儿凤娇回家的。”   吴老爹点点头认出了有良,赶紧请他俩进屋,床上依旧躺着中风的婆娘,数月不见越发的消瘦了。   有良默默的打开一只密码箱,吴老爹大吃一惊,诧异的望着他。   “这里是一百万元,作为你们养老之用。”   “可是……”   “恶霸罗洪毛已经被俺杀了,放心吧,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麻烦了。”有良平静的说道。   离开了吴家,有良和耶老连夜翻山越岭前往赶脚村。   自从那位东北老仙儿走后,罗老爹心中重拾了希望,老仙儿说在遥远的滇西北雪山深处,住着一位名叫朱寒生的神医,此人若出手必定能治好柱子的脊椎并让他重新站起来。   不过那里极为隐秘,普通人即便穷其一生也未必寻找得到,老仙儿最后答应了,说他会尽快去云南,一旦见到神医便会请其来赶脚村为柱子医治。   从那天起,罗老爹夫妇俩就开始日夜祈盼,希望神医能早一天到来。   中午时分,罗家婆娘正在煮饭,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抬头望见来人正是那位东北老仙儿,身后跟着一个拎着皮箱的年轻人。   “他爹,老仙儿回来啦……”老家婆娘惊喜的叫了起来。   罗老爹从床上一跃而起,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冲出了房门。   “罗老爹,俺是有良啊。”年轻人笑道。   罗老爹认出来忙请他和耶老进屋,连声的嘘寒问暖。   “原来你们俩早就认识啊。”罗老爹诧异道。   “上次俺没进村,请耶老来打探情况的。”有良微笑说。   “呜呜……”床上的罗柱子见到有良禁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   “柱子,俺已经杀了那个恶霸罗洪毛,钱连本带利的追回来了,吴凤娇家里留下一百万,给你们也带来了一百万。”有良打开密码箱交给了罗老爹。   罗老爹惊讶的看着一摞摞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又瞅瞅有良,心中简直惊为天人。平静之后抹了下眼角的泪水,缓缓说道:“有良,谢谢你,这笔钱还是留着请上次老仙儿说的那位神医吧,金钱固然好,但还是抵不上柱子的身体重要。”   有良微微一笑:“朱寒生是绝不会收钱的。”   “怎么?”罗老爹疑惑道,“你也认得那位神医?”   “当然认得。”有良想起了当年在雪峰顶上的那一幕,不由得苦涩的回答。   罗老爹大喜过望,柱子曾描述过有良的不凡经历,而且竟然还认得神医,能有他的帮助,请来那位朱医生的希望就不再渺茫了。   “有良,救救我家柱子……”罗老爹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罗老爹,俺过几日就去云南,会尽一切努力寻找朱寒生。”有良默默说道,也不知道妮子瞧见自己瞎了一只眼会怎么想?不过自从与二丫那天夜里行过房后,好像已经不太在乎妮子的看法了。   “他娘,家里还有什么好吃的,赶紧统统拿出来,我要同有良和老仙儿好好喝两杯,已经几个月了,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罗老爹激动的老泪横流。   “得儿呀呼嗨……”耶老也挺高兴,有良这小子虽然身怀“中原第一邪术”,但人品与当年的黄建国截然不同。   是夜,湘西沅陵大山深处的这座小村庄,有良在罗老爹家敞开了肚皮开怀痛饮,这么多年来自己第一次感觉到在民间除暴安良、行侠仗义原来竟是如此的畅快淋漓。 第156章 东北方言   赵会计回到酒楼后越想越觉得可疑,尽管以前听说过老板的师父性情古怪,他的小客栈其实暗地里是赶尸人的歇脚地儿,连小孩子们经过渡口时都吓得绕道而行,但还从没见过殷掌柜如此怨毒的眼神儿。还有,罗老板虽说面目表情上与平时并没有异样,但看上去也是怪怪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时间已晚,她考虑再三,最终还是给屠局长家里挂了个电话,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屠局长撂下电话,心里也有些不安起来,尤其是想到上午与外甥通话时,罗洪毛嘴里突然冒出了一句“得儿呀呼嗨”,这句方言从未听他说起过。   他随即拨通了局里刑警队的闫队长电话,问他是否知道这是哪儿的方言。   “局长,‘得儿呀呼嗨’是东北地区满族语方言,源自于萨满巫教。其中‘得儿’是象声词,原本是东北农村赶马车时的声音,马老板儿吆喝牲畜时的口头语儿,‘得儿驾、喔、吁’代表驾驭牲畜前进、转弯和停止的意思,以辽宁吉林两省最为普遍。在黄龙府一带,形容人非常舒服和爽,就说‘老得儿’了。”闫队长解释说。   “闫队长,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屠局长惊讶道。   “局长,我爸就是东北人,随四野南下以后就留在了湘西,父母在家讲的都是农安土话。”   “农安?”屠局长似有所悟。   “吉林省的农安县,过去也叫‘黄龙府’。”   屠局长想起来了,那个公安部通缉犯邢书记就是农安县的县委书记。   他想了想,撂下话筒拨通了“死尸客栈”的电话,想要问问外甥为什么突然说起了东北满语,但电话却始终是忙音,连续数遍都是如此。屠局长直觉感到有异,于是赶紧套上外衣驾车来到了县局,找到了当夜值班的闫队长。   “叫上几个人随我出去一下。”屠局长吩咐说。   “是,局长。”闫队长匆匆带上几名刑警,随屠局长一起来到了古渡口,警车就停在北岸,大家一起登上了崔艄公的渡船。   渡过沅水上岸,屠局长即刻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原来孤零零的那几间“死尸客栈”房屋已经失火焚毁,废墟余烬上还飘荡着几缕青烟,空气中闻到一股焦糊味儿。   “立即检查屋内是否有人遇难。”屠局长板着脸命令道,心中十分的焦虑不安。   没过多久,刑警们便报告说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屠局长赶紧上前查看,那具焦尸已经面目全非难以辨认,但身躯较为魁梧高大,屠局长结合这两日所发生的事儿,心中怀疑这具尸首很有可能就是外甥罗洪毛,当然还要经过法医勘验才能最终确定。   “赶紧通知局里的法医和技术人员来勘察现场。”他强忍悲痛命令道。   法医等人很快的赶到了,经过初步勘验,死者是中年男性,口腔气管粘膜以及肺部均未发现吸入烟灰,因此可以判定为这是一起杀人焚尸案。   死者身上衣物已经悉数烧毁,唯有一串钥匙完好无损,除此以外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   “只有这一具尸体么?”屠局长疑问道。   “是的,我们找遍了几间屋子,只发现这一具尸首。”勘察人员报告说。   死者若是洪毛的话,那么他师父闫掌柜哪去了?屠局长紧皱眉头有些不解。   “局长,我找来了摆渡的崔艄公,他提供的情况倒是很有价值。”闫队长身后跟着那位渡船老头。   “崔艄公,你把昨晚看见的事情再对局长说一遍。”闫队长吩咐道。   “是,昨晚乘最后一班渡船的总共是三个人,其中一人我认得,就是沅陵大酒楼的罗老板,手里拎着两坛酒和食盒,以前他也乘过我的船过河去探望师父殷掌柜。同船的还有两个外乡人,好象是东北老客,来自黄龙府。”崔艄公回忆道。   “黄龙府?”屠局长一下子警觉起来。   “没错,我还说当年岳飞要带领岳家军直抵黄龙府,后来被十二道金牌索命了呢。”   “他们和罗老板相熟么?”屠局长问,难道两百万现金是要和那两个东北老客做生意?   “应该不认识,因为船快要离岸的时候,东北老客才匆匆忙忙赶来的。”   “罗老板与他们交谈过么?”屠局长接着询问道。   “交谈过。”   “都说了些什么?”   “我在后面撑船,没有听清,好象是要讨债什么的。”崔艄公答道。   “再仔细回忆一下。”闫队长说。   “实在想不起来了,”崔艄公摇摇头说,“年纪大了,耳朵也不灵光。”   “那两个东北老客长什么样?年龄有多大?”   “昨晚没有月光,相貌只是看了个大概,一老一少,好象是爷俩。”崔艄公在古渡口撑了一辈子船,南来北往,江湖经验老道,知道有些事儿能说,有些事儿得装糊涂。   屠局长摆摆手,闫队长带他下去作笔录。   现场勘查完毕已经是子夜,刑警们带着那具焦尸仍旧乘崔艄公的渡船过河回到了县局。   “闫队长,带上那串钥匙跟我走。”屠局长心情沉重的领着刑警们来到了沅陵大酒楼。   值夜的保安开了大门,刑警们直接上二楼至老板的办公室前。   “试试那串钥匙。”屠局长此刻的心忐忑不安,希望外甥千万不要出事儿。   “喀”的一声,其中的一把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锁。   闫队长难过的望着屠局长,死尸是他的外甥、沅陵大酒楼的老板罗洪毛。   屠局长感到一阵眩晕,果真是洪毛,前天还与自己在一起陪着刘书记喝酒,今天便已烧成了一具焦尸。   “局长,我送您回家休息。”闫队长同情的说道。   “不,”屠局长坚强的说道,“此案需尽快侦破,我明天就去向刘书记汇报,要动员所有的力量,一定要尽快抓住凶手为民除害。”   “是,”闫队长应道,随即建议说,“局长,崔艄公所说的那两个东北客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还有就是罗老板的师父下落不明,此人的嫌疑也很大。”   屠局长点点头:“闫队长,你去找一下酒楼的赵会计,她今天傍晚的时候曾经过河去给我外甥儿罗洪毛送去了两百万元现金。”   “哦,现场勘查并未发现有烧毁的钞票,如此说来,此案有可能是抢劫杀人纵火焚尸。”闫队长惊讶道。   “而且还有个细节值得注意,我在今天上午与外甥儿还通过一次电话,他说话中突然冒出了一句‘得儿呀呼嗨’,实在是令人费解,因为罗洪毛从来就不懂得东北方言。”屠局长回忆说。   “他当时还在客栈里吗?”   “是的,好像刚刚睡醒的样子。”   “可有什么异常?”   “并未发现。”   “局长,您都累了大半宿,还是先回家休息吧,我即刻回局里连夜召开案情分析会。”闫队长说道。   “不,我也要参加。”   屠局长走出酒楼,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斗,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洪毛的师父殷掌柜多年前就一直经营着那家“死尸客栈”,解放后随着政府的打击和取缔,湘西赶脚这一行当随之销声匿迹,沅陵只剩下武陵山深处的赶脚村偶尔暗中有人还在偷偷接活。那里山高林密,土地稀缺贫瘠,百姓单靠一点微薄的农田难以糊口,所以政府也就只好睁眼闭眼顺其自然。近些年改革开放,广东沿海一带的工作机会多了,年轻人也都摒弃了祖辈赶脚行当南下去打工,罗柱子和他父亲可能就是湘西最后的赶尸人了。   难道是殷掌柜觉得“死尸客栈”经营不下去了,所以见财起意谋杀了洪毛然后携款潜逃,还是东北老客预谋抢劫杀人呢?这两人会不会和数月前的农安县委邢书记一案有关联?屠局长反复思索着仍是理不出头绪。   回到局里,闫队长立刻连夜召集刑警队所有人员开会,发生了命案,而且死者是局长的外甥儿,大家的心情都很紧张,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阵子,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同志们,”闫队长开口说道,“现在梳理一下案情,沅陵大酒楼的老板罗洪毛于昨天傍晚八时左右离开酒楼,在古渡口摆渡过河前去探望他的师父殷掌柜。据崔艄公证词,同船的还有一老一少两个东北客,罗洪毛曾与他们交谈过,其中隐约听到了‘讨债’两个字。下船后崔艄公曾经问过罗洪毛是否还要乘船返北岸,罗洪毛表示说不回去了。今天上午屠局长与罗洪毛通过一次电话,当时他还在客栈里,说是与师父殷掌柜喝了一夜的酒。通话中,罗洪毛讲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得儿呀呼嗨’,这是一句东北满族方言,意思是‘比较爽’,他究竟‘爽’什么呢?屠局长觉得很奇怪,因为从未听见罗洪毛说过,而且他也根本不懂东北方言。”   “队长,这句话是东北二人转里头经常有的,好象是‘得儿呀呼嗨,哎嗨哎嗨呀……’”有位老刑警嘴里哼了两句唱腔说。   “是啊,春节联欢晚会上好像播过。”有人附和道。   “也许死者生前喜欢二人转。”还有人说。   闫队长也有点吃不准了,目光瞥向了屠局长。   屠局长皱了皱眉头,洪毛啊,“得儿呀呼嗨”,你究竟想说啥? 第157章 回到塔巴林寺   鸡鸣五更,天就快要亮了,有良和耶老与罗家父子告别后离开了赶脚村,他心中惦记着二丫,因而提早动身前往衡山。   山垭口,一个白色的身影孤零零的伫立在寒风中。   阴眼望出去,葱白色的棉衣,苍白的面容,哀怨的眼神儿,那是吴凤娇的魂魄。   待走到近前,吴凤娇冲着有良跪倒在地,眼角噙着泪水。   “她说感激你为她父母和罗家所做的一切。”耶老叹息不已。   有良默默的望着她,许久,幽幽说道:“耶老,风娇与柱子一往情深,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尸变,这样两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耶老挠挠头皮,为难的说:“但凡尸变怨气不散只是其一,最关键的是还要机缘巧合。”   “什么机缘?”   “这个么,老衲也说不太清楚,因为十八种尸变所要求的条件因人而异各不相同。譬如尸体葬入的要得是养尸地,且不能埋葬的太深,以便吸收月华,有的碰巧滴到了牛眼泪,有的则需要黑猫跨身等等不一而足。天地造化,完全是碰巧,比闪电击中人还难上百倍不止。”耶老吞吞吐吐的解释说。   “唉,这世间却往往是有情人终难成眷属。”有良叹道,就像当年自己同妮子……   两人默默的走了很远,有良回头望去,晨曦中那白色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的跪在山垭之上。   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有良与耶老一路翻山越岭朝着东南方而去。武陵山区道路荆棘丛生崎岖难行,直到黄昏时分,才终于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集镇,两人于是下山进镇打尖住宿,明早再继续上路。   自从闯出《敦煌夜魇图》后已经十余天过去,也不知道薛道禅在衡山见到二丫没有,有良心中焦急,于是找到镇上的小邮电所,拨通了衡山的长途电话。   话筒里传来藏经阁小和尚的声音:“是了去啊,古空禅师自从下山后一直都没有回来,前不久来电话说在云南的中甸,说如果薛先生和了去返来衡山的话,就让你们火速赶往滇西北塔巴林寺见面。”   “那么薛先生和媚娘呢?”有良问。   “媚娘?”   “就是那只大黑猫。”   “薛先生已经带着牠匆匆赶过去了。”   “二丫呢?难道她没来衡山?”   “什么二丫?从未见过啊。”小和尚诧异道。   有良默默撂下听筒,不在衡山,二丫又会在哪儿呢?   耶老见有良闷闷不乐,便询问缘由。   “我们不去衡山了,直接赶往滇西北塔巴林寺。”有良说道。   数日前,明月。邬波驮那堪布一行人穿越横断山涉澜沧江,终于来到了梅里雪山脚下。遥望绵延冗立数百里的皑皑雪山,冰斗冰川如玉龙般蜿蜒至天际,在阳光的反射下煞是晶莹夺目,如钻石般耀眼。其中最高的卡瓦格博峰直插湛蓝深邃的天空,南侧自千米悬崖倾泻而下的雨崩瀑布色纯气清,水雾蒸腾而起现出一道艳丽的彩虹,看得众人啧啧赞叹。   “前面就是塔巴林寺了。”明月堪布手指向山脚下松林掩映着的数栋红顶白墙的建筑说道。   入得山门,寺中的红衣尼姑们见到堪布返回寺中,纷纷出来接迎。寺中客房有限,这么多的大男人同时到来容纳不下,况且还有一头凶恶的大肥猪。   “明月堪布,寺中俱是比丘尼多有不便,可以只安排女士入住客房,至于男人们就在寺外露宿即可。”古空禅师合掌说道。   “这么高寒的地方,不让我们住在寺中夜里怎么受得了啊?”茅二叫了起来。   “就是嘛,老尼还需要贫道暖身子呢。”茅大嘴里嘟囔着。   “住口,一派胡言!”卫道长严厉的呵斥。   “古空禅师所言极是,这么多人也确有不便,楚某就在寺外露营,只是费叔……”楚大师犹豫说道。   “呵呵,已经多年没有在野外夜宿了,回味一下童年的感觉也蛮不错的嘛。”费叔好似无所谓般。   首长和小侏儒也都点头附和,如此一来,茅山二宝就不敢再抱怨了。   “诸位,塔巴林寺是尼姑庵多有不便,平日里众尼都清苦惯了,青稞菜蔬所备有限,加之此地夜风寒凉不宜露宿,所以贫尼还是希望你们就此回去吧。”明月合什说道。   楚大师嘿嘿笑了:“明月堪布难道还不明白么,大家来到塔巴林寺所为何事?餐风露宿也都是心甘情愿。”   “只要能找到东巴圣地香巴拉,吃什么苦都在所不惜。”东巴老司含泪呜咽着,其虔诚劲儿令人唏嘘。   首长走上前来异常诚恳的说道:“是啊,明月,我们此行诚心的邀请朱寒生出谷,他自己身怀绝世医术隐匿起来,可是尘世间又有多少人民群众正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据卫生部门统计,全国光是残疾人就已经达到五百万人之多,各种绝症算下来何止几千万?就说癌症病人吧,每日每夜都在无穷无尽的煎熬中慢慢耗去生命,而他们的亲人更是为此痛不欲生。古往今来,神农氏甘为尝百草而中毒身亡,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等等大医无不是毕生殚精竭虑的为百姓解除病痛,死而后已。朱寒生由此能力而不去悬壶济世,于心何忍?明月,我们过去之间的恩怨与普救苍生来比又算得了什么呢?当年华佗明知曹操会对他不利,却仍旧为其医治头风,置生死之度外那是何等的高尚?寒生有幸得到了《青囊经》,可若是不用于天下之人,岂不违背了华佗传书的本意?老先生九泉之下岂能瞑目?明月堪布是出家之人,难道也不悲怜那些受病痛苦苦折磨的天下苍生么?”   首长的这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光明正大,掷地有声,令人无懈可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古空禅师合掌口诵佛号。   此刻明月心中真的是难以决断,自己答应过寒生绝不泄露他的去处,但天下苍生确实又需要寒生这位神医为他们解除苦难,我佛慈悲……   “首长此话貌似正确,但却断章取义,偷换概念,逻辑不通,本书记一听就知道完全违背了唯物辩证法。”不知什么时候,邢书记挺胸拔背的站在了众人的面前,数天来没有机会发泄自己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实在是憋得够呛。   怎么又是这个令人讨厌的县委书记?首长皱了皱眉头。   邢书记目光环顾四周,继续慷慨陈辞:“同志们,朱寒生是一位江西老区的赤脚医生,在家乡创办了南山医院。他始终坚持免费医治来自全国各地的绝症患者,数年如一日,多少人因此而枯木逢春重新获得了生命,无数破碎的家庭得以团圆。他本可以继续的为无产阶级广大人民群众服务,可是这个朴实的、美好的愿望竟然被粗暴的剥夺了,一些权贵,也就是变了质的党内高级干部不但害死了朱寒生的父亲,并且多年来一直追杀他,因此不得已才躲入了蓝月亮谷。难道他不想继续行医为广大的革命群众解除病痛吗?非也,而是形势逼迫不得不背井离乡,连一年一次清明给父母扫墓还都要偷偷的进行,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党出现了坏人,为邪恶的政治目的而不惜牺牲天下苍生的利益来阻止他继续行医,现在却反诬朱寒生为图自己安逸而躲起来,简直是颠倒黑白无耻之尤。”   邢书记所讲有关寒生的事儿都是从执法尼萍儿口中听来的,深感党内阶级斗争的长期和复杂性,今天见首长如此污蔑朱寒生,不由得义愤填膺坚决予以驳斥。   “相公,你说得真好,比那和珅老家伙可强多了。”可儿兴奋的鼓起掌来,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哎呦,真的是肉麻的紧呐。”老尼嘴一瞥啧啧道。   邢书记自己也随着可儿轻轻的鼓掌致意,就好像仿佛又回到了县委礼堂讲台上做报告似的。   俗话说“讲者无意,听者有心”,楚大师以及首长等人心中为之一动,难道说这朱寒生每年清明节都要出谷扫墓?   “费叔,眼下据明年清明还有半年时间,朱寒生既然可以随意进出蓝月亮谷,说明虚空通道并未关闭。楚某相信,只要能够找到标识,便一定能够破解虚空密匙。”楚大师小声对费叔耳语道。   “嗯,”费叔点点头,“要设法找到一件朱寒生用过的物品,猪坚强就可以据此追踪了。”   楚大师遂吩咐豹哥杨林一同去中甸采购帐篷、被褥以及食物等生活必需品。   “是,楚大师。”豹哥应道,随即乘坐那辆面包车匆匆离去了。   傍晚时分,塔巴林寺的外面搭设了四顶帐篷,其中最大的那顶帐篷留给费叔、楚大师、首长以及宋地翁和猪坚强,古空禅师、虚风道长和东巴老司住在一起,豹哥杨林等随从人员一顶,卫道长与茅大茅二睡一顶。   寺内,萍儿安排二丫、小月住在邢书记可儿隔壁的客房。   茅大茅二坚决要求峨嵋老尼不要入寺,都挺身而出愿意以自身之躯为她取暖。老尼渴望的眼神儿瞟了一眼首长,她还不知道其六年前就已经被沈才华割去了两只睾丸,见无任何反应便生气的一扭腰肢,悻悻的钻进了卫道长他们的那顶帐篷内。   “我习惯露宿。”尼朵本是西南夷的女巫,不愿住在庵里,自己采折了些松枝很快在林中搭建了一个小窝棚。   楚大师来到窝棚前,眼神儿里隐约透出一丝杀气,冷冷的说道:“尼朵,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楚大师,我愿意。”尼朵赶紧答应,生怕楚大师真的会毁她的容。   “那好,你要设法弄到一件朱寒生来塔巴林寺时用过的物品。”楚大师交代了她几句,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开。   杨林默默的来到尼朵面前,手里捧着一套新买的被褥,目光中充满了爱怜,虽然心中一直暗恋着尼朵,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表白,尽管她这次盗画背叛了自己,但心中也并无一丝的怨恨。   “头儿,谢谢你。”尼朵脸上现出一丝淡淡的哀伤,轻轻接过温暖的棉被。   杨林心中一酸几乎落泪,尼朵此刻是那么的孤单与无助,自己应该鼓起勇气来……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扭头望去,东巴老司正面色阴郁的向这边走来。 第158章 小窝棚   杨林横身拦在了尼朵的前面,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到她。   东巴老司站住了,板着脸与杨林对峙在那儿。   “头儿,你先去吧,老司有事儿找我。”尼朵惨然一笑说道。   杨林无奈只得默默点下头回到自己的帐篷前,担心的目光远远的望着松树林,他隐约看见两个人好像在激烈的争论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东巴老司独自走了,尼朵则一个人离开窝棚朝着塔巴林寺而去。   暮色降临,山中凉气骤然袭来,雪域高原入夜温度下降得很快,大家从内地而来衣衫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只有躲到帐篷里以避风寒。豹哥将买来的面包、火腿肠、午餐肉罐头等食物以及几箱剑南春酒分配到各个帐篷,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谢绝了荤食。   茅山派则不戒荤,茅大茅二争抢着往峨嵋老尼的口中塞火腿肠,帐篷里传来老尼愉悦而放肆的淫荡笑声,“住手,这成何体统?”卫道长高声训斥道。   “大师兄,老尼爱吃我的火腿肠,助人为乐有什么不对?”茅大不服气的反驳着。   “就是嘛,大师兄是嫉妒老尼吃我们的肠而不吃他的。”茅二嘴里嘟囔着。   “胡说!”   “那大师兄就是心里也想着要喂老尼吃火腿肠喽。”   “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简直丢尽了茅山派的脸。”卫道长愤怒的呵斥着。   “哎呦,大师兄,干嘛老板个脸嘛,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保守,人家茅大茅二心疼妇女,不就是两根火腿肠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帐篷里传出老尼娇滴滴的声音。   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相视一笑,这个茅山派简直不堪入目。   “大师,此次寻找蓝月亮谷,费叔和楚大师他们似乎志在必得啊。”虚风道长说。   “阿弥陀佛,若是真的被这些具有政府背景的人闯入,蓝月亮谷千年以来的平静就要被打破了,实在是亵渎圣地啊。”古空禅师不无担心的答道。   “大师有何打算?”   “顺其自然吧,说心里话,老衲活了这把年纪也想见识一下蓝月亮谷,这是一处真实的自然虚空,而非张道陵画轴里的人造虚空,天地造化啊。”古空禅师嘿嘿说道。   虚风道长点点头,心道自己又何尝不是,面对尘世中人梦寐以求的另类虚空,又会有谁不动心呢?   豹哥的帐篷里,两只打开的手电筒灯光里,几个年轻人席地而坐喝起酒来。夜风寒凉,几口烧酒落肚瞬间便暖和起来,心情抑郁的杨林不知不觉的就喝多了。他已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尼朵向她坦诚自己的爱,一直这样下去真的太折磨人了。   塔巴林寺内,明月与邢书记等人聚在佛堂也在商讨着此事。   “首长是个阴险小人,当年寒生一家人就是被其所逼不得已才到蓝月亮谷避难的,此次他又带人卷土重来,恐怕是另有图谋。”明月忧心忡忡的说道。   “不错,凭我在县委书记工作岗位上多年的经验,早就看出这些人是怀有政治野心的阶级异己分子,凡是满嘴大道理其实都是说给别人听的,完全是心不由衷的假大空。”邢书记断言道。   “我相信相公的眼力。”可儿赞许的望着他。   “可是邢书记的话也都是些大道理呀。”小月吃吃笑道。   执法尼萍儿对明月说:“堪布,残儿妮卡他们带着大灵猫和鬼蝙蝠已经搜寻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发现蓝月亮谷,这些人肯定也找不着的。”   “我看未必,”宋老拐江湖经验老道,此刻颇为担心的说,“这些人并非旅游观光,而是有备而来,想必是早已经筹划好,没准儿真的能找到蓝月亮谷。”   明月闻言沉默不语,许久,才轻声说道:“难道还是为了当年的那张旧羊皮?”   “什么羊皮?”邢书记不解。   “旧羊皮上预言了六十年间国家领导人的更迭,当年首长就是为此而苦苦追杀寒生一家人的。”   “唯心,纯粹是历史唯心主义,怎么可能预测以后的人事变更呢,就连马恩列斯毛五位世界伟人都做不到,更何况他人?那旧羊皮预言是何人所写?”邢书记接过话头。   “据说是一位隐居在蓝月亮谷的老活佛。”   “看吧,又是虚无缥缈的宗教蛊惑,真正的共产党员是彻底的无神论者,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相信什么神仙皇帝,英特纳雄耐尔要靠我们自己来实现。”邢书记振振有辞的说道,就是有点跑题。   “相公,什么是‘婴特凶奶儿’?”可儿敬佩的问道。   “可儿,”邢书记低下头温柔的解释说,“你不会懂的。”   此刻,有红衣女尼前来禀告说有位自称尼朵的女施主求见堪布。   “请她进来吧。”明月吩咐道。   尼朵走进佛堂,施礼说道:“明月堪布,打搅了。”   明月双手合什回礼:“尼朵施主可有什么事儿么?”   “明月堪布,我冒昧的问一下,您是否知道蓝月亮谷的通道所在?”   “贫尼不知。”   “尼朵相信堪布所说的话,只是……”尼朵欲言又止,仿佛极难开口似的。   “只是什么?”明月诧异道。   “楚大师方才来到窝棚,要尼朵来寺中找到一件朱寒生用过的物品,否则天亮前将处死尼朵。”   “岂有此理!”邢书记怒道,“楚大师是法院么?是政法委么?他有什么权利处死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何况还是位女同志。”   “就是嘛,别怕,相公会为你主持公道的。”可儿心地善良,而且始终认为邢书记无所不能。   明月缓缓问道:“他要朱寒生的物品有何用?”   “他说猪坚强会据此而找到蓝月亮谷。”   “单凭朱寒生用过的物品就能找到通道?”明月摇了摇头似有不信。   “明月堪布,您不了解楚大师,此人不但精通茅山术,而且足智多谋,那头‘猪坚强’据说更是聪明绝顶,其嗅觉相当灵敏,真的可能找得到蓝月亮谷。”   “大灵猫和鬼蝙蝠都是数百年的灵兽,这数月来踏遍了梅里雪山也没发现任何踪迹,我看那头大肥猪也肯定是徒劳。”残儿鄙夷的不屑一顾。   明月沉思了片刻,遂问道:“尼朵,楚大师这么急迫的寻找蓝月亮谷,究竟所为何事?”   “楚大师说这次是想请神医朱寒生出山,若本人坚持不愿意也不勉强,但希望能给首长做个换睾丸的手术。”尼朵回忆说。   明月思忖着,这事儿听寒生说起过,当年在雪峰顶被首长带着人所包围,鬼婴沈才华以祝由神功第十式“无毒不丈夫”割掉了首长的阴囊,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还有脸来找寒生医治,可见其厚颜无耻之极。寒生的旧羊皮已毁,楚大师即便进入谷内也得不到“格达预言”,况且谷内高手如云,不用说天门山老叟等人,单是寒生的“蝇眼神功”和沈才华“祝由十八式”就无人可敌,这一点倒是不担心。如今沈才华和墨墨慢慢长大,也早就到了该上学读书的年龄,始终与世隔绝的生活在谷中会耽误孩子的。今年清明寒生出谷在寺中歇脚时,曾与自己聊起此事,他很是发愁,大人隐居谷中都无所谓,但希望他俩能和普通孩子一样读书念大学,最终融入到社会中去,这次能否就是一次机会呢?   “明月堪布,我们几个人是公安部通缉的要犯,已经在寺中待了数月,时间长了难免会走漏风声,到时候牵连到塔巴林寺就追悔莫及了,这次楚大师若是能找到蓝月亮谷,我们想就跟着一道进去。”邢书记郑重其事的诚恳说道。   明月何尝不知窝藏通缉犯会给塔巴林寺带来麻烦,只是这数月来始终搜寻无果,无法送他们入谷,若是那口大肥猪找得到,不妨可以一试。   尼朵紧张的盯着明月,她今晚豁出去了,楚大师心狠手辣,自己完不成任务的话,明早肯定会被其毁容甚至丧命,因此她来找明月将实情和盘托出,剩下的就只能看天意了。   “尼朵,朱寒生有双鞋放在寺中,你拿一只去吧。”明月淡淡说道。   尼朵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心中感激涕零,竟然喜极而泣。   “你还没吃饭吧?就在寺中和大家一起用餐好了。”明月和颜悦色的微笑说道。   此刻大家的心情都很兴奋,本来寻找蓝月亮谷已经失去了信心,若是等寒生清明时出谷还要等半年,因此都希望猪坚强真的找到通道,那样就可以离开塔巴林寺了。   “这么说,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到小主人了。”宋老拐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自从辗转来到塔巴林寺数月滴酒未沾,躲藏在这间尼姑庵里实在是憋闷坏了。   “相公,我们六年前在风陵寺山门前见过小主人一面,如今他已经长成小伙子了吧?”可儿幽幽说道。   “万物生长这是自然规律,唯物辩证法认为,只要不缺钙,不得佝偻病,小主人就一定会长高的。”邢书记认真的回答说。   “相公懂的真多。”可儿由衷的赞道。   晚饭后,执法尼萍儿拎来一只灰色的旅游鞋交给了尼朵,她再三道谢后离开了塔巴林寺。   走出寺门,山风寒凉刺骨,尼朵不禁打了个冷战。   抬眼望去,只有豹哥的帐篷里还有微弱的灯光,其他的三座帐篷都已经黑漆漆的,楚大师此刻肯定已经睡了。尼朵拎着那只旅游鞋回到松林小窝棚,只有等明天一早再给楚大师送过去了。   乌云压顶,山风强劲,林中松涛阵阵,四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尼朵钻进了被窝里,心中感到十分温暖,很早就看出头儿对自己有意思又不敢表白,其实她也很喜欢杨林,等这次风波过去了,两人之间的窗户纸也应该捅破了。   尼朵心中一直想着这个男人甜丝丝的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杨林便迫不及待的来到了松林里,面红耳赤的站在小窝棚前不远的地方,内心“嘭嘭”直跳,最后鼓足勇气声音颤抖着说道:“尼朵,我有话对你说。”   窝棚内没有人答话。   杨林向前走了几步望去,窝棚内空无一人,昨晚送给她的新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堆放在一边。   在窝棚后面不远处,尼朵的尸体悬挂在一株歪脖松树下…… 第159章 风鬼   尼朵的突然死去震惊了所有人,大家纷纷走出帐篷聚拢到了松林里。   楚大师面色阴沉的望着尼朵的尸体,目光迅速的扫视了一遍窝棚,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物品。   杨林跪在尼朵脚下,眼里噙满了泪水,强忍着才没哭出声来。   东巴老司站在人群后面,脸上阴晴不定。   “阿弥陀佛。”古空禅师诵起了佛号。   虚风道长掏出那把红色的瑞士军刀,身子纵起割断绳子将尼朵的尸首轻轻放下。   “尼朵,你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杨林双手捶地痛苦的喊道。   此刻,塔巴林寺的尼姑们也发觉出事了,远远的朝松林这边张望和窃窃私语着,明月堪布和邢书记等人匆匆赶来。   杨林默默的抬起头望向了东巴老司,尼朵是西南夷女巫,而东巴木老司是滇西北最大的祭司,自己昨晚亲眼瞧见他和尼朵在林中争辩什么,难道自杀跟他有关?   “木老司,昨晚你究竟对尼朵说了什么让她想不开自杀的?”杨林悲愤的质问道。   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了东巴老司。   “哼,肯定是这淫荡老头想要揩油吃豆腐,人家小姑娘才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峨嵋老尼做了个不雅的手势。   “尼朵的自缢跟我无关,她是为殉情而死。”木老司平静的说道。   “殉什么情?跟谁?”茅大茅二异口同声问。   “开美久命金!   你痛苦的眼睛,   来这里看一看草场上的鲜花!   你疲倦的双脚,   来这里踩一踩如茵的青草!   你痛苦的双手,   来这里挤牦牛的奶汁!   你来吧,到这云彩缭绕的雪峰中来!   来这里吃树上的野蜂蜜,   来这里饮高山上的清泉水,   来这里把美丽的野花插满你的头。   用红虎当你的坐骑,   用白鹿耕耘山中的地。   来吧,你来这里挤宽耳朵母鹿的奶,   你来这里织飘飘的白风和白云。”东巴老司蓦地口中吟诵起来,语调极为古朴苍凉和凄美幽怨。   “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杨林疑惑望着他。   木老司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说:“这是东巴经殉情长诗《鲁般鲁饶》中对第一个殉情女的召唤,小窝棚是尼朵搭建起的‘游吉’(殉情屋),松林就是她的‘游舞丹’(殉情之地)。在雪山之上有一个美丽绝伦的灵域净土‘雾路游翠郭’,她就去了那里。”   “什么‘雾路游翠郭’,在哪儿?”杨林越发诧异了。   “就是‘玉龙第三国’,那儿有一对爱神情侣,女的叫游祖阿主,男的叫构土西公,他们骑着红虎和白鹿,弹着口弦吹着竹笛,率领着无数的飞禽走兽,在云和风中不停的呼唤着人世间悲苦难脱的有情人。那里没有蚊子苍蝇,也没有人世间的恶言毒语,晨雾流云做纱帐,绿草鲜花为地毯,日月星辰是明灯,五彩雉鸡当晨鸡,红虎为坐骑,白鹿是耕牛,獐子野驴为家狗。痴心相爱的情人在那里将永世不分离,生命在那里会永远年青。”东巴老司目光中充满了虔诚与敬仰。   “你到底想说啥?”杨林还是不明白。   “东巴经中说,天下地上万事万物都是雌雄对应,阴阳相配,人神鬼怪、鸟兽虫鱼、天地日月星辰都各有情侣,成双成对。殉情的规矩是两个人必须一块死去,称作‘丽丽花花’,意思是‘欢乐的相约相携去殉情’,而尼朵则是‘墨丽丽花花’,无人相伴,无快乐的去死,与之相恋的那个男人若不殉情跟随而去就会惨遭横死。”木老司解释说。   “呦,都什么年代了还双双殉情呢,笑死个人了,”老尼妩媚的冲着茅山二宝一笑,柔声说,“你俩愿意为老尼殉情么?”   “愿意。”茅大茅二又是异口同声的答道,随即两人面面相觑各自怀疑起对方来。   “莫要胡说。”卫道长呵斥道。   “大师兄,老尼又没让你去殉情,干嘛发这么大脾气?”茅大表示不满。   “就是嘛,大师兄要是去殉情,老尼还不吓跑了?”茅二附和道。   “放肆!”卫道长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拿这两个二百五师弟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东巴老司,你的意思是说还要再死一个人才算完事儿么?”楚大师犀利的目光直射过来。   “正是,否则七个‘风鬼’不答应。”木老司回答道。   “什么‘风鬼’?”楚大师哼道。   “东巴教是‘万神殿’,崇信的神灵、鬼怪和精灵单是有名有姓的就有两千多个,其中称作‘哈此’的,意为‘风鬼’或是‘风流鬼’、‘风骚鬼’。这种鬼一共七个,全是女性,民间管她们叫‘哈咪’,即‘风之女’,首领名为‘阿莎咪’。相传阿莎咪是纳西木土司的三女儿,她与一个英俊的长工相爱,两人私逃出木府住在深山洞中并生了一个孩子,两人平平淡淡过得很快乐。木府派人找了一年才终于抓到他们,木土司立即处死了长工,给女儿一匹青骡和一罐金银赶出了家门。阿莎咪抱着孩子骑青骡来到金沙江边,心中想念死去的情人悲痛万分,这时狂风骤起,把她卷贴到江对面的达勒悬崖岩壁上。阿莎咪怨气难消,从此开始带领她们作祟人间,至今东巴教‘祭风’仪式就是祭这七位女性风鬼。”木老司解释说。   众人听着东巴老司的讲述,目光纷纷瞅向了杨林,从他为尼朵痛苦而悲伤的神情上,都猜到了他一定就是尼朵的情人。   “杨林搞不好也会去殉情的。”茅大分析说。   “不殉情就要横死。”茅二补充道。   “住口!”卫道长再次严厉呵斥。   “是东巴老司说的,关我们什么事儿?”茅山二宝不服气的嘟囔着。   “东巴老司,杨林看见你昨晚同尼朵争吵,所为何事?”楚大师疑惑道。   “我只是问她因为什么要背叛东巴教,她说……”木老司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说什么?”   木老司胆怯的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说:“楚大师以‘茅山噬骨散’毁容来要挟她,因而才不得已说出了画轴的下落。”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楚大师。   “哼,”楚大师鼻子动了下,颇有不屑,“她盗画背叛在先,楚某不过是略施惩戒而已。”   这时,明月走上前来默默的端详着地上的尸体,尼朵脸上的神情似乎很平静,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微笑,于是迷惑不解的自语道:“尼朵昨晚曾来过寺里,并带走了朱寒生的一只胶鞋,怎么会突然就想不开自杀了呢?”   “尼朵带回来朱寒生的一只鞋?”楚大师闻言心中一动。   “不错,她说那头名叫‘猪坚强’的肥猪可以据此找到蓝月亮谷。”明月实话相告。   “那鞋呢?窝棚里并没有见到,难道有人拿走了?”楚大师似有所悟。   小侏儒宋地翁一头钻进了窝棚里翻了翻,然后又去周边找了找,依旧没有发现胶鞋的影子。   “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说明尼朵自缢前心情平静,可是鞋子去哪儿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被人所拿走,此人若不在我们中间,那就是另有外人光顾过了。”小侏儒宋地翁说,他是知名的考古专家,逻辑思维缜密。   楚大师阴沉着脸,开口吩咐道:“请大家都待在原地别动,豹哥、小林子,你们俩立刻搜查各个帐篷。”   “是,楚大师。”豹哥和小林子应声而去。   两人搜遍了四顶帐篷,除了猪坚强躺在那儿呼呼大睡之外,并没有见到那只胶鞋,于是回来禀告说没有发现。   “既然我们之间无人窃取这只鞋,而塔巴林寺原本就是保管者,所以可以断定昨夜一定是有外人来过。”楚大师说道。   “哈,我知道是谁干的了。”茅二突然叫了起来。   “谁?”众人忙问。   “蓝月亮谷的守护神,”茅二得意的说道,“你们这些人真是愚笨,也不想想多少人寻觅千百年都找不见的神秘地方,岂能让你们轻易得到?一定是守护神拿走了鞋子,让大伙儿白忙乎了一场,哈哈。”   茅大也乐了:“只有我们茅山二宝聪明绝顶,一下子便看到了问题的本质,你们这些人真是愚笨,也不想想多少人寻觅了千百年,难道一个人都没能发现过吗?为什么从没有透露出来任何信息呢?因为发现的人都已经被杀死了,是守护神干的,哈哈。”   “嗯,连大师兄都猜不到,这回你俩可露脸了。”老尼也赞许的附和着。   卫道长点点头,心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俩活宝说得兴许还有些道理。   此刻就连楚大师也犯疑了,蓝月亮谷或许真有什么所谓的“守护神”在暗中监视,否则朱寒生的鞋子不翼而飞就解释不通了。   “楚大师,茅大茅二所言也并非没有可能,但凡神秘墓穴或是帝王陵寝总会有一些古怪的。”宋地翁提醒道。   “嗯,”楚大师略一思索转身对明月说道,“朱寒生的另一只鞋可否借来楚某一用?”   明月点点头:“当然可以。”   楚大师淡淡一笑,心道什么“守护神”?最多不过是一两个江湖高手而已,今晚我倒要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160章 殉情   尼朵的尸体被抬入塔巴林寺佛堂中,明月堪布要为其超渡,檀香袅袅,众尼们趺坐于蒲团之上开始诵经。   杨林席地于尼朵身旁,默默的凝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自从数年前两人相识伊始,他就喜欢上了这个来自西南夷的小巫婆,不过从未开口表白过,想等到自己挣到足够的钱时再正式提亲,如今,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明月望着痴情的杨林,心中亦是惆怅不已,自己心中的那个男人已经死去多年,可当她午夜梦回之际,却时常忆到当年的那座无名庵,回想起与之有过雨露之欢的英俊青年黄建国。   唉,往事如烟,一切都已成为了追忆。   明月静下心来,开始思索尼朵的自缢,她也听说过有关东巴风鬼的传说,但昨晚的事分明另有蹊跷,朱寒生的那只灰色旅游鞋究竟哪去了?蓝月亮谷根本就没有什么“守护神”,起码寒生就没说起过。记得当年他们入谷的时候,贾尸冥曾经私下里告诉她,梅里雪山脚下有一个蓝宝石般的高原湖泊,每逢农历十五子时一刻湖岸才会出现入谷的通道。   自己只是让残儿和妮卡先去寻找到一个蓝色的湖,然后会亲自带他们去蓝月亮谷,由于事关紧要,通道以及开启时间的秘密是绝不可以假手他人的。   可是残儿与妮卡带着大灵猫和鬼蝙蝠走遍了梅里雪山,并没见到那座如蓝宝石般的湖泊,难道是时空漂移湖泊消失了么?明月百思而不得其解。迫于无奈,昨晚这才同意将寒生的一只鞋子交与尼朵,由猪坚强去寻找蓝月亮谷,结果今晨却意外的发现她死了,另一只鞋给了楚大师,今晚还会有人再死去么?明月始终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帐篷内,古空禅师与虚风道长席地而坐交谈着。   “虚风道长,你仔细查看了尼朵的尸体,可有什么发现?”   “但凡吊死者俱因绳索勒住颈动脉导致脑部缺血而丧命,自缢与他杀的主要区别在于索沟的不同。自缢的绳结位置通常分为前位、后位和侧位三种,缢痕也会根据上吊姿势而发生变化。自缢者的缢痕会呈现‘V’字形,最底部痕迹最深,向两侧上升渐浅,最后消失。而他杀则截然不同,凶手通常是将绳索套在受害人的脖子上打结勒毙,因此勒痕是一整圈,不间断的,并且通常会留下绳结印儿。相比自缢者‘V’型的缢痕,被勒死者的绳圈更浅、更完整和细致。”虚风道长解释说。   “尼朵的痕迹是怎样的?”   “前位‘V’字型缢痕,完全符合自缢者的特征。”   “这么说她确实如东巴老司所言是殉情而死的了。”   “也未必尽然,”虚风道长接着说,“若是能够将受害者麻醉,然后帮助其上吊的话,那么所有的病理特征就会与自缢一模一样了。”   古空禅师点头称赞道:“‘五行追踪客’果然名不虚传,将自缢与他杀说得如此简单明了,那么你认为尼朵究竟是自缢还是他杀?”   “他杀。”   “为何如此的肯定。”   “鞋子不见了。”虚风道长答道。   是夜,天空依旧是乌云密布没有月光,四下里漆黑一片,楚大师已经做好了安排。自己带着卫道长师兄几个和古空禅师、虚风道长两位高手分散潜伏在松林里,豹哥、小林子以及司机小韩则守候在塔巴林寺山门口,费叔和首长则留在帐篷内随时准备接应,唯有杨林仍旧在寺中守着尼朵的遗体不愿离开。   天气寒冷,茅大茅二在黑暗中心有灵犀的挤向老尼,最后索性三个人抱在了一起,被夹在中间的老尼感到了两人身上传递过来的热乎气儿,顿时缓和过来。   卫道长立于松树后有些瑟瑟发抖,但仍警惕的注视着黑暗中的小窝棚,朱寒生的另一只鞋就撂在里面做为诱饵,小侏儒宋地翁则埋伏在被子下面,随时准备出手。   凌晨时分,气温更加的低了,好在他们都是学武之人,忍耐力超出常人,仍在寒风中坚守着。   林中除了“飒飒”松涛声之外,始终未见有任何的异常,眼瞅着已经五更天,就快要拂晓了,黑暗中终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楚大师心中暗道,这一夜总算没有白等,‘守护神”终于露面了,但凡能够在黑暗中如此的疾行,武功定然不弱。   脚步声走至松林边突然停住了,仿佛来人正在竖耳聆听,众人都神情紧张等待着楚大师发出的信号。   “咯咯咯……”松林里传来老尼意乱神迷的笑声,“茅二,你的蛊鳝鱼在下面不老实。”   楚大师闻言简直怒不可遏,来不及多想,身形晃动跃出松林一道黄光自手中疾射而出,直奔黑暗中的不速之客卷去。那是他平时用惯了的“茅山鬼幡”,长长的黄缎幡上以朱砂书满了符箓,如一条活灵活现的黄龙罩向了那人。   “嗤嗤嗤”一连串的青色电芒闪过,黄缎茅山幡竟然寸断爆裂开来,“嘻嘻嘻嘻……”紧接着平空里蓦地响起尖里尖气的笑声,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回荡,令人顿起鸡皮疙瘩。   “青魔!”楚大师大吃一惊,此人瞬间便破了自己的“鬼幡”,功力可见非同小可,此刻绝不能掉以轻心,于是便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暗号大喝一声,“开灯。”   瞬间五六只强光手电筒一起揿亮,光柱将对方紧紧的罩在了里面……   “薛道禅!”楚大师愕然道。   灯光里的那位身穿藏蓝色中山装之人正是薛道禅,身后跟着个身材消瘦面色苍白、着深灰色便装的中年人,怀里抱着媚娘。   “呵呵,原来是薛先生终于赶到了。”古空禅师走上前来。   “咦,薛先生,你的皮肤怎么变得如此细腻?”虚风道长惊讶不已。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果然薛道禅面似朗月,肤如凝脂,甚至比年轻的女人还要娇嫩一些。   “啧啧啧,”老尼近前上下打量着薛道禅,嘴里赞不绝口,“好一个妙人,比起茅大茅二可耐看多了。”   “老尼……”茅山二宝闻言都大为不快,方才还拥抱在一起取暖,转瞬间就移情别恋了。   “巫禅终于合体,善哉善哉。”古空禅师赞许道。   薛道禅没有理睬楚大师那一帮人,径直走过来对古空禅师说道:“大师,自从闯出《敦煌夜魇图》就直接回了衡山,得到你的留言后便赶来塔巴林寺会合,这位是冯生,黄老魇的大管家。”   “嗯,在画轴里见过,”古空禅师打量着冯生,见他怀抱着媚娘,于是问道,“了去呢?”   薛道禅答道:“说来话长,待我慢慢细说。”   古空禅师点点头,问楚大师说:“天已破晓,还需继续守候么?”   楚大师苦笑道:“经过这么一折腾,‘守护者’如何还会来?大伙儿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松了口气,这一宿又冷又冻,盼望着赶紧回帐篷里喝点烧酒暖暖身子。   “楚大师,出事儿了。”卫道长站在小窝棚前突然叫道。   窝棚内被子下面的宋地翁不知被何人点了穴道昏迷不醒,朱寒生的那只鞋子已经不翼而飞……   楚大师一跺脚懊悔不已,自己整夜都在窝棚外埋伏着,一直未见有异常,可见是方才大家冲出松林之后所发生的,前后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被人乘虚而入。   “宋施主被人偷袭点了昏睡穴。”古空禅师望了一眼,随即双手一搓“噼噼啵啵”电芒闪过,随手抓起小侏儒,一手按在他的手厥阴心包经天池穴上,宋地翁矮小的身躯抽搐了几下,然后幽幽醒转。   “宋先生,看清是何人所为了么?”楚大师询问道。   “惭愧,我见你们都跑出了松林正欲起身时,有道黑影无声无息的站在面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宋地翁沮丧的说道。   “如此说来,此人一直就隐藏在松树林中等待着下手的机会,而我们竟然丝毫都未察觉,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瞒过了楚某以及古空虚风这两位高手?”楚大师长叹一声,大有英雄日暮之感…   “鞋子不见了。”宋地翁左右环顾着。   “他就是为此而来,”楚大师喃喃自语道,“蓝月亮谷的‘守护神’。”   虚风道长皱着眉头,颇为不解:“此人点了宋先生穴道并未下死手,看来目标只是朱寒生的鞋,那么尼朵也不会是此人所害,难道真是为殉情而死?”   “如今两只鞋都已被掳走,断了我们寻找蓝月亮谷的路子,”楚大师转身对东巴老司揶揄嘲讽道,“你的‘风鬼’不是要人成双成对殉情的么?是不是觉得宋先生配不上尼朵而放过了他?”   东巴老司面红耳赤的正准备辩解。   就在此刻,帐篷那边突然传来司机小韩的惊叫声:“不好啦,头儿自尽了。”   众人不禁愕然,匆忙跑进帐篷里,中间的钢骨架下垂荡着杨林已经冰冷的尸体。 第161章 白眉老喇嘛   “叶子飘在树前面,   树和叶子走散了。   浪花跑在水前面,   水和浪花分散了。   久命走在羽排前,   羽排久命分离了。   久命羽排心相连,   成双成对情相悦。   走早走迟路相隔,   越隔越远难相见。   我的心里只有他,   玉龙山下长等待!”帐篷里回响着东巴老司苍凉幽怨的诵诗声。   杨林的尸体被放了下来,虚风道长查看了他脖颈上的索沟,默默说道:“与尼朵姑娘的缢痕一模一样。”   东巴老司长叹一声,道:“我就说过的,殉情男女须是成双成对,尼朵的情人怎会独活?”   虚风道长思索片刻,对木老司说道:“尼朵和杨林的死表面上是殉情而死,但仍有疑点,你可否详细的解释一下东巴殉情习俗之由来,从中或许可以得到启发。”   东巴老司点点头,开始叙述了古老纳西民族的这一充满悲怆爱情故事和浸透斑斑泪渍血痕的情殇史。   1723年,清朝在丽江实行“改土归流”和“以夏变夷”的儒家文化,在传统习俗与中原汉族截然不同的纳西族中推行“三纲五常”以及“三从四德”等礼教,以大清律法强化包办婚姻制度,形成了“恋爱自由,婚姻不自由”的畸变习俗。成千上万的纳西族年轻情侣沿袭了本族历史上崇勇尚武、刚直不阿的剽悍民风,重情义不畏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用自己年轻的生命以死抗争强加给他们的包办婚姻制度。   迄至1950年新中国废除封建包办婚姻制度之前的两百多年里,无以数计的纳西情侣殉情而死,悲剧几乎殃及丽江府全境。唯有永宁泸沽湖周边纳西族的一支“摩梭人”未实行“改土归流”,从而完整的保留了纳西古老的习俗,就是今天的“阿注婚”,即走婚。   光绪《续云南通志》中也承认道:“滚岩之俗多出丽江府属的夷民,原因,未婚男女,野合有素,情隆胶漆,伉俪无缘,分袂难已,即私盟合葬,各新冠服,登悬崖之巅,尽日唱酬,饱餐酒已,则雍容就死,携手结襟,同滚岩下,至粉身碎骨,固所愿也。”   每当景色清和,夕阳西落,三三两两的青年情侣联袂相约于深山茂林之中,盛装艳服,携榼带酒,作竟日欢,欢罢双双服毒,互相拥抱以离人世,或滚岩或上吊,大有“不自由,勿宁死”之慨,重复演绎着一代又一代浪漫凄美的悲剧。   殉情不是简单的自杀,而是一项极为庄严、神圣和洒脱进入“玉龙第三国”的仪式,纳西古老的殉情调“游悲”向人们描述了一个理想的世界:圣洁的雪山脚下,有一个遍地开满鲜花,没有痛苦和忧愁的地方,在那里殉情的男女自由的结合,生命永驻。   听完东巴老司的叙述,众人默默无语,都被深深的震撼了。   茅大茅二眼眶红红,坚定的望着峨嵋老尼,两人身上颇具纳西青年悲壮的殉情风范,此刻就连老尼也沉默不语了。   塔巴林寺得到了杨林殉情而死的消息,明月堪布等人匆匆赶来,俱自唏嘘不已,遂命人将其尸体抬回寺内与尼朵一同超度。   帐篷内,虚风道长疑惑的说道:“一般人死后三十分钟到两个小时之内开始僵硬,看尸体的硬化程度,杨林应该是在午夜凌晨前后吊死的,此刻除了费叔的帐篷以外,其他都空无一人。”   “杨林是在贫尼劝说之下于午夜时分离寺的,想不到竟然也殉情而去。”明月叹息不已的离去了。   “喵呜……”媚娘见到二丫欣喜的大叫起来。   二丫惊讶的发现是媚娘,上前一把将其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忙向薛道禅打听有良的下落。   “我们从《敦煌夜魇图》中出来后,他要去京城寻你,飞机上禁止携带宠物,于是我就把媚娘一同带上了衡山。有良若打电话回藏经阁,那儿已留话让其尽快赶来塔巴林寺。”薛道禅说道。   “薛郎,你终于出来了。”小月动容的上前拉住薛道禅的手,浓浓之情溢于言表。   “薛先生,黄老魇今在何处?”楚大师皱着眉头问。   “嘻嘻,黄老魇这个老淫棍,他借董贵妃之体将反噬的老阳之气都倒腾出去了,”薛道禅尖声尖气的笑了起来,“然后却独自钻入戈壁黄沙里先跑了。”   “黄老魇闯出画轴的地方是在木里大寺,至今下落不明。”古空禅师说。   “楚大师,朱寒生的鞋子会不会就是他给偷走了?”卫道长疑惑道。   “黄老魇尽管平生杀人如麻,但却不至于偷偷摸摸的,何况其已经恢复了功力,根本无需惧怕我们,所以应该不是他。”楚大师分析说。   “薛先生,你们几个人困在画里,二丫和小月姑娘千里迢迢赶来塔巴林寺,是想请隐居蓝月亮谷中的高人出手解救,结果却无法找到虚空通道。明月堪布提供了一双隐居谷中的神医朱寒生穿过的胶鞋,楚大师准备由猪坚强凭嗅觉去寻找入口,不料鞋都被人暗中劫走,还死了尼朵和杨林两个人。”虚风道长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   薛道禅听完默默思索了片刻,缓缓说道:“暗中盗鞋之人存在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达到破坏你们的寻谷计划,二是自己要利用此鞋去寻找蓝月亮谷。不过,既然轻易的便可以拿到鞋,就根本没必要下手杀死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这样反而会引起大家的警觉,这一点解释不通。”   “他俩是殉情而死的,你们要找的蓝月亮谷其实就是东巴人世代苦苦寻觅的‘香巴拉’,那些殉情男女向往的灵域净土‘玉龙第三国’。”木老司颇为肯定。   此刻,茅大茅二面面相觑,心有灵犀的突然说道:“未必,‘玉龙第三国’既然是欢迎大家去的,干嘛‘守护神’还要阻止我们前往呢?”   “是啊,两位师兄言之有理。”老尼在一旁帮腔。   “‘玉龙第三国’欢迎的是死人。”东巴老司正色道。   二丫拽薛道禅到了一边,询问有关闯出《敦煌夜魇图》的经过。   因有良已经交代过,其与董贵妃合体之事要绝对的保守密秘,所以薛道禅避开了那一段,只说是大家纯属碰巧从“西域之门”的古井中闯了出来。   东巴老司见没人理他,感到索然寡味,于是走出帐篷来到了松林小窝棚前,此刻天已大亮,林中弥漫着一层静谧的白色雾霭,他默默的望着尼朵吊死的那株歪脖松树,禁不住的流下泪来。   当时自己虽然严厉的责问了尼朵,但并未怨恨她,楚大师以“茅山噬骨散”相胁,他能够理解恋爱中的女人对容貌是何等的在意。对于西南夷最年轻的女巫,木老司曾悉心予以栽培,希望她将来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可是尼朵竟然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汉人而殉情,简直太不值得了,好在杨林那家伙还算是重情义之人,遵照了纳西习俗殉情而去,尼朵也不至于孤零零的一个人上路。   东巴老司正寻思之间,忽见林中雾气中隐约有红衣一闪,不由得心里就是一动,于是紧忙追寻而去。穿过大片的黑松树林,雾气渐消,清晨的阳光下,一位红衣老喇嘛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扎西上师?”木老司愕然道。   那人转过身来,一对白色长眉在晨风中微拂,正是木里大寺中身份最为神秘的扎西老喇嘛。   “木老司,老衲有事找你。”扎西老喇嘛淡淡说道。   “上师请讲。”木老司心中猜测他怎么会出现在塔巴林寺附近。   “康巴藏区百多年来相对平静,尸妖等都极少出现,如今一幅《敦煌夜魇图》竟然引来众多异类,恐怕从此再无宁日。”   “众多异类?”   “不错,单是那头猪妖功力已是不弱,而自称清朝顺治皇帝的那只千年大魇,康巴藏区则无人能敌。这幅图甚是不吉,说不定里面还藏有其他古怪,所以应该即刻毁去。”   “上师,你也知道那头猪妖?”木老司诧异道。   “是啊,若不是那老和尚出手,你木老司还有命么?”   木老司面色一红,尴尬的说道:“我与那猪妖交手的时候,曾以青铜镜照了牠,里面的影像竟然是一个长着巨大阳具的男人,样貌与那位名叫‘费叔’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扎西老喇嘛闻言随即警觉了起来,白色长眉紧锁,半晌未吭声。“木老司,那幅画在哪儿?”许久,他问道。   “塔巴林寺,在一个名叫‘二丫’的女孩儿手里。”   “你可以将画轴盗出来交给老衲么?”   木老司点头应允了,试探着问道:“上师,朱寒生的那两只鞋子是你拿走的吧?”   “不错,正是老衲,”扎西老喇嘛说着从怀中掏出那双胶鞋嘿嘿两声,“这鞋的主人原来是双汗脚,那臭味儿至今都不散。”   木老司凝视着他迟疑的说:“那么尼朵和杨林莫非不是殉情而死?”   “他俩是被人谋杀的。”白眉老喇嘛冷冷道。 第162章 寻谷   东巴老司呆怔在那儿,随后问道:“上师,你肯定是谋杀?”   “老衲看见了凶手。”   “是谁?”   “木老司,为安全起见,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木老司沉默良久,默默的问道:“上师,你既已看到有人谋害尼朵,为何不出手相救?”   “老衲并非为救人而来。”   “为何要拿走那双鞋?”   “阻止那些异类入谷的企图。”   “你知道蓝月亮谷在哪儿?”   “老衲无须知道。”扎西老喇嘛模棱两可的淡淡答道。   东巴老司在木里大寺有自己的禅房,虽然每年只有六个月住在里面修行,但却很少见到这位神秘的白眉扎西老喇嘛,仁波切对其也绝口不提,仿佛讳莫如深,据说他的修为在康巴藏区无人能及,但究竟高到什么程度并无人知晓。   “木老司,你可以走了,画轴盗出后老衲自会来取。”扎西老喇嘛说道。   木老司还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未开口,遂转身走进了松林。   回到小窝棚处,他望着那株歪脖松树不由得悲从中来,尼朵,你死的好惨啊,可是凶手究竟是谁呢?尼朵身为西南夷的巫婆,武功虽然不高,但对付一般人还是绰绰有余。凶手能够不发出一点动静便将她和杨林吊死在树上以及帐篷里,功力一定不弱,而高手算算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而且昨夜都一直守在松林里,那么半夜谁回去帐篷里杀了杨林呢?   当时留在帐篷内的就只有费叔和首长两个人,难道是他们?   东巴老司摇了摇头,也不对,他俩都是为了蓝月亮谷而来,怎么可能去杀两个不相关的人呢,导致鞋子丢失无法找到入谷的通道。   这个新来的薛先生武功不弱,连楚大师的黄缎子都毁了,难道他早就隐藏在附近故意骗大家说是星夜刚刚赶到?总之,此人疑点甚多,需要多加留意。   还有就是塔巴林寺的明月堪布,她藏有谷中隐士朱寒生的鞋子,却一直否认自己知道蓝月亮谷,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么?   东巴老司最后得出结论,还是薛道禅与明月堪布两人最为可疑。   “当……”塔巴林寺的钟声响了,隐约听到寺内众尼们的诵经声,那是在为尼朵和杨林这对殉情的恋人超渡。   东巴老司转身朝寺内走去,他要再去看一眼尼朵,顺便找二丫聊聊,既然她的情人已经从画轴里出来,那幅《敦煌夜魇图》对其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估计会疏于保管,自己可以趁机下手盗画。   佛堂内,尼朵安详的躺在那儿,嘴角依然还带着微笑,杨林就并排在她的身旁。   “梭拉,梭拉,麻哈梭拉,苏梭拉,娑哈。   苏达拉,苏达拉,苏玛拉,苏玛拉,娑哈。   那摩三曼达,尼达拉,嗡,度噜度噜低威,娑哈。   那摩佛,那摩法,那摩僧,那摩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达地啊他,嗡,嘎拉吧达,嘎拉吧达,拉嘎吧达,拉嘎吧达,娑哈。   天罗神,地罗神,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南无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殿内回荡着诵经声,庄严而肃穆。   木老司默默的望着尼朵,心道,你安心的上路吧,不管凶手是谁,功力有多高,我东巴老司一定不会放过他。   寺外的帐篷里,古空禅师、虚风道长正与薛道禅商议这两天所发生的诡异之事。   “盗鞋之人不但心思缜密,而且功力极高,两次出手都丝毫不露行迹,时间拿捏的也十分准确。”听完虚风道长的叙述,薛道禅沉吟道。   “是啊,如今我们在明处他在暗,朱寒生的鞋子也被其盗走,费叔他们好像已经陷入了绝境。”虚风道长说。   古空禅师沉思不语。   “大师,你在想什么?”薛道禅问。   “虚空道长始终认为尼朵和杨林并非因殉情而死,而是被人所谋杀,若是暗中盗鞋之人所为,为何要将他俩伪装成自杀呢?”古空禅师疑惑不解。   这的确是解释不通的地方。   塔巴林寺的超渡法会仍在进行中,东巴老司目光不经意间瞥见楚大师从明月堪布的禅房里走出来,不由得心中犯了寻思,遂留意起来。   楚大师手里拎着一只破旧的背囊径直出了山门。   紧接着看到邢书记几个人也陆续打那屋子中走出,他们好像是在商量什么事儿。   “木老司。”明月堪布近前双手合什。   “明月堪布。”木老司赶紧还礼。   “贫尼将朱寒生留下来的背囊交给了楚大师,他准备继续由那头大猪去寻找蓝月亮谷的入口。”明月说道。   “背囊?”   “塔巴林寺是尼姑庵,朱寒生每年清明路过本寺时,会自备些换洗的衣物暂寄寺中,那双胶鞋也是。”   原来是朱寒生的背囊,木老司心道,这回楚大师肯定要严加防范,扎西老喇嘛恐怕不会再那么容易得手了。   东巴老司走出塔巴林寺,看到豹哥等人正在拆卸帐篷。   “你们这是……”木老司问。   “已经拿到那个朱寒生的衣物,楚大师命令我们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去寻找蓝月亮谷。”豹哥答道。   此刻所有人都在收拾行装,虚风道长见东巴老司过来,遂问道:“木老司,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吗?”   “哦,当然是一道了。”木老司回答。   因为寻找蓝月亮谷可能需要数日之久,山路亦无法行车,所以帐篷以及食物等都需要人背肩扛。木老司也分到了一竹篓午餐肉罐头,背在了身后,由于走得匆忙,已经来不及盗画,只有等以后再说了。   “出发了。”楚大师手里拎着那只背囊,口中高声招呼着大家启程。   猪坚强在前边带路,楚大师费叔等人走在头里,其他人鱼贯的跟在了后面,熙熙攘攘的朝着梅里雪山走去。   就在这时,塔巴林寺中又涌出一帮人,为首的是邢书记和可儿,原来他们也决定离开塔巴林寺,随同楚大师前去寻找蓝月亮谷。残儿身后背着一只大竹篓,里面盛着老迈的金头鼋,鬼蝙蝠在空中盘旋着,大灵猫则紧跟在二丫的身旁,还不时的伸出舌头舔舔她怀里的媚娘,牠俩在河东老宅见过一面,到底是同类很快就混熟了。   梅里雪山地处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的“三江并流”地区,是一座北南走向的雪山群,北段梅里雪山,中段太子雪山,南段碧罗雪山,北连西藏阿东格尼山,平均海拔六千米以上的雪峰有十三座,称“太子十三峰”。主峰卡瓦格博如同白色圣洁的金字塔般高高矗立在深蓝色天空里,被尊为藏区八大神山之首,是千佛之子格萨尔王的守护神。   远眺明永冰川,从主峰往下呈弧形下泻一直铺展到原始森林地带,绵延十多公里煞是壮观。苍翠的云杉森林下面是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每逢五月里,无数叫不出名字来的野花和满山的杜鹃与格桑花争奇斗艳,竞相怒放,美不胜收。如今是初冬,虽然姹紫嫣红的景色已不复存在,但其远古的苍凉景致则给人以另类的心灵震撼,难怪当年洛克曾感叹这是他一生中见过最美的山峰。   猪坚强在前面慢悠悠的走着,不时的停下来嗅嗅,偶尔还以其强有力的鼻子拱进松软的黑土中拽出几只小山鼠来吃掉,引得大灵猫和媚娘忍不住的冲上去分食。   东巴老司心不在焉的回头瞅瞅,二丫斜挎背囊,那卷画轴就在里面,不过众目睽睽之下难以下手,四下里望去见不到扎西老喇嘛的身影,或许把他给甩了也说不定。   就这么走走停停,行进的速度很慢,众人一面欣赏着高原景色,倒也兴致颇高。   “费叔,”虚风道长见猪坚强并不像狗对猎物那样紧追不舍,对其能力产生了怀疑,于是悄声问道,“猪坚强好像不太积极呀。”   费叔呵呵一笑,道:“道长有所不知,猪的嗅觉远远的超过狗,初生的猪仔一个时辰便可辨别各种气味儿。你瞧瞧牠的鼻子有多大,里面布满了嗅觉细胞,耳朵更是无以伦比,简直就如同两只扩音器,搜索音响的范围极广和灵敏,这些都是犬类所望尘莫及的。”   虚风道长想想也是,不同种类动物的进化赋予了各自不同的能力,猪的鼻子和大耳朵确实与众不同,可能除了大象之外就是牠了。   “虚风道长不必担心,”楚大师回过头来微笑道,“猪坚强是来自黄土高原的八眉土猪,血统纯正,吃苦耐劳,领悟力强,牠会带领我们找到蓝月亮谷的。”   “纯种土猪肉质吃起来是很香的。”茅大咂了咂嘴。   “老尼,将来贫道定要宰杀一只八眉土猪,让你一饱口福。”茅二谄媚的说道。   “呼噜”一声,猪坚强扭过头恶狠狠的盯着茅山二宝,口中发出愤怒的低吼。   日暮时分,他们终于赶到了雪山脚下那片茂密的原始森林。   “今晚就在这林中过夜。”楚大师吩咐道。   豹哥等人开始打桩支起帐篷,由于加入了邢书记一伙儿,人员比以前多了不少,所以把女人们全部都集中到了一顶帐篷内,其余的再重新分配。   人们似乎都没有留意到,邢书记的一帮人里唯独缺少了宋老拐。 第163章 守护者   入夜,雪山脚下温度更低,哈气成霜,人们只好躲在帐篷里扎堆取暖。   楚大师要老尼去女人的帐篷里住,虽然她和茅大茅二都不乐意,但也不敢不去。   茅大茅二送老尼走进小帐篷,里面二丫、小月、妮卡、可儿加上她总共五个人睡还是蛮挤的。   “楚大师也真是的,天气如此之冷,女人本就性寒,若是抱团取暖只能寒上加寒。”茅大抱怨道。   “师兄你说的不对,老尼虽然性寒但味甘,一甘抵百寒。”茅二反驳说。   “咯咯咯……”老尼发出妩媚的笑声,“你们两个胡说八道,老尼自打发育成熟后啥时候性寒过?”   茅大茅二面面相觑,似乎有点糊涂。   “两位茅山道士,我们要睡觉了,男人请回避。”小月往外哄他俩走。   “好香啊。”茅大鼻子嗅嗅,闻到了妮卡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山间野花的味道。   “师兄,这是菖蒲的香气。”   “不对,是含羞草的味道。”   “含羞草什么味儿都没有。”   “那是你鼻子不好使。”   “不好使怎么能闻得出菖蒲的香气?”   “所以根本就不是菖蒲的香气。”茅大大声的训斥道。   “你们出去!”小月用力将二人推出了帐篷,听着他俩还在一路相互争辩着。   “住口!”那是卫道长痛斥的声音。   二丫与可儿相视一笑,这俩活宝肯定是缺心眼儿。   “大家早点睡觉吧。”小月说道。   二丫弯腰铺被的时候,突然身子一歪站立不稳几乎摔倒,被可儿一把扶住,惊讶问道:“你怎么了?”   小月赶紧过来察看,发觉她脖颈以下的皮肤已经全部变成了乳白色,如同在水中浸泡多日满是褶皱,不由得吃惊说:“已经扩展到颈部了,到底是什么病呢?”   “二丫,你生病啦?”可儿关切的望着她。   妮卡摸了摸二丫有些肿胀的皮肤,眉头皱起缓缓说道:“你这症状好像听我师父曾经说起过,叫做‘尸蜕’。”   “‘尸蜕’?”小月回想在301医院这些年来,好像从未听说过有这种病,于是问道,“你师父是谁?他是哪家医院的?”   “他叫‘天门山老叟’,是苗疆最大的黑巫老司。”   “他能医治这病么?”小月抱有怀疑。   妮卡摇了摇头:“这不是普通的疾病,而是一种业障,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得问师父。”   “你师父在哪儿?”   “蓝月亮谷,和寒生他们在一起。”妮卡说道。   “二丫,别担心,蓝月亮谷一定会找到的,到时候妮卡的师父或者神医朱寒生都能医治好你。”可儿安慰她说。   二丫默默的沉思着,方才妮卡说到“业障”两个字,心里似乎隐约想明白了些事儿。佘天庭曾经说过自己是河南驻马店洪水淹死的孕妇遗腹女,身上汲取了无数溺毙者的怨力,天生异秉,通过噬嗑针可以迅速提升修为。于是便带着她先是隐匿在丰都鬼城,用噬嗑针在奈何桥下制造了一个小虚空来练功。后来被柳十三等人追踪到,只有转移去湘西沅陵的一座山洞里,结果没多久又暴露了,无奈北上昌瑞山地下古墓,却不料噬嗑针竟然被黄老魇给夺去了。自己本来已经练就了一些道行,没想到那噬嗑针气突然会反噬,若不是那晚有良在身旁,自己恐怕是早已经死了。   想到与有良在憨叔家初试云雨的那一夜,二丫面颊悄悄的飞起了两朵红晕……   “咦,你怎么啦?”可儿惊讶的望着她。   “这还用说,这丫头肯定是想男人了呗。”老尼在一旁噘嘴道。   大帐篷里,楚大师集中了所有的高手,包括古空禅师、虚风道长和薛道禅,大家围成一圈席地而坐,中间放着那只破旧的背囊。   猪坚强白天吃饱了山鼠,此刻趴在角落里睡得正香,发出极大的鼾声,到底是猪,能吃能睡。   “楚大师,你认为‘守护者’今晚会来么?”古空禅师问道。   “极有可能,此人盗走了一双鞋,想不到朱寒生还留有背囊,这里离蓝月亮谷不会太远了,他必然会在暗中一直盯着我们寻找机会下手,要不就没有时间了。”楚大师压低了声音。   “不错,楚大师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我们始终大眼瞪小眼的这么看着也不是个办法,外面必须也要有人暗中埋伏才是。”虚风道长说。   楚大师点点头:“从宋先生的遇袭来看,这位‘守护者’的轻功匪夷所思,而且下手干净利落速度极快,我们在帐篷外面两人一班的轮流守候,其他人也都别睡觉,以免被其乘虚而入,今夜最为关键。”   虚风道长站起身来说道:“谁愿意与贫道守头班?”   “老僧就与虚风道长搭伴吧。”古空禅师呵呵笑道。   此刻帐篷内,费叔斜倚在猪坚强肥厚的肚皮上,首长盘腿趺坐眯着眼睛,似乎各有所思。   “好,不过先等片刻,”楚大师摆下手,面对小侏儒宋地翁说道,“宋先生,可否再回忆一下‘守护神’袭击你时的情景?”   “我当时刚刚掀起被子准备出窝棚,蓦地面前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没听见脚步声也无察觉有任何异常,甚至连其如何出手的都没看见,想起来实在是惭愧。”宋地翁懊恼的答道。   “那么那黑影的各部位可有明暗差异?比如说脸部比较身上的衣裳,这样也好推测他的穿著服饰。”   宋地翁摇摇头:“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了,现今的记忆十分的模糊。”   “宋先生,茅山术里有一种‘摄魂符’,可以调动人的潜意识。但凡眼睛所见之物是会被潜意识暗中捕捉到的,然后埋藏在大脑的深处,而正常清醒时回忆不出来的东西,处于摄魂状态下,潜意识往往能够释放还原当时的真实影像。”   “那不就类似‘催眠术’了么?”宋地翁见多识广,一听就明白了。   “嗯,道理是一样的。”   “我明白了,楚大师,你尽管施术吧。”宋地翁坦然道。   楚大师点点头,自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阴木小盒,打开盖子内里盛有鲜红的朱砂。他解释说道:“这是‘阴木盒’,是小叶紫檀沉于寒泉千年后捞起制成的,可令内盛的朱砂越陈药力越高,请你闭上眼睛,我开始准备书符。”   宋地翁阖上眼皮,楚大师手指蘸着朱砂在他的额头以及双眼四周画着符箓,最后在左右眼皮上各自点了一个印记,如同两只红色的鬼眼。   此刻,其他人都神情贯注的盯着宋地翁,一时间帐篷内鸦雀无声。   “宋先生,药力正在渗透神经,你不要睁眼,大脑须努力回忆那天晚上窝棚里发生事情的所有细节。”楚大师小心翼翼的收好药盒,循循诱导着说。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小侏儒的脸上。   不多时,宋地翁缓缓开口说话了:“他来了,就站在我跟前……”   “你要努力看清他的相貌。”楚大师柔声问道。   “红色的衣服……裸露着肩膀……头发茬很短……”宋地翁如梦呓般的喃喃细语着。   “以前曾见过此人吗?”楚大师接着问。   “好像有些面熟……是啊,在哪儿见过的呢……”宋地翁仿佛在拼命的回忆着。   “不要着急,放松,再仔细的想想。”楚大师的声音更加柔和了,仿佛具有一种磁力。   “啊,我想起来了!怪不得呢,原来就是……”宋地翁恍然大悟道。   此刻,所有人注意力瞬间全部都集中在了宋地翁的脸上,只要他的潜意识能说出那人是谁,这几天来的所有疑窦都将迎刃而解了。   “嗤……”一丝极细微的破空声在帐篷里响起。   小侏儒的嘴巴张着,喉咙里“咕噜”两下身子一歪便倒下了,与此同时,古空禅师与薛道禅双双纵身跃起,凌空扑向了帐篷外。   楚大师伸手一探,宋地翁已然气绝身亡。   “追!”楚大师低声喝道,与虚风道长风也似的窜出了帐篷。   此时夜空中明月高悬,云杉林中投下斑驳的月光,眼瞅着古空禅师与薛道禅两人正在奋力追赶着一个黑影,楚大师和虚风道长随即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那黑影左躲右闪的奔跑,但凡轻功在林中是极难施展的,若太快就容易撞到树干上,因此功力强弱在粗大茂密的云杉树林中分别不是很大。那黑影耐力却极强,唯脚步略显生涩,有两次还踉跄着差点跌倒,楚大师不禁心中生疑。   古空禅师待得挨近突然凌空跃起,一道梦遗指激射而出击中了那人的后背,不料那黑影恍若不觉,身子微微一震后连蹦带跳的接着狂奔,甚至连一只鞋子都跑脱掉了。   此刻古空禅师心中却是骇然不已,此人功力高得简直匪夷所思,当今世上能够受自己一记梦遗指而无任何反应的人,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薛道禅的背后突然青光一闪,瞬间生出两只薄薄的肉翅,随即身子腾空飞起,掠过那人的头顶赶到其前面,随即转身落地。   那人止住了脚步,前有薛道禅挡住去路,后有古空禅师、虚空道长和楚大师三位尘世高手堵截,这位“守护者”已经无路可退了。   清冷的月光从云杉树隙间透下,洒在了在“守护者”的脸上,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了去……”古空禅师瞠目结舌道。 第164章 路遇   两日前,有良和耶老日夜兼程的出湘西、经贵阳昆明赶到了滇西北的迪庆州,黄昏时分,已经远远望见了白雪皑皑的太子十三峰。   “终于又回到了雪域高原。”耶老干瘪的眼眶中噙满了泪水。   有良默默的看着云雾缭绕的梅里雪山,是啊,与妮子分别已经六年了,在那座雪峰之上,自己的双手被沈才华放出的恶犬咬断了筋脉,屈辱的往事就如同昨天一似的历历在目。   “妮子,你如今还好吗?”有良嘴里喃喃自语。   “我们可以先去蓝月亮谷,请寒生给罗柱子治病,然后你再到塔巴林寺如何?”耶老说道,既然答应了罗老爹就应该尽力去做。   两人直奔卡瓦格博峰而去,山势渐渐高企,前面出现了一片莽莽原始森林,高大挺拔茂密的云杉树,其间地上落满了枯针和鳞状的紫色果球,空气中带有一股浓浓的松脂香味儿。   蜿蜒的小路一直伸向林子深处,墨绿色的云杉树下趺坐着一位红衣老喇嘛,正闭着眼睛在冥想。   “当年老衲在谷中也是喜欢在林中打坐,鼻子里闻着松脂香,感觉自己与天地万物融为了一体,心境便会格外的空明。”耶老望着老喇嘛,口中感慨的说道。   就在两人经过冥想的老喇嘛跟前时,那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说道:“好浓厚的老阴之气。”   有良此刻注意的瞧瞧老喇嘛,见其两道长长的白眉如羽毛一般,目光犀利,但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嗡阿吽。”耶老上前双手合什,双眼下垂目光注视着指尖,口诵三字明咒。   白眉老喇嘛诧异的望着耶老,这个装束怪异的外乡干瘪老头竟然深谙藏区的密宗礼节。   合什的含义是代表众生三昧的左手与代表佛陀般若的右手对接,产生感应,也是佛教徒表达谦和的行礼方式,藏传密宗合什为大拇指由其他手指包含,与中原的汉传佛教有所不同。   “哼,果然尘世间的异类都聚到了康巴藏区,喂,你这老皮尸来这儿干嘛?”白眉老喇嘛颇为不屑的说道,竟然一眼看穿耶老的身份。   耶老闻言不乐意了,心想路遇同道自己礼施于先,结果却被人家恶言相向,于是口中没好气儿的答道:“你才是个异类呢,哪儿有人会生出这么长眉毛的?纯粹就是一只老雉鸡。”   老喇嘛把脸一板:“你这皮尸倒会逞口舌之快,你们这些异类究竟所为何来?”   耶老不吃这一套,抽出斜插腰间的小皮鞭,“咚”的一声皮鼓响起,随即以尖里尖气的女声唱了起来:“左手敲起文王鼓,右手擎出霸王鞭,   敲锣打鼓请神仙。   一请胡,二请黄,   三请蟒,四请常,   请出翠花做大堂,   冤魂死后就上了房梁,   得儿呀呼嗨,咿呀咿嗨呀……”   老喇嘛从来没听过关东的跳大神曲调,而且歌词晦涩难懂,不由得白眉蹙起厉声喝问道:“这是什么巫咒?你到底何许人也?”   “黄龙府耶老仙儿,   出古洞啊离深山,   抓把黑土就把那洞门关。   阴天驾云走,   晴天旋风旋,   来回不用一袋烟儿。   套仙索,捆仙绳,   三宝还有拘魂瓶,   八方仙家来相迎,得儿呀呼嗨,咿呀咿呀嗨……”耶老自豪的唱道。   “呸,原来是中原山洞里跑出来男不男女不女的妖孽,来到康巴藏区竟然还如此的嚣张,我扎西倒要看看你的‘套仙索’、‘捆仙绳’还有什么‘拘魂瓶’到底有多大能耐。”白眉老喇嘛扎西嗤之以鼻。   耶老本就是嘴皮子厉害,若是真正动起手来可就不行了,于是赶紧唱道:“套仙索、捆仙绳,还有那只拘魂瓶,   可惜全都忘了带,得儿呀呼……”   “唗,”扎西老喇嘛打断了他的唱腔,揶揄道,“那你还有什么本事?”   耶老呵呵一笑,继续自吹自擂:“老仙儿‘被窝里放屁——能文(闻)能武(捂)。”   扎西老喇嘛寻思了老半天,才终于弄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不由得哈哈大笑。   耶老已经很久没跟人唠东北的歇后语了,一时技痒,赶紧接着吹嘘:“老仙儿刚才只不过是‘癞蛤蟆掀门帘——露一小手’。”   扎西老喇嘛鼻子“哼”了声:“嗯,倒还像那么回事儿。”   耶老一看更来劲儿了:“老仙儿我是‘二齿钩挠痒痒——一把硬手’,‘寡妇生孩子——有老底儿’,对付你还不是‘老太太擤鼻涕——手拿把掐’。”   扎西老喇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白眉翘起有点傻眼了。   “哈哈,”耶老高兴之极,讥讽道,“‘三岁长胡子——瞧你那小老样儿’,怎么‘吃冰棍拉冰棍——没化(话)’了?哼,有幸听到老仙儿的黄龙府地道‘哨嗑’,你‘大车压罗锅——死也值(直)了。”   有良在一旁觉得好笑,这个耶老真的是童心未泯。   “你在讥讽老衲么?”白眉扎西老喇嘛听出道道来了。   “老衲何曾讥讽?”耶老不承认。   “你这个异类竟还敢自称老衲?”   “老衲曾是噶玛噶举派的老喇嘛,为何不能自称‘老衲’?”耶老不服。   “哪座寺庙?”   “蓝月亮谷喇嘛寺。”耶老嘴快,竟然脱口而出。   扎西老喇嘛闻言吃了一惊,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说的是‘蓝月亮谷’么?”   “没错,老衲千年前就在谷中喇嘛寺中修行,现在又回来了。”   “回来做甚?”   “请人出来治病。”   扎西老喇嘛沉思片刻,接着问道:“那你说说入谷的通道在哪儿?”   “蓝宝石湖边,蓝色的迷雾,远古的钟声……”耶老自言自语着。   扎西老喇嘛嘿嘿一笑,淡淡的说道:“你们还是回去吧。”   耶老纳闷了:“为啥?”   “时空漂移,通道标识已经消失了。”   “消失?”耶老迷惑不解道。   “那座蓝宝石般的湖泊几年前就已不复存在。”   耶老嘿嘿两声:“你以为老衲千里迢迢赶回来,凭你两句话就想打发我们走了么?”同时一只手悄悄的摸出那根电警棍来。   “想活命就即刻离开,若不是看你与谷中还算有些渊源的话,老衲早就出手了。”扎西老喇嘛冷冷说道。   “出手?谁怕谁呀?老衲今儿就是铁定了要入谷,你能怎么样?”耶老知道有良功力不凡,再加上自己手里还有厉害的暗器,因而有恃无恐。   “得罪了。”趺坐着的白眉老喇嘛忽地离地而起,但见红光一闪已至面前,吓得耶老一哆嗦急忙揿动开关“噼噼啵啵”一阵白色的电芒闪烁。   “咦,这是什么暗器?”白眉扎西落下地来,惊奇的瞅着电警棍。   耶老得意洋洋的晃动着手中电警棍,扭头问:“有良,它叫什么了?”   “电警棍。”有良笑道。   扎西老喇嘛鼻子“哼”了下,身形如鬼魅般的红光一闪,劈手将电警棍夺了去,随即手掌拂过耶老的秃脑瓜顶,封住了他的囟门大梵穴。   此刻的耶老浑身被定住,面目僵硬如同石雕一般,连同隐匿于体内的老翠花也一同封闭在了里面,只剩下眼珠子还能左右转动。   有良一看大事不好,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随手便“嗤嗤”两梦遗指射了过去。   白眉扎西想不到这个一只眼的年轻人功力奇高,伴随着两股极寒之气迎面扑来,他大袖一挥想要拍散真气束,未曾想“噗噗”两声竟然洞穿了僧袍袖子。   有良自从由董贵妃体内吸取了三成阳针的针气之后,加上二丫的两成,如今已经融合了五成的噬嗑阴阳针气,发出去的梦遗指自然非同小可,尽管他自己还不是很清楚。   “这位施主报上名来,想不到中原还有如此年轻的高手。”扎西老喇嘛吃惊的问道。   “俺叫有良,请问上师法号,为何阻住我们入谷?”   “老衲乃是木里大寺的扎西,你们为何要急着入谷?”扎西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不少。   “俺的一位朋友脊椎被打断了瘫痪在床,想要入谷请神医前去医治。”有良实话实说。   “但凡脊椎折断是无法接驳的,难道谷中真有如此神医竟然还能够医治?”   “是的,此人尽得三国华佗的青囊医术,绝对有把握医好。”   “老衲不打诳语,那座蓝湖标识确实已于数年前消失,你们根本找不到通道的入口。”   “请问扎西上师,您知道新的入口么?”   “老衲不知。”   “唉,不管怎样,为了罗柱子的病也要试上一试。”有良态度颇为坚决。   “也罢,”白眉扎西老喇嘛点点头,“老衲喜欢你这孩子重情重义,不过暂时还不能放你们过去寻找。”   “俺不明白。”   “这几天有一帮异类尸妖正在窥探蓝月亮谷,老衲正在设法阻止,等他们实在找不着都散去了以后再说吧。”扎西老喇嘛解释道。   “那要等多久?”   “短则数日,长则月余吧。”   有良摇摇头,说:“俺等不及的。”   扎西老喇嘛沉吟半晌,缓缓说道:“这些异类今早已经启程往梅里雪山去了,老衲倒是可以将事情提前了结掉,不过得需要你帮个小忙。”   “干什么?”有良问。   “今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白眉扎西老喇嘛狡黠的一笑,说罢身子向后纵起红衣一闪便隐入云杉林中不见了踪影。   有良见耶老的穴道受制,但却不知道如何来解穴,无奈之下只有等白眉扎西老喇嘛回来。   夜幕降临,扎西老喇嘛手中擒着一人回来了,那人约有五十多岁,干巴得像个麻杆似的,红红的酒糟鼻,口中呲着黄色的大包牙,长相既猥琐又丑陋。 第165章 诱饵   有良感到很是奇怪,就问:“扎西上师,这人是谁?”   “中原异类中的一个,嘴巴倒挺硬,一句话都不肯说。”扎西老喇嘛嘿嘿冷笑道。   “你要杀了他么?”   “不,留着还有用,”扎西老喇嘛说,“那些异类今晚在云杉林中宿营,我们等到戌时再动手。”   “请你解开耶老的穴道。”有良恳求道。   “可以,但要封住他的哑穴,不然弄出动静来则前功尽弃。”扎西老喇嘛上前解开耶老的梵穴,但随即又点了哑穴。   耶老憋得脸色通红,不让他说话反而更觉难受。   有良同情的望着耶老,安慰道:“扎西上师看上去不像是坏人,今晚等他赶走那些异类,咱们明日便可以去蓝月亮谷了。”   天色渐渐的黑了,月出东山,天地间一片清凉。   “你是谁?是由中原来的么?”有良问那老者。   那人也是面色憋得通红,脖子处骨节“咯咯”直响,双目圆睁愤怒的瞪着扎西老喇嘛。   “老衲也封了他的哑穴,此等异类乃是来自远古的寄生虫,竟也妄想着混入蓝月亮谷。”   “寄生虫?”有良心中一动,阴眼盯着他的脖颈处,疑惑的说道,“莫不是一只‘蠕头蛮’?”   “你也知道‘蠕头蛮’?”扎西老喇嘛闻言惊讶不已。   有良淡淡一笑:“以前曾经见过的。”   “嗯,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扎西老喇嘛带着他们几个走进了莽莽云杉林。   林中小路蜿蜒曲折的穿过森林,月色晦明晦暗,一个时辰后,前面出现了微弱的灯光。林中的一片空地上支着四顶帆布帐篷,其中最大的那顶里透出手电筒的亮光,隐约听得到里面有人在交谈。   “有良,你们两人就站在月光下,老衲去引诱异类出来,一旦看到有人冲出帐篷,你俩就赶紧往林中跑得越远越好,等事情解决了老衲自会去找你们。”扎西老喇嘛压低声音吩咐道。   “我只要跑就行,不用干别的了么?”有良心想这倒省事儿。   “没错。”   “那好吧。”有良点头应允了。   扎西老喇嘛押着老者奔那顶亮灯的大帐篷悄悄潜去。   “耶老,你先躲藏起来,俺一个人会方便些。”有良将他塞进云杉树下的灌木丛里,告诉他不要弄出声响来,然后活动下脚踝准备开始奔跑。   不久后,他见到大帐篷里面一乱,紧接着便有人影疾速冲出,有良见状扭头就跑,在云杉林中狂奔了一气儿,直到他们几个最终追上自己。   听完有良的叙述,楚大师面色苍白一言不发的转身就朝原路疾奔而去。   当楚大师等人追击“守护者”的时候,帐篷内就只剩下费叔和首长二人,猪坚强仍在呼呼大睡,脚边躺着小侏儒宋地翁的尸体。   一阵清风吹来,掀起了帐篷门帘,月光下忽见一个黑影闪过,首长低吼了一声纵起追了出去。   眼瞅着前面那个瘦高之人慌不择路的朝着林外奔去,首长运足气力一招“八步赶蟾”追了上去。但见那人身子僵直,双腿机械的快速交替运动沿着一条直线奔跑着,还差点撞上大树。   此刻帐篷门口吵杂的声音惊醒了其他人,东巴老司、豹哥他们以及邢书记残儿等都冲出了帐篷,众人跟在了首长的身后一路追出了云杉林。   月光下,黑影在前面奔跑,残儿弯弓搭箭瞅得真切“嗖”的一箭射出,破空声里正中那人的屁股,“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众人一拥而上,发现此人竟然是宋老拐。   大帐篷里,费叔默默趺坐于地,蓦地开口说道:“‘守护者’既然已经来了,就请进屋吧。”   清风拂过,帐篷内赫然站立着一位红衣白眉老喇嘛。   “我们见过面的,是在木里大寺。”费叔认出他来了,于是口中淡淡的说道。   “你杀了那对青年情侣。”扎西老喇嘛语气冰冷。   “不,是牠杀的。”费叔手指着猪坚强,此刻这头大肥猪早已经醒了,瞪着一双硕大的圆眼恶狠狠的盯着老喇嘛。   “老衲有点糊涂了,你俩谁才是猪妖?毒杀这对情侣的猪头人身怪物究竟是哪一个?”   费叔嘿嘿一乐:“难道还分彼此么?猪妖这话太难听,应该称作猪仙比较恰当。”   “你们何故要自相残杀?”   “蓝月亮谷,人去多了岂不大煞风景?”   “你这猪妖想要独占虚空?”   “没错,”费叔面色阴沉的说道,“老喇嘛,你为何拿走了鞋还要伪装成尼朵二人自杀?”   “老衲不过是替猪妖善后而已,不希望康巴藏区出现命案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老喇嘛,你以为调虎离山引开他们就可以下手轻而易举的拿走朱寒生的背囊了么?”   “不错,老衲正有此意。”   “今晚终于露出真面目,老喇嘛是要杀人灭口了?”费叔冷笑道。   “算你聪明。”扎西老喇嘛话未落音,白眉骤然扬起,印堂眉间轮血光一闪,两道细微的破空声分别射向费叔和猪坚强。   “轰”的一团紫烟升腾而起,费叔与猪坚强瞬间融为一体,烟霭中一只猪头人身怪物赤裸裸的赫然站立起来,皮肤上笼罩着紫色光晕。沉甸甸肥厚的肚腩上面生有密密麻麻数百只紫色乳头,胯间垂着硕大的阳具,屁股后面还甩动着一根细细的小尾巴。   “噼啵”两声脆响,扎西老喇嘛射出去两根细如毛发的血咒针瞬间爆裂开来,红光一闪化为了乌有。   “血咒针”乃是真气与精血凝聚而成,源自左右二脉尾端的左右两个睾丸,再转过六轮循环至眉间轮射出,此为密宗苯教的第一暗器,若无百年以上的童子之身是练不成的,所以自古以来,成就者寥寥可数。   “紫魔!”扎西老喇嘛心中不禁骇然,没想到一只猪妖竟然也能修行到了魔的最高层次。   “老喇嘛,你今天就甭想回去了。”猪妖哈哈一笑,胸腹前面密集的乳头中突然射出无数条细细的紫色烟丝,铺天盖地的罩向了扎西老喇嘛,那些细丝如同活的触手一般张牙舞爪,急切想要将其缠绕起来。   扎西老喇嘛是藏区原始苯教仅存的顶尖高手,身为蓝月亮谷的守护者,自古象雄王国开始代代相传,至今已有数千年的历史。守护者肩负守护虚空之职,但绝不允许踏入谷中半步,因为尘世间人一旦经历过便都不想再返回来了。   眼瞅着紫色烟丝触手即将近前,扎西老喇嘛双臂一震,红色袈裟离体飞出,衣袂展开挡在了自己的身前,随即左臂暴涨一把抓住了地上的背囊,然后身子一弓闪电般的倒射出了帐篷。   “嗤嗤嗤”一阵细碎的噬嗑声骤起,那件红色的袈裟顷刻之间被紫色烟丝触手所吞食的干干净净。   猪妖没想到白眉老喇嘛竟然金蝉脱壳拿了背囊就跑,不由得勃然大怒,身子一晃正准备要追出去的时候,忽闻帐篷外面传来了邢书记等人吵杂的说话声,于是止住了脚步,赶紧腹部一缩将那些紫色烟丝又全部的吸回到了乳头中,随即分身重新变回了费叔和猪坚强。   帐篷帘儿掀起,豹哥押着宋老拐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身后跟着邢书记等人。   “宋老拐是被陷害的,马上放了他。”邢书记高声叫道。   “哼,邢书记,我从帐篷里一直追出树林才捉到他,怪不得今早动身离开塔巴林寺的时候,根本就没见此人的身影,原来竟然是内奸,是与‘守护者’串通一气来盗背囊的。”首长气喘吁吁的说道。   “宋老拐,你竟然与‘守护者’共谋背叛我们,究竟是为什么?”费叔冷冷的问道。   宋老拐脸色憋得绯红,眼珠子直勾勾的望着邢书记说不出话来。   “这事儿与宋老拐无关,”邢书记急道,“老拐,你倒是说句话呀?”   “哼,不来点狠的他是不肯招认了。”首长冷笑着。   “猪坚强,你就先啃下宋老拐的一只手爪子吧。”费叔嘿嘿说道。   “住手!宋老拐是受楚大师暗中指派的。”邢书记急得脱口而出,顿时震惊了帐篷内的所有人。   “你说什么?他是楚大师……”首长愕然道。   “没错,他是我暗中派出去的诱饵。”此刻帐篷帘儿突然掀起,楚大师走了进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费叔不悦的望着楚大师。   “说来话长,”楚大师喘了口气问道,“方才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所以赶紧折返回来,费叔,‘守护者’已经来过了吧?”   费叔点点头:“背囊已经被其抢去了。”   “背囊没了?那可是我们寻找蓝月亮谷的唯一线索啊。”首长大失所望的叫了起来。   “那不是朱寒生的背囊。”楚大师平静的说道。   “不是?”首长闻言一愣。   “背囊是宋老拐的。”楚大师轻松的答道。 第166章 尸蜕   此刻,首长和费叔等人一听全都愣住了。   楚大师淡淡一笑:“塔巴林寺里原本只有朱寒生的一双鞋子,并无其他的物品,由于鞋已经被‘守护者’盗走,因此我便与明月堪布和邢书记商议以宋老拐的背囊冒名顶替,并放出风去引诱‘守护者’上钩,事先并未告知其他人以防泄露。宋老拐则提前出发至梅里雪山,猪坚强嗅着假背囊一路寻来,果然‘守护者’上当了,今晚终于露面来抢夺这只背囊。”   费叔脸上闪过一丝怨毒,但转瞬即逝,并无人留意到。   “这么说,是楚大师设了个局,可惜却白白冤死了宋地翁。”首长说,心中恨恨不已。   “鞋子没了,寻找蓝月亮谷的希望也就彻底破灭了。”费叔沮丧的说道。   “那倒也未必。”楚大师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们起码已经知道了‘守护者’的身份,他就是木里大寺的白眉扎西老喇嘛。”   费叔疑惑的目光望向了楚大师,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方才帐篷里发生的事情都被其瞧见了?   楚大师未作解释,转过身来瞧了一眼宋老拐,口中说道:“原来扎西老喇嘛封了他的哑穴并启动了僵尸穴。”   “什么‘僵尸穴’?”首长迷惑不解道。   “‘僵尸穴’是原始苯教中一个极为诡异的梵穴,可以控制人的小脑,身体会如僵尸般的机械运动,即使撞到墙上也停不下来。楚某也只是耳闻,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不过他环跳穴中了一箭,似乎解去了不少。”楚大师解释道。   “请赶紧给宋老拐解穴吧。”邢书记只得求助于楚大师。   “具体如何来解僵尸穴,楚某也不是很清楚,可以服一味药丸试试。”楚大师自怀中百宝囊内掏出一枚蜡丸捏碎,里面是颗血红色透着一股浓烈腥气的小药丸,塞进了宋老拐的嘴里。   邢书记扶着宋老拐先回自己的帐篷内歇息。   “楚大师,如今之际作何打算?”首长问。   楚大师默默的竖耳聆听什么,随即说道:“不必担心,鞋子虽然没有了,但有人知道蓝月亮谷的入口。”   “谁?”首长疑惑的望着他。   “人已经来了。”楚大师微笑道。   门帘掀起,有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耶老和古空禅师等人。   “了去大师……”费叔和首长惊呼道。   “费叔,首长。”有良打了声招呼。   此刻,首长默默的望着有良,尽管自己知道他过去的底细,但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此人身怀黄建国传下来的“中阴吸尸大法”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派上用场。   “费叔,与有良搭伴而来的这位耶老先生知道蓝月亮谷口的标识,那是梅里雪山下面一座蓝色的湖泊。”楚大师介绍说道。   费叔和首长闻言大为惊讶。   “耶老先生,你怎么会知道蓝月亮谷通道的?”费叔不无怀疑的问道。   “老衲十年前就是从那里出来的。”耶老自豪的答道。   “谷口是一座蓝色的湖?”首长自言自语着,“当年空军的侦察机是发现过一座湖泊,水质清澈如蓝宝石一般,但周围都是冰川和雪峰,并没有什么通道啊。”   这时残儿在一旁插话说:“我们数月来一直都在寻找那座蓝色的湖泊,可走遍了梅里雪山周边,却始终没有发现。”   “谷口就在湖边没错。”耶老一口咬定。   “梅里雪山一带肯定没有这座蓝色的湖泊。”残儿也绝对肯定。   “难道真的是时空漂移,那湖凭空的消失了?”有良想起扎西老喇嘛的话,感到迷惑不解。   楚大师沉思片刻,问残儿:“你们又是如何得知那湖泊就是入谷标识的?”   “我们并不知道,是明月堪布吩咐去寻找的。”残儿回答说。   “这个扎西老喇嘛功夫怪异,有别于中原武学,而且暗中出手果断狠辣,宋地翁在‘摄魂符’的作用下回忆并已认出了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而易举的被灭了口,实在令人汗颜啊。”楚大师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小侏儒的尸体,最后在其两眉之间发现一个细细的孔洞,直透颅骨,但并未找到钢针一类的暗器。   古空禅师说道:“当时听到极细微的破空声,据老衲所知,西藏原始苯教有一种古老的暗器名为‘血咒针’,不过早已经失传了,或许扎西老喇嘛使用的就是此种暗器。”   “什么‘血咒针’?”首长手掌轻抚着宋地翁的面颊问道,这个小侏儒是最忠心耿耿的了,无论自己在位或是下野都始终不离不弃。   “据说是以百年童子之身的精血化成针气,自眉间射出伤人于无形,入体则化不留痕迹,试想人生七十古来稀,更何况还要保持童子之身了,因此古来修成此功者寥寥。”古空禅师解释说道。   “费叔,您与他照面了么?”楚大师的目光瞥向了费叔。   费叔长叹一声,道:“说来惭愧,但见红色袈裟一闪,背囊就不翼而飞了,身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楚大师自责道:“都怪楚某考虑不周,惊到费叔了。”   “你准备下一步怎么做?”   “寻找那座蓝色湖泊。”楚大师答道。   “有良!”帐篷外传来可儿的召唤声,她发现大帐篷这边人声吵杂,结果竟然瞧见了有良的身影。   “是可儿?”有良走出帐篷。   “快来,二丫病了。”可儿顾不得说别的,拽着他就跑。   帐篷内,被子下面躺着昏迷不醒的二丫,颈部以下皮肤就如同水里浸泡了多日肿胀变色,裸露着的双手满是褶皱。   “二丫……”有良大吃一惊扑上前去,急匆匆的问道,“她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   小月见到有良脸一红,说道:“二丫带着那幅《敦煌夜魇图》画轴从京城千里迢迢来到滇西北,想寻找蓝月亮谷隐居的高人救你出画。在飞机上就发现了她的脚发白麻木,途中越来越严重,就在刚才突然休克了。”   “小……月,”有良认出她就是和丛院长在一起的那位女军医,衡山上暗恋薛道禅的那只蟋蟀,“你和二丫一同来到塔巴林寺的?”   小月点点头:“是的,妮卡说她师父知道这种病称作‘尸蜕’,不过他隐居在蓝月亮谷里。”   “必须要找到蓝月亮谷。”有良心中暗道,朱寒生也肯定可以医得好二丫。   “了去大师,上次你那位截肢的朋友不辞而别了,他现在没事儿了吧?”小月歉意的说道。   “他没事儿。”有良心想才不去管老白的生死呢。   此刻,古空禅师、薛道禅、虚风道长和耶老走了进来。   “了去,听说二丫病了?”古空禅师问道。   虚风道长上前查探了下,有些迷惑不解:“奇怪,皮肤肿胀变色,脉搏还依然跳动有力,人却昏迷不醒。”   “道长,此症以往从未发现过,妮卡说是叫‘尸蜕’。”小月在一旁解释说。   “尸蜕?”虚风道长听罢吃了一惊,缓缓说道,“北周武帝宇文邕的《无上秘要》中曾记载过‘尸解’,谓‘夫尸解者,形之化也,本真之练蜕也,躯质之遁变也,如蝉留皮换骨,可知失去骸骨或仅留骨或衣者,皆称尸解’,不知这‘尸蜕’是否相同。”   “道家的‘尸解’乃是飞升成仙,老僧以为‘尸蜕’虽然也是一种蜕变,但并非脱离尘世,而是如薛先生的蝉蜕一样,是修行中的过渡,不过二丫目前的状况则像是某种畸变。”古空禅师沉吟道。   “师父,您说的‘畸变’是什么意思?”有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找到了二丫,可别再出什么岔子。   古空禅师柔和的目光望着有良,许久,才缓缓说道:“了去,二丫的身世你是清楚的,她是一只幼魇,并未按照常理孵化,历经坎坷导致其走火入魔而产生畸变,你要有心理准备,她可能会慢慢的油枯灯灭。”   有良闻言诧异道:“师父,你是说……”   “她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古空禅师面色异常的严肃。   “不,不会的,”有良摇着头,泪水夺眶而出,“二丫不可能醒不过来,俺一定要救她。”   古空禅师叹息着走了出去,薛道禅和虚风道长也不知如何来安慰他,只好默默的离开让有良独自待在二丫的身旁。   “有良,二丫从小就命苦,现在刚刚有了心上人就要撒手而去,真的是好可怜啊。”可儿不会安慰人,净往有良的伤心处说。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邢书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口中背诵着伟人名言,随即附耳悄悄说道,“其实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当然还是不死的好。”   耶老上前瞧了瞧,然后目光示意有良跟他来到了外面,他的哑穴早已经被古空禅师解开了。   耶老看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道:“你的小相好只有朱寒生能治。”   “可是扎西说那座蓝色的湖已经消失了。”有良沮丧的说。   “老衲还有一条捷径。”耶老神秘的一笑。 第167章 跳崖   黎明时分,楚大师吩咐大家返回塔巴林寺,梅里雪山方圆数百公里,单凭徒步寻找那座蓝色的湖泊费时耗力,不如用黑鹰直升机来的快捷。   人们折断云杉树枝做了两副担架,抬着二丫以及宋地翁的尸体于中午过后回到了塔巴林寺。   费叔带着猪坚强以及豹哥乘坐那辆面包车去了中甸,他要在那儿打电话给成都方面调派直升机来协助寻找。   面包车经过数小时的颠簸行驶,翻越雪山,终于在下午赶到了迪庆州的首府中甸。   费叔来到了邮局,总共挂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打给成都空军指挥所,找到他的内线关系某主任,吩咐要那架黑鹰直升机飞抵塔巴林寺。   第二个电话是301医院的丛院长。   “是费叔啊,我正着急找你呐,谢天谢地可算是联系上了。”丛院长惊慌失措的说道。   “怎么了?”费叔感觉到出事儿了。   “一只‘鸡’死了。”   “怎么会这样?”费叔惊愕道,“电话里不要说了,我即刻赶回来。”   撂下电话听筒,费叔陷入了沉思中,“鸡舍计划”竟然出了纰漏,目前还不清楚这只“鸡”是哪一位领导人以及致死的原因,如此机密之事是绝不可以在电话里谈的。   思索片刻,他拨通了京城里的一个语音信箱,留言给对方,要其以病人身份立刻住进301医院,暗中观察D字楼内的情况。   打完电话后,吩咐司机小韩载着他和猪坚强连夜赶往昆明换乘空军的包机返京。   塔巴林寺内,小侏儒宋地翁的尸体也被送进了佛堂与尼朵和杨林一同超渡,首长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才默默的离开了。   明月望着三具尸体,心中暗道,塔巴林寺这些年平静的日子恐怕要打破了。   二丫被抬入了客房,依旧是昏迷不醒,有良在一旁心急如焚,将耶老拽到一边悄声询问蓝月亮谷的事情。   “那条捷径必须我们两个人配合才能进入谷中,今晚等其他人都睡下了再动身,蓝月亮谷的入口可不能让楚大师这帮人知道了。”耶老早就看出费叔等人并非善类,扎西老喇嘛说的不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闯入谷中。   “为什么要两人配合才进得去?”有良有些疑惑不解。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耶老神色镇定的说道。   有良一整天都在塔巴林寺的客房内陪着二丫,她的脉象似乎越来越弱,古空禅师看过之后摇了摇头,看来时日已经无多了。   黄昏时分,塔巴林寺上空传来了轰鸣声,黑鹰直升机赶到了。   “楚大师,费叔得到消息,丛院长那儿出事了,他已经急着赶去了京城。”豹哥跳下直升机匆匆说道。   “丛院长那儿出了什么事儿?”楚大师问。   “费叔没讲,只是说请您完事儿后即刻返回京城。”   楚大师沉吟半晌,吩咐大家第二天清晨出发,乘黑鹰直升机寻找那座蓝色的湖泊。   是夜,乌云蔽日,天空中稀稀落落的飘下了雪花,塔巴林寺内一片静谧。   客房内烛光暗淡,有良坐在床榻边,默默的攥着二丫满是褶皱的手,小月已经搬去了其他房间,以便让他俩独处。   深夜子时,房门轻轻被推开了。   “有良,我们可以走了。”耶老悄声说道。   有良一言不发的用被子把二丫包好,目光瞥见背囊内的画轴,顺手抽出也塞进了被子里,然后将两条床单拧成粗绳,将二丫背在身后捆绑牢。   “你这是?”耶老惊讶不已。   “二丫的脉象越来越弱,时间等不急了,只有带着她和媚娘一同上路。”有良坚定的说道。   两人悄悄的离开了塔巴林寺,四下里一片白茫茫,四顶帐篷隐匿在黑暗之中,人们此刻都已经睡熟了。   耶老带着有良冒着风雪直奔卡瓦格博峰而去。   夜色漆黑一片,但对于他俩并无大碍,耶老本是黄龙府辽塔内的一具皮尸,在黑暗里已度过了千年。有良的阴眼近日来更胜从前,自从体内融合了噬嗑针的阴阳之气,尽管还只有五成,便已经觉得精力大为充盈,一百斤重的二丫在后背上竟恍若不觉。   “耶老,你当年既然已经来到了谷中,为何还要离开呢?”有良问。   “烦,闷,没人喜欢听东北跳大神儿,哪儿有和黄龙府的那些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儿在一起来得舒心。”耶老呵呵说道。   是啊,蓝月亮谷再好也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有良心中暗道,妮子待在谷中这么多年难道就不烦闷么?   两人穿过生长着杜鹃花灌木丛的高山草甸,翻越了几座小山峰,直走到东方破晓。   耶老站住了,手指着面前的一道凸起的山梁说:“当年寒生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塔巴林寺的晨钟敲响了。   直升机骤然发出轰鸣,巨大的旋翼转动起来,邢书记等人也匆匆从寺中出来。   “有良和二丫不见了。”小月着急的说道。   楚大师闻言吃了一惊,忙问:“那个耶老先生呢?”   “也不在。”邢书记回答说。   古空禅师与虚风道长面面相觑,两人心中似乎明白了。   “嘻嘻嘻……”薛道禅蓦地尖声笑了起来,“了去定是带着二丫先行入谷请神医治病去了。”   “楚大师,看来那位耶老先生甩开了我们,独自带着了去大师入谷。”首长猜测说。   楚大师抬头望了下依旧飘着雪花的铅灰色天空,面色十分的阴沉:“夜里一场雪至今未停,怕是已经掩盖了他们的足迹,难道那个所谓的‘蓝色湖泊’不过是个幌子,而蓝月亮谷其实却另有标识?”   古空禅师说道:“老僧相信明月堪布所言非虚,况且那座湖泊残儿他们已经找寻了好几个月,或许扎西老喇嘛说得没错,由于时空漂移,那湖几年前可能确实已经消失了。”   “那么,耶老兴许还有其他入谷的办法,否则是不会带着有良和重病的二丫连夜冒着大雪前往的。”虚风道长沉吟道。   豹哥和小林子在一旁嘀咕着:“这个了去也真是的,自个儿独自跑了,也不吱一声。”   “可能是他的女朋友病重,等不到天亮吧。”小林子答道。   “了去带着昏迷不醒的二丫,几个时辰是走不多远的,我们马上出发,一定能追上他们。”楚大师吩咐道。   众人陆续登机,包括大灵猫和金头鼋,还有那个令人讨厌的邢书记,若不是碍于明月堪布的面子,自己根本不会载上他们的,楚大师心道。   黑鹰直升机升空了,强大的气流卷起地上的雪花漫天飞舞,明月站在塔巴林寺山门前,目送着飞机渐渐消失在了天际。   那座蓝色的湖泊应该是不存在了,否则残儿带着大灵猫和鬼蝙蝠不可能这么久都找不见,由此说来,这些人尽管有直升机,但依旧还是徒劳的。   “堪布,可儿她们还会回来么?”执法尼萍儿在旁问道。   “当然会。”明月叹息着转身离去。   半空里,直升机巨大的旋翼飞快的旋转着,天气恶劣,能见度极差,空军机师不得已只有降低高度,目视搜索的范围有限,舱内的人都扒在舷窗上往外看,寻找着有良他们的踪迹。   楚大师此刻心绪不宁,丛院长那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以至于要费叔即刻赶回京城呢?“鸡舍计划”一直执行得很顺利,中央已经有不少老同志都进去过了“玻璃房”,费叔的血正在潜移默化的起着作用,一旦那位“太上皇”也进来便大功告成,届时费叔登高一呼,天下还有谁敢不响应?而自己则暗中控制着这只猪妖……   卡瓦博格雪峰下的那道凸起的山梁,正是当年刘今墨与小翠花坠崖的地方,那时寒生以“癔症神功”跳落悬崖,最后误打误撞直接闯进了蓝月亮谷。有一次在谷中,寒生将此事告诉了耶老,因此他才这么有信心说有一条秘密的捷径,若是没有在昌瑞山扒在有良背上跃下深沟的体验,耶老也决不敢冒然夸下海口。   “有良,从这里跳下去会有一条冰河,直接流入崖底的溶洞,穿过山体直通蓝月亮谷内,这条捷径只有朱寒生和老衲两人知道。”耶老沾沾自喜的说道。   有良探头朝下望了望,但见壁刃千尺,崖下浓雾翻滚缭绕,什么也瞧不见,深不可测。   “就这么跳下去?”有良疑惑道,“万一下面没有通道,我们可就困死在谷底了。”   “朱寒生这人从不打诳语,老衲深信他的人品。”耶老正色道。   “万一时空漂移,既然那座蓝色的湖泊可以消失,这条捷径就一定还存在么?”有良提出了疑问。   “这个么,老衲倒是没想过。”耶老支支吾吾的说道。   有良沉默良久,心里明白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路子可寻了,他扭过头目光停留在二丫憔悴的脸上,她已经奄奄一息,再拖下去就必死无疑。回想起自已与她结识的这段时间,两人风风雨雨历经多少艰险,最后终于走到了一起。   “没错,二丫,我们豁出去了,无论生死都在一起。”有良那只干瘪的左眼缓缓流出一行热泪。   耶老默默的伸手抓住了有良的肩膀,媚娘则扒在其背上。   此刻远方的天空里隐约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   有良背着二丫带着耶老和媚娘纵身跃下了悬崖…… 第168章 “顺治皇帝”   黄老魇如一只巨鸟般风也似的冲出了木里大寺,攀上附近的一座山峰四下里望去,此刻天刚蒙蒙亮,群山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雾霭之中,脚下是莽莽原始森林,几座高压线铁塔在山峦间若隐若现。   “奇怪,那是什么东西?”黄老魇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的铁塔自言自语道。   他在地下古墓里待了千年,对当今社会完全陌生,尽管听冯生和杜十娘说过自唐后,已历经宋、元、明、清、民国等朝代,但其思维还几乎停留在晚唐时期。   看来川滇交界蛮荒之地,早已经不在吐蕃或南诏的控制之下了,如今自己若是登高一呼,可能也未必会有多少人响应,还是得先熟悉一下这个千年后的尘世,谋定而后动再伺机起义为上策。   据冯生说,尘世早已今非昔比,普通百姓都可以上天入地,以前骑快马要跑上十天半个月的地方,现在乘飞机一个时辰就到了。怎么会呢?黄老魇不相信。   他在山顶上沉思良久,踌躇着究竟先去哪儿开辟根据地,听说当今朝廷是几十年前从江西井冈山发迹的,自己是否也应该找地儿立个山头呢?正寻思之间,忽闻空中传来雷鸣声,晴天打雷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远处飞来一架直升机掠过他的头顶,黄老魇躲在树后偷偷的眺望,这可能就是冯生所说日行万里的“飞机”了。   黑鹰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了木里大寺前,黄老魇远远的望着,决定以静制动呆在山顶看个究竟。   不久后,黑鹰直升机腾空而起往西北横断山脉深处飞去了。   黄老魇缓缓下山来到了公路边,发现这官道并不是砂石路面,看上去极为平滑宽敞,他伸手往地上一掏抓起一大把沥青,闻了闻有股焦糊味儿,这是什么东西?   “嘀……”这时从木里大寺的便道上驶来一辆吉普车,引起了黄老魇的好奇,呆呆的站立在公路中间凝视着。   吉普车紧急刹车停在了黄老魇的跟前,车门打开跳下一人,正是凉山州宗教事务管理局的莫局长,他准备开车返回西昌市。   “哎呀,顺治皇上,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莫局长心中涌起一阵喜悦,尽管那幅《敦煌夜魇图》被东巴老司盗跑了,但若是能将这位清朝开国皇帝顺治带回去,功劳岂不是更大?简直会轰动京城,不,是全世界!要知道目前世上寿数最长的不过一百二十余岁,可这位清世祖爱新觉罗。福临生于1638年,迄今已经351岁了。   “真是个宝贝……”他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黄老魇疑惑的问道。   “皇上,您老人家想不想回京城看看,紫禁城还原样给您保留着呢。”莫局长试探着说。   “这里乃是川滇蛮荒之地,此去京城数千里之遥,如何去得?”   “这好办,您先坐我的吉普车回西昌,然后乘飞机一个多时辰就到京城了。”莫局长急切的说道。   “‘飞机’?是在天上飞的么?”黄老魇想起了冯生说过的话,心里痒痒的霍霍欲试。   “没错,就是在天上飞的,有漂亮的空姐服侍,可舒服着呢?”莫局长赶紧说。   “那好吧,朕就跟你跑一趟,”黄老魇心想当年安禄山在蓟县独乐寺起兵,进攻长安路途有点远,若是在京城里登高一呼岂不便当?若是哪个皇亲国戚、朝廷重臣不服的话,便可以直接除了去。想到这儿,他高高兴兴的登上了吉普车,口中吩咐道,“起驾。”   “喳。”莫局长高兴之极,学着电影里清朝官员的口吻答道。   吉普车一溜烟儿似的直奔凉山州首府西昌市而去。   公路上疾驶而过的载重卡车、长途大巴以及小轿车和摩托车令黄老魇眼花缭乱,惊讶不已。   “这些奇淫技巧的玩意儿都是从何而来?”他禁不住问道。   “皇上,这都是工业革命的产物,由西方国家传来中原的,不过现在我们自己也能制造了。”莫局长尽可能通俗的加以解释。   “莫……局长?”   “臣在。”   “你这‘局长’是个什么官职?”   “县局级,相当于正七品吧。”莫局长答道。   “大材小用了,你既然懂得如此之多定是名大儒,尤其对男女行房交媾之事深得其髓,以后你就跟在朕的身边吧,给你个太师干干,官正一品。”黄老魇心情愉悦,开口封官。   “谢皇上。”莫局长心中好笑,若不是亲眼见其从那幅《敦煌夜魇图》中出来的,肯定会认为这人就是个妄想型精神病。   车到西昌时天色已晚,但见街上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尤其是人行道上的年轻女人露着白花花的肚脐,穿着紧身牛仔裤,将臀部绷得浑圆怕是都快撑爆了,看得黄老魇目瞪口呆,不停的滴着口涎。   “这些女人竟然如此淫荡,不过朕喜欢。”他喃喃自语道。   吉普车停在市宗教局门前,黄老魇下车伊始抬头望见了马路对面的灯箱广告,一个身材巨大金毛碧眼的外国女人穿着三点式正对其闹首弄姿,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莫局长,这个淫荡女人凭地如此高大?”黄老魇愕然道。   莫局长觉得好笑,从这一点上来看,更加证实了顺治皇帝的真实性,清朝开国初年,那时候连电都没有,遑论灯箱广告了。   “皇上,那不是真人,而是照片。”他解释说。   “假的?此画工真的是妙笔丹青,竟然如此逼真,简直出神入化,都是将来朝廷可用之才啊。”黄老魇啧啧称赞不已。   “皇上,臣陪您先用膳如何?”莫局长开了一天车,肚子里咕咕直叫。   “也好。”黄老魇赞成道。   两人来到旁边的一家大排档吃饭,黄老魇刚一落座便吸引了不少行人和其他食客的目光。   “这老头穿的是清朝皇帝戏服,一定是个老演员,可能是长影的方化。”有人猜测道。   “不对,好象是谢添。”人们在一旁议论纷纷。   黄老魇隐匿古墓逾千年以燕山龙脉的地气滋养,有时偶尔吃些黄衣小人“庆忌”捕来的小鱼,如今闻到彝家坨坨肉和布拖县驰名的小猪儿烧烤浓郁香气,止不住的食欲大开。   “皇上,‘木火哪觉依,尼木吱置依’,这是凉山州彝家的一句谚语,意思是‘汉人贵在茶,彝人贵在酒’。这坛是本地著名的‘杆杆酒’,以麦秆吸来喝的。”莫局长给黄老魇示范,将空心麦秆直接插入坛内吸酒入腹。   黄老魇也吸了两口,感到不过瘾,于是将麦秆吸管一扔捧起酒坛张开大嘴“咕嘟咕嘟”的倒了进去,顷刻喝了个坛底朝天。   “皇上好酒量。”莫局长惊讶不已,“杆杆酒”乃是彝人用玉米、高梁和荞子酿制,虽说比不上蒸馏酒度数高但后劲儿却是不小。   “店家,拿酒来。”黄老魇重返尘世心情格外愉悦,一连独自饮了好几坛,桌上的坨坨肉和小猪儿烧烤更是风卷残云一扫而空,把个围观的人们看得直乍舌。   “你们这些人见朕因何不跪?”黄老魇醉醺醺的盯着人群不无疑惑的说道。   众人闻言都忍俊不已,更有小孩子上前摸摸他的龙袍。   莫局长怕节外生枝,赶紧说道:“皇上,咱们还是回旅……驿馆歇息吧。”   “有女人伺寝吗?”黄老魇醉眼惺忪的问。   莫局长即刻会意:“当然,有臣在,皇上但可放心。”   两人来到前门十字街口的西昌大饭店,莫局长开了两间房,先扶黄老魇入内躺到床上,随即拨打电话给楼下歌舞厅的老鸨,要两个小姐上来。自从调来西昌,家属仍留在都江堰,宗教局是清水衙门,一般没有什么商人请客送礼,因此手头挺紧也包不起二奶。有时夜不能寐兴致到时,自己便会来这家歌舞厅叫“小姐”,一来二去便与老鸨也混熟了。   “咚咚”敲门声,进来两名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裸露着肚脐眼儿,穿着黑色的超短裙,身上散发出廉价刺鼻的香水味儿。   “呦,先生就您这身板还玩双飞呀?”那小姐打量了下身子骨单薄、面色苍白的莫局长,有些鄙夷的说道。   “不是我,”莫局长朝床上努努嘴,“你们两个今晚要好好的服侍皇上。”   两名妓女瞥见床上身穿清朝皇帝龙袍的老头,不由得哈哈一乐,口中戏虐道:“那我们姐俩不就成了皇贵妃了么?”   “混帐,”黄老魇闻言大怒,“皇妃乃是由朕封赐的,你们俩刚刚来就想一步登天,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这老头还挺入戏的。”她俩一面笑着上前宽衣解带。   “皇上,您今晚就好好享受吧,下官还要去安排接下来的行程,你们两位尽点力,明早一并结算。”莫局长说罢开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定了定神儿,拨通了京城文司长家里的电话。   “文司长,您好,我是西昌局的小莫啊……”电话里,莫局长恭恭敬敬的将发现清朝开国皇帝之经过详细述说了一遍。   “小莫呀,你没喝醉吧?”文司长不悦的说道。   “文司长,这件事儿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我愿以一名共产党员的党性担保,它是千真万确的,您只要见面就会相信了。”莫局长信誓旦旦的作出保证。   “小莫同志,你知道这样说的后果吗?”   “当然知道,此事若是欺骗您,我甘愿局长被免。”莫局长无比诚恳的答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次传来文司长的声音:“那就送来京城吧,我会到首都机场接机。”   “是。”莫局长兴奋的说道。   他撂下话筒,开始琢磨着顺治皇帝没有身份证,如何通过边检登机呢?若是通过市领导当然可以畅通无阻,但是那样一来事情就泄露了,政府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坏事儿都往外推,好事儿则自己身上揽,到时候可就没他莫局长的功劳了。   他走出了饭店,先到宗教局打电话叫办公室主任即刻赶来。八十年代末期,寺庙道观有很多出家人并未办理过身份证件,需要有关部门开具证明乘坐飞机。   办妥后,莫局长回到西昌大饭店,准备好与顺治皇帝搭乘明天一早的航班进京。   早上来到隔壁房间,黄老魇精神矍铄的正等着他,再看那两位小姐,赤裸裸的躺在床上直翻白眼儿。 第169章 玉龙第三国   有良驮着二丫、耶老以及媚娘跃下了万丈悬崖,身子急速坠下,四下里全是浓雾什么也看不见,只闻耳边呼呼风声。   他张开双臂手心朝下发出梦遗掌,劳宫穴中射出老阴之气减缓了坠落的速度,自阴阳二针的针气融合后,威力远胜从前,加大催动之下甚至可以将身体飘浮于空气中了。有良心中暗喜,若是照此继续修炼下去,岂不是可以借反作用力缓慢爬升了么?   他慢慢的下降,最后已经望见了谷底那条汹涌奔流的暗河,水面漂浮着一层深蓝色雾霭,水质清澈透明,寒气袭人。   “最好别掉进水里。”扒在后背上的耶老担心说道。   有良也不愿弄湿二丫,于是就在行将入水的时候加力催动梦遗掌,成功的悬停在了水面上。他小心翼翼将一只手掌翻过向着身后,身体便缓慢的朝前移动了,如同人行走的速度。   前面是一个漆黑的山洞,河水流入洞中传出轰隆隆的巨大回音,有良睁大阴眼漂浮着进入,飞溅的水雾溅到皮肤上冰凉潮湿,令人不禁打起了寒战。   “喵……”媚娘紧张的两只前爪几乎陷进了耶老肩膀皮肉里。   有良控制着身体在漆黑的山洞里缓缓前行,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前面终于出现了亮光。随着“轰”的一声,身下的暗河坠落于瀑布之中,他们终于进入了蓝月亮谷。   有良此刻已是精疲力竭,赶紧降落到了岸边。   抬眼望去,面前坐落着一汪蓝宝石般的高原湖泊,雪山下是一片美丽的高山草甸,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灿烂如茵,芳草萋萋。草原的尽头,则见一片金色的建筑横亘于山麓之下,仰月宝珠习习发光,整个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雾霭之中,庄严而肃穆。   “当……”随风飘来古老苍凉的钟声。   岸边碎石小路旁边是一片红松林,散发着浓郁清新的脂香。   耶老张开双手扑倒在地行起了五体投地大礼……   有良解开身上的棉被,立时大吃一惊,二丫的脸已经浮肿变形,面上满是层层皱褶,竟如同一耆年老太婆。   “怎么会这样?”有良急道。   “喵呜……呜呜。”媚娘见到二丫如此模样,也禁不住难过的悲鸣起来。   “快,跟我来。”耶老在蓝月亮谷中轻车熟路,率先沿着湖岸朝森林中走去。   有良背上二丫急匆匆的跟上,媚娘则在地上一瘸一拐的尾随着。   走入红松林,远远望见几间树皮屋顶的木头棚子,那还是当年入谷后搭建的,耶老的那一间仍孤零零的矗立在红松树下。   耶老快步上前,几间屋子内都积满了灰尘,早已经人去棚空。   “奇怪,人都跑哪儿去了?”耶老抓抓秃脑瓜顶,疑惑不解道。   “已经数年过去,他们可能早已搬家了。”有良说。   离开了木屋,耶老来到松林边上的一座土丘前,默默的说道:“这就是小翠花和刘今墨的坟墓。”   墓前摆放着几束水灵灵的蓝色野花,不久前还有人来扫过墓。   老翠花在耶老体内低声的呜咽着,一晃儿数年过去,那种母女思念之情日甚,终难以克制。许久,她才默默开口道:“耶老,去办正事儿吧。”   “上坟的应该是寒生和兰儿,”耶老抬眼望向了远方山峦,“我们去喇嘛庙里打听一下。”   两人沿着湖边朝着山脚下的那片金色屋顶建筑走去,穿过那片高山草甸,小路两侧盛开着各种美丽的野花,远处可见星星点点的农舍和悠闲的牛羊。   草甸尽头出现了长长的青石阶,经过一座小木桥,前面座落着数十间碉楼式的木制建筑,屋顶矗立着银色的仰月和金黄色的宝珠,喇嘛庙山门上绘着精美的唐卡,寺内传来古老苍凉的钟声。   主殿内供奉着莲花生大士的塑像,身后的壁画是飞翔着的五部空行母,四周挂满了花花绿绿的经幡。   “嗡啊吽班杂咕噜,贝玛,悉地吽……”一位消瘦的红衣老喇嘛趺坐于祭坛下的蒲团上,口中念诵着“莲花生大士心咒”,惊奇的望见耶老和有良进来,已经多少年来都不曾有外人入谷了。   “老衲丹增,请问两位施主从何而来?”老喇嘛开口问道。   耶老跳上前去嘻嘻说道:“丹增老喇嘛,你猜猜老衲是谁?”不等老喇嘛答话,自己便急匆匆的告诉了他,“我是耶老啊。”   丹增老喇嘛定睛细瞧,随即呵呵一笑:“果然是耶老前辈,一别经年,怎么又回来了?”   “快告诉老衲,朱寒生在哪儿?”耶老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们在玉龙第三国。”   “‘玉龙第三国’?难道真的有传说中的‘雾路游翠都’?”耶老诧异道。   丹增老喇嘛微笑着说:“都是那个古灵精怪的沈才华发现的,就在这寺后石壁上……”   原来三年前的一天,鬼婴沈才华和墨墨跑来喇嘛寺玩儿,在谷里平日里除了吴楚山人教他俩读书写字之外,闲暇时两人就是到处溜达,整个蓝月亮谷都走遍了。   沈才华在寺后石壁缝隙里发现了一只体型巨大的青头蟋蟀,无奈其躲在里面死活都不肯出来,鬼婴一怒之下以“祝由神功”第九式“天门洞开”切割石壁。未曾想切下一块圆形石板后才发现里面是个溶洞,有条石甬道蜿蜒伸向了山体里。这两个孩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便走了进去,他们在黑暗中摸索了数里之遥,最后到达另一出口时,才发现原来别有洞天。   “东巴古老传说中的‘雾路游翠都’,也就是‘玉龙第三国’原来并非虚构,并且近在咫尺,可惜数千年来谷中人竟从未发现。”丹增老喇嘛感慨不已。   “上师,朱寒生在‘玉龙第三国’里么?”有良急切的询问。   ‘自从发现了新的天地,他们就都搬到里面去住了。”丹增老喇嘛回答道。   “耶老,那我们赶紧去吧。”有良催促着。   按照丹增老喇嘛的指点,两人找到了寺后石壁,那儿果然有一个圆形的窟窿可容人进出。   有良望着平滑的切割痕迹,心中别是一番滋味儿,这沈才华的功力匪夷所思,“祝由神功”果然威力无穷,竟然可以将坚硬的石壁切得如此整齐,自己若是与其较量起来必定落败。   他并不知道,当年郭璞就是为克制“中阴吸尸大法”才创建此功法的。   “喵……”媚娘抬头望着有良。   “我们进去吧。”有良小心翼翼的钻进石洞,媚娘在前面探路,他和耶老紧随其后,在漆黑的甬道里缓缓前行,不久后便走出了山洞。   面前是一片白云缭绕的盆地,湛蓝色的天空,四周皆是皑皑矗立的雪峰,谷中草甸上盛开着蓝色的野花,一群银角花鹿在蓝宝石般的湖泊边漫步,几只宽耳朵狐狸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打着盹儿。   “喵……”媚娘扑向花丛,惊起一对羽毛艳丽的雉鸡飞“扑扑扑”的飞向远方。   花丛后一对身着艳丽服饰的纳西青年情侣微笑着站起身来,手拉着手亲昵的向湖边走去。   遥见湖泊岸边有一排小木屋,掩映在墨绿色的杉树林中,静谧而和谐,耶老带着有良朝那边走去,媚娘兴致勃勃的跑在了头里。   湖边木屋前的小路上突然窜出一只大黑猫拦住了去路,恶狠狠的盯着媚娘,嘴里发出恐吓的“嘶嘶”声。   媚娘可不是善茬子,见对方不过是民间一只普通的抬棺猫,根本没放在眼里,喉咙中“咕噜”两声前爪蓦地暴涨一尺,指甲如利刃般的反射着森森白光,一步步逼近对手。   小翠儿此刻可吓的不轻,极度恐惧的慢慢倒退着,牠明白自己根本不敌这只凶恶的瘸腿猫妖。   “汪汪……”这时木屋里又冲出来一黄一黑两只大狗挡在了小翠儿的身前。   有良顿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两只恶犬正是当年咬断他双手经络的大黄狗笨笨和黑妹。   媚娘见状咧开嘴巴怪笑着,不过两只土狗而已,杀之易如反掌。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两个小小的身影自木屋中飞射而出落在了小路之上,原来是两个小孩子。   “小,小心……他是那个有……良!”高大的杉树横杈上蹲着一只巨大的蓝紫金刚鹦鹉,结结巴巴的发出警告。   “妮子?”有良瞬间脱口而出,但早已是目瞪口呆了。   这两个小孩儿身高只有一米左右,刚刚超过有良的裤腰,模样依稀就是六年前的鬼婴沈才华和墨墨。   “你是……”墨墨诧异的望着面前这个独眼年轻人,不无疑惑的问道。   “看看老衲是谁?”耶老突地从有良身后闪出,笑嘻嘻的说着。   “耶老!”沈才华欣喜的叫了起来。   有良默默的望着鬼婴和墨墨愕然不已,自从六年前在雪峰上最后见过一面,至今他俩竟然一点都没有长大,仍然和当年一模一样,而自己早已是人高马大的强壮小伙子了。   “妮子,你真的记不得俺了么?”有良伤心的叹息道。   “你……是有良哥?”墨墨迟疑的望着他。   “俺正是有良。”   鬼婴此刻早已闪身挡在了墨墨的面前,口中警惕的说道:“有良,你想要干什么?”   有良多年来对妮子的刻骨思念在这一瞬间竟然茫然若失…… 第170章 重逢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使为君开……”木屋中传来杜甫《客至》的吟诵声,一位青衫老者站立在了门前,正是吴楚山人。   “耶老,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吴楚山人笑呵呵的说道。   “唉,还不是‘瞎子操腚——穷欢乐’呗。”耶老不会文绉绉的,东北话虽粗俗了点,但却直接了当。   这时,其他木屋里的人们闻讯也都跑了出来,贾尸冥、老祖兰儿等人拉着耶老问寒问暖。   寒生来到这个独眼年轻人面前,上下打量着说道:“真的是你,有良……”   “是,俺是有良,”他心中一热,含泪说道,“请你救救二丫。”   “二丫?”   “她是俺……未过门的媳妇。”   “跟我来。”寒生带着有良回到木屋里,将二丫放在床上,然后仔细的端详着,看看舌苔,手指切下三关,不由得眉头蹙起惊讶的说道:“她的脉象正常,怎么皮肤成了这个样子,而且还昏迷不醒?”   “听妮卡说,是‘尸蜕’。”有良告诉他。   寒生闻言不禁愕然,此刻兰儿等人也都进屋来了。   “‘尸蜕’,”寒生默默说道,“刘伯温在《尸衣经》中曾记载过,这是十八种尸变之外的另类罕见现象,有良,可否告知二丫的身世,这一点甚为关键。”   有良点点头,从1975年河南驻马店发大水讲起,佘天庭寻找到溺死的孕妇剖腹取出婴儿,然后过胎到陕西耀县孙思邈的后人家里,以及十多年后掳走修炼噬嗑针等叙述了一遍,但却有意隐瞒了自己与其合体消除老阳之气反噬的过程,他不想什么都往外说。   众人听完发生在二丫身上匪夷所思的故事都不禁愕然,离开江湖与世隔绝这些年,真的是孤陋寡闻了。   “尘世中关于‘九魔一魇’的传说原来确有其事啊。”贾尸冥喃喃自语道。   “如此说,这个女孩儿竟然是只幼魇。”吴楚山人吃惊不已。   “有良,你原来心中一直放不下墨墨,如今怎么与二丫姑娘定亲了?”寒生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有良脸一红,支支吾吾未说出口。   “是因为她怀孕了么?”寒生问。   “什么!二丫怀孕了?”有良闻言大吃一惊。   寒生微微一笑,道:“是啊,她已经有了不足两个月的身孕。”   有良阴眼微红的望着寒生低声说:“自从遇见了她,俺才明白以前和妮子只不过是亲情,兄妹手足之情,可二丫就不同了,是俺今生要厮守的人。”   寒生听罢如释重负,这孩子终于懂事儿了,于是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孩子,年幼时是很难分辨清楚这两种感情的,你现已成年并找到自己所爱的人,如此甚好。你的眼睛怎么了?”   “俺……”有良犹豫了一下,目光直视寒生恳切的说道,“不用管俺,二丫能治好吗?”   “可以医治,不过需要出去采药。”   “你说要什么药,俺立刻去采。”   寒生摇摇头,说:“医治‘尸蜕’需要一味君药‘血灵芝’,也叫‘棺材菌’,可惜谷中并无此物,需要到雨水充沛的中原南方去寻找。”   “‘棺材菌’?是一种蘑菇吗?”有良头次听说。   “顾名思义,‘棺材菌’就是生长在棺材里的菌子,其中最名贵且难得一见的就是‘血灵芝’。其色殷红如血,生成的条件极为苛刻,棺材不但材质要好,死者还得是介乎于七十三至八十四岁两道坎之间的男人,属于中毒身亡且全尸,入棺之前必须仍然还未断气儿,下葬后嘴里喷出最后一口血在棺材的天板上。除此之外,此人还须生前服用过多的人参,葬入土中后参气凝聚不散,日子久了,自会从棺中尸体的口中吐出肉质菌柄透过腐朽的天板在棺材头结菌。五年内,菌伞无形,至二十年才开伞,以后慢慢变硬,年代越久药效越强,最好是古墓里的‘血灵芝’,但凡五痨七伤之症服之立逾,千金难求啊。”寒生解释说。   “可是二丫并非痨症啊。”有良疑惑道。   “‘五痨’者,一曰肺痨令人短气,面鼻肿胀不闻香臭;二曰肝痨面目褶皱,口苦目视不明;三曰心痨忽忽喜忘,口中生疮;四曰脾痨舌根苦直不能咽唾;五曰肾痨令人背难以俯仰,厥逆下冷,故名‘五痨’。肺、肝、心、脾、肾再加上形伤和志伤,是为‘七伤’,病人气极、血极、筋极、骨极、精极、疲极,故曰治之不易。”   有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寒生接着说道:“这‘尸蜕’乃是一种业力之症,大量的冤魂凝聚于二丫的体内不散,到其成年之时会在某一天突然爆发而产生另类尸变。此时五痨七伤同时集于一身导致昏迷不醒。若是机缘巧合,修炼得当便可化险为夷并增加功力,若不然则命不久矣。虽然她的五腑六脏俱损,但却保持着正常的脉象,盖因是那些冤魂的灵气在维系着生命,由于他们都是溺死的魂魄,因此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类似水浸的肿胀和褶皱。”   有良听完后默默无语,看来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到血灵芝是无望了,他低头凝视着二丫憔悴苍老的面容,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   寒生见有良伤心的样子,安慰道:“风后的鬼壶仍在谷中,以其强大的灵气可保二丫之命,等找到血灵芝后便可以彻底治愈。”   “那俺跟你一起去中原采药。”有良抬起独眼,目光坚决。   寒生点点头:“那就今夜出谷吧,二丫交给兰儿照顾你尽可放心。”   有良此刻想到了罗柱子,他和罗老爹还在湘西的深山之中望眼欲穿的盼望着自己带回神医,可这个节骨眼上如何再开口呢?他感觉到好为难。   “孩子,还有什么心事儿但说无妨。”寒生看出有良踌躇不定的样子,于是问道。   有良只好把罗家遭难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寒生微微一笑道:“脊柱折断倒是不难接驳,湘西雨水充沛,亦有不少古墓,我们就顺便去一趟吧。”   有良心中大为感动,寒生果然身具济世情怀,医德高尚,回想起自己当年跟在首长后面为虎作伥,如今想来实在是汗颜。   “首长还有费叔楚大师他们都在梅里雪山附近寻找蓝月亮谷呢……”有良把最近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寒生。   寒生听了不免心中暗自吃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政权也多次更迭,想不到首长他们竟然还为着鬼壶和“格达预言”而穷追不舍。   “塔巴林寺内,邢书记和郭可儿带着大灵猫、金头鼋和鬼蝙蝠都来了,还有残儿妮卡夫妇,他们被全国通缉而走投无路,准备来蓝月亮谷中避难。”有良说。   “嗯,正因为当年关中地脐的郭儒昌老爷子相赠鬼壶,这才解救了五万中国远征军将士的魂魄返回故里,他们的后人理应救助。残儿和妮卡已有多年未见,能来团聚真是太好了。”寒生欣喜道。   此刻沈才华和墨墨很是激动,大灵猫、金头鼋和鬼蝙蝠能一起来,玩伴儿就更多了。两人尽管都已经十一二岁,但由于身处虚空这六年里,肌体发育迟缓,外貌如同当年并无长大。   “他们目前还在塔巴林寺么?”寒生问。   “是的,他们寻找那座蓝色的湖泊已经好几个月,听木里大寺的扎西老喇嘛说时空漂移,那湖几年前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错,究竟是否‘时空漂移’就不知道,但那座湖泊确实于三年前干涸了,现在的通道是在明永冰川里,我们今晚就从那儿出谷,”寒生颌首说道,“有良,你方才说带着耶老和二丫是从悬崖上跳下来入谷的,竟然连衣裳都未打湿,是如何做到的?”   “衡山藏经阁古空禅师传授给俺‘梦遗掌’,可以利用真气的反作用力使身体悬浮在空中,所以才没有坠入河中。”   “怪不得呢,有良,你如今不但身怀‘中阴吸尸大法’,而且还学会了这套神奇的掌法,人在江湖凡事可要辨明是非善恶,万万不可再被坏人利用了。”寒生严肃的说道。   “俺知道了。”有良红着脸低下了头。   “兰儿,去把鬼壶取出来,镇住二丫的魂魄。”寒生吩咐兰儿说。   吴楚山人和贾尸冥老祖等人在厨房里忙乎起来,谷中多年无访客,耶老这一来大家如同过年似的开心。   “有良哥,你怎么长得这么快呢?”墨墨惊讶的抬头望着他,“还有眼睛少了一只。”   有良尴尬的苦笑道:“唉,说来话长。”   “你娶媳妇了?”   “嗯,”有良胀红着脸说,“还没过门呢?”   “那她肚子里怎么会有小孩儿了呢?”   “这……”   “他俩偷……偷吃禁果啦。”大鹦鹉嘟嘟站在桌子上嘎嘎说道。 第171章 出谷   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在夜空里,满天星斗。   木屋内,二丫合衣躺在床上,谷内气候温暖如春,与外面冰天雪地的景象截然不同。她的腹部撂着那只五千年前风后的骷髅头,灵气缓缓渗透入其丹田之内,此刻的呼吸自然而平缓。   有良坐在床头,默默的望着二丫,心中对她说道:“你不会有事儿的,等着俺回来。”   “喵……”媚娘伏在二丫的枕边轻声呼唤着。   “媚娘,你留下来照顾她。”有良吩咐说。   “喵呜。”媚娘点点头。   “你来吧,到这云彩缭绕的雪峰中来!   来这里吃树上的野蜂蜜,   来这里饮高山上的清泉水,   来这里把美丽的野花插满你的头……”   屋外隐约传来古老苍凉的歌声,他走出木屋站在台阶前望去,阴眼中瞧见许多的纳西青年情侣在湖岸边手拉着手唱歌和打跳,口弦声曲调哀婉伤感,令人黯然泪下。   “每天晚上都能听到这些天籁之音,却不知是从何而来,据说是那些纳西殉情男女的魂魄相携来到这‘玉龙第三国’。”寒生在他的身后幽幽说道。   “你们都瞧不见他们么?”有良问。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有良此刻明白了,谷内之人只有自己的阴眼才能看得见。   “有良,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儿?我帮你看看吧。”寒生关切的说道。   有良摇了摇头,坚决的说道:“这是家族遗传的,俺不想治,这样挺好,二丫也都已经习惯了。”   寒生知道他脾气倔犟,也就不便再相劝,望了下夜空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木屋内吴楚山人携女眷孩子们和耶老看家,贾尸冥老祖夫妇以及熊大海随寒生有良同行,他们负责接邢书记等人入谷,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几天未见,也不知跑哪儿逛去了。   寒生一行人走出“玉龙第三国”,经由喇嘛庙石壁的出口连夜奔明永冰川而去,自从梅里雪山下面那座蓝宝石般的湖泊干涸后,这是进出蓝月亮谷的唯一通道,当然雪峰悬崖是个例外。   贾尸冥江湖经验极为老道,因而此次“营救”邢书记残儿等人的行动由其主导。   “贾道长,要格外当心那个楚大师,听有良说此人城府极深,而且武功很高。”寒生叮嘱说。   “贫道自会小心,加之这些年来‘玄天气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放心。”   “古空禅师、虚风道长和薛道禅与楚大师、首长等人不是一路的。”有良说。   “贫道自有分寸。”贾尸冥答道。   黑鹰直升机在风雪交加的梅里雪山附近搜寻了大半天时间,也没有发现那座蓝色的高原湖泊,最后燃油所剩无几只有返航回到塔巴林寺。   “楚大师,我得前往迪庆空军航站加油,明天若是天气好转再过来。”机师报告说。   “好吧。”楚大师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心中也是十分的无奈。   日落前,黑鹰直升机飞走了,豹哥等人重新扎起了帐篷,开始分配食物,邢书记等人则回到了寺内。   “那座蓝色的湖泊已经不存在了,看来你们只有耐心的等到来年清明节寒生出谷之时。”明月堪布安慰道。   “可是有良、二丫和耶老三个人竟然踪迹全无,实在是令人费解,三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样凭空的消失了。”宋老拐怀疑说。   “不错,这就是矛盾之所在,”邢书记清了清喉咙说道,“同志们,列宁说‘承认自然界的一切现象和过程都含有互相矛盾、互相排斥、互相对立的趋势’,正如毛泽东同志在《矛盾论》中所指出的那样,‘矛盾存在于一切事物的发展过程中,每一事物的发展过程中存在着自始自终的矛盾运动’。”   “相公,好深奥啊。”可儿崇拜的说道。   邢书记点点头接着高谈阔论:“毛主席在《实践论》中还说‘马克思主义者认为,只有人们的社会实践,才是人们对于外界认识的真理性的标准。人们想要得到工作的胜利即得到预想的结果,一定要使自己的思想合于客观外界的规律性,如果不合,就会在实践中失败。”   “邢书记,你说了这么多的大道理,到底啥意思嘛?”残儿不解的问。   邢书记环顾左右,嘿嘿笑道:“有良带着昏迷不醒的二丫在风雪之中应该是走不远的,但是却搜寻不到他们的踪迹,看似矛盾,但必有其内在的规律性。”   “什么规律性?”   “一是埋在雪里冻死了,不过比起我们东北农安的大雪,这点毛毛雪花根本就埋不住人,因此可能性极微。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他们已经进入蓝月亮谷了。”   “可是没有那座蓝色的湖泊标识……”   “这就是第二个矛盾了,”邢书记打断残儿的话,说道,“看似矛盾,但其内在的规律就是不需要那座湖泊也能进得去。”   “可儿知道了,是耶老,他知道有另外的通道。”可儿突然叫了起来。   邢书记爱怜的目光含情脉脉注视着她,赞许道:“可儿,你果然冰雪聪明。”   “和珅也常这么夸我呢。”可儿闻言兴奋得小脸蛋红扑扑的。   与此同时,塔巴林寺山门外的帐篷里,楚大师与首长等人也在商议此事。   “耶老这个老滑头把我们都给耍了,他必定是带着了去走另外的通道进入了蓝月亮谷。”楚大师恨恨道。   “这倒是可以理解,二丫病得如此之重,有良为求谷内神医救治,只能连夜冒雪前往,以至于连邢书记他们都顾不上了。”虚风道长说。   “善哉,善哉。”古空禅师微微一笑。   首长在一旁默默不语,这次前来滇西北可谓出师不利,非但没有找到蓝月亮谷,还冤死了宋地翁。   “首长,你怎么看?”楚大师问他。   “我奇怪的是这个‘守护者’扎西老喇嘛这次怎么未出手加以阻拦了去大师?”首长疑惑道。   “是啊,这点似乎于理不通。”楚大师也觉得蹊跷。   “耶老此人既然是从谷中出来的,必然就有回去的路径,如果那座湖泊因为时空漂移而消失,这是完全有可能的,那他一定还有备用的通道,所以薛某也认为,此刻耶老与了去已经到达谷内,那位神医可能正在连夜医治二丫呢。”薛道禅分析说道。   “我们就在这儿守候,朱寒生此人医术高超,应该很快将那女孩儿治愈,了去大师恐怕不会久留谷中,更何况邢书记他们都在等着入谷呢。”首长语气很是坚决。   “了去肯定被要求严守秘密,因此他未必会泄露入谷通道。”楚大师沉吟说。   首长嘿嘿一笑:“楚大师的茅山摄魂符可以让人在潜意识的情况下说出实情,这样了去大师就不算是有意透露了。”   “嗯,这样既得到了蓝月亮谷的通道路径,了去又未曾违背承诺,一举两得啊,呵呵,”楚大师点点头,蓦地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京城里有要事要办,楚某此地不能久留。”   首长急道:“楚大师,你万一走了,卫道长他们可否施此‘摄魂符’之术呢?”   “‘摄魂符’是茅山术中较为普通的符箓,卫道长当然可以施术,你们几位若是没意见,届时便不要出手阻拦。”楚大师目光瞥向了古空等人。   古空禅师与虚风道长和薛道禅面面相觑,最后逐一点了下头,蓝月亮谷近在咫尺,自然虚空的诱惑力太大了,实在是难以抗拒。   “那好,我们就这样办,若是了去出谷,大家同心协力将其擒住,然后施以‘摄魂符’,让其在潜意识的情况下说出进入蓝月亮谷的通道和方法,大家无异议吧?”楚大师目光炯炯的望着众人。   “阿弥陀佛……”古空禅师苦笑一声,薛道禅和虚风道长也都默默的点点头。   木屋外,沈才华和墨墨在树下窃窃私语。   “墨墨,我们也悄悄的跟去。”鬼婴嘿嘿两声。   “好啊,在谷里都呆腻了,好想出去看看。”墨墨双手赞成。   “才……华,兰儿妈妈会……会生气的。”嘟嘟站在树杈上警告说。   “你去不去吧?”沈才华抬头问。   “当……然去。”嘟嘟结结巴巴的说道,最近牠的口吃好像严重了,可能也是在谷中闷的。   “你先去空中跟着他们。”沈才华吩咐道。   “好……好吧。”嘟嘟扑打扑打的飞走了。   鬼婴和墨墨悄悄的离开了小木屋尾随而去。   梅里雪山的冰斗冰川随处可见,其中最长的冰川,藏语称“明永恰”,位于卡瓦格博峰下。冬季时,冰舌从海拔5500米一直蜿蜒至山下2800米处,如同一条银色的玉龙直扑澜沧江。北坡冰雪流入悬崖下形成了五个悬冰川,一旦走近了便可看出其实是冰瀑布,厚厚的冰层下隐藏着五个冰洞,弯弯曲曲直插山体内,其中第三洞便是蓝月亮谷的通道,其他的四个都是走不通的死洞,里面冰隙纵横,人与动物若是贸然闯入必将滑入深深的地缝永远出不来了。   嘟嘟带着沈才华和墨墨小心翼翼的钻出中间第三个冰洞,外面风雪已经停止,但异常的寒冷,与谷内温暖的气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好……冷啊。”嘟嘟缩着羽毛哆哆嗦嗦的嘟囔着。   沈才华和墨墨都穿着单衣,好在两人功力深厚,稍一运功,真气周身流转倒也不觉得太过寒凉。此刻已经见不到寒生等人的踪影,他俩索性干脆一屁股坐在冰舌上往下溜。夜空里虽然仍阴云密布,大地上的皑皑白雪反射着微弱的光线,可以一直望见峡谷底下的澜沧江。   冰舌的下面是高山草甸,不过此刻也都蒙上了一层白雪,沈才华伸手进兜里摸了摸,灵胎依旧在衣袋里睡觉,这些年来他俩形影不离,是最要好的朋友了。   拐过山垭口,前面一株奇形怪状的红松树下,盘腿趺坐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老喇嘛,与众不同的是生有一对鸟羽般雪白的长眉。 第172章 风雪尼姑庵   白眉老喇嘛秃脑瓜顶以及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他死了吧?”墨墨走至近前歪头瞧了瞧说。   “这么冷的天不穿衣服的一定是个傻喇嘛,应该已经冻死了。”沈才华肯定道。   “他不在庙里出来干嘛?”墨墨不解的问。   “也可能是偷偷跑出来的,就像我们一样。”嘟嘟在一旁猜测道。   由于常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蓝月亮谷中,他俩尽管已经十二三岁了,江湖经验却是奇缺,凡事仍以小孩子的眼光来看待。   “哼,你们两个小娃娃深更半夜跑出来干嘛?”白眉老喇嘛突然睁开了眼睛问道,下了他俩一跳。   “原来老喇嘛是活的。”墨墨惊异的叫道。   “当然是活的,老衲在问你们话呢,小娃娃从何而来?”   “蓝……”墨墨刚说出口,就被沈才华制止了。   “这位上师要先告诉我,你在这儿干嘛?”沈才华还是比墨墨心眼儿多些,抢先问道。   “呵呵,小娃儿不说老衲也知道,你们两个是跟着方才那批人偷偷溜出蓝月亮谷的吧?”   “才华,他都已经知道了。”墨墨悄悄附耳说。   “是啊,这个老喇嘛不在庙里念经,跑到这冰天雪地里挨冻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知道的事情还很多,不会是楚大师他们一伙儿的吧?”沈才华也觉得此人可疑。   “两个小娃儿嘀咕什么呢?老衲是木里大寺的扎西喇嘛,你俩不应该偷偷溜出来,那些异类可能会因此顺藤摸瓜而寻找到蓝月亮谷。”扎西老喇嘛责备道。   沈才华听到他说到楚大师,立即警觉起来:“扎西喇嘛,你是怎么知道的?”   墨墨也戒备起来,目光紧紧的盯着老喇嘛。   “哼,”扎西鼻子一哼,低声呵斥道,“那头猪妖处心积虑的要闯进蓝月亮谷,老衲正在设法阻拦,你们两个不谙世事的娃儿别再添乱了,赶紧返回谷中。”   沈才华与墨墨面面相觑,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哪能轻易就回去?如今连贾道长都说他俩的武功已经算是顶尖高手了,应该到江湖上历练历练。   “什么猪妖?”墨墨问。   “一个猪头人身的怪物,武功极高,老衲的袈裟就是被牠毁掉了,你们俩细皮嫩肉的要是给碰见了,肯定会被吃掉。”扎西老喇嘛吓唬说。   鬼婴沈才华闻言大感兴趣,不由自主的舔了下嘴唇,目光望向了墨墨,两人心有灵犀,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猪妖呢。在他俩的心目中,猪就是那种傻傻的、憨憨的,一身的肥膘,竟然还能成妖,太好玩了。   “合窳……兽,《山海经》中记……载,人面猪身的怪物,会吃……吃人的。”嘟嘟警告说。   “嘟嘟,老喇嘛说的是猪头人身,就像是猪八戒似的,和你说的不一样。”沈才华纠正说道。   此刻扎西老喇嘛惊讶的抬头端详着树杈上的这只蓝紫色大鹦鹉,诧异其竟如同人类般的会说话和思维。   “老喇嘛,天气寒冷还是早点回庙里去吧,墨墨,我们走。”沈才华拽着墨墨的手,两人竟自扬长而去,嘟嘟振翅飞上了夜空。   扎西老喇嘛苦笑一下,心中暗道:“自己虽为‘蓝月亮谷守护者’却从未踏进谷中半步,从这两个孩子胆大妄为的作派来看,谷中人的武功肯定都不弱,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只需跟在后面暗中监视即可,有需要时再出手便是。”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悄悄的尾随在了后面。   塔巴林寺外,卫道长遵楚大师之命和茅大茅二及老尼负责夜间的监视,尽管风雪已经停歇,但天气却更加的寒冷了。   “师兄也太不近人情了,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人家老尼还是未婚女青年,万一冻坏了将来不孕不育,你负得了责任么?”茅大不满意了。   “就是嘛,老尼的身子多娇贵,哪像你粗皮老茧的锥子都扎不透。”茅二在一边帮腔。   卫道长气恼道:“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师兄,多动动脑筋嘛,你跟我来,”茅大拽着卫道长回到帐篷里,“噗”的一下把帐篷帆布捅了个窟窿眼儿,把眼睛凑过去说,“瞧,这儿可以直接望见山门,又暖和又隐蔽,别人还发现不了。”   “好吧,大家轮流监视,楚大师说现在唯有盯住塔巴林寺,看看是否与谷中有联系。”卫道长吩咐说。   “老尼,我与你一班,其他人都先睡吧。”茅大自告奋勇。   “二师兄,监视这活儿还是交给师弟来干吧,你和大师兄年长理应多多休息。”茅二反驳道。   老尼在旁边“咯咯”一乐,生活中有这两个人陪伴,日子倒也过得不寂寞。   卫道长懒得理他们,独自躺到一边眯起了眼睛。   茅山二宝谁都不愿意放弃,于是两人甘愿一同陪老尼守夜,并争相发扬共产主义精神,以自己身躯为其取暖。   凌晨时分气温最低,三个人相拥在了一起。   “嘘……”老尼轻声说道,“来了。”她透过窟窿眼儿望见有几个黑影走进了山门,茅大赶紧叫醒卫道长报告这事儿。   “继续监视。”卫道长说完钻出帐篷去找楚大师。   楚大师听罢微笑道:“果然不出所料,了去和耶老已经进入谷中,他们得知消息已经派人来领邢书记等人了。”   “楚大师,我们现在可以动手了。”首长说。   “嗯,卫道长,你去请古空禅师、薛道禅和虚风道长过来议事。”|楚大师吩咐道。   卫道长出去了,不多时三位都已请到。   “谷中已经派人来接邢书记等人了,现在塔巴林寺内,你们几位有什么看法?”楚大师问,要想顺利入谷,须取得这三位高手的配合。   “楚大师的意见呢?”虚风道长反问道。   “蓝月亮谷乃是尘世间难得一见的虚空,道家几千年以来能够有幸一见的前辈也不过是凤毛麟角,寥寥可数,这一点虚空道长自是明了。古空禅师,想来佛家亦是如此,历代高僧穷其毕生也未必可寻。据说谷中之人的寿命可以延长数倍,若是进入虚空修行,终将得成正果,这可是世人梦寐以求的机缘,两位以为然否?”楚大师说道。   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都点点头,这是真心话。   楚大师接着说:“这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与恩赐,并非先期入谷之人便可以独占,所以我们寻找和进入蓝月亮谷是天经地义的,于理于法并无不妥。”   这话也不错,大自然的恩赐理应人人得以分享。   “楚某以为,大家一同去塔巴林寺,向谷中来人晓之以理,既然邢书记等人能入谷,我们也应当可以,更何况尼朵、杨林和宋地翁等人都是为此丢的命。”   “嘻嘻嘻,这个自然。”薛道禅尖声尖气的应道。   “好,既如此,大家请吧。”楚大师站起身走出了帐篷,其他众人跟在其身后直奔寺中而去。   凌晨时分,风雪停歇,塔巴林寺掩映在茫茫白雪之中。   寒生一行人站在松林中悄悄的观察着,此刻除了几顶帐篷内传出轻微的鼾声外,并无任何的异常。   “楚大师和首长就在中间的那顶大帐篷里。”有良悄声说。   “看来他们都已经睡熟了。”老祖嘿嘿道。   “楚大师既是江湖老手,理应放置暗哨,怎么会都睡熟了呢?”贾尸冥怀疑的说道,但观察了一会儿,帐篷外以及塔巴林寺山门周边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走吧,我看此人江湖经验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大不了的。”老祖大咧咧的不以为然。   “总之,小心使得万年船。”贾尸冥叮嘱道。   众人蹑手蹑脚的离开松林,悄悄的进入了塔巴林寺。   大殿上,并排躺着三具尸体,那是尼朵、杨林和宋地翁,寒生默默的望着小侏儒苍白的面孔,不由得怅然不已,人生如此短暂,一晃儿已是阴阳相隔。   “几位施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一位诵经的红衣女尼自蒲团上站起,恭敬的问道。   “师父,烦请明月堪布前来说话。”寒生答道。   不多时,明月匆匆来到大殿,一眼瞥见寒生等人大吃了一惊。   “明月,是有良来谷中告知了消息。”寒生微微一笑说。   明月望向了有良,诧异道:“你知道入谷的通道?”   “是耶老。”有良轻声说。   明月点点头,说道:“邢书记他们已经等你几个月了。”随即命红衣女尼去叫他们来大殿。   不多时,邢书记等人衣冠不整的匆忙赶来。   “寒生……”残儿和妮卡激动得热泪横流,数年不见竟无语凝噎。   “朱寒生同志,我是前农安县委邢书记,当年在河东风陵寺见过一面。”邢书记郑重的伸出手来,神态中始终保持着一位党员领导干部的威严。   这就是六年前从京城纪念堂中盗出鬼壶的那位蠕头蛮书记,寒生热情握住了他的手。   “哈哈,隐居蓝月亮谷的神医终于露面啦。”大殿外传来了楚大师的得意笑声。 第173章 雄辩   楚大师的身后站立着首长、古空禅师以及虚风道长一行人,东巴老司挤上前来惊奇的打量着朱寒生,不过一普通的中年汉人,竟然是那位隐匿谷中的绝世神医。   “了去,二丫的病况如何?”虚风道长关切的询问着。   “道长,还缺少一味药,需要到内地寻找。”有良对虚风实话实说。   “什么药?不知贫道白云观有没有?”虚风问。   “‘血灵芝’,寒生叔叔说是一种稀有的‘棺材菌’。”有良回答,白云观是全真教总舵,或许有收藏也说不定。   “贫道只是耳闻并未真正见过,此物世所罕见,采之不易啊,”虚风道长摇摇头,目光瞥见贾尸冥,忙上前拱手施礼说道,“虚风参见前任观主。”   贾尸冥鼻子哼了声:“怎么白云观也搅进这趟浑水里来了?”   虚风道长面色一红,辩解道:“说来话长,虚风只是为帮助有良和邢书记才来到塔巴林寺。”   首长此刻见到寒生如同捞到救命稻草一般,仿佛忘却了自己以往的劣迹,忙着上前套近乎说道:“寒生啊,终于又见着你了,仍旧是那么年轻潇洒,兰儿姑娘还好吧?你们应该有孩子了吧?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寒生冷眼望着他,未发一声,当初若不是首长苦苦相逼,自己一家人又何必亡命天涯,最终躲进了蓝月亮谷避难。   贾尸冥嘿嘿冷笑:“首长如今‘拔毛凤凰不如鸡’,也尝到世态炎凉的滋味儿了吧?”   “是啊,是啊,”首长此时眼眶湿润,表现出了无比的悔意,“官场上的政客们无不落井下石,还是你们这些江湖人士重情重义,我真的是深感惭愧,追悔莫及呀,真心的希望能够求得你们的原谅。”   寒生知道首长这些政客个个都是利欲熏心、出尔反尔的小人,因此根本不为所动,他目光瞥向了明月,看见她双眸清澈如水,已无世间情怨恩仇,当真是大彻大悟了。   楚大师此刻反复权衡着双方的实力对比,听首长介绍过这位神医朱寒生有种特异功能,就是身法极快,曾经眨眼之间缴械了七八只枪,而无一人作出有效的反应,但此人却一点武功也不会,自己的缩地术与其有得一拼,起码可以不至于落败。   这位贾尸冥看来是白云观的前任观主,玄天气功与虚风道长应该不相上下,他身旁的那个长相粗鄙的胖女人武功不弱,但比起古空禅师和薛道禅则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而那位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则是个江湖三流打手不值一提。   此外还有卫道长师兄弟等人以及首长和东巴老司,因此从双方力量对比上来看,自己这边完全占据上风。   了去此人现在究竟站在哪一方还很难说,古空禅师传授了他一手“梦遗神功”,但就其年龄、经验与功力来说,两人明显相距甚远。至于“鬼门十三针”本是驱邪之术,真正对阵用处不大,他是古空禅师的徒弟,谅其也不敢背叛师门。   “呵呵,朱先生,楚某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他心中有了数,于是开口说道。   寒生望着他,心想这就是有良提到过的那位城府极深的楚大师,自己倒要小心了。   “您是?”他问。   “茅山楚大师。”   “有何见教?”   “请问朱先生是否从蓝月亮谷中出来?”楚大师先以语言试探。   寒生略一犹豫,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正是。”   “请问‘蓝月亮谷’属于何人所有?”楚大师问。   寒生愣了愣神儿,回答说:“蓝月亮谷乃是一处世外净地,里面的藏民千百年来安居乐业从不隶属于任何人。”   “可它处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疆域版图内,理应受到中国政府的管辖不是么?”   寒生淡淡一笑,反问道:“中国地图里何时标记有‘蓝月亮谷’这个地方了?”   贾尸冥和邢书记都点了点头,寒生的回答很是巧妙。   楚大师哈哈一笑,随即说道:“不错,尽管‘蓝月亮谷’进出的通道都在中国境内,但中国行政区划从来没有这个地方,因此楚某完全赞成朱先生所言,它并不隶属于云南省迪庆州,而是自古以来一直独立存在的空间。”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寒生问。   “楚某想说的是,‘蓝月亮谷’不属于任何国家和政府以及个人,它是大自然给予人类的一种恩赐,尘世中的每一个人都相应拥有一份权利,这是天赋人权,任何人都不可以剥夺的。”楚大师振振有辞的说道。   此刻贾尸冥心中暗道,不好,这家伙把寒生给绕进去了。   “所以,朱先生,您是一位正直善良的人,觉得我们想要行使自己的权利有什么不妥吗?”楚大师目光炯炯盯着寒生。   “此言大谬,”在关键时刻邢书记开口说话了,“楚大师这番话完全违背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无产阶级专政学说理论,‘天赋人权’是资产阶级混淆阶级斗争,麻痹人民群众的一种精神鸦片。什么是国家?国家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暴力机器,我们现在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正处于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阶段。要说权利,嘿嘿,只有无产阶级的权利,哪儿有资产阶级说话的份儿?一切剥削阶级只有老老实实的接受改造,决不允许他们乱说乱动,所以楚大师人人都有去‘蓝月亮谷’权利的言论根本就是反动的、倒退的和别有用心的,是裹着糖衣的炮弹,其险恶用心就是要推翻无产阶级专政,让广大劳动人民重受二遍苦,重遭二茬罪,是不可忍,孰不可忍,我们亿万无产阶级人民群众坚决不答应!”   邢书记这一顿文革言论说得是慷慨激昂,惊世骇俗,一下子竟将楚大师噎在那了,怎么又是这个讨人厌的鬼书记出来搅局。   “相公,你真是太有才了。”可儿无限敬仰的抬头说道。   “可儿,以前在县委礼堂做报告的时候还要厉害呢。”邢书记自豪的回答。   “嘻嘻嘻……”薛道禅闻言尖声笑将起来,邢书记的一番话激起了他的辩论欲望,于是上前说道,“请问邢书记,你的官职是……”   “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一把手。”邢书记蔑视的望着他。   “哦,原来是一位七品芝麻官啊,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算是无产阶级吧?”薛道禅虽然阅遍四书五经、历朝历代的典籍,但马恩列斯毛的著作却从未涉猎过。   “同志,县委书记首先是一名共产党员,无论职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所以当然是无产阶级的一员。”邢书记一脸的正气,掷地有声。   不行,这些理论自己都没看过,弄得人晕头转向,必须得引导他往自己熟悉的方面上来。想到这里,薛道禅晃了晃脑袋说:“孔圣人云,‘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唯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天地化育万物真的是不可测度,蓝月亮谷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有此虚空岂可占山为王,应普天下共惠之。”   可儿神情紧张的看着邢书记。   “呸,你竟然连早些年已经被彻底批臭的‘孔孟之道’又从垃圾堆里翻出来了,难道还幻想着要‘克己复礼’么?把中国重新拉回到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老路邪路上去么?让地、富、反、坏、右以及牛鬼蛇神堂而皇之的复辟么?”邢书记大义凛然的环顾左右,然后痛斥道,“孔丘孔老二是什么货色?别看他‘之乎者也’一大套,表面上挺吓人,其实都是蒙人的。马克思主义认为历史是由人民创造的,而孔孟之道则鼓吹‘上智下愚’和放弃阶级斗争的‘中庸之道’来迷惑人民群众。一百多年前,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就指出,‘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人类社会就是在斗争中前进的,共产党的哲学就是斗争的哲学,我们如果听信了孔孟之道,就会放弃对资产阶级以及一切剥削阶级的斗争,放弃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同志们,我们必须要消灭一切牛鬼蛇神,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不吃不喝,不痛不痒,不男不女……”他说着说着便信口开河起来刹不住车了。   薛道禅前些年一直躲在衡山藏经阁里苦读研究佛教经典,对文化大革命知之甚少,邢书记的这一套理论,尤其是里面还夹杂了洋人的东西一下子把他给造懵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最终,他诧异的望着邢书记的脖子,不解的问道:“‘蠕头蛮’不也是牛鬼蛇神么?” 第174章 喷丹田   楚大师皱了皱眉头,这位蠕头蛮书记简直就是一个白痴,根本无法理喻,这样继续狡辩下去毫无意义,必须速战速决。   “哈哈,朱先生,我们想跟着邢书记等人一道拜访蓝月亮谷,你意下如何呀?”他直截了当的提出。   “抱歉,我不能带你们去。”寒生一口回绝。   此刻贾尸冥也在权衡着双方的实力,很明显自己这一边人单力薄,若是群殴起来肯定落败。   “楚大师,江湖之事得按江湖规矩办。”他开口道。   “如此甚好,请划出道道来。”楚大师完全同意。   贾道长嘿嘿两声,说:“双方各出三个人比试武功,三局两胜如何?”   楚大师心中暗喜,巴不得这样做呢,于是答道:“可以,我们败了即刻走人返回京城,若是侥幸赢了,你们则必须带着一道入谷。”   寒生疑惑的目光瞥向了贾尸冥,论江湖经验自己远远不及,莫非他已经胸有成竹?   贾道长轻轻点了下头,示意其放心,自己绝对有把握。   “你们派出哪三位高手?”他问楚大师。   “楚某算上一个,另外还有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楚大师答道,己方自然要选择武功最高之人。   “好,我们这一方由贫道、朱寒生和有良出战,”贾道长说道,“第一局由贫道与虚风对阵,第二局朱寒生与楚大师,最后一局为有良对古空禅师,由于只是切磋,所以点到为止切勿伤人。”   有良闻言一愣,自己怎么能和古空师父动手呢?   楚大师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接下来双方人马各自退下商量,寺中的红衣尼姑们得到消息都跑来观战,兴奋得窃窃私语。   “贾道长,你可有把握?”寒生忧心忡忡的悄声问道。   贾尸冥微微一乐,压低声音解释说:“我们可以二比一取胜,贫道有把握赢得了虚风,他拿到那本《玄天气功要略》不过只得六年,最多修炼到七八层了不起了,贫道目前已经恢复到九层,因此先胜一局。你与楚大师对阵的时候只需使出‘癔症神功’在其身上拍打几下,就算‘点到即止’赢定了。至于有良对古空禅师的最后一局则无关紧要了,我们已经两胜在手。”   有良闻言终于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就无须自己出场了。   大殿内开始了比武,第一局在贾尸冥与虚风道长这两位白云观前后观主之间展开。虚风道长一直想要验证一下他的“玄天气功”究竟达到怎样的程度,传说当年贾尸冥已经练到了最高一层,是全真教数百年来之翘楚,自己要好好的见识一下。   “虚风,全真教武学当中最高深的就是‘玄天气功’了,我们就以此来切磋如何?”贾尸冥目光望向了虚风道长。   “就依前辈所说。”   “虚风,你的‘丹田九式’已经练到第几式了?”   “九式都已练完。”   “好,我们就以第九式‘喷丹田’比试谁的真气喷得远为胜。”贾尸冥说道。   大殿之上,贾尸冥与虚风道长两人除去了衣服赤裸着上身,红衣女尼们面色绯红,她们极少见到男人的裸体,尽管只是光着上半身也感到有些难为情。   贾尸冥身材清癯肉皮白净,参差不齐的寥寥几根胸毛,小腹已经发福少许隆起,肚脐眼儿褶皱内满是脏垢,像是很久都没洗澡了。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将那些泥垢抠出,先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厌恶的扔在了地上,惹来尼姑们的一阵窃笑。   虚风道长虽然骨瘦如柴如麻杆,但竟然可以清晰的见到八块腹肌和人鱼线,令人羡慕不已。他的肚脐眼儿则十分的干净,褶皱内清清爽爽必是经常清洗。在众目睽睽之下,虚风道长自衣袋内掏出一瓶古龙水,往左右腋窝和肚脐眼儿内喷了两下,一股淡淡的幽香随即飘散在空气中,红衣女尼们鼻子嗅嗅俱自惊叹,塔巴林寺地处蛮荒,她们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这种带有雄性催情素的奇异香味儿。   两人随即运起了“玄天气功”, 真气起于任脉,出会阴抱丹田,随后转、晃、操、击、折、搓、提,周身气场充盈,连地上的灰尘都随即旋转起来。靠近贾尸冥的红衣女尼们嗅到了一股汗臊味儿,而虚风道长身后的人则香风拂面,有股春天里的气息。   此刻众人惊奇发现两人的肚脐眼儿渐渐的张开了,露出一个肉洞,虚风道长的洞口宛如拳头般大小,而贾尸冥的则大如碗口,烛光下里面黑漆漆的看不见肠肚,但依稀闻到了一丝内脏的秽气味儿。   两丈开外分别摆放着两根点燃的粗大蜡烛,桔黄色的火苗,两缕冉冉升起的烟丝,映照着红衣女尼们兴奋的目光。   随着两声暴喝,贾尸冥肚脐眼儿中蓦地喷出一股臭屁味儿的浑浊气流,“噗”的将一根远在六米远的蜡烛吹灭。而虚风道长的肉洞则如同人的嘴巴似的轻轻嘬起,然后突然射出一丝香喷喷的真气束,随着破空声瞬间击灭了另一根蜡烛火苗。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声,太神奇了,人的肚脐眼儿竟然能够隔空发气,简直匪夷所思,全真教的“玄天气功”果然名不虚传。   “相公,他两人的发出的气为什么味道一香一臭呢?”可儿噤了噤鼻子不解的问道。   “可儿,贾道长的肠道一定是有穿孔,把里面的屁泄漏出来了,虚风道长则以化学合成气味儿掩盖了内脏的秽气。”邢书记耐心的解释着。   另一边,峨嵋老尼见到贾尸冥肚皮的模样哈哈大笑:“贾老道,你好猥琐啊,我都看见连粑粑星子一起蹦出来了。”当年他抢了自己在天柱峰上的小木屋,始终没有机会报复,如今嘴上骂两句解解气儿也是好的。   “贫道也看见了,是连汤水不涝的稀屎。”茅大帮腔道。   “里面还有没消化的韭菜叶呢。”茅二添油加醋。   在一旁的老祖噤噤鼻子,上前诧异的问贾尸冥:“你放屁了?”   贾尸冥苦笑道:“昨晚的豆子吃多了,肚子胀了一宿。”   楚大师满意的点点头,虚风道长只要打个平手,朱寒生的身法再快也奈何不了自己的缩地术,而古空禅师对了去这一局必胜则无悬念。   “虚风果然已经窥得‘玄天气功’的真髓,能够随意控制真气束的粗细并凝聚为一点,武学之道全在于融会贯通,全真教终于后继有人了。”贾尸冥感慨的说道。   “前辈谬赞,虚风实不敢当。”其实此刻虚风心中也是沾沾自喜,看来自己的功力已经不在贾尸冥之下了。   贾尸冥一摆手,吩咐将蜡烛后移数丈,差不多足足有二十余米远,撂到了大殿一侧的墙壁上。大殿内的人顿时议论纷纷,这么远的距离单凭腹腔内的真气若是能够吹熄烛火简直是天方夜谭,今天终于见识到了全真教高深的武功绝学。   “虚风请。”贾尸冥淡淡一笑。   虚风道长运气调息,真气循环周天,肚脐肉洞再次抿了起来只留如针孔般的细眼儿,然后蓦地暴喝,一丝真气“吱”的一声挤出了肚脐凌空激射,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在了远处的蜡烛上。   随着众人的惊呼,大殿侧壁上的蜡烛火苗剧烈的抖动起来,跳了几下最后依旧燃烧着并未熄灭,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该轮到贾尸冥了,但见他将自己腹部的肉洞完全闭合起来,浑身真气聚于丹田,小腹渐渐的鼓胀凸起最后如同行将临盆的孕妇一般。   “唗”的一声脆响,臊臭之气扑鼻而来,尖细的破空声里,几枚尚未消化的黄豆粒如子弹般瞬间击中了那支蜡烛,巨大的冲击力将其撕裂从墙壁上四散掉落于地,烛火熄灭了。   大殿内鸦雀无声,人们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贾道长身子晃了下,手捂着肚子面现很痛苦的表情。   “贾道长,你怎么了?”寒生赶紧上前扶住他。   “可能是肠穿孔。”他苦笑道。   可儿无比佩服的望着邢书记:“相公,你真厉害。”   邢书记矜持的一笑:“可儿,一旦掌握了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便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这当然要通过多年来的理论积累才做得到。”   “第一局我们胜。”贾尸冥忍着腹部的疼痛伸手连点上中下三脘要穴,然后高声宣布道。   楚大师皱了下眉头,不过不要紧,接下来自己和古空禅师绝对有把握胜出,他环顾左右,迈步来到了殿中央。   “朱先生,请。”他身穿一件灰色长袍,彬彬有礼。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到了他两人的身上,朱寒生是来自蓝月亮谷中的隐士神医,楚大师则是当今茅山宗的第一高手,这一局较量必是精彩绝伦。   寒生微微一笑,记着贾尸冥叮嘱的话,开口道:“我是一名医生,只知道治病救人扶危济困,并未修习过武功,你我之间只要谁先拍到对方身体便为赢如何?”   楚大师点点头:“很公平。”   说话之间,寒生眉间的伏尸魄骤然发动,但见众人眼前一花,根本瞧不见他的身影在哪儿,也不知道这就是尘世间的旷世绝学“癔症神功”。   此刻寒生如鬼魅般的早已来到楚大师的身后,随即一掌照其背上拍去…… 第175章 断脉   半空里一件灰色长袍空荡荡的缓缓飘落,寒生大吃一惊,这楚大师竟然金蝉脱壳不见了踪影……   此刻忽闻一阵惊呼,但觉脑后风起,下意识的身形闪动,避过了背后楚大师的一击。   楚大师原本也未料到寒生的身法竟有如此之快,简直是闻所未闻,若不是首长事先加以警告,方才就已经落败了。“茅山缩地术”如同日本忍者的“隐身术”一样,并非真正的钻到地底下去,而是一种障眼法,在普通人眼中可以显得神出鬼没般,但在绝顶高手的面前则难以遁形。   “金蝉脱壳”是“缩地术”中的绝招,之所以换上这件没有衣扣易脱的长袍,就是他提前做了防范,没想到果然派上了用场。   当他绕到寒生的身后一掌拍去时,眼睛一花对方又突然不见了,紧接着脑后一凉知道又麻烦了,这寒生诡异的身法如影随形甩都甩不掉。此刻自己唯有再次“金蝉脱壳”,将身上的那件米黄色的羊绒毛线衣扔了出去。   楚大师纵使如此也依然没能触碰到寒生的身体,三四个回合之后便已甩光了衣服,如今赤裸着上身再也无“壳”可脱了。大殿内的所有人都憋不住想乐,平时表情威严、不苟言笑的楚大师接二连三的向外抛着衣服,虽然身子骨消瘦但皮肉却异常的白净,细嫩得吹弹得破,双乳微凸竟然还有两圈暗褐色的圆形乳晕,令人大跌眼镜。   “相公,楚大师是女人吗?”可儿惶惑的问道。   “从相貌上完全是一个糟老头子,但从其上身皮肉和乳房来衡量,应具有一定的女性特征,话音尖脆说明声带较为短窄,综合起来看有点像太监。”邢书记分析说。   邢书记嗓门较高,大殿之内的人都能清晰的听到,令楚大师极度光火,不过眼下什么也顾不上了,必须设法摆脱这种束手束脚的被动局面。   但凡高手过招都是电光石火一瞬间的事儿,绝不会像江湖无赖那般死缠乱打。   但见楚大师蓦地转过身面对寒生,两块胸大肌一挤,暗紫色的乳头突然激射而出两股白色的浆液,就在寒生愣神儿的一瞬间击中了他的前胸。   寒生万万料不到会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因此毫无防备,他不知道这是楚大师独门修炼最为诡异的“妈妈蛊”,白浆中含有肉眼看不见的细小蛊虫,喷溅在皮肤上会马上钻入体内,令人即刻产生怪异的幻觉从而丧失战斗力。   “哔哔啵啵”的电芒闪过,寒生贴身穿着的那件尸衣将那些蛊虫瞬间化为两缕青烟冉冉升起。   楚大师大惊失色,“妈妈蛊”是他引以为豪的贴身法宝,竟然顷刻之间被寒生破去,看来此人的法术甚为了得。紧接着瞅见寒生一掌当胸拍来,其速度极快已然不及躲避,情急之下,唯有将肌肉一抖乳峰突然凸起,浑圆如D罩杯,奶水充盈像是哺乳期的妇女。   此刻寒生的手掌已经即将按上他的前胸,见状骇然下意识的感觉到自己差点摸到人家女同志的乳房,于是赶紧撤掌……   “流氓!”楚大师娇叱一声随手将耳光扇在了寒生的脸颊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除几位高手外,在场的众人但觉眼一花,定睛细瞧之时,只见到寒生的左脸上留下了红红的五指掌印,而楚大师的前胸早已经恢复了原状。   “承让。”楚大师彬彬有礼的一拱手,拾起散乱在地上衣服退回到自己人的身边,扔下独自发呆的寒生。   “我们胜了。”茅山二宝和老尼噼里啪啦的鼓起掌来。   “楚大师流奶了。”可儿惊诧的指着楚大师说道。   众人望去,果然楚大师胸前还在沾着白色的浆液,红衣女尼们羞红着脸纷纷指手画脚的议论着。   楚大师随手揩去白浆,面不改色的套上衣服,浑若无事一般。   古空禅师与虚风道长以及薛道禅等面面相觑,他们都已经看见刚才是楚大师使诈才侥幸赢了这一局,但却无法说出口,俱自惊讶他竟会在关键时刻突变为女人身体,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此人也算是个异类了。   寒生垂头丧气的走回来。   “唉,我们本可以稳操胜券,想不到这楚大师竟然使诈,变化出女体,令人猝不及防而功亏一篑。”贾道长忿忿不平的说道。   他和寒生都清楚,接下来的一局有良对古空禅师是必输无疑,届时如何自圆其说?难到就真的带这批人进入蓝月亮谷不成?   楚大师这边的人倒是欣喜不已,目前是一比一双方打了个平手,第三局肯定是赢定了的,了去唯一的武功“梦遗掌”是由古空禅师传授,无论火候以及经验都还尚浅,功力自然比之师父相去甚远,看来蓝月亮谷马上就要唾手可得了。   “古空禅师,蓝月亮谷近在咫尺,事关大局,您不会因为是对方是自己的徒弟而下不了手吧?”楚大师嘿嘿奸笑着拿话挤兑着。   “阿弥陀佛,楚大师出奇招转败为胜,朱寒生又非世间轻薄之人,如此变化实为天意啊。你尽可放心,与了去对阵既是因果使然,老僧绝不会谦让的。”古空禅师断然说道。   “如此甚好,静候大师佳音。”楚大师颌首微笑。   有良此刻心中却暗自叫苦,他见识过古空禅师的功力,单是在藏经阁前轻而易举复苏冻僵的飞鸟这一手,自己就远不能及,况且他是师父,徒弟又怎能放手一搏呢?   “有良,江湖中人言而有信,蓝月亮谷千百年来的宁静生活是否就此终结,就全看你了,”贾尸冥明知有良不敌,但心里面还抱着一丝的希望,悄声叮嘱道,“关键时刻需要你的‘中阴吸尸大法’方能取胜。”   有良怔住了,他可不愿对恩师下此毒手,他焦虑的目光瞥向了寒生。   “唉,有良,你就尽力而为吧。”寒生话语中透出些许凄楚与无奈。   有良此刻满脑袋里都是二丫,于是把心一横说道:“俺豁出去了。”   第三局开始,有良站在古空禅师的对面双手抱拳施礼,口中说道:“师父,俺……”   古空禅师把脸一板,厉声斥责说:“世间事一切皆因果,如梦如幻,老僧传授‘梦遗神功’是希望后继有人且将此绝学发扬光大,若是连师父都战胜不了,岂不一代不如一代?如此便是所托非人。”   “是,师父,俺会尽全力的。”他心中念叨着就算是为了二丫吧。   两人各自后退数步,调息运气后双方相互一指,“嗤嗤”两道“梦遗指”自古空禅师和有良的左手食指尖发出,在大殿中间碰撞在了一起,“噗”的形成了一团白色的霜雾。   “好功夫。”众人纷纷喝彩。   古空禅师点点头,想不到数月不见,了去的功力进展如此之大,已经与自己不相仲伯了,他并不知道那是噬嗑针阴阳针气融合之故。   有良张开右手掌,自劳宫穴射出一股老阴之气直奔对方而去,古空禅师微笑着也同样发出一记梦遗掌。此刻大殿中央两股掌力相遇,瞬间升腾起一个翻滚旋转并嘶嘶作响的白色雾团,殿内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气,如同霜刀割脸一般,顿时纷纷后退。   两人继续催动真气,那个极寒的气团越来越浓密并向空中辐射着丝丝冷气,殿内温度霎时间骤降,古空禅师的眉毛胡须上已经结满了白霜。   白霜气团渐渐的收缩并透明起来,望上去就像一个硕大冰球悬浮在半空飞速的旋转着,人们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盯着,谁都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事儿。   楚大师虚风等人见状均愕然不已,想不到年纪轻轻的了去大师内力如此深厚,竟能与古空禅师对抗。贾尸冥更是惊讶之极,早已忘却了腹部的疼痛眼巴巴的瞅着有良,期盼着他挫败那老和尚,保守住蓝月亮谷的秘密。   古空禅师的心中却暗自叫起苦来,这了去是天生老阴之气浑厚,自己若是再这么耗下去,恐怕多年来修炼的真气就会很快的干涸。   此刻,有良体内真气汹涌澎湃且源源不断,噬嗑针的能量实在不可小觑,虽然自己还不知道如何来加以运用,但也足以与古空禅师抗衡。当他再次催动体内真气之时,突然感觉胸前任脉的鸠尾穴一窒,随即如撕裂般的疼痛,整个任脉在体内发狂的颤抖起来,根本无法控制。   有良不知道,人体除了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之外,还有一根断脉,位于前胸剑突下与之相对应的后背胸椎内,粗细只有一毫米多点,长也不过七十毫米。此“断脉”形状如一条细细的管子,内里是一腔死血,早在母体精血结合成胎后就已存在,每个人都不例外,甚至连牛马驴和猪狗羊的体内也同样的存在这一腔断脉死血。   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死血”也在增加,到了一甲子(60岁)就停止了。但凡中西药的药力都无法到达断脉,即便是内家高手的真气也完全循环不到这里,千百年来多少武林豪杰尝试着想要打开这条断脉,但都无功而返,且有些人走火入魔反而落下了终身残疾。   二战期间,侵华战争中的日本731部队为了找到任督二脉间的这条暗脉,解剖了成千的活体也没能找到,盖因此脉为先天元气凝成,一旦手术破体,元气一散该暗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史书曾记载,北宋时期,印度所罗门王教的静树大师曾经打开并修炼过断脉,一直活到了明初逾三百岁,晚年登上珠穆朗玛峰坐禅后再也没有下山,至今在印度、锡金、尼泊尔和不丹等国都知道静树大师这么一位奇人。本世纪以来,有不少西方探险者攀登珠穆朗玛峰就是为了寻找峰顶上面的静树大师骨骸。 第176章 梦遗大师   此刻有良强忍着体内的剧痛,脑袋里只有一个执著的信念,那就是为了二丫决不能输掉这一局。   随着任脉的狂搏,督脉也躁动起来了,随着疼痛感的逐渐减弱,神智却在慢慢的丧失中,此刻除了二丫以外仿佛想不起任何的事儿,双手下意识的仍在催动着梦遗神功。   古空禅师面对着汹涌而来的老阴之气已经承受不住了,但若是撤掌收气则必将给自己造成重创,必须对方先撤掌方可卸力,于是喘息着对有良说道:“老僧认输了,了去你先撤掌吧。”   此刻奇怪的是,有良翻着一只白眼儿恍若不觉……   冷汗从古空禅师的额头上沁出,了去好像是中了邪似的仍然一波又一波的催动着真气攻来,他赶紧把目光瞥向了薛道禅。   楚大师等人也都看出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了,薛道禅从古空禅师的眼神儿里瞧出了端倪,一个箭步冲上来,双掌抵住他后背督脉的灵台与命门穴,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输入。   薛道禅的双掌随即感受到了那股汹涌澎湃如海浪般袭来的真气时,不由得目瞪口呆,尽管他知道有良曾汲取了董贵妃反噬的老阳之气,但却万万想不到竟是如此的浑厚,纵使集自己与古空禅师二人之力也抵挡不住。   “了去,有良停手!我们输了。”他口中急叫道。   可有良依旧毫无反应,像疯癫了似的拼命催动着真气。   寒生见状亦是吃惊不已,随即冲上前查看,发现有良右眼翻白神智不清了,于是紧忙抽出一根银针照着他的百会穴刺下。   此穴居于颠顶,头为诸阳之会,脑为髓海,百脉之宗,是调节人体大脑功能最重要的穴位。   银针刺下,有良脑子瞬间清凉了一下,阴眼瞥见须眉结霜额头淌汗狼狈不堪的古空禅师时,心中骇然,急忙撤回了掌力,那颗悬空的硕大冰球“嘭”的一声爆裂开来,顷刻之间寒霜之气弥漫着整个大殿,所有人都禁不住的打起了寒颤。   有良随即神智又恍惚起来,口中喃喃叨咕着:“为二丫一定要胜,要胜……”   贾尸冥捂着肚子冲上前来,激动的告诉他:“有良,你已经胜了。”   楚大师疑惑的目光盯着他们,古空禅师无力的说道:“楚大师,老僧输了。”   寒生捻动银针调整有良体内诸脉,另一只手按在他手腕三关上,口中惊讶的“咦”了一声:“任督二脉异常波动,真是有点奇怪,从未见到过这种脉象。”   在银针的刺激下,有良终于清醒过来,鸠尾穴深处的疼痛也消失殆尽,“俺觉得好多了。”他说。   寒生拔出银针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祖手里捧着一把碎蜡烛过来,从中抠出一粒黄豆嗅了嗅,闻到一股臊臭难闻的屎味儿,疑惑的问:“老贾,看来你的肠子真的是漏了。”   寒生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颗蜡丸,手指捏开里面是一粒青色的小药丸,说道:“这是唯一的一粒汗青了,原本打算给有良那位断了脊椎的朋友用,现在贾道长你且服下,先将穿孔的肠道补好。”   “寒生,没有了汗青,你又如何再去医治那个人呢?”贾道长摆了摆手。   “没关系,客家嬷嬷出谷制作汗青已经有四五年了,找到她要一点就行。”寒生答道。   贾尸冥点点头,吞下了那粒汗青药丸。   “汗青”乃是采自于肥胖汗尸的津液,“汗尸”则是《尸衣经》中记载十八种尸变中极为罕见的一种,即使当年刘伯温本人也都没有见过。具体说来,汗尸是处于中阴身状态时为某种巫术所控制而不死不活,始终处于一种“假死”中,浑身上下的肥肉褶内会逐渐渗出晶莹的青色汗液,名为“汗青”,是断肢再生的良药,无论手臂腿脚切断,只要涂抹上便可重新生出新肢,越是肥胖的汗尸出产的汗青质量越好。当年在台湾苗栗,他将死去的丈夫李地水制成了一具汗尸,收集了十余年才得到一斤多一点的“汗青”,盖因只有每年的农历八月十五中秋夜里子时,汗尸才能分泌“汗青”。   自从六年前入谷后,客家嬷嬷便想着再次制作点汗青,但蓝月亮谷中既无肥胖之人,也罕有去世者,于是便决定前往中原去寻找。她告诉寒生,若是有事儿可去京城八宝山殡仪馆,因为南方人普遍瘦小,而北方京城里大腹便便的达官贵人较多,从中可以物色到合适的“汗尸”。   “老妪会在八宝山殡仪馆的墙上留有暗记。”客家嬷嬷说。   一晃数年过去,她并没有回来滇西北,看来还在处收集“汗青”的过程之中。   那粒小蜡丸,是寒生用仅存的汗青制作的,以被日后不时之需,他手头也就仅剩下这最后的一粒。   贾尸冥吞服后,顿觉一股清凉之气经食道贲门入胃,然后下幽门进了肠道,随之腹部疼痛立止,顷刻之间便修补好了肠道上的破损窟窿,“汗青”真是生肌续骨的世间罕有良药。   有良此刻在古空禅师的面前自责不已,他根本就没有听见古空禅师和薛道禅认输要其撤掌的话,结果差点害了师父。   “呵呵,了去果然是天生的‘梦遗神功’衣钵传人,世间恐怕绝无第二个人有此资质,得此良缘,老僧孟毅此生无憾矣。”古空禅师纵情大笑道,但中气已经明显不足了。   “孟毅?”有良诧异的望着他。   “不错,古空禅师正是北宋景德年间的那位‘梦遗大师’,当年孟毅去世后七日重新醒转,衡山藏经阁历代众僧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至今。”薛道禅在一旁悄声告诉他说。   “那不是‘尸变’了么?”有良闻言愕然不已。   “老僧正是一具绵尸。”古空禅师苦笑道。   说话间,茅山二宝在大殿一侧鼓噪起来:“古空禅师不能算输,了去都翻白眼儿了,至少也应当是打了个平手。”   “对嘛,要不是神医扎了银针,了去恐怕早就倒下去没气儿了。”峨嵋老尼也在忿忿不平的抱怨着。   楚大师走上前来,严肃的对贾尸冥说道:“方才这一局古空禅师固然内力不敌,但始终保持着清醒,而了去却已经翻了白眼儿,若非朱先生施针救治,恐怕此刻早已丧失了神智而落败。”   “楚大师此言差矣,古空禅师自己已经认输了,大家看得都很清楚,刚才继续拼下去的结果则老和尚必受严重内伤。”贾尸冥竭力反驳。   楚大师嘿嘿一笑:“充其量也只是两败俱伤而已,说句公道话,第一局贾道长胜,第二局楚某赢,第三局打了个平手,因此双方未分输赢,所以应该另派新人再比三局决出胜负。”   贾尸冥闻言迅即权衡了一下双方的力量对比,自己这边只有老祖算是一流高手,熊大海的通臂拳与一般的江湖人士斗斗尚可,与高手过招则无用,除非出其不意现身蠕头蛮方有可能取胜。   “楚大师人才济济,可我们凑不足人数,若要接着比试只有把邢书记他们也都算上方可。”贾尸冥说道。   他倒不指望别人,妮卡是湘西老叟的弟子,得其“三十六量天尺”真传,若是由她和老祖出战定会赢两局,即便熊大海输了仍是两胜一负。凭自己多年的经验观察,除开那位说话尖声尖气的薛道禅不明底细外,对方其实也再没有武功超群之人了。若是不同意比武定输赢的话,楚大师恐怕真的要发动群殴,届时场面混乱出现闪失恐所难免。   “没问题,他们本来就是你们一伙的。”楚大师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贾尸冥回来与寒生等人商议,妮卡表示愿意上场,这样寒生心里多少有了点底。   湘西老叟的“三十六量天尺”是先秦鬼谷子隐居天门山时,将自己悟得的三十六幅功法图刻于“鬼谷洞”石壁上,当年野拂曾避难此洞练成“鬼谷神功”,杀得不少追踪而来的清廷高手无人得以生还。   红衣女尼们为了看热闹又添加上了一些粗大的蜡烛,大殿里照得灯火通明。   “我来先打头一炮。”老祖解开两粒衣扣,豪放的晃动着两只沉甸甸的巨乳,嗓音十分的粗哑猥琐。   薛道禅闪身跃至大殿中间,目光瞥向了老祖嘻嘻一乐。   贾尸冥赶紧挡在老祖的面前,伸手替她系上纽扣说道:“第一局还是由妮卡出面对付此人比较妥当。”   老祖一听不乐意了,指着薛道禅叫道:“不就是那个男生女相的阉人么,老娘两记阴掌就能扇得他找不着北。”   “嘻嘻嘻……”薛道禅闻言尖声笑了起来,反唇相讥道,“你才是女生男相呢,不但生有胡须而且嗓音粗鄙之极,面对着这么多的男人竟然袒胸露乳,简直不知羞耻丢人现眼。”   老祖“嗷”的一声勃然大怒,猛地推开贾尸冥冲到了薛道禅的面前二话不说就是轻飘飘的一记阴掌。 第177章 缠斗   天门山老祖的“化骨绵掌”功力极为深厚,寒生当年在天门山客栈为解吴道明与师太的毒而研磨中药防风时,老祖曾以其掌力拍下将防风根部的“蚯蚓头”内的木质瞬间击成了齑粉,而表皮却只见几道裂痕而已,足见此功之阴柔可怕。   但她今日面对的并非江湖上普通的高手,而是已经修炼成青魔的薛道禅。   “这个丑大妈出掌没劲儿,还不如我老尼这两把刷子呢。”峨嵋老尼摇头晃脑的对之嗤之以鼻。   “可是她的胸大。”茅二在一旁指出。   “简直没有可比性嘛,”茅大怒斥道,“老尼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而这女人满脸痘痘,腰粗屁股大比茅二还要相貌丑陋。”   卫道长“唉”的长叹一声,对这两个师弟简直没有一点办法。   此刻薛道禅心中也是暗自吃惊,老祖这一掌轻飘飘的看似无力,但其掌风却是阴柔噬骨,他不敢怠慢双肩一抖周身瞬间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青气之中。   阴掌无声无息的拍在了青色的气罩上,但见青芒一闪,紧接着听到老祖“啊”的惊叫了一声,她的左手掌竟然陷入了青芒之中抽不回来。   众人惊奇的望着老祖憋红了脸,鼻梁和嘴巴周边的几粒紫色痘痘凸起蓦地爆裂开来,并渗出了白浆。   薛道禅嘿嘿冷笑着催动一缕青芒钻入老祖中指尖的中冲穴,沿着手厥阴心包经蜿蜒至左乳下的天池穴,“啪啪”两声衣扣崩开,露出她黑不溜秋的粗皮巨乳。   方才老祖讥讽他是男生女相的阉人,这让薛道禅怒不可遏,因此以青芒困住她的手掌,然后御气令其于众目睽睽之下暴乳走光,给老祖难堪。   “这分明是猪奶子嘛,好恶心。”老尼笑得前仰后合。   “猪奶子应该是两排,起码有十几个。”茅大更正道。   “师兄,难道世界上的猪都是两排吗?猪八戒就只有两个。”茅二立刻反驳说。   首长一直观战未出声,此刻悄悄的附在楚大师耳边不解的问道:“您可是在有意拖延时间而另有奇谋?”   “不错,”楚大师淡淡道,“楚某在等消息。”   见他不愿意透露,首长也就不好多问,他目光环顾左右,所有人一个不少都在大殿之内,包括东巴老司,那么楚大师究竟在等谁的消息呢?   老祖这人向来不以袒胸露乳为耻,反而喜好在大庭广众之下秀自己的丰乳肥臀,但却受不了这一高一矮两老道和那风骚淫荡的胖妇肆意辱骂自己,心中不由得火冒三丈。她深吸一口气右手掌翻起,一股极阴柔的掌力悄无声息的击向了三丈开外的茅山二宝和老尼。   侵入老祖体内那缕青芒瞬间感觉到了她右手的异动,薛道禅微微一笑,他对茅大茅二等人也无甚好感,决定帮助老祖教训他们一下,于是将青芒真气由左天池穴经由心包络导入右天池,并循手厥阴心包经直达右手劳宫穴,紧随在老祖的阴柔掌力之后作为第二波跟了上去。   薛道禅随即收回青芒,松开了老祖的手。   卫道长瞥见老祖朝着师弟们隔空发出了一掌,口中紧忙出声警告说:“小心。”   由于相距太远,老祖的“化骨绵掌”掌风至跟前时已经十去七八,只余下了两三成功力,纵使如此,三人也感觉到周身酸麻,眼泪鼻涕俱出流淌了一脸。还未等着反应过来,第二波掌力到了,“嘭”的一声闷响,如中败革,茅山二宝和老尼被抛起撞在了一起。   “呕……”的老尼脑袋一歪,把胃里还未消化完全的火腿肠吐在了楚大师的灰袍前襟上,红绿相间酸臭味儿四溢。   红衣女尼们吃惊的望着他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变故。   老祖哈哈大笑,同时扭头冲着薛道禅一乐,心里知道刚才是他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第一局薛道禅胜。”楚大师强忍住心中的怒气高声宣布道。   “薛先生功力深厚,实非小女子可比,输得心服口服。”老祖摇晃了两下巨乳说道,她本就生性豁达之人,向来不拘小节。   贾尸冥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这薛道禅武功如此之高,老祖这一落败,即便妮卡能扳回一局,熊大海也还是难以取胜。唉,“大意失荆州”啊,早知如此还不如仿效“田忌赛马”的典故,用武功最弱的熊大海对薛道禅先失一局,以确保后两局赢,如今说啥都迟了。   此刻老尼正怒火中烧,大声的斥责茅山二宝:“你们这两个废物,关键的时候掉链子,还不赶紧去替我出这口恶气?”   茅大茅二面面相觑,此刻为不忤逆老尼,尽管明知不敌也须强出头了。   “你这个长着猪奶子的丑婆娘,竟敢偷袭温文尔雅的峨嵋老尼,我们茅山二宝岂能坐视不理?师弟先上,师兄为你掠阵。”茅大慷慨激昂的怒斥道。   茅二咬咬牙伸手入裆掏出那条硕大的蛊鳝鱼,上次牠中了残儿暗箭,至今身上还留有一个大疤瘌。   未等楚大师制止,他已经将蛊鳝鱼抛向了老祖。   俗话说“恶人恶犬”,宠物随主人之性,半空中的蛊鳝鱼乜着两只淫邪的小眼睛,死死的盯在了老祖敞开的衣襟上,但见牠凌空弓起了身子,然后一个鱼跃弹射直奔其那对沉甸甸的巨乳而去。   老祖眼瞅着一条粗大的鳝鱼朝自己飞来,并没有当回事儿,待到近前之时双手一合掐住了牠的脖颈。不料那蛊鳝鱼身体表面有一层粘液极滑,“哧溜”一下竟未能抓住,随即一头拱进了自己的怀里。   老祖感觉到乳房一阵酥麻,原来那蛊鳝鱼竟然叼住了乳头,瞪着色迷迷的小眼睛正在狂吸,对面传来茅山二宝两人放肆的淫邪笑声,此刻大殿之人也都忍俊不已。   贾尸冥见状自觉难堪正欲上前帮手,大殿门口突地传来“呸”的一声,紧接着一道红光激射而至。   有良阴眼中惊讶的瞧见那只熟悉的大血蚤鞭毛猎猎,正骑在一口淡绿色的黏痰上凌空飞来。   大血蚤接近至老祖面前时,但见牠双足用力一蹬踢开了痰块,纵身跃到了蛊鳝鱼的头上,迅疾伸出尖利的口器刺入其脑袋里,然后纵身弹射了回去。   大殿门后,墨墨与沈才华手拉着手并肩走了进来,头顶上盘旋着那只蓝紫金刚大鹦鹉,徐徐降落在了房梁上。   “这只臭……臭鳝鱼太不要脸了。”嘟嘟气愤的斥责道。   大血蚤的毒素迅速侵入蛊鳝鱼大脑,但见牠身子随即僵直并翻起了白眼儿,嘴里一排细小的牙齿仍恋恋不舍的咬着乳头不放。   老祖见状气极,双手用力的掰开牠的嘴巴,然后举起手一掌拍下,蛊鳝鱼表皮顿时出现几道细微的裂痕,其体内肌肉骨骼以及内脏顷刻之间被阴掌震碎,随手将尸身扔在了地上并一脚踢飞。   茅二双手伸出接住了蛊鳝鱼的尸体,嘴里“哇哇哇”的痛哭流涕:“蛊鳝鱼,你好可怜啊,呜呜……”   贾尸冥一见是沈才华和墨墨到了,心中顿时欣喜无比,这下好了,有这两个小魔头在就啥也不用担心了。   “娘……”墨墨收回了大血蚤扑到了老祖怀里。   此刻,首长暗自愕然不已,这个鬼婴的“祝由神功”无人能敌,六年前就是他割去了自己的蛋蛋,导致其彻底失去了男人的功能。   “楚大师,这个沈才华鬼精的很,极难对付。”他悄声警告说。   “知道了。”楚大师淡淡答道。   大殿另一侧,寒生诧异的问道:“才华,你们怎么也来了?”   “人家都在谷里待腻了,想出来玩嘛。”沈才华嘻皮笑脸的回答。   寒生其实心里也明白,有了沈才华和墨墨这两个孩子在,楚大师想要进蓝月亮谷的目的算是彻底泡汤了。   此刻贾尸冥胸中底气十足,他高声问道:“楚大师,接下来你们谁出场啊?”   卫道长等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嘿嘿,”楚大师微微一笑,“不必比试了,我们认输就是,蓝月亮谷中果然高手如云,楚某岂能不自量力?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罢一摆手,带着众人离开了大殿。   古空禅师和虚风道长面色尴尬,想要留下来又感觉唐突不便,毕竟方才是站在对立的一方出战的,无奈只有长叹一声,跟随着一同走出了塔巴林寺。   帐篷前,楚大师抬头望了下天空,若有所思的说道:“天色已近拂晓,牠应该要回来了。” 第178章 远行   首长闻言趁机接过话头问道:“楚大师,这就是你要等待的消息么,到底是谁要回来?”   楚大师淡淡一笑:“茅山绿蝇。”   首长大惑不解:“那是什么?”   “‘茅山绿蝇’是以茅山术专门饲养的一种追踪蝇,通体碧绿,可以通过微弱的气味儿寻找到目标,堪比‘猪坚强’的嗅觉,”卫道长在一旁解释说,“楚大师足智多谋,前天晚上就已经备下了后手,命贫道设法在了去大师的身上找到了一根头发。果然不出所料,了去与耶老半夜就甩开我们独自入谷去了,昨晚雪停之后,贫道便已放出‘茅山绿蝇’带着那根头发追踪去了,算下来最迟天明时分便可返回。”   首长听了大加赞赏,楚大师真是料敌于先决胜千里。   “可是朱寒生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说服其为自己移植睾丸。”他叹息着说道。   “首长不用着急,等我们进去了蓝月亮谷再作打算,只要能找出朱寒生的弱点,就可以胁迫他了。”楚大师安慰他说。   “不错,弱点就是兰儿,只要擒住他的老婆,朱寒生就得乖乖地听话。”首长点点头,心中释然道。   “卫道长,雄蝇去了这么久还没消息,你把雌蝇放出去找找牠。”楚大师皱了皱眉头,按理说也早就应该回来了。   “是。”卫道长自怀中摸出一个小木匣,抽开盒盖里面卧着一只绿幽幽的苍蝇,个头如蛐蛐般大小,但见牠伸伸懒腰然后抬起脑袋,瞪着一对复眼瞅着卫道长。   “去吧,寻找你相公。”卫道长嘴巴贴近柔声说道。   雌蝇闻言抖了抖翅膀腾空而起,朝着梅里雪山方向“嗡嗡”的飞去了。   虚风道长与古空禅师目光对视了下,苦笑着摇摇头,自己虽然在江湖上享有“五行追踪客”之名,竟然还赶不上一只绿豆蝇。   进到帐篷里,大家烧水喝点热茶,一面聊天等待着“茅山绿蝇”的归来。   “这两个小孩子果真有那么厉害么?”楚大师疑惑的问道。   首长讲述了鬼婴和墨墨的来历,感慨不已:“那个女孩儿是个降头师,不但像他爹阳公口吐毒痰,而且养的那只宠物大血蚤也是十分的厉害,竟能藏匿在她的嘴里,令人防不胜防。鬼婴名叫沈才华,是朱寒生的养子,身怀东晋郭璞的盖世神功‘祝由十八式’,我的一对睾丸就是被他用手指割去的。这小子好像患了偏执狂,专门喜好切割人家的下体,遭此毒手的并不止我一个。”   “嘻嘻嘻……”薛道禅闻言乐不可支,笑道,“好趣致的孩子,我喜欢。”   首长面色不悦,但又不好发火。   天亮了,远处传来细微的“嗡嗡”声,卫道长欣喜说道:“是绿蝇回来了。”   众人迎出帐篷外,天已放晴,晨曦中一个小小的黑点越飞越近,卫道长伸出手掌,只见那只雌蝇吃力的抱着雄蝇尸体落在了掌心中。   楚大师大吃一惊,急视之,雄蝇尸体早已冻得硬邦邦的,细瞧之下,尸体的脑袋顶上有一个细如牛毛的针孔。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这只雄蝇是被刺死的。   “大血蚤!”茅二惊呼道,那创口与死去的蛊鳝鱼一模一样。   “也许是扎西老喇嘛的‘血咒针’。”古空禅师分析道。   卫道长难过的轻抚雄蝇僵硬的尸体,当年他饲养的一只茅山绿蝇被老尼误杀拍死了,后来历经数年时间才重新培养了这一对。   “那根头发不见了。”楚大师喃喃说道。   塔巴林寺大殿内,老祖胸前以及双手又麻又痒,那是沾染上蛊鳝鱼有毒的粘液所引起的,妮卡手中还剩有半瓶医治猿木和小猕猴的解药,于是统统给她涂上了。   烛光下,沈才华向寒生讲述了途中发生的一件奇怪事儿。   凌晨雪地里,鬼婴拉着默默的手艰难的跋涉着,远远望见黝黑的松林边塔巴林寺微弱的灯光。   就在这时,身后半空里传来极细小的“嗡嗡”声,沈才华回头望去,白雪反射的夜空里,隐约见到一只绿幽幽昆虫飞来。   “那是什么?”墨墨惊讶的问道。   “不知道,这么冷的天,飞虫都应该冻死了。”沈才华说。   就在这时,雪地中突然跃起一道人影平地窜起两丈多高伸手抓去,但绿色的飞虫极为灵巧的避开了,那人扑了个空落在地上,赤裸着的上身非常眼熟。   “是方才那个不穿衣服的老头。”沈才华认出来了。   “木里大寺的扎西喇嘛。”墨墨更正说。   “快!截住牠……”扎西老喇嘛朝他俩急迫的喊道。   两孩子面面相觑,不明白老喇嘛为什么对一个小虫子感兴趣。   “牠是窥探蓝月亮谷的奸细!”老喇嘛都有点声嘶力竭了。   沈才华一听这才重视起来,不管怎么说先将其拦截下来再说,于是张开嘴巴口中念念有词:“兽獹獭献猕獽獾獿猡玁玂玃……”这是祝由神功第十六式“人面兽心”的咒语,通过喃喃细语的巫咒而俘获动物的心,其源于远古先民与兽类沟通的口技,后经由一代易学宗师郭璞精炼而成为咒语,极其灵验。   巫咒的声音穿透夜幕向周边散开,那只绿莹莹的飞虫闻之一震随即降低了速度,开始围绕着沈才华的头顶一圈圈的盘旋起来,尽管此咒对昆虫不如哺乳动物的效果好,但也对其也形成了一种禁制。   “原来是一只恶心的绿豆苍蝇。”墨墨抬头鄙夷的哼了声。   此刻扎西老喇嘛匆匆追了上来,见那“茅山绿蝇”围着口诵巫咒的男孩儿不停的盘旋大为惊讶。   “老喇嘛,你说这苍蝇是奸细么?”墨墨问道。   “不错,老衲在滇西北百多年,从来没见过这种怪异的硕大苍蝇,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季有违常理,因此此物定是那帮窥视蓝月亮谷异类带来的蛊虫。”扎西老喇嘛答道。   沈才华想想老和尚说得似乎有理,起码自己就从未见过这么大个的绿豆蝇,像只蚱蜢似的。   “杀死牠。”扎西老喇嘛见这个小男孩儿竟能以巫咒控制苍蝇,于是吩咐道。   “苍蝇是最最恶心的虫子。”墨墨鄙夷的说了声,随即嘴巴张开,一道红光激射而出。   茅山绿蝇见状大骇,冲破巫咒的禁制拍动翅膀扭头就跑,但却已经迟了,大血蚤已经欺身上前一针刺入其脑门,然后返回了墨墨口中。   雄蝇浑身痉挛两下,尸身从半空里坠落掉在了白雪之上。   扎西老喇嘛拾起茅山绿蝇,发现其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的毛发,于是轻轻解下来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说道:“这是人的头发,绿豆蝇果然是奸细,想根据头发的气味儿寻找蓝月亮谷通道,这帮异类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说罢随手丢下了苍蝇尸体兀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个小男孩口中的陌生巫咒能将飞虫禁制住,简直是匪夷所思,那女孩则更为神秘,嘴里竟然飞出一只红色的蛊虫,比自己的“血咒针”还要灵活,不知这蓝月亮谷内还都隐藏了哪些石破天惊的高人?   “扎西老喇嘛,你究竟是干什么的?”沈才华疑惑不解。   扎西老喇嘛回过神儿来,郑重说道:“老衲是守护者。”   “守护者?”   “阻止一切妄想进入谷中的人与异类。”   沈才华和墨墨互相瞧瞧,什么守护不守护,反正与自己无关,还是赶紧去追寒生爸爸要紧。   “你们两个小娃娃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事,可见谷中乃藏龙卧虎之地,高人隐士的武学造诣肯定比老衲要强得多了。自象雄王国数千年以来,苯教一直守护着这处神秘的虚空,唉,如今才知道,连谷中的小娃娃都身怀绝世高深巫术,扎西自叹弗如啊……孩子,前面灯光处就是塔巴林寺,你们自己去吧,老衲不便露面。”扎西老喇嘛的语气中充满苍凉之意。   寒生听完沈才华的叙述惊讶不已,原来蓝月亮谷外自古以来都有苯教的守护者存在。   “寒生,据闻茅山术中确实有一种诡异昆虫,名为‘茅山绿蝇’,可以凭借着气味儿而找寻到猎物,看来楚大师留了后手,此人心计果然极深。”贾尸冥叹息说。   “贾道长可有什么应对之策?”寒生问。   “只有等他们彻底离开后,我们才可以重返谷中。”贾尸冥沉吟道。   “也好。”寒生点点头。   此刻,鬼婴沈才华和墨墨两人已经跑到大殿的角落里,亲昵的拥抱着金头鼋、大灵猫和鬼蝙蝠,俱自激动不已。   “小主人,终于见到你了。”邢书记与宋老拐都是蠕头蛮,属于郭老爷子的后代,对郭璞“祝由神功”的传人自然尊为主人。   “有,有直升飞机来……来了。”蹲在房梁上的嘟嘟突然扯开嗓子叫喊起来。   果然塔巴林寺外由远及近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众人都走出大殿仰脸望向了半空。   朦朦胧胧的晨曦中,那架黑鹰直升机在头顶上盘旋着缓缓降落在寺外的空地上。   楚大师来到寒生面前,平静的说道:“江湖中人言而有信,我们准备返回京城了,听说朱先生想要去内地采药医治二丫姑娘,可否愿意顺道搭机,楚某诚心诚意的送您一程。”   “你们所有人都一起走么?”寒生问。   “当然。”   寒生点点头,能够搭机自然时间上能够节省很多,最主要的却是可以监视这些人,以便贾道长他们顺利入谷。   “好,我搭你们的直升机走。”寒生应允了。   “不知朱先生要去何处采药?”楚大师进一步问道。   “去京城。”寒生答道,他准备先去找客家嬷嬷要汗青,然后再去湘西。   “请吧。”楚大师客气的说着先行离去。   寒生转身与贾尸冥商量:“贾道长,我与有良去采药,你们等飞机走远了再进入蓝月亮谷。”   贾尸冥叮嘱他要多加小心,对方都是些阴险狡诈之徒,不可不防。   “寒生爸爸,我和墨墨也要去。”沈才华和墨墨手拉着手坚决的说道。   “才华,别胡闹,寒生爸爸是去办正事儿。”贾尸冥低声训斥道。   “让他们一起去吧,”寒生说,“六年前,有良还是个小孩子,如今都已长成小伙子了,可才华和墨墨却一点没有改变。如今的中国发展日新月异,他俩也不能一辈子孤陋寡闻的守在蓝月亮谷里,应该让他们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了。”   直升机巨大的旋翼卷起雪花升腾而起,轰鸣声震耳欲聋,沈才华和墨墨带着嘟嘟坐在寒生和有良的身旁,目光透过舷窗好奇的向外张望着。   塔巴林寺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朦朦雾霭之中。 第179章 劫机   图-154民航客机从西昌青山机场拔地而起,迅速的爬升至云层之上,宛若腾云驾雾一般,令黄老魇乐不可支。   空姐以及乘客们无不好奇的关注着他,这身清代的龙袍吸足了眼球,大家都认为此人是拍电影的演员,八十年代清宫剧刚刚兴起,香港导演李翰祥的“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等彩色影片正在大陆热映。   “他太老了,肯定不是那个咸丰皇帝的演员。”人们窃窃私语着。   望着舷窗外飘过如棉花般的白云,黄老魇口中不住的感慨道:“朕一直梦想着飞上蓝天,今日终于如愿以偿,莫局长做得好,老夫登基后会大大的褒奖,你都想要些什么赏赐啊?”   “随便啦。”莫局长心下暗自好笑,这老儿还想着回到封建社会,做梦去吧。   “就赏你几位绝色的江南秀女如何?”黄老魇大方的说道。   “奴才谢主隆恩。”莫局长答道,其实这都是电影里面的台词。   黄老魇大咧咧的从座位上起身,踱步在过道里溜达,人们惊奇的发现他展开双臂高抬腿小心翼翼的落脚。   “皇上,您这是?”莫局长迷惑不解。   “老夫怕将这飞机给踩歪了。”黄老魇担心的说道。   此话顿时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连空姐的乐了。   “放肆,尔等竟敢嘲笑老夫。”黄老魇大怒,正欲搓手掌毙掉那些贱人,被莫局长及时的拽了回来。   “皇上不必和草民怄气,就当您是在微服私访好了。”   黄老魇想想也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眼下的确不宜对这些将来的子民们发脾气,于是又回到了座位上。   图-154是前苏联客机,乘坐有160多名旅客,正在万米高空以900公里的巡航时速飞行,乘务员推着小车在分发着饮料,此刻已经飞抵首都机场空管中心的范围。   “都在座位上不许动!”就在这时,一名从厕所里出来的中年男人挥舞着一把手枪高声暴喝道。   乘客中又有两名年轻人站了出来,敞开衣襟,口中也在叫喊着:“劫机!劫机!”   乘客们先是连声惊叫,但随即便迅速安静下来,惊恐的眼神儿紧盯着这三个人。   莫局长望过去,两个青年衣襟内绑缚着露着引线的土制炸弹,手里拿着打火机,而中年人则手持着一把五四式手枪,他们都蓄有小胡子,模样像是中东人。   “我们是东突厥斯坦国突击队,这架飞机将飞往土耳其,凡是反抗者都格杀勿论。”中年人目光恶狠狠的扫视着,然后穿过走道直奔驾驶舱而去。   他用手枪顶着空姐的后背叫开了驾驶舱,威胁机长调转航向飞往伊斯坦布尔。   为了乘客和机组人员的安全,机长不得已只有照办,同时向首都机场塔台通报了客机已被劫持。   客舱内,人们都不敢作声,唯有黄老魇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儿。   “这几个大食回纥人要干嘛?”他一眼便认出他们是胡人。   “皇上,他们劫持了这架飞机,要飞去土耳其。”莫局长战战兢兢的小声说道。   “土耳其?那是什么地方?”黄老魇疑惑道。   “就是唐代的突厥,离这里有好几千公里,看来我们暂时回不了京城了。”   “老夫还有要紧事儿,去塞外胡人的地方干什么?”   “他们手里有枪和炸弹,不去的话就会同归于尽。”莫局长悄悄告诉他。   “不许说话!”一个身缚炸弹的青年手指着他们呵斥道。   “大胆!”黄老魇大怒,腾地站起身来,口中训斥着,“尔等胡人竟敢口出狂言,难道是安禄山的后人不成?”   “同志,您就少说两句吧,别惹怒他们炸毁了飞机大家一块完蛋。”旁边那位干部模样的乘客气愤的指责道。   “哼,你们这些大唐子民竟然唯胡人是从,简直气煞老夫。”   莫局长赶紧伸手拽他:“皇上,恐怖分子身上绑着炸弹呢,只要他手里的打火机点燃引线我们就都死无葬身之地。”   “他手上那个叫‘打火机’?老夫瞧瞧。”黄老魇突然手臂暴涨,隔着好几排座位劈手将那人的打火机夺了过来,然后翻来覆去的看了看。   那年轻人和周边的乘客顿时都愣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只听到飞机引擎均匀的“嗡嗡”声。   另一个恐怖分子面色遽变,“咔嗒”一声点燃了打火机,周边的乘客们失声尖叫起来。   莫局长见状大惊,忙不迭的叫道:“皇上,那边还有一个。”   黄老魇身子“嗖”的飞起,掠过众人的头顶,乘客们但觉眼睛一花,数丈开外那人手中点燃的打火机瞬间被其抢去了。   那两名恐怖分子回过神儿来叽里呱啦的一阵乱叫,驾驶舱内的中年人急切的冲出,见状不对举枪就要扣动扳机……   黄老魇眼睛斜乜双手一搓一扬,掌心七色毫光闪动,那人身子如电击般颤栗两个,一头栽到在过道上稀里糊涂的毙命了,手枪“啪”的掉落在地。   身后乘客们一拥而上,将那两个目瞪口呆的年轻人死死的摁在了地上,方才还在埋怨黄老魇的那位干部模样的乘客此时勇敢的挤上前去,对着已经动弹不得的恐怖分子埋头就是一顿乱踹,口中高呼:“我是一名党员干部,危险关头要冲在前面……”   “咔嚓咔嚓……”有人掏出了照相机,将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拍了下来。   空姐喜极而泣的跑进驾驶舱,将乘客们的英勇行为报告给了机长。   “地面塔台,我是CA1423航班,劫机分子已经被制服,再说一遍,劫机分子已被制服了,乘客和机组人员都安然无恙。”机长眼含热泪颤抖着声音通报说。   此刻,京城首都机场塔台内响起了一阵欢呼声,这是自新中国成立以来,首次由乘客和机组人员成功的挫败恐怖分子劫机的阴谋,充分体现了人民群众思想觉悟的日益提高,以及改革开放的伟大成果。   消息不胫而走,首都各大报纸、电台电视台以及外国新闻媒体闻讯赶来,齐聚候机楼出站大厅,等候着CA1423航班凯旋归来,争相一睹与恐怖分子殊死搏斗的英勇乘客和机组人员。   由西昌飞来的CA1423航班终于抵达了首都国际机场,公安特警手持微型冲锋枪将飞机团团围住,然后押解着两名东突恐怖分子,并用担架抬着那具尸体下了飞机。   当乘客们心情激动的出站走入大厅时,只见人山人海,闪光灯“唰唰”的亮个不停,一大堆话筒伸了过来。   乘客中那位身着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中年人故意停下了脚步,引来记者们的一顿发问。   “请问您是CA1423航班的乘客吗?”   “一共有几名恐怖分子?带有武器吗?”   “恐怖分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那人摆手示意后清了清嗓子,目光环视一番开口说道:“恐怖分子老凶了,不但有枪而且身上还绑着炸弹,个个都是亡命之徒,竟然狂妄扬言要将飞机劫持到外国去,哼,他们想的倒美……”   “请您叙述一下事情的经过。”一个年轻貌美的女记者凑过话筒。   那人温柔的笑了下,随即慷慨激昂的继续讲下去:“我是一名受党培养多年的国家干部,越是危险的时刻越是要冲锋在前,为其他乘客作出表率。当恐怖分子举起罪恶的手枪时,当其点燃打火机准备引爆身上炸弹的关键时刻,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没有顾及到自己的妻子、儿女和家庭,只想着我们中国人在自己的国土上,绝不允许恐怖分子肆意妄为,国家的名誉绝不能受到损害……”   “是您制服的恐怖分子吗?”女记者敬佩的问道。   “嗯,”那人含糊的应了声,然后摆摆手谦虚的说道,“我总共踹了他们十多脚,老婆在家里经常夸我的腿脚特别有力度。”   人们闻言哄堂大笑,现场的气氛热烈而轻松。   就在这时,机长领着机组人员出来了,记者们又蜂拥而上堵住了他们。   “机长,你们是如何制服劫机者的?”记者们纷纷发问。   机长点点头,说:“这多亏了一位饰演清朝皇帝的老同志,是他独自凭借着上乘武功掌毙一名恐怖分子头儿并制服了另外两名,解救了全体乘客。”   “演员?他是谁?”大家激动起来,这太富有戏剧性了,此人一定会爆红。   机长摇摇头,目光往后望了望说:“我也不知道名字,他身上还穿着清朝龙袍戏服呢,喏,那不是他来了。”   黄老魇和莫局长在一些乘客的簇拥下大咧咧走过来了。   “请问尊姓大名?是您制服了恐怖分子吗?”   “您是哪个剧组的,正在拍摄什么戏?”   “您今年多大岁数了?”   记者们连珠炮似地不停在发问,闪光灯此起彼伏。   “这些贱人晃老夫眼睛作甚?”黄老魇生气的问道。   “皇上息怒,他们这是崇拜与景仰的表现,如今您已经成为了全国瞩目的大英雄。”莫局长赶紧解释说。   “大英雄,哈哈哈……几个胡人小毛贼何足挂齿?”黄老魇闻言大悦,胸中豪气顿起口中高声吟道,“待得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第180章 精神病人   黄老魇如龙吟一般的诵诗压过了候机厅内嘈杂的声音,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热烈的鼓掌,这位老演员好有文艺范儿。   记者们的身后站着国家宗教局的文司长和衣着时髦的女秘书柳凤。   “这就是我在电话里头说的那位顺治皇帝。”莫局长赶紧上前引荐道。   文司长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身材魁梧的黄老魇,无论莫局长在电话里如何信誓旦旦,他根本就不信,只是出于好奇心这才亲自来接机。但出乎其意料的是,这个人竟然在航班上挫败了一起恐怖分子劫机事件,成了新闻焦点,令其感到没白来一趟。   那位柳秘书伸手摸着黄老魇身上的龙袍,嘴里啧啧赞叹不已:“这么好的江南绸缎如今市面上可是见不着了。”   “他的辫子呢?”文司长不愧为是国家局的领导,一眼便瞅出了破绽。   “顺治十七年,自董鄂妃病逝后,皇上便去五台山剃度出家了,法号‘行痴’,所以才没有辫子。”莫局长赶紧解释说。   “怎么?你说董贵妃死了?”黄老魇疑惑道,“不可能,她应该还在那幅《敦煌夜魇图》里。”   “皇上,史书中明确记载,董鄂妃于顺治十七年八月十九日在承乾宫病逝,这是没有错的。”莫局长昨晚翻阅了些资料,因而十分肯定的答道。   在场的记者有认得文司长的,于是紧忙凑上前来问道:“文司长,您好,请问这位在飞机上与恐怖分子英勇搏斗的英雄是你们国家宗教局的人么?”   “这个嘛,”文司长欲言又止,他还真不太好回答,只能含糊着说了句,“他是我司一位深居简出低调的离休老干部。”   “文司长,汽车在外面等着呢。”柳秘书聪明机警,赶紧解围道。   “是啊,我们走。”文司长转身出厅,莫局长赶紧拽着黄老魇跟上,一头钻进了轿车里,司机迅速的启动马达,冲出了记者们的包围。   “请问怎么称呼您?”文司长试探着问。   “嗯,就像莫局长那般称呼‘皇上’吧。”黄老魇乐呵呵道。   “就是说爱新觉罗。福临喽?”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夫姓黄名巢,山东曹州冤句人士。”   莫局长闻言忙道:“皇上,您是不是糊涂了?黄巢是唐末农民起义军领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   “哈哈,‘混世魔王’,这个头衔老夫喜欢,至于杀人吃人肉嘛,如同家常便饭。”黄老魇朗声大笑,震得车里人耳膜嗡嗡响。   此人莫不是个精神病?文司长内心如是想。   “皇上,您身体是否不适?也许方才在飞机上太紧张了。”莫局长大惑不解。   “莫局长,我看还是先将他送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文司长冷冷道。   “是,”莫局长面红耳赤的应道,随即问,“去哪家医院呢?”   “就去301医院。”文司长心道解放军总医院总比普通医疗机构靠谱些。   司机驾车一路直奔五棵松方向而去,各中外新闻媒体的车辆在后面紧追不舍,里面甚至还包括有名的CNN、BBC、NHK以及平壤的朝中社。   大批的新闻媒体齐聚301医院引起了轰动,人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丛院长急匆匆的赶到门诊部,一眼瞥见了熟识的国家宗教局的文司长。   “丛院长,我们有位病人要检查并鉴定一下精神方面的问题,麻烦你赶紧给安排一下。”文司长说道。   “就是他么?”丛院长打量着身穿清代龙袍的那个魁梧老头,心想凭着这身装束也看出其神经有问题,“怎么记者们都跟上来了?”   “此人今天在飞机上制服了一伙儿劫机犯。”文司长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好,跟我来。”丛院长直接带他们来到了精神病科,一位五十多岁的尤姓女教授接诊,她是神经医学方面的知名专家。   尤教授微微一笑,先对文司长普及了一下精神病诊断方面的知识,她说:“神经系统疾病是患者在行为和心理活动上出现紊乱而导致的,除自身生理遗传因素外,主要就是由于家庭以及社会等外在原因。主要的精神病科疾病有脑器质性精神障碍(包括阿尔茨海默病、脑外伤所致精神障碍、癫痫性精神障碍、梅毒所致精神障碍、HIV/AIDS所致精神障碍、心境障碍、进食障碍、人格障碍以及性功能障碍等等)不一而足。物理治疗有电抽搐治疗、电针以及迷走神经刺激等,心理治疗分精神分析法、行为治疗、认知治疗、催眠疗法、森田疗法的,药物则以抗焦虑抑郁和稳定心境方面为主……”   文司长打断了她的话,皱着眉头说道:“尤教授能否尽快的判断出他是否精神不正常?”   “这得需要看他是否符合下列标准:一、被洞悉感,病人‘直觉的’感到内心活动已被别人知晓;二、躯体被动体验,患者觉得自己的思想、情感与行动受到某种外力所控制;三、思想插入,病人正在思考时,思想突然中断无以为继,似乎被夺走了;四、言语幻听,是一种思维鸣响;五、原发性妄想……”尤教授滔滔不绝的说着。   “慢!”文司长嘿嘿一笑,得意洋洋打断了她的话,“不错,‘妄想症’,他妄想自己是清朝的开国皇帝顺治,一会儿又妄想是唐末农民起义军领袖,这不是精神分裂又会是什么?”   尤教授吃惊的望着黄老魇,问:“你到底是谁?”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黄老魇吟诵完毕呵呵道,“吾乃大齐开国皇帝,冲天大将军黄巢是也。”   尤教授不动声色的接着问道:“那么请问大将军来这儿干什么?”   “废话,当然是再举义旗,一统江山,恢复我大齐万年基业。”黄老魇振振有辞道。   尤教授抬眼望着文司长和丛院长,冷静的说道:“典型的妄想狂,重度精神分裂,对社会有一定的危害,应该马上入院治疗。”说罢开始动手开诊断书。   此刻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莫局长了,他明明是从那幅画轴里跑出来的,木里大寺的仁波切和扎西老喇嘛以及东巴老司都在场,而且自己也承认就是顺治皇帝,怎么现在又改口变成冲天大将军黄巢了呢?   文司长再也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了,扭头对莫局长责备道:“小莫啊,论社会经验还是太嫩了点,此人明明就是一个重度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你却把他当成了清朝皇帝。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和革命干部,连起码的唯物主义都抛弃了,这次的教训可谓深刻啊。”   “奇怪,不可能啊……”莫局长在一旁自言自语道,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你的神经是不是也出了问题?”文司长语气骤然严厉起来。   丛院长转身问道:“文司长,这个人今天就直接住院吧。”   文司长点点头,也只有先这样了,亏得自己明察秋毫一眼看出了破绽,否则弄回局里岂不成了一个大笑话,局领导对自己的看法将因此而转变。   “莫局长,老夫累了要歇息。”黄老魇不明白这些人在搞什么名堂,鼻子里嗅着空气怪怪的,其实那只是来苏儿消毒水的气味儿。   “那好吧,我们先去住院部病房。”莫局长无可奈何的说道。   刚刚走出精神科诊室,记者们又拥了上来。   “请问反恐英雄他怎么了?为什么要来精神病科就诊?”人们争抢着提问。   “难道是一名精神病患者制服了劫机的恐怖分子?”有记者大惑不解。   大厅里摄像机在现场录像,美国有线电视网的记者正站手持话筒在镜头前现场直播:“在中国所发生的一切新闻事件都令人费解,这位CA1423航班上身穿古代皇帝龙袍的反恐英雄,突然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竟然被证实为是一名重度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嘈杂的人群之中,有一个穿着条纹住院服的老者正吃惊的望着黄老魇,此人正是老白佘天庭,目送着簇拥而去的‘主人’,心中不禁疑窦丛生。这些天来,自己奉命化妆成患者监视301医院D字楼,但黄老魇九月九破关一直搅得他每日里思绪不宁,今天突然见其露面却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反恐英雄,可随即又被冠以精神病,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他走到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那个电话留言信箱。   “我是老白,黄老魇突然出现在301医院,据悉他在一架飞机上制服了一伙儿劫机的恐怖分子,但现在又被诊断出精神分裂,我会继续监视。”他说了这番话后挂断了电话,撸起袖子看了看手臂上的那个圆形七彩标记,长叹了一口气。   看来301医院里肯定是要发生什么事儿了,他想。 第181章 逃出蓝月亮谷   蓝月亮谷内,昏迷中的二丫渐渐恢复了意识,感觉到腹部有一股清凉柔和的气息正源源不断的渗入丹田,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她发觉自己躺在一间小木屋的床上,空气中透出浓郁的松脂香味儿,桌子上摆着一盏小油灯,闪烁着桔黄色亮光,这是什么地方呢?二丫记得自己和小月等人是待在塔巴林寺外的帐篷里,后来的事情就记不得了。   “喵……”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   “媚娘……”二丫心中一热伸手搂住牠相偎在一起,口中喃喃说道,“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喵呜。”媚娘瞪着两只大眼睛悲哀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二丫见牠目不转睛,于是迷惑不解的问道。   媚娘跳下床“嗖”的窜上梳妆台,嘴里叼着一面小镜子跑回来。   二丫的目光顿时凝滞住了,镜中的映像竟然是一个满脸褶皱、丑陋不堪的老太婆……   她心中发出凄厉的惊叫,目瞪口呆的盯着镜中人,怎么会?自己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模样?   许久,二丫慢慢放下镜子,心如死灰一般,目光瞥向了腹部,发现有一个拳头般大小的褐色骷髅头正吸在肚脐眼儿上,难道是这个污秽之物导致自己容貌的改变?她伸手抓起骷髅头扔到一边厌恶的翻身下床。   “媚娘,我们赶紧离开这个邪祟之地。”她说。   媚娘点点头。   “那好,咱俩悄悄的溜走,说不定这附近还有什么妖魔鬼怪,千万别被发现了。”二丫说罢背好自己的挎包,里面还藏着有良给她的那笔巨款。   两人轻轻的推开房门,夜空明月高悬,星河灿烂,远处随风隐约飘来古老沧凉的口弦声,显得既神秘又诡异。   夜深人静,月光下,云杉林中还有几栋小木屋,里面漆黑一片。   媚娘蹑手蹑脚的领着二丫沿湖边小路前行,清新的空气沁人肺腑,脚下是柔软的草甸,走起来悄无声息,不多时已来到山脚下,远远望见石壁上有一个隐秘的山洞,四周是茂密的高山杜鹃花丛。   “喵。”媚娘伸出前爪指着洞口。   “我们要从这里出去?”二丫疑问道。   媚娘点点头,一瘸一拐的带着二丫走入了洞内。   二丫不知道这里就是人们梦寐以求的世外桃源蓝月亮谷,更不知道她肚皮上那只不起眼的骷髅头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壶”,她之所以能够清醒过来也全都是拜其所赐。鬼壶内蕴含的强大祝由能量禁制住了自己身上的“尸蜕”,而这一离开,祝由禁制将会逐渐的减弱,“尸蜕”也会慢慢的卷土重来。   穿过狭长曲折的石甬道,钻出了喇嘛寺后山的石窟已是凌晨时分,寺中的僧人们都已熟睡,万籁俱寂。   媚娘凭着记忆带领着二丫一直来到那座幽静的蓝色湖泊岸边,皎洁的明月倒影在平静的水面上,远处听到“哗哗”的流水声,那是暗河飞溅下来形成的瀑布。   待到近前,媚娘抬头望着高企的水流似乎十分犯难,进谷的时候是有良驮着牠和耶老飞下来的,如今想要上去可是难了。   “这里上不去呀?”二丫问。   “喵……”媚娘脑筋一转,鼻子凑在地上嗅了起来,没过多久牠便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儿,那是有良和寒生等人经过时遗留在地面以及花草上的,聪明的媚娘决定带着二丫循着他们的足迹出谷。   当她俩穿过弯弯曲曲的冰甬道,最终跌跌撞撞从明永冰川瀑布下面隐藏的暗洞中出来,一不小心却滑下了长长的冰舌,一直溜到澜沧江边。   茫茫白雪覆盖着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此刻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天就快要亮了。   又走了一会儿,耳边突然听见一阵微弱的“嗡嗡”声,二丫抬眼望去,天际处一架直升飞机盘旋着缓缓降落,那里正是塔巴林寺,媚娘兴奋的前爪指向了那儿。   “不,不想他们见到我的脸……”二丫停住了脚步,神情无比的哀伤。   “喵……”媚娘也难过的望着她。   “唉,我们先去那边松林里吧。”二丫叹息着说道。   她俩跌跌撞撞的走进那片茂密的红松林,透过枝桠望向塔巴林寺的时候,二丫一眼瞥见了正在登机的有良,泪水顿时喷涌而出,忍不住的低声呜咽起来。   日思夜想的他就在眼前,可是双脚却重如千钧没有勇气迈出一步,她绝不想让心上人见到自己现在的丑样,宁可远远的默默注视着,牙齿啮咬着下唇,一丝鲜血缓缓的流淌下来。   媚娘同情的伏在她的脚下,脸颊轻轻的摩挲着脚踝。   黑鹰直升机腾空而起向东方飞去,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终于消失在了晨曦里。   二丫腿一软缓缓的萎顿在了松树下,她伸手抱过媚娘伏在浓密的黑毛间无声抽泣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蓦地抬起头来,面前站着一位赤裸着上身的白眉老喇嘛。   她认出此人曾在木里大寺见过的,那对如鸟羽般的长眉毛令人印象格外深刻。   白眉扎西老喇嘛惊讶的瞅着二丫,穿着青色的小花夹袄,明明是个小姑娘,但面孔却苍老如耆婆,口中不由得诧异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躲在松林里偷窥?”   “你是木里大寺中的白眉和尚?”二丫揉了揉红肿的眼睛。   “你认得老衲?”扎西老喇嘛显得有些意外。   “前不久,我们在木里大寺见过面。”   “哦,”扎西老喇嘛仔细的打量着她,“你的脸……”   “我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   “二丫。”   扎西老喇嘛点点头,问:“你还没告诉老衲,躲在这里干嘛?”   “我不想他看见我的脸。”二丫幽幽答道。   “你的情人?”   二丫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叫什么?”   “有良。”   扎西老喇嘛的目光渐渐柔和了,口中缓缓说道:“原来那个一只眼的小子是你的情人啊,重情义,武功也好。”   二丫闻言惊讶不已:“老和尚,你认识他?”   “嗯,”扎西老喇嘛微微一笑,“他要进蓝月亮谷找一位神医救他的朋友,方才一同登上直升飞机,看来是去了。”   “有良的朋友在哪儿?”   扎西老喇嘛摇了摇头:“他没说。”   二丫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叹道:“他还不知道我变成了一个又老又丑的阿婆,如今能上哪儿去呢?”   “二丫姑娘,你的病好像是中原道家说的一种‘萌尸蜕变’,你跟我回木里大寺吧,大仁波切见多识广,或许知道如何来医治。”扎西老喇嘛说道。   “真的?”二丫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我们走吧。”扎西老喇嘛转身朝松林深处走去,二丫紧忙抱起媚娘跟了上去,直奔横断山脉而去。   塔巴林寺外,贾尸冥目送着黑鹰直升机渐渐消失在天际,他知道寒生有意领着楚大师远离梅里雪山,以方便自己带人入谷。在机上,有沈才华和墨墨这两个小魔头在,对方绝不敢轻举妄动,应是无虞。   “明月堪布,多有打搅,贾尸冥这就告辞了。”他拱手作别,领着邢书记残儿一行离开了寺院前往蓝月亮谷。   “相公,光听‘蓝月亮谷’这个名字,就能引起可儿的无限遐想,那里一定是鲜花盛开、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人们亲切和善,脸上始终充满着微笑……”可儿憧憬的说道。   “不,可儿,毛主席说过,‘凡是有人群的地方都有左中右,一万年以后也是如此。’所以,在当今社会,真正意义上的‘世外桃源’绝不可能存在的,是不符合马列主义关于阶级斗争学说的。”邢书记批评说。   “什么是‘左中右’?”可儿诧异道。   “就是在政治立场上的态度,是左倾机会主义还是右倾机会主义,我们共产党人要不左不右走正路,其他两条都是邪路。可儿,这些理论太深奥,你是不会明白的。”邢书记语重心长的答道。   “邢书记,你说的不就是中庸之道么。”贾尸冥淡淡回了句,此人开口闭口都是马列主义,一定是当官当得坏了脑子,纯粹如同个白痴一样。   “不,‘中庸之道’是儒家千百年来奴役广大劳动人民的精神鸦片,用以起到麻痹和瓦解革命斗争意志的作用,我们党的方针、路线和政策与孔老二的‘中庸之道’南辕北辙,我们坚定的走社会主义康庄大道。”邢书记见有人搭话,兴致一下子就高涨起来了。   贾尸冥叹息着摇了摇头,和这种人争辩实在是不值。   天终于放晴了,太阳映照着明永冰川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众人沿着光滑陡峭的冰舌缓缓攀行,最后来到了壮观的冰瀑下。   “好美啊。”可儿眯着眼睛赞叹道,在京城里可见不到如此壮观的自然景色。   “嗯,可儿,这是世界上低纬度最大的冰川,只有在地大物博的中国才能见到。”邢书记解释说。   “大家跟上了,别掉队。”贾尸冥不愿再听他啰嗦,率先走进了冰瀑背后中间的那个暗洞。   当一行人穿过蜿蜒的冰洞进入蓝月亮谷时,自然又引起了邢书记的一顿即兴感慨,他们沿着蓝色的湖泊和喇嘛寺最终到达玉龙第三国时,才知道昨夜出事了。   清早,兰儿推开小木屋门,发现二丫和媚娘已经失踪了。 第182章 八宝山公墓   费叔乘坐昆明空军的一架运输机降落在京城南苑机场,已经有两辆黑色奔驰和长厢旅行车等候在那里,载上他和猪坚强一路风驰电掣直奔西山别墅而去。   森林中的别墅大门悄无声息的打开,车辆鱼贯而入,有警卫上前牵着猪坚强去洗澡喂食,而费叔则急匆匆的来到客厅,拨通了电话语音信箱,并输入了密码。   话筒内传来老白焦灼不安的声音:“我是老白,黄老魇突然出现在301医院……”   撂下电话,费叔陷入了沉思,黄老魇怎么会来到了301医院呢,难道与“鸡舍计划”有关?他随即警觉了起来。   接着又给丛院长打了电话,“鸡舍计划”的实施除开死了一只“老鸡”之外,其他一切正常。   “听说医院里住进来个一个反恐劫机的英雄?”费叔轻描淡写的问了句。   “是啊,”丛院长嘿嘿乐了,“国家宗教局的文司长带来的,说是他们局里面的离休老干部,此人自称叫做‘黄巢’,穿着清朝皇帝的戏服,经过我院脑神经专家的鉴定,证实其为一名重度的精神病患者。”   “精神病?”费叔淡淡说道。   “妄想型的神经分裂。”   “呃……”费叔心中冷笑不已,这帮废物竟然把千年大魇当成了精神病,自食苦果,301医院恐怕要出事儿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其危及到“鸡舍计划”。   “此人现在的情况怎样?”费叔问。   “患者病情尚属稳定,正在研究治疗方案,毕竟是他拯救了一飞机的乘客,目前在国内国际上的知名度很高,中外媒体也始终紧追不舍,因此院务会议上决定抽调一批经验丰富的医务人员,由我负责组成一个医疗小组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特别护理。”   “嗯,你过来别墅一趟,那只‘死鸡’的事儿需要面谈。”费叔吩咐说。   撂下电话,费叔默默的坐在沙发上思索着,目前在治疗过程中用药物杀死黄老魇当然是最方便的,否则这家伙发起飙来,合楚大师、古空禅师与虚风道长等众人之力恐怕也治不住他。   黄老魇在地下古墓修行千年,其目的是出关后再举义旗重夺天下,当然这只是痴心妄想,也不看看都已经是什么时代了。   初冬的京城,枯叶飘零,街道上灰蒙蒙的一片,萧瑟的寒风令人怀念起蓝月亮谷中如春般的温暖。   寒生心里默默的寻思着,这位楚大师到底是什么来头,看上去比过去的首长还要神通广大,他不知道,隐匿蓝月亮谷与世隔绝的这些年,当今社会金钱早已经与权力相结合,在各个领域无所不能。   他和有良等人搭乘军用运输机飞抵南苑机场后,谢绝了楚大师提供的车辆,乘坐的士来到了八宝山殡仪馆。   这里为京城里规格最高的园林式公墓,党和国家领导人去世以后大都葬于此,整个墓地被苍松翠柏所掩映,庄严而肃穆。   八宝山公墓是在明代护国寺基础上改建的,过去曾是明清两代太监养老送终的地方,因盛产红土、青灰以及耐火土等八种矿产而得名。   寒生、有良以及沈才华和墨墨站在蓝色琉璃瓦歇山顶殡仪馆门口,望着远处高耸冒着黑烟的烟囱,空气中闻得到一股燃烧尸体和衣物的焦糊味儿。   大殿门口熙熙攘攘,各色人等川流不息,其中还有些高鼻黄毛的外国人。   “客家嬷嬷说会在此地留下暗记。”寒生目光望着蓝色琉璃瓦顶的殡仪馆轻声自语道。   还是鬼婴沈才华眼睛尖,跑到馆外面的一块巨型石头前仰脸瞧着,土黄色的石头上竖刻着“北京市八宝山殡仪馆”几个黑色大字。寒生走过去发现在“北”字的上面有人以利器随意刻着简洁的几条线,线条十分的简洁,不注意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鬼婴“噗哧”一声乐了,口中默默念叨着:“巵巶巸卺巺巼巽……”那人形图案正是祝由十八式中的第四式“鲍肆之香”的肢舞。西汉东方朔在其《七谏。初放》中言道:“联蕙芷以为佩兮,过鲍肆而失香。”可见这“鲍肆之香”是何等的恶劣,当年郭璞创设此招式时,曾连续放了一夜的臭屁,直至天明时分方才大功告成。   “那人在撅腚放屁呢,肯定是‘猪油神功’。”沈才华指着人形线条说道。   “如此说来,这是客家嬷嬷留下的暗记,当今世上也就只有沈才华识得,”寒生也笑了,将暗记留在这块巨石之上倒是醒目之极,“才华,这图可有什么含义?”   “嬷嬷在那边。”鬼婴手指着西边荒僻的树林说。   “你怎么知道的?”寒生笑问。   “放屁人的屁股撅向那边。”   “好吧,我们过去瞧瞧。”   四人迈步朝着树林方向走去,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人群里,卫道长在偷偷的监视着他们,楚大师怕茅山二宝和老尼会坏事儿,所以只安排了他独自跟踪,师弟们都乖乖的留在了车里。   薛道禅和古空禅师在昆明与众人分手后直接乘车返回衡山,因电话里得知杜大姐等人正在藏经阁等着他们,眼下黄老魇下落不明,暂时不宜妄动。   西边山下的松林里是一座乱坟岗,山坡上可以见到一些年代久远的矿洞,大都十分狭窄勉强能弯腰钻入,洞口杂草丛生,荒无人烟。   客家嬷嬷炼制“汗青”必然要找一个隐秘之处,八宝山公墓一般闲人很少来此,倒不失为理想的所在,寒生目光扫过去,希望能找到一丝线索,但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此刻沈才华的身体如杨柳枝一般的摇摆起来,并不时的撅起了小屁股,闻得“噗噗”几声,空气中顿时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腥臭。   “鲍肆之香”功法是内气经由奇经八脉透过浑身无处不在的汗毛孔,向外界散发出一种类似臭鱼烂虾般的气味儿,难闻至极且穿透力极强。有些病入膏肓的患者或是垂死之人的身上也带有类似的味道,其浓度自然不抵祝由内力逼出的味儿重。只因为他还是个小孩子,其“香”比起已婚的客家嬷嬷则要清淡了许多,若是不太注重个人卫生的老娘们发出此功,周边则是万万站不得人的。   “好恶心。”墨墨赶紧以小手捂住了鼻子。   有良心里寻思着,妮子若是将来嫁给了沈才华,在被窝里两天还不得给熏死了。   寒生知道沈才华是放出一种介质信号,祝由一派传人对气味儿极为敏感,客家嬷嬷若是躲在哪座矿洞里就会感应到“鲍肆之香”。   许久,客家嬷嬷并没有出现,沈才华摇了摇头,目光瞥向了寒生,她不在这里。   这时有良的阴眼中突然看见有道褐色身影闪过,虽然转瞬即逝,但他已经瞧见那是只老黄皮子,于是不由得心中一动。黄鼠狼的毛色为棕黄或橙黄,学名称作“黄鼬”,一般喜欢栖息在柴草垛下或是坟地古墓洞穴中,体内生有臭腺,可以释放臊臭之气麻痹敌人或是迷惑一些体弱的妇女,东北民间过去经常发生“黄皮子迷人”的事儿,西医解释不通,唯有靠“跳大神”来驱邪。   这只黄皮子毛色深褐,年岁一定不小了,也似乎有些道行,牠大概是被沈才华发出的气味儿而吸引出来的,看来还真的是臭味相投啊。有良心里寻思着,如果客家嬷嬷曾经在山坡下的某个矿洞里呆过,则完全有可能吸引八宝山周边的黄鼠狼前来聚集。   “我们可以去中间的那座矿洞里找找。”有良说。   “你有什么发现么?”寒生差异的问道。   “俺看见有只老黄皮子从那洞里跑出来,祝由神功发出的气味儿与其有些相似,如果客家嬷嬷在山洞中练功,可能会招来黄鼠狼。”有良说。   寒生点点头,有良这些年来在江湖上老练了不少。   “你看见了黄鼠狼?”他疑问道。   有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不想任何人知道自己有一只阴眼,可以看见常人所瞧不着的东西。   “好,我们去看看。”寒生领着他们几个钻进了那座不起眼儿的矿洞。   洞中漆黑一片,闻得到有股臊臭的气味儿,寒生从挎包里摸出手电筒,灯光下可见地上散落着黄鼠狼干涸的粪便。   沈才华鼻子嗅嗅,他辨别出空气中含有一丝淡淡的“异香”,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那味道正是“鲍肆之香”。   “嬷嬷在里面。”他兴奋的叫道。   洞内倒是宽敞了许多,弯弯曲曲的甬道斜着伸向了地底,他们摸索着行进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前面出现了墓室,地上散落着腐朽的棺材板以及几块褐色的人骨,原来他们进入了一座古墓。   耳室之中的土台上端坐着一个极为肥胖的秃顶男尸,闭着眼睛浑身赤裸裸的一丝不挂,胸前的赘肉层层叠叠,又白又嫩,看样子足足有三百多斤重。 第183章 汗尸   有良的阴眼中瞧见那具肥胖男尸周身环绕着一层淡淡的青气,不由得心中暗暗吃惊,此人好似介乎于生死之间的中阴之躯,如同在修行一般。   寒生与沈才华都见过客家嬷嬷炼制的汗尸,所以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这具老年男尸实在是肥硕的很,比起当年的李地水大了好几圈,估计汗青的产出量也会相应的增加不少。   “好胖啊。”墨墨没见过汗尸,觉得十分的好奇。   沈才华目光扫视墓室一遍,并未发现客家嬷嬷的身影,口中说道:“嬷嬷一定是出门去了。”   此刻忽闻“噗噗”数声响动,一股浓烈的腥臊之气迎面扑来,有良瞧见汗尸的背后突然露出三四只黄鼠狼的屁眼儿,正在对着他们释放毒烟。   墨墨见状勃然大怒,嘴巴一张便要放出大血蚤。   “兽獹獭献猕獽獾獿猡玁玂玃……”鬼婴这时已经将两根小手指插入了鼻孔,同时口中喃喃细语,使出了“猪油神功”的第十六式“人面兽心”。此巫咒源自远古时代的先民与动物之间沟通的口技,加之独特的肢舞而俘获牠们的心,经一代易学宗师郭璞发掘与提炼,越是哺乳动物越容易受其蛊惑。   黄鼠狼们的肛门关闭了,亲昵的转过身来瞪着友善的大眼睛温顺的依偎在沈才华脚下,这一情景令有良愕然不已。   “牠们是来这里守护汗尸的。”沈才华解释说道。   “客家嬷嬷并不会‘人面兽心’,怎么会招来这些黄皮子呢。”寒生略感吃惊。   “不是嬷嬷,好象是被什么人下了禁制而拘来的。”   这时闻得甬道里传来急促的奔跑声,先前的那只暗褐色的老黄皮子返回来了,见到其他的同类围绕在鬼婴身旁不由得大惑,口中随即发出了“嗤嗤”的警告恐吓声。   “兽獹獭献猕獽獾獿猡玁玂玃……”沈才华再次念动“人面兽心”巫咒,老黄皮子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最后轻轻的摇晃着尾巴也凑到了他的脚下。   “才华,试着与牠沟通,能否打探出客家嬷嬷去哪儿了?”寒生吩咐道。   鬼婴手指插着鼻孔,嘴里咿呀咿呀的诵着巫咒。   “寒生爸爸,嬷嬷前几天被人抓走了!”过了片刻,沈才华突然面色遽变,惊慌的说道。   寒生闻言大惊,忙问:“什么人抓走了她?”   “是这座古墓的主人。”沈才华挠了挠脑袋,好不容易才弄明白了。   难道又是一具尸变?寒生心中暗道。   “墓主人是谁?”寒生追问。   沈才华与老黄皮子又沟通了好一会儿,最后比划着自己的裤裆说道:“墓主人是个老头,有六百多岁了,没有蛋蛋。”   “这么说是太监了,”寒生继续问道,“客家嬷嬷现在下落何处?”   沈才华摇摇头,道:“老黄鼠狼也不清楚,只知道客家嬷嬷给抓去了东北方向八十里的大牢。”   “大牢?”寒生自语道,“那不就是监狱么?”   既然客家嬷嬷出事儿了,看来‘汗青’也就没了,有良失望的想着。   “墨墨,来帮下手。”沈才华上前用力的推那具肥胖的男尸,入手皮肉滑腻腻、软囊囊的。   两人用力将其放倒,沈才华随即使劲儿掰开其肥嘟嘟的屁股瓣,果然发现在尸体的肛门内塞着一只青花瓷瓶。   “找到了。”沈才华叫了声,但无论怎么用力都拔不出来,尸体的括约肌强而有力,死死的咬住了瓷瓶。   客家嬷嬷制作汗青的方法极其独特,先是物色到刚刚断气儿处于中阴身的肥胖男尸,然后通过一种古老的巫术触发其尸变。汗尸需呈坐禅之态,每年的八月十五那一天,肥肉褶会向外渗出点滴津液,收集起来便是世间罕见的断肢再生良药“汗青”了。   沈才华知道客家嬷嬷除了八月十五那一天之外,盛有汗青的瓷瓶都藏匿在汗尸的肛门内,必须要保持着同样的温度与湿度来发酵。   “好恶心。”墨墨厌恶的拨开几簇长长的护腚毛,与鬼婴合力终于将那只青花瓷瓶拽了出来。“啵”的一声脆响,汗尸肠道内的负压释放出来一股酸臭之气,与“汗青”那种淡雅的清香有着天壤之别。   鬼婴摇了摇,瓶内空空如也,一滴汗青也没有。   寒生接过手里,试试晃了晃,失望的说道:“是空的,客家嬷嬷出谷好几年了,竟然一滴汗青也没弄到,难道说这具汗尸制成还未满一年么?”   沈才华仔细的端详着男尸,口中以巫咒继续与老黄皮子交流,随后说道:“牠说这个胖老头刚来不久。”   如此说来还未经历过八月十五,自然产不出“汗青”了。   “把瓷瓶塞回去吧,我们去设法营救客家嬷嬷。”寒生吩咐着。   沈才华朝着瓶身吐了几口唾沫,有了润滑后“滋溜”一声便轻易的塞进了尸体肛门内,然后将其僵直的身子扶正,依旧是坐禅的姿势。   “哈哈,朱神医如此雅兴,竟然千里迢迢的钻到八宝山废弃的矿洞里。”此刻洞中蓦地响起了楚大师阴森森的笑声,他的身后站着卫道长、茅山二宝以及峨嵋老尼等人。   寒生淡淡说了句:“原来楚大师一直在跟踪我们。”   楚大师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答道:“楚某向来不屑打探他人的隐私,但朱神医既然来到了京城,我们无论如何也要一尽地主之谊才是嘛,楚某地头熟络,若是能够帮得上点忙的话,不胜荣幸。”   寒生点点头:“楚大师既然如此说,寒生倒有些事儿要请教。”   “请说。”   “八宝山是座墓地,楚大师知道这里六百年前可曾埋葬过一位太监?”寒生问。   “不错,明永乐初年这儿确实葬下过一位位高权重的司礼大太监,朱棣并赐建了一座‘褒忠护国祠’。”   “那太监叫什么?”   “此人原名钢炳,因在靖难之役一战中有功,皇上特赐名‘钢铁’,后来在与北番女将肖玉梅打仗时阵亡,朱棣亲自下旨将其葬于此地。”楚大师解释道。   “明初到现在正好有六百多年。”寒生自言自语。   楚大师不露声色的默默盯着他。   “此地东北方向八十里可有什么监狱?”寒生接着问他。   “秦城监狱。”楚大师答道,心下顿时警惕起来,秦城监狱关押的可都是国家要犯,这个朱神医一出蓝月亮谷便打探此处,不知是何用意。   “秦城监狱?”寒生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那儿名为‘中国第一监狱’,归公安部直属管辖,位置在昌平县的秦城村,始建于民国初年,曾关押过历代不少的高官要犯,是国内规格最高的大牢了。”   寒生点点头拱手道:“多谢楚大师,我们有事先行一步,告辞了。”说罢便欲带着鬼婴和墨墨离去。   “且慢,”楚大师阴鸷的目光瞥了眼洞内那具肥胖男尸,不禁浑身一凛,随即嘿嘿冷笑两声道,“朱神医,请问这具尸首从何而来?”   寒生平静的答道:“我也不清楚。”   “你们下了飞机便直接来到这座废弃的矿洞中,里面恰巧有一具尸首,看样子又刚死不久,此地毕竟是首都,治安一向抓得极严,楚某既然已经看见了,虽然知道此人并非你们所害,但多少也得给个解释吧?”楚大师虽然十分客气,但话语中明显带有的威胁意味。   寒生听出楚大师的意思,略一思忖,开口说道:“既然楚大师开口询问,寒生也不便隐瞒,我们是来寻人的。客家嬷嬷是沈才华的师父,六年前离开蓝月亮谷前来京城,我们根据她留下的线索找到了这座矿洞,可是并未见到她本人,却发现了这具男尸。”   “嗯,”楚大师点点头,说,“朱神医,你可知道这具男尸是谁?”   寒生摇了摇头。   “此人并非普通平民百姓,而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革命家,身居中顾委要职。前些日子突然在301医院去世,国家已经订好日子在八宝山殡仪馆举行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可就在前一夜,尸体竟然不翼而飞,此事非同小可,一面严密封锁消息,同时公安部正全力进行侦破。”楚大师盯着寒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下飞机伊始便与费叔通了电话,得知了“死鸡”的事情。   此刻寒生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如此说来,这个客家嬷嬷是闯了大祸了,她怎么会如此的莽撞,竟然劫走了一位政府高官的尸体,此事真的是棘手了。   “你的那位‘客家嬷嬷’与此事恐怕是脱不了干系了。”楚大师嘿嘿说道。   寒生默默不语,这位楚大师道破此事的目的究竟为何?看样子并非想落井下石。   “尸体既然已经完好无损的找到了,楚大师也算是立了一大功,遗体告别仪式也可以照常举行了。”寒生试探着问道。   楚大师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口中缓缓说道:“朱神医的意思是不想此案牵扯到客家嬷嬷么?”   寒生无奈的点点头。   “没问题,”楚大师显得格外大方,“楚某可以撇开客家嬷嬷,但希望朱神医能够投桃报李,说一说明朝老太监与秦城监狱的事情如何?”   寒生知道此刻也唯有与楚大师合作,才可以摆脱困境。 第184章 秦城监狱   “这男尸其实是一具汗尸……”寒生讲述了六年前客家嬷嬷出走蓝月亮谷,前往京城寻找肥胖男尸制作“汗青”的事情。   楚大师闻言心下惊讶不已,中原民间有关十八种尸变的传说自己是知道的,其中“汗尸”则最为神秘,茅山宗典籍里的记载也只得寥寥数语而已。据说“汗尸”分泌出来的一种体液名为“汗青”,味道清香至极,是一种极为罕见而珍贵的外伤良药,甚至可以令断肢再生。   他的目光紧紧盯在了男尸赤裸的躯体上,口中喃喃道:“原来这就是‘汗尸’,那么‘汗青’呢?”   “因为时日尚短,尸体还未开始渗出‘汗青’。”寒生解释说。   楚大师未加理会,径自上前伸手抚摸起男尸臃肿肥硕的肉体,入手感觉冰凉滑腻,汗腺内也未见有任何分泌物。   “卫道长,仔细检查一下尸体,看看有否异常之处。”楚大师吩咐说。   “是。”卫道长一挽袖口正欲上前。   “大师兄,男人的身体老尼最了解了,不就是找什么‘汗青’么,让我来。”老尼喉咙里淫笑了两声,推开卫道长来到了男尸面前。   汗尸正襟危坐,双目紧闭,肚子上层层叠叠的肥肉褶耷拉下来盖住了小腹,唯见几根参差不齐的斑白阴毛斜刺里伸出。   “男人的精华全都聚集在这里,”老尼嘿嘿一乐,轻舒玉指拈起最下面的肉褶掀开,露出男尸皱巴巴如同干瘪的小萝卜似的阴茎,“哇,‘霜打的茄子蔫蔫屌,好恶心啊。”她嘴里啧啧道。   “老尼,还是我来吧,莫要玷污你那纯洁的小手。”茅大赶紧制止道。   “是啊,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交给二师兄吧。”茅二也叫了起来。   寒生见了直摇头,这些人讲起话来简直不堪入耳,于是直接挑明了说道:“看一下尸体的肛门就清楚了。”   话未落音,老尼已然推到了男尸,双手拨开浓密的护腚毛,伸手一探将青花瓷瓶硬生生的拽了出来。   楚大师接过瓷瓶闻了闻,晃动两下疑惑道:“嗯,是空的,客家嬷嬷已经出来了六年,按理说可能还藏匿有其他的‘汗尸’才对。”   寒生沉默不语,这点他也估到了。   “朱神医,‘汗青’乃是旷世良药,你们出来寻找客家嬷嬷也好理解,那么如今她去了哪儿呢?明朝老太监钢铁与秦城监狱与此事又有何关联?”楚大师追问道。   “这座古墓就是老太监的墓穴,大概是后人挖矿洞时打通了墓室,客家嬷嬷携‘汗尸’误闯这里,结果被其抓去了秦城监狱。”寒生答道。   “明朝的老太监还活着?”茅山二宝和老尼吓了一跳。   “你是说六百年前的司礼大太监钢铁?”楚大师平静的问道。   “不错。”寒生点点头。   “如此说来,此人也是一种尸变了。”楚大师若有所思。   “不然怎会活得如此长久?”   “是哪一种‘尸变’?”   “目前还不清楚。”   楚大师略一寻思,疑惑的望着寒生:“既然你们都没有见到客家嬷嬷,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寒生淡淡道:“是这只老黄皮子告诉我们的。”   “你能同动物交流?”楚大师更加愕然了。   寒生微微一笑,未可置否。   这个朱神医果然了得,他身上竟有如此神奇的技能以及诸多未知的秘密,若是能够将此人网罗到自己的身边就好了。   “好吧,姑且客家嬷嬷果真被掳去了秦城监狱,可那里是中国戒备最森严的大牢,她又怎么能够进得去呢?要知道光是入狱的手续就得层层审批,繁琐得很。”楚大师皱了皱眉头。   “好了,寒生对楚大师已经‘投桃报李’,不知还有什么见教?”   “朱神医光明磊落又够义气,楚某十分敬重你的为人,”楚大师面露诚恳之色,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呵呵,至于公安部嘛,楚某有合适的渠道可以帮你打探一下秦城监狱的情况,客家嬷嬷是否在押,关在什么地方,目前情况如何等等,若是真要解救其出来倒也并非难事。”   寒生闻言点点头,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楚大师帮忙打听一下,不知何时得以回话?”   楚大师伸手看了下手表,说:“今天晚些时候便可知晓,朱神医可随楚某先去宾馆里休息,随时等候消息。”   “好吧。”寒生除此而外也无其他法子,只得应允道。   楚大师命卫道长等人守在矿洞口,自己带着寒生一行乘坐奔驰车直奔长安街驶去。   北京饭店老楼,地点位于繁华的王府井街口,楚大师的黑色奔驰车停在了台阶下,引领着大家穿过大厅来到总服务台,先开了几个标间安排他们进屋休息。   房间都在二楼,紧邻公安部接待特情的256号“密室”。   楚大师进入自己的房间,想了想,然后拨通了公安部李副部长的办公室电话。   “我是楚大师。”他轻声说道。   “你好。”李副部长的声音显得十分的疲惫与无奈。   “是在为丢失的那具遗体发愁么?”楚大师微微一笑。   “唉,楚大师消息灵通,什么都瞒不过你。”   “楚某知道他在哪儿,你可以马上接其出来,不过要带上几件衣服,尸体是赤裸的。”   “啊……”话筒里传来惊讶之声,“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楚某何时开过玩笑?”   “人在哪儿?”李副部长急促的问道。   “有件事儿还要请您帮帮忙。”   “什么事儿,快说。”   “秦城监狱最近可有一位客家嬷嬷在押?”   “客家嬷嬷?”话筒里疑惑的说道,“这是个什么人?从未听说过呀?”   “是一位来自台湾苗栗的老太婆。”楚大师所知也不多。   “秦城监狱从来没有关押过这号人。”   “没有?你肯定?”楚大师疑惑道。   “绝对没有。”话筒里的语气不容置疑。   “嗯,知道了,”楚大师沉吟片刻,说道,“遗体在八宝山西面废弃的矿洞里,我的人已经守在洞口了。”   “多谢楚大师,以后若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说,我一定尽力而为。”李副部长欣喜的撂下了电话。   楚大师手里握着话筒沉思起来,秦城监狱并无关押客家嬷嬷,那么她会在哪儿呢?他出门来到了隔壁房间,对寒生复述了李副部长的话。   寒生闻言心中也是狐疑不定,沉默了好一会儿。   “朱神医不必着急,楚某现在就去安排属下前往秦城监狱进一步探听消息,或许客家嬷嬷是以其他什么身份被关押在里面也说不定。”   “那么就辛苦楚大师了。”寒生道谢。   “朱神医不必客气,”楚大师目光瞥了下有良,对寒生商量说道,“楚某想与了去大师聊聊,不知是否方便?”   “当然可以,请吧。”寒生表示无所谓。   有良站起身来,心中忐忑不安的跟随着楚大师回其房间。   “了去,你如今还是费叔的人么?”楚大师微笑着望着他。   “楚大师,俺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二丫。”有良平静的答道。   “呵呵,”楚大师友善的一笑,“放心,楚某是个明事理的人,绝不会怪罪你的。朱神医此次来京城就是为的寻找客家嬷嬷吗?”   “是的,因为罗柱子被乡村恶霸打断了脊椎骨,朱医生想弄到些汗青来医治他。”有良如实告知。   楚大师点点头,接着问:“八宝山矿洞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有良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哦,这个六百年前的老太监掳走了客家嬷嬷,又拘来了一群黄鼠狼看守‘汗尸’,看来此人也是奔着‘汗青’来的。如此,他抓老太婆的目的只是为索要‘汗青’,因此不会轻易对客家嬷嬷下手。”楚大师沉吟道。   “客家嬷嬷果真不在秦城监狱么?”有良心想老黄皮子不像是在撒谎。   “未必,”楚大师思索着,“自‘六四’之后,京畿地区治安严控,客家嬷嬷身怀‘祝由神功’并非普通人,老太监能够将其制服并隐藏起来,秦城监狱确实一个不错的地方,只不过如何掩人耳目呢?”   “干脆躲在矿洞里不出来,这样岂不是更安全?”有良不解。   楚大师沉吟说道:“遗体是在八宝山殡仪馆丢失的,离得太近毕竟有所不便,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吧。”   有良此刻心中只是盼望着寒生早点拿到“汗青”,然后赶往湘西治好罗柱子,采到血灵芝返回蓝月亮谷,自从得知二丫有了身孕之后,他每时每刻都在挂念着她。   “了去,耶老带你和二丫夜入蓝月亮谷,是从哪儿进去的?标识是什么?”楚大师突然问道,阴鸷的目光紧紧逼视着有良的独眼。   有良沉默不语。   “你不想告诉我么?”楚大师淡淡说道。   “俺已经答应朱医生保守秘密,所以……”有良坚决的说道。   “呵呵呵,”楚大师竟然笑了,“好,大丈夫言而有信,楚某没有看错你,不会逼你说的。”   有良暗地里松了口气。   “你在谷中见过‘格达预言’么,它记载在一张旧羊皮的上面。”楚大师仿佛不在意的随口一说。   又来了,有良心道当年首长就是为了这张旧羊皮苦苦追杀朱寒生,如今十余年过去了竟然还未完结。   “没见过。”他断然道。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楚大师站起身来和蔼的一笑,然后若无其事的说了句,“谷中与尘世可有什么不同?”   “里面的人长不大。”有良脱口而出。   “什么意思?”   “六年了,妮子还和当年一般大,像个小女孩儿。”有良叹息着离去了。   楚大师若有所思,虚空果然与尘世的时间概念不同,大自然造化如此神奇,这更要设法进去瞧瞧了。   返回房间内,寒生、沈才华和墨墨望着有良。   “俺什么也没说。”他解释道。   寒生点了点头,悄声说:“有良,我们今晚夜探秦城监狱。” 第185章 夜探   是夜,月明星朗。   凌晨时分,寒生带着有良和鬼婴、墨墨溜出了北京饭店,在门厅前叫了辆出租车。   “什么?你们要去秦城监狱?”正在打瞌睡的司机猛然惊醒,不由得惊讶道,。   “去么?”寒生淡淡一笑,解释说,“其实是去秦城村,就在秦城监狱附近。”   “哦,吓了我一跳。”司机嘟囔着,松开油门直奔昌平方向驶去,大家都没注意到,身后远远尾随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   秦城监狱位于昌平县小汤山附近,夜里公路上车辆行人稀少,出了京城越走越感觉到荒凉。一个多小时后,出租车拐下公路,沿着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前行,两侧是光秃秃的白杨树以及小块农田及水塘。   “喏,前面高墙内就是秦城监狱,这里已经是秦城村了,你们要在哪儿下?”司机问道。   “就在这里下车,您可以等我们吗。”寒生付了车钱,一行人跳下出租车。   司机奇怪的望了他们几眼,摇摇头开走了,秦城监狱是个不吉利的地方,没人愿意在此逗留,此刻小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四下里一片寂静。   望着长长的监狱围墙,沈才华嘴里嘟囔着:“这里面好大啊。”   寒生抬头望着足有五米高的青砖围墙,沉吟道:“我们对监狱里的情况一无所知,要想探听到客家嬷嬷的下落无异于大海捞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鲍肆之香’了。”   他们沿着高大的狱墙悄悄的朝后面高处山坡绕去。   秦城监狱西面背靠重叠的群山,其他三面则是一片平野,散落着村庄与农舍,此刻夜深人静,人们早已经沉入了梦乡。   他们来到山脚下的灌木林中,夜晚的山风自峰峦间徐徐吹下,令人感到丝丝凉意。   “这儿是上风口,才华在此释放‘鲍肆之香’,随风可以飘进监狱里,客家嬷嬷如果确实关押在这里应该能够感应得到。”寒生吩咐说。   沈才华四下里望了望,向手心里吐了口唾沫,随后“噌噌噌”爬上了一株光秃秃的白杨树。   月光下,他的身影站立在一根横杈之上,手脚做出一些古怪的肢舞,就像是一只小小的精灵,伴随着巫咒,一股奇异的臭气随风飘进了秦城监狱。   寒生等人站在地面上静静的等待着,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鬼婴的肢舞停止了,慢慢的从树上溜下来,默默的来到寒生的面前,沮丧的摇了摇头:“感觉不到嬷嬷的任何反应……”   “难道她真的不在这里?”寒生无奈的说道。   一片乌云袭来,渐渐的遮蔽了月亮,天地间黯淡一片。   就在这时,有良的阴眼中瞧见有道黑影在灌木丛中急速闪过,不由得心中一动,不及多想“嗤”的发出一道梦遗指直射过去,但见那黑影在地上翻了几个滚,跳起来直奔监狱围墙下面的水涵洞口而去。   “抓住牠,老黄皮子!”有良叫道,虽然仓促之下未能射中,但也对其起到了一定的阻挡作用。   此刻寒生眉中伏尸魄骤然苏醒发动了“蝇眼神功”,月光下身子如妖魅般的一闪便已至围墙下,伸手按住已经一半身子钻进涵洞的老黄皮子,硬生生的将其拽了出来。   “吱吱……”老黄皮子发出了愤怒的吼叫。   “兽獹獭献猕獽獾獿猡玁玂玃……”沈才华两根小手指插入鼻孔,口中诵出了“人面兽心”巫咒。   老黄皮子渐渐安静了下来,将脑袋贴近鬼婴的脚踝温顺的磨蹭着。   “才华,弄清楚牠进监狱里干什么?”寒生吩咐说。   鬼婴继续与老黄皮子心灵交流,过了一会儿,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寒生爸爸,牠说今天黄昏的时候来了很多警察,冲进矿洞抓走了那具肥胖男尸,还开枪打死了两只小黄鼠狼,牠是特地赶来通风报信的。”沈才华解释说。   “给谁通风报信?”   “老太监。”   “这么说六百年前的那个老太监果真就在秦城监狱内。”寒生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接着询问道:“老太监躲在狱中的什么地方?”   “牠说也不知道,当时老太监以法术拘老黄皮子到八宝山矿洞时,要牠们保护男尸,如发生意外要其连夜赶来秦城监狱,于鸡鸣卯时赶到甲栋楼前以放屁为号,老太监自会前来碰面。”沈才华说。   “老太监长得什么模样?”   “牠也不知道。”   寒生抬眼望了下黑沉沉的夜空,算下来已经快要寅时末了,事不宜迟,得赶在卯时与老太监碰面。   “有良和墨墨就等候在这儿吧。”寒生说罢左手抄起沈才华,右手拽着老黄皮子,摒除杂念,双脚缓缓离开地面,飘过了高高的墙头,落在了院内一片枯黄的草地上,前面不远处是秦城监狱的锅炉房。   有良终于有了单独与妮子在一起的机会,望着仍旧是六年前未变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怯生生的问道:“妮子,这些年还好吧,沈才华有没有欺负你?”   墨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们每天除了听山人爷爷讲课外就是到处玩儿,不过谷里都待腻了总想着出来,可寒生爸爸就是不让。”   是啊,蓝月亮谷虽然是一处世外桃源,但绝没有在江湖上闯荡有意思,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可谓是大起大落,无比的惊险刺激,而妮子和沈才华却一直没长大,仍然是一对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儿。   “有良哥,你与那个二丫合体了么?”墨墨突然问道。   “合体?”   “是啊,听说‘合体’以后才会生出小娃娃来的。”   有良闻言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妮子在蓝月亮谷里待得智力如同未发育一样。   此刻忽闻院内传来几声狗吠,但随即又没了动静。   “我要去瞧瞧。”墨墨话未落音,身子斜斜的向上飘起,衣袂飒飒,姿势优美之极,正是“达摩五式”中的“一苇渡江”。   看着妮子翻越过高墙,有良双掌一翻手心向地,劳宫穴瞬间激射出老阴之气,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将其双脚抬离了地面,但是重心却很不稳定,身子晃晃悠悠的险些一头撞在了青砖围墙上。   他双手扒住了墙顶,悄悄的探出头去,阴眼中瞧见沈才华的脚边除了那只老黄皮子外,又多出了几条体型巨大的德国黑背大狼狗,正温顺的伸出大舌头舔着他的小手,不用说这又是“人面兽心”起的作用。   天色朦胧,远处数栋独立的监舍笼罩在黑暗之中,唯见几处警卫室还亮着灯光。   秦城监狱内共有按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排序的十栋独立三层楼监舍,各自带有审讯室,戒备森严。监室面积大的有二十平米左右,小的只有五平方,牢门是铁皮包着的木门,房门上设有窥孔,以便看守对犯人全天候的监视。   牢房内只有一扇窗户,开在离地三米高的墙壁上,安装有铁栅,只能透过其见到一小块天空。   尽管秦城监狱内生活单调乏味,千篇一律,几十年如一日,住在里面的犯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但这里却是中国最神秘的监狱,曾关押过满清要员、国民党战俘以及历次中国共产党内被整肃的对象。官高者如党的副主席王洪文,位尊像毛泽东的遗孀江青以及班禅喇嘛等,位卑者有在“西单民主墙”贴大字报的草民魏京生,总之都是国家之要犯。   锅炉房高高的烟囱里默默的冒着缕缕黑烟,黎明前是人们最犯困的时候,此刻警卫也最松懈。   寒生让老黄皮子前面带路,自己和鬼婴、墨墨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那几条夜间巡逻的警犬则一声不吭的伏在草地上,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   老黄皮子领着他们溜墙根悄悄的绕到一栋青砖坡顶的三层小楼前,大门口的警卫室里亮着灯,四下里寂静无声。寒生隔着玻璃窗探头望去,见有两名身穿警服的看守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于是冲着沈才华点点头。   老黄皮子站在台阶下撩起了尾巴“噗哧”释放出一团浓烈的毒烟,空气中顿时弥散着阵阵腥臊之气向四周蔓延开来,墨墨紧紧的捂着鼻子后退了好几步,几乎透不过气来。   寒生默默的等待着老太监的出现,此人隐藏的极深,以至于连老黄皮子都不知其何等模样。   “只要老太监一露面,即刻将其擒住,千万别惊动狱中的警卫。”寒生悄悄的叮嘱沈才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老黄皮子已经接连放了好多个屁,听闻远处秦城村农户家早已鸡鸣破晓,东方现出了鱼肚白,可老太监却始终都没有出现。   此刻扒在西面后墙头上进行观察的有良感觉到有些心神不宁,尽管寒生已吩咐他留在墙外,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   有良身子纵起,两臂下沉使出“梦遗掌”,缓缓漂浮着向院内落下。   就在这时,突然感觉到双脚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扯住,强大的拉力硬生生的将其拽回到了狱墙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第186章 监狱长   有良惊恐之中阴眼望去,不由得大吃一惊,面前站立之人竟然是楚大师。   “呵呵,了去好身法。”楚大师收回手中的黄色长绢淡淡说道,身后跟着卫道长等人。   昨日在八宝山矿洞前,卫道长将那具肥硕男尸交还给了李副部长等人,然后带着师弟们返回北京饭店向楚大师回报,凌晨时分一同跟踪着寒生来到了秦城监狱。   惭愧啊,自己只顾盯着监狱内的情况,竟丝毫未发觉身后有人,看来江湖经验还是太欠缺了,有良沮丧的想着。   “朱神医此事过于莽撞,多少年来,秦城监狱从未有人敢私闯,若是惊动了高层麻烦可就大了。”楚大师皱了皱眉头。   “老太监确实就在这里。”有良将老黄皮子前来报信儿的事儿叙述了一遍。   “如此说来,当年的司礼太监钢铁就隐匿在这所秦城监狱中,”楚大师沉思着,“这老黄鼠狼也没见过其人,看来藏得够深的。”   此刻拂晓在即,寒生等人还没有回来,就在这时高墙内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铃声。   “不好,朱神医他们被发现了,”楚大师面色遽变,匆匆说道,“走,我们去监狱大门口。”   秦城监狱大门警卫见驶来两辆黑色的奔驰车,知道车主非富即贵大都是有来头的,于是上前询问来意。   结果车中下来的人却令其大跌眼镜,为首的楚大师骨瘦如柴一袭皱巴巴的灰色长袍,宛如民国时期的教书先生,另外则是一伙相貌奇特的男女道士。   “我要见你们监狱长。”楚大师声音干涩,但语气不容置疑。   “请问你们是?”警卫目光上下打量着对方,疑惑的问道。   “见了监狱长自会知道。”楚大师冷冰冰说道,对付警卫摆谱是最有效的。   “对不起,没有上级的通知恕不接待。”到底是秦城监狱,连看守大门的警卫都如此盛气凌人。   “呦,小同志不要这么生硬嘛,”老尼突然腰肢一扭闪出来,媚眼斜乜勾魂似的一笑,“你多大了?”   “干嘛?”警卫随即警惕的问。   “有女朋友了么?”老尼刚想要施展魅力,结果被茅大茅二从后面紧紧的拽住了。   “退下。”楚大师皱了皱眉头。   “喂,门口是怎么回事儿?”这时一位警官模样的人走出来问道。   “他们说要见监狱长。”警卫报告。   “是公安部李副部长让我们来的。”楚大师平静的说道。   “哦……”警官疑惑的望着这几个不速之客问,“有部里的手续么?”   “我需要马上给李副部长挂个电话。”楚大师答道。   警官迟疑了一下,这伙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在皇城根儿下说不定哪个就是皇亲国戚,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他带着楚大师走进了警卫室,拨通了公安部内线电话。   “请问是李部长吗?有位姓楚的先生要与您通话。”警官恭敬的问。   “李部长,我是楚大师。”楚大师接过话筒。   “楚大师,”李副部长惊讶道,“您怎么跑到秦城监狱去了?”   “遗体运回去了吧?”楚大师嘿嘿道。   “真是太感谢了,一切顺利,你到秦城监狱有事吗?”话筒里传来李副部长愉悦的声音。   “请你转告他们,楚某要见一下监狱长。”   “还是为那个什么‘嬷嬷’的事儿吧?好的,请稍候,我即刻通知南宫监狱长全力配合您。”李副部长撂下了电话。   不多时,一个两鬓斑白、满脸皱纹的老警官匆匆赶来,警衔为一级警督,是位处级干部。   “我是副监狱长杨刚,李部长刚刚给南宫监狱长打来电话,她派我来接待你们。”杨副监狱长上前热情的握手寒暄了两句。   “他们是我的人。”楚大师指着奔驰车前面的有良以及卫道长等人。   “请一同到会议室里谈吧。”杨刚带着大家穿过两道铁栅门进入办公区,第三道闸门则紧闭着,里面就是犯人所在的监区了。   “方才听见狱中警铃声,出什么事儿了么?”楚大师走进会议室,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   “哦,例行演习而已。”杨刚答道,目光中急速闪过一丝警觉与不安,这当然逃不过楚大师的眼睛。   楚大师一行人落座,有工作人员沏上了茶水。   “听说你们是来找人的,请说说具体情况。”杨刚取出工作记录本,开始认真的询问。   “她是一个台湾老太婆,人称‘客家嬷嬷’。”楚大师说道。   “随着一九七四年的最后一批特赦,在押的国民党战犯都全部予以释放了,自此秦城监狱已无台湾人。”杨刚合上了记录本。   “此人并非国民党战犯,而是前几天被关进来的。”楚大师微微一笑。   “不可能,”杨副监狱长断然道,“秦城监狱最近一年并无任何女犯进来。”   楚大师闻言皱皱眉头,站起身来:“我要给李副部长打个电话。”   “呵呵,这位就是楚大师吧?”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爽朗的声音。   众人望去,会议室门口走进来一位中年女警官,面容白皙姣好,目光扫视着众人最后落在了老尼身上,矜持的微微一笑。   “这是我们南宫监狱长,她自六十年代秦城监狱建成时就在这里工作,情况最熟悉了。”杨刚恭敬的介绍说。   楚大师见其警衔上镶着两颗花,竟然是位二级警监,相当于公安部的局长,秦城监狱的级别果然很高。   “李副部长介绍了楚大师的情况,说您是一位道中高手,曾协助部里侦破了疑难要案,佩服之至。”南宫监狱长话音干脆爽快,作风干练。   “一个称作‘客家嬷嬷’的台湾老太婆,据悉前不久关押在你们这里。”楚大师淡淡说道。   “消息从何而来?”南宫问。   “此事涉及到机密……”楚大师欲言又止,目光瞥了杨刚一眼。   “说吧,不碍事儿,杨副监狱长是十三局多年的先进工作者,公安部优秀共产党员,政治上绝对忠诚可靠。”   杨刚闻言冲着南宫微微一笑,面现感激之色。   楚大师点点头,开口说道:“世间有些事情看似荒唐,但确是真实存在的,这个客家嬷嬷是晋代‘祝由神功’的传人,尤善以‘汗尸’来制作‘汗青’,此物乃是罕见的旷世奇药,至今医药界对其知之甚少,而普天下恐怕就只有她一个人懂得此术。”   南宫和杨刚静静的听着,面色严肃。   “你们俩一定都知道前些日子,有位老革命家的遗体竟然在八宝山殡仪馆不翼而飞的事情吧?”楚大师犀利的目光落在两人脸上。   两位资深警官默默的点了下头,这事儿内部已经有过案情通报,只传达到正副监狱长一级。   “就是这位客家嬷嬷偷了遗体,将其藏在八宝山一座废弃的矿洞里制作成了一具‘汗尸’,准备动手攫取其分泌的‘汗青’,公安部动员所有侦查人员限期破案,但谁都料想不到尸体就隐匿在殡仪馆西侧几百米的地方。”楚大师说着,耳中依稀听到那位杨刚副监狱长的呼吸声明显的急促起来。   “李副部长昨晚已经找到了遗体,案子虽然破了,但却没能抓住这位客家嬷嬷,有迹象表明,她很有可能就隐藏在秦城监狱内。”楚大师嘿嘿道。   南宫与杨刚面面相觑。   “我已经对楚大师明确表示,此人绝不可能在秦城监狱。”杨刚再次断然说道。   “你就如此的肯定么?”楚大师嘴上毫不留情。   “楚大师可有什么证据或线索指向这里。”南宫监狱长说话条理清晰,简明扼要直指问题的实质。   楚大师微微一笑,话锋一转说道:“方才听闻狱中突然响起警铃声,这绝不是杨副监狱长所说的例行演习吧?”   “这……”杨刚面色一红,眉间两撮白色的寿眉微微颤抖了两下。   “当然不是,”南宫监狱长如实说道,“凌晨时分发现有人擅闯监舍,现在已经抓获,李副部长带着十三局预审人员正在赶来昌平的途中。”   楚大师点点头:“是个中年男子带俩小孩儿吧?”   “你怎么会知道?”两位警官目光直射过来。   楚大师啜了口热茶,漫不经心的答道:“他们也是我的人。”   南宫和杨刚闻言不禁大吃一惊,脸上充满了疑惑。   “楚先生竟然派人来夜闯秦城监狱?”南宫监狱长漂亮的面孔随即板了起来,气愤得连称呼都改了。   “秦城监狱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胡来?若不是李副部长事先打来电话,我现在就可以逮捕你们。”杨副监狱长拍案而起,右手按在腰间的手枪上。   “啧啧啧,有什么大不了的嘛,至于这样吹胡子瞪眼么?贫尼看你定是在家受了老婆的气,乱撒一通。”老尼嘴巴一撇哼道。   “就是嘛,现在的男人就能在外面装横,见老婆连个屁都不敢放。”茅大即刻声援老尼,这是惯例。   “老子单身一个从未娶亲。”杨刚面红耳赤的怒道。   “哼,因为怕老婆都不敢娶亲,还算是男人么?”茅二紧跟着来了一炮。   卫道长刚想出言制止,但瞥见楚大师在一旁瞧着杨副监狱长微笑不语,于是又把话咽回去了。   楚大师是茅山宗百年来成就最高的一个,论头脑机谋无人能及,他既然丝毫都没有阻止师弟们口无遮拦的意思,必定是大有深意,卫道长心中寻思着。 第187章 楚大师的怀疑   院子里响起了喇叭声,几辆警车鱼贯驶入了秦城监狱。   “是李部长到了,请楚先生稍事休息。”南宫监狱长站起身来说道,并示意杨刚留在会议室,自己整理了下警服然后转身下楼去迎接。   不多时,会议室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楚大师,呵呵,”李副部长迈步进屋,紧紧的握住楚大师的手,口中轻轻责备道,“老兄是怎么搞的,秦城监狱岂能随便乱闯?”   楚大师微微一笑:“都怪楚某一时疏忽,照应属下有所不周。”   同行的几位十三局预审员落座后,有人悄声问杨刚副监狱长抓获的那三个人在哪儿?   “已经关起来了,此事儿如何办还要请示李部长后再作决定。”南宫监狱长在一旁说道。   “同志们,你们知道此人是谁么?”李副部长目光环视一周,轻咳了两声然后手指着楚大师,朗声说道,“我们昨晚破获的‘遗体失踪’特大案,就是这位楚大师所提供的情报。”   众人闻言俱惊讶不已,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楚大师。   楚大师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那儿,只有老尼和茅山二宝面露喜色,冲着警官们微微点头。   “楚大师为了深入调查‘遗体失踪案’的幕后真相而来到秦城监狱,这期间不慎发生了一些误会,呵呵。”李副部长目光转向了楚大师。   “嗯,虽然事先知会了李部长,但由于工作疏忽而导致属下擅闯监狱,楚某对此深表歉意。”楚大师微微躬了下身。   在座的警官心中颇为不满,擅闯秦城监狱难道一句轻描淡写的“疏忽”就完事儿了?   “秦城监狱戒备森严,他们是怎么闯入的?”有人问。   “凌晨时翻墙进来的。”杨刚答道。   “那墙有五米多高啊,况且夜间还有巡逻的警员和警犬。”那人不解道。   “他们翻墙后用一只黄鼠狼迷倒了警犬,然后趁着警员巡逻的间隙溜进了监区,最后在甲栋监舍外被发现而束手就擒。”南宫监狱长在一旁说道。   “楚大师,您可否大致介绍一下有关‘客家嬷嬷’的背景情况?让大家先有个了解,这样也便于下一步的追查工作。”李副部长示意楚大师,毕竟闯狱不是件小事儿,总得给个恰当的说法。   “好吧,”楚大师点点头,看来不抖出点真材实料是难以服众了,“尽管警方昨晚找回了失踪的遗体,但案犯却仍然在逃,此人是一位台湾籍的老太婆,人称‘客家嬷嬷’。”   “台湾老太婆?”警官们疑问道,“她盗窃遗体的目的是什么?”   “中原民间有一种神秘的巫术,用尸体来制作‘汗尸’,死者越是肥胖效果越好,”楚大师解释说,“所以客家嬷嬷锁定了停柩在八宝山殡仪馆中的这位革命老前辈遗体。”   警官们点点头,那具尸首确实很肥胖,体重足足有三百斤之多。   “制作成‘汗尸’以后,她就可以攫取尸身分泌的一种名叫‘汗青’的体液,能令断肢再生,是古往今来难得的旷世奇药。”   “断肢再生?这怎么可能?”有警官嗤之以鼻。   “笑话,即便是当代最先进的西方医学也解决不了的,只凭这种所谓的巫术就行?”在座的警官们直摇头。   楚大师没有理睬他们,继续说道:“东方古老的祝由医术当中有些确实是具有匪夷所思的功效,现代西方医学很难对此作出解释,可惜大多数都已经失传了。客家嬷嬷就是东晋郭璞‘祝由神功’的传人,她将遗体隐藏在八宝山一座废弃的矿洞里,不料这洞竟然与一座埋葬有明朝太监的古墓相通。”   “明代古墓?”警官们窃窃私语起来。   “不错,明永乐年间司礼大太监钢铁的坟墓。”楚大师点点头。   “楚先生,据考证所谓的司礼监太监钢铁系明嘉靖年间宦官拟造的人物,举为‘宦官祖师’,其实历史上并无此人,现遗留下来的褒忠护国寺也是后世太监们有目的臆造出来的。”有位资深警官咳嗽了两声。   楚大师喵了他一眼,郑重说道:“可是楚某确切的告诉你们这位司礼大太监在历史上不仅存在,而且至今仍然还活着。”   此话一出口立刻炸了锅,警官们顿时哄堂大笑:“六百年前的太监竟然还活着,哈哈,楚先生您没病吧?当我们是幼儿园的孩子么?”   李副部长闻言也忍俊不已:“呵呵,大家别在意,楚大师是在同我们开玩笑呢。”   楚大师把脸一板:“楚某不曾开玩笑,尘世间仍有诸多未解之谜完全出乎你们的想像,这位老太监发现了客家嬷嬷与汗尸,于是将老太婆抓了起来,极大的可能就藏匿在秦城监狱之内。”   “老太监抓老太婆干嘛,难道是相中了想要逼婚么?别忘了他可是阉割过的啊。”那警官讥讽道。   “他的目的是要逼客家嬷嬷交出‘汗青’,想要自己重新生长出男性的生殖器官。”楚大师回答说。   “简直是天方夜谭,”为首的警官表情严肃的转向李副部长,“这位楚先生的话完全不着调,我们是来审讯闯狱疑犯的,没有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   李副部长责备的目光望向了楚大师,说道:“在座的都是公安战线上的老同志,也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对这些迷信的说法自然不屑。楚大师,你的属下既然私闯了秦城监狱,因此按规定需要加以询问和提取笔录,这应该没有问题吧?”   “当然,”楚大师耸耸肩,显示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请允许楚某先与他们私下见上一面。”   “这不合预审规定,李部长。”那警官反驳道。   “是啊,楚大师,”李副部长点了点头,“既然他们是来追踪疑犯客家嬷嬷的,就让局里的同志问明白取个笔录也就是了,你放心,随后便可以予以释放。”   “不,先不要释放,就暂时关在里面吧,给他们点教训也好。”楚大师淡淡说道。   “老杨,你带他们去吧。”南宫监狱长吩咐杨刚领着那些警官前去审问,警官们鱼贯着离开了会议室。   楚大师默默的望着杨刚的背影,问南宫监狱长道:“杨副监狱长多大年龄了?”   “嗯,老杨六十整,今年退休。”南宫监狱长回答。   “他一直是单身没有结过婚?”   “没有。”   李副部长嘿嘿一笑道:“这个老杨啊性情古怪,这些年来局里的同志一直都有为其牵线搭桥介绍女友,可是他始终都不肯相亲,说一个人清净惯了,不愿意有家庭的累赘。”   楚大师沉吟道:“他可是身体有缺陷?”   “这怎么可能?”李副部长直摇头。   南宫监狱长面色微微一红,迟疑说道:“楚大师所言也许有道理,几十年来,他好像从未在秦城监狱的澡堂里洗过澡。”   “从来没有么?”楚大师眉头蹙起。   “咯咯咯……”老尼在一旁笑了起来,冲着李副部长抛了个媚眼,嗲声嗲气的说,“一个男人没进过澡堂子,那肯定是下面的家伙不中用呗。”   “阳痿。”茅大十分的肯定。   “或者畸形。”茅二补充说。   “住口!”卫道长呵斥道。   李副部长诧异的望着楚大师,不明白其用意。   “他家住在哪里?”楚大师突然问。   “不远,就在秦城村,出监狱大门南行一百多米,家门口有株老槐树的就是。”南宫说。   “他是祖居秦城村还是外迁来的,有父母或是兄弟姐妹么?”楚大师接着询问。   “六十年代秦城监狱建成时,杨刚同志随功德林监狱一道迁来,据说秦城村的旧宅是其当年买下来的,局里分宿舍时他都没要,家里也没有什么亲人,一个大男人独自过家确实很不容易。”南宫回忆道。   “他不会是年轻时感情方面受到过什么刺激吧?”李副部长同情的猜测说。   “应该不会,杨副监狱长生活作风非常严谨和正派,从来都不多看女同志一眼。”南宫娇美的脸上浅浅的一笑。   “作风正派?”老尼又咯咯乐了,“世上哪有猫儿不偷腥?哼,若是遇上贫尼这般有姿色又懂风情的,不信他还能坐怀不乱。”   “那当然,世间的男人在老尼面前都会立马现出原形并露馅的。”茅大感慨道。   “这就叫‘魅力’。”茅二补充说。   楚大师伸手阻止他们继续乱说,对李副部长道:“楚某还有些事情要办,这就先告辞了。”   “你的属下……”李副部长开口说。   “先关上一晚,楚某明日再来接他们,不过还是请警方予以善待。”楚大师说罢告辞,带着有良、卫道长等人离开了秦城监狱。   奔驰车在返回京城的途中,有良忍不住问道:“楚大师,你为什么不将朱医生他们救出来呢?”   楚大师鼻子哼了声:“一般老百姓想进去都没门呢。”   “你怀疑那个杨副监狱长?”有良从他的话里已经感觉到了。   楚大师没有回答,转脸对老尼淡淡的说了句:“今晚就潜入秦城村杨刚的老宅,去尽力施展你的‘魅力’吧。”   “不要啊。”茅大和茅二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第188章 捉奸   雾霭中,两辆黑色奔驰车风驰电掣的驶入了西山别墅。   院子内,身形肥硕的猪坚强正气喘吁吁的绕着围墙在跑步,浑身已是汗水淋漓,牠能吃能睡身子重量不断在增加,在费叔的严厉要求下,不得已才开始了清晨的体能锻炼。   楚大师下了车径直走进了别墅,茅山二宝笑嘻嘻的望着这头大肥猪指手画脚,猜测牠究竟有多重。   猪坚强见状大为不满,翻了翻白眼靠近他俩,随即胯间“咝”的一声喷射出浑浊酸臊的尿液,两人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引来老尼一阵哈哈大笑。   费叔的房间内,楚大师向其汇报了最近所发生的事情。   “哦,那只‘死鸡’原来是被客家嬷嬷盗走的,”费叔惊讶不已,遂问道,“你说八宝山矿洞里的这位老太监可能就是秦城监狱的副监狱长?”   “是的,此人名为‘杨刚’,很可能就是老太监钢铁为自己所起的名字,其中暗喻有‘阳刚’之意,当然也可能他入宫之前俗家就姓杨。”楚大师分析说。   “杨刚囚禁客家嬷嬷的目的是为逼取‘汗青’,想让他的男根重生,”费叔沉思片刻,嘿嘿一笑道,“楚大师,我们要尽快找到这位台湾老太婆拿到此物,这不光是首长,也是很多老同志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错,新生的睾丸会分泌出年轻人一般的雄性激素与精子,足以令那些久已丧失性功能的老干部们梅开二度,若是将其作为‘鸡舍计划’的一种补充,将来控制起他们来会更加的容易了。”楚大师面含着微笑。   “‘汗青’这东西果真有这么大的功效么?”费叔仍有些半信半疑。   “郭璞的‘祝由神功’诡异至极,此事应该不虚。”楚大师肯定道。   “你准备如何去做?”费叔问。   “事不宜迟,今晚就行动,先派老尼潜入杨刚的宅子试探并验明其身份,若真的就是那位六百年前的司礼大太监,就立即将其擒拿,然后逼问出关押客家嬷嬷的地点连夜将其救出。我们这面有朱神医在一起,那老太婆肯定不加提防,届时下手调包轻而易举。”楚大师思维缜密,计划得有条不紊。   “好,就这么办,这位老太监既然能够控制住客家嬷嬷,其武功也一定了得,你有完全把握么?”费叔颇为担心的问道。   “费叔放心,楚某已有算计,就地擒获老太监不是问题。另外,您上次在电话中说黄老魇出现在了301医院中,这倒是一个除掉他的大好时机,否则……”   费叔嘿嘿一笑:“黄老魇之事不足惧,我已经将其弄进了‘玻璃房’由丛院长照顾着,不需要多久他就会转变成为我费叔的人了。”   楚大师闻言心下暗道,这费叔什么时候学得聪明了,若是真的将黄老魇收归其翼下,将来恐怕又多了个强敌,无论如何得设法加以阻止才是。   “嗯,如此一来我们的实力大增,费叔真是高明。”楚大师恭维道。   “哈哈哈……”费叔开怀大笑。   夜幕降临了,两辆奔驰车悄然驶出了西山别墅,直奔昌平方向而去。   秦城村中的百姓此刻大都已经熄灯睡觉了,水塘边的小路上黑黢黢空无一人,月亮在薄云中时隐时现,大地一片寂寥。   老槐树下,杨刚的宅子还亮着微弱的灯光,楚大师带着有良、卫道长以及茅山二宝等人悄悄的潜伏在了屋子四周的阴暗角落里,由老尼独自一人上前敲门。   老尼并没有直接上前叩门,而是静静的站立在窗前竖耳聆听,这也是江湖上闯荡多年所积累的经验,那就是在没有充分的了解情况前,绝不可以贸然闯入陌生的屋子内。   窗户内拉着窗帘,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屋内发出的某种熟悉声音引起了老尼的警觉。   “嘿咻,嘿咻……”伴随着喘息以及愉悦的呻吟声,令她竟然一时间热血上涌,春情荡漾。   老尼心中暗笑,一听这声音便知屋内之人床第功夫尚浅,动作单一且做得很不到位,哼,若是换作自己……   老尼听得直摇头,心里火急火燎的想进屋瞧瞧,此刻早已将楚大师交待的任务,摸清杨刚副监狱长是否阉割过的事儿抛诸脑后了。   “咚咚咚……”她上前轻轻的叩门。   屋内的交欢声戛然而止,灯光瞬间熄灭了。   “谁呀?”片刻之后,传来了杨刚警惕的问话声。   “咯咯咯……”老尼左手捏着喉咙,发出了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如同一位小姑娘。   “你到底是谁?”杨刚的话音缓和了下来。   老尼得意的一抿嘴,悄声说:“开门啦,老东西。”   紧接着听到有人跳下床“蹬蹬蹬”的走过来,“吱嘎”一声拉开锁栓推门而出,月光下,杨副监狱长穿着一件宽大的花格睡衣站在面前,面目诧异的望着老尼。   “你是……”他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了这个女人就是今天在秦城监狱见过的楚大师手下。   老尼“咯咯”一乐,伸手推开他扭动着腰肢迈步进屋,在瞠目结舌的杨刚面前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卧室。   “你干什么?”杨刚缓过神儿来赶紧追上来质问。   老尼伸手揿动墙上开关,点亮了室内的电灯,一眼瞥见床上有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不由得暗自好笑。   “你有什么事儿,三更半夜的闯进我家干嘛?”杨刚追进卧室不悦的问道。   “啧啧啧……”老尼满面春风的笑了起来,“我在窗外听了一会儿,你俩的功夫差得实在令人生气,简直就是雏儿,今晚贫尼就破个例,传授你们一套真功夫,保准能让你魂儿都飞上天去。”说罢突如其来的伸手抓向杨刚的下档。   杨刚大吃一惊,身体本能的后缩,宽大的睡衣令老尼的手扑了个空。   “你要干嘛?”杨刚厉声呵斥。   老尼嘻嘻乐了,讥讽道:“干嘛?当然是瞧瞧你的阳具品质如何啦,形状尺寸大小以及硬度都是对阵搏杀的必要条件。”   “混帐!你这个女流氓竟敢深夜入室调戏人民警察,我现在就可以拘捕你,看在你是李副部长的客人,放你一马现在就赶紧滚出去吧。”杨刚副监狱长怒道。   哪知老尼根本不为所动,竟然还一屁股坐在了床沿儿上,上身一抖崩开衣服前襟的纽扣,露出来里面猩红色的绣花肚兜。   肚兜又名“抹胸”,古称“兜肚”,是中原民间护胸腹的贴身内衣,上面以布带系于脖颈,下摆用两条带子拴于腰间,尤为年轻女人所喜爱,盖因其穿戴起来显得既隐秘又性感之故,远超后来西方引进的那种名叫“胸罩”的东西。   老尼的猩红肚兜上绣着“刘海戏金蟾”图案,并题有她自己的一首五绝艳诗:“戏蟾不羡仙,逍遥知何年?春宵一刻短,长夜自在天。”当年茅山二宝初见这红肚兜时,当即神魂颠倒而拜于其石榴裙下,可见此物威力之大。老尼今夜第一回合便祭出这件决胜法宝,谅这位杨副监狱长也难以招架。   谁知杨刚目光扫过老尼高耸丰腴的前胸时,却竟然不屑一顾,甚至还扭头朝地上“呸”一口,骂了句:“真他妈的恶心。”   老尼闻言不由得自尊心大受打击,顿时妒火中烧,好你个老匹夫,竟然看不上老娘,哼,倒要瞧瞧这被子下面的女人究竟是何方妖孽,于是一只手按在了微微颤抖的印花被子上就势便要掀开。   “不要!”杨刚惊恐的叫道。   “怎么?后悔啦?”老尼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他。   杨副监狱长面色羞红,眉间两撮白毫紧张的哆嗦了两下,他知道今天闯狱的楚大师一伙人来头不小,轻易得罪不起。   “你,你究竟想要我做啥?”杨刚垂头丧气的败下阵来。   老尼微微一笑,反讥道:“你刚才说老娘什么了?”   杨刚低头嗫嚅道:“没,没说什么。”   “放屁!”老尼怒道。   “是,放了个屁而已,请大师别往心里进。”杨刚嘴里讨饶,对比方才的正义凛然大相径庭。   “嗯,这句‘大师’贫尼爱听,老娘本来是想要指点一下你们的床上功夫,不料杨副监狱长这么不识抬举,要知道茅大茅二两位师兄巴不得有这种好事呢。”   杨刚此刻只有唯唯诺诺的称是。   “好了,让老娘先检查一下你的阳具。”老尼终于挽回了自尊消了气儿,嗓音柔和的说道。   杨刚下意识的双手捂住了下腹,后退了两步。   “怎么?不给老娘面子吗?”老尼把脸一板厉声呵斥道。   站在地上的杨刚沉默不语,也没有要解开睡衣的意思。   老尼二话不说,随手用力的掀开身后的被子,随即传来一声惊叫,扭头望去,床上哆哆嗦嗦的蜷缩着一赤身裸体之人。   那是一个肌肉健壮,皮肉白净的年轻男子…… 第189章 水牢   此情景完全出乎老尼的意料,以至于她也禁不住愕然的发出了一声尖叫。   埋伏在屋外暗处的茅山二宝听见老尼的叫声大惊失色,两人不约而同的跃起直奔房门扑去。   “老尼,不要啊?”茅大瘦高的身躯入门时额头撞上了门楣,顿时眼冒金星神智恍惚,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矮胖的茅二从其胯下钻了过去,抢先冲进了卧室,口中高声叫喊着:“老尼别怕,茅二在此。”   卧室内,老尼身穿猩红肚兜正呆呆的怔在那儿,床上的男青年面红耳赤的缓缓坐起,伸手捂住了私处,而杨刚副监狱长则面色尴尬的站立在墙边,显得万分的沮丧。   “原来杨副监狱长是个‘兔爷’,楚某倒是失敬了。”房门口传来楚大师的冷笑声,他一搭眼儿便已经明白自己怀疑错了,这位杨刚副监狱长根本不是那个六百年前的老太监钢铁,而只不过是一个同性恋而已,如此一来,有关其始终单身不结婚成家的原因也就解释通了。   茅大迷迷糊糊的走进来,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大血包。   杨刚此刻早已是无地自容,这种事儿实在令人难以启齿,若是传将出去,作风道德败坏的罪名算是洗脱不掉了,自己遭到处分不说,日后又如何见人呢。   茅二赶紧拾起外套替老尼披上,同时在其胸前摸了一把,趁机揩了下油。   “师弟,你在做什么?”茅大睁大了眼睛,奇怪的望着茅二嘟囔着。   “楚大师……”杨刚面红耳赤,口中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   “这年轻人是谁?”楚大师目光瞥向了床上的青年,面无表情的问道。   “他,他是新招进来的民警。”杨刚略为迟疑,在楚大师犀利的目光下无奈只得说出实情。   楚大师点点头,这个老‘兔爷’肯定是利用手中的权利搞色情交易,虽然令人作呕,但这不关楚某的事儿,于是皱了下眉头道:“让他走吧。”   男青年从椅子上拎起一套崭新的八三式警服,羞红着脸低头匆匆穿好衣服,趿拉着鞋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楚大师,你知道这种事情若是组织上知道了……”杨刚望着他吞吞吐吐的说。   楚大师爽快的一摆手,淡淡道:“楚某可以不说。”   “谢谢,太感谢了。”杨刚闻言感激涕零,要知道当年同性恋甚至比与妇女通奸还要令人所不齿,会压得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楚大师微笑着拍拍杨刚的肩膀,吩咐说道:“赶紧穿上衣服,楚某要去监狱见一见自己的属下。”   杨刚匆匆换上警服,一边系腰带边说:“李副部长已经通知我们,楚大师您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带走朱医生和俩孩子。”   “嗯,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去监狱的澡堂洗澡呢?”楚大师问。   “因为看见同事们的裸体就禁不住的马上会勃起。”杨刚面色显得十分的尴尬。   楚大师点点头:“我问你,今天询问朱医生的时候,他是如何回答的。”   “他一口咬定为追踪一个六百年前的老太监才翻墙进来的,局里的人都不信,说是和您一样都有……”   “都有什么?”   “脑袋都有病。”   楚大师闻言呵呵一笑:“他们算是说对了。”   秦城监狱第三道铁栅内是关押犯人的监舍,夜幕深沉,此刻已过熄灯时间,除了警卫室仍透出灯光外,其余都黑压压一片死寂。   甲栋楼的两名警卫见到杨副监狱长慌忙起身。   “临时羁押的那名嫌犯和两个孩子怎样了?”杨刚问道。   “这个时间应该都已经睡了。”警卫回答道。   “带我们去看看。”杨刚吩咐说,领着楚大师一行跟随着警卫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那儿是一间不大的监室,铁皮木门紧闭着。   警卫从外面走廊墙壁上开启了监室内的电灯,然后透过窥视孔朝里面先喵了一眼,但随即却大惊失色,慌忙掏出钥匙开启了铁门。   监室内空空如也,黯淡的灯光下,水泥地面上露出了一个直径一尺多的圆形窟窿,朱寒生以及那两个小孩子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人呢?”杨刚顿时面色惨白,口中茫然说道。   警卫战战兢兢的答不出话来,这种事情在秦城监狱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赶紧向总值班室报告。”杨刚命令道。   “是。”警卫慌慌张张的去了。   楚大师蹲在窟窿旁,探头往里面瞧了瞧,发现下面有几根热力铁管,原来这是一条暖气地沟。   警戒森严的秦城监狱内,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竟然能够悄无声息的切割开二十公分厚的水泥地面,甚至切口处还异常的光滑,这个朱寒生果然深藏不露,楚大师心中暗自佩服。不过此人若是不能够为自己所用,则必须尽早的除去,不然的话可能会后患无穷。   “这条地沟通应该直接通到锅炉房,我们去那儿瞧瞧。”楚大师沉思道。   “好,好,请跟我来吧。”杨刚带着楚大师一行急匆匆的穿过几栋监舍,直奔后院的锅炉房而去。   夜幕下,高耸的烟囱仍然缓慢的冒着黑烟,两台大号炉子都已经压上了火,两名锅炉工刚刚洗完了脸,正准备要眯一会儿。   “有什么情况么?”杨副监狱长突然带着一帮人闯了进来。   “监狱长,没什么事儿,一切正常。”锅炉工不无诧异的说道。   众人的目光四处望去,除了热气逼人的两台锅炉和地上的煤堆之外,室内收拾得干净整洁,有条不紊,伸向地下的出水与回水管地沟盖板也未见任何异常。   “奇怪,难道他们还在地底下或是另觅出口了?”楚大师疑惑道,朱寒生既然能在坚固的水泥地上破洞,就应该能在任何地方钻出来。   “咦,了去不见了?”老尼突然间叫了起来。   众人回头四顾,了去大师果然不在锅炉房内。   当大家离开甲栋监舍的时候,有良故意拉在最后,见无人注意到自己时便悄悄退回屋内,纵身跳进了窟窿里。   地沟内漆黑一片,他睁大了阴眼,希望能尽快的找到寒生,解救昏迷中的二丫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儿。   秦城监狱地下的暖气管道井大约只有一米多高,人在里面根本直不起腰,需要双手按在地上爬才行,管道沟内的热水管为所有的地面建筑供暖,所以在地下四通八达。   有良身负背囊行动不便,地沟内空气浑浊并湿热无比,不多时就已经浑身汗淋淋的了。在黑暗里辨别不清方向,他很快就迷路了,只能盲目的摸索着前行,心中焦急不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远处透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并隐约听到人语,有良终于松了口气,不用说那一定是朱寒生他们。   他朝着那儿爬去,待到近前时才发现光亮和声音是从地沟壁上的一处裂缝塌陷中透过来的。   有良忽然感觉到哪儿有些不对,于是便屏住呼吸贴近裂隙,悄悄的朝内里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反射着光亮的一汪水面,奇怪,这是什么地方?   六十年代,苏联专家设计这座秦城监狱时,特意在地下修建了一处水牢用以关押特殊的犯人,但后来并没有真正的使用过。天长日久,这座暗无天日的水牢便渐渐废弃了,多年过后,如今的监狱看守们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老太婆,你这又是何苦呢?若是再不说,就休怪老夫不客气了。”水牢里传来一个悦耳的女人声音,听着却并不陌生。   有良脑袋向前探了探,阴眼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是个身穿警察制服的窈窕女人,一束手电筒的灯光聚焦在乌黑发臭的水面上。   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苍白的老太婆全身浸泡在水中,头顶上盘伏着一条白色的蛆虫,身形肥硕,额头中间长着一只凶恶的血红色眼睛,两条白森森的触手深深的嵌入老太婆颠顶的百会穴内。   有良知道,百会穴乃是人体百脉之宗、诸阳之会,此穴若是被制,任凭老太婆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   不用说,她就是朱寒生一直在苦苦寻找的那位客家嬷嬷了。   而这个女警官正是南宫监狱长。 第190章 活师   有良闻言心中一凛,这位漂亮的南宫监狱长口中自称“老夫”,难道她才是那个明朝的老太监钢铁?   这时,南宫又说话了:“老太婆,你可知道脑瓜顶上的是何物?”   客家嬷嬷斑白的散乱长发漂浮在腥臭的水面上,怨毒的目光盯着南宫仍旧是一言不发。   “牠叫‘活师’,是老夫入宫前逆行到丹田内硕果仅存的一滴元阳,历经六百年的孕育孵化才破茧而出,如今其已经攫住了你的百会,只要一声吩咐便会即刻食脑噬髓,到时候你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南宫冷冷的说道。   老太婆索性把眼睛一闭,不去理睬了。   “唉,你这老太婆都已经是快要入土之人,还如此这般的死心眼儿,‘祝由神功’若是由老夫来继承必将发扬光大,郭璞若泉下有知,高兴还来不及呢,”南宫见客家嬷嬷恍若不闻,于是话锋一转,嘿嘿冷笑了两声,“老太婆,别以为老夫奈何不了你,如今你的徒弟也已经关进了秦城监狱,从这个名叫沈才华的小娃娃身上得到‘祝由神功’可是要容易得多了。”   浸泡在水中的老太婆闻言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愕然的表情被南宫瞧了个真切。   “沈才华?这不可能的……”老太婆嘴里喃喃道。   “老夫从不打诳语,朱寒生带着沈才华还有一个叫墨墨的小女娃儿夜闯秦城监狱,如今都已经束手就擒,就关押在甲栋楼监室内。”南宫注视着老太婆,口中得意的说道。   老太婆眼神儿迷茫,嘴里神经质的叨咕着:“他们到京城干什么……”   “当然是来寻你,可惜见到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实在可惜。”   老太婆目光突然变得犀利了,一字一句的说道:“小才华会为老妪报仇,老太监你就等着吧。”   南宫闻言“咯咯”的笑起来:“老太婆,‘活师’早就饿坏了,就先让牠品尝点你的脑浆吧。”   那条大蛆虫仿佛已经感觉到了主人的意思,血红色的单眼中露出欣喜的贪婪目光。   就在这时,隐约听见有警铃声断断续续的传入水牢,南宫面色一紧,地面上一定出了什么大事儿。   “老太婆,老夫先出去一下,回来时你若是还不说,就等着尝尝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儿吧。”南宫鼻子哼了下匆匆的走上石阶,“咣当”一声重新锁上了铁门,水牢内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有良侧着身子费力的挤进了塌陷的墙壁裂缝。   “谁?”黑暗中传来老太婆惊讶的话音。   “前辈是客家嬷嬷吗?”有良悄声问道。   “你是谁?”   “俺叫有良,是同朱医生、沈才华和妮子一起从蓝月亮谷来的。”有良回答说,尽管水牢内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但他的阴眼却能清晰的看清周围的景物。   客家嬷嬷沉默了一会儿,半信半疑的问:“那么朱寒生和沈才华现在哪儿?”   “昨晚我们夜探秦城监狱,结果给人发现被抓住关了起来,不过不要紧,他们已经打了个地洞钻进暖气沟逃走了。”有良告诉她。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他们为何没来?”客家嬷嬷警惕的问道。   “说来话长,俺还是先救前辈出去吧。”有良伸出手去拉她。   “且慢,你告诉老妪,寒生为什么要来京城?”客家嬷嬷显然并未完全信任他。   有良听出她的疑虑,于是如实相告:“寒生来京城寻前辈是需要‘汗青’医治病人,他仅存的最后一粒汗青药丸给贾道长服用了。”   “贾道长?他怎么了?”   “肠穿孔,在塔巴林寺。”   客家嬷嬷“嗯”了声,语气明显的已经缓和下来。   “算了,你救不了老妪的,这个老太监用‘活师’控制住了老妪的诸阳经脉,现在身子和手脚都不能动,更何况水中还……”客家嬷嬷的声音显得无比的凄楚与无奈。   有良此刻已放下背囊,随后一咬牙纵身朝水中跃下。   “不可!”客家嬷嬷急呼道。   可是已经晚了,“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有良刹那间跳入了乌黑腥臭的污水中,并伸出手去搀扶客家嬷嬷。   “唉,孩子,水里面布满了‘活师’的幼虫,但凡全身身体有孔洞之处,牠们都会即刻钻入……”客家嬷嬷怅然叹道。   有良闻言大惊失色,随即感觉到浑身上下刺痒袭来,肚脐眼儿以及肛门和尿道口似乎都有东西蠕动着想往里头钻……   然而就在此刻,他奇经八脉之中潜藏着的老阴之气本能的做出了反应,极寒之气自全身毛孔逸出,那些正在拼命往肉体内钻的‘活师’幼虫瞬间被冻僵了,刺痒感大为减轻。   水中的气体在有良周身形成了气泡,身体随之浮了起来,事不宜迟,有良来不及多想,一手搂住客家嬷嬷的腰,另一只手喷出“梦遗掌”,“哗啦”一声带着她跃出了水面落在青石台阶上。   “孩子,老妪百会被制武功尽失,头顶的‘活师’随时会啃骨噬髓,你还是自己逃命去吧,若是那老太监回来可就晚了。”客家嬷嬷周身水淋淋的喘息说道。   有良何尝不知情况紧迫,望着这个孤独无助惨遭折磨的年迈老太婆,一股扶危救困的江湖豪情油然而生。   “前辈,有一个地方可以躲避老太监,而且还可令那活师丧失功能。”有良说罢也不管客家嬷嬷是否愿意,便伸手解开背囊找出了那幅《敦煌夜魇图》画轴。   自己上次以“噬嗑针”气轻而易举的从图中出来,同样也应该进得去,若是将客家嬷嬷藏在画轴中带走,虚空中不但可以令那条“活师”大蛆虫丧失异能,而且还可以躲避开老太监。想到这里,他迅速的解开系带,将《敦煌夜魇图》摊开在台阶上,然后二话不说的揪住客家嬷嬷带着她一头朝着画面扎去……   夜空中一轮明月依旧悬挂在老地方,敦煌古城隐匿在淡淡的月光下,宁静而寂寥。   “噗通”一声,两人摔落在了戈壁滩柔软的黄沙上。   客家嬷嬷愕然四顾,晃了晃脑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有良心中也暗自吃惊,上次是在废墟内的那口古井通道里出去的,可如今却从戈壁滩半空里进来,回想起当时黄老魇往沙子里钻的狼狈劲儿,想来是自己体内的“噬嗑针”气阴阳融合后功力大增之故,甚至已经超过了那只千年大魇。   “咦……”客家嬷嬷口中诧异的惊呼道。   有良闻言定睛细瞧,此刻盘踞在客家嬷嬷头顶上的那条“活师”瞪着惊恐的单眼,目光里充满了不安与困惑,原本血红的瞳仁渐渐褪去了颜色变得浑浊不堪,就如同白内障似的,那两条嵌入百会穴的长触手也一点点的蜷缩回来,最终脱离开了头皮。   有良伸手抓起这条肉乎乎令人恶心的白色大蛆虫,用力甩到地上,然后上前用脚猛踹了几下,将其踩进了干燥的黄沙之中。   客家嬷嬷湿乎乎的长袖对襟短上衣、红色的斜纹围腰以及缀有黑色前遮阴布片裙的上面,慢慢的钻出来无数只白色小蛆虫。牠们圆圆的脑袋上面生着单眼,黏滑的身子后面拖着一根长长的小尾巴,如同蝌蚪一般,“噼里啪啦”的掉落了一地,然后在黄沙中奋力的游动,朝着“活师”靠拢而去。   有良的身上也发现有寥寥可数的几条蛆虫落下,不过牠们早就冻得硬邦邦的,看上去已经死透了。   “这,这是哪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客家嬷嬷瞠目结舌,一脸的茫然。   “我们在《敦煌夜魇图》中,是张道陵设置的一处虚空,尘世间的功力和异能在这里都会丧失,前辈不用再担心这条恶心的大虫子了,即便是老太监也绝对找不到这儿。”有良解释说。   “龙虎山的张天师?”客家嬷嬷惊讶道。   有良点点头。   客家嬷嬷活动了一下筋骨,但随即又忧虑担心起来:“我们要怎么出去呢?”   “前辈别担心,既然进来就出得去,不过俺得先回到水牢那里去把画轴收起,不然会被老太监发现的。”有良说。   客家嬷嬷目光望着这个一只眼的年轻人,然后信任的点了点头。   “请前辈就在这儿休息,俺去去就来。”有良说罢深吸一口气,凝聚体内噬嗑针气于双臂如同跳水般的跃起,然后一头扎进了脚下的戈壁黄沙之中。   刹那间眼前一黑,有良一头撞在了水牢内的青石台阶上,疼得他倒吸凉气,头晕目眩的差点就滚落到了水里。   他一边揉着额头站起身来,正在这时,甬道内传来开铁门的声音,不好,老太监回来了。   有良赶紧手忙脚乱的卷起画轴塞入背囊背在身后,随即双手扒着那道坍塌的裂缝往里爬。   “站住!想跑?”身后传来南宫监狱长冷冰冰的声音。 第191章 中原第一邪术   有良此刻已经钻进了裂隙里,忽觉后背疼痛并随之感觉一轻,扭头望去,见晃动的手电光中,那南宫的手臂竟然一下子伸得老长,指甲锋利如刀,刹那间割断了背囊布带,划破了自己的衣服和皮肉。   背囊落在了南宫的手里,有良无奈的屁股一拱又退回到了水牢内。   手电光晃得有良眯起了眼睛,镇静,一定要镇静,他抑制住内心的慌乱告诫自己。   “咦,你是楚大师的人?”南宫监狱长认出他来,不由得惊讶道。   “你是谁?”有良的手遮住光亮假装看不清对方。   手电光歪向了一边,有良此刻仿佛刚刚辨认出来似的也吃惊的叫道:“你,你是那个漂亮的女警官?”   “你跑到这里来干嘛?”南宫的声音听着冷若冰霜。   “唉呀,真的是南宫监狱长啊,俺迷路了,一直找不到出口。”有良傻笑着。   南宫阴鸷的目光直视这个一只眼的年轻人,方才狱中响起警铃声,原来是疑犯朱寒生带着两个孩子挖地洞逃跑了,而此刻楚大师等人正在秦城监狱之内,但看样子又不像是事先串通好了的。   “今晚楚大师领着我们来接人,没想到监室里空空的,地上挖了个大洞,于是俺就跳下来找人。可是这鬼地沟里什么也看不见,怎么都摸不出去了,幸亏遇上了您,现在好了快带俺出去吧。”有良故作欣喜之色。   “找到他们三个了么?”南宫淡淡道。   “连个人影都没瞧见,最后摸到这墙上有个裂缝就钻进来了。”   南宫晃了晃手中的旧背囊:“你没有带手电筒?”   “没有。”   南宫随手一翻,将囊中之物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除了几件衣服之外,散落了一些百元大钞,还有一卷画轴。   “这是俺回老家开店的钱。”有良赶紧上前蹲在地上捡拾,但体内偷偷的提聚老阴之气以防万一。   “想不到小小年纪还是个万元户呢?”南宫哼了声。   “这可是俺全部的积蓄。”有良收起钱,顺手将画轴抓起。   “那是什么?”南宫的目光盯了过来。   “一幅画,倒把手也能赚点钱。”有良轻描淡写的答道。   南宫逼视着他,缓缓说道:“关押水牢里面的罪犯呢?”   “什么罪犯?”有良诧异的问,“没见到有人啊。”   南宫“咯咯”笑了:“那你怎么浑身水淋淋的?”   “哦,”有良脑袋一转,赶紧说道,“那边地沟里积了好多的水,差点淹着俺。”   手电光聚焦过去,乌黑发臭的水面上漂浮着十余条僵直的活师幼虫尸体……   “哈哈哈,”南宫突然狂笑起来,“好小子,一派胡言,你以为这样就能讹得了老夫么?”   坏了,老太监露出了真实面目,一场恶战是免不了了。   “老妇?”有良故作惊讶状,“南宫监狱长这么年轻漂亮怎么自称‘老妇’?连楚大师都暗中喜欢上了您呢。”   水牢内,杀气渐浓,有良背后隐隐作痛,这老太监的指甲竟然比刀还要锋利,可要小心了。   南宫沉默不语,似乎在冥想之中。   有良全神贯注的凝聚真气,准备随时发出“梦遗指”,水牢内死寂一般,唯有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喘息声。   “哼,原来老太婆还在这里。”南宫蓦地冷笑两声,手电光四处照去,但除了斑驳的墙壁和地下散发着霉臭味儿的污水之外,并无客家嬷嬷的踪影。   “这儿没有外人啊?”有良假装不解的傻傻道。   南宫的眼神儿里满是疑惑,口中自言自语:“奇怪,活师明明还在这水牢之中……”   有良运气于臂,随时准备突袭老太监,但心中却也忐忑不安,沈才华的师父客家嬷嬷应该很厉害了,却也打不过老太监,自己能行吗?但事已至此,唯有豁出去了。   南宫上下打量着他,然后转向了背囊,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幅卷轴之上,口中冷冷说道:“把画轴给我。”   有良一愣,这家伙难道看出破绽来了?   话未落音,南宫的手臂突然暴涨,闪电般的将画轴劈手夺去,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有良甚至还来不及作出反应。   南宫手指甲一勾割断了系带,“唰”的一抖展开画轴。   “《敦煌夜魇图》!”南宫大吃一惊,随即目光被吸引到了画面上,一轮明月高高的悬挂在夜空里,清凉的月光洒在浩瀚的戈壁滩上,古城静静的躺卧在黑暗之中,一个头发散乱浑身湿漉漉的老妇人正仰脸默默凝视眺望着远方……   “哈哈哈,”南宫再次狂笑不已,激动得热泪盈眶,“两千年了,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竟然重现人间……”   他的目光盯在了戈壁滩上,客家嬷嬷的脚旁,一条白色的蛆虫正拼力挣扎蠕动着从黄沙里向外爬着,周边围满了如蝌蚪状的幼虫,那正是失踪的活师。   “老夫感应到了,只是未料想竟会是隐身在这卷画轴之中,”南宫满意的点点头,扭过头望向了有良,“他们是如何进到画里去的?”   有良阴眼直视南宫,长叹一声道:“俺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卖画的老头说这幅《敦煌夜魇图》上有个秘密的机关。”   “什么机关?”南宫追问。   “就在这座古城里,俺指给你看……”有良上前两步贴近南宫,这老太监动作实在是太快,距离远了自己吃亏。   南宫此刻自然清楚这小子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其实深藏不露,此人说的话不可相信,可别大意而着了道儿,还是先禁制住他再慢慢的拷问。想到这里,南宫悄悄张开嘴对着走近的有良悄无声息的喷出一股尸气……   野史曾记载,建文元年,司礼大太监钢铁于靖难之役中战死于京郊红炉山(今八宝山),其实他多年前曾遇到刘伯温收受过一枚药丸,于是在重伤垂危之际悄悄的吞服于腹,看上去形同死人无异。《难经。十四难》中曰:“脉再呼一至,再吸一至,呼吸再至,名为无魂。无魂者当死也。人虽能行,名曰行尸。”   明成祖朱棣有感于钢铁忠勇,将其葬于八宝山并赐建“褒忠护国祠”。六百余年来,钢铁虽然沉睡于古墓棺椁之中,但已蜕变为一具行尸,昼夜处于修炼之中。直到解放后的一九五八年,正值大跃进运动全民炼钢铁的时候,当地的村民挖矿道取耐火土造小高炉,竟然不经意间打通了古墓,老太监长嘘一声趁夜破棺而出,借八宝山殡仪馆停尸间的一具年轻女尸还魂重返尘世。   六十年代秦城监狱建成后,他以南宫烟的名字考入公安队伍,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由于其肉身来自水乡江南,且年轻漂亮又始终不见老,深受公安部十三局领导的赏识,不但入了党还一步步提升当上了监狱长。那时候社会上风气还较正,官员也罕见有权色交易,至多言语轻浮或是揩油吃点“豆腐”,因此南宫烟始终保持处子之身,引得男同事们垂涎三尺而不可得。   可他们都不知道,南宫烟其实并非复姓南宫,而是“男宫阉”之意。   老太监在古墓内始终陪伴在一起的就唯有这条活师,那还是他当年入宫阉割前自己仅存的一滴元阳发育而成,视同己出。六百年来,他终日于暗无天日的地下吐纳修行,其尸气已经非同小可。中原民间十八种尸变均有各自不同的尸气,譬如斗尸关教授,他的尸气寒凉色白似霜,触之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肌肉使之僵硬。而老太监钢铁的尸气并无任何颜色,只是其味道如口臭般异常恶心,若是吸入一点点便会即刻阻塞经络,任凭你武功再高也施展不出来,客家嬷嬷就是着此道而束手就擒的。   此刻有良已经贴近南宫烟,心中暗喜,只要突如其来的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即便老太监功力再高,也逃不脱自己的“中阴吸尸大法”。   就在这时,他鼻子里突然嗅到一股极恶心的口臭,简直令人窒息,但转瞬间便被体内强烈的愉悦感所取代,吸入口鼻之中的尸气竟然变得芳香无比,精气神俱为之一爽,奇经八脉竟如久旱逢甘露般的在欣喜颤抖,以至于有良下意识的大口吮吸起来。   那是封存在脑海深处久远的记忆,当年大阴人黄建国豫西大峡谷传功至其体内的一种本能,压抑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被老太监的尸气所激发出来了。   南宫烟本以为一口尸气便可禁制住这个独眼青年,岂料此人竟然表情异常的享受,甚至还张开大嘴贪婪的吞咽,不由得大为惊异,赶紧催动体内接连不断呼出浓郁的尸气,非要将其经络封闭不可。   就在这时,令南宫烟意想不到的情形发生了,有良意醉神迷的猛扑上来,竟然将口唇紧紧的贴在了自己的嘴巴上并强有力的吮吸起来,咂得口水吱吱作响。   南宫烟顿觉周身酸软酥麻无力,体内修炼了数百年的浓郁尸气如同水坝崩塌般的源源不断涌出,心中不由得大嚇,可是此刻手脚已然不听使唤,嘴唇牢牢的与对方粘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甚至还能感觉到那独眼青年搅动着的热辣舌头…… 第192章 青花瓷瓶   南宫烟此刻嚇得魂飞魄散,两人口唇紧密粘连一起三目相对,他的心中充满着濒死的惊恐,而独眼青年的眼光却是异常的火辣,神情陶醉竟如同热恋的情人般。   “噗通”声响,防水手电筒滚落到了水中,折射出一片朦朦胧胧的绿色幽光,尤显气氛之诡异。   老太监六百年前就已经被阉割,不男不女,而肉身南宫烟却是清纯处子之身,此刻与青年男子肌肤相亲,当初期的惊愕恐惧过去之后,其身体开始渐渐的有了反应。   南宫烟双手轻轻抱紧了有良,面色如火炭羞涩而红润,酥胸起伏,娇喘不已,双目脉脉含情的望着对面的那只独眼,心中泛起一阵爱意。   有良此刻浑然不觉,源源不断的老阴尸气自口中倒灌进来,随即囤积于丹田阴脉之海中,不过小腹却已是渐渐的隆起。当年黄建国甚至可以一次吞食几十具日军尸体的尸气并凌空吸气,功力远远要高得多,而在此之前的有良,还只能以抓人手臂用劳宫穴通过经络来吸取真气。不过,今晚阴错阳差让其误打误撞的用上了嘴巴,其结果激发了隐藏于体内的巨大潜能,使之功力得到了质的飞跃。   老太监六百年的老阴之气何等了得,有良此刻已经吞食了约有六七成,肚子胀鼓鼓的已经达到了极限,吸力如关闸般的戛然而止,接连打了几个饱嗝。他的神智游离于半醉半醒之间,面对着南宫烟警官娇羞如花的面容,情意绵绵的目光,感觉到了嘴里含着一条滑腻热辣的香舌,浑身不由自主的燥热起来,胯下男根骤然勃起如铁棍般顶在了南宫烟的肚子上。   南宫烟媚眼嫣然一笑,伸手隔裤握住了他的阳具,有良脑袋里一片眩晕,酥麻感瞬间传遍了全身,竟也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对方。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自己与二丫在憨叔家床上缠绵的幻象,一条宽大肥厚的舌头席卷而来……   他猛然间反应过来,这不是二丫而是老太监!   就在这时,突然感觉到下体传来一阵刺痛,原来南宫烟的长指甲已然划破了他的裤子。   有良蓦地一惊,霎时清醒了过来,心道不好,屁股猛地往后撤,谁知南宫烟紧紧的搂着他并未松手,两人顿时失去了重心摔倒在了《敦煌夜魇图》上……   “噗通”一声,有良相拥着南宫烟一同落在了戈壁滩漫漫沙丘之中,在翻了几个滚儿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抱着的已经不是那位冰肌玉肤的漂亮女警官,而是一个浑身生有白毛,满脸褶皱和尸斑的干瘪老头子,正伸出大而肥厚的长舌舔着嘴角边流淌着的口涎。   “呕……”有良赶紧松开了手,侧滚到一边连连呕吐起来。   老太监一骨碌儿爬起,愕然的望着夜空、明月和脚下那一望无际的黄沙,衣服松松垮垮的塌落下来,他那骨瘦如柴的佝偻身子根本支撑不起南宫烟丰满的八三式女警服。   在《敦煌夜魇图》的虚空里,老太监钢铁终于变回自身,现出了一具六百年的行尸原形。   月光下,赤裸着的老太监周身蓬头垢面枯骨橘皮,胯间光秃秃的有一大块疤痕,露出尿道和肛门两个黑黢黢干瘪的肉洞。   有良瞠目结舌的望着南宫烟的下体,怎么和当年的乔老爷一个样。   他此刻感觉到裤裆内黏糊糊的,急忙解开拉链发现裤衩已经被鲜血染红,赶紧小心翼翼的拽阳具出来细瞧,还好,老太监的指甲只是划破了包皮并未伤到要害,真的是太险了。   “你怎么了,有良?”客家嬷嬷不知何时站在了面前。   “哦,”有良抬头面色一红,赶紧系好裤子慌乱遮掩道,“没什么,刚刚同南宫烟交了手。”   “这老太监简直是变态,专门挑人家的要害处下手。”客家嬷嬷气愤至极。   “是啊,他竟然使用江湖下三滥的手段,现在把他禁制在虚空里,免得他以后出去害人。”有良嘴里支吾着,心中暗想,其实你的徒弟沈才华也喜欢割人家蛋蛋。   “原来在张道陵的虚空里功力全失……”老太监蹲在地上轻轻的抱起那条活师,口中喃喃自语着。   “有良,你打算怎么处理这老家伙。”客家嬷嬷问。   “就让他和那条大蛆虫在这里自生自灭吧,前辈,我们去寻找朱医生。”有良忍着疼,这点伤倒算不了什么,就是回想起方才水牢里猥琐的那一幕感到阵阵恶心。   老太监闻言赶紧站起身来,表情暧昧,有些委屈的柔声说:“你叫有良是吧?可千万别丢下老夫孤零零的一个人,想想方才我俩……”话语中透出了一丝温情和些许凄楚哀婉。   “呸!”有良打断他的话,怒斥道,“你差点断了俺的香火,还想着出去?做梦吧。”   “嘿嘿……”老太监竟然桀桀笑起来了,“不过这老太婆可是老夫繁育的后代,她岂能忘祖背宗的独自去求生呢?”   “你说什么?”有良愣了。   老太监得意的说道:“老夫乃是青田人士,早年曾得刘伯温传授异术,因此入宫阉割之前便将元阳逆行,可惜老夫学艺不精,只得一滴元阳入丹田。在地下墓穴数百年,终得活师孵化破茧而出。此活师单体繁殖的幼虫在水中无孔不入,老太婆的体内早已有小活师钻入与其阴精结合孕育新的生命,算下来现在已经快要到分娩期了。”   坏了,有良心下暗惊,自己为救客家嬷嬷跳入过水牢,那些活师幼虫会不会也钻进肛门或是肚脐眼儿里面去呢?如果孕育了一肚子的恶心蛆虫可麻烦了。   他并不知道,当时其体内老阴之气瞬间作出了反应,已经将那些活师幼虫悉数冻毙,尸体则漂浮在了水面上。   有良疑惑的目光望向了客家嬷嬷,此刻才注意到她的腹部已经明显的隆起,如同一孕妇。   客家嬷嬷双目含泪,仰天长叹一声道:“有良,老太监所言不虚,在水牢内确实已有活师幼虫钻入老妪体内,而且感觉得到牠们每天都在长大,只是来到了虚空以后,牠们才停止了生长。唉,你自己出去吧,老妪生怕哪天突然生下来一群恶心的蛆虫,那样还有何脸面去见我那徒儿?若是寒生有法子医治,到时候再出去也不迟。”   “老太监太卑鄙了,江湖之上为人所不齿。”有良忿忿道。   老太监呵呵一笑:“俗话说,‘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老夫那聪明可爱的活师了?繁衍后代,天经地义,是一切生物的本能。”   有良没有理睬他,转向客家嬷嬷担心的说道:“可前辈一个人在这儿俺有些不放心。”   客家嬷嬷惨然一笑:“不碍事儿,这老太监和老妪一样都丧失了功力,谁也赢不了谁。”   “那好吧,俺一出去就赶紧找到朱医生,他是神医一定有办法的。”有良说,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孩子,这个给你,”客家嬷嬷面色凝重的伸手探进裙底,用力从肛门内拽出一支细小的青花瓷瓶,郑重的交到有良的手里说道,“几年来,老妪只得积攒到这一点汗青,带给寒生去治病救人吧。”   有良颤抖着双手接过沾有客家嬷嬷些许粪便和体内余温的青花瓷瓶,竟一时间无语凝噎,这才是真正的江湖豪放侠女啊。   “前辈放心,即便朱医生眼下无法医治您,俺也会一直背着画轴不离身,等到湘西采到血灵芝返回蓝月亮谷后,总会想到法子的。”有良安慰她道。   客家嬷嬷点点头,这孩子身上具江湖侠义本色,重情重义值得信赖。   “那么俺先走了。”有良抱拳向客家嬷嬷告辞,随即身子平地里跃起,正欲一头往黄沙中扎去。   “‘血灵芝’么?喂,老夫知道哪儿有。”身后传来老太监的叫声。   有良赶紧撤步回身:“你说什么,你知道哪儿有血灵芝?”   “当然,老夫在八宝山地下墓穴中足足待了六百余年,当然知道了。”老太监嘿嘿说道。   有良半信半疑,这老家伙又再耍什么鬼点子?但血灵芝实在太诱人了,为了二丫,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你说说什么是‘血灵芝’?”他先问道。   “不就是‘棺材菌’嘛,其色殷红如血,药性极强,是古今郎中梦寐以求的东西。只是生长的条件极为苛刻,要求棺材不但材质要好,死者还必须是七十三至八十四岁两道坎之间中毒而死的男人。生前必须是服用过多的人参,下葬后嘴里喷出最后一口血在棺材的天板上,这样葬入土中后参气凝聚不散。日子久了,自然会从尸体的口中长出一株血灵芝,在腐朽的棺材头部天板上结菌,年代越久药效越强。”老太监侃侃而道。   这老太监说得与寒生一样,看来他也许真的知道呢。   “血灵芝在哪儿?”有良急切的追问。   “有良,千万不要上当。”客家嬷嬷出声警告说。   “哼,想去湘西那个穷乡僻壤去寻找血灵芝纯粹是浪费时间,能过量食用老山参的富贵人家也只有在京城,舍近而求远,简直不知所谓。”老太监嗤之以鼻。   “可是北方气候干燥,并不适宜血灵芝的生长啊。”有良疑惑道。   “那是地上,可在地底下就不同了,只要墓穴靠近地下水源,自然就会温暖湿润,适合棺材菌的生长。”   “你说的地方在哪儿?”   “呵呵,”老太监微微一笑,“带老夫出去就告诉你。” 第193章 毛団   有良闻言沉默不语,这老太监所言似乎蛮有道理的,寒生说最适宜血灵芝的生长环境是潮湿多雨,这一点南方的气候倒是符合。可是湘西地区为穷乡僻壤,自古以来有钱人很少,能够符合寿数且生前服用大量人参中毒身亡条件的死者应该寥寥可数,虽然气候条件相当,但也无异于大海里捞针,不知多久才能找到,而二丫却已经等不急了,她有了身孕。   这老太监的身法实在是太快,令人防不胜防,再加上那条恶心的活师,自己若是带其一同返回水牢,尽管已经吸了他不少的真气,但风险还是不小。   “怎么样,想好了么?”老太监看到有良面现踌躇,于是坦白说道,“老夫的真气当下已损耗七成,你不用多虑,拿到血灵芝后咱们一拍两散,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有良目光望向了客家嬷嬷。   客家嬷嬷低头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腹部,叹息道:“有良,因何要寻找血灵芝?”   “前辈,俺的未婚妻二丫得了一种怪病,叫做‘尸蜕’,朱医生说只有血灵芝才能救她。”有良难过的说。   客家嬷嬷点点头:“孩子,就带老太监出去吧,不过要多加提防。”   “谢前辈体谅。”有良转过身来,老太监套上了南宫烟的警服,怀里抱着那条恶心的白色大蛆虫,活师此刻已经将那些蝌蚪状的幼虫全部吞进了嘴里,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老太监伸出一只手臂抱紧了有良,呲牙一乐,冲着客家嬷嬷做了个鬼脸。   有良憋足了噬嗑针气,身子蓦地纵起一头扎进了黄沙丘里不见了,耳边依稀听见客家嬷嬷的怅然叹息声。   “噗通”一声,两人摔在了水牢坚硬的青石台阶上,硌得骨头生疼,四下里一片静寂,水面上依旧散射着朦胧的绿光,一股淡淡的异性幽香钻入有良的鼻孔,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柔弱无骨,定睛细瞧,南宫烟的俏脸近在咫尺,酥胸依偎,娇喘吁吁,吐气如兰。   “松开俺。”有良用力推开了她。   南宫烟嫣然一笑,整理一下散乱的青丝发鬓和起皱的警服,开口说道:“跟我来吧。”   当两人通过阴暗潮湿的甬道和台阶返回到地面上已是凌晨时分,夜晚清新凉爽的空气沁人肺腑,有良不由得深深的吸了几大口。   此刻秦城监狱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有办公楼会议室里还灯火通明,隐约听到里面人声嘈杂。   “血灵芝在哪儿?”有良问。   “什么?”   “俺问你,血灵芝究竟在哪儿?”有良阴眼紧盯着南宫烟,一字一句的说道。   南宫烟幽幽长叹一声:“回想起六百年前,那时之人心地淳朴重情重义,男女一旦相爱便会生死不渝,而今物欲横流古风早已不存。有良,你能为这位名叫二丫的女人舍身取药,老夫深感钦佩,这‘棺材菌’就在八宝山中。”   “八宝山?”   “不错,你知道八宝山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是一座著名的革命公墓,党和国家领导人都安葬在那里。”他是听楚大师说的。   “不错,可从前却是明清两朝的太监坟地,曾经埋葬过数千名太监,老夫则是第一个。”南宫烟眼神儿迷离,思绪仿佛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有良默默的听着。   “‘棺材菌’的生成条件是因服用人参过多中毒身亡,且介乎于七十三至八十四岁之间的男人,而京城的皇宫御药房乃是天下贮存老山参最多的地方。此物大补元气,固脱生津被天下医家誉为‘药中之王’。其中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功能,那就是对男根不举或举而不坚有奇效,因此深得皇上以及皇子们的钟爱。身为太监虽然已经去势,但毕竟自幼为男儿身,虽已无行房能力,但心中还始终保留着一丝男人的自尊。因此,他们也经常偷偷地弄些人参来吃,用以增加与宫女‘对食’时的乐趣。当然真正的七品叶老山参是捞不到的,但宫中管事的大太监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从御药房里搞到极品山参来服用,所以每朝也都有因过量服用致死的老太监。”   “你也偷食过老山参。”有良明白了。   南宫烟苦笑一下,摇头说道:“大明开国伊始,百废待兴,宫中哪儿有这等奢侈之物?到了清乾隆年间是国力鼎盛时期,紫禁城御药房的珍稀药材囤积得最多。”   “你是说清朝大太监里有服用人参而死的?”有良问。   “正是,乾隆皇帝的传旨太监毛団,此人晚年误服一只千年老山参中毒而死,就葬在了八宝山,而且距老夫的墓穴东墙近在咫尺。”   “你怎知这个毛団长出了血灵芝?”有良还是有些疑惑。   “老夫嗅到了棺材菌的腥味儿,那株血灵芝生长足有两百多年,绝不会错的。”南宫烟肯定道,说罢身子颤动了两下,将活师收入体内。   有良寻思着,以沈才华切割水泥地的功力,在老太监的墓穴中打洞应该是轻而易举的,“朱医生他们夜探秦城监狱是如何失手被擒的?”他问。   “老夫闻到了那只老黄鼠狼的气味儿,见其身边有陌生人便知有诈,于是躲在暗处观察,结果他们被警卫发现了。”南宫烟解释说道。   两人边说着来到了办公楼二楼会议室推门而入。   “了去?”坐在椅子上的楚大师先是一愣,随即投过来疑惑的目光。   “俺跳进监室窟窿里去寻找朱医生了。”有良回答说。   “找到他们了么?”   有良摇摇头,遮掩道:“地沟里太黑了,俺迷了路好不容易才出来。”   “恰好被我遇见,就把带他来了。”南宫烟接话说。   “监狱长,”杨刚见到南宫烟的出现如释重负,“您来的正好,我在向楚大师作解释呢,这次完全是意外……”   南宫烟摆了下手,打断了杨副监狱长的话头,微微一笑道:“楚大师,您的属下自行破洞越狱潜逃,我想他们现在早已经离开了秦城监狱,此事儿还是不宜声张为好。”   楚大师皱起了眉头,他心里明白区区管道井根本困不住朱寒生,已经大半夜过去,三个人此刻恐怕早就远走高飞了。”   就在这时,一名狱警进来报告说有外线电话找楚大师。   楚大师站起身来随其去接听电话,须臾返回来平静的说道:“朱医生他们已经返回了北京饭店。”   电话是留守在饭店的豹哥打来的,他和小林子一直守候在房间内,直到下半夜才发现朱神医领着俩孩子脏兮兮的回来了,随即闭门不出。   “南宫监狱长、杨副监狱长,多有打扰,楚某告辞。”楚大师一摆手,带着手下匆匆离开了。   凌晨时分,奔驰车回到了北京饭店,楚大师和有良二人扣响了寒生的房门。   “朱神医,您可回来了,这两天楚某真是寝食不安坐卧不宁啊,生怕你们出什么事儿?”楚大师一脸担心的模样。   寒生见有良与他在一起,于是也不加隐瞒,如实的将夜探秦城监狱之事叙述了一遍。   原来他们来到甲栋楼下,老黄皮子施放毒烟信号与老太监钢铁联系,不过却始终不见其出现。臭屁随风飘去了相邻的乙栋楼,那儿的警卫随即发现了他们并发出警报。   秦城监狱的看守警卫训练有素,警铃一响便荷枪实弹的将这三人包围了,以寒生的“蝇眼神功”逃脱并不是难事,但顾及到两孩子的安危于是干脆束手就擒。   楚大师点点头,问:“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寒生轻描淡写的答道:“从暖气地沟里跑出来的。”   连水泥板都能轻而易举的打穿,自然什么也困不住他们,楚大师心道。   敲门声响起,豹哥进来说有费叔的电话。   他此刻打电话来必是有紧急的事儿,楚大师遂告辞离去,并请朱神医等人早点歇息。   寒生关好了门,询问的目光望向了有良。   “俺找到了客家嬷嬷。”有良轻声说。   “哦,她在哪儿?”寒生闻言欣喜道。   有良放下背囊,从中取出画轴,在床上轻轻的展开,众人围拢过来。   明月、古城以及浩瀚的戈壁滩呈现在眼前,荒凉的黄沙丘上站立着一个披散着斑白长发的老太婆,目光忧郁的凝视着寂静的夜空,那人正是客家嬷嬷。   “她怎么进到了《敦煌夜魇图》里?”寒生惊诧不已。   “嬷嬷……”沈才华愕然的盯着画面,口中连连的呼唤。   “在虚空里,她是什么也听不见的。”有良告诉他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寒生疑惑不解的望着有良。   于是,有良把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述说了一遍,最后从衣袋里掏出那支沾有黄色屎垢的小青花瓷瓶,交到了寒生的手中。 第194章 血灵芝   “原来南宫监狱长竟然就是六百年前的老太监钢铁。”寒生听罢愕然不已。   “快让嬷嬷出来!”沈才华急得小脸通红,眼睛直直的瞪着有良。   “是啊,有良哥,嬷嬷一个人待在画里多难过啊。”墨墨也在一旁催促着。   “且慢,”寒生一摆手,沉吟道,“‘活师’的幼虫其实就是老太监的一丝元阳,客家嬷嬷自幼修炼‘祝由神功’,尽管已至古稀之年,但其体内阴精仍然保持着相当的活力,阴阳一旦结合便会受孕结胎,要想结束妊娠最简便的方法便是做人工流产。”   “嬷嬷要生娃娃了么?”沈才华吃惊的望着他,感到有些困惑不解。   “我们要有小弟弟了?”墨墨童稚的脸蛋上竟然显得有些兴奋。   有良望着沈才华和墨墨两人不由得心中暗道,待在蓝月亮谷虚空里,不但其身体没有得到发育,甚至连智力也都停滞了。   “可以用药打胎吧。”有良在一旁试探问道。   “这并非正常的妊娠,嬷嬷肚子里的是一具怪胎,而且生长极为迅猛,不过才短短十余天的时间,肚子已形同即将分娩的孕妇一般。如今世间普通的药物是难以医治的,只有先让她待在画中不要出来,等回到蓝月亮谷用辟邪‘尸衣’来驱除方可万无一失。”寒生思索着说。   “寒生爸爸,那我们就赶紧回去吧。”沈才华跺着脚央求道。   “有良,南宫烟说血灵芝就在那座矿洞的隔壁?”寒生问。   “嗯,紧挨着墓穴的东墙。”有良答道。   “好,我们即刻动身。”寒生匆匆吩咐着。   大家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蹑手蹑脚离开房间,悄悄的走出北京饭店大门。   “什么?你们这回要去八宝山?”出租车司机揉着惺忪的睡眼吓了一跳,他认出这正是自己前晚载去秦城监狱的那几名奇怪乘客。   “去不去?”寒生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问道。   黎明前一般很难拉到客人,反正只要能挣钱就行,司机嘴里嘟囔着启动了马达,载着他们沿长安大街一路向西直奔八宝山而去。   漆黑的矿洞中,寒生打着手电筒在前面摸索着前行,沈才华和墨墨紧紧跟随,有良则身负背囊走在最后面,几个人里唯有他的阴眼能够暗中视物,但并未告诉任何人。   老太监钢铁的墓穴中,那具肥胖的汗尸以及那几只黄鼠狼都已经不在了,地上脚印凌乱还散落着一些烟蒂,这是那些警察们留下的。   他们来到墓穴的东墙下,手电光柱照过去可以看清墙壁是以青砖所砌就,由于年代久远已是斑驳陆离,并生有稀疏的绿色青苔。   “果然这地下有些潮湿,与城内干燥的气候不一样。”寒生点点头,南宫烟说的不假,这样就有了符合棺材菌的生长条件。   “才华,你来吧。”寒生吩咐说。   鬼婴嘻嘻一笑,两只小手食指朝天竖起,口中梵音袅袅:“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这正是自己得意的“猪油神功”第九式“天门洞开”。   但见他食指紧贴着墙壁画了个圈,顿时砖屑纷飞,坚硬的青砖墙瞬间被其掏了个窟窿,里面露出黄色的土壤。随着继续往里掘进了约有三尺左右便遇到了另一堵砖墙,但明显比老太监的要新一些,有良知道,那应该就是毛団墓了。   鬼婴继续画圈将其割开然后伸手用力一推,“噗通”一声,东墙上露出一个可容人爬入的窟窿,里面漆黑一片,阴风袭来令人顿起鸡皮疙瘩。   “小心,里面有红色尸气!”寒生猛然上前一步拽着鬼婴的脚将其拖了出来。   父亲曾告诫过他,坟墓中的尸气普通的有淡灰和黑色两种,人若误吸则会生病,而罕见的红色尸气毒性最大,可以顷刻之间致人于死地。   此刻,有良的阴眼已经瞧见里面隐约有股淡淡的红色气体正在向外飘出,情急之下反手取下背囊一古脑儿塞进了墙洞内,将窟窿堵住。   当年在南山村灵古洞前面的千年古墓中,寒生曾遭遇到红色尸气,幸亏墓穴中的白陀须救了他,虽然以后会百毒不侵,但因其当时已经昏迷过去,所以时至今日,他仍不清楚自己已经具有了免疫力。   “好险,”寒生检查了下洞口,见背囊已将窟窿堵得严严实实,在确认不会有尸气逸出后,他谨慎的说道,“红色尸气杀人于无形,这里空气流通不畅,若等其自然散尽恐怕尚需时日。”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有良闻言顿时焦急不已。   寒生沉思了片刻,最后开口说道:“这样吧,‘癔症神功’中的‘老牛闭气’可以暂时不用呼吸,我进去后你们仍将洞口堵死,千万不要让尸气逸出。等取到血灵芝后,我自会由内推开背囊,到时候大家屏住气一起往外跑,尸气追不上人的奔跑速度,听懂了吗?”   “寒生爸爸小心。”沈才华和墨墨担忧的望着他。   “不要紧的,有良准备好堵洞。”寒生微微一笑,眉间伏尸魄骤然开启,手里拿着手电筒猛地拽开背囊,但见身影一闪已然窜进了窟窿里。   有良迅速的将背囊重新堵住了洞口。   墓穴内,寒生发现进入的是一间耳室,手电光下可见墓室内凝滞着淡红色的空气,随着身体的移动而产生层层涟漪,就像在水中似的。他感觉到里面温暖和潮湿,由此推断距水源较近,南宫烟说的不错,墓穴内的小气候完全有可能生长出棺材菌。   这座建于乾隆年间的古墓制式规格并不算高,墙体由青砖砌成,耳室的地面上也未见有什么随葬品。   寒生屏住呼吸一步步走去,灯光里瞧见主墓室的中央摆放着一具腐朽的棺椁,四壁满是绿茵茵的青苔,在棺材盖板的上面,孤零零生长着一株殷红如血、大如手掌的蘑菇。   待到近前细瞧,菌柄上可以看见数条微微凸起的脉络,如同人的血管似的,其伞盖表面有几块不规则的色素沉着,像极古稀老人皮肤上的寿斑,寒生心中暗喜,这正是一株200多年的血灵芝。他从怀内掏出一块事先备好的麂皮,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采摘。   当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菌柄之时,那几条如血管般的脉络突然收缩,“喀嚓”的一声棺材盖板裂开了一条大缝,里面蓦地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大手,牢牢的抓住其手腕……   寒生根本料想不到这具腐朽的棺材内竟然会有一只手伸出来,因而猝不及防的被其抓了个正着。他本身并不会武功,平时依仗着“癔症神功”超过普通人200倍的速度逃脱了无数次危险,可是一旦被人捉住则无计可施了,此刻他深深的懊悔自己此次出谷没能穿上那件辟邪的尸衣。   棺材里的手力气很大,拽着他直接就往盖板裂缝里面拖,寒生下身和双脚使劲儿的抵住棺椁死命的往外挣,此刻正“老牛闭气”,所以也不敢张嘴呼救,手电筒也滚落到了地上。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腐朽的棺材板终于承受不住压力,随着“咔咔”声响而破裂散了架,内里露出一具长满白色柔软汗毛的男尸。此人浑身赤裸没穿衣服,面容苍老狰狞,双瞳呈灰白色,张开的嘴巴里生长着那株血灵芝的菌柄。   他缓慢的探出另一只手臂,一下子攫住了寒生的腰并渐渐收紧。   情急之下,寒生另一只手抓住菌柄用力硬是生生的掰下,“噗”的男尸嘴里喷出了一团血雾,但紧随着抬起脑袋将沾满鲜血的双唇凑了上来……   矿洞内,大家正焦急的等待着,有良将耳朵贴在背囊上聆听,但始终没有寒生返回来的脚步声。   “会不会出事儿了?”他不无担心的说道。   “寒生爸爸才不会有事儿呢。”沈才华瞪了有良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寒生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不行,俺得进去看看。”有良站起身来,他寻思着“梦遗掌”可以用老阴气泡裹住自己,这样就吸不进去红色尸气了。   “寒生爸爸就让我们等在这里。”沈才华坚持说。   到底是小毛孩子,只晓得听大人话而不知江湖之事在于变通,有良颇为不屑的想着,“你们让开,记得赶紧堵住洞口。”他说罢推开沈才华,用力的拉出嵌在洞内的背囊,紧跟着一记“梦遗掌”将淡红色的尸气推了回去,然后屏住呼吸一头钻入了窟窿里。   进入毛団的墓穴,他双掌劳宫穴发出浓郁的老阴之气形成气泡,先护住了自己的头部,然后睁大阴眼四下里搜索过去,耳室内空荡荡的未见寒生身影。   当有良走入主墓室时,眼前的一幕令其大吃一惊。   手电筒滚落在地上,一具白毛尸躺在破碎的棺椁之内,双手紧紧攫住不断挣扎的寒生,殷红如血的两片大嘴唇已经快要吻上他了……   此刻,有良已不及多想,随手发出一记“梦遗指”恰好击中了白毛尸的腮帮子,极寒的老阴之气令其面颊发出阵阵颤抖,随即灰白的瞳仁转动着瞥了过来。   “好你个毛団。”有良纵身跃至近前,不容分说的就是一掌按下,拍在了白毛尸的脑瓜顶上,极寒之气自劳宫穴源源不断的涌入其囟门。   毛団的身子渐渐的僵直,两只手臂“啪嗒”一声落下,通体的白色汗毛结满寒霜,两只灰白的瞳仁也凝滞住了。   寒生精疲力竭的爬起身来,手中握着那株滴着红色汁液的血灵芝。 第195章 分娩   矿洞内,沈才华和墨墨心急如焚的等待着。   突然,“嘭”的一声背囊飞出,紧接着有良和寒生相继钻出了洞口。   “快走!”寒生口中忙不迭的叫道,俩孩子闻言扭头就往外跑,有良拎着背囊紧随其后,大家一口气的冲出了矿道。   洞外已是清晨时分,朝阳初升,雾气蔼蔼,山峦间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此刻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寒生手中的那株棺材菌在阳光照耀下殷红如血,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儿。   “这就是‘血灵芝’啊。”沈才华和墨墨诧异的望着大蘑菇说道。   说话间,那株鲜红欲滴的血灵芝接触到阳光后迅速打蔫了,随即干瘪萎缩,几分钟不到,它就变成了一株只有三寸多长的红色蘑菇干。   有良见状大吃一惊:“朱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儿?”   “血灵芝终年生长在古墓之中,一旦遭遇阳光中的紫外线便会枯萎,不过并不影响药效,”寒生用那块麂皮小心翼翼的将其包好揣进了怀里,然后说道,“大家折腾了一整夜都饿了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八宝山殡仪馆的大门外就有热气腾腾的小吃摊,飘来一阵阵炸油条焦圈的香气。   寒生等人坐在木凳上,点了焦圈、豆汁、糖油饼以及炒肝等地道的老北京小吃。   沈才华和墨墨瞪大了眼睛,这些东西在蓝月亮谷里是从来吃不到的,两人也不等寒生发话便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起来。   灰绿色浓稠的豆汁,又酸又涩,甜腻腻的糖油饼令两人的味蕾大开。尤其是炒肝汤汁油润透亮,爽滑的肥肠和鲜嫩猪肝再加上淡淡的蒜香,俩孩子一口气喝了好几碗,小肚子都鼓胀起来。   寒生默默的望着,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他们本应该享有和其他孩子一样的童年,可是因为自己避世而一同躲进了蓝月亮谷与世隔绝了这么多年,以至于现在生长发育迟缓,智力还停留在六七岁,是自己害了他们。   “真好吃,要是谷里也有就好了。”墨墨舔着嘴唇啧啧有声。   “天天都想吃。”沈才华的脸上洋溢着满足感。   “朱医生,难道就让他俩一辈子呆在蓝月亮谷里么?”有良望着墨墨不无怜悯的问道。   就在这一刻,寒生下定了决心,自己一定要让俩孩子过上正常的生活,而且要接受世上最好的教育。   “我去打个电话。”寒生凝视着清晨上班一族滚滚的自行车洪流,默默的说道。   殡仪馆的旁边有家店铺,门前挂有“国内、国际长途”字样的广告牌,寒生站起身来走过去,在店里拨通了香港的国际长途电话。   “边个?咁早打电话嚟,重瞓觉(谁,这么早打电话来,还在睡觉)……”对方大概还未睡醒,嘴里不耐烦的嘟囔着粤语。   “卢太官么?我是朱寒生。”他轻声的说道。   听筒内随即传来卢太官惊喜的叫声:“哎呀,是寒生啊……”   “我想让才华和墨墨到香港来念书和生活,兰儿老祖她们也要同行照顾,你看可以安排吗?”寒生大致说了下自己的想法。   “当然没问题,”卢太官满口应承下来,“不过‘六四’之后,大陆边境口岸盘查甚严,目前沿海所有的偷渡点都已经停止。如果能够绕道缅甸的话会比较安全,到时候我会安排船只在仰光港接应。”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寒生撂下电话付了费走出小店。   “才华、墨墨,你们去香港念书吧。”他坐下便吃边说。   “好哇。”两人闻言顿时兴奋不已,在谷中这么多年已经待腻了,早就琢磨着想要出来呢。   “有良,我们先回蓝月亮谷医治二丫,然后你再带着汗青去湘西救那位罗柱子吧。”寒生说。   “俺……”有良一愣,自己哪懂医术啊。   “很简单,用注射器抽出汗青注射进折断的脊椎处,大约一周左右就能接驳长好下床了。”寒生解释说道。   “好的。”原来如此的简单,自己完全可以操作,有良放心了。   吃完饭大家赶去北京火车站,匆匆登上了南下昆明的列车。   北京饭店的房间内,豹哥和小林子两人正坐立不安,大清早起来发现寒生、孩子和了去大师都不见了。楚大师凌晨接到费叔电话匆匆离去前,曾再三叮嘱一定要看住朱医生他们,可两人还是睡着了。   豹哥硬着头皮给楚大师打电话,看来这一顿痛斥是免不了的了。   听筒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楚大师吩咐说:“朱医生找不到客家嬷嬷是不会离开京城的,你们严密监视秦城监狱,那儿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是。”豹哥赶紧应道。   电话挂断了,楚大师竟然出乎意外的并没有训斥他们,奇怪,一定是有什么更紧要的事情发生了,豹哥这样认为。   数日后的黄昏,寒生一行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塔巴林寺。   “嘟嘟……”沈才华扯开嗓子呼唤着。   寺院的执法尼萍儿告诉他,嘟嘟已经有好些天没见着,大概是回去蓝月亮谷了。   当寒生他们终于返回“玉龙第三国”的湖边木屋时,才知道二丫已于多日前带着媚娘偷偷的溜走了。   “怎么会?二丫干嘛要逃走呢?”有良闻言顿时急得团团转,此行好不容易采来血灵芝,可她人却不见了。   “寒生,都怪我没能照顾好。”兰儿自愧不已。   众人猜测了半天,仍是莫衷一是,不明白二丫究竟为何而悄悄离去。   “没有了鬼壶的续气,她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寒生忧心忡忡的说道。   有良默默的解开背囊,取出《敦煌夜魇图》平铺在了地上,夜空中明月依旧,一望无际浩翰的戈壁滩,敦煌古城横亘于沙丘之上,月色如水,依稀望得见客家嬷嬷挺着大肚子落寞的站立在黄沙中……   “客家嬷嬷!”兰儿老祖等人惊讶的叫了起来。   贾道长、吴楚山人诧异的望着寒生。   “嬷嬷在京城被一具六百年前的行尸所困……”寒生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叙述了一遍。   “明初司礼大太监钢铁,我记得八宝山中是有这么一座褒忠护国寺,明成祖朱棣还钦赐了牌匾,想不到这老太监竟然还活着。”吴楚山人亦是愕然不已。   “而且还当上了秦城监狱的监狱长。”贾道长苦笑两声。   “寒生,想到解救客家嬷嬷的方法了么?”吴楚山人问。   “嗯,”寒生点点头,吩咐兰儿说,“去把辟邪尸衣拿来。”   兰儿匆匆回房从箱子里取出那件绿毛尸衣,交到丈夫的手里。   有良思忖半晌最后平静的说道:“俺这就带嬷嬷前辈出来。”说罢身子蓦地纵起一头扎进了画中。   众人见状无不愕然。   寒生长叹一声:“这些年来,有良定是经历了不少的磨难与奇遇。”   “但愿他能改邪归正。”贾道长默默说道。   皎洁的明月一动不动的悬挂在夜空中,清凉的月光洒在了沙丘上,客家嬷嬷低垂着斑白散乱的发丝,双眼凝视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心中万般苦涩。自己与李地水数十年夫妻也无半个子嗣,如今却被这可恶的老太监乘虚而入,毁了自己的清白,想着想着不由得黯然落泪。   半空里突然传来裂帛之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稳稳的落在了面前。   “有良!”客家嬷嬷欣喜道。   “前辈,朱医生有医治的办法了。”有良匆匆说道,自己以前进入画中都是狼狈不堪的摔倒在沙丘上,这次竟然可以破空而降,看来功力又增强了。   他简单的讲述了回到蓝月亮谷的经过。   “原来那件‘尸衣’可以驱除侵入体内的活师余孽。”客家嬷嬷听罢终于释然了。   “孩子,既然采到血灵芝,你的那位小姑娘也可以得救了。”客家嬷嬷微笑道。   有良心中一酸:“二丫走了,俺要赶紧去找她。”   “走了?”客家嬷嬷闻言一愣。   “前辈,我们还是先出去吧。”有良无法解释清楚,伸手揽住客家嬷嬷的腰纵身跃起。   一道裂帛声响,两人转瞬间已然回到了木屋之中。   “嬷嬷……”沈才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客家嬷嬷紧紧的搂住鬼婴,一时间竟无语凝噎,两行热泪“扑簌簌”的流淌下来,令在场之人无不动颜。   “嬷嬷,我来把下脉。”寒生伸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腕,同时指切三关。   但见其脉动左强右弱,尺脉则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就像血管内有一排气泡流过,依次经过无名指、中指和食指。   竟然还是个男胎,寒生心中暗道。   须臾,突然尺脉急转如切绳转珠般的“嘭嘭”剧烈跳动起来,同时见嬷嬷眉头紧锁,额头上沁出汗珠,仿佛忍受着极大痛苦似的。   “不好,要临盆了!”寒生大惊失色。   “男人们都先出去。”兰儿手忙脚乱的说道。   “快把尸衣给嬷嬷穿上。”寒生吩咐着兰儿,同时扶客家嬷嬷躺到了床上。   男人们随即退出小木屋站在湖边上,除了有良外,他们都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   此刻听到屋内“哔哔啵啵”一阵连续不断的静电声响起,这是那件尸衣在驱邪时所发出的动静。   “好了,尸衣辟邪的功效举世无双,当可确保嬷嬷无虞。”贾道长微笑着说道,众人都安下心来。   就在这时,忽闻客家嬷嬷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第196章 怪胎   这是一具怪胎,准确的说是一只椭圆形呈乳白色的茧,初时的那一刻震惊过后,兰儿小心翼翼的揩去表面血污和羊水,可以隐约瞧见里面躺着一个肉嘟嘟蠕动着的躯体,包裹着的茧皮内发出类似婴儿般的啼哭声,干涩而沙哑,入耳怪异。   屋内人目瞪口呆的怔在了那儿,面面相觑做声不得,空气此刻也仿佛凝滞住了。   “还是先把它撕开吧。”许久,寒生开口吩咐说道。   老祖上前运足真气指甲一划,将乳白色的茧皮扯碎……   一个白白胖胖的畸形婴儿呈现在众人面前,一颗肥硕的脑袋,两眼细如针缝,上面糊满了黄褐色的眼屎。奇特的是额头上还生有一只大大的立眼,乌黑的瞳仁警觉的瞅着周边这些陌生的面孔。嘴巴大的出奇,豁牙漏齿参差不齐,四肢短而粗壮并长有灰指甲,胯下光溜溜的是个女婴。   寒生轻轻拨开那如缝的两只细眼,双瞳小如绿豆且黯淡无光,像是已经完全退化了。   屋外的男人们见屋内没了动静,于是一起拥了进来,其中还包括着闻讯而来的邢书记等人。   “这是什么东西?”吴楚山人愕然道。   “活师。”有良说,心中暗想这老太监的元阳真是厉害,竟然能够隔代受孕,怪胎的立眼和那只活师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扒下来的。   “活师?”贾道长沉思道,“相传先秦时期的宦官都是由受了宫刑的罪人充任,唐高宗时改殿中省为中御府,以宦官任太监、少监,故后世通称其为‘太监’。唐德宗朝有位无名太监识得一种方术,名为‘活师术’,就是在阉割前将先天元阳入丹田贮存起来为日后修炼所用,不过此术早已失传,至于有什么具体的用途就不甚了了。”   “莫非这老太监钢铁就识得此术?”吴楚山人唔了一声,“蟾蜍的幼虫蝌蚪就叫做‘活师’,其形状如同精子,而古人称男子精液为‘元阳’,由此看来这‘活师术’修炼的是一种阴阳交合的邪术了。”   “不错,客家嬷嬷生下的这个怪胎应该就源于‘活师术’。”贾道长肯定道。   此刻,老祖在一旁不耐烦的叫嚷起来:“什么‘活师术’‘死师术’的,这只怪胎绝不能留,待老娘一掌劈了他。”说罢分开众人,一记阴掌击向了婴儿。   “不要!”客家嬷嬷突然抢先将其抱在了怀里,目光痴痴地瞅着她,竟流露出一丝母爱的温存表情。   此刻,寒生也不明白一直具有奇效的辟邪尸衣怎么不管用了,但他知道这具怪胎绝非正常人类,老祖说得不错,还是应该尽早除去为好。   “嬷嬷,还是将其处理了吧。”他尴尬的劝说道。   此刻那怪胎已停止了哭泣,四肢颤抖紧紧揪住客家嬷嬷,硕大的脑袋直往她怀里面拱,口中发出亲昵的哼唧声。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劝说客家嬷嬷舍弃掉这只怪胎,此刻她心神意乱踌躇不决,原本恨死了老太监与活师,可一旦自己产下这小东西却又难以割舍。   老祖深知嬷嬷初为人母的复杂心情,暗道只有强迫她下决心才行,否则时间越长越是放不下了。想到此,于是趁其不备一把将浑身黏滑的怪胎抢在了手里,客家嬷嬷条件反射般的伸手争夺,房间内顿时乱作了一团。老祖感觉掌中一滑那怪胎竟脱手而出,当其推开众人低头寻找时,那怪胎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大家伙儿急忙寻找,可是搜遍了木屋内的角角落落,还是一无所获,那具怪胎就如同凭空蒸发了似的。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地上展开着的那幅《敦煌夜魇图》中,漫漫的戈壁滩里,有处黄沙丘露出半拉白白的小屁股,正使劲儿的扭动着钻进了黄沙里,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唉,命数啊……”客家嬷嬷躺在床上阖然长叹一声,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大家都出去吧,嬷嬷刚刚生产需要休息。”寒生带着人们走出了木屋,有良卷起画轴拎着背囊也跟随了出去。   “真的是奇怪,‘尸衣’乃是刘伯温尸身上的人毫和天门山灵泉堪孖之鱼的绿色体毛织成,辟邪向来灵验,今天怎么失手了呢?”寒生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他不知道,老太监钢铁原本与刘伯温是青田同乡,入宫前曾蒙其传授“活师术”和获赠药丸,那件尸衣上的“人毫”本与刘伯温的秘术同属一脉,自然会放过那具怪胎了。   “你们这么做是不对的,”邢书记在一旁瞧不过眼儿了,于是挺身而出,义正言辞的朗声说道,“我国对残疾儿童尤其是女婴的保护是有法律明文规定的,客家嬷嬷属于高龄产妇,生下个把畸形儿不足为奇,可是你们却要处理掉这个小生命,这与故意杀人又有何异?我作为一名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在这里表示坚决反对和严厉谴责。”   “相公说得太好了,婴儿多一只眼睛有什么不好?看东西比常人还更加真亮呢。”可儿拍双手赞成。   寒生闻言自觉有些理亏,说实在的,那具怪胎看上去还是蛮健康的,唉,此刻说啥都晚了。   “木屋就巴掌大个地方,怪胎能躲到哪儿去呢?”贾道长感到有些迷惑不解。   “这小东西鬼得很,一定是趁乱逃到外面去了,我们大伙儿分头去找。”老祖说着和众人四处散开了。   “朱医生,俺要去寻找二丫。”有良对寒生说道。   寒生点点头,将麂皮包裹着的血灵芝和盛有汗青的青花瓷瓶交给了他,叮嘱说:“好吧,治疗‘尸蜕症’只需水煎服血灵芝即解。”   有良小心翼翼的将血灵芝和瓷瓶收入背囊负于身后,以江湖礼节拱手辞别,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了。   寒生望着他孤零零的背影,心中颇感歉意,二丫来到蓝月亮谷后失踪,尽管是其偷偷自行离去的,但怎么说谷中也负有一定的责任。   “寒生爸爸,嘟嘟牠并没有回来谷中。”沈才华拽了拽寒生的衣襟不安的说道。   寒生吃了一惊,临去京城前,自己吩咐牠守候在塔巴林寺监视楚大师和首长等人,防止其卷土重来,牠既不在寺中也没回蓝月亮谷,此事可有些蹊跷,这只大鹦鹉向来聪明机警,绝不可能一点音讯也没有的。   一定是出事儿了,他想。   鬼婴和墨墨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口袋里掏出沉睡了多天的灵胎,使劲儿的摇醒了他。   “干嘛?”灵胎打了个哈欠,揉着惺忪睡眼不满意的嘟囔着,他每年都要冬眠一阵子的。   “嘟嘟不见了。”沈才华焦急的说道。   灵胎盘腿在鬼婴的手掌心里打坐,须臾,开口说道:“嘟嘟不在蓝月亮谷中。”   “那牠跑哪儿去了?”鬼婴追问。   “在虚空里是探知不到外面的。”灵胎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墨墨,那我们就出谷。”鬼婴坚决的说道。   当直升机从塔巴林寺前腾空而起时,嘟嘟蹲在屋脊上默默的目送着其消失在天际,阴沉的天空渐渐放晴,但牠的心里却仍旧是闷闷不乐。   牠拍动着翅膀冲向高空,脚下的塔巴林寺变得越来越小,俯瞰原本黝黑的松林已是皑皑混沌一片,好冷啊。嘟嘟怀念起与小主人在缅甸萨尔温江热带雨林里历险的那些日子,自从进入蓝月亮谷以后,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激情……   牠一圈圈的在天空里飞翔,竭力发泄着心中的惆怅与愤懑,突然牠的目光落在了松林外白茫茫雪地上的两个人影。一位赤裸着上身的老喇嘛大步的向东北方而行,身后紧紧跟随着一个身穿蓝印花袄斜背挎包的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一只黑猫。   大鹦鹉认出是两天前入谷的那个因偷食禁果而怀孕的女孩儿二丫,她不是一直昏迷在蓝月亮谷中的么,怎么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而且身边还有一位陌生的红衣老喇嘛。   难道这个二丫是假装昏迷实则潜入谷中探听虚实的奸细?嘟嘟立时警觉起来,在高空中悄悄的盯在了后面。   冬天里的横断山,树木凋零,白雪皑皑,寒气袭人。   老喇嘛扎西赤膊着上身在雪地中跋涉,秃脑瓜顶上冒着丝丝热气,二丫则踩着他的脚印艰难前行,这是一条前去木里藏区的捷径,但翻山越岭道路崎岖极其难行。   数日后,他们终于从雪线上走下来,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尽管还未到野花开放的季节,但已经见不到一丝的冰雪了。   “前面就是木里大寺。”扎西老喇嘛手指着远处夕阳下金光闪闪的古寺塔刹,苍凉的钟声传入耳中,古老而神秘。   黄昏时分,他们终于走进了这座康巴藏区最大的密宗寺院。   “扎西,你回来了。”大殿内,端坐于蒲团上的仁波切睁开了眼睛,见其光着上身微微一笑。   “仁波切,一路上有只蓝色的怪鸟在天上跟踪着老衲。”扎西用藏语说道。   “让‘南喀’去瞧瞧吧。”仁波切打了个手势,轻声吩咐身后的一位红衣喇嘛。   一只巨型兀鹫如箭般的从木里大寺直射天空…… 第197章 罡洞   “南喀”在藏语中的意思为“天空”,在青藏高原生活着一种巨大的猛禽,名为“喜马拉雅兀鹫”,秃头裸颈,黄褐色毛发般绒羽,可飞升至九千米以上的高空轻松翻越珠穆朗玛峰,是尘世中飞得最高的鸟类。   兀鹫尤喜腐尸,常成群结队的守在山顶“天葬台”周围,等候着啄食尸体。一般的兀鹫身长只有一米多,而这只“南喀”翼展却足足丈许,且浑身毛色金黄,在阳光下如同“金雕”一般,为木里大寺的镇寺神兽。   嘟嘟连续跟踪了数天,虽然途中可以抓山鼠充饥,但依旧是疲惫不堪,牠在半空中围着木里大寺绕着圈,眼瞅着二丫跟随着老喇嘛走进了大殿。   就在这时,突见寺中金光一闪直冲云霄,待嘟嘟定睛瞧清楚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只巨大的兀鹫居高临下正朝自己恶狠狠的扑来。   妈呀,这下死定了,这种丑陋的东方喜马拉雅高山兀鹫是吃腐肉和尸体的啊,怎么冲着自己过来了?嘟嘟双翅并拢笔直的栽了下去,只有尽快的躲到屋檐下才能安全,在空中鹦鹉绝不是兀鹫的对手。   就在嘟嘟惊恐万分的急速迫降时,那只凶恶的兀鹫闪电般的转瞬即至,探出两只如钢铁般有力的大爪刹那间便攫住了牠,然后翅膀倾斜着滑翔进入大殿,威武的站立在了仁波切的面前。   “嘶嘶……哼哼。”南喀嗓子眼儿里发出一连串的喉音,然后轻蔑的一脚,将浑身筋骨酸麻的蓝紫金刚大鹦鹉踢到了活佛的面前。   “奇怪,此鸟竟然生有蓝宝石般艳丽的羽毛,嘴巴像个大铁钩,绝非本地所产,定是外来物种。”仁波切打量着嘟嘟惊讶道。   真是少见多怪,嘟嘟心里想。   “不错,一定是那头猪妖的同伙儿,前来窥探蓝月亮谷的秘密,这些异类依旧贼心不死。”扎西老喇嘛分析说。   胡说八道,我本身就是蓝月亮谷中出来的,嘟嘟强忍着没有分辨。   “将其喂食给南喀算了。”扎西不屑的哼了声。   嘟嘟一听几乎晕了过去,这个不要脸的老喇嘛,竟然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阿弥陀佛,”仁波切叹了口气,“此鸟亦是一条生命,怎可随意杀戮。”   这老和尚说得在理,嘟嘟心存感激的望了他一眼。   仁波切目光望向了二丫,问扎西道:“这位小姑娘年纪轻轻面容却酷似老妇,好象是中原罕见的‘萌尸蜕变’。”   扎西点了点头,说:“老衲也是这般怀疑,不知可有医治之法?”   仁波切疑虑的瞅着他,似有难言之隐。   扎西老喇嘛明白其意思,于是说道:“她叫二丫,是有良的情人,并非猪妖一伙儿的异类。有良这小子与老衲有着一面之缘,且与蓝月亮谷内的一位神医相熟,也可算是‘守护者’的对象吧。”   仁波切摆了下手,吩咐手下喇嘛搬来一只大铁笼子,将这只蓝色怪鸟关了进去,防止其跑掉。   “来人,先带这位小姑娘去禅房休息。”他吩咐说。   大殿内就剩下扎西老喇嘛一个人了,仁波切心情沉重的开口说道:“康巴藏区数百年来的平静结束了,自从东巴木老司拿来那幅不详的画轴后,妖鬼尸怪纷至沓来,而且还具有朝廷的背景。这些还不足惧,但画中出来的那位清朝皇帝可是一只千年大魇,以我们的功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扎西严肃的望着仁波切,情况确实如此。   “这位名叫‘二丫’的小姑娘来历绝不简单,老衲若是没看走眼的话,她就是一只幼魇。”   “幼魇?”扎西老喇嘛吃了一惊。   “中原每当改朝换代之际都会是一场浩劫,血腥杀戮、饥荒瘟疫接踵而来,死人无数,岂不闻有‘九魔一魇’之说么?老魇过后又有新魇诞生,遭罪的是只是无辜的百姓。”仁波切默默说道。   扎西闻言沉思半晌,面现疑惑之色:“自49年内战结束之后,只有六十年代的大饥荒和文革期间死人较多,以二丫姑娘的年龄推算,她应该出生于七十年代中期,中原那时好像并未发生大的劫难啊。”   “扎西,”仁波切说,“‘萌尸蜕变’乃是幼魇蜕变为成魇的一个必然发育过程,至于二丫此人来自哪里又何必探究呢?总之,有因必有果,尘世之中,未知永远大于已知。”   “是,”扎西单手合十,问道,“仁波切的意思是除掉她么?”   “有因必有果,但还必须要有缘,同因不同缘则不同果,因缘和合而生,因缘散尽而灭。二丫虽是一只未成年幼魇,既然来到了木里大寺便是善缘,老衲竭尽全力若是能够消除其魇性,使其变为一名正常人,便是结出了不同的果,善莫大焉。”   “哈哈,老衲惭愧,”扎西老喇嘛心中释然了,遂问道,“仁波切如何来应付‘萌尸蜕变’呢?““一世班禅的罡洞。”仁波切答道。   扎西老喇嘛闻言心中一凛,木里大寺供奉着一根古老的“罡洞”,藏语叫“冈令”,俗称“鬼号”,据说已有数百年的历史了。这根罡洞的来历非同小可,乃是宗喀巴大弟子一世班禅的贴身法器,每逢月圆之夜,它都会自行发出低沉苍凉的吟啸之声,是康巴藏区格鲁派的镇寺之宝。   “仁波切,二丫姑娘如果承受不住‘罡洞’的驱魔音,岂不要了她的命?”扎西老喇嘛担心的说道,毕竟二丫是自己带来木里大寺的,又是有良的情人,万一死了可有些过意不去。   “即便如此,也不能任由幼魇成功蜕变,否则将会后患无穷,事不宜迟,今晚子时就请出‘罡洞’来驱魔。”仁波切正色道。   铁笼子里的嘟嘟听到了他们之间谈话,心里犯了嘀咕,原来这个二丫并非是奸细,寒生和小主人已经前往中原寻找血灵芝了,为其医治“尸蜕症”。如果真像老喇嘛说的那样,她万一承受不住“罡洞”的法力就这么死了,岂不前功尽弃?不行,得设法阻止才是。   嘟嘟博览群书,记忆力超群,知道“罡洞”这种法器是用高僧喇嘛的小腿骨制成,也叫做“人骨笛”,如果是一世班禅克珠杰。格勒巴桑的法器,那肯定是相当厉害的。   就在这时,忽闻大殿门口传来有气无力的话音:“仁波切,哦,还有扎西老喇嘛也在啊……”一位白脸磕张的中年人垂头丧气的走入了殿中。   “莫局长,您又来啦。”仁波切嘴里敷衍着。   莫局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您这是怎么了?”仁波切诧异的问。   “唉,”莫局长长叹一声说道,“明明是顺治皇帝嘛,非说是精神病,你们两位都看见他确实是从画里跑出来的吧?”   仁波切点点头:“亲眼目睹,不会有错。”   “可就没有一个人肯相信我的话,连301医院的军医都判定他是主观妄想型精神病,这下可好,部里的文司长产生了看法,我这个宗教局长可能要在这儿干到退休喽。”莫局长牢骚满腹,嘴里一个劲儿的嘟囔着。   有小喇嘛端过茶水来,莫局长抬眼望见了铁笼子里的嘟嘟,不由得惊讶道:“咦,你们从哪儿弄来了这只纯种的蓝紫金刚大鹦鹉?”   “莫局长认得这只怪鸟?”   “当然,这是产自巴西的金刚鹦鹉,生活在亚马逊的热带雨林之中,是世界上个头最大的鹦鹉,聪明顽皮,擅长交际。”   “擅长交际?”   “知道成语‘鹦鹉学舌’么?牠最善于学习人类的语言,而且能夸夸其谈。”莫局长卖弄着自己的知识,这帮藏区喇嘛孤陋寡闻,纯粹是土老冒。   “莫……莫局长好。”笼子里的大鹦鹉突然发出清晰的人语来。   “听听听,牠简直太聪明了,竟然能瞧出眉眼高低!”莫局长惊讶的叫了起来。   仁波切和扎西老喇嘛闻言亦愕然不已。   “莫局长,我,我饿了。”嘟嘟继续说道。   “哈哈哈,”莫局长一扫沉闷萎靡的情绪,赶紧吩咐说,“快给牠弄点吃的来。”   不一会儿,小喇嘛从伙房端来了一碗米饭和两样素菜,小心翼翼的塞进了笼子里,这是寺中僧人们吃的晚餐。   嘟嘟拿爪子扒拉了两下,嘴里不满意的说道:“都,都是青菜,这是在喂鸡么?”   莫局长拍手大笑:“太顽皮啦,仁波切,你们从哪儿弄来的这只活宝?”   “是从天上捉来的。”   “那好,我要了。”莫局长满意的说道。   “这……”扎西老喇嘛迟疑着,“这只怪鸟的来历有些可疑。”   莫局长把脸一板:“蓝紫金刚大鹦鹉是世界濒危物种,木里大寺是宗教活动场所,怎么能饲养联合国公约都规定保护的动物呢?”   “是1922年‘华盛顿公约’列明的一级保育类鹦鹉。”嘟嘟更正道。 第198章 迷药   莫局长愕然的望着这只蓝紫金刚大鹦鹉,口中喃喃说道:“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国宝嘛,快,赶紧叫人去弄点核桃松子之类的坚果来。”   有小喇嘛取来几捧山上采摘来的毛榛子,这是他们闲来时候的零食,嘟嘟一见顿时大喜,大弯喙忙不迭的“嘎巴嘎巴”一阵嘣嘣响,就如同人嗑瓜子般似的,皮屑乱飞。   “今天夜里,老喇嘛想要杀一个抓来的小……小姑娘。”嘟嘟隔着铁笼子,悄声对莫局长说。   “什么?”莫局长大吃一惊,疑惑的回望仁波切和扎西两人。   “这只妖鸟胡说八道。”扎西老喇嘛白眉一扬,犀利的目光直逼嘟嘟,隐含着一股凛冽的杀气。   “事不宜迟,今晚子时就请出‘罡洞’来驱魔。”嘟嘟维妙维肖的学着仁波切的声音,就如同其本人在说话一样。   “驱魔?”莫局长诧异道。   “仁波切,二丫姑娘如果承受不住‘罡洞’的驱魔音,岂不要了她的命?”紧接着,嘟嘟又模仿起扎西老喇嘛的话来,自然都是断章取义,以达到危言耸听的目的。   “果真是只妖鸟。”仁波切怒道。   莫局长嘿嘿冷笑了两声:“仁波切,‘鹦鹉学舌’都是如实的模仿人类语言,就如同录音机一样,你们究竟对我隐瞒了什么事儿?作为这里的宗教局长,我有权知道。”   仁波切与白眉扎西老喇嘛面面相觑均默不作声,两人根本想不到这只妖鸟竟会专拣不利的话说,简直就是存心来捣乱的。   嘟嘟在关键时刻又揭露道:“那姑娘就被关在那边的禅房里。”   莫局长表情严肃的吩咐道:“仁波切,请你马上带我去禅房。”   “唉,莫局长,那位二丫姑娘邪祟缠身,老衲是想为其医治,莫听那妖鸟一面之词。”仁波切无奈的站起身来,带着莫局长前往禅房。   走进大殿旁边的小门,当莫局长瞅见躺在木板床上打盹的二丫时不仅吓了一跳,她的身材和穿着打扮都似女孩儿般,可面容却如同老妇,脸上的皱纹更是层层叠叠,且布满了一块块的暗黑色寿斑。   “怎么样,相信老衲了吧?十六七岁的小女娃竟然长着一副老太婆的面孔,此等邪祟侵入体内若不及时驱除必然后患无穷。”仁波切面色平静坦然。   莫局长没有言语,上前仔细观察了半天,然后转过身批评说道:“仁波切,这明明是儿童早衰症,跟所谓的‘邪祟’没有半点关系嘛,宗教也要尊重科学常识,千万不能陷入封建迷信的泥沼。”   “早衰症?”仁波切头回听到。   “‘早衰症’是一种先天性遗传疾病,从婴儿的时候起就发生老年退行性病变,患者的老化过程十分迅速,较正常人快五到十倍,十几岁甚至更小就会貌如老人。”莫局长耐心的解释说。   “她是一只正待蜕变的幼魇。”身后传来扎西老喇嘛冷冰冰的声音。   “什么‘幼魇’?”莫局长不屑的问道,这帮藏区的喇嘛总是排斥科学跟不上社会的发展,哪像内地的和尚们都已经逐步开始职业化了,不但下班回家后可以喝酒吃肉,还允许娶妻生子,这才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宗教嘛。   “‘幼魇’就是还在发育之中的‘魇’,根据中原民间‘九魔一魇’的说法,每当大的劫难过后便有妖魔现世,只不过生成九只魔才有可能出一个魇,会给百姓带来新的劫难,循环反复,无穷无尽。”仁波切无奈只得说出实情。   “荒唐,纯粹是无稽之谈,”莫局长听罢嗤之以鼻,正色道,“自打新中国成立以来,国家建设蒸蒸日上,人民群众安居乐业,生活水平也是日益提高,那么请问,‘魇’在哪里?灾难又在哪里?”   “这……”仁波切瞅了眼扎西,两人苦笑一下没有作声。   “这个患了早衰症的女孩儿从何而来?”莫局长见他俩被驳得哑口无言,心中颇为洋洋得意。   “她是老衲一个朋友的情人。”扎西老喇嘛回答说。   莫局长皱起了眉头:“她的家人呢?监护人是谁?木里大寺为一个患了早衰症的遗传病人搞所谓的‘驱魔’活动,万一弄出了事儿,不但你们承担不了责任,就连市宗教局也都会受到牵连。”   仁波切的目光望着扎西,罡洞毕竟供奉在寺中数百年,其威力究竟有多大并不知晓,能否安全的驱除二丫身上的“萌尸蜕变”并无十足的把握,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确实不好交代。   扎西老喇嘛面色凝重,缓缓说道:“为天下苍生所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仁波切点点头:“老衲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莫局长见他俩语气坚决,也不愿关系搞得太僵,那样以后就很难再开展工作了,为官之道最重要的是圆滑,于是话头一转,迂回着说道:“两位上师,你们所讲的‘罡洞’究竟是什么?”   “一世班禅克珠杰。格勒巴桑曾经使用过的法器。”仁波切回答说。   “一世班禅?”莫局长闻言兴奋起来,“宗喀巴的首要弟子,那岂不是距今已有五百多年了?”   “正是。”   “这我可要见识一下,那法器现在何处?”   “就供奉在本寺,今晚子时方可请出。”   “好,今晚我就留宿寺中不走了,顺便商量一下今年下发拨款的事儿,”莫局长的态度明显缓和下来,微笑着说道,“现在有劳仁波切先弄点宵夜吃吧,肚子一饿胃就不舒服。”他刚调来藏区任职不久,对传说中的密宗法器尤感新奇。   国家每年都下拨有一些维修寺庙的款项,决定权就在这位莫局长的手上,因此是得罪不得的,仁波切深知。   密宗虽是大乘佛教,但也并未完全禁肉食,藏传佛教的创始人印度莲花生大师在其伏藏品《三根本宝灯论》中规定:“沙弥和比丘不能吃的肉有:怀孕而死、被杀害、自缢而死、未成熟、被火烧死、溺水而死、山上滚下来摔死等众生之肉及犏牛肉、圆蹄动物之肉,乃至血亦如此。”   但藏区地处高寒,气候恶劣,藏人素以青稞、糌粑为主要食物来源,很难满足人体热量与蛋白质的需求,唯有吃些肉类来补充,这是地理环境因素所决定的。   饭桌就摆在了大殿内,单独为莫局长炖了一盆热气腾腾的羊肉,仁波切叫醒了二丫一同进餐。   这几天的跋山涉水与餐风露宿,二丫早已是饥肠辘辘饿坏了,她先夹出几块连骨带皮的羊肉丢给了媚娘,然后自己忙不迭的狼吞虎咽起来。   “好香啊,莫局长,我,我也要吃羊肉。”嘟嘟在笼子里敲打着铁栅,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莫局长闻言哈哈大笑,站起身打开笼子放嘟嘟出来。   仁波切和扎西寻思着大殿内有兀鹰南喀看守,谅这只妖鸟也不敢逃跑。   莫局长从兜里掏出个药瓶摆到桌上,从里面倒出些药片塞进嘴里,不经意间还顺手滑落一只小药盒,被身后的嘟嘟手疾眼快的接在了爪子里。   “莫局长生病了?”仁波切关心的问道。   “胃溃疡,还有失眠的老毛病。”莫局长用力的咽下了药片。   嘟嘟悄悄的喵了一眼,认出盒子上写着“安定(地西泮)”,原来是用于镇静的安眠药。   “来,大鹦鹉,这可是本局长亲自赏给你吃的。”莫局长盛了一小碗羊肉撂在地上,他想要收养这只聪明的金刚鹦鹉当宠物,自然要先笼络一下感情。   “谢谢。”嘟嘟说着,趁人不注意,在桌子底下用灵活的爪子打开药盒,啄出几粒白色的药片丢进羊肉碗中。   等药片在热汤汁中充分溶解后,牠用爪子抓起瓷碗一跳一蹦来到那只凶恶的兀鹫面前,恭敬的轻轻撂在其脚下。   扎西老喇嘛扭过头瞥见这一幕,心下暗自惊叹不已,这只妖鸟真的是聪明之极,竟然懂得去巴结对手南喀。   高山兀鹫虽然是木里大寺的镇寺神兽,但其智力却远远不及嘟嘟,见到羊肉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即刻大口的吞噬了起来。   嘟嘟心中暗喜,只要迷倒了兀鹰,自己便可以逃之夭夭。   “仁波切,这名叫‘罡洞’的法器究竟是什么?”莫局长嘴里啃着羊腿再次追问道。   “‘罡洞’也称作‘人骨笛’,是用前辈高僧喇嘛的小腿骨制作而成,其音凄冷深沉,可穿透一切魔障。罡洞一般用于天葬时超度死者亡灵和孤魂野鬼,也招来四方兀鹫施舍肉身。寺中的这根一世班禅使用过的罡洞,乃是格鲁派的亘古法器,已经供奉了数百年,若不是为了驱除这只幼魇的魔障,老衲也断然不会冒然动用的。”仁波切面色凝重的解释说道。   “呵呵,”莫局长笑了起来,“虽说是迷信,但也富有传奇色彩,我还是想要见识一下密宗是如何用其来驱魔降妖的,不过要随时注意安全。现在已经快要到子时,我们就开始吧。”   仁波切点点头,转过头来仁慈的对二丫说道:“小姑娘,时辰已到,老衲准备开始为你驱魔可好?”   二丫一直盼望着木里大寺的老和尚能够医治好自己,尽快恢复原先的模样,以便尽快与有良相聚。若是这幅老态龙钟的容貌无法改变的话,她宁可带着媚娘躲进人烟罕至的深山老林里,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想到这里,她那苍老干瘪多皱的脸上竟自黯然垂下泪来。 第199章 驱魔   二丫脱去鞋子盘腿端坐于蒲团之上,心里头却是忐忑不安,媚娘善解人意的钻进了她的怀里,喉咙发出温顺的呼噜声。   子时的钟声响起,仁波切双手捧着一只罩着黄色经幡的菩提木托盘走进来,恭恭敬敬的将其呈献在佛龛供桌上。   虔诚的跪拜后,他轻轻的掀开经幡,露出一根长约尺许节头包银的褐色人腿骨和一支陶制的密宗宝瓶,看上去年代都已经十分久远。   仁波切口中诵着密咒开启了宝瓶木塞,空气中顿时飘来一阵类似檀香的怪异气味儿。   “这是什么味儿?”莫局长心中颇为紧张,悄声的问扎西老喇嘛。   “大香。”扎西轻声耳语答道。   仁波切伸手拿起宝瓶,倒出一些指甲大小的药丸来,颜色有褐、黄、红、白等,空气中的怪异味儿也随之浓郁起来。   “那些是什么东西?”莫局长越发的好奇了。   “密宗甘露丸,”扎西压低声音说,“也叫‘五肉五甘露’,‘五甘露’为大香、小香、脑髓、红菩提、白菩提,‘五肉’即象肉、马肉、猪肉、狗肉和人肉。”   “人肉?”莫局长吓了一跳。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   密宗真的是神秘啊,莫局长闻言心中感叹不已,“‘大小香’究竟为何物?还从未闻到过这种奇特的香味儿呢。”他刨根问底道,作为藏区的宗教局长理应了解得多些。   “有功德成就的行者含有檀香气味儿的粪便,称之为‘大香’,尿液即‘小香’,其天葬后的脑髓也是要保存下来的。‘红菩提’是以空行母的阴精,也就是‘卵子’,或以处女初潮经血所制成,至于‘白菩提’则是已証空性的瑜伽行者所出悲智双运不漏之元阳,也叫‘精子’。”扎西老喇嘛耐心的解释给他听。   莫局长听得已是目瞪口呆。   此刻,仁波切伸手拈起大小香各一枚交给二丫命其服下,媚娘鼻子凑上前嗅嗅,嘴里“呼噜呼噜”发出声响,不赞成她吃下这种散发有怪味儿的药丸。   二丫毅然的将两粒药丸吞入腹中,眼下即便是有生命危险她也豁出去了。   此刻夜深人静,寺庙中的喇嘛都已经入睡了,四下里一片静寂,只有山风瑟瑟袭入殿中,令人顿觉寒意。   这时,供桌上一世班禅的罡洞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低鸣声,隐含梵音袅袅,苍凉古朴并带有一丝诡异,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   仁波切端坐于对面的蒲团上,手持罡洞示意二丫怀中的黑猫离开,然后口中一缕真气徐徐吹入……   罡洞对着二丫的一端随即“呜呜”的响了起来,入耳怪异之极,紧接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近不闻,大殿内如死寂一般。   嘟嘟在一旁瞧着,奇怪,仁波切这个老和尚看来气力不足,连声音都吹不出来。   同样迷惑不解的还有莫局长,难道一世班禅的这件法器坏了不成?   就在这时,二丫脸上的皱纹慢慢的蠕动起来,渐渐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如同水中的涟漪以眉间为中心一圈圈扩散开来,仿佛脸皮与肌肉已经分离了。   “啊”的一声惨叫,眼瞅着二丫的两只瞳仁向外缓缓凸起,耳朵眼儿里渗出来几滴鲜血。   此刻,媚娘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冲到仁波切面前张嘴龇牙的发出“嘶嘶”恐吓声,要其停下来。   “次声波!要出人命啦……”嘟嘟蓦地恍然大悟,随即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   仁波切不为所动,嘴里继续强行的往罡洞内灌注真气。   扎西老喇嘛则站在他的身后为其护法。   莫局长惊愕的瞅着这个患有“早衰症”的女孩儿扭曲的五官,眼睛、鼻子、耳朵和嘴角正在向外渗着鲜血,若不是嘟嘟的叫喊声提醒了他,自己还未想到罡洞发出来的竟然是次声波。他知道,凡频率小于20赫兹的声波为次声波,可以穿透人体与内脏器官产生共振,轻者使人头晕呕吐,重者大小血管同时破裂,令人即刻丧命。   普通寺院中的人骨笛为礼乐之器,而一世班禅的这根罡洞则是驱魔法器,在真气的催动下,能定向发出人耳听不见的次声波,穿透力极强,可破一切邪祟魔障。   “停,赶快停止!”莫局长上前高声喝止,他可不愿意自己在场的情况下出人命,否则日后会无法交代。   扎西老喇嘛轻轻挥了下手,一股大力将他推后数步,阻挡在了圈外。   仁波切面色严峻,恍若不闻,将十成的真气灌入罡洞,身上的僧袍渐渐鼓起,衣袂飒飒作响,能够一举驱除掉“萌尸蜕变”最好,若是因此而误伤二丫性命那也是天意使然。总之,幼魇是万万不能留的。   五百年前一世班禅的驱魔圣器是何等的厉害,按理说是应该能够驱除“尸蜕”的,岂知二丫体内还残存着一部分的鬼壶祝由气场,次声波穿透进入后随即与其冲突起来。在蓝月亮谷的小木屋内,鬼壶吸附在二丫的小腹上,护住了她的心脉并令其苏醒过来。可惜的是,二丫并不知道这个丑陋的骷髅头竟是中原祝由鼻祖风后的脑袋,而将其弃之一边逃出了谷。   现在,她已经服下了大香和小香,前辈高僧的排泄物同罡洞驱魔音里应外合,与残留在体内的鬼壶祝由能量激烈的对峙、冲撞和僵持着,导致她原本正常发育的魇性产生了变异,就如同孕妇早产一样。   仁波切额头沁出了冷汗,他已经竭尽全身的真气催动一世班禅的罡洞,驱魔音如海浪般一波波的朝二丫涌去,但仍不能撕掉她面上的那张皱皮。   扎西老喇嘛见状不对,急忙双掌抵住仁波切背部的左右二脉,输入自身真气叠加在一起,驱魔功力立时大增。   但见罡洞猛烈的颤抖起来,驱魔音发出的次声波频率更低了,二丫的头发一根根如刺猬般直直的竖起,肌肉已经完全扭曲,面目狰狞可怖。   莫局长吓得浑身如筛糠,忽觉胯间一热是小便失禁了,尿液顺着裤腿下来流淌了一地。   “喵”的一声凄厉怒吼,媚娘奋不顾身的扑了上来,锋利如刀的长指甲径直朝仁波切的脖子划去。   “嘭”的一声,媚娘撞上仁波切鼓起的僧袍,被强大的气场反弹回去,摔了个鼻青脸肿几乎爬不起来。   与此同时,嘟嘟也出手了,牠悄悄抓起桌上剩下的半盆炖羊肉跃至半空中,照着仁波切的秃脑袋就是一扣,羊肉混合着温热的汤汁一股脑儿的倾泻而下……   由于事发突然,仁波切根本想不到头顶会遇袭,因而丝毫未加防范,被稀溜溜的羊汤倒了一脑袋,顺着面颊流淌下来,并溅到了那根人腿骨上。   罡洞是具有灵性的法器,一旦被玷污便会即刻失效,次声波的驱魔音骤然而止。   “噗”的一口,二丫嘴里喷出了浓浓的血雾,魇性大发,披头散发的自蒲团上腾空而起,一手捞起地上痛苦挣扎着的媚娘,赤着双足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大殿,转瞬不见了踪影。   “快抓住她!”仁波切揩去嘴角边的羊汤,口中声嘶力竭的叫道。   扎西老喇嘛身形晃动紧跟着追了出去,双双消失在了暗夜里。   此刻,莫局长惊魂未定,战战兢兢的说道:“怎么会这样?好在没……没出人命。”   仁波切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汤汁,赶紧以僧袍揩拭那根被污浊了的一世班禅罡洞,愤怒的目光瞥向了这只外表光鲜诡计多端的金刚大鹦鹉,厉声命令兀鹫道:“南喀,杀死这只妖鸟。”   嘟嘟一听脸都白了,转身就跑,“噗哧哧”拍打着翅膀连窜带跳的冲出殿门飞上了夜空,好险啊,牠心中暗自祈祷着那只大兀鹫最好现在已经被安眠药迷倒了。   就在这时,听得身后呼呼风声,扭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南喀煽动着巨大的两翼已经追上来了。   嘟嘟什么也顾不上了,拼了命的拍打着双翅落荒而逃。   喜马拉雅高山兀鹫的速度远远超过鹦鹉,月光里,凶恶的南喀振翅飞上夜空然后居高临下的俯冲下来,探出两只钢铁般的利爪狠狠的抓将下来。   完了,嘟嘟两眼一闭,此番休矣,只可惜小主人沈才华还不知道自己葬身于何处……   就在南喀钢爪即将插进嘟嘟后背的时候,牠的动作突然间变得迟缓,双翼失去了平衡,“扑打扑打”的从空中坠落了下去。   嘟嘟回头望见顿时大喜过望,哈哈,莫局长的安眠药终于起作用了。   牠兴高采烈在翻滚着的南喀头顶上盘旋,享受着死里逃生的喜悦,夜风清凉,简直心旷神怡。   突然,嘟嘟瞧见急速掉下去的南喀又拍打起双翼,在空中打了个滚儿,然后稳住身子重新奋力的飞升上来。   不好,这家伙竟然没被迷倒,嘟嘟惊恐的朝横断山深处逃去,南喀巨大的身影紧追不舍的跟在了后面,但牠的飞行速度已明显的慢了许多,两翼扇动的节奏也很不协调。   就这样,两只大鸟一前一后在夜空中追逐到了黎明时分,受到安眠药力影响的南喀仅差半步之遥,始终赶不上嘟嘟。   金色的阳光升起,远处的雪峰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精疲力尽的嘟嘟意识到,那就是梅里雪山。 第200章 线索   “嘶嘶……”南喀忽然发出一声长啸,箭也似的直插蓝天,然后收拢双翼闪电般的自高空俯冲而下,两只利爪探出直奔精疲力尽的嘟嘟后背狠狠的抓来。在经过了两三个时辰的飞行之后,几粒安眠药的药效已消散,喜马拉雅高山兀鹫又重新恢复了体能。   此刻,嘟嘟蓝色的羽毛早已浸透汗水,一丝气力也都没有了,恍惚中望见地面有两个移动着的黑点,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头扎了下去。   这两个人正是鬼婴沈才华和墨墨,昨晚夜深人静之时,他俩偷偷地溜出了小木屋离谷前去寻找嘟嘟。   黎明的太阳刺得墨墨眯起了眼睛,“瞧,那是什么?”她手指着头顶半空里急速坠下的一道蓝光疑惑的说道。   沈才华抬头望去大吃一惊,那独特的宝蓝色羽毛是如此的熟悉,不由得愕然失声叫道:“嘟嘟,那是嘟嘟!”   金色的阳光里,一只巨大的兀鹫正居高临下凶恶的俯冲下来,两只利爪抓向了嘟嘟……   就在这时,墨墨瞬间腾空跃起,脚下的一只布鞋“嗖”的飞出,与猛扑下来的大兀鹫撞击在了一起,正是“达摩五式”中的第五式“只履归西”。   沈才华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接住了坠落的嘟嘟。   “才……才华!”嘟嘟惊喜的叫了声,随即眼白一翻昏厥了过去。   大兀鹫南喀被飞来的鞋子击中了左翼,还未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就已经被强大的冲击力瞬间折断了翅膀,半空里羽毛纷纷散落。   南喀勃然大怒,钢铁般坚硬的尖喙闪电般的啄向了这个袭击牠的小女孩儿。   墨墨见状张开嘴巴,“呸”的吐出一口粘痰,鞭毛猎猎的大血蚤骑在上面直奔兀鹫脑袋而去,“啪”的声响,痰块糊在了南喀的左眼上,尖利的口器已然插进其眼球,随即身子倒射返回到了主人的口中。   大血蚤乃是当年泰国第一降头师蒙拉差翁的独门蛊虫,毒性匪夷所思,修道者们无不闻风丧胆。此刻,大血蚤已经将毒素注入南喀的眼球,这只喜玛拉雅大兀鹫即将命丧在梅里雪山脚下。   南喀毕竟是木里大寺的镇寺神兽,当牠觉察到左眼中了剧毒之后,毫不犹豫伸出锋利的爪子一剜,将眼球抓出扔在地上,眼眶中鲜血涌出染红了光秃秃的脖颈。   沈才华和墨墨都看呆了,想不到这只大老鹰性情竟然如此的刚烈。   “千万不要伤害牠……”就在这时,高山杜鹃树丛后面慌慌张张跑出来一个头戴五佛冠,脖子下面挂着一串“海贝壳”服饰怪异的老者急忙摆手叫道。   沈才华定睛一瞧,认出来是东巴老司,在塔巴林寺的时候见过面。   “这是你家的老鹰么?”沈才华问。   “不,牠叫南喀,是木里大寺的镇寺神兽,”木老司撕下布条将兀鹫的左眼和折断了的翅膀包扎了起来,一面说道,“你俩是刚从蓝月亮谷出来的吧?”   “是又怎样?”墨墨坦然回答说。   “能不能告诉我入口在哪儿?这些天来,本老司寻遍了梅里雪山南麓,却还始终找不到通道,行行好,就告诉我吧。”木老司可怜巴巴的央求着。   数日前,东巴老司没有跟随楚大师的直升机离开,贾道长一行又甩开了他,无奈只有独自在梅里雪山南麓一带徘徊寻觅,但始终是一无所获。   墨墨与沈才华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然后走过一边照顾着昏迷的嘟嘟。   东巴老司长叹一声,他心里清楚这俩孩子的功力远超自己,根本无法强迫他们带路前去蓝月亮谷,既然天意如此,也只有暂且作罢等以后再说了。他将受了重伤的南喀扛在肩上,然后默默的朝横断山中走去,这只大兀鹫是木里大寺的镇寺神兽,自己决不能见死不救。   数日后,他驮着南喀疲惫不堪的走进了木里大寺。   “南喀怎么了?”仁波切和扎西老喇嘛吃了一惊。   东巴老司将自己在梅里雪山脚下所见到的一幕述说了一遍。   “原来那只妖鸟竟然是蓝月亮谷中隐士的宠物,怪不得古灵精怪并能识说人语呢,虚空内真的是藏龙卧虎啊。”仁波切不禁长叹一声。   扎西老喇嘛在一旁郁郁寡言,那夜的驱魔半途而废,他追逐着二丫一直向东而去,但其很快便消失了踪影,不由得心中纳闷不已,这个小姑娘没理由轻功这么好,只能理解为她有可能已经“萌尸蜕变”。   一世班禅的罡洞驱魔彻底失败了,二丫向东逃进了金沙江干热河谷,那里人烟罕至、峰高谷深,遍布着原始森林,要想找到她可就难了,如果有朝一日有良寻来,自己又将何颜以对呢……   黄昏时分,武陵山区的林间小路上走着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自从离开蓝月亮谷后,有良始终寻找不到二丫的踪迹,于是一路东行奔湘西而来,准备先到赶脚村治好罗柱子的脊椎,然后再北上接着寻找。   暮色中,山坳里炊烟袅袅,赶脚村的农户家正在生火做饭,有良站在岭上默默的注视着,清风拂面,一时间心中无限感慨。不过短短月余,自己经历了一生中难以名状的起落,二丫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可她的人却如同蒸发般的消失在了茫茫尘世之中。   他走进村子里,引来一阵狗吠声,孩童们跟在身后一直来到罗家院前。   “柱儿他爹……”罗家婆娘看见有良惊喜的叫了起来。   罗老爹从屋子里冲出来,一把拽住有良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目光朝其身后瞧了瞧似乎有些失望。   有良跟随着老爹进了屋,罗柱子依旧躺在纱帐之中,“有良哥……”他轻声的呼唤道。   “罗老爹,俺已经找到神医取来了药,柱子有救了。”有良说道。   罗老爹夫妇俩闻言顿时泪流满面,两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多日来的祈盼终于应验了。   “快,快去宰只鸡炖了。”罗老爹匆匆催促着婆娘。   “罗老爹,柱子拍过X光片吗?”有良问。   “有,有。”老爹忙不迭的从箱子里翻出印有“沅陵县人民医院”的纸袋,抽出一张胶片递给有良。   X光片上清晰的透视出罗柱子的脊骨,其中第五、六颈椎有明显的横向裂隙。寒生曾告诉有良,由外伤引起第二胸椎以上的各节椎骨断裂,均会导致脊髓受损而引发高位截瘫,从胶片上看,柱子的情况正是这样。   有良掀开纱帐和被子,除去柱子的上衣,尽管卧床已久但其身上却无一丝异味儿,这是罗老爹夫妇精心照顾的结果。   在来湘西的途中,有良买了注射器、针头以及消毒用品,此刻都从背囊中取了出来。   “这就是能接骨续髓的灵丹妙药。”有良手里握着那支青花瓷瓶,听得到“汗青”在里面晃动的声音。 “柱子,或许会有点疼。”他说。“没关系,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呢。”柱子眼角闪动着泪花。有良小心翼翼的开启瓶塞,用注射器抽取了小半管汗青,然后对照着那张X光胶片,伸手摸准颈椎的第五六节断裂处,皮肤消过毒后便轻轻的刺了进去。   针头穿过骨缝进入椎管内,“汗青”一点点的被推了进去,在一旁看着的罗老爹鼻尖上沁出冷汗,目不转睛的瞧着。   “好了,”有良拔出针头,松了口气说道,“神医说注射了‘汗青’后,柱子几天后就能下床了。”   “谢谢有良哥,我一点都不疼。”罗柱子咧开嘴乐了,这是自瘫痪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   晚饭时,罗老爹心情格外的畅快,有良这些日子以来亦是心力憔悴,两人频频举杯,不知不觉间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赶脚村是深山之中的一个小村庄,地理位置偏僻而隐秘,生人极少来此,如果谁家要是来了外乡人不啻于是件轰动全村的大事儿。因此不到一袋烟的时间,罗老爹家里来了个外乡的独眼青年便传遍了全村。   就在当天夜里,沅陵县公安局值班室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随即值班民警打电话叫醒了正在家中熟睡的屠局长。   “什么?赶脚村来了个独眼外乡青年?此人数月前曾与一讲东北方言的老客住在罗柱子家,好的,我知道了。”屠局长撂下听筒默默的沉思着。   洪毛啊,舅舅终于可以为你报仇了,他心里说道。   沅水河畔“死尸客栈”纵火案中,证实那具焦尸便是自己的外甥罗洪毛后,所有的线索便集中在了同船的那两个东北老客身上。沅陵县公安局随即布置警力在全县范围内进行暗中排查,结果发现赶脚村的罗柱子家曾经来过一老一少两个东北人,其中的老者还唱着怪异的小调。经过刑警队阎队长亲自前去暗访,村治保主任证实那个骨瘦如柴的怪老头唱的正是这句“得儿呀呼嘿。” 第201章 审讯   清晨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射进了屋内,有良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睛,宿醉未醒,头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   罗家婆娘已经做好了早饭,葱花炒鸡蛋的香味儿隔着门帘飘进来,有良深深的嗅了两下坐起身来。   就在这时,村中传来阵阵狗吠声,紧接院子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这是……”听得罗家婆娘诧异在问。   门帘挑起,涌进来一帮警察,团团围住了床上的有良。   “你叫什么名字?”为首的中年警官正是沅陵县公安局刑警队的阎队长,语气严厉的问道。   “俺叫有良,什么事儿?”有良揉了揉眼睛,已完全清醒了。   “从哪儿来的?”   “京城。”   “来这儿做什么?”   “给人治病。”   “还有一个东北老客呢?”阎队长目光扫视一圈,嘴里连珠炮似的发问,不给对方留以思考的余地。   “就俺一个人啊。”有良疑惑道,此刻心中已然感觉不妥,东北老客?难道指的是耶老?若是这样,就表明沅水南岸“死尸客栈”事发,警察已经怀疑是自己做的了。   “穿上衣服跟我们走。”阎队长命令道。   于此同时,其他警员对罗宅进行了搜查,但并未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最后将有良以及背囊等物一并带走。   “有良哥……”纱帐掀起,罗柱子竟然颤颤巍巍的坐了起来,在此之前,他颈部以下可是丝毫不能动弹的。   汗青果然是神奇,有良心里想着。   当罗老爹拎着猎来的山鸡野兔下山回到家中的时候,县公安局刑警队已经押解着有良离开了赶脚村。   警察们并未搜到罗老爹埋在后院梨树下的木匣,那里面藏匿着有良上次送来的那笔百万元巨款。   县公安局简陋的审讯室内,有良被束缚在一张铁椅中,屠局长亲自主持了对人犯的审讯。桌子上依次摆放着身份证、一摞人民币、盛有汗青的青花瓷瓶、注射器、消毒酒精以及那幅《敦煌夜魇图》画轴等物。   阎队长端详着那张身份证,疑惑的问道:“你叫‘释了去’?”   “这是俺自幼出家时的法名,不过已经还俗,现在叫有良。”有良回答说,自己与二丫都了孩子,就再不能自称是出家人了。   “在哪儿出的家?”   “山西河东风陵寺。”   “这是什么?”阎队长揭开青花瓷瓶的软木塞,一股清香的气息扑鼻而来,他闻了闻然后问道。   “药水。”有良回答。   “什么药水?”   “医治罗柱子的药水。”   “问你药水的名称呢。”阎队长提高了声音。   “没有名称,是俺家祖传密制的。”有良说。   阎队长的目光扫过桌面,放下青花瓷瓶并盖上木塞,又抓起画轴平铺着展开,瞥了一眼继续盘问道:“这画虽然有些残破,但看似古董,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也是俺家祖传,”有良平静的回答说,“想拿出来卖掉。”   “哦,”阎队长漫不经心的哼着,突然话锋一转厉声喝道,“同你一起乘渡船的那个东北老客呢?”   有良心中一紧,这些年在江湖上历练的经验告诉他,凡遇事不可惊慌,既不可讲真话也不能满嘴胡言,而是要采取真假参半避实就虚的方法,显得诚恳与纯朴才行。   自己曾经与耶老同赴赶脚村罗柱子家,有不少村民都看见了,因此绝不可能隐瞒,估计沅水撑渡船的崔艄公也记得他俩,这位警官既然前番问过自己,说明他已经调查过了。   “东北老客?”有良略一寻思随即恍然大悟般,“个把月前是路遇到一个东北来的老头,我们说好搭伴同行,在渡过沅水以后就分手了。”   “他叫什么名字,去哪儿了?”   有良摇了摇头:“他告诉俺名叫耶老,准备返回黄龙府去。”反正真真假假,只要老实的待在蓝月亮谷里不出来,就没人能找得着。   “我们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首恶必办,胁从不问。’你可清楚?”阎队长开始利用政策攻心。   “俺明白,警官您有事儿尽管问好了,一定会如实回答的。”有良异常诚恳的表白道,反正现在已经不是出家的僧人了,少打点诳语也无所谓。   “你和罗洪毛是怎么认识的?”阎队长突然发问。   “罗洪毛?”有良仿佛在努力的回忆着,最后挠了挠头皮说,“从没听说过这个人啊。”   屠局长在一旁皱起了眉头,以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看,这个独眼青年样子貌似忠厚,其实内心奸猾的很,照这样子问下去是难以有结果的。   “去把崔艄公带来。”他吩咐说。   果然公安局调查过沅水边的渡船,自己两渡沅水,那位姓崔的艄公肯定记得自己,有良心下暗道。   门开了,崔艄公走了进来,还是一身船民的打扮。   “崔老爹,你认识这个人么?”屠局长问他。   崔艄公走至跟前,看清有良时不免就是一怔,这个细微的表情没能逃过屠局长和阎队长锐利的目光。   “咦,这不是摆渡的船家老爹么?前不久俺和一个东北老头曾经搭乘过您的船,还记得吗?”有良干脆抢先打起了招呼。   “屠局长,”崔艄公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不错,那东北老头好像是来自黄龙府的。”   “没错,就是俺。”有良微笑着。   屠局长摆摆手,有警员将崔艄公带离了审讯室。   “释了去,”屠局长阴鸷的目光盯着有良,口中冷冷的说道,“与你们俩同船的还有一个人吧?”   有良想了想,点头说:“俺记得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在船上,手里还拎着酒坛。”   “他就是罗洪毛。”   “哦,这人跟俺有啥关系?”   “他死了。”   “死了?”有良一哆嗦,仿佛是被吓了一大跳。   屠局长犀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试图从其面部细微的变化中寻找出破绽,但却并未发现有任何可疑之处。   目前的线索有两条,一是与罗洪毛同乘渡船的这个独眼青年和东北老客,另外一条就是失踪的“死尸客栈”殷掌柜,双方都有作案的时间与动机。   外甥的死,究竟为仇杀还是抢劫杀人,或是二者兼而有之呢?有良同神秘的东北老客与赶脚村罗家相熟,罗柱子的脊椎被罗洪毛打断而瘫痪,这是仇因。相反,殷掌柜要外甥投资两百万元,会不会是其见财起意而谋杀了罗洪毛,然后焚尸灭迹逃之夭夭,否则,为何废墟中只找到一具尸体,他人哪儿去了?   门开了,有警员进来递给屠局长一张深圳警方的传真回函,上面说“释了去”的身份证是真实的,本人也没有任何犯罪前科记录在案。   此案看似简单,其实扑朔迷离,真的令人头疼啊,屠局长暗道。   此刻,有良脑袋里也在盘算着,以自己目前的功力想要逃脱并不难,可是那样就会连累了罗老爹一家,况且公安部门要是全国通缉的话,即便找到了二丫,难道一家三口就此亡命天涯或是躲进蓝月亮谷么?不行,得另外想办法。   “警官,俺可以打个电话吗?”有良突然问道。   “不可以。”阎队长一口回绝了。   “这孩子也许想家了,就通融一下吧。”屠局长给阎队长使了个眼色。   “好吧,讲话利索点,别磨叽个没完。”阎队长会意的点点头,将电话机拎起撂在审讯椅前的小桌板上,并揿下了免提键。   有良拨通了京城西山别墅的电话。   “俺是了去,请费叔听电话。”有良说道。   不多时,喇叭里响起了费叔不满的声音:“了去,你小子跑哪儿去了?”   “费叔,俺被湖南沅陵县公安局抓啦,正关在这里呢。”有良的语气显得很委屈。   “沅陵?”费叔惊讶道,“你小子跑湘西那儿去干嘛?”   “俺去给赶脚村的一个朋友治病,结果让公安局莫名其妙的抓起来了。”   “什么理由?”   有良迟疑了一下:“他们也没说,好像是怀疑俺杀了个人。”   “你杀了么?”   “当然没有。”有良答道,心里却说,俺一气儿杀俩呢。   “这是公安局的电话么?”   “是。”   “叫他们局长听电话。”费叔吩咐说。   有良抬头望向了屠局长示意其接听,脸上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   “我是沅陵县公安局屠局长,你是谁?”屠局长近前问道,这小子拨通的是010京城号码,倒是令其有些意外。   “我是费叔,请你马上放人。”费叔的语气盛气凌人,似乎不容置疑。   屠局长闻言愣了下,随即莞尔,心道这是什么人啊,竟然如此口出狂言。   在场的警员都乐了,这个费叔要么是神经病,要么是缺心眼儿,拿公安局当他妈的自个家呐。   “你与这个‘了去’是什么关系?”屠局长强压怒气,尽可能以一种平和的口吻问道。   “我是他的老板。”费叔回答。   “老板?什么老板?请说清楚些。”屠局长冷冷道。   “这个嘛,你一个小小的县局长没必要知道,赶紧放人吧。”费叔蛮横的可以。   “笑话,公安局是国家执法机关,正在履行法律赋予我们的神圣职责,你有什么权利要求放人?我看你是不是脑袋有毛病?是猪脑么?”屠局长义正言辞的驳斥道,警员们纷纷点头,心中都为自己的局长喝彩。   “放屁!你他妈的才是猪脑呢。”费叔破口大骂。   这个屠局长也是,讲啥不好,却非要说猪脑呢,有良心中暗自好笑。 第202章 不寻常的人犯   屠局长面色铁青,对着话机冷冷说道:“在侦查阶段尚未有结果前,就是天王老子我们也不放人,你能怎么样?”   警员们闻言心中不由得对其肃然起敬,常年工作在第一线的侦查员,难免时不时会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如今局长振奋人心的一番话,替他们大大的出了一口恶气。   “那你就等着公安部的通知吧。”费叔“嘭”的一声撂下了电话。   审讯室内一片静寂,大家的目光都瞥向了屠局长。   许久,屠局长摆了下手默默说道:“先将人犯关押起来。”   电话里费叔这一闹,警员们的情绪大受影响,屠局长气冲冲的一甩袖子走了,原定的突击审讯也只有先行暂停,证物仍留在了桌子上。   预审股的拘留室房间很小也没有床铺,透过高高的铁窗可以望见外面昏暗的天空,此刻已是日暮时分。   冰凉的水泥地上,有良依墙而坐,不多时有警员送来晚饭,无非是白米饭加点青菜汤,被他泡在碗里狼吞虎咽的吃了个精光。   入夜,有良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他在梦里又回到了赶脚村,看见罗家老宅内炊烟袅袅,柱子笑眯眯的站立在厨房间,灶前一个穿白衣的年轻女孩儿正在烧火做饭。   这女人是谁呢?有良努力想要看清她的面容,但却被浓浓的水蒸气给遮挡住了,最后他终于看清楚那是吴凤娇……   有良蓦地打了个激灵儿,睁开了阴眼,面前的水泥地上跪着一个身着葱白色新衣的年轻女子,面色苍白,神情哀怨凄楚,正默默的注视着自己。   “吴凤娇……”有良惊讶不已。   “有良哥,谢谢你救了柱子,”凤娇泪眼婆娑的说道,“凤娇如今时限已至,心愿已了,魂魄不久后即将散去,所以今晚特来辞行。”   有良闻言心中不仅有些酸楚,这女孩儿尽管只有十五六岁,却如此的重情重义,可惜罗柱子与她今生无缘。   “凤娇,你死于去年秋天,一般中阴之身止于七七四十九日,如今已数月有余,阴眼中却仍看得见有形之体,这是何故?”有良不解道,按理说除了十八种尸变以外,这么长的时间她早就应该魂魄散尽了。   “在处于中阴身时,罗老爹以辰砂符箓堵住了我的口鼻耳朵、心窝背膛和手脚板,已将魂魄封在体内,延长了时间。等回到家中清洗干净,中阴之身便超不过七七之数了。”凤娇解释说。   原来如此,有良心道,民间有十余种尸变,凤娇若能其一便可与柱子长相厮守了,就像自己知道的皮尸耶老、玉尸杜大姐、斗尸关教授、甲尸冯生以及那位六百年前的老太监走尸南宫烟等。不过据罗老爹说遇到“尸变”的几率极为罕见,需要好多种偶然的因素碰巧在一起才行,可说是千载难逢。   “凤娇,有一个去处能暂保你的中阴之身不会魂飞魄散,然后再那儿等待着尸变的机会,若能成功,你就可以与柱子见面在一起了,不过……”有良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说道。   “不过什么?”凤娇急切的问。   “等到‘尸变’的机遇很渺茫,也许永远也来不了。”有良叹息着,自己只是顺口一说其实并没有丝毫的把握。   “我愿意一直等到柱子娶亲成家的那一天。”凤娇幽幽说道。   有良沉默良久,最后轻声说道:“你跟俺来。”   他先附耳到铁栅门前听了听,确信走廊里没有人后,悄悄的伸出手来抓住外面铁锁。   自从体内“噬嗑针”的阴阳二气融合后,有良自觉功力大增,他进入拘留室时就已注意到铁栅外的是一把小挂锁,扭开它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果然,当他运足真气后一用力,轻而易举的便将挂锁环拽开,然后轻轻的推开铁栅门。   此刻夜深人静,走廊里空无一人。   有良蹑手蹑脚的前行,一袭白衣的吴凤娇如同幽灵般的跟随其后,两人径直来到了审讯室,见身份证件、青花瓷瓶以及画轴等物仍然还摆放在桌子上。   有良解开画轴系带,轻轻展开了《敦煌夜魇图》,口中解释道:“凤娇,这幅图是东汉张道陵所设置的一处虚空,你只要待在里面魂魄便不会散去。”   “好,我愿意进去。”凤娇毫不迟疑的说。   “在画中会感到很寂寞,俺若是始终寻找不到尸变机缘的话,那你可能就会一直待在里面。”有良慎重道。   吴凤娇默默的低下头:“有良哥,凤娇不想让柱子知道这事儿,请你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好吧,”有良点点头,“俺不说,现在就带你进入虚空。”说罢,他双掌劳宫穴发出老阴之气形成个大气泡,将凤娇整个人罩在了里面,然后抱着她纵身跃起一头栽进了画中。   夜空中明月高悬,一望无际的浩瀚戈壁滩,随着半空里裂帛之声响起,两人稳稳的落在了黄沙丘上。   现在进出《敦煌夜魇图》好像利落了许多,但比起黄老魇举手之间便将人卷入画轴的能力还相差甚远,有良寻思着。   “这里好安静啊。”吴凤娇好奇的四下里望去,口中喃喃说道。   “那边是敦煌古城,无聊时可以去转转,不过现在虚空里面一个活物也没有。”有良手指着远处的城门楼。   “为了柱子,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愿意等。”吴凤娇边说着泪水扑簌簌的滴落,她再次向有良深深的鞠了一躬,言语间流露出无限的伤感。   有良走了,凤娇仰头凝视着夜空,皎洁的月光洒在她那清秀的脸上,一声长长的幽叹回荡在漫漫黄沙之间,充满着无尽的惆怅。   “簌簌簌……”脚底下突然发出奇怪的响动,吓得她后退了好几步,紧张的盯着那片黄沙。   一只粗壮有力的小脚丫从戈壁滩黄沙中探出,随即蠕动着拱出个胖胖的雪白小屁股,最终爬出来的竟然是一个肉嘟嘟的婴儿。   凌晨时分,湖南省公安厅值班室接到了部里的通知,刑侦局已经派员搭乘早班飞机赶来长沙,要省厅刑侦处一同前往沅陵县,处理前不久发生的一宗杀人纵火焚尸案。   上午八时许,一架波音客机徐徐降落在新建成通航的长沙黄花国际机场,舷梯上走下来一位西装革履手持小皮箱,戴着一副深色墨镜的中年男子,此人身材瘦长脑袋扁小,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古龙香水味儿,他正是虚风道长。   昨天傍晚,他接到公安部刑侦局张局长的电话,随即两人在北京饭店256号房间秘密的碰了面。   “沅陵县的这起杀人焚尸案十分蹊跷,据说案发地点是湘西最后一处‘死尸客栈’,你对这行当有了解吗?”张局长大致叙述了下案情。   “‘赶尸’是湘西自古以来最为诡异的职业,其中很多秘密至今仍不为外人所知,解放以来,随着山区道路交通的便利以及政府的打击,这个行当便逐渐销声匿迹了。贫道原以为赶脚人所住宿的‘死尸客栈’也早已随着消失,可没想到沅陵这地方竟然还存在着。”虚风讶然道。   “沅陵警方今晨已经拘捕了一名人犯,我想你对此人应该感兴趣。”   “哦?”   “他名叫‘释了去’。”   虚风闻言暗自吃惊,有良这小子不是与寒生他们在一起么?自前些日子京城分手以后就没见着,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沅陵的杀人嫌犯了呢?   “贫道想去一探究竟。”虚风说道。   “我正有此意,部领导已经找了刑侦局,大概是受到了高层的某种压力,要求我们尽快查明案情,若无事实依据便尽速放人。”张局长苦笑道。   “好,那贫道马上动身。”虚风站起身来。   “你需要部里派人同行协助么?”张局长问。   “贫道向来是独往独来。”虚风淡淡一笑。   次日清晨,虚风道长登上了前往长沙的头班飞机。   湖南省厅的警员接到了虚风,然后警笛长鸣一路直奔沅陵而去,他们的心中都暗自在嘀咕,京城公安部的人果然与众不同,不但身穿高档的西服,而且还喷着香水。   沅陵县公安局,屠局长手里握着电话听筒半晌未吱声,心中颇忐忑不安,原来那个“费叔”并不是在虚张声势,公安部果然亲自派人下来了,他的能量好大啊。   唉,此刻他不禁后悔起来,都怪自己昨天太冲动而犯了官场大忌,但凡来自京城的电话都须谨慎再谨慎,天子脚下难免哪个就是皇亲国戚,一旦冲撞得罪了,乌纱帽就有可能不保。   方才省厅通知,部里刑侦局派来一位资深侦查员,亲临沅陵调查“死尸客栈”一案,命令县局要全力配合,不可出任何纰漏。   屠局长站起身来,吩咐办公室通知全局干警马上清洁楼内卫生,同时注意警容警纪,要以崭新的面貌迎接公安部和省厅的领导。   他自己则带着阎队长亲自来到了预审股拘留室,这个独眼青年人的来历很不简单,背后有着极深的人脉和背景。 第203章 释放   警员持钥匙打开拘留室的挂锁,心中“咯噔”一下,锁环一碰就开了,他赶紧望向室内,见人犯释了去仍在靠墙打着瞌睡,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了?”阎队长发现其惶惑的神情,开口问道。   “锁坏了。”那警员如实回报。   阎队长接过挂锁,拽着锁环拉了两下果然失灵了,“送去技术部门检验一下。”他吩咐道。   “是。”那警员匆匆离去。   “释了去,醒醒。”阎队长进屋推了有良几下。   有良睁开了眼睛,不解的望着他和屠局长。   “释了去,昨天电话里的那个‘费叔’究竟是干什么的?你要老实的回答。”屠局长面色甚是严峻。   “是俺的老板。”   “我问你他是做什么的?”屠局长加重了语气。   “嗯,畜牧业,从事养……猪。”有良答道,心里寻思着费叔至少还养了一头猪坚强。   屠局长“唔”了声,自己说“猪脑”也没有错嘛,费叔就是一个养猪的老板嘛,不过他能够如此的狂妄,搞不好兴许是京城里什么高官的亲戚也说不定,他的电话一撂下,公安部就马上有了反应,这里面的水很深啊。   屠局长感觉到此事儿有些棘手,东北老客的这条线索很重要,罗洪毛的死极有可能与其有关,因为确实很难相信殷掌柜会因为图财而害死自己的徒弟。但是这个释了去的背景很复杂,弄得不好也许就此中断了自己的仕途也说不定,所以必须未雨绸缪,先要做些准备。   他回到了局长室,抓起电话接通了县委刘书记,说有重要情况汇报。   “说吧,屠局长。”刘书记的心情看来不错,声音洪亮。   “刘书记,电话里不方便说,我现在就到县委当面向您汇报。”   “这个……”刘书记迟疑了下,说道,“好吧。”   就在对方撂下电话的一瞬间,他听到了话筒里杨卫东匆匆说话的声音。   屠局长嘴里“嘿嘿”冷笑了两声,这个小白脸倒是贴上去了,难怪听闻组织部准备调其当副局长呢,这社会真的是绝了,连兔二爷也能大行其道。   县委办公室内,刘书记仍旧是那套朴素的灰色中山装,见到屠局长进来点点头,秘书端来一杯热茶撂在茶几上,然后轻轻将房门带上。   “刘书记,今天公安部派人下来会同省厅一起调查我外甥罗洪毛被杀一案……”屠局长叙述了这两天来警方的工作情况。   听完屠局长的汇报,刘书记沉默半晌,然后慢吞吞的说道:“那个‘费叔’究竟是什么来头?”   “据人犯交待此人是个养猪的老板,至于其身后的背景就难说了,经查他的电话号码是京城西山的一栋别墅。”   “西山别墅?”刘书记惊讶道,“那可是国家领导人夏日避暑的地方啊,难怪这位‘费叔’能这么快的调动公安部呢。屠局长,京城里的人关系盘根错节复杂的很,稍有不慎就可能得罪什么人,你是多年的老党员了,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屠局长叹了口气:“都怪我当时在气头上,就没注意言语措辞。”   刘书记严肃的批评道:“屠局长,你在沅陵县为官多年,平时颐指气使惯了,出这样的纰漏是早晚的事儿。你我为政一方,言行就要处处谦虚谨慎,全心全意的为全县百姓服务,谁让我们是共产党的干部、人民的公仆呢。”   “刘书记批评的是。”屠局长嘴上诚恳的检讨说,内心却是忿忿不平,哼,大道理谁不会说?   刘书记在房间内踱着步,最后思索着说道:“他们什么时间抵达沅陵?”   屠局长看了下手表:“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   “屠局长,若遇到什么责难的话,县委县政府一定会出面为你说话的。”刘书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谢谢刘书记,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屠局长赶紧说。   “嗯,先跟你通个气儿,县委组织部已经研究决定,任命森林公安派出所的杨卫东所长为公安局副局长,你可要全力支持他的工作哦。”刘书记话锋一转说道。   “刘书记,我一直都觉得杨卫东这个同志的能力很强,他能进入局领导班子,相信一定会给公安工作带来新的起色。”屠局长仿佛对此充满着信心,哼,这个小白脸兔二爷,想想都他妈的恶心。   沅陵县公安局会议室,虚风道长危襟正坐在会议桌的一端,两侧是省厅来的同志以及屠局长、阎队长等人,大家首先听取了阎队长关于“死尸客栈”杀人纵火一案的情况介绍。   “综上所述,我们分析与死者罗洪毛同乘一船的东北老客耶老和释了去具备了杀人动机和作案时间,极有可能是他俩见财起意而抢劫杀人焚尸。”阎队长最后说道。   “可是‘死尸客栈’中的殷掌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一点实在说不通啊。”省厅刑侦处的人提出了疑问。   “是的,此人现在下落不明,”阎队长解释说,“但据我们了解,殷掌柜是死者的师父,两人情同父子,关系一直十分的融洽,他绝不会为了两百万元钱而杀害自己的徒弟。至于殷掌柜人在何处,极有可能也同样遭到了东北老客的毒手。”   “现场不是只发现了一具尸体么?”   “没错,我们只找到了罗洪毛烧焦的尸首,殷掌柜很有可能被挟持到了别处后而遇害,目前沅陵警方仍在不懈的努力追寻之中。”   “对人犯释了去的审讯有进展么?”省厅的人继续问道。   “昨天清晨抓获的人犯,回到县局马上进行了突审,但后来因故而中断。”阎队长说。   “为什么?”   “人犯给他的老板打了个电话,对方自称‘费叔’,口气非常强硬,要我们立即放人。”   “这个‘费叔’是什么人?”   “据人犯交待,他是个养猪场的老板。”   会议室里发出一阵不屑的笑声,有人调侃道:“这人的脑袋一定有毛病。”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他说若是不放人的话就……”   “就怎样?”   “让我们等待公安部的通知……”阎队长迟疑着说。   此刻,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瞥向了虚风道长。   虚风面前的桌子上撂着有良的身份证、注射器、青瓷花瓶以及那幅《敦煌夜魇图》,他沉思着卷起画轴系好,然后抬起头平静的望着大家,口中缓缓说道:“昨晚接到刑侦局张局长指示,要我立即赶来沅陵县局,若是无足够的证据认定释了去就是杀人凶手,就必须马上予以释放。”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人们面面相觑。   “徐风同志,”省厅的人打破了尴尬,试探着问,“部里是否受到了来自某方面的压力?”   虚风微微一笑:“这种情况大家都应该遇到过的。”   “这位‘费叔’能量蛮大的嘛。”那人啧啧道。   “此人背景极深,部里也很无奈,希望大家给予理解。”虚风的话点到为止,并不出格。   屠局长经反复斟酌之后,才拐弯抹角的发言说道:“昨天在电话里,我没能忍住同费叔争吵了几句,结果给部领导带来了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作为沅陵县局的局长,我为自己工作上的疏忽和莽撞深表歉意,今后必定以此为教训,将工作做细做扎实,绝不辜负上级领导和县委县政府的信任。”   虚风淡淡一笑:“这也不能怪基层辛苦工作的干警,本人曾与这位‘费叔’有过接触,此人背后的能量极大,以往也掺和过部里的一些重大案件,没办法,现时国情如此嘛。”   大家窃窃私语起来,每个人对此类事情都颇有体会或是切肤之痛,深感国家法治的重要性。   “同志们,目前看来警方并无确切的证据表明嫌犯释了去就是此案的真凶,对此大家还有异议么?”虚风目光望着众人。   警员们交头接耳议论后,都表示释了去作案的证据不足。   省厅刑侦处的意见是应该把侦查方向放在失踪的客栈老板殷掌柜身上,只要能找到此人,无论其生死,此案都会真相大白。   最后,虚风表明公安部的意见,立即释放嫌疑犯并由其亲自带回京城,沅陵警方则全力追寻殷掌柜的下落。   屠局长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公安部和省厅领导并未追究与‘费叔’吵架的事儿,自己不过是虚惊一场。   “咣当”声响起,警员打开了拘留室的铁栅门,手里拎着那只旧背囊,嘴里不耐烦的说道:“释了去,你没事了,走吧。”   有良诧异的站起身来,接过背囊仔细的检查了下,所有的东西都在,于是背在身后跟随着警员走出了沅陵县公安局的大门。   一辆警车等候在院子里,警员拉开车门示意他坐进去。   车内散发出熟悉的古龙水香味儿……   虚风道长回过头来,面露微笑的看着他。   “道长,怎么是你?”有良愕然不已。   “有良,画轴里的那位白衣女子是谁?”虚风淡淡的说道。 第204章 虎狼之师   返京的航班上,有良叙述了自两人分手后所发生的事情,他觉得虚风道长这人值得信赖,因此便毫无保留的据实相告。   虚风闻言暗自吃惊不已,有良这小子真的是在江湖上奇遇连连,从中也看得出其本质依旧是善良的。   “原来这个罗洪毛仰仗着舅舅屠局长的权势,成为横行乡里为祸一方的地痞恶霸。”虚风不由得叹道。   “是的,当地百姓都敢怒而不敢言。”有良说。   “因此你就把他给杀了?”虚风睿智的目光直射过来。   有良脸一红,低声嗫嚅道:“这坏蛋抢了柱子的钱还打断他的脊骨,俺这也是为民除害。”   “你不会连殷掌柜也一起杀了吧?”   “顺便一道杀了,”有良承认道,“不过那个殷掌柜只是具菜尸而已。”   “菜尸?”   “嗯,遇火即化,什么都没有剩下。”有良“噗哧“一声乐了。   虚风把脸一板,语重心长的告诫道:“世间确实有不少恶人,单靠法律根本奈何不了他们,贫道本不是迂腐之人,但惩恶扬善、仗剑江湖那毕竟是古时候的事儿了,当今社会这样做实在是太鲁莽,稍有不慎便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俺知道了。”   “贫道的意思是,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十分干净,不能遗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线索,这次若不是将目标引向了殷掌柜,你恐怕就很难脱身了。费叔以及楚大师等人俱非善良之辈,罗洪毛与之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有良默默的点点头,虚风道长说的不错,自己这些年来虽然武功与阅历增加了不少,但毕竟做事儿思维上还欠缜密。   “有良,你把吴凤娇中阴之身送入画轴之中,但尘世间‘尸变’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希望实在是渺茫的很啊。”虚风摇摇头说道。   “凤娇坚持一定要等到柱子成亲的那一天才肯罢休。”有良无奈道。   “唉,”虚风叹息着,“世间真有这般痴情女子啊。”   有良望着舷窗外面的蓝天白云,心中想起了二丫,不由得默默念叨着:“你究竟在哪儿……”   飞机降落在了首都机场,虚风道长和有良随着人流步出大厅。   “有良,你准备去哪儿找二丫?”虚风问他。   “既然已经到了京城,俺先去西山别墅,向费叔打个招呼,顺便看看他们有没有二丫的消息。”有良说。   “与这种人交往要时刻保持警惕。”虚风叮嘱道。   “俺心里有数。”有良回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良内心深处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世间人与事不再只是简单的好坏之分。他感到人并无绝对的善良与邪恶,而是集二者为一体,好人也有邪恶的一面,而坏人也有行善的时候。这些年来,他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也遇见到林林总总的事儿,越发感到世事的不可料,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   这次毕竟是费叔的把他从监狱中捞出来的,从这一点上倒是应该心存感激才对,数月来,原本择机杀掉他为凤娇报仇的心思,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淡漠了下来,而有良自己甚至还恍然不觉。   西山别墅,警卫认出是有良,随即通报后放其进入。   “了去大师,你小子跑到湘西干什么去了?”客厅内,费叔翘腿坐在沙发上严肃的问道,脚下的猪坚强目光乜视着有良,眼神儿显得很不友善。   “去看俺的一位朋友。”有良寻思着此事应该是瞒不住的。   “是吴凤娇的男友罗柱子么?”费叔嘿嘿两声,他倒还记得挺清楚的。   “是他。”有良承认道。   “上次已经补偿给了女孩儿家里一百万,此事还与你有何干?”费叔目光警觉的望着他。   “那笔钱被沅陵县的恶霸罗洪毛抢去了,而且还打残罗柱子,俺是实在看不过眼儿才去帮忙要钱的。”   “原来又是助拳去啦?”费叔呵呵笑道,突然话锋一转,“了去大师果然够江湖,那个恶霸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有良心中飞快的盘算着,若是否认的话未必能让费叔信服,反而会加重对自己的疑心,索性倒不如直接承认的好。   “在费叔面前俺不能说谎,罗洪毛确实是俺杀的。”有良表现得很诚实。   “嗯,”费叔阴郁的望着他,“杀的好,此人竟敢劫取我费叔的钱,当真是他妈的活腻了。”   “了去感谢费叔的救命之恩。”有良面色平静如常,不卑不亢,江湖之人恩怨分明,此事本就应该道谢。   费叔嘿嘿冷笑两声:“你是费叔的人,自然要多加以关照了。”   “哼哼哼……”猪坚强嘴里发出不满的吭唧声。   “了去啊,”费叔换了一张面孔,笑容可掬的说道,“你和那个老皮尸带着二丫进入蓝月亮谷了?”   有良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入股通道在哪儿?”费叔漫不经心的问。   “费叔,俺已向朱神医发过誓绝不透露,况且还等着他来救治二丫,因此目前还不能说。”有良断然回绝,但话里留有一丝余地,这也是这些年在江湖中所悟到的,凡话不能讲满,亦不可说绝,这样才有进退的余地。   费叔闻言沉吟不语,这小子是个犟头死心眼儿,自己即便逼问也不见得会说出来,姑且先放一放吧。   “嗯,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现在不说也罢,等日后再找机会告诉费叔好了。眼下楚大师那里正极需人手,你这就就赶过去吧。”费叔摆了下手,显得十分的恢弘大度。   “是,费叔,”有良暗自松了口气,问,“楚大师那边出什么事儿了么?““黄老魇跑了。”费叔眉头紧蹙,懊恼的说道。   301医院戒备森严的D字楼内,黄老魇躺在玻璃房内显得很悠闲,身旁撂着一本画册,眼神儿斜喵着女护士丰满的胸部与翘臀,原来年轻女人无需穿著绫罗绸缎,即便是一袭白衣白帽也竟是如此的迷人。   自从那些热心的白衣“郎中”们请自己住进了宽敞明亮的病房后,莫局长和那位文司长就再也没有来过,虽然走廊里仍不时的有记者想要偷偷进来采访,但都被医务人员拦下了。   隆冬时节,外面已是冰天雪地,可房子里竟然温暖如春,黄老魇只是每天吃些花花绿绿的药片,其他时间往床上一躺无比的惬意,比待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古墓可舒适多了。   走廊内两个人争吵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黄老魇凝息竖耳倾听起来。   “焚烧兵马俑,这西楚霸王项羽有着最大的嫌疑,距他当年设下鸿门宴的地方也只有五公里而已。”其中一人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看未必,俑坑里铺设有木头等有机物,天长日久必将产生沼气而自燃,所以与项羽无关。此事儿警示了政府部门,秦始皇陵三万兵马俑的保护工作刻不容缓。”另一人反驳道。   黄老魇闻言吃了一惊,他“腾”的跳下床,拉开房门探头匆匆问道:“哪里有三万兵马?”   走廊里站着俩记者,见到一直等候的采访对象,那位所谓的清朝“顺治皇帝”自己出来了,于是赶紧掏出录音机准备录音。   “尔等速速禀告朕,那三万兵马如今现在何处?”黄老魇厉声喝问道。   记者们一下子懵住了,两人面面相觑,但随即便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赶紧笑着说:“回禀皇上,兵马就集结在西安临潼秦始皇陵的东边。”   黄老魇疑惑的望着他俩:“你们不是在诳朕吧?那三万兵马的统领是为何人?”   这俩记者也知道面前的这位反劫机英雄神经不太正常,与其难以解释清楚,于是便从挎包里取出一本“秦兵马俑”的彩色画册来递给了他看:“那三万兵马都在这上面呢。”   黄老魇猛地夺过画册转身回房,将那两位记者关在了门外,那边有医护人员发现赶紧过来将他们赶了出去。   一连数日,黄老魇都画册不离手,一味儿的潜心研究,直到丛院长来将其转移到了树林后边的D字楼里。   画册上如是说,在中国的历史上,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支军队,他们黑衣如铁、迅疾如风,他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们令天下无不为之闻风丧胆。他们被称作“虎狼之师”、“威武之师”,但其比饿虎更凶猛,比狼群更团结,他们在军歌里这样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未来的现代化战争中,战机与巡航导弹组成的大规模空袭将成为主要的进攻方式,用近乎疯狂的地毯式轰炸压制住对手,摧毁敌人的军事与心理防线,然后装甲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敌区,掀开人类战争的新篇章。   而在遥远的东方,一座巨大的穹顶形建筑下,一群两千多年前的古老陶俑正在窃窃冷笑,他们庞大的军阵所构筑起的正是这样一种作战体系:先用强劲、持续和密集的弓弩箭矢如蝗似雨般压制住对手,随即披甲骑兵迅速从两翼包抄撕开敌人的防线,然后步军长驱直入完成封喉的致命一击。   这就是“世界第八大奇迹”——秦兵马俑。   黄老魇被深深的震撼了,他下决心要将这号称“虎狼之师”的三万兵马收归到自己的手中,然后横扫中原重新成就一番霸业。   当然,这些只是阴兵,还需要自己去唤醒他们的魂魄。 第205章 画册   迄今为止,“鸡舍计划”进行的还算大致顺利,但是前不久还是出现了意外,一名任中顾委要职的老同志在换血的过程中不幸身亡。院党委连夜召开紧急会议,结论是当年轻战士极富青春活力的鲜血骤然涌入其体内时,大量的雄性荷尔蒙促使其肾上腺素急剧上升,最终导致心力衰竭而死。   然而蹊跷的事情发生了,死者遗体停柩八宝山殡仪馆,就在召开追悼会的前夜,尸首竟然不翼而飞,这是自建国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儿。公安部紧急部署全力侦破,连国家安全部也秘密行动起来,怀疑是境外敌对势力所为。所幸十余日后在八宝山西边山坡上的废弃矿洞中找到了尸体,这才告一段落。   黄老魇正是趁此时机被丛院长偷偷塞进玻璃房的,当晚,费叔的几百CC血浆便灌入了他的体内,处于观察期的头一两日内都还正常,谁知第三天清晨,护士便发现其不见了。丛院长找遍301医院的角角落落,仍是不见其踪影,黄老魇失踪了。   楚大师得到消息后赶来,见状也是一筹莫展,黄老魇的悄然离去并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寻的线索,无奈只有动员所有人手在京城里四处寻找。   费叔的血在宿主体内起作用至少需时月余,时间短了则无法融合,因此还无法探知其所在。经玻璃房换过血的老同志已经有十余位,这些人目前身体上都已经出现了明显反应,例如比原来的饭量成倍的增长,也不再失眠了,基本上每天都能够保持深度睡眠达十五六个小时,而且夜里会放屁和打鼾,尤喜以慵懒的姿势趴在床上,嘴里发出“吭吭唧唧”的声音。   智力上的变化尤为显著,他们如今胸怀广阔,已经不再纠缠于帮派体系的明争暗斗,摒弃了相互之间数十年来的政见隔阂,而是聚集在一起吃吃喝喝,亲如一家人。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对人民群众的衣食住行表现出极大的关心,向国家提出了不少关于改善生活居住环境和卫生条件的建议,更有人献计献策呼吁大力发展我国的养猪事业以及推行无痛屠宰法。   有良赶到301医院对面的宾馆,在房间里见到了楚大师。   “了去,你在湘西杀了人?”楚大师微笑着问道,他已经接到了费叔的电话。   “是的,那家伙是个地痞恶霸,做了很多的坏事。”有良回答说。   “嗯,作案要不留任何痕迹才行,你这方面还欠缺的很,若不是我们上头有关系,岂不惹了大麻烦?”楚大师皱了下眉头。   “是,谢谢楚大师。”   “了去,朱神医现在何处?”楚大师问。   “他已经返回了蓝月亮谷。”   “找到血灵芝了么?”   “是的,可是二丫却不见了。”有良将二丫逃离蓝月亮谷的事儿说了。   楚大师沉思片刻,疑惑的问道:“这么说她还未及医治好‘尸蜕’就已离开,最有可能去哪儿呢?”   有良悲痛不已的摇了摇头:“朱医生说若是不能及时得到救治,‘尸蜕’再次发作就会要了她的命。”   楚大师默默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费叔说黄老魇跑了,让俺过来帮忙。楚大师,二丫已经怀有身孕,俺想带着血灵芝想先去找到她。”有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好吧,”楚大师沉吟着从皮箱中掏出一叠钞票递给有良,善解人意的说道,“你先去找二丫,等治好了她的‘尸蜕’后就赶紧归队,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多谢您和费叔的体谅。”有良此刻真心的有些感动,那摞钱足足有好几万,寻亲的途中是需要用钱的。   “了去,你在寻找二丫的过程中,若发现黄老魇的任何踪迹都需要立刻向我报告。”楚大师叮嘱说,一面将黄老魇在西昌飞往京城CA1423航班上的反劫机壮举,以及被误认为是精神病人关在301医院的过程叙述了一遍,但刻意隐瞒了为其换血的事儿。   “俺记住了。”有良应道。   虚风道长从首都机场直接来到了北京饭店,在256号房间会晤了张局长。   听完虚风的汇报,张局长点点头:“如此说来,此案确实与这位释了去无关,而是真凶另有其人。”   “客栈的殷掌柜嫌疑最大,目前湖南省厅已经抽调骨干成立了专案组,彻查此人的下落。”   张局长松了口气:“这样最好,即对上面能有所交待,又可以继续追查凶手,也对得起我们头顶上的这枚庄严的警徽。”   虚风默默的含蓄一笑。   “徐风同志,有件事情十分的蹊跷,”张局长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你大概也听说了,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CA1423航班劫机事件。”   虚风点点头:“贫道也听说了。”   “那位‘反恐英雄’戏剧性的被国家宗教局送进了301医院,经诊断原来是一位重度妄想型的精神病人,此事引起了国内外新闻媒体的一片哗然,我想请你暗中调查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是宗教局送进301医院去的?”虚风疑问道。   “不错,宗教局业务一司的文司长。”   “好吧,贫道即刻着手调查。”   虚风道长离开北京饭店后,随即乘坐出租车前往西城区后海北沿醇亲王府国家宗教事务局,在那里找到了文司长。   “哈哈,”文司长提起这事儿便忍俊不已,“此人开始自称是什么‘顺治皇帝’,后来又改口说自己是‘冲天大将军黄巢’,纯粹是重度的精神妄想症。”   黄巢?虚风闻言心中一动,遂问道:“此人与我们宗教局有什么关系?”   “哼,”文司长忿忿道,“还不是西昌的那位莫局长搞的鬼么?非说此人是从木里大寺中的一幅古画里面出来的,我看他的脑袋也有毛病了,这种干部是不能留在宗教系统工作了,否则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虚风微笑不语,一说到木里大寺,他顷刻间全都明白了。   “更可气的是,这个精神病人不好好的在301医院里面待着,几天前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溜走了。”文司长叹息道。   “你是说此人现已不在301医院了么?”虚风吃了一惊。   “是啊,丛院长打来过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人去哪儿了,岂有此理,我怎么会晓得?”   虚风思索了下,说道:“文司长,那个莫局长现在哪儿?”   “让我赶回西昌去了。”文司长直皱眉头。   简直就是一场闹剧,虚风心下暗道,这位精神病人毫无疑问就是黄老魇,令人费解的是,近一个时期以来,先是猫妖孙遗风,而后是有良,现在又有黄老魇,竟然都和301医院搭上了关系。   离开醇亲王府后,他直接打的来到了301医院,准备先暗自查访。   门诊大厅里熙熙攘攘,这儿毕竟是全国首屈一指的三甲医院,来自外地的患者以及家属操着各种口音擦肩而过。在精神科病房的走廊里,他听到两名记者模样的人站在那里与护士交涉着什么,似乎是与那位“反劫机英雄”有关,于是便走近前去听个究竟。   “对不起,他已经出院了,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私人物品。”那护士说。   “采访没成功,画册却被他给抢走了,真是窝囊。”那人气恼不已。   “什么画册?”虚风在一旁好奇的问道。   护士解释说:“病人非常喜欢这本画册,吃饭睡觉也从不离手,嘴里总在叨咕着什么‘三万兵马’,妄想型精神病人的思维是很难理解的。”   “那天我俩想要采访,在走廊里等待的时候谈论起陕西临潼兵马俑的保护问题,这位‘反恐英雄’突然出来问‘三万兵马’在哪儿?并顺手抢走了那本精装的《秦兵马俑》彩色画册,那可是有作者亲笔签名的呢。”记者见虚风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也就如实相告。   虚风略加寻思,便立刻明白了黄老魇的用意,这老家伙一定是想要招兵买马,可那些考古发掘出来的数万兵马俑不过是陶土烧制的人像而已,难道说秦陵附近还隐匿有两千年前的阴兵不成?   虚风感到有必要找到那位西昌的莫局长,从源头木里大寺查起,他心绪不宁的返回到了白云观,结果发现有良正等在房间内。   “有良,你怎么来了,有事儿么?”虚风问。   “俺是来辞行的。”有良讲了与费叔和楚大师会面的情况,并告诉他准备前往陕西汉中李家沟去寻找二丫。   “路上须加小心,”虚风叮嘱道,“到汉中途经西安,黄老魇正在那儿。”   “黄老魇在西安?”有良吃了一惊。   “若是贫道没猜错的话,他定是去了临潼秦兵马俑博物馆,想去招募陪葬坑内的三万兵马俑。”   “什么‘兵马俑’?”有良从未听说过。   “是秦始皇死后陪葬的陶土士兵和车马,以及数万件实战兵器,那儿现在则是国内有名的旅游景点。”   “那些兵马俑陶像还不就是死物嘛。”有良不以为然。   “死物?这可难说……”虚风忧心道。 第206章 骊山晚照   古来关中有奇妙八景,曾令多少文人墨客为之叹服倾倒,其中的“华岳仙掌”、“霸柳风雪”、“雁塔晨钟”、“曲江流饮”、“草堂烟雾”、“太白积雪”、“咸阳古渡”七景都有确切的地点,而唯独“骊山晚照”源于何处鲜为人知。   诗曰:“灞桥古镇洪庆山,武家岩上显奇观。夏日傍晚天晴日,夜幕初临山林暗。瞬间一束金光照,方圆百米火一团。远看疑是灯或月,骊山晚照千古传。”   说的是九龙山,此处位于西安临潼东骊山腹地,方圆数十里层峦叠嶂,沟壑连环纵横交错,形成封闭之状,地势险峻如同兵阵。群山土岭松柏长青,灌木修竹谷幽林深,溪水潺潺,百鸟啾啾。   唐末(公元881年),“冲天大将军”黄巢率农民起义军自山东西进,破潼关占长安,是年岁末于含元殿登基,国号大齐。两年后兵败撤离长安,在九龙山中屯兵秣马,后人便称这里为“黄巢堡”,而西峰之上便是那“骊山晚照”之所在。   隆冬时节,昨夜的一场大雪,山中已是白茫茫一片。   日暮之时,西峰顶上一人负手而立,横眉远眺,衣袂猎猎,目空一切,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此人穿着带条纹的衣服上印有“301医院住院部”几个小红字,手中拿着一本脏兮兮的画册,他就是黄老魇。自从那天夜里逃离玻璃房后,便昼伏夜行,一路直奔关中而来,终于数日后抵达九龙山。   “山川依旧,人事全非……”黄老魇赤足站在雪地中,望着自己昔日的屯兵之所,遥想数万义军灰飞烟灭,心中顿生出无限伤感,不由得仰天长叹。   月上东山,寒凉如水,黄老魇长啸一声,身影晃动如鬼魅般的直奔骊山脚下、渭水之滨的秦始皇陵而去。   不多时,他已来到骊山北麓,夜色中一座高大的三级覆斗状封冢出现在眼前,这就是千古一帝的秦始皇陵。《史记》中记载:“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异怪徙藏满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黄老魇当年也曾派义军挖过秦始皇陵,封冢是由黄土、石灰和糯米浆搅拌夯实而成,无比的坚硬。凡盗洞不足三尺,军士须发牙齿皆脱,再往下则亡,盖因土壤中饱含千年水银蒸气而导致汞中毒之故,无奈只得悻悻作罢。   夜深了,他默默的站立在封冢之上,遥望夜空残月星斗,回想着了那个流传千年的古老传说。   秦始皇的陵墓中,曾陪葬有数万与真人一般大小的兵俑、车马俑以及各种弓弩刀剑和戈矛等兵器,埋藏的具体地点不得而知。为使这些不会腐烂的兵马俑在阴间继续护卫千古一帝,丞相李斯下令与兵马俑相同数量的久经沙场军士与战马吞服水银全尸殉葬,并以祝由巫术将他们的魂魄禁制于每一尊陶俑之内,组成了一支强大的地下阴兵军团,供九泉之下的秦始皇驱使。   两千年来,这支“虎狼之师”默默无闻的隐匿于地下,湮没在漫漫历史长河之中,渐渐的为世人所遗忘。   一九七四年三月,骊山脚下西杨村一杨姓老爷子抗旱打井时,挖了数日就是不出水,但却掘出一个真人大小身披甲胄陶土烧制的“瓦人”。老汉以为是其在捉弄他,内心无比的憎恨,于是将这个“瓦人”吊在树上鞭打,直至文物部门闻讯赶来,由此而揭开了尘封两千多年的秘密,秦始皇陪葬的兵马俑才得以重见天日。   如今要想重新唤醒这支阴兵军团,则必须要找到他们的的将军统领,解除陶俑们身上的禁制方可为己所用。黄老魇冷笑两声,双臂展开如大鸟般的飞身下了封冢,黑夜中如幽灵直奔秦俑博物馆而去。   是夜,昌瑞山上白雪皑皑,反射着寒凉的月光,清东陵隐匿在一片黑暗静寂之中。   自与虚风道长分手后,有良并没有直接前去汉中李家沟,而是就近想先入东陵的地下古墓里瞧瞧,凡是二丫曾经知道的隐秘之所他都不想漏过。   踏着山路上齐膝深的积雪攀上昌瑞山顶,他隔着那道沟壑望向了对面的大青石,但见月光下,一位身着黑色披风的戎装女人孤零零的站立在石门前,神情哀怨惆怅,双眸茫然的凝视着遥远的星空如石像般一动不动,此人正是董贵妃。   有良张开双臂纵身跃下,半空中使出梦遗掌,借助老阴之气的反作用力稳住身子,缓缓的降落在了她的面前。   董贵妃一见顿时面露惊喜,不住的打着手势。   “你是在问黄巢么?”有良明白了她的意思。   董贵妃连连点头。   “据说他已经去了陕西临潼的秦始皇陵。”有良把从虚风道长那儿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董贵妃张着嘴急促的说着什么,无奈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急得她俏脸通红泪水盈眶,最后双手展开比划着那幅画轴。   “你是想进入《敦煌夜魇图》中,要俺带你去找他么?”有良问。   董贵妃见有良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间欣喜若狂,忘情的抱住有良便“啧啧”的亲吻起来。   “二丫来过古墓吗?”有良羞怯的轻轻推开她,开口问道。   董贵妃使劲儿的摇摇头,二丫并未到古墓来。   有良长叹一声,默默卸下背囊取出画轴就地展开,然后抱着董贵妃跳进了《敦煌夜魇图》。   半空中裂帛声起,转瞬间两人已经站在了戈壁黄沙丘上,明月朗朗,四下里一片静寂,有良抬眼望去,视线之内并没有瞧见吴凤娇的身影,或许她已经进到古城里了。   “妾身这厢有礼了。”董贵妃感激的深深道了个万福。   “不用谢,反正俺也正要前去汉中李家沟找二丫,不过是顺路而已。”有良有些尴尬和难为情,毕竟自己与其有过肌肤之亲不忍拒绝她,唉,或许男人都是这样子的。   有良重新跃出画外,卷起画轴连夜下山直奔京城,买了西安的火车票,匆匆前往陕西汉中李家沟继续寻找二丫。   与此同时,凉山州西昌机场,虚风道长依旧是西装革履,身上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走下了飞机舷梯。   在市宗教局会客室里,他见到了莫局长,此人面色苍白且一脸的倦怠,体内阳气明显的不足。简单的寒暄过后,虚风瞥见莫局长额头处有道淡淡的七彩掌印,尽管经过了化妆掩饰,但仍逃不脱他犀利的目光。   “莫局长,你天庭上的掌印是那位301医院的精神病人留下的吧?”虚风道长开门见山的问道。   莫局长闻言便是一愣,面现尴尬之色,口中不无委屈的说:“虚风观主,这您也看出来啦?不错,就是‘顺治皇帝’从那幅古画里出来的时候给弄的,此事儿千真万确,可文司长就是死活不信。”   “贫道信你。”虚风说。   “真的?”莫局长疑惑的望着他。   “当然,贫道不但相信黄老魇从那幅《敦煌夜魇图》中出来,而且还知道他何时进去的。”   “黄老魇?”莫局长摇摇头更正说,“不,他是清朝的顺治皇帝,而且还留着光头,因为爱新觉罗。福临晚年到了五台山出家为僧。”   虚风微微一笑,也不加以争辩,遂问道:“莫局长,您可以谈谈他从画里出来以后的事儿么?”   莫局长见京城白云观的观主都相信自己,情绪随即高涨起来,便从木里大寺“顺治皇帝”出画开始讲,以及在公路上两人再次相遇同乘飞机进京,如何在高空中与恐怖分子进行搏斗等等,说得是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很是吸引人。   “可惜,二十一世纪最最重要的一次惊人发现,结果却被认定为精神病人,实在是太伤人心了。”莫局长心中愤懑难平,双眼甚至迸出了泪花。   虚风等其心情稍微平静下来,开口安慰说道:“贫道可以在文司长面前替你证实此事儿,如何?”   “那太感谢您了。”莫局长连忙道谢。   黄老魇住进301医院之前的情况终于清楚了,这位莫局长虽然讲的是大实话,但此人的智商正如文司长所言,脑袋确实不大灵光,虚风心中寻思着。   “其实不单是独家发现了‘顺治皇帝’,我还遇到过其他匪夷所思的怪事儿呢。”莫局长故作神秘的说道。   “哦,什么怪事儿?”虚风颇感兴趣。   “虚风观主,您虽然在京城里见多识广,但绝不可能有幸能目睹驱魔罡洞大战‘早衰症’女孩儿。”莫局长摇头晃脑的卖弄道。   “‘早衰症’女孩儿?”虚风心中一动。   “没错,世界上患有此症的概率是八百万分之一,十五六的小女孩儿面孔却如同百岁老妪一般。在木里大寺,她与一世班禅的驱魔法器罡洞斗个不亦乐乎,还泼了仁波切一身的羊汤呢,哈哈……”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儿,莫局长不由得开怀大笑了起来。   “那女孩儿可有名字?”虚风凝视着他。   “好象是叫二丫。”莫局长答道。 第207章 鬼薪白粲   月黑风高,寒气袭人,远远望见穹形顶的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前,路灯昏暗,有个烧烤摊在寒风中还在滋滋啦啦的烤着羊肉串,几位外地游客喝着烧酒正在高谈阔论。   禁不住烤肉香气的诱惑,黄老魇深吸两口走过来坐在凳子上,咽了咽吐沫。   烤肉的小贩是位上了年纪的白发老者,身着玄衣纁裳,头戴法冠,仿佛是秦代的服饰,国内有些旅游景点经常有商家故意打扮成古人模样吸引游客,司空见惯并不足为奇。   “要几串?”老者乜了眼这位穿着住院服打赤脚的客人,用浓郁的陕西话问道。   “多多益善。”黄老魇鼻子嗅嗅,口水直流。   “你有钱么?”   “钱?”黄老魇愣了下,摸摸口袋,遂把脸一板不满意的呵斥,“朕还需要付钱么?”   旁边的游客都乐了,有位中年女士在一旁说情道:“老板,你看这人大冬天的光脚还穿着住院服,肯定是精神不正常,就给他几串吧,我们付钱好了。”   老者不大情愿的递过来几支热辣辣的烤串。   黄老魇抓过铁钎子嘴巴一嘬,便将羊肉串尽数吸入口中,吃得是满嘴流油,啧啧称赞不已。   “咦,奇怪之极。”黄老魇嘴里嘟囔着,目光直挺挺的盯着这位烧烤摊贩的胯下。   白发老者闻言面色骤然一变,身子挪了下站于烧烤炉后,但为时已晚,众游客的目光已然瞥见了其高高隆起的裤裆,比常人勃起时还要大上数倍。   人们“嗤嗤”的偷笑不已,这老头七十多岁尚能如此,秦地果然出壮士啊,那位中年女游客更是面色娇羞,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神情。   “收摊不卖了。”老者把手中的钎子一摔愠怒道。   “嫪毐是你什么人?”黄老魇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老者一愣,原本浑浊的双眸登时清澈无比,犀利的目光内含隐隐杀气,他默默的收拾起摊子,扁担挑起竟然一句话也不说的扬长而去。   “喂,老板,还没付钱呢。”那伙儿游客叫喊着。   白发老者恍若不觉,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树林中。   黄老魇“嘿嘿”冷笑了两声,随即身形晃动尾随着追了上去。   小路蜿蜒着伸向一座隐秘的山坳,月亮在乌云中若隐若现,林中晦明晦暗,耳边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枭啼,但凡荫尸之地多有这种邪恶的猫头怪鸟出没。   转过一片黑松林,前面出现了三间破旧的土坯房,白发老者撂下挑子,此刻屋内传来一苍老女人的声音:“鬼薪,今晚有客人来啦?”   白发老者嘿嘿两声:“不过是个找死的主。”   “那你就打发了吧。”屋里人“哼”了声。   “你究竟是何人?”老者头也未回的冷冷说。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黄老魇负手而立,口中朗声吟诵道。   “胡说八道。”白发老者鼻子不屑的哼了声,突然转身双臂扬起,淡淡的月光下,破空声骤然而至,无数根黑黢黢的铁钎子如箭雨般的疾射过来……   黄老魇不慌不忙的双手一搓,顿时面前现出一片七彩光晕,那些铁钎子竟然仿佛凝固了似的停在了半空里。   那老者见状大惊失色,口中愕然道:“你是‘魇’!”   “小老儿,你还没回朕的话呢,嫪毐到底同你是何关系?”黄老魇眼睛望着对方鼓囊囊的裤裆追问道。   “是老夫的先祖。”老者此刻高傲之色尽失,战战兢兢的回答。   “哈哈,嗯,怪不得呢,阳具生得如此之大。”黄老魇呵呵笑了起来。   据《史记。吕不韦传》载,秦国异人嫪毐阴茎巨大,为吕相国府中舍人,一日受李斯恩惠表演阳具转轮,以胯下勃起阳具为轴,穿入桐木车轮中绕庭狂奔而不坠。李斯悄传言于吕不韦,此时吕不韦正欲脱离太后赵姬的纠缠,随将嫪毐假阉后扮作太监送与她。太后赵姬三十四岁好淫乱,遂召嫪毐入宫日夜宠爱之,封为长信侯,自称秦王嬴政的“假父”。   赵姬与嫪毐一同出游,两人待在在马车内五日不出,不思饮食,尽享鱼水之欢。当这位秦太后最终走下马车时,容光焕发竟如同返老还童般,而嫪毐则身形憔悴白发苍苍,令守卫的军士们无不愕然。   始皇九年(公元238年),有人告发嫪毐为假太监,与太后私通并生二子。秦始皇大怒,令谕全国:“生擒嫪毐者赐钱百万,杀死嫪毐者赐钱五十万。”不久,事发后仓惶逃亡的嫪毐被生擒车裂处死,其子囊载扑杀,太后被逐出咸阳迁住城外贡阳宫,断绝母子关系永不再见。   黄老魇凝视着老者,疑惑道:“嫪毐和两个儿子当年都已被秦王所杀,又如何成为了你的祖上?”   “您有所不知,先祖嫪毐和两个儿子并不曾死,而是被当时的廷尉李斯暗中掉了包,后来便隐姓埋名藏匿于九龙山中。”老者解释说。   “果有此事?”黄老魇似有不信,于是开口说道,“你把裤子褪下,朕一望便知。”   老者望着仍停滞在半空中的数百根铁钎子,知道自己功力根本无法与传说中的“魇”相对抗,不敢违抗乖乖的解开裤腰带,将棉裤褪下至膝盖处露出了一根硕大无比、青筋暴突的棒槌头男根,其形如同冬眠之巨蟒又粗又长,令人顿生敬畏。   “哈哈……果然是嫪毐的后人。”黄老魇见状大笑,此刻再无怀疑,这阳具可以说绝对是世间无双。   “你叫什么?”他问道。   “老夫名‘鬼薪’,屋子里的是贱内‘白粲’。”老者提上了裤子恭敬的说道。   “你们两个小老儿称谓竟然冠以刑名,朕倒是第一次遇见。”黄老魇嘿嘿两声。   秦代律制,“鬼薪白粲”是一种为祭祀鬼神判处男犯上山砍柴、女犯择米的三年期徒刑,隋代以后改为答杖流徙。   “请问高人,您真的是唐末的那位‘冲天大将军’黄巢么?”鬼薪小心翼翼的问。   黄老魇手轻轻一挥,半空里的那些铁钎子“噼里啪啦”的掉落了一地:“不错,朕有话要问你。”   “请将军屋里面说吧。”鬼薪推开两扇木门领黄老魇入内。   房子里摆设极为简陋,除了一铺土炕之外,只有粗木桌椅等物,空气中充斥着一股羊膻味儿。   炕上杂乱的被褥中蜷缩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婆,斑白的头发,满脸皱纹,唯有双眸却阴鸷有神,警惕的目光凝视着黄老魇。   “这位高人便是唐末义军首领“冲天大将军”黄巢,后来的大齐国皇帝,”鬼薪在一旁介绍说,“贱内‘白粲’,已经卧床瘫痪多年。”   黄老魇嗯了声,开口问道:“鬼薪,当年嫪毐的后人,祖辈蜗居在这骊山脚下,想来必有缘故。”   “将军所言极是,我俩都是守陵人。”   “说来听听。”   鬼薪喵了一眼老伴儿,道:“当年廷尉李斯救了先祖嫪毐父子,令其蛰伏于九龙山中。数年后,始皇驾崩葬于骊山大墓,随葬三万士兵组成了阴兵军团,其统领便是嫪毐。”   “哦。”黄老魇闻言心中一动。   “这三万人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军士,他们被李斯以水银毒杀后魂魄禁制在三万只陶俑之内,并以祝由巫术加以封印。先祖嫪毐的魂魄就封于三军统领陶俑的体内,与军团一起埋葬在了骊山陵寝地下,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后裔均做为守陵人长居于此,以防后世有人盗墓和偷启陶俑封印。”   “陶俑封印如何开启?”黄老魇问到了关键之所在。   “这个……”鬼薪欲言又止,目光偷偷的瞟向了炕上的老太婆。   “老头子,守陵人绝不可透露封印的秘密。”老太婆厉声喝道。   黄老魇冷笑一声,手掌中骤然喷出一道七彩光晕,瞬间将老太婆罩入其中,其形状如同一尊覆钵,里面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针密密麻麻的刺入她的身体,“啊……”老太婆发出一连串的凄厉惨叫。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朕这就让你尝尝‘七色噬魂针’的滋味儿。”黄老魇不屑的说道。   屋子里充斥着老太婆凄惨至极的嘶叫,甚至都不似人声,肉体的痛苦、魂魄的煎熬,如同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一般,令人惨不忍睹。   鬼薪实在看不过去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口中哀求道:“将军,快快住手,老夫告诉你便是……”   黄老魇一摆手撤除了七色光罩,此刻的老太婆仍不停的浑身抽搐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陶俑身上的封印是当年李斯下的祝由巫术禁制,因此开启也必须施以相同之术,除此之外再无他法。”鬼薪据实相告。   “祝由术?”黄老魇双眼紧盯着鬼薪,缓缓说道,“你们夫妻即是守陵人,理应懂得这种开启的‘祝由巫术’吧?”   “将军,当年李斯为防止后世守陵人随意偷开封印,因此并未传下启封之法,而是留下给了自己的子嗣,万一有危难之时可以调动这三万阴兵军团。”鬼薪解释说。   “如此只有他的后人才能够开启封印了?”黄老魇疑惑道。   “将军您应该知道,秦始皇死后,秦二世胡亥为修阿房宫广征徭役而导致民怨载道,李斯上书劝谏被赵高诬陷谋反而腰斩于咸阳并夷三族,其子李由兵败被义军斩于雍丘。因此李氏一族并未留下嫡嗣,开启封印的方法故而早就失传了,这是李斯当年设下此局的时候所始料未及的。”   黄老魇点点头,这段历史他也很清楚,但就这么听信鬼薪的一面之词却心有不甘。   “当今世上谁的‘祝由术’为最高?”他问,自己隐于地下古墓逾千年,对江湖之事已经一无所知。   “老夫听闻,祝由术当以东晋的郭璞为最高,后世再也无人能及。”   “那岂不是一千六百多年前了?”黄老魇大怒,凶巴巴的厉声呵斥道,“他可有传人在世?”   “这个老夫确实不知。”鬼薪战战兢兢的回答说。   “既然不知,留下你们又有何用?”黄老魇说罢双臂张开,“啪啪”两道七色闪电自掌中发出,分别射入鬼薪白粲夫妇二人的头顶囟门,将他俩瞬间当场击毙。   黄老魇厌恶的踢了踢鬼薪老头的尸身,口中桀桀冷笑道:“可惜了一副好屌。” 第208章 往事   夜深人静,黄老魇剥下鬼薪的衣服,然后将夫妻二人的尸首拖到房后扔进了茂密的树林中。回到屋后,他换上了那套秦代的玄衣纁裳、法冠和那双黑色的布鞋,镜子中的自己仿佛时空倒流般,浑身上下古色古香比那套住院服受看多了。他决定先在这个隐秘之所住下,就近观察秦俑博物馆里的阴兵军团,琢磨解除封印唤醒陶俑魂魄的方法。   其实守陵人鬼薪的武功不弱,但其生不逢时偏偏遇见了千年大魇,自是不堪一击,唉,天命如此。   黄老魇隐匿于昌瑞山地下古墓之中修行,不但汲取了清东陵诸位帝王以及嫔妃们的生物磁场,更是机缘巧合吸收了唐山大地震五十万遇难者的怨力,促其于九九重阳之日功成破墓。他掌中的七色闪电便是怨力凝聚在一起所形成的生物电流,威力自然非同小可,这便是“魇”与“魔”的不同之处了。   大约夜里子时,黄老魇围着博物馆绕了一圈,发现里外都有巡逻的警卫,看守得十分严密。他倒不忙潜入馆内,趁着黑夜又回到了骊山封冢之上,此刻乌云散尽月光朗朗,秦始皇陵王气霭氲升腾直冲斗霄。   一身玄衣纁裳头戴法冠的黄老魇如同幽灵般的立于山巅,双臂如同大鸟般张开,掌中七色闪电射向夜空,借助于骊山大墓的葱郁王气,发出一道禁制奔向四面八方而去。   须臾,潜伏于京城301医院附近的老白以及身在岳麓山藏经阁的杜大姐,两人尽管相隔千山万水均感应到了来自黄土高原的生物信号。   睡梦中的老白感觉到手臂一阵刺痛,开灯细瞧时发现皮肉上那个七彩光环一反往常的黯淡,而是环内光晕明亮并流动着。这是黄老魇在召唤,脑海中如同磁石定位般确定了他的位置——西南方向的陕西临潼一带。   老白赶紧拨通了那个语音信箱,对着话筒留言说道:“我是老白,黄老魇有消息了,他现在陕西的临潼,我得赶紧过去了。”撂下电话后,匆匆收拾好行装连夜登上了前往西安的火车。   岳麓山上,杜大姐忧心忡忡的叫醒了关教授和柳十三,告诉他俩最坏的情况终于发生了,黄老魇发动了种在自己手臂上的禁制。   古空禅师和薛道禅闻讯匆匆赶来客房。   “黄老魇在陕西临潼。”杜大姐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七彩光环标记。   “在木里大寺的时候,黄老魇从那幅《敦煌夜魇图》中逃出后便踪迹全无,也许岳麓山上消息闭塞,此刻他突然于临潼现身是要干什么呢?”古空禅师疑惑不解。   “陕西临潼位于十六朝古都西安,也是他登基建立大齐朝的地方,想必是那里隐藏有什么秘密。”薛道禅思索道。   “古空禅师,我们在藏经阁叨扰也有些时日,现在黄老魇已经发动禁制,妾身无奈只有赶去临潼了。”杜大姐长叹一声,其情幽怨而凄楚。   “十娘,此番我豁出去同黄老魇拼了,也绝不让你受其凌辱。”关教授朗声说道,慷慨而激昂。   “算我一个。”柳十三瞪着那只充血的右眼,神色异常悲壮。   “嘻嘻嘻嘻……”薛道禅尖声尖气的笑了起来,“谁说男儿不痴情?其情虽可嘉,但却是以卵击石,毫无效用。”   关教授涨红了脸,愤而吟诵:“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十娘。”   “男儿到死心如铁,两行清泪思杜媺。”柳十三也不甘落后,朗朗道来。   薛道禅鼻子哼了声,嘴里颇为不屑的说:“‘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真是可悲可叹,你二人既然决心赴死,倒不如想个法子来如何铲除黄老魇。”   古空禅师微微一笑:“薛施主定是有了主意?”   薛道禅闻言正色道:“‘知己而不知彼’,非但铲除不掉黄老魇而会反遭其害,只有彻底摸清他的底后才有可能成功。古空禅师,我们一同前去临潼,到时候依据客观情况见机行事好了。”   “阿弥陀佛,明日一早待老僧安排妥当寺中之事,然后一起下山。”古空禅师点头应允。   次日辰时,古空禅师一行离开了岳麓山,乘火车直奔陕西而去。   黄昏时分,一辆的士驶来停在了秦俑博物馆门前,老白拄着拐杖下了车,手臂上的七彩光环如同指南针般指引他一路来到这里。   此刻早已闭馆,游人散去,广场上空荡荡的。   老白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松林,沿着蜿蜒的小路来到山坳里的那栋土坯房前。   “主人,佘天庭奉命赶到。”老白驻足开口高声说道。   “进来吧。”屋子内传来黄老魇的声音。   老白拄着拐杖走入门内,见黄老魇身着玄衣纁裳头戴法冠正盘腿在炕上打坐,不由得感到有些好奇。   “主人,您穿这身秦代祭祀大礼服果真是威武之极,比那套清帝龙袍好看多了。”老白恭维道。   “佘天庭,你原来官居何职?”黄老魇睁开了眼睛,开口问。   “属下是考古学家。”老白答道。   “知道秦俑吗?”   “主人,自十五年前发现秦始皇兵马俑伊始,属下就专门对其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可以说是无所不知。”老白显得很是自负。   “那好,朕问你,这三万兵马俑的首领是哪个?”黄老魇目光直视过来。   “首领?”老白一下给弄懵了,迟疑道,“主人,秦陵的三个俑坑内由万余名武士俑组成步兵与骑兵方阵,后面是军团的指挥部。目前已经出土了八名将军俑,体型魁梧,头戴燕尾长冠,身披战袍,胸前覆有彩色鱼鳞铠甲,分别手持铜戈、利剑或是盾牌等。但是由于目前发掘工作尚未完成,现有的将军俑里很难辨别出究竟哪一尊才是级别最高的统领。”   “嗯……”黄老魇陷入了沉思之中,许久都未说话。   “主人,您为什么对秦俑的首领这么感兴趣?”老白迷惑不解的问道。   “朕饿了,你去弄点御膳来吃。”黄老魇没有应答,而是吩咐他去做饭。   老白来到灶间,屋子里食材十分匮乏,只找到些棒子面以及墙角一堆已经变质发臭的羊下水。他无奈的将那些肝肾肚肠之类的内脏摘洗干净,然后加入粗盐和辣椒炖了一大锅,自己则另外熬了些棒子面糊糊。   “好香啊。”黄老魇坐在炕上扬起鼻孔嗅嗅。   哪里是香味儿?分明臭哄哄的嘛,主人的嗅觉可能有问题,老白心下暗道。   一大盆羊下水热气腾腾的端上了桌子,散发着莫名的难闻气味儿,黄老魇夹了两筷子尝了尝,随即大加赞赏。   “这等美味,朕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感受过?”黄老魇啧啧叹道,口涎已然滴进了羊汤,他索性将脑袋直接拱进了盆子里,忙不迭的“呼哧呼哧”的大肆咀嚼起来,甚至都不怕烫。   老白在一旁瞧着愕然不已,主人这吃相怎么看着像头贪食的猪呢?   他自己则盛了一碗糊糊果腹,也没敢去动那盆散发着馊臭气味儿的羊下水,弄不好肯定会拉肚子的。   黄老魇狼吞虎咽的顷刻之间便吃了个底朝天,最后伸出了舌头将瓷盆舔得干干净净,然后心满意足的打了几个哈欠往炕上一倒便睡,须臾,鼾声如雷。   老白放下了碗筷,默默的瞅着睡姿憨态可掬的黄老魇,心中五味杂陈,往事逐渐涌上心头。   那是五十年代初期,自己在湘西沅陵二酉山藏书洞修道有成后,一路游历着来到了古城西安。牠隐匿在秦岭北麓的山洞里完成最后一次蜕皮,但凡蛇类蜕皮的时候最无防御能力,因此都需要躲藏起来免受人类或其他动物的攻击。正当其蛇皮蜕到一半的时候,被陕西省博物馆考古队闯进山洞来正巧撞见,七八个队员手持铁锄洋镐围攻过来竟要置自己于死地,而领头的队长正是佘天庭。   无奈只能拼了命的相搏,虽然也杀死了两个人,但还是终因寡不敌众被砸的浑身是伤奄奄一息。那佘天庭手持利刃按住自己的七寸便要开膛破肚取胆,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朦胧中感觉眼前出现了一团紫雾,跳出来个猪头人身、肚腩上面生满密密麻麻紫色乳头的怪物,举手投足间便将除佘天庭外的所有人都杀死了。   “白花蛇,你可愿意归顺老夫?”那猪头妖问牠。   “愿意。”   猪头妖哈哈一笑,伸手提起面如土色的佘天庭:“这就是你永久的宿主,绰号‘老白’,你将通过京城的一个语音信箱与老夫保持联系,明白吗?”   “是。”   猪头妖说了个电话号码后,随即那团紫色雾霭便弥漫过来,待其散尽后,猪头妖已经不见了,而自己则变为人身,成了陕西省博物馆的研究员佘天庭。   直至今日也不知道那猪头妖是何许人,唯有通过语音信箱接受他的指示并汇报工作,而且从来不许多问。   老白一瘸一拐的步出房门,站在了清凉的月色下,远处林深处传来几声瘆人的枭啼,这个地方的阴气实在太重了。   自己十分厌恶宿主佘天庭的这具躯壳,也曾经想换个年轻英俊一点的,尤其是被有良那坏小子伤了脚踝遭遇截肢之后,不过真如猪头妖所说的那样,自己始终受到了某种禁制而无法换身,唉,这副老皮囊作为永久宿主实在心有不甘。   一九七五年夏末,自己从河南驻马店的大水废墟中寻找到了一个“魇胎”,送至铜川耀县孙家源过胎,若是就此顺藤摸瓜找到当年药王的“噬嗑针”,不但可以解除猪头妖种在身上的禁制,而且还可将那幼魇作为新的宿主。   老白仰望着夜空中迷离的月亮,心中轻轻的呼唤着二丫…… 第209章 干热河谷   清晨,蓝月亮谷内发现沈才华和墨墨不见了,大家寻遍了树林与湖畔,直至日上三竿仍是没有两人的踪影。   “他们一定是出谷找嘟嘟去了。”寒生想起当年这俩小家伙独自闯出谷导致墨墨失踪多年的往事,心中揣揣不安。   “我们赶紧出谷分头去寻找。”吴楚山人说道。   正当大家商议之时,沈才华抱着昏迷不醒的蓝紫金刚大鹦鹉和墨墨冲进了小木屋。   “寒生爸爸,嘟嘟受伤了。”沈才华手忙脚乱的将牠放在了床上,焦急的说。   “你们是在哪儿发现牠的?”寒生忙问。   “澜沧江边。”墨墨答道。   寒生仔细的检查了下嘟嘟,然后安慰说道:“不要紧,牠并没有受伤,只是精疲力竭导致暂时性的休克。”说罢在其左右爪心处刺入两根银针,随着手指的捻动,嘟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我,我见到二丫了……”牠结结巴巴的说着。   “什么?”寒生闻言一愣,随即问道,“二丫人在哪儿?”   “木,木里大寺。”嘟嘟喘息着讲述了自己跟踪赤膊老喇嘛和二丫穿越横断山脉,木里大寺的仁波切想用罡洞杀死她以及自己奋力逃脱的事情经过。   “那个扎西老喇嘛追上二丫了么?”   “不,不知道,那只可恶的秃鹫一直在我身后紧追不舍,差点就让牠给吃了。”嘟嘟回想起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追逐,身子依旧在不停的瑟瑟发抖。   寒生听罢沉吟良久,最后说道:“二丫没有了鬼壶的护身恐怕坚持不了多久,有良背着她来到蓝月亮谷求医,无论是何原因离开的,我们都负有责任。”   “二丫这孩子也是蛮可怜的。”兰儿想起当年自己患泣血症时的惨状,眼圈泛红。   “我带上鬼壶去木里大寺,一定要尽快寻找到二丫的下落。”寒生下了决心。   “我们也要去。”沈才华和墨墨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嘟嘟愿意带……带路。”嘟嘟依偎在鬼婴怀里坚强的表示道。   “寒生,我也去吧,有女人在场会比较方便些。”兰儿望着自己的丈夫,说心里话她也舍不得离开俩孩子。   最后大家商议好,寒生带着兰儿、老祖和贾道长以及沈才华墨墨几个人前去木里大寺,等事情办完后便陆路直接前往缅甸的仰光港,登上卢太官安排的船只偷渡香港。   寒生嘱咐兰儿贴身穿上那件辟邪尸衣,江湖险恶多一点防范要好。   嘟嘟的体力透支尚未完全恢复,于是便坐进沈才华背后的小竹篓里,一行人出了蓝月亮谷后直插横断山脉,抄近路赶往凉山州。   数日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木里大寺,梵钟声声,香烟袅袅,香客们络绎不绝。   “诸位施主是来上香的么?”执事喇嘛见到他们遂上前施礼。   “烦请大师通报一声,我们要面见仁波切。”贾道长身穿灰色道袍上前说道。   “敢问施主从何而来?”   “蓝月亮谷。”寒生据实相告。   执事喇嘛闻言不禁愕然,惊讶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赶紧低声吩咐身后的小喇嘛速速入内通报,然后领着众人朝大殿走去。   殿门口,仁波切和白眉扎西老喇嘛接到通报后匆匆起身出迎,多少年来,木里大寺还是第一次有蓝月亮谷中的隐士来访。   “阿弥陀佛,施主是来自蓝月亮谷虚空么?”仁波切双掌合十,口诵佛号问道。   寒生上前一步拱手施礼说:“大师,我们从蓝月亮谷来到贵寺,有事儿相求,叨扰了。”   “诸位施主请入殿奉茶。”仁波切请众人入内,目光瞥了扎西一眼。   白眉扎西老喇嘛点点头,这些人确实是谷中隐士,自己曾在塔巴林寺偷窥过他们与楚大师等人的比武较技,而且与那两个小孩子在澜沧江边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此刻,嘟嘟身上盖了件衣服躲藏在背篓里,透过缝隙在偷偷的往外看,那只凶恶的大秃鹫始终让牠心里发怵。   “朱医生、贾道长,我们又见面了。”大殿中的椅子上站起一人,瘦高头扁,西装革履,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水气味儿。   “虚风道长,你怎么也在这儿?”贾道长见状感到十分的诧异。   虚风昨日自京城飞抵西昌,在市宗教局莫局长口中得知了二丫的消息后,便匆匆的赶到了木里大寺,不期在这儿与寒生一行巧遇。   众人寒暄一阵后落座,有小喇嘛奉上香茗。   “仁波切,我们此行是为寻找一个人而来,还望大师切实相告。”贾道长是老江湖,由他出面交涉比较合适。   “不知施主所寻何人?”仁波切问道。   “一个面似老妪的小姑娘。”   仁波切迅速的与白眉扎西对视了一眼。   “大师应该还记得吧,”贾道长将两人的表情看在了眼里,索性单刀直入的挑明了说,“前不久,大师曾以一世班禅的罡洞为其驱魔,她位姑娘的名字叫做‘二丫’。”   仁波切闻言长叹一声:“老衲惭愧啊,那晚驱魔正处于紧要关头之际,却不料被一只妖鸟给破坏了,功亏一篑啊。”   “胡说!老和尚分明是驱魔不成便狠心要杀,杀了她的。”有人忿忿不平的叫道。   “这是哪位施主?冤枉老衲也。”仁波切目光扫过一行人,并未发现有何人在说话。   “请大师将当时的情况如实相告。”贾道长面色严肃。   “唉,此事儿说来话长,还是请扎西来讲述吧。”仁波切叹息道。   白眉扎西于是便将在松林里遇见二丫,而后带其来到木里大寺请仁波切驱魔的前因后果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请问大师是……”贾道长江湖经验老道,疑惑的问他。   “老衲便是蓝月亮谷的守护者。”扎西面色郑重的回答道。   众人面面相觑,在蓝月亮谷中多年,竟还不知外面还有“守护者”。   “自古象雄王国以来,苯教就开始世代相袭着守护蓝月亮谷,迄今已逾数千年,防止外人觊觎、窥探和擅闯。前不久楚大师以及猪妖等异类闯入藏区妄想寻找虚空通道,就是被老衲给打发了。”扎西老喇嘛解释说。   “原来如此,有劳大师了。”寒生道谢。   “守护者职责所在无需言谢。”白眉扎西并不领情。   “仁波切,请问二丫现在何处?”贾道长将话头拉回到正题上。   “老衲不知。”仁波切摇摇头。   “我看见白眉老和尚在后面追,追二丫去了。”嘟嘟藏在背篓里揭发道。   扎西老喇嘛两根白眉竖起,犀利的目光朝传来话音的方向扫去,神情不悦道:“蓝月亮谷中都是高人隐士,为何不现身出来说话?”   “我偏就不出来。”那声音说。   “这是为何?”扎西不由得怒道。   “我怕……怕那只大秃鹫。”   “哈哈,”白眉扎西老喇嘛此刻蓦地醒悟过来,口中大笑说道,“原来是那只蓝色妖鸟在作怪。”   “才不是妖鸟呢,我是嘟嘟。”背篓内的衣服一下子掀起,由内探出一只巨大的弯喙,当其确认那只秃鹫不在大殿内,嘟嘟才一跃而出,雄赳赳的站在了鬼婴的身边。   “果真是那只坏事儿的妖鸟。”仁波切望见也是吃了一惊。   贾道长嘿嘿一笑,直截了当的问道:“扎西大师,您是否去追二丫了?”   扎西点了点头:“不错,当时老衲紧跟着便追出了大殿,想不到这个小姑娘的轻功如此之高,竟然没有追上她,实在是汗颜啊。”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贾道长接着问。   “一直向东,那里是金沙江干热河谷,峰高谷深,杳无人烟,极度的干燥炎热,毒蛇蛊虫出没其间,一旦遇上干热如火的焚风甚至会将人烤熟化为干尸。”扎西老喇嘛解释说。   “何为‘焚风’?”寒生问。   “是一种自山顶沿坡向下吹的炙热风暴,能迅速蒸发掉植物和人体内的水分,如同火焚一般,且变幻莫测无从防范,堪称是人间炼狱。”扎西摇头叹息道。   兰儿闻言不禁担心起来,二丫还患有身孕,在那种恶劣环境下岂不危险?   此刻嘟嘟警惕的目光仍在防范着那只凶恶的大秃鹫,生怕其突然从哪儿窜出来。   仁波切盯着这只蓝紫色的妖鸟,若不是牠搅局兴许就可以驱除掉那姑娘身上的“萌尸蜕变”了,“诸位施主,本寺的镇寺神兽南喀是为何人所伤?”他不无气恼的质问道。   “是我,怎么啦?”墨墨满不在乎的承认说。   仁波切惊讶的望着这个梳着两只小辫女娃儿,心下暗道:“蓝月亮谷中隐士果然了得,连一个小小的孩子都如此身手不凡。”   “大师,那只秃鹫正要加害嘟嘟,墨墨事出无奈才出手相救,不慎伤到了贵寺神兽,还请见谅。”寒生拱手表示歉意。   “久闻谷中神医大名,不知可否援手为南喀医治?”仁波切心情迫切的望着寒生,一面命小喇嘛去将兀鹫牵出来。   那只体型巨大的喜马拉雅高山兀鹫一侧翅膀耷拉着,左眼缠着绷带,一瘸一拐步履蹒跚的走进了大殿。 第210章 焚风   兀鹫南喀一眼瞥见蓝紫金刚大鹦鹉和牠身边的墨墨,顿时气得浑身颤抖,但其毕竟是寺院中的神兽,自视甚高,加之受佛教的熏陶日久,因此并没有发泄出来。而嘟嘟就不同了,见到南喀的惨样儿顿时开心的不得了,故意拍打着双翅和轮流瞪着左右两只眼睛,显示自己有着健全的肢体和五官。   寒生上前检查了一下兀鹫的伤势,左翅骨折倒是很好处理,他喂其服食了一粒通经活络的药丸,然后将断骨接驳复位并用夹板包扎好,约莫十天半个月就会痊愈了。   “仁波切,兀鹫的左眼球已失,唯有汗青可令其重生,可惜眼下此药手头已经没有了。”寒生不无惋惜的说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仁波切听到说南喀的眼睛还有希望复明,不由得欣喜过望,紧忙问,“朱神医,不知哪里有这种名为‘汗青’药呢?”   寒生摇了摇头:“当今世上只有一人会制此药,不过材料十分的难找,而且需耗费时日,不是寥寥数年便可以制成的。”   “难道朱神医也不会制作‘汗青’么?”仁波切疑问道。   “大师,‘汗青’并非普通药材,而是取自于人的尸体,并以一种极高深的祝由术来提取。”寒生解释说。   仁波切和扎西老喇嘛听寒生这么一说,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有良的手里还有一瓶汗青,他拿去为人接驳脊椎,应该还能剩下一些。”寒生见两位上师难过的样子,于是说道。   “朱神医说的是二丫的情人,那个独眼的有良么?”扎西老喇嘛问。   “正是。”   扎西点点头:“老衲与有良曾有过一面之缘。”   “朱神医,如今有良他人在何处?”仁波切满怀希望的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他已于月前离谷独自去寻找二丫了。”   仁波切闻言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虚风道长在一旁聆听良久都未搭腔,此刻开口说:“贫道前日在京城才与有良分手,他目前去陕西汉中留坝的李家沟了,那里是二丫姑娘的老家。”   贾道长此刻已经听明白,仁波切与扎西两位上师是出自于好意才为二丫驱魔的,无奈未能成功而导致其产生误解,这才连夜逃离了木里大寺,因此也不能完全的责怪他们。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的找到二丫,万一她逃亡途中病发身亡,寒生恐怕是会要终生自责的。   “寒生,我们赶紧去那个什么河谷找二丫吧。”兰儿亦是心中着急,在一旁催促着丈夫。   寒生沉思良久,随后说道:“贾道长,你们即刻前去汉中寻找到有良,告诉他有关二丫的情况,然后就在那儿等着。我马上进入金沙江干热河谷,找到二丫后先以鬼壶为其渡气续命,然后会尽快赶到汉中与你们会合,因为血灵芝还在有良的手里。”   “我们也要去那个热的河谷。”沈才华和墨墨一齐叫了起来。   “那儿环境太恶劣,小孩子不能去。”寒生摇摇头。   贾道长心下寻思着,寒生虽然身怀“癔症神功”,但也只是速度快而已,其实并不识武功,若是鬼婴和墨墨两个人同行的话,祝由神功加上降头术那可就是万无一失了。   “寒生,就让这俩孩子去吧,另外加上嘟嘟和灵胎的协助,找到二丫的机会就大一些了。”他劝寒生道。   大家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寒生带着沈才华和墨墨进入金沙江干热河谷,其余人随同贾道长前往陕西汉中,最后在留坝县的李家沟会合。   “仁波切,等我们找到有良后,若是他手里还剩有汗青的话,我自会回到木里大寺为南喀治眼,现在事情紧迫就此告辞了。”寒生向两位上师辞行后,匆匆带着两孩子离开了木里大寺。   “贾道长,贫道可以弄辆车来,我们一道去汉中好了。”虚风随即挂了个电话,西昌的莫局长爽快的派来一辆面包车,载上众人一路向北直奔陕西方向而去。   金沙江干热河谷,横断山脉亿万年来被金沙江深度切割所形成,放眼望去,两岸满是一望无际的秃岭红壤,地表裸露,寸草不生,飞鸟匿踪,唯见几株矮小的酸角树孤零零的矗立在荒山上,不时的经受炼狱般热风的炙烤。   寒生带着沈才华和墨墨艰难跋涉在河谷中已经两天了,脚下的鞋底发烫,泥土干燥得直冒烟儿,携带的干粮和饮水都已吃完。鬼婴的头发乱蓬蓬的,嘴唇干涸得脱皮,墨墨也是无精打采,看来不应该带他俩来的。   四下里望去,目及之处杳无人烟,甚至连头野兽都没有,只有嘟嘟不辞劳苦的在半空中盘旋,牠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沈才华从衣袋里掏出仍在熟睡中的灵胎,轻轻的掐了他一把,小声问:“灵胎,你还是感应不到二丫在哪儿吗?”   灵胎揉了揉惺忪睡眼,在鬼婴的掌心中盘腿打坐,片刻后摇摇头说:“前不久曾有好多人经过这里,磁场混乱还是探测不到。”   寒生闻言大惑不解,这里人烟罕至、寸草不生,怎么会有好多人呢?   灵胎说完打个哈欠,又闭上眼睛睡了,他仍处于漫长的冬眠之中。   “簌簌簌……”耳边忽闻一阵杂乱的摩擦声。   寒生定睛望去,前面是红褐色的风化岩碎片带,从岩石缝隙中爬出来很多大小不一的黑褐色毒蛇,密密麻麻的也不知有多少。这些蛇约有一米多长,长着椭圆形的脑袋,颈部背面呈现出白色的眼镜架状斑纹,正朝着他们合围过来。   “小心!这是眼镜蛇。”寒生赶紧发出警告说。   鬼婴与墨墨止住了脚步,两人看到这么多的蛇聚集在一起感到很新奇,蓝月亮谷中山鸡野兔很多,但还从来都未曾发现有毒蛇。   为首的那条眼镜蛇体型巨大,身长足有丈许,上半身直立竖起颈部两侧膨胀如风箱,金黄色的眼镜圈纹夺目耀眼,口中发出瘆人的“呼呼”风声,一尺多长的蛇信子冲着墨墨不住摇摆,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腥骚之气。   墨墨面色无惧,“呸”的一口毒痰从嘴里激射而出。   当那块泛着淡绿色泽的毒痰飞至蛇王面门时,“啪”的声响竟被其一口吞了进去,随后咂咂嘴巴似乎很好吃。   墨墨大怒,再次“啐”出一口浓痰,大血蚤威风凛凛的骑在了上面,颈后鞭毛猎猎,探出锋利的口器准备突刺。   眼镜蛇王“呼”的喷出一股水汪汪的毒汁迎头还击,好个大血蚤,见到毒液近前时矫健的后足用力一蹬痰块纵身跃起,凌空直扑过去落在蛇王的脑门上,紧接着口器闪电般的刺入、拔出、蹬足、反弹、倒射回到墨墨口中,动作敏捷一气呵成。   眼镜蛇首领使劲儿的甩着脑袋,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随即双目渐渐变得血红,眼镜蛇即便再毒也抵挡不住血降头的蛊毒。   “呼呼呼……”眼镜蛇王发出绝望的嘶鸣,众蛇蜂拥而上,呲着尖利的毒牙发疯似的紧贴地面直冲过来,发出震耳欲聋的沙沙声。   寒生见状大惊,赶紧拽着俩孩子扭头逃跑。   “不……不好啦,焚风来啦。”半空中突然传来嘟嘟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晴空朗朗,原本没有一丝云朵的蓝天里,山巅至上突然出现了一团剧烈翻滚着的乌云在盘旋升腾着。   此刻空气逐渐的扰动起来,发出阵阵恐怖的尖利啸声,赤褐色砂岩灼灼闪光,炽热的气流沿着山坡如雪崩似的倾泻而下。   蜘蛛、山蝎、百足等小昆虫纷纷四处逃窜,被火舌撩天般的炽热空气一扫便蜷缩卷曲起来,很快就被烤熟了,那些眼镜蛇见状也都顾不上进攻寒生他们,一哄而散的钻进了砂岩裂隙深处去了。   寒生大惊失色,传说中的“焚风”竟然如此恐怖,若是人的皮肤暴露在热气中定然会被灼伤。此刻已不及多想,他眉间伏尸魄骤然睁开发动了“蝇眼神功”,一手一个抓起鬼婴和墨墨撒腿就跑,动作迅疾如鬼魅一般,纵使如此,后背上依旧感觉得到热风袭来时的那一丝火辣辣的疼痛。   “快往山的后面跑!”嘟嘟在半空里拼了命的叫喊着。   焚风都是出现在山脉的背风坡,是由过山气流下沉而形成的炽热阵风,金沙江河谷垂直落差达数千米,因而形成超临界流以极高的速度冲下山,挤压空气而释放出大量的热能,十分的可怕。   寒生以闪电般的速度夹着鬼婴和墨墨避开了那股炙热的气流,及时的跑到了山岭的另一面,顿时感到浑身骤然一凉,就如同三伏天掉入冰窖一般。   “好险啊。”沈才华与墨墨面面相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寒生爸爸好棒啊……”嘟嘟在半空里高兴的拍打着翅膀。   寒生喘息甫定的放下俩孩子,随后抬眼望去,远处地平线上现出一抹绿色,那里便是金沙江干热河谷的尽头了。 第211章 舂衣仙   雨雪霏霏,紫柏山中云雾缭绕,朦朦胧胧,寒气袭人。   有良沿着泥泞的小路走进了李家沟,农户家中炊烟袅袅,几只土狗懒洋洋的伏在门槛上,望见陌生人无精打采的吠叫了两声,然后又打起了瞌睡。   村东头的那三间破旧的老宅静悄悄的,房门紧闭像是很久都没有住人了。透过柴门望去,院子里的辘轳、缰绳以及水桶散乱在地上,与他和二丫离开时的情景一样。   有良伸手摘下铁挂钩走了进去,穿过冷清的院落,推开门扉来到屋子内,见桌椅板凳上面和房间角落里已然积满了灰尘,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放下背囊默默的坐在炕沿儿上沉思起来。   二丫并没有回来李家沟,那么究竟会去哪儿呢?她在结识自己之前从未出过远门,以后两人去过所熟识的地方有铜川孙家源、京城憨叔家、昌瑞山地下古墓、清源寺遗址、河东风陵寺,对了,关中地脐……她是否因自己面容的改变而躲进了地脐里呢?   邻家大婶听见动静出来,瞧见房门打开于是过来查看,她见到有良先是一愣,随即便认出他去年曾经来过的。   “咦,你不是二丫的对象吗?她没同你一起回来么?”大婶打量着有良,不无诧异的问道。   “我们走散了,俺以为她先回来了李家沟。”有良眼神儿迷茫,口中叹息着。   邻家大婶告诉他,自两人走后房门一直空关着,没有任何人来过,说完便热情的邀请有良到她家里去吃饭。   “大婶,不了,俺还要马上动身接着去寻找二丫。”有良谢绝了邻家大婶的好意。   有良翻了翻柜子的抽屉,没有发现纸笔,于是到灶坑里找出一根烧焦的木炭,在屋内粉刷着石灰水的墙壁上写了几行字,然后背起行囊关好门,最后留恋的望了一眼老宅,默默的离开了李家沟。   是夜,月色清凉,李家沟的村民已经沉入梦乡,农户家偶尔传来几声犬吠,随后又归于寂静。   紫柏山上闪出一个瘦弱的女人身影,身穿小花袄扎两只小辫,怀里还抱着一只黑猫,径直奔村子东头的李家老宅而来。   她蹑手蹑脚的行走在村中土路上,脚踏积雪发出轻微的“咔咔”响声,有几只警觉的土狗闻到脚步声从农家院子里窜出来一阵狂吠。   月光下,那女人的脸上布满了褶皱,五官移位,模样狰狞可怖。但见她两眼一瞪面露凶光,霎时间那些土狗浑身竟如筛糠般的瑟瑟发抖,夹起了尾巴乖乖的爬伏在了地上,再也不敢吭气了。   “媚娘,我们终于回家了。”二丫老态龙钟的脸上缓缓流淌下冰凉的泪水。   “喵……”那黑猫懂事儿的轻轻应了声。   二丫抱着媚娘走到村东头自家的柴门前,目光默默的凝视了许久,然后轻轻的纵身跃起,如鬼魅般飘进了院子里,伸手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月光透过窗棂射进屋内,所有的摆设都同爹爹活着时一样,二丫触景生情又落下泪来。   “喵呜……”媚娘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儿,从二丫怀里挣脱下来,扑到北墙下兴奋的呜呜直叫。   二丫瞥见白色的墙壁上仿佛题有字迹,于是借着微弱的月光近前细瞧,一望之下,竟如雷击般的一震,身子禁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   那墙壁上题写着:“二丫,俺已经拿来了医治尸蜕的血灵芝,可你究竟在哪儿呢?俺先去临潼秦始皇陵,然后再到关中地脐去寻你。有良。”   那落款的时间竟然就是今天……   二丫看到这里,内心再也抑制不住久久压抑着的情感,骤然失声恸哭,口中喃喃说道:“对不起,有良哥,我不再躲着你了,呜呜……”   许久,二丫抹干了泪水决然说道:“媚娘,我们这就去找有良哥。”   “喵呜……”媚娘闻言大喜,一个劲儿的点着头。   二丫从柜子里找出几件换洗的衣服塞进了挎包里,又翻出一条围巾将自己的脸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视物。   月色如水,万籁俱寂,她抄起媚娘出门,但见其身影晃动飞身跃出院墙,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   夜行列车飞驰在连绵起伏的秦岭山区,在一座座山洞间穿梭,“隆隆声”不绝于耳,旅客们都眯起眼睛打起了瞌睡。   有良坐在窗前一点困意也没有,心中一直盘算着二丫可能的落脚之处,不管怎样自己也得下去地脐里一趟,万一她还不在那里的话,接下来该到哪儿去寻找呢?   也不知何时上来了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妪,发丝已斑白,眉弓突兀,眼睑深陷,面如菜色,仿佛营养不良似的。打她一上车,疑惑的目光便盯在了有良的身上,随即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   “小兄弟,老妪瞧你身上桃花邪气太盛,怕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老太婆一口的陕西东府方言,直言不讳的问道。   有良睁开了阴眼,看不出此人有什么古怪,在江湖上行走,处处得多留点心眼儿。   “什么‘桃花邪气’?俺不明白,阿婆可否讲得详细一点?”有良说道,这老太婆身着黑色布褂和裤子,连内衣都是黑色的,脚下也是一双黑袜黑布鞋。   “老妪在关中一带瞧风水已有四十余年,人称‘舂衣仙’。”老太婆自我介绍说。   “看一次收费多少钱?”有良说道。   “小兄弟这么讲就太俗气了,”舂衣仙面色颇为不悦,“但凡术数高手见到异象之人难免技痒,岂能以金钱相论之?”   江湖中不泛一些奇人异士,性情也都大相径庭,有良心中不仅暗道,瞧这老阿婆长相怪怪的,谈吐不凡,说不定就是位隐士高人呢。于是其不敢怠慢,赶紧解释说道:“阿婆,对不起,俺不是这个意思。”   舂衣仙的面色缓和下来,诧异的望了有良那只阴眼一下,然后从斜背的挎包里掏出一把黄褐色的连鞘木剑,约有一巴掌多长,上面雕刻着一连串怪模怪样的符箓。   “这是老妪使用多年的桃花斩,极为灵验。”舂衣仙干枯的手指轻抚剑鞘,神情仿佛很是陶醉。   “桃花斩?”有良头回听说。   “此剑专斩第三者,但凡夫妻有外遇当以此物斩断情丝,除却桃花,便可保家庭和睦,身体安康益寿延年。”   有良“噗嗤”一乐:“俺哪儿里会有什么‘第三者’?”此刻从老太婆的话语中,他已然认定她应该是个江湖骗子。   舂衣仙面色蓦地一板,严肃的说道:“你的身上就附着有三个女人的阴邪之气,老妪一望便知。”   有良淡淡一笑:“阿婆,这次您真的是看错了,俺还没有结婚成家,哪儿来的三个女人?”   “哼,”舂衣仙愠怒起来,“老妪好心渡你,小兄弟却如此的冥顽不灵,真的是气煞人了。”   有良见老婆婆生气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说:“阿婆,那您就随便‘开斩’好了,看看那几个‘第三者’在哪儿。”   舂衣仙闻言更加的愤怒不已,厉声呵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第三者’插足,而是三个女鬼缠身,你以为就那么容易对付吗?”   “三个女鬼?”有良心道,还真是越说越玄了。   “奇怪,”舂衣仙疑惑不解的自言自语说着,“这三个女人年龄相差如此悬殊,还是‘老中青’三结合呢。”   “年龄悬殊?”有良忍俊不已。   “不错,一个起码上千岁了,一个倒是二八豆蔻年华,那小的就更奇了,竟然还不曾满月。”舂衣仙眯起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   有良闻言心中一动,这老太婆说的不会是董贵妃和吴凤娇吧?但还有一个不曾满月,那岂不是个婴儿?”   舂衣仙左手掌伸直,将桃花斩自鞘中抽出平放在上面,嘴里嘟嘟囔囔的诵起了咒语,那只桃木小剑竟然缓慢的旋转了起来,最终指向了有良撂在身旁的那只旧背囊。   “小兄弟,你的背囊里有古怪,打开来瞧瞧。”舂衣仙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有良心中暗自吃惊,这老太婆倒是有些道行,竟然看出来背囊里有古怪,难道指的是那幅《敦煌夜魇图》么?董贵妃和吴凤娇确实在里面,可是令其迷惑不解的是,那个所谓“不曾满月”的婴儿又在哪儿?   他抬眼望了一下车厢内,列车“咣当咣当”的摇晃着,人们都昏昏欲睡,没有人注意到他和老阿婆,于是便解开了背囊的系带。   果不其然,那只桃木小剑的剑尖直接指向了画轴,随即便微微颤动起来。   “哦,原来女鬼们躲在画轴里,”舂衣仙见状恍然大悟,嘴里悄声吩咐说,“把画打开,让老妪施展法术。”   有良略一迟疑,最终还是解开了布带,将画轴轻轻展开在座椅上…… 第212章 桃花斩   舂衣仙一望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久久凝视着画面,口中喃喃说道:“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失踪了近两千年,想不到老妪今日竟然得见。”   这个老太婆还真的不同寻常,竟然能够一眼认出此图的来历,有良心中寻思着。   一轮皎洁的明月静静的横亘在夜空里,无边无际的戈壁滩,古城默默矗立在黄沙丘之中,月色如水,万籁俱寂。   画中依稀得见三个女人站立在沙丘上,抬头仰望着缥缈的夜空,一个着戎装黑色披风的董贵妃,一个是全身白衣素缟的吴凤娇,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肉嘟嘟白白胖胖的女婴。   “果然是三个女鬼,待老妪祭出‘桃花斩’,将她们悉数斩杀。”舂衣仙深凹的双眼发出幽光,恶狠狠的说道。   “且慢,阿婆,”有良赶紧拦阻说,“她们不是什么女鬼,而是俺的朋友。”   “你说什么?”舂衣仙闻言疑惑的望着有良,惊讶道,“你认得她们?”   有良点点头,指着画中人说:“这个年长的是董贵妃,另一位是俺朋友的未婚妻,这个婴儿嘛……”他说不上来了,奇怪,难道是董贵妃生的?   “哼,”舂衣仙冷笑不已,“三鬼之中,就属这个婴儿邪气最重,她是谁?”   是啊,董贵妃在西域之门的地下洞窟中待了两千年,直到前不久才与黄老魇重逢,哪有这么快就产下婴儿的?而且还是在吴凤娇手里牵着,与情与理似乎都讲不通。不过也难说,客家嬷嬷不就是个把月不到就分娩了么……想到这里,有良心中蓦地一惊,连忙把眼睛凑近画面细瞧,发现那婴儿的手脚格外的粗胖,在其额头上隐约还有一只立眼,但是仿佛眼皮已经合上,只依稀辨识出一道细细的肉缝。   “活师,竟然是活师,她什么时候跑到画轴里面来了……”有良口中喃喃自语。   “你是说‘活师’么?”舂衣仙愕然的望着他。   有良回过神儿来,点点头:“是一个六百年前老太监的子孙。”   舂衣仙面色异常严肃的说道:“小兄弟,此事儿非同小可,请你把务必将实情告之老妪。”   有良沉吟片刻,江湖上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啥人都有,这个名叫“舂衣仙”看风水的老阿婆究竟是那一路人呢?她不但见多识广,而且这么愿意“乐于助人”,自己眼下还是不动声色的顺其自然为好。   “阿婆,事情是这样的,”有良说道,“明朝初年有位司礼大太监钢铁,曾得到青田同乡国师刘伯温传授异术,于入宫阉割前存下了一滴元阳。此人后来于‘靖难之役’中阵亡变成了一具行尸,埋葬在了京城八宝山的地下墓穴内,数百年后,那滴元阳孵化成了一只‘活师’。活师的幼虫碰巧与一个女人的阴精结合,在不足月余时间内便生下了画中的这个女婴。”   “此话当真?”舂衣仙闻言惊讶不已。   “是俺亲眼所见,但不明白的是明明婴儿在小木屋里,怎么会突然失踪跑进了画里?”有良此刻依然大惑不解。   舂衣仙思索片刻,然后问道:“这幅《敦煌夜魇图》你是从哪儿里得到的?”   “纯属是一次机缘巧合,无意中所得。”有良搪塞道,江湖上言多必失,不能啥都告诉别人。   舂衣仙嘿嘿一笑,似乎也并不在意,并接着问他:“老妪断定那婴儿是刚刚诞下,还尚未洗去羊水就失踪的,对吧?”   有良点点头:“没错,您是怎么知道的?”   “但凡婴儿出生的一刹那间,便是由阴间转入了阳世,此刻虽然接触到了空气和光线,但只要身上的羊水没有洗去,也未曾吃过母乳,其仍旧是处于中阳之身。但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随着肺叶张开发出啼哭之后,中阳身则即刻消褪了。”   “‘中阳身’是什么?”有良又是第一次听说。   “哼,简直孤陋寡闻,既然人死会进入七七四十九日的中阴身,婴儿出生当然也有中阳之身了,不过十分的短暂,稍纵即逝而已。”舂衣仙不满的答道。   有良还是有些不明白。   “人的生死无非是魂魄之顺逆而行罢了,顺行则死,逆行则生,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亏你经历了这么多的奇遇。”舂衣仙解释说。   “俺终于明白了,小‘活师’当时从老祖的手里滑落,碰巧掉在了《敦煌夜魇图》上,由于其正处于中阳身的状态,于是便轻而易举的进入了虚空,难怪大伙儿怎么都找不着呢。”有良恍然大悟道。   “嗯,孺子可教,”舂衣仙满意的点点头,“‘中阳身’的状态下可以穿梭阴阳两界,亦能见常人所看不见之物,只不过刚出生记不住而已。”   “阿婆,这个‘活师’婴儿是个怪胎,出生时还包着一层白茧,您若是施展法术,将她除掉即可,千万莫要伤害了另外两个女人。”有良叮嘱道。   舂衣仙费解的望着他:“可她们都是女鬼啊,将来是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不,”有良坚定的说道,“董贵妃在地下苦苦守候了一千多年,只为见到她的丈夫。而吴凤娇殉情而死,在画中等待着尸变的机遇好与情人相会,尽管希望很渺茫,但她还是愿意一直等到柱子成亲的那一天。她们二人尽管都是鬼魂,但这份情义却是当今世人所不及的。”   舂衣仙惊讶的看着有良,口中啧啧叹息着:“想不到小兄弟年纪不大,却也如此看重情义,如今市面上像你这种人倒是越来越少了。好,老妪答应你,‘桃花斩’只对这个怪婴下手便是。”   “多谢阿婆。”有良感激道。   舂衣仙随即嘴里再次诵起了咒语,掌中的那支桃木剑剧烈的跳动起来,剑身渐渐现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并隐约发出雷鸣之音。   “唗!”舂衣仙蓦地暴喝一声,桃木剑猛地跳起一尺多高,然后剑尖冲下化作一道金光闪电般的射进了画中。   有良睁大阴眼紧张的盯着画里的三个人,生怕“桃花斩”误伤到董贵妃和吴凤娇。《敦煌夜魇图》的夜空之中划过一道明亮的流星,直奔黄沙丘上的三人而去,“桃花斩”果然犀利,舂衣仙的法器还真有两把刷子。   “咦,怎么啦?”舂衣仙蓦地惊叫了起来。   夜空里,那道流星的速度突然间变慢了,在画中人的头顶上空折着筋斗如同自由落体一般垂直掉了下来,笔直的插在怪婴脚下的黄沙中……   画里的“活师”怪婴咧嘴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一口黄牙,撅起了小屁股竟然伸手将桃木剑拔出,高兴的拿在手里把玩起来。   舂衣仙痴痴地盯着画面,许久,这才懊悔莫及的幽幽说道:“是老妪失算了,原来张道陵在这幅画中设下了禁制,任何法术在里面都要失效。唉,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便如何是好,‘桃花斩’可是老妪两千年前的祖传之物啊。”   有良在一旁心下暗道,方才也忘记了提醒老阿婆一旦入画则武功法术全失的事儿,要不要进去替她取出来呢?还是别让其知道自己有自由出入的能力,江湖上人心叵测,不可不防。画轴收了舂衣仙的法器也是其自找的,将来留着自用也不错,他不怀好意的想着。   “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有良关切的问道。   舂衣仙摇摇头,叹息说:“眼下唯有请老妪的堂兄出面了,小兄弟,你这是准备要去哪儿里?”   “临潼。”   “那太好了,老妪和你一路同行,堂兄就居住在临潼。”舂衣仙面露喜色。   列车停下了,小站又有新上车的旅客走入车厢,有良将画轴卷起收进了背囊内。   “阿婆,您的堂兄也是个风水师么?”有良问。   “不是,”舂衣仙摇头说道,“老妪祖上在秦国曾官至长信侯,一共留下两支嫡裔,堂兄的先祖为长子,世代为守陵人,老妪则是次子一脉,以阴阳风水为生。”   “守陵人?”   “嗯,临潼的秦始皇陵。”   “秦始皇的陵墓现在还有守陵人?”有良不免有些诧异,古时候肯定是有看陵的,可是这都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啊。   “阿婆,您的祖上叫什么?”有良颇为好奇。   “嫪毐。”舂衣仙应了声后,就不愿意再多说了。   清晨时分,列车徐徐的驶进了西安火车站。   有良挎上背囊与舂衣仙下车,在站前广场的小摊上胡乱吃了点早餐,然后乘汽车来到了临潼。   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门前车水马龙,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排起了长龙,等待着入馆参观,其中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老外。   两人绕过停车场,沿着一条隐秘的小径向树林深处走去,不久就瞧见了山坳里树荫掩映下的三间土坯房。   “堂兄就住在那里,平时以卖烧烤为生,堂嫂早年瘫痪卧床,且慢……”舂衣仙正说话之际,突然间警觉了起来。   “阿婆,怎么了?”有良诧异道。   舂衣仙压了低声音,悄悄耳语:“老妪感应到堂兄家中的房子里充斥着一股凛冽肃杀之气,与以往完全两样,我们从山后绕过去。”   太阳已经升起,但舂衣仙却仍然周身汗毛竖立,心中忐忑不安。   有良倒是没有任何的感觉,跟在老阿婆身后蹑手蹑脚的在树林里绕行,突然,舂衣仙止住了脚步,面露惊恐之色。   灌木丛下面的杂草中,静静的躺着两具尸体。 第213章 受困   舂衣仙一望之下,顿时面色遽变,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有良探头细瞧,但见其中一具尸首浑身赤裸,胯下阳具硕大无比,生平仅见,薛道禅的简直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奇怪,天下竟然会有如此生殖器畸形之人。   “这就是老妪的堂兄鬼薪,旁边的是他老婆白粲。”舂衣仙战战兢兢的说道。   “哈哈哈,故友远道而来,难道不想进屋叙叙旧么?”土坯房内突然传出桀桀冷笑声,闻之令人不寒而栗。   舂衣仙浑身一颤,面如死灰,口中轻叹:“看来老妪今日难逃此劫,小兄弟,你赶紧逃命去吧。”   有良方才已然听出那是黄老魇的声音,心想,俺是给你送老婆来了,总不至于还对自己下手吧?况且自从“噬嗑针”阴阳二气融合以后,也不见得就会输于这只千年大魇。   “阿婆,屋里说话的人是谁?您为什么如此的惧怕呢?”他假装不明白。   “堂兄夫妇俩乃是江湖上一流高手,竟然双双的死在了这里,老妪命不足惜,但是你是局外人,与江湖恩怨无关,没必要随同着一起陪葬。”舂衣仙催促他赶紧自行逃命去。   有良原本对这个古怪的老太婆并无好感,甚至想不还她那把小桃木剑,如今生死攸关而见其真情表露,反倒激起了自己的侠义之心。   “阿婆,您的年岁这么大了,俺还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岂能临危弃老人家于不顾呢?”他认真的说道。   “唉,”舂衣仙直摇头,“老妪知道小兄弟是个重情义之人,但却不曾料到如此的侠义心肠,但这又是何苦呢。”   “两个人在那里嘟囔什么,还不赶紧过来,难道要老夫亲自出去请你们不成?”黄老魇不耐烦了。   舂衣仙望了有良一眼,随后走出灌木丛奔土坯房而去,心想这小伙子硬是面不改色,胆子倒是蛮大的,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啊,只可惜却白白的送了命。   两人迈步进了堂屋,舂衣仙望见炕上盘腿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身穿玄衣醺裳,头戴法冠,她认出那是堂兄的服饰,看来鬼薪夫妇就是他杀的。   黄老魇目光瞥见后面的有良,面色微微一凛,心中不觉诧异,这小子不是困在画里了么?竟然能够自行解脱出来,而且还找来了临潼,等下要好好的盘问盘问。   他把目光移向了舂衣仙,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口中冷冷问道:“你是何人?”   “老妪舂衣,敢问您是……”舂衣仙神情紧张,赶紧回答说。   “舂衣?”黄老魇一愣,随即不屑的哼了声,“怎么又是以秦朝刑罚为姓名,这么说你同鬼薪白粲是一路的了。”   “鬼薪是老妪的堂兄。”   “哦,原来也是嫪毐的后人,”黄老魇略一寻思,目光直视着舂衣仙恶狠狠的说道,“鬼薪夫妇俩一问三不知,已经被老夫杀了,刚才想必你也见着了,现在轮到你来回答。老夫只问一遍,可知道如何开启秦俑统领嫪毐的封印?”   舂衣仙闻言大吃一惊,原来这个魔头是想要开启禁锢了两千年的秦俑封印,堂兄家虽然世代负看守之职,但却不知封印的开启方法。当年李斯留了一手,长子后裔世居临潼负责看守秦始皇陵,次子一脉则隐匿于关中五丈原兼以风水为生,并暗中授予了开启封印之法,不过那禁制下在何处却不得而知。为确保秘密不致于泄露,李斯还严令这两支嫡裔相互不得来往。因此,堂兄根本不知道开启之法,自己也不清楚封印在哪儿,虽然近些年两脉之间已经有些走动,但始终谨遵祖训保守着各自的秘密。   黄老魇见舂衣仙踌躇不决的样子,心中暗喜,这老太婆定是知道解除禁制的方法,自己得设法逼其说出来。   “舂衣老太婆,你也想追随鬼薪白粲而去么?”他阴沉着脸冷冷说道。   “您误会了,”舂衣仙是老江湖了,多年来早已练就一身的随机应变能力,她委屈的说,“老妪这一支嫪毐的后裔的确是知道开启封印方法的,但世代都是传男不传女,若是想要得到的话,除非找来老妪的兄长。”   舂衣仙的话并非毫无根据,中原古代有很多祖传秘术甚至包括杏林世家都是遵循这一习俗的,皆因“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便是别人家的人了。   “胡说!”黄老魇呵斥道,“中原两千年中多少次的兵荒马乱,怎能确保男丁个个都活命?一旦断代,那开启之法岂不就此失传了?”   “所以当年李斯同时又传授了风水术,能够去难消灾躲避战祸以及瘟疫,可保子嗣绵延不断香火。”舂衣仙解释着。   这一下黄老魇无话可说了,舂衣仙的辩解无懈可击,找不到不合情理之处。自己一怒之下杀了鬼薪白粲,事后便已追悔莫及,这些天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解除封印的方法,现在如果连这老太婆也杀掉,就彻底断绝了所有的路子。   “你的兄长现在何处?”黄老魇沉吟片刻慢吞吞的问道。   “五丈原棋盘山。”舂衣仙回答说。   “凤翔府岐山县,诸葛孔明病逝的那个五丈原么?”   “正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有人来到门外恭敬的说道:“主人,老白有急事禀报。”   “说吧。”黄老魇哼了声。   “杜十娘一行已经来到了临潼。”   “怎么不带她来见老夫?”   “因为同行的还有岳麓山藏经阁古空禅师和薛道禅,属下不敢私自做主,特地赶回来请示。”老白解释说。   “哦,这老僧和薛怀义想必是来者不善,你给老夫继续暗中盯着,随时禀报。”黄老魇吩咐说。   “是,主人。”老白一瘸一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黄老魇回过头来目光凝视着舂衣仙说道:“老太婆,如何要你的兄长尽速来这里?”   “兄长在渭河一带相宅看风水行踪不定,唯有老妪亲自去寻来。”舂衣仙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心中却是忐忑不安,生怕一不小心激怒了对方。   黄老魇嘿嘿冷笑说道:“那你还会回来么?”   舂衣仙知道骗不了他,于是坦然提议:“这位小兄弟是在旅途中相识的,您可以将老妪扣为人质,放他前去寻找兄长来此,如何?”   有良明白舂衣仙这是在设法放跑自己,心中顿时又增添了一份感激之情,于是下决定要帮助她。   黄老魇微微一笑道:“老太婆,这个嘛倒是可以考虑的,不过你旅途辛苦还是睡上一觉比较好。”说罢五指叉出,五道七彩毫光自指尖射出,分别击中舂衣仙脑袋上左右太阳以及人中、百会和脑户要穴。   有良见状大惊,无奈黄老魇出手毫无征兆令人猝不及防,即便是救援也来不及了。   “哼,连你这小子也想与老夫为敌么?”黄老魇目光如炬,洞穿了有良的想法。   “俺没有。”有良此刻阴眼中已经看清了黄老魇只是点穴令舂衣仙昏睡而已,并未曾取其性命。   黄老魇鼻子“哼”了声:“你和薛道禅是怎么从《敦煌夜魇图》中跑出来的?”   “敦煌古城内有一口干涸的古井,跳下去就到了西域之门,就这么出来的。”有良耸耸肩,轻描淡写的说。   张道陵的虚空是单向通道啊,怎么可以逆行呢?黄老魇感到有些迷惑不解。   “你小子挺有本事的嘛。”他疑虑重重的望着有良。   “俺哪儿有这能耐,是跟随着薛先生的巫蝉出来的。”有良谎称道。   黄老魇默不作声,心中寻思这薛怀义如今已经修到了青魔,再加上巫蝉说不定功力更高,而且此人聪明狡诈,难保不被其找到了出画的捷径。   “《敦煌夜魇图》在康巴藏区的木里大寺,现在怎么又落到了你的手里?”黄老魇阴鸷的目光盯着有良身后的背囊。   有良心中暗自吃了一惊,这只千年大魇果然犀利,竟然能够感应得到自己背囊内的画轴。   “是薛道禅让俺保管的。”他索性一股脑儿都推给了薛先生,同时体内暗聚真气,若是黄老魇翻脸,那就即刻破釜沉舟的与其一拼。   “皇上,董贵妃可还在画中等着您呢。”有良脑筋一转,开始试探着缓和气氛,自己在没有必胜把握的时候还不能胡乱拼命,那是莽夫的行为,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的寻找到二丫,以血灵芝救她的命,还有她肚里的孩子。   “董贵妃?哼,就让她在里面自生自灭吧。”黄老魇不屑道,如今董贵妃的样貌已同男人无分别,天下美女多的是,尤其是城里街边竖立的那些巨幅画像中,上面的金发白皮肤的蓝眼睛女人,简直是风骚迷人至极,等完成大业之后定要多抓些来充斥后宫。   有良摇摇头,这个黄老魇竟会如此的绝情,可惜辜负了董贵妃的一片痴情。不过这些与自己无关,只是顺便带她来寻夫的,如今既然目的已达到就应该放其出来,然后继续踏上寻找二丫的行程。   但是自己不能当着黄老魇的面入画,应该到外面找一个无人之处偷偷的放董贵妃出来。   “画轴也该物归原主了。”黄老魇突然说道。   有良迟疑着缓缓解开背囊,黄老魇要将画轴拿走,董贵妃和活师都无所谓,可是吴凤娇还在里面呢。他瞥了一眼黄老魇,暗中准备着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伺机以“中阴吸尸大法”突袭,对付这千年大魇恐怕只有一次机会。   黄老魇命令道:“把画轴展开。”   有良慢吞吞的将《敦煌夜魇图》缓缓展开。   蓦地,眼前七彩毫光闪动,一股大力将有良卷起抛进了画中……   “哈哈哈,”黄老魇桀桀笑道,“想跟老夫耍心眼儿,你还嫩了点。”说罢手掌一招将画迅速卷起系好。   他知道,凡是画轴卷起来的时候,任凭什么人都无法进出,这是张道陵当年所下的禁制。 第214章 破碎的武士俑   黄老魇翻开有良的背囊,除了换洗的衣服和零散钞票以外,还有一根巴掌多长的血红色干蘑菇和一支小小的青花瓷瓶。那蘑菇闻着有股淡淡的腥味儿,而瓷瓶里面的青色液体则清香扑鼻,两样东西估计都是世间罕见的药材。   他将画轴、青花瓷瓶和血灵芝一古脑儿的揣进了自己怀里。   黄老魇站起身来,伸出手臂朝着地上的舂衣仙一挥,随着“哔哔啵啵”的静电声响,解开了她封闭着的穴道。   舂衣仙幽幽醒转,睁开了眼睛四周望了下,瞥见炕上那只旧背囊犹在,但却不见了有良的踪影,心中顿时一紧预感到不好,于是紧忙问道:“他人呢?”   “这家伙一问三不知,已经被老夫杀了。”黄老魇淡淡的甩了句话。   舂衣仙闻言心中便是一酸,这傻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强出头,结果反而枉自丢了性命。   “你杀了他,谁替你去五丈原寻人?”舂衣仙忿忿道,原本想借此机会让他逃命去的,现在一切都晚了。   黄老魇嘿嘿一笑:“老太婆,现在先去做饭,今晚老夫与你一同去认亲。”   “认什么亲?”   “到时候就知道了。”黄老魇哼了声。   舂衣仙不敢违抗亦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逃脱,于是只好到厨房里去烧火做饭,不多时,土坯房里已然升起了阵阵炊烟。   夜幕降临了,老白回来禀告说,杜十娘、关教授、柳瞎子以及古空禅师和薛道禅一行就住在秦俑博物馆对面街上的小客栈内,估计明日就有可能寻来这座山坳之中。   黄老魇听罢没有作声,他已经有了计划。   秦俑博物馆南倚骊山,北临渭水,为秦始皇陵墓的从葬坑,距骊山大墓不过1.5公里,陪葬有上万名兵马陶俑,形状与真人同等大小,气势恢弘。陶俑中有车士俑、立射俑、跪射俑、武士俑、军吏俑、骑兵俑、御手俑和为数不多的几只将军俑。秦兵马俑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考古发现,被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   是夜,尽管有警卫不时的巡逻经过,但黄老魇三个人仍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那座白色的穹形建筑内。   巨大的天棚下是三个大土坑,虽然馆内已经熄了灯漆黑一片,但黄老魇与老白均可暗中视物,只有舂衣仙跌跌撞撞的几乎绊倒。   大坑有两丈多深,里面整整齐齐的排列着陶俑方阵,他们手握兵器或蹲或站,气宇轩昂,形态各异,威风凛凛。   “嗯,这才是老夫心目之中的‘虎狼之师’,”黄老魇双目黯然噙泪,口中长叹一声,幽幽吟诵道,“他们黑衣如铁,他们迅疾如风,他们攻无不克,他们战无不胜,他们令天下无不为之闻风丧胆,他们比饿虎更凶猛,他们比狼群更团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黑暗中,他的声音古朴苍凉,伤感悠扬,动人心魄,连舂衣仙都有些感动了。   “主人,当初发掘出来的时候大都已破损,国家动用了许多文物工作者才逐步修复的。”老白作为考古学家,饶有兴致的介绍说。   “现在带老夫去找将军俑认亲。”黄老魇吩咐道。   “主人,目前共有三个坑,一号坑为地下军团的‘右军’,出土人马陶俑六千件、战车百乘;二号坑为‘左军’,由步兵、骑兵和战车三个兵种所组成;三号坑出土的陶俑数量最少,但却是统帅地下军团的指挥部,八位将军都在此,请跟我来。”老白一面解释着,一边踮着脚领着黄老魇和舂衣仙下到了三号坑底,前去辨认将军陶俑。   将军俑身高一米八十以上,不但体格魁梧健壮,而且个个前庭饱满,双目炯炯有神。他们头戴燕尾长冠身披战袍,神态刚毅,威风凛凛,显示出身经百战,临危不惧的大将风范。   “主人,您看他们真的是太美了。”老白望着将军俑啧啧赞叹,人都仿佛陶醉了一般。   黄老魇盯着将军俑一一看过去,不满的问:“数万人马就这几个将军?”   “目前已经出土的就这么多了。”老白显得很委屈。   黄老魇转过头来,阴鸷的目光逼视着舂衣仙,口中冷冷道:“老太婆,你是嫪毐的后人,又得到过李斯传授的风水术,祖上的魂魄禁制在哪个将军俑中理应能够感应得到,你现在给老夫去认亲,若是找不出来就杀了你。”   舂衣仙迫于黄老魇的淫威,无奈之下只得服从,心中却在宽慰着自己,祖先嫪毐的魂魄被禁制了两千多年,或许他想要出来透透气也说不定呢。她将手掌依次贴在每一尊将军俑的胸前,希望能够感应到先人之灵,但是全部试过后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反应,换言之,嫪毐并不在这里。   舂衣仙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找出来。   黄老魇身上骤然升起一股凛冽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其实他是做样子给舂衣仙看的,眼下在没有找到嫪毐和开启封印方法之前,还不能杀掉她。   舂衣仙见状嚇然,赶紧分辨说:“嫪毐兴许尚未出土或者他并不在将军俑中……”   黄老魇闻言心中一动,这老太婆说嫪毐不在将军俑中或许还真有些道理,从秦国丞相李斯布下的这个惊世迷局中便可以看出此人之深谋远虑,其匪夷所思程度绝不能以常人度之。   “主人,老太婆所言非虚,我们可以在将军俑的周边先找找看,也许嫪毐就蒙混在旁边的军士佣中呢。”老白也表示赞同。   “你,”黄老魇手一指舂衣仙,命令道,“去将军俑周边寻找,不要再让老夫失望了,否则……”   舂衣仙赶紧摸着黑去排查周边的陶俑,时间慢慢的过去了。   这时,远处乡村里隐约传来了鸡鸣之声,东方就要破晓,但是舂衣仙那儿仍无结果。   黄老魇心中焦躁,怒气冲冲的纵身自坑底跃上,站在护栏前四下里望去。陈列室中摆放着两辆出土的铜马车,旁边的屋子则是一间临时修复室,当他的目光扫过玻璃橱窗时,心中不禁为之一动。   房间内躺着一件破损了的彩色陶俑,从其身服饰上看属于铠甲武士俑,脑后绾六股宽辫形扁髻,虽然其面敷粉色,白睛黑珠,但发髻斑白,脸上布满褶皱,一看便知是个老兵。   “哈哈哈……”黄老魇蓦地仰天长笑,“桀桀”的瘆人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博物馆大厅中。   “主人,小心别让外面的警卫听到。”老白赶紧提醒他。   “舂衣老太婆,老夫认得,这个武士俑便是你的先祖嫪毐。”黄老魇得意的说道。   舂衣仙疑惑的隔着玻璃橱窗向内张望,黑暗中隐约瞧见地上躺着断了两只胳膊和一条腿的陶俑,感觉看不清楚便想入内探查,但房门是落了锁的。   “不必了。”黄老魇淡淡说道,双掌一搓,一道七彩光晕击向橱窗,十毫米厚的钢化玻璃瞬间粉碎坍塌了下来。   黄老魇入内伸手抄起那件残缺的陶俑夹在腋下,然后一手抓住舂衣仙纵身跃起,如同一只巨大的黑鸟飘出大厅,几个起伏后凌空飞出围墙,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老白诧异的摇摇头,这个黄老魇怎么如此肯定这尊武士俑就是嫪毐呢?他一瘸一拐的悄悄溜出门,然后手中拄杖一点也跃起跟随了上去。   此刻,黄老魇已然不见了踪影,老白一边思索着走进了树林。   自己在京城的语音信箱里已经给当年的猪头妖留了言,不知道其会不会赶来临潼,牠为什么要掌握有关黄老魇的信息呢?但愿猪头妖与黄老魇两人打起来同归于尽才好,两人一死,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标记和禁制便会统统解除,这样就摆脱掉所有的羁绊,可以再去找一个健康的新宿主了。   老白沿着林中小径朝山坳中的土坯房走去,不时的回头瞧上一眼,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尽管蛇类有着超乎寻常的警觉,但其还是疏忽了,没有留意到身后不远处的半空里有一只巫蝉正悄无声息的跟着他。   土坯房内,黄老魇放下武士俑和舂衣仙,盘腿坐在了炕上。   “老太婆,老夫再问一次,你真的不知道封印开启之法么?”黄老魇阴沉着脸缓缓问道。   舂衣仙沉默不语,她确实知道封印的开启之法,所谓传男不传女也是其骗黄老魇的。在自己的这一脉中,只传嫡长男和长女,若是万一长男因故突然死亡而来不及传下去,便由长女再传给嫡长孙,庶出则不在此列。   真实的情况是,长兄六七年死于文革期间的批斗,其长子中年遭遇车祸身故,因国家强制实行计划生育,因而只得一女,幼时随其母改嫁远走他乡再也没了音讯,这一脉的香火就此中断。   自己是长女,故而知道开启封印的方法。   天意如此,恐怕这保守了两千年的秘密就应在她的手里所终结。   “老妪知道开启封印之钥。”舂衣仙长叹一声幽幽说道。   黄老魇不动声色的“哼”了声:“老夫听着呢。” 第215章 封印之钥   此刻,老白也回到了土坯房内,恭敬的站立在一旁默默的听着。   “凭什么断定这件武士俑就是老妪的先祖嫪毐?”舂衣仙迟疑的问道。   黄老魇淫邪的往下一指:“你仔细瞧瞧这件武士俑,他的胯间之物超出了其他陶俑十余倍不止,不是嫪毐又会是谁?”   舂衣仙望过去,那武士俑的下体果然高高隆起,令人侧目,她知道先祖是赵姬的男宠,生殖器畸形,因此便不再怀疑。   原来如此,老白打心眼儿里也佩服起黄老魇的洞察力。   “‘封印之钥’并非人力所能为之……”舂衣仙眉弓凸出,双目深陷,眼神迷离,口中如梦呓般的喃喃自语。   “此话何意?”黄老魇追问道。   “你知道‘月遮太白’么?”舂衣仙目光望着他。   “太白金星嘛,”黄老魇鼻子哼了声,“老夫又岂能不知?”   “不错,道家本经载:‘天庭有金星,名曰太白。太白当道,安得千年,太白逝,天道崩。’意思是说,太白金星在则天下和平,逝去则群魔出世。”舂衣仙说。   “那又如何?”   “因为只有在此刻方能开启秦俑封印。”舂衣仙回答。   黄老魇闻言眉头皱起,冷冷道:“你是在存心捉弄老夫么?那太白金星谁知其何年何月何时才会逝去?”   “明日申时。”舂衣仙说。   “你是说明日?”黄老魇闻言大吃了一惊。   “正是,老妪早已算出明日申时将会出现‘月掩金星’天象,此乃可遇而不可求,届时便可以解除封印的禁制了。”   “那么如何开启?”黄老魇迫不及待的问道。   “击碎陶俑,封印便自然打开了。”   “就这么简单?”黄老魇怀疑说,“不是要用极高深的祝由术才能开启封印的么?”   “祝由术?”舂衣仙摇了摇头,“祖上传下来的‘封印之钥’并没听说需要什么祝由术啊。”   黄老魇一愣,随即桀桀冷笑道:“老太婆莫非哄骗老夫不成?明日果真会出现‘月掩金星’?”   “主人,”老白在一旁插嘴说,“月亮在运行中恰巧走到金星和地球之间,三个星球呈一条直线时便会发生此种天文现象,不过极为罕见,天文学家通过计算行星运行的轨道是能够准确预测出来的。”   黄老魇根本没听懂老白在说什么,于是不耐烦的一摆手阻止其在那儿胡说八道。   “明日便是己巳年乙亥月丙申日,公历1989年12月2日,可置先祖嫪毐陶俑于高山之巅。申时时分,也就是下午的三点至五点钟将其击碎,届时封印自解,若是错过了时辰则‘封印之钥’就不起作用了。”舂衣仙解释着。   黄老魇听完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老夫就依你所言,明日申时将嫪毐置于九龙山西峰之上,到时候若是见不到‘月掩金星’,你就等死吧。”   “天道如此,老妪夫复何言。”舂衣仙长叹了一声。   土坯房前,巫蝉躲藏在屋檐下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然后扇动着透明的翅膀悄无声息的飞走了。   秦俑博物馆对面街上的小客栈里,巫蝉又与薛道禅合为了一体。   “嘻嘻嘻……”薛道禅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原来黄老魇跑来临潼是想要开启秦俑军团的封印。”随后将土坯房内谈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古空禅师听罢面色凝重,沉吟着说道:“如此说来,秦兵马俑虽是烧制的陶俑,实则体内封印有当年秦军士兵的魂魄,这么庞大一支骁勇善战的阴兵军团若是被其释放出来,必将给中原百姓带来一场血光之灾。”   薛道禅点点头:“昌瑞山清东陵地下古墓中也见到有部分的阴兵,虽说他们见不得阳光,但在夜间还是蛮有杀伤力的,黄老魇手中若是有了这几万阴兵军团,那麻烦可就大了。”   “阿弥陀佛,老僧必须要出手阻止他。”古空禅师口诵佛号坚决的说道。   “大师,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对付黄老魇可有胜算?”杜十娘忧心忡忡的问。   “老僧惭愧,虽可自保,但却无胜算。”古空禅师沉吟道,若是与千年大魇竭力一拼的话,自己与薛道禅倒是能全身而退,可杜十娘等人就难说了。   “不如我们即刻就去偷袭黄老魇,不成功则成仁。”关教授神情悲壮,决心从容赴死。   杜十娘弯腰对古空禅师施礼,幽幽说道:“大师,妾身与关教授和柳十三准备先行潜伏到黄老魇身边等待时机,在其防范最松懈的时候突袭他,请您和薛先生届时里应外合一并动手。”   “这黄老魇生性多疑,现在恐怕会对你们倍加提防,薛某以为今日下午申时在九龙山西峰之巅,等其全神贯注开启封印之时,偷袭比较容易得手。”薛道禅思索道。   古空禅师也点点头:“薛先生说的不错,我们挑选在黄老魇精神最亢奋、注意力最集中的那一刻下手胜算确实会大很多。”   当几个人商议妥具体的行动方案后,天色已经蒙蒙亮,杜十娘带着关教授和柳十三匆匆离开小客栈,走进那片幽静的树林去面见黄老魇。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早已经暴露,老白昨日便禀报给了黄老魇。   穿过林中小径,三个人来到了山坳中的土坯房前。   “主人,十娘应召已经赶来临潼。”杜十娘对着紧闭的屋门朗声说道。   “你们都进来吧。”土坯房内传来黄老魇的声音。   杜十娘带着关教授和柳十三推门走进屋里。   房间内,黄老魇一身玄衣醺裳、头戴法冠正在炕上盘腿打坐,晨曦透过窗棂射进来,他的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七彩光晕,显得格外神圣。   地上垂手而立着老白,他的手里拄着一根竹杖,其身旁还有一个发鬓斑白、面容丑陋的老太婆。   “十娘,来临潼就只有你们三个人吗?”黄老魇连眼睛都没睁。   “是的。”杜十娘答道。   “嗯,把伪装去了吧,老夫喜欢你的真容。”黄老魇的话一语双关。   “是,主人。”杜十娘无奈只得将罩在脸上的面具揭下,露出其本来的面貌。   舂衣仙一望之下愕然之极,但见其冰肌玉肤,螓首蛾眉,简直是美艳绝伦,具有倾国倾城之色,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从没见过这般如此美丽的女人。   黄老魇睁开了眼睛,目光炯炯的直视杜十娘,真的是国色天香啊,原先后宫里的那些嫔妃,也包括董贵妃在内根本无法与之相比,正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现在自己心里头明明知道她是与岳麓山那老和尚一起来的,显然已经背叛了自己,但如此之妙人尤物,又怎能忍心的杀掉呢?   他思考半晌决定先将此事暂且放下,等今天九龙山上唤醒了阴兵军团后再说。   “你们几个远道而来,途中辛苦,就先打坐休息吧。”黄老魇淡淡说道,蓦地双手搓动,一座覆钵形的七彩光罩瞬间将三人扣入其中。   杜十娘等人心下暗自吃惊,这黄老魇将他们困住莫非是觉察到了什么,亦或只是一种防范的措施?三人无奈只得盘腿坐下,以他们三个自身的功力是绝难破罩而出的。   这时,黄老魇耳边响起了轻微的“嗡嗡”声,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有没冻死的苍蝇在飞,他心里想着也并未加以理会。   这可不是普通的苍蝇,而是一只极善追踪的雌性“茅山绿蝇”。   东骊山腹地的九龙山,山峦环抱,松柏常青,古人诗云:“上有青松盖顶,下有四水围城。前有千山掩护,后有五龙护送。”此地十分的隐秘,人迹罕至。   黄老魇一行沿着山沟前行,由于不放心将武士俑交给旁人,万一失手打碎了将前功尽弃,所以他便自己扛在了肩上,杜十娘等人则默默的跟随在其身后。   一股清泉汨汨流淌着,水声如咽,凄凄切切,像是有怨妇在哭泣一般,这就是“哭井”。相传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的先锋官胡寿廷遭诬陷被杀后,就偷偷的埋葬在这里。后来其女胡秀英到此祭奠,心中万分悲伤,一连痛哭数日不止,忽然脚下涌出一泉,其音如泣如诉。秀英知道是上苍有灵,其父蒙冤,秦腔戏中有一本《下河东》便是述说的此事。   舂衣仙闻状心下暗道,此水声甚为不吉,看来今天的开启封印一事必将多生变故,甚至还会有杀戮。   “时辰快要到了,前面就是西峰之巅。”黄老魇加快了脚步,率领着众人匆匆的攀上了峰顶。   在一株虬节突起、针叶如伞的古松树下,爬伏着一头生有黑色鬃毛、身形异常魁梧的黄土高原八眉大公猪,两只铜铃般的圆眼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第216章 月掩金星   蓝天碧空如洗,一丝云朵也没有,西峰顶上的松林隐隐传来松涛声。   “天意啊,这么肥硕的一头大猪,正好可以当作老夫解除阴兵军团封印的祭旗之物,哈哈哈……”黄老魇大笑不已。   走在他身后的老白见状则心中大喜,这头黑猪分明就是当年的那个猪妖,接到电话留言也赶来了,看来一场大战不可避免,真希望两人今日统统的死掉,换自己一个自由之身。   舂衣仙深陷的双眸盯着这头神情怪异的黑猪,在牠的身上可以看出散发着一股诡异的妖气,令人心神不宁。今天是怎么了?难怪古人说“月掩金星”之时,尘世间将有妖魔出世呢。   黄老魇将肩上的武士俑撂下,抬头仰望,此刻已近未时末,阳光还很明亮,但他还是能够看到西边天空上挂着一道弯弯的娥眉月,在其东边不远处有一颗银白色的光点,那就是“启明星”,古人称作“长庚星”,也就是太白金星。   就在这时,封顶一块青色巨石的后面转出一人,负手站在大黑猪的身旁,枯瘦的身形着一件灰色长袍,正是楚大师。   黄老魇惊讶的望着他,如此隐秘的西峰之巅此刻怎会有陌生人出现?   “来者何人?”黄老魇嗔道,心想看其模样并不像是个养猪的农户。   “贫道楚大师,今日能够一睹当年‘冲天大将军’黄巢的尊容,真是三生有幸啊。”楚大师拱手施礼,言辞显得彬彬有礼。   黄老魇闻言一愣:“原来你就是南朝华阳隐者陶弘景的传人,号称‘茅山宗第一高手’的楚大师?”   “不敢,正是在下。”楚大师谦虚道。   “哼,大胆牛鼻子老道竟敢擅闯地下古墓,上次侥幸没被老夫撞见,真是冤家路窄,今日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楚大师闻言淡淡一笑,道:“贫道素来锺爱山水,游历三山五岳,今日登临九龙山黄巢堡,除了要一睹‘骊山晚照’的奇景之外,其实是来凭吊一千年前将军的屯兵之所,未曾想与将军不期而遇,实乃有缘啊。”   “胡说八道,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黄老魇怒道,“你他妈的竟敢将西域之门下的阴兵下属尽数剿杀,今日老夫就要替他们讨回公道。”   “将军息怒,贫道当时并不知道那些阴兵是您的义军,否则怎会自相残杀呢?”   “‘自相残杀’?哼,老夫与你不共戴天,今日说什么也要宰了你这牛鼻子老道来祭旗。”黄老魇越发的气愤了,双掌一搓就要动手。   “且慢!”楚大师伸手阻止,口中说道,“您何不叫隐藏在松林中的帮手都出来,暗地里偷袭可不是将军的做派。”   “胡说,哪儿来的帮手?老夫杀个牛鼻子还需要别人相助么?”黄老魇十分的诧异,自己并没有其他的属下。   楚大师微笑着朝黝黑的松树林中喊道:“林中的朋友可以出来了。”   众人目光都齐刷刷的望了过去。   山风汩汩,涛声飒飒,松林中突然响起一阵“嘻嘻嘻”的尖利笑声,有人朗声说道:“楚大师好耳力,薛某佩服之至,青石后面的茅山弟子也不必躲躲藏藏,何不也现身出来?”话未落音,林中走出了薛道禅和古空禅师。   这边杜十娘一见心中暗自叫苦,时机还未到就暴露了,不过好在楚大师的出现增加了己方的实力,届时一起对付黄老魇的胜算就大得多了。   楚大师闻言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也都出来吧。”   一伙人自青石背鱼贯而出,为首的是卫道长,身后跟着茅山二宝、峨嵋老尼和豹哥、小林子。   黄老魇默默的瞅着这帮人,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黄老魇,别来无恙?”薛道禅嬉皮笑脸的上前打着招呼。   “薛怀义,你这不男不女的面首也来凑热闹了,后面便是岳麓山藏经阁的古空老僧了吧?”黄老魇轻蔑的讥讽着。   “阿弥陀佛,老僧古空,见过道友。”古空禅师单掌合十施礼道。   “你与老夫素昧平生,何来‘道友’一说?”黄老魇颇为不屑的问。   “当年道友遁入蓟县独乐寺剃度为僧,皈依我佛,岂不是同道之友么?”古空禅师说道。   “废话,老夫当时藏身独乐寺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又何曾念过一天经,守过一日戒?”   “既入佛门,便应守戒,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古空禅师心存慈悲,想在双方撕破脸大战之前尽最后的努力,设法消弭一场血光之灾。   “放屁!”黄老魇呛断了他的话,“老和尚磨磨叽叽的叫人心烦,你们与杜十娘一同自岳麓山下来,既然串通好了要对付老夫,又何必假惺惺的来一番说教呢?”   此话一出,令古空禅师和薛道禅疑心顿起,他怎么会知道的,难不成是杜十娘出卖了他俩?   杜十娘此刻也不明就里,黄老魇是如何知道自己从岳麓山而来?既然偷袭计划已经暴露,他怎么并未对三个人下手呢?   越来越热闹了,舂衣仙旁观者清,“月掩金星”果然名不虚传,招来了这么多的江湖高手,尤其是自己现在才知道,这个杀死堂兄堂嫂的老者,竟然就是唐末农民起义军大名鼎鼎的吃人魔头黄巢!看来一番血腥恶斗无可避免了,绝非是可以轻易化解的。   鬼薪白粲,但愿这些人能够杀得了黄巢,报了你们的不白冤仇。   “好了,时辰已经不早,废话少说,你们就一起上吧,省得老夫劳时费力还得一个个的来收拾。”黄老魇真气凝聚准备痛下杀手。   大战一触即发,西峰之巅一时间气氛紧张的令人窒息。   “哈哈哈……”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青石后面又转出来一人,身穿藏青色的中山装,四方大脸,面色光滑而红润,两道深刻在下巴上的法令纹使其显得极具权势。   “你又是何人?”黄老魇诧异道。   “我是费叔。”中年人的声音浑厚响亮,且富有磁性。   黄老魇闻声心中微微一动,不知不觉从心底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好感。   “你们是一伙儿的吗?”黄老魇轻声问。   “不,应该说我们是一伙儿的。”费叔慈祥的微笑说道。   黄老魇更觉诧异,脑袋里飞快的转动着,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此人,但却总觉得有那么一丝的亲切。   “牠叫猪坚强,”费叔指着松树下卧伏着的八眉黑猪说道,“来,你们亲热亲热。”   “噜噜噜……”猪坚强喉咙里发出亲昵的低吼,肚皮贴地蹭起了痒痒,似乎显得很是舒坦。   黄老魇身躯一震,感觉前胸小腹也有点痒痒的,于是禁不住的伸手抓挠了两下。   费叔看在眼里,心下寻思着自己的血液已经输进了黄老魇的体内,考虑到他是一只千年大魇抵抗力强,特意吩咐丛院长加大剂量到了几百毫升。尽管其已经显露出一些猪的特征,但还吃不准能否控制得住他。   “你饿了么?”费叔慈祥的柔声问道,就像母亲对游子无微不至的关怀。   黄老魇闻言顿觉腹中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一时间竟饥饿难忍,他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费叔一招手,小林子提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布袋正欲迈步上前。   “还是让老娘来吧,”峨嵋老尼劈手夺过口袋,摆动着丰满的臀部扭捏的走近黄老魇,嘴里嗲声嗲气的说道,“黄将军,峨嵋老尼这厢有礼了。”   黄老魇上下打量着她,面色微讶:“肥硕有余而矜持不够,妩媚尽显却相貌平平,老夫不知如今峨眉山上的尼姑竟也如此风骚。”   “不许这样恶毒的诋毁老尼!”茅大挺身而出大声叫道。   “就是嘛,老尼的身材那叫做‘丰满’,容貌虽然不及姓杜的那个女人,但也算将就啦。还有,风骚怎么了?我们茅山宗就喜欢风骚,难道不行么?”茅二胀红着脸反问道。   “住口!”卫道长大声呵斥这俩不成器的师弟。   真是一对二百五,舂衣仙在心里默默说道。   此刻,黄老魇脑袋里思维十分的混乱,明明知道这位费叔和那头巨猪与自己并非是同道中人,但潜意识里又想与之亲近,仿佛是久别重逢的直系血亲一般。总之感觉怪怪的,其实这是费叔的血正在潜移默化的起着作用。   老尼不愧是情场老手,听到黄老魇的贬低自己之词,面色竟然不红不白,抿着嘴儿莞尔一乐:“呦,黄将军言重了,小女子虽说是抵不上杜十娘的美貌,但床上功夫却是十分了得呢。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凡事都要辨证的来看待,你要是学过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就不会这般想法了。”   费叔的血虽然输入的剂量较大,但毕竟时日尚短,要想完全的融合并控制住他的思维还难以立竿见影。   须臾,黄老魇体内已经压制住了想与费叔和猪坚强亲热的感觉,精神重新振作了起来,一脚踢翻了老尼手中的布袋,苞米面窝窝头飞落了一地,有几只甚至滚到了荒草丛边上。   西边的天空中,弯弯的月亮渐渐的遮蔽了那颗明亮的太白金星……   “唗,尔等鼠辈,时辰已到,老夫先杀了你们祭旗再说。”黄老魇暴喝一声,两臂斜刺里伸出,其玄衣醺裳、头戴法冠,周身笼罩在七色毫光之中,就如同一尊天神般。   谁也没有低头看,一只满是皱皮的脏手自草丛中悄悄的探出,飞快的抓起了一个窝头…… 第217章 千年大魇   此刻,尽管夕阳西下并未落山,但西峰山顶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内阴风阵阵,笼罩着漫天的凛冽杀气。费叔的心中暗自叫苦,自己的几百CC血浆在黄老魇身体内竟然没起作用,反而导致其要大开杀戒,这可是一只千年大魇,功力自然非同小可。   楚大师也是同样焦虑,他和费叔曾商量过,若能够收服黄老魇最好,万一不行的话只有将其除去。一山不容二虎,中原江山眼见着唾手可得,绝不容许这家伙横插一杠子搅局。   “古空禅师、薛先生,为民除害在此一举,黄老魇功力高强,单打独斗我们都不是其对手,还是一并上吧。”他口中高声叫道,随即袖口一抖射出一条画着朱红符箓的黄缎子凌空缠向了黄老魇。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古空禅师口诵佛号一摆袈裟纵身上前,张嘴咬破指尖猛吸数口,然后朝着散发着七色毫光的黄老魇喷去,同时双掌用足十成老阴之气将“梦遗掌”击了出去。   因为对付的是只千年大魇,所以老僧一出手便使出了当年禅宗六祖慧能传下的“血禅”和自己赖以成名的“梦遗掌”,但闻漫天血雾之中传来铮铮梵音,如同成千上万支声波钢针疾速刺去。   楚大师为“茅山宗”第一高手,古空禅师则是禅宗有道高僧,两大旷世高手同时发动攻击自然威力极大,在他们身后的豹哥和小林子感到空气中的压力骤增,两人几乎透不过气儿来,不由自主的“蹬蹬蹬”一连退出去十余步才勉强站稳脚跟。   此刻,峨嵋老尼还尚未来得及撤出,身边的气流便已急速涌过,如利刃般将其崭新的职业女套装撕成了碎片,仅剩下那件贴身的粉红色肚兜和蕾丝边三角裤。尽管她也会些三脚猫的武功,但处于当世绝顶高手的掌风中,身子如同风中落叶一般根本无法站稳,顿时险象环生。   “哔哔啵啵”一阵杂乱的持续静电声响,黄老魇周身的七彩毫光与古空禅师的“血禅”梵音撞击在一起,随后紧接着“梦遗掌”的老阴之气与楚大师的驱魔黄缎又接踵袭来。   黄老魇依仗着有周身七彩“魇芒”护体,因此全然无惧,甚至还有闲心来欣赏老尼那白白胖胖的肉体,神情一时间竟有些魂不守舍,在唐代妇女以肥为美,仿佛勾起了他久远的记忆。   “血禅”声箭与魇芒互有消长,但原本庄严的梵音迅速紊乱起来,叽叽喳喳仿佛好多泼妇在同时吵架似的,令人耳鼓刺痛,随后便归于了沉寂。   “梦遗掌”中的老阴之气遇上七彩魇芒顿时化为一团白色的水蒸气瞬间消散,半空里传来裂帛之声,符箓黄缎碎片也如雪花般的飘落下来,古空禅师与楚大师两人联手的突袭在黄老魇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哈哈哈……”黄老魇仰天狂笑不已,鄙夷道,“尔等还有什么能耐就统统的使出来吧。”   但凡成年大魇能发出魇芒、魇晕和魇气三种非尘世功力,端的是厉害无比,在场的众人见之无不嚇然。   “老尼莫怕,我们来救你了。”茅大茅二红着眼睛纵身扑上,虽说两兄弟的智商不算太高,但是对老尼的真情却是不容置疑,即便情形再危险也要舍命相救。   “嗖”的茅二伸手入裆一抓一甩,但见黑光闪动蛊鳝鱼凌空弹向了黄老魇,口中喷出毒汁迎头淋下。   黄老魇勃然大怒,左掌中一道毫光“啪”的击在了蛊鳝鱼的身上,顿时青烟爆裂,焦香味儿刹那间弥散开来,就如同夜摊上的烤鱼烧焦了一般。   他的右掌中射出一团七彩光晕形同覆钵,从天而降将老尼和茅山二宝扣在了里面,随即催动魇芒,令透明光罩内的温度骤然上升。   三个人困在罩内无论如何挣扎也出不去,炙热的温度烤得老尼大汗淋漓皮色通红,湿透了粉红肚兜和底裤。茅山二宝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两个人的发须已经烤焦打起卷来,散发出一股糊臭味儿。   卫道长大惊失色,茅山二宝虽说挺浑的,老尼也是喜欢到处去撩骚,这三个人总是给茅山宗惹事儿,但毕竟是同门师兄弟,危难之际岂能见死不救?他“唰”的一声从木箱中抽出了那把豁牙漏齿的王麻子菜刀,把脚一跺便要纵身上前。   “且慢!”楚大师赶紧拦阻道,以卫道长的武功上前硬拼无疑等于是去送死。   楚大师说罢抢过菜刀身子一矮,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黄老魇并未急于催动魇芒即刻烧死光罩内的三个人,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披头散发几乎全裸的老尼,鼻子用力的嗅嗅,咂吧咂吧嘴唇吞咽下口涎,当年农民起义军吃掉过好些女人和孩子,但像养得如此白嫩肥胖的却是极为少见。   黄老魇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觉脚下剧疼,急忙低头一看大惊,自己的右脚掌竟然整只被切掉滚落一旁,鲜血激射而出染红了裤脚……   楚大师的半截身子还仍在泥土下面,手里握着一把血淋淋的破菜刀,面露狡诈之色。   “哇……”的一声怪叫,黄老魇“噗”的往脚下喷出一口寒凉彻骨的千年魇气,方圆丈许的土壤瞬间冻得如铁板一块,将楚大师禁锢在了里面。   楚大师心中嚇然,自己以茅山缩地术钻到黄老魇的脚下,因为他的周身为七彩魇芒所护体,唯有足下未曾防范是其死穴。虽然偷袭成功斩下了黄老魇的一只脚掌,但自己的下半身却被禁锢住了,根本动弹不得。彻骨的丝丝寒气透过半截长袍向体内钻去,他竭尽全身真气与之对抗,但仍旧感觉到肢体渐渐的麻木,王麻子菜刀“咣当”一声掉落在了坚硬的冻土地面上。   狂性大发的黄老魇根本不容楚大师多想,随即一掌劈下,掌风之中裹挟着隐隐雷鸣之声。   “我命休矣。”楚大师心中暗道,目光瞥见古空禅师正欲上前救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嘻嘻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始终未出手的薛道禅不知何时偷偷的溜到了身后,抱起那尊武士俑撒腿就跑,口中还不停的叫喊道,“黄老魇,薛某将陶俑扔下悬崖如何?”   黄老魇大惊失色,现在已是申时,西边天空中的月亮刚刚开始遮掩金星,而开启封印则必须得在西峰之巅敲碎武士俑才可以解除禁制,若是薛怀义这狗东西将其扔下了悬崖,岂不坏了大事?他顾不得掌毙楚大师以及自己的断腿,身子凌空纵起如同一只受伤淌血的巨大黑鸟扑向了悬崖边,斜刺里阻住了薛道禅的去路。   古空禅师终于松了口气,一步跃至楚大师身边伸手去拉他,用足气力甚至撕破灰袍将其上身都拽变了形,却也还是纹丝不动。   这黄老魇的禁制太邪门了,继续用力非但救不出来楚大师,反而会令其断为两截。   此刻,七彩光罩内保持着炙热的恒温,皆因黄老魇并未继续催动魇芒。尽管如此,茅山二宝的发须已经焦糊,身上的道袍和内衣裤都已火焙成灰,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老尼也是万分狼狈,原本引以自豪的乌丝长发此时成了黄褐色,粉红色肚兜以及蕾丝边三角裤被茅大偷偷触摸了两把便顿成齑粉,如此三个人全部都是赤条条的了。   “老尼,我们就是死也绝不能让你的身体‘走光’。”又瘦又高的茅大悲壮的迎面搂抱住了她。   “师兄做的对,贫道也誓死追随。”茅二又矮又胖,义不容辞的张开短粗双臂从后面勾住老尼肥大的臀部,几乎整个脸都埋了进去。   舂衣仙以及杜十娘等人见状不禁愕然,茅山宗的道士用情之深简直令人瞠目。   “简直有辱斯文。”关教授面红耳赤的说道。   “真是不堪入目。”柳十三在身后翻着眼皮。   “可却也是真情的表露。”杜十娘幽幽的轻叹一声。   薛道禅不敢与黄老魇直面硬碰,而是用力的将那尊武士俑抛向了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悬崖下坠去,他掌握的时间恰到好处,令黄老魇根本就来不及半空中拦截。   黄老魇“哇哇哇”的狂叫不已,若是武士俑摔下悬崖而粉身碎骨,那数万阴兵军团就永远的埋葬在骊山大墓地下了。   “嘻嘻嘻……”薛道禅再次发出尖利的笑声,不过却蓦地戛然而止,他吃惊的发现半空里有道身影闪过,竟然有人凌空接去了武士俑。   “秦始皇兵马俑乃是国宝,怎能随便的丢弃?”寒生双手捧着武士俑从天而降,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第218章 丑老太婆   松树林里陆续出来一群人,走在前面的是两个牵着手小孩儿。   贾道长一行自木里大寺一路驱车来到了汉中留坝李家沟,见到了墙壁上有良的留言。数日后,寒生领着才华墨墨也赶到了,于是大家便汇合一道直接奔临潼而来。在途经西峰山下的时候,听闻峰顶传来打斗之声,于是便上来看个究竟。   此刻的黄老魇简直喜出望外,那具武士俑竟然被人接住而没有坠下山崖,正所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阴兵军团总算是有救了。   “来者何人,老夫多谢了。”黄老魇心存感激,口中高声问道,同时连点自己的右小腿数穴,将六条经络全部封闭止血,然后把手一伸便想要赶紧讨回武士俑。   “阿弥陀佛,”古空禅师见到来人是寒生时,顿时心头释然,口诵佛号说道,“朱医生,此人便是千年大魇黄巢,妄想开启秦俑封印解除阴兵军团的禁制,因此万万不可交还武士俑给他,否则中原必将遭遇血光之灾。”   “阴兵军团?这里发生了何事?”寒生大惑不解,他与贾道长一行刚刚登临峰顶,还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楚大师满是血污且半截身子陷于地下,旁边扔着一把破菜刀,两丈开外的七彩光罩内有三个赤裸男女相拥在一起,看模样依稀辨认出是茅山二宝和那个老尼。   “朱医生,”古空禅师赶紧解释说,“秦始皇陵地下曾陪葬了三万秦军士兵,其魂魄封于陶俑之内已达两千余年。这黄老魇想要趁月掩金星之际,在西峰之巅击碎这具武士俑释放阴兵军团为己所用,方才薛施主将陶俑抛下悬崖,便是要令其阴谋破产。”   “原来如此,”寒生恍然大悟,但仍有些不解,“薛先生抛秦俑落山便可无虞了么?”   “不错,眼下正是百年一遇的‘月掩金星’天文异象,武士俑必须于此刻在高山之巅击碎方可开启封印,若是扔进山沟里摔烂,则黄老魇的阴谋也就彻底破产了。”古空禅师说。   “别听老和尚胡说八道,”黄老魇显得异常委屈的解释道,“老夫是要保护秦俑才遭到他们围攻的,这位英雄,方才你不也是说此乃‘国宝’么?这些人为了毁坏国宝甚至还斫去了老夫的右脚,简直是丧心病狂。”   “嘻嘻嘻……”薛道禅尖声笑了起来,“黄老魇还真会倒打一耙,朱医生,是非善恶还需要多说么?明眼人一见便知。”   此刻寒生何尝不知就里,一具缺胳膊少腿的陶俑也没啥大不了的,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寻找有良和二丫,其他的事儿实在不愿多插手,尤其是楚大师那帮人也并非善类。   他把武士俑撂在脚下,旁边就是茂密的荒草丛,地上还散落着几个窝头。   这时,老白拄着竹杖已经悄悄的绕到松树下,满脸堆笑万分恭敬的对着猪坚强说道:“您就是当年二酉山藏书洞的那位救命恩人吧?”   “哼哼,呼哧呼哧……”猪坚强眨了眨眼睛,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的低鸣。   老白诧异的瞅着牠,神情有些惶惑不解。   “嗯,没错,”费叔在一旁微笑着点点头,“老白,这三十多年来你忠心耿耿的履行了诺言,我十分的满意。”   老白到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穿中山装面色威严的男人才是那位猪妖,他说话的声音与电话留言分毫不差。   “老白,你在干什么?”黄老魇一眼瞥见他正偷偷的与费叔私下交谈,不由得起了疑心。   “主人,我……”老白支支吾吾的,眼光瞄着费叔。   “别怕,”费叔拍拍他的肩膀,随即转向黄老魇嘿嘿说了句,“这位佘天庭,代号‘老白’,他是我的人。”   黄老魇闻言一愣,阴鸷的目光恶狠狠的瞪着老白,冷笑道:“你这狗东西是自己找死。”说罢,双掌一搓便要动手。   “咦,武士俑呢?”舂衣仙这时突然间惊呼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望过去,但见武士陶俑的一条小腿还露在荒草丛外,身子正一点点的被什么东西拖了进去。   此刻老祖离着草丛最近,于是手疾眼快“嗖”的猱身扑上,听得“啪”的一声闷哼,她的身子竟然被击得倒飞出来,“噗通”摔在了地上,口鼻喷血衣襟撕裂昏死了过去。   古空禅师与薛道禅面面相觑,两人心意相通,双双纵身跃起从左右两侧包抄过来。   荒草丛中蓦地站立起一个瘦弱的“老太婆”,身穿一件蓝花夹袄,斑白的头发,层层褶皱的脸上长满了黑色的寿斑,面目狰狞扭曲令人心生畏惧。   古空禅师止住了脚步,口诵佛号问道:“阿弥陀佛,请问施主何人?”   老太婆没有理睬他,手中拽着那具秦俑的一只胳膊走出了荒草丛,脚下还跟着一只三条腿的老黑猫。   “嘻嘻嘻……”薛道禅突然尖声笑了起来,他认出来那只黑猫正是媚娘。   “啪”的一道五彩闪电自老太婆的掌中发出,薛道禅虽然猝不及防,但其青魔的本能即刻做出了反应,周身青芒刹那间暴涨护体,但见一团青烟升起,他“蹬蹬蹬”倒退了几步趔趄着差点摔倒,身上的衣服已被烧焦散发出一股涤纶化纤燃烧的臭味儿。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斜刺里凌空袭来,墨墨见她娘老祖满脸是血生死未卜,顿时勃然狂怒,“一苇渡江”身子纵起,与此同时张口“呸”的一声射出毒痰直奔老太婆。那只大血蚤趾高气扬的骑在痰块上,颈后鞭毛猎猎嘴里伸出尖利的口器径直朝对方刺去。   “喵……”黑猫媚娘眼神儿锐利,瞅见了骑着青痰的那只大血蚤,于是“腾”的弹跳而起,锋利如刀的指甲在半空中闪电般拦截并划向这只鲜红的蛊虫。   大血蚤是当年暹罗第一降头师蒙拉差翁精心培育的蛊虫,跟着墨墨走南闯北并能与主人心意相通,不过现在受到其情绪的影响,一时间光顾着愤怒而忽略了地上那只三条腿的残疾黑猫。   这媚娘可是秦岭深山中修炼得道的灵兽,不但能识人言且聪慧机敏,但见牠半空里双爪挥动利刃般的指甲,竟然将那只自负的大血蚤瞬间斩为了两段……   那蛊虫“吱”的一声惨叫死于非命,这只跟随了墨墨多年,曾令无数暹罗降头师闻风丧胆的血降头,在临潼西峰顶上轻易被媚娘所斩杀,大血蚤就此绝种了。   多年来,墨墨早已视大血蚤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如今见其殒命不由得血灌瞳仁,口中狂叫一声,小辫散开,“嘭嘭嘭”一连数道臂影狠狠的砸在了媚娘的身上。   “喵呜……”媚娘没能躲开当年达摩祖师传下的“断臂立雪”,随着一声惨叫从半空中坠下。   夕阳西下,老太婆斑白的发丝已根根竖起,面目扭曲更加狰狞可怕,两只皱皮手掌用力一搓,一道闪烁着淡淡五色魇芒的光晕“哔哔啵啵”瞬间在墨墨的身上爆裂开来。   墨墨连声都未吭便一头从半空里栽下,脑袋眼瞅着便要撞上坚硬的地面,但见眼前身影闪动,寒生闪电般的一把抱住了她并随即跳出圈外,细瞧之下,墨墨此刻已经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于是赶紧对墨墨进行急救。   “毳毴毵毶毷毸毹……氁氂氃氋氄氅氆氇……杀杀杀……”随着一阵怒极而声音颤抖的巫咒,鬼婴沈才华双目圆睁扑了上来,一出手便是最恶毒的“猪油神功”第十式“无毒不丈夫”,手指如风朝着老太婆的胯下疾速划去。   他和墨墨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差,此刻见其受到重创早已红了双眼,口中发狂的一遍遍念动咒语,疯了般的冲向那个可恶的老太婆。   西峰山顶上面发生的突然变故,令费叔等人愕然不已,从哪儿冒出个奇丑无比的老太婆,而且武功又是如此的诡异,竟然于举手投足之间便轻易重伤了老祖母女,真的是天外有天,太他妈的邪门了。   黄老魇望见后却是心中一动,看这个丑八怪老太婆的出手竟然和自己如出一辙,只不过发出的是五色光晕而已,他不由得心中暗道,这是魇,一只刚出道的幼魇。   他仍静静的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双目紧盯想一睹究竟。   “嗤嗤嗤”数声裂帛,老太婆的裤裆已然被沈才华的祝由指气划烂了。   鬼婴曾经以“无毒不丈夫”切下过不少高手的睾丸,几乎是指到蛋除,但他盛怒之下却忽略了老太婆是个女人,根本就没有蛋蛋。   “才华,莫要伤害此人,她就是二丫。”寒生蓦地出声喝止道,他已经瞧出了端倪,二丫的相貌一定是在木里大寺受到密宗驱魔法器的绞杀而产生了畸变,就和当年的黄建国一样。   哪知沈才华仿佛没听见似的,依旧是不依不饶的发出凌厉的指力,非要致其于死地不可。   古空禅师和薛道禅闻言大吃一惊,两人目光对视心中大骇,那位二丫姑娘原来已经蜕变成了一只新魇。   “哈哈哈,”黄老魇狂笑数声,双手搓动掌间闪烁着七彩魇芒,“小姑娘莫怕,有老夫在此,无人敢伤害你。”说罢纵身跃起,径直拦在了老太婆和沈才华之间。 第219章 残阳如血   西边天空中,弯弯的娥眉月已经完全遮掩住了太白金星,黄老魇抬头望了下满意的说道:“小姑娘,现在时辰刚刚好,待老夫开启了封印之后,再将这些歹人统统的剿杀干净,然后我们带领着阴兵军团横扫中原一统江山。”   “有良在哪儿?”老太婆深陷褶皱之中的双眼噙着两滴泪水,怀里抱着重伤的媚娘,嘴里喃喃的说道。   在木里大寺,二丫体内的魇性殊死抵抗一世班禅的驱魔罡洞,就在她行将崩溃而死的时候,亏得嘟嘟将羊肉汤倾倒在了罡洞之上,污秽之物阻断圣洁的驱魔梵音,从而导致仁波切功亏一篑。与此同时,幼魇体内的魇性被空前的激发出来,促使其迅速畸变成熟而功力倍增,所以当她带着媚娘逃离大殿的时候,连“守护者”白眉扎西老喇嘛都望尘莫及的追不上了。   “一只眼的有良?”黄老魇随之一愣,猛然想起有良的小情人名字似乎就叫“二丫”。   舂衣仙在一旁略为迟疑,然后恭敬的问道:“前辈,您所说的可是那个右眼残疾的河东年轻人么?”   “你见到过他?”二丫闻言扭过头来,急迫的目光盯着她追问。   “嗯,老妪与他同乘一趟火车从汉中来到的临潼。”   “他如今在哪儿?”二丫满是褶皱的苍老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丝惊喜。   “唉,”舂衣仙叹了口气,把手一指黄老魇说,“被他给杀死了。”   二丫闻言一下子便呆怔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须臾,两行热泪喷涌而出,脸上的肉褶剧烈颤抖着,一股戾气自周身迅速弥散开来。   西峰之巅再次笼罩了一股凛冽的杀气。   黄老魇嘿嘿冷笑了两声,他不打算告诉她有良并没有死,而是收入了《敦煌夜魇图》中。遇到这只初出茅庐的幼魇简直是千载难逢,必须要将其收为己用,如果放出有良,这两个人小情人恐怕就会远走高飞了。   “老夫怎么会杀有良呢?”黄老魇故作气愤不已的说道,“他是来到了临潼,不过竟然与董贵妃两人背着老夫私奔了,还说什么二丫姑娘的容貌已毁,自己绝不会同个丑老太婆共度一生。唉,如今的年轻人都这么容易见异思迁,简直是世风不古,道德沦丧啊。”   二丫心中根本就不相信黄老魇说的话,有良曾在李家沟老宅的墙壁上留言,看得出他对自己仍是一往情深,怎么可能突然就与董贵妃私奔了呢?不过,如今自己的相貌惨不忍睹,即便他不在意,可作为一个女人却如何与其朝夕面对呢……   黄老魇冷眼观察着二丫的面目神情,看得出她内心的矛盾与挣扎,不由得暗自欣喜,嗯,收服这只幼魇并非难事。现在最紧要的是赶紧砸碎武士俑开启封印,其余的事儿以后再说。想到这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他缓缓的举起了一只手……   不过那只手掌又突然缓缓落下,并迅速伸进衣襟里面抑制不住的“哧哧”抓挠起来,并且嘴里还惬意的“哼哼”着,仿佛极为陶醉和享受。   费叔望见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这只千年大魇终于有反应了,他一摆手,猪坚强打了个滚儿爬起身晃晃悠悠走到黄老魇面前,嘴里不住的发出“哼哼唧唧”的呻吟,四肢伏地用力的蹭起肚皮来。   黄老魇此刻神情恍惚,低头瞅着这只憨态可掬的八眉大黑猪,身不由己的伸出手来轻轻爱抚牠背上油光水滑的鬃毛。   这一举动让山顶上的所有的人大跌眼镜,这只千年大魇是怎么了?   “喵,呜呜呜……”媚娘在二丫的怀里痛苦呻吟着,牠的肋骨已经被打断数根,而且脏器移位,自口鼻中不断的渗出一团团血红泡沫。   二丫难过的望着牠,有良如今下落不明以及媚娘奄奄一息的凄惨模样,令其体内的怨气和魇性渐渐的凝聚。   一直处于冷眼旁观的虚风道长此刻瞧出了二丫神情的变化,不由得担心起来,黄老魇说的有良与董贵妃私奔之事绝无可能,但他人究竟在哪儿呢?   虚风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感觉到气氛越来越紧张,一场激烈和血腥的搏杀一触即发。   古空禅师与薛道禅两人正悄悄的窃窃私语。   “大师,二丫如今已不是原来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了,但凭其出手之狠辣和决绝,便可看出其残忍的魇性,将来肯定会变成与黄老魇一样的魔头,现在还不如趁其尚未做大之际先下手将其除掉。”薛道禅面色冷酷的说道。   “阿弥陀佛,老僧当初传授有良‘梦遗神功’尽管是为取得《敦煌遗书》而行的权宜之计,但毕竟仍有着师徒之名分,如今却要杀自己徒弟的女人,你叫老僧如何下得了手?”古空禅师摇了摇头,叹息不已。   “大师简直迂腐,有道是‘自古正邪不两立’,妖魇出世荼毒天下,祸害生灵,你我佛门弟子岂能坐视不理?除魇卫道,护卫苍生,才真的是功德无量。”薛道禅义正言辞的劝说道。   “薛先生说得有理,”贾道长走上前来接过话头,郑重的说道,“正道与邪教本就是水火不相容,方才大家都看见了幼魇出手极为残忍毒辣,不但其是非不分而重伤了老祖,甚至竟对墨墨这样一个小女娃子都毫不留情。贫道身为全真教白云观前任观主,理应秉承王重阳祖师之遗训,替天行道铲除这只幼魇。”   这贾道长原本就对有良无甚好感,方才他的情人二丫又重创了老祖与墨墨,因此心中怨恨不已,巴不得即刻出手杀了她。   可是寒生为人忠厚木讷,不想让人伤害到二丫,唉,养虎遗患最终是要酿成灾祸的。贾道长是老江湖了,他深知仅凭一己之力想要杀这只幼魇是不可能成功的,因此背着寒生鼓动古空禅师和薛道禅一起联手,这样才能事成。   薛道禅正中下怀,于是点点头悄声说:“现在趁着黄老魇似乎神智不清的时候我们三人突袭幼魇,大家万万不能心存慈念,绝不可给其以喘息的时间,否则一旦反扑过来就麻烦了。”   贾道长点点头:“不错,正邪相斗,除恶务尽,生死关头不能有妇人之仁。”   “好,一会儿动起手来,薛某会趁着混乱毁掉那具武士俑,然后再设法与黄老魇周旋。”薛道禅小声说道。   两人目光对视,遂心意相通,随即不约而同的纵身跃起凌空扑向毫无防备的二丫。   半空里,贾道长震脱长衫纽扣露出脏兮兮的肚脐,一出手便使出了“玄天气功”中的绝技“喷丹田”。霎时间,一股手指头粗细混杂着内脏臊臭味道的玄天罡气,裹挟着凌厉的破空声自肚脐眼儿中激射而出。   薛道禅则周身青芒暴涨,同时双掌齐发,两道青光闪电般的击向二丫。   古空禅师见他二人已经动手,无奈之下也只有把脚一跺,“嗖”的发出一道寒凉至极的“梦遗指”,老和尚毕竟是得道高僧,并未像对付黄老魇那般出手便是“血禅”绝杀。   黄老魇此刻正坐在八眉猪多肉的后臀上,见到他们三个高手突袭幼魇竟然显得无动于衷,反倒是温柔的伸出了双手,用指甲在猪坚强的肥厚肚皮上有力的抓着痒痒。   说是迟,那时快,当二丫觉察危险已迫在眉睫时,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护体魇芒初期还不能瞬间自行作出反应。   青魔薛道禅的两道青气后发先至,听得“嗤嗤”两声,已然洞穿了二丫的双肩,鲜血自洞口处汨汨涌出。   紧接着,贾道长那股难闻的玄天罡气正中二丫前胸膻中穴,那件蓝花夹袄的前衣襟顿时碎片纷飞,巨大的冲击力令她的身子一连倒退了数步,而脚后便是悬崖峭壁,“噗”的嗓子发甜喷出一大团鲜红的血雾。   古空禅师极其阴寒的“梦遗指”恰巧射在了二丫的肚子上,凉气瞬间侵入丹田,她忽觉腹中有物一动,随即疼痛难忍竟然哼出声来。   二丫并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更不晓得在三大旷世高手的联手打击下,她体内已震动了胎气。   但见她满头发丝蓦地根根乍裂竖起,沾满血渍的苍老面孔极度扭曲,双目滴血,一手抱着媚娘,一手扬起发出五色魇芒,但由于其受伤在先,那魇芒的颜色已经斑驳黯淡和短了许多。   这些现象自然逃不过薛道禅的眼睛,他兴奋得“嘻嘻嘻”一阵狂笑,迫不及待的高声叫道:“幼魇已经受伤,大家一鼓作气杀了她。”   伏在墨墨身边的沈才华低着头泪水盈眶,方才寒生制止了其与二丫的搏杀,不过现在他正全神贯注的为墨墨施针,此次伤得实在是太重了。   鬼婴偷偷的从寒生身边溜开,转身加入对二丫的包围剿杀,他口中发狂般的吐出一连串古怪梵音:“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右手食指朝天竖起向下用力一挥,使出了“猪油神功”第九式“天门洞开”,对这个伤害墨墨的恶人痛下杀手。   残阳如血,西峰之巅仿佛笼罩上了一片红色的雾霭。 第220章 何为正邪?   “天门洞开”是“祝由十八式”中至阳至刚的招法,巫咒诵出,鬼婴腹中升起一股炽热的气流,循手阳明大肠经运行至左手的食指尖商阳穴激射而出……   商阳穴,阳气泄口,商者,五音属金,“祝由神功”将真气化为一道无形的刀刃,可谓是无坚不摧,童子尤甚。自古男子养生之道,唯推崇此穴,常勾弹食指,不仅可延年益寿,而且能够强精壮阳。   凌厉的破空啸声骤然而至,连薛道禅和古空禅师都吓了一跳,沈才华的“天门洞开”曾经切割过水泥板和客家嬷嬷的祝由灵棺,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而二丫刚刚畸变为成年魇,江湖临战搏杀经验奇缺,见到鬼婴的气刃从天而降,竟迟疑着不知如何来应对。   “喵……”好一个媚娘,发现情形不对便挣扎着从二丫的怀里一跃而起,竭尽最后的气力伸出一只前爪去凌空拦截。   “唰”的一声,锋利的气刃如同切豆腐似的瞬间斩落了媚娘的前爪,鲜血喷涌而出,媚娘疼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从半空里坠下,滚落到了黄老魇的身旁但就这么稍微阻挡了一下,二丫终于缓过神儿来,调动周身护体魇芒集中于一点抵御迎面而来的气刃。   “嘭”的一声脆响,气刃斫在五彩魇芒上瞬间爆裂开来,发出了耀眼的闪光。   沈才华被震得虎口发麻,“蹬蹬蹬”的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迷惑不解的望着老太婆头顶上那团五彩气晕。   悬崖边上,二丫被薛道禅、贾道长以及古空禅师三位高手团团围住,身后便是万丈深渊已无路可逃,她伤心欲绝的瞥了眼满身是血舍命护主的媚娘,泪水夺眶而出。   “快,幼魇的护体魇芒已经破绽大开,我们只要三面夹击她必定首尾难顾,便可将其一举击落悬崖。”薛道禅急促叫道。   此刻西峰顶上笼罩着一片肃杀,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众目睽睽的盯着已经身负重伤陷入绝境的二丫。   费叔依旧袖手观望,这只幼魇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用处,因此没必要为她而和岳麓山以及蓝月亮谷中人闹翻,还是任由其自生自灭的好。他温存的望着猪坚强和黄老魇,“鸡舍计划”进展的非常顺利,连这只千年大魇都能够收服,尘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费叔做不到的呢?   “费叔……救救贫道……”数丈开外,半截身子禁锢在土里的楚大师有气无力的向费叔招手,其情从未有过这般的悲催与乞怜。   费叔转过身来,脸上挂着莫名的微笑:“楚大师,当年越王勾践赐剑宰相文仲,说,‘爱卿有七个灭人国家的方法,我只用了三个就把吴国给灭了,你还剩下四个,准备用来对付谁呢?’”   楚大师怔住了,未几苦笑不已,不由得仰天长叹道:“楚某自负机谋堪比卧龙凤雏赛过仲谋,可想不到还是慢了半拍,竟然被一头猪妖占了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哈哈,真是滑稽啊,中原大好河山将来竟成为了猪的天下……”话未落音,眼角已然迸出几滴老泪。   费叔嘿嘿冷笑两声:“看在你我人猪合作多年的份上,还有什么未竟之事需要帮做的,就请说吧。”   “贫道的师弟卫道长憨厚朴实,全然不知我们的计划,请费叔放他一条生路。”楚大师恳求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凄凉与悲怆。   费叔点点头:“好吧。”   楚大师此刻被黄老魇的魇气禁锢在铁板一块的岩土中,空有一身绝世功夫却无法施展,这也是命数使然,他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费叔随即一挥手,猪坚强身子一挺站立起来,默不作声的走到楚大师跟前,张开血盆大口“喀嚓”一下将其脑袋咬掉,霎时间鲜血四溅。   卫道长见状早已惊呆了,七彩光罩内的茅山二宝和老尼更是傻了眼儿,三人紧紧的搂抱在一起,闻得老尼“噗”的一声屎尿具下,臭气熏天。   这边,寒生忙着救治墨墨和老祖,兰儿万分焦急的在一旁帮忙,而那边的关教授和柳十三则紧密的护住杜十娘,警觉的盯着费叔和黄老魇,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此刻的黄老魇突然感觉到怀里有物在蠕动,低头望去不觉吓了一跳,玄衣内竟然伸出来一只短粗小手,随着裂帛之声响起衣襟被扯了个稀烂,从里面竟然蹦出个肉嘟嘟的小小婴儿。   玄衣醺裳撕碎了,怀里藏着的画轴以及青花瓷瓶和那根血灵芝随即滚落到了地上。   黄老魇愕然之中,那怪婴撅起小屁股竟然扛起画轴就跑,一面还伸手拽开了系着的布带,“哗啦”一声拖开了那幅《敦煌夜魇图》。   人们都没有留意到,地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媚娘睁开了眼睛,艰难的伸出左爪暗地里将青花瓷瓶和血灵芝抓在手中,悄悄塞进嘴巴藏在了两侧的腮帮子里,随后眼睛一闭昏死了过去。   “《敦煌夜魇图》!”有人指着地上惊呼道。   正当人们诧异之际,两道身影蓦地跃出了画面……   一个独眼年轻人矫健的站立在了众人面前,身后的董贵妃一身戎装加黑色披风,英姿飒飒。   此刻悬崖边,满面血污的二丫披头散发,左支右绌的抵挡着三大高手的进攻,五彩魇芒几乎褪尽,蓝花夹袄上鲜血淋淋,她早已是筋疲力竭摇摇欲坠了。   薛道禅则越战越勇,浑身青芒暴涨,贾道长光着膀子赤裸上身,肚脐眼儿中射出一股股难闻的玄天罡气,而古空禅师似乎不情愿的甩出“梦遗指”,看得出老和尚并未尽全力。   “啊”的一声惊呼,二丫的一条腿踏空,身子趔趄几乎摔下悬崖。   有良瞬间缓过神儿来,脑袋里猛然一窒,阴眼望见崖边那个遭人围攻而岌岌可危的老太婆,正是自己苦苦寻觅的二丫……   他蓦地一声长啸,纵身跃起直扑过去,“嗖嗖嗖”一连串的梦遗指自指尖疾射而出。   薛道禅感觉身后指风来袭,一抖双肩,背后突然现出巫蝉双翅,“啪啪”两声脆响将指风击落。   贾道长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将体内玄天罡气都凝聚为一束从肚脐眼儿喷出,因为料想不到会有人从背后偷袭,所以也并未加以防范。   “噗噗”两道梦遗指正中他督脉的筋缩与命门穴,顿觉后背彻骨一凉,随即身子猛然间抽筋蜷缩矮了数寸。不好,贾道长心道,但其不愧是江湖老手应变力极强,意念到处玄天真气瞬间涌入督脉,冲开了被封闭的穴道。   古空禅师耳朵一动,见熟悉的破空之声近前反手发出一记梦遗掌,同属一门的老阴之气相互撞在了一起顿时消弭于无形,只留下了一团白色的寒霜漂浮在空中。   就在三人惊愕之中,有良已经抢身至悬崖边,一把抱住已经神智恍惚的二丫,望着她遍体鳞伤的模样,心中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三位旷世高手面面相觑,表情显得十分的尴尬和疑惑不解,有良这小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薛道禅咳嗽了一下,冷冷的说道:“了去,你怀中的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二丫了,她是一只冷血的魇。薛某知道你们的感情笃深,但是自古正邪不两立,身为佛门弟子怎可为一己私欲而罔顾天下苍生呢?”   有良闻言默不作声。   “二丫毫无徵兆的便出手重伤了墨墨母女,现在都还昏迷不醒,你难道还要是非不分的护着她么?”贾道长嘿嘿两声。   古空禅师口诵佛号:“阿弥陀佛,了去,此女业已蜕变成魇,将来必定如黄老魇一般嗜血成性,老僧也是为天下苍生着想而逼不得已出手的。”   有良的那只残眼凝视着不远处地上躺着的妮子,心中不免有些酸楚与愧疚,但埋头看见怀中那孤独苍老以及遍体鳞伤的二丫和地上浑身是血的媚娘,一股冲天怨气自心底里渐渐的积聚。   “三位的年龄加在一起怕是上千岁了吧?”有良面无表情的说道,“竟然联手对付一个只有十六岁且怀有身孕的女孩儿,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正道’?”   古空禅师闻言面色一红:“阿弥陀佛,老僧实在不知她已有身孕,罪过,罪过。”   “嘻嘻嘻……”薛道禅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尖笑声,随即面色一变正色道,“千百年来,薛某阅人无数,无论男女如何信誓旦旦,大难临头时却各自飞,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想当年唐明皇与杨贵妃七月七盟誓此生不离不弃,可是马嵬驿护驾禁军一哗变,他不还是为保全自己而赐死了杨玉环么?天下美女多如过江之鲫,又何必死心眼儿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为国家社稷和天下苍生着想,你都应该舍弃掉这只丑陋的幼魇,除魔卫道,成就无上功德。”   有良听罢,阴眼含泪,咬牙说道:“有良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晓得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不管二丫是魇也好,是仙也罢,俺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她……” 第221章 中阴吸尸大法   西峰顶上,一直置身事外的舂衣仙瞥见了拽着《敦煌夜魇图》的那个肉嘟嘟的婴儿,禁不住的愕然道:“活师跑出来了,遇日光中阳身则破……”   “什么‘活师’?”杜十娘诧异的问她。   舂衣仙大致解释了一下婴儿的来历,这也都是在火车上听有良讲述的。   柳十三苦笑两声,叹息说道:“有良这小子虽然是奇遇不断,只可惜性情倔强而机敏不足,看今日情形,他舍身保护二丫姑娘怕是要双双殒命在这西峰之上了。”他知道以自己的这点微末功夫是救不了他俩的。   关教授也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此刻的黄老魇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董贵妃,迷惑不解的发现她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容貌,依旧如当年那般俏丽动人。   董贵妃扑到了他的怀里,嘴巴里急切的说着什么,手指着被围困在悬崖边的有良和二丫,似乎是想要黄老魇出手相救,但旁人谁都听不见,大概也只有黄老魇才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说要朕去救他?”黄老魇问。   董贵妃使劲儿的点着头。   黄老魇挠挠肚皮,喉咙里发出了“吭唧”声,其音与猪坚强的声音十分相似,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费叔。   费叔心中目前还不能确定是否完全能控制住他,决定再考验一下,于是冷冰冰的吩咐道:“黄老魇,你去把光罩内的那三个人杀了。”   黄老魇恭恭敬敬的回答:“是,主人。”   他转过身来上前几步,然后搓动双掌发出一道七彩魇芒射向光罩,罩内的温度骤然间上升。   此刻,茅山二宝紧紧的护住老尼,已经打卷焦化了的须发“腾”的窜起火苗燃烧起来,光罩内浓烟滚滚,从外面看上去就如同一覆钵体的黑色烟柱。   人们听见里面传出声嘶力竭的声音:“老尼,茅大对你的真情至死不渝……”   “呜呜,茅二也是……”那哭声无比的凄惨,闻者令人心碎。   “唉,是老尼辜负了你们兄弟俩……”罩内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即便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茅山二宝和老尼被黄老魇活活的烧死了。   卫道长在旁边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起来,豹哥和小林子以及舂衣仙等人也无不愕然。   “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已足见他二人的一片真情了。”杜十娘眼眶发红的幽幽说道。   “有良哥……”悬崖边,二丫神智清醒过来,看清了自己躺在有良的怀中,那张丑陋多皱的脸禁不住流淌下欣喜的泪水。   “了去,让开!”薛道禅已然下达最后通牒。   有良对着二丫温柔的一笑,然后坚毅的抬起头来,阴眼之中已是一片血红之色,面对着尘世中的三位旷世高手,他咬紧牙关说道:“恕难从命。”   “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薛道禅身上青芒蓦地暴涨,双臂交叉一推,一团青色的磷火凌空飞射了过去。   幼魇目前已丧失功力,就凭有良是绝对抵挡不住自己的“青魔磷火”,薛道禅心下寻思着。   有良见一团青气翻滚着直奔自己而来,他不知道这是个啥东西,反正自己也不会别的只能以梦遗掌来应对,于是单掌一立,劳宫穴发出浓郁的老阴之气迎面撞了上去。   “青魔磷火”是一种阴火,与炙热的明火不同,看似无火实则沾衣即着,若是碰到皮肤便会即刻灼肉蚀骨,甚至深入体内腐蚀内脏器官,其危害强过硫酸百倍。   青色的磷火在半空中与梦遗掌相遇,有良的老阴之气极为寒凉,即便是古空禅师也无法与之相比。但闻“咝咝咝”声不绝于耳,满目皆是弥散着的白色水蒸汽,遮蔽了有良和二丫的身影。   须臾,气雾尚未散尽,雾霭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薛道禅的右胳膊,也怪其自忖有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因而疏忽大意而未加以防范。   薛道禅迅速催动青芒反制,不料突感腕部手少阴心经并排的灵道、通里、阴郗、神门四穴同时闸门大开,体内的真气如泄洪般的汹涌而出。这回他可吓傻了,怎么会这样?愕然之下奋力击出左掌,哪知胳膊只稍微抬起少许便垂下了,软绵绵的根本无力可使。   贾道长在一旁看见顿时面色遽变,口中惊呼道:“中阴吸尸大法!”   尽管他的声音不大,但古空禅师听到后却大吃一惊,传说东晋大术数家郭璞创立此功,堪称“中原第一邪术”,能隔空吸人真元,端的是阴毒至极。不过这一令人闻风丧胆的邪术在其死后便已失传了呀,历朝历代多少江湖人士找遍了中原异域而无果,了去这个年轻的和尚又怎可能懂得此术呢?   蓦地,古空禅师打了个激灵儿,记得在岳麓山上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发现其体内浓郁的老阴之气为世所罕见,原以为是天地造化与生俱来的,如今看则是大量吸食他人真元所致。自己与其相处时日不短,而且还传授了“梦遗神功”给他,可竟然丝毫都没有觉察到,若果真如此,那此人的城府简直深不可测,实在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古空老僧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此刻的薛道禅已经面如金纸,苍白而无血色,嘴唇翕动了两下却说不出话来,乞怜的目光无力的望着古空禅师。   “此孽种的‘中阴吸尸大法’虽然阴毒无比,但还达不到隔空吸人的地步,大师小心,千万不要靠近他。”贾道长善意的提醒古空禅师,同时再次开启黑不溜秋的肚脐眼儿,竭尽十成功力朝着有良喷出一股手指头粗细的真气束,破空声呼啸而至。   有良抓着薛道禅的手将其身子转动,“嘭”的一声如中败革,真气束瞬间击在了他的后背上,巫蝉尚未收回的透明蝉翼经受不住全真派的玄天罡气,顿时裂成了碎片如雪花般的散落下来。   薛道禅疼得浑身一哆嗦,但却叫喊不出声来。   “阿弥陀佛,了去请罢手,莫要伤害薛施主。”古空禅师赶紧恳求说道。   贾道长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移动着,面部肌肉扭曲,玄天罡气竟然透过薛道禅的身体源源不断的被“中阴吸尸大法”攫走,他努力的想要闭合上肚脐眼儿,但真气束仍旧如海浪般的一波波涌出。   “有良赶快住手!”远处的寒生见状不对,身形闪动来到近前,但却不知如何来制止。   有良此刻也是身不由己,那巫蝉在岳麓山藏经阁的“灵田”地下潜修逾千年,尸气极盛并逸出地面,故而有“萤火”之景观。郭璞的“中阴吸尸大法”正是其克星,一旦食髓知味便一发不可收拾,想停都停不下来,当年的黄建国吸食尸体时的情形亦是如此。   有良只觉得体内百骸九窍无比的舒适,甚至于有些陶醉其中。须臾,尸气之中夹杂着一股正宗的玄天罡气袭来,那是全真教纯正的玄天气功,在奇经八脉中横冲直撞,似乎想要挣脱束缚逃出体外,导致了经络发生剧烈的震颤。   突然丹田处冉冉升起一股温煦之气将体内所有的外气包围吞噬掉了,浑身上下顿感一阵轻松。他不知道的是,“噬嗑针”气正在以其极强大的远古能量进行融合吸收并转化为已用,使有良的功力大大提升,功德圆满终于可以使用“噬嗑针”了,尽管还不知道如何来运用。   贾道长的面色如灰,浑身如筛糠般抖动,玄天罡气若是散尽则命失,想不到自己尽力避开与有良的肢体接触,但仍就未能逃脱“中阴吸尸大法”的魔爪。   寒生在一旁瞧得真切,贾道长已然命悬一线,无奈之下只得匆匆吩咐沈才华:“赶紧以‘祝由十八式’救下贾道长。”   “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梵音巫咒声起,鬼婴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竖起食指狠命的划向有良的手臂。   有良阴眼瞥见空中一道光刃劈来,可是左手掌劳宫穴死死黏在薛道禅的手腕上仍在贪婪的吸食尸气,当他用力最终甩开对方时已经来不及了。   霎时间,满天的红色血雾飞起,但觉小臂一凉,“天门洞开”的气刃瞬间将有良的左小臂齐刷刷的斩去……   随着一声惨呼,有良身子晃了晃,低头望去左臂鲜血喷涌而出,一只手已然掉落在了地上。   薛道禅和贾道长双双萎顿瘫倒,两人体内的真元已所剩无几,各自费力的苟延残喘着,样子狼狈不堪。   寒生初始的惊愕过后,赶紧上前说道:“有良,我来给你速速止血。”   有良面色惨白,脸若冰霜,自己扯下了衣襟将断臂勒紧,目光平静的说道:“你们还不肯放过二丫么?”   “阿弥陀佛,了去,你带她走吧,老僧不会再为难你们了。”古空禅师长叹了一声。   “哼,想走?可没那么容易。”突然传来一阵桀桀的冷笑声。 第222章 开启封印   西山之巅,费叔负手而立,脚下伏着猪坚强,身旁站着头戴法冠玄衣熏裳的黄老魇,只不过他的前衣襟已被怪婴扯烂,破碎的布条在山风中瑟瑟抖动。   有良忍住左臂刺骨的痛楚,右手揽住二丫的肩头,衣衫上满是血污,阴眼冷冷道盯着他们,面无表情。   费叔嘿嘿冷笑两声:“了去大师,我早就看出你一直怀有二心,是想为吴凤娇那丫头报仇么?今日你一人独自搏杀三位高手,令费某大开眼界啊,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阿弥陀佛,了去现已断臂,二丫又怀有身孕,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就放他俩一条生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老僧以为,二丫经过了这场劫难,日后与了去在一起应是能够明辨是非而皈依正道,如此,善莫大焉。”古空禅师口诵佛号说道。   “大师言之有理,”寒生在一旁帮言,“世间之人,善恶只在一念之间,纵是大奸大恶也有幡然悔悟的时候。况且二丫只有十多岁不谙世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有良的悉心帮助下,她也会变成一个同样正直的人。”   “哈哈哈,”费叔嗤之以鼻,“老和尚终日里吃斋念经迂腐也就罢了,想不到蓝月亮谷中的高人隐士也这般短视。二丫乃是一只幼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日不除掉他俩日后必酿成大患,做事要‘防患于未然’,这还需多解释么?”   “寒生,贫道以为费叔说的对,现在不趁机铲除,以后就没机会了。”贾道长蜷缩在地上,喘息着说道。   “二丫好,好可怜啊,若不是木,木里大寺的老喇嘛用腿骨驱魔,她也不会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有人结结巴巴的发表自己的见解。   “谁在那儿胡说八道?”费叔扭头望去。   “我是嘟嘟。”那株针叶如伞盖的老松树顶上蹲着一只蓝色羽毛的大鸟。   “‘鹦鹉学舌’,原来不过是只扁毛畜生而已。”费叔不屑一顾的哼了声。   嘟嘟不服气儿的回应道:“鹦鹉怎么了,总比这头傻吃乜睡的蠢猪强。”   “呼噜噜……”猪坚强蓦地站起身来,愤怒的冲着蓝紫金刚大鹦鹉吼了起来。   费叔把脸一板,厉声吩咐道:“废话少说,黄老魇,你即刻把了去和二丫给我杀了,若是有人敢于阻拦,一律格杀勿论。”   “是,主人。”黄老魇嘴里答应着,但却莫名其妙的使劲儿的摇晃着脑袋。   “你怎么了?”费叔厉声质问道。   黄老魇胸膛一挺,喉咙里发出“呼噜噜”响动,然后大咧咧的冲向了有良和二丫。   董贵妃张开双臂拦在了他的面前,口中急切的说着什么,神情十分的坚决。   黄老魇犹豫的止住了脚步,眼神儿迷离茫然的盯着她。   “杀了她。”费叔冷酷的命令道。   黄老魇嘴里“嗷”的一声,如同杀猪时的嚎叫,掌中“哔哔啵啵”闪烁着七彩毫光。   董贵妃双膝一屈跪在了地上,两行泪水缓缓淌下面颊,乞怜的目光望着黄老魇,但神情却坚毅而决绝。   “啪”的一声,黄老魇的手掌拍在了她的头顶囟门上,董贵妃的身体霎时间坍塌下来,化作了一抔尘土。   有良的阴眼看到了那一缕香魂渐渐随风逝去,心中不免酸楚,董贵妃苦苦痴情守候了千年,到头来却被黄老魇一掌拍得魂飞魄散。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为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关教授长叹一声幽幽吟道。   这边,费叔见状满意的点点头,如今连千年大魇都能控制得住,京城玻璃房内的那些老家伙就更不在话下了。   二丫心中嚇怕,不由得紧紧依偎在有良的怀里,浑身瑟瑟发抖。   黄老魇阴鸷的目光转过来,对着有良搓动双掌,眼前七彩魇芒骤然暴涨。   “阿弥陀佛。”古空禅师叹息着退到一边,他心里知道自己绝非黄老魇的对手。   “有良哥,咱俩要死了么?”二丫战战兢兢问。   “也许吧。”有良惨然一笑。   “可肚里的孩子……”二丫泪水涌出,抬起头来望着他大声说道。   “那就未必了。”有良心底蓦地升起一股暖流,百骸九窍为之一震,那冰冷的决死目光冷冷的扫过山巅,令人不寒而栗。   “黄老魇,你还等什么?”费叔厉声呵斥道。   “呼噜噜……”黄老魇暴喝一声,掌中的七彩魇芒击向了草丛边上的那具武士俑。   太阳已落山,西边天空上唯见那道弯弯的娥眉月横挂碧穹,太白金星已完全被其遮掩住。   “啪”的一声脆响,武士俑瞬间炸裂开来变成了一堆瓦砾,从中缓缓升腾起一股黑色的气柱翻滚扶摇直冲九霄,就如同狼烟一般。人们都惊呆了,屏住呼吸抬头仰望着天空,自秦俑博物馆方向飞来一大片漆黑如墨的气团,人们的耳边仿佛听见来自远古的铮铮金戈铁马与悲壮激越的战鼓号角声,紧接着传来低沉威武雄壮的军歌号子:“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阴兵军团正在向西峰山巅上集结着。   舂衣仙喃喃自语道:“两千年前的封印终于开启,中原又一场劫难来临了……”   “哈哈哈……”黄老魇叉腿插腰立于山巅之上,全然不顾自己右腿还在渗着血,口中狂笑不已,“秦始皇的‘虎狼之师’终于重见天日,朕将带领你们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此刻,费叔才感觉有异,慌忙喝问:“黄老魇,你这是……”   “你这头卑鄙的猪妖,竟敢暗地里派楚大师以江湖下三滥手段暗算老夫,我黄巢何许人也,岂能受你指使?”黄老魇鄙夷的说道。   “为何听命烧死了茅山二宝和峨嵋老尼?”   “他们是你的人,留之无用。”   “那董贵妃呢?”   “哼,这贱女竟敢忤逆犯上,公然替有良这臭小子陈情,天下美女多的是,尤其是那些金毛白肤蓝眼睛的,老夫早就想换换口味了。”黄老魇狞笑道。   费叔长叹一声:“黄老魇,果然是一代枭雄,可是时过境迁,如今已非冷兵器时代,你的雄心壮志也好,秦始皇的‘虎狼之师’也罢,在现代化的武器面前不堪一击,还是别做白日梦了。”   “猪妖,你以为老夫没有坐过飞机么?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东西么?老夫带着阴兵军团昼伏夜出,飞天遁地,只要是血肉之躯就无法阻挡得了,哼。”黄老魇不屑道。   寒生闻言心下暗惊,这黄老魇说得不错,尽管现在的军队装备有飞机大炮甚至核武器,但毕竟都是以血肉之躯的普通人来掌控的。阴兵军团行无影去无踪,若是夜间大开杀戒确实无法防范,到时候可真就是一场浩劫了。   费叔沉吟不语,自己筹划多年的“鸡舍计划”马上就要成功,届时兵不血刃的控制整个中国政局,但此刻突然冒出来个黄老魇搅局,则很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同志们,”他抬起头望着众人,义正言辞的朗声说道,“中国自粉碎四人帮改革开放以来,社会的物质生活水平得到了极大提高,人民安居乐业,这样的大好局面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啊。可是黄老魇竟要横加破坏,使百姓重新回到残酷的战争之中,人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痛不欲生。古空禅师,蓝月亮谷的高人还有了去大师和二丫姑娘,大家想想,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么?我们应该同心协力的站在一起,为国家为民族与黄老魇决以死战!”   “阿弥陀佛,此乃关乎天下苍生之安危,老僧义不容辞。”古空禅师口诵佛号。   寒生点点头,尽管这位费叔并非善良之辈,但现在确实需要集合起所有的力量,方有可能与黄老魇一拼。   “了去大师,为了天下众生,更是为了你那还未出生的孩子,我们之间的恩怨暂且放在一边如何?”费叔诚恳的说道。   有良低头望向了二丫。   “有良哥,我只想去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二丫有气无力的凝视着他。   “哈哈哈,就凭你们几个鼠辈就想与老夫对抗?简直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黄老魇抬头瞥了眼半空中不断膨胀着的黑色气团,嘴里嘿嘿冷笑不已。   山峰上,肉嘟嘟光着屁股的小活师趁着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卷起画轴,然后偷偷的从地上抱起那只血迹斑斑的断臂,还顺手捡上媚娘的残爪悄悄的躲进了荒草丛中,一面探头探脑的往外观望着。   “呼噜”一声怪叫,费叔双臂张开,瞬间将身上的那套藏青色中山装震成了碎片,与猪坚强同时纵身跃起在空中合为一体,待落地时已是猪头人身,胸腹之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紫色乳头,旷世猪妖终于现出了原形。 第223章 阴兵军团   西峰之巅,暮色降临,阴风习习,杀机重重。   猪妖硕大的脑袋,圆圆的眼睛射出犀利的目光,面如冰霜,语气冷静:“对抗黄老魇的请过来这边。”   人们心中都明白单打独斗都不是黄老魇的对手,只有大家同心协力聚在一起,方有可能与其抗衡。   古空禅师和老白站在了猪妖的身旁,舂衣仙恨黄老魇杀了鬼薪白粲,于是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黄老魇双手袖起冷冷问道:“杜十娘,老夫爱惜你的美貌,故而得以留命至今,难道也要参与他们一起忤逆犯上么?”   杜十娘淡淡一笑:“黄老魇,妾身之命微不足道,当以天下苍生为重。”说完毅然迈步走向了对面,关教授和柳十三紧随其后。   此刻,西山峰顶一侧积聚了猪妖费叔(紫魔)、杜十娘(黄魔)、古空禅师、老白(白花蛇精)、关教授(斗尸)、柳十三、舂衣仙和以及豹哥、小林子等人。   虚风帮助寒生搀扶起薛道禅和贾道长送至墨墨、老祖的身旁,并与鬼婴沈才华一同保护着所有的伤者。这场所谓的“正义之战”,虚风道长并不想参与其中,这也正是其滑头之处,凡事斟酌利弊不做吃亏的事情。   寒生的“蝇眼神功”只是跑得快而已,与高手对阵并无实际用处,所以唯有默默的站在一旁护着兰儿。   猪妖望着身边的寥寥数人,心下暗自寻思着,青魔薛道禅和贾道长身受重伤不能参战,否则己方实力会增强不少。   悬崖边,有良与二丫相互搀扶着站在原地未动,左臂不断传来的阵阵痛楚仿佛在提醒他,这山巅之上的所有人都各怀鬼胎。现在说什么国家大义,天下安危,可就在前一刻还想着置自已和二丫于死地而后快呢。   “哈,你们聚在一起最好,省得老夫一个个的收拾。”黄老魇目光惋惜的望着杜十娘,口中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桀桀桀……”猪妖蓦地发出怪叫,他知道黄老魇一旦启动七彩魇芒护体则难以攻破,所以先发制人的张开鼻孔“噗噗”喷出两道紫气。   杜十娘也同时出手,一团黄色的毛线球掷向半空,两根毛线针如飞梭,线头左右穿插瞬间将黄老魇玄衣熏裳上缚满了坚韧的毛线,连同双手和断脚捆绑在了一起,随即化为一层黄色的硬壳将其禁锢在里面。   黄老魇嘴角边现出一丝冷笑,身子动也未动,仿佛根本不屑一顾。   说是迟,那时快,猪妖的紫色真气束已然抵近黄老魇的面部,但见他猛然间张开大嘴“哈”出了一口魇气迎头罩上,那两道真气束瞬间失速停滞在了空中,并结晶为两根紫色的冰凌,随着“啪啪”两声脆响碎裂散落在了地上。   猪妖赶紧掉转身子,将黑不溜秋的屁股对准了黄老魇,肛门一松“吱”的射出一股紫色的臭屁直奔其面门,空气中顿时腥臊刺鼻。   黄老魇头顶上的法冠骤然飞起,斜刺里兜向那股紫屁,“咝咝咝”白烟升起,剧毒的紫色烟雾瞬间蚀穿法冠仍疾射而来。   黄老魇大怒,周身七彩魇芒暴涨,“嘭”的一声将身上的黄色硬壳震碎飞起到了半空里,随即身形晃动闪出三丈开外,避开了猪妖的剧毒紫烟。   古空禅师心中十分清楚生死关头在此一举,于是将十根手指全部塞进口中用力咬破,然后狂吸并喷出。霎时间满天血雾,将六祖慧能的“血禅”发挥到了极致,但闻空中梵音铮铮,如同大千罗汉齐吟,化作无数根声箭刺向了黄老魇。   有良在一旁见状不禁骇然,这梦遗大师的禅宗秘术果然高深莫测,自己就绝难抵挡得住。   黄老魇亦不敢小觑,双掌迅疾一搓手臂扬起,一团绚丽的七彩魇晕扶摇而起,在自己的身前铸成一道光墙。随着梵音袅袅,声箭刺入光墙之内“哔哔啵啵”一片静电闪烁,七彩魇晕虽然坍缩了不少,而响彻半空的梵音也渐渐声杳,六祖慧能的“血禅”仍是不敌这只千年大魇。   老白见事不妙,于是身子朝地上一滚现出了原形,变成一条无尾巴的巨大白花蛇,游动着奔向了有良和二丫这边。   他断定有良这小子在神女峰下石洞内的《鼍鼓十巫图》中得到了“噬嗑”阴针,否则不可能轻易击败古空禅师、薛道禅和贾道长三人的联手进攻。现在情况危殆,猪妖他们看来是硬撑不了多久的,眼下或许也只有这个独眼傻小子的实力最强。自己不管怎么说也是二丫的救命恩人,当年在驻马店的洪水废墟中找到了她,并送去了孙家源过胎,这样才有了今天汉中李家沟的李二丫。   “二丫,为了你肚里的孩子,你俩必须要设法逃出去。”老白来到他们近前恢复了佘天庭的原貌,异常诚恳的说道。   “黄老魇那么厉害,我们怎么逃得出去呢?”二丫发愁说。   老白微微一笑,附耳说道:“药王的‘噬嗑针’便可以杀魇。”   有良闻言心中一动,记得当初在佛崖寺,柳十三就曾经提到过药王孙思邈的“噬嗑针”是魔魇的克星,可就是不知道如何来运用。   “有良,噬嗑阴针在你手里吧?”老白悄悄问。   有良沉默了片刻,最后点点头。   “听我说,‘噬嗑阳针’被黄老魇炼化为纯阳内气,我们已经没法得到了,但只要‘噬嗑阴针’还在就有一线希望,起码保命无虞,”老白语气肯定,然后询问道,“这阴针如今藏于何处?”   “阴针并非实物而是一种远古真气,就在俺的体内。”有良回答说。   老白吃惊的望着他,心道怪不得在京城的那位憨叔家中没有搜到噬嗑阴针呢,原来其并非与阳针一样是实物。   沉吟半晌,老白思索道:“噬嗑阳针尚未被黄老魇夺去之前,在丰都鬼城我曾用其助二丫练功,大抵是以任脉承接远古老阳针气,”老白匆匆讲解道,“任脉为‘阴脉之海’,起于小腹内胞宫止于眼眶共二十四腧穴,若老阳太盛则易反噬,二丫便是如此。而阴针则需反之,以督脉承接其来自远古的老阴针气,循行二十八腧穴后在上唇内的龈交穴与任脉相交,若是老阴太盛也同样会遭到反噬。”   他说的没错,有良想自己就饱受老阴真气的反噬之苦,发作起来的时候如坠冰窖顷刻之间便会冻僵,那位清代奇人曾静便是这样死去的。   “如今你与二丫有过交合,汲取了她体内反噬的老阳之气,尽管只有不足二三成,但仍可与阴针中的部分老阴针气水火既济,二针合一形成可杀魇除魔的‘噬嗑气针’。”   “噬嗑气针?”有良不解道。   “正是,它是一种细如毫针的高速气流,快过声音的传播速度,因此对方还未听见破空声之前便已被击中,根本防范不了。”   “是从手指尖发射出去的么?”有良想起了梦遗指。   “不,是由任督二脉汇合的龈交穴发出。”老白解释说。   “如何以‘噬嗑气针’杀死黄老魇?”有良问。   “鬼门十三针。”老白郑重的回答说。   就在这时,听得“呼噜噜……”的一连串怪叫,猪妖胸前那片紫色的乳头突然同时膨胀凸起并相互间拥挤变了形,个别的还滴下了少许白色的乳汁。   黄老魇见状哈哈大笑,揶揄说道:“你这头猪妖到底是男还是女?”   猪妖肚皮一挺更不答话,那些密密麻麻的紫色乳头“呼呼呼”的喷射出大量的乳汁,铺天盖地的泼向了黄老魇,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诱人的奶香。   突然间,本已沉寂的梵音又起,但却是乱哄哄有如坊间茶寮鱼肆般人声嘈杂,已无佛门清净之音。禅宗至阳至刚的“血禅”遇上猪妖含有大量雌性激素的乳汁后,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从而导致了变异,但见古空禅师面色羞怯,脸颊上浮起了两朵红晕,令有良大感诧异。   此刻,“血禅”声箭重又化为鲜红色的血雾并与白色的猪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粉红色的雾霾笼罩住七彩魇晕,然后一块块的吞噬着,眼看着七彩魇晕正在迅速的缩小……   黄老魇大惊,急忙抬眼望去,半空中的黑色气团已经不再翻滚旋转,如同乌云盖顶般的笼罩在西峰之上,阴兵军团业已集结完毕。   他仰起脖子,冲着天空中发出一声长啸:“阴兵军团听令,替朕速速射杀此山之敌。”   顷刻间,乌云上下翻滚,随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如雷鸣般的军歌响起,“嗖嗖嗖”密密麻麻的铁矢箭雨从天而降…… 第224章 鬼门十三针   望着满天如蝗的箭矢,黄昏的天空光线顿时黯淡了下来,众人都惊得是目瞪口呆。   “他们黑衣如铁,他们迅疾如风……”阴兵军团果然可怕之极。   “不好啦……”嘟嘟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的跃下老松树飞至沈才华的脚边,脑袋直往他的裤腿里钻。   “快用‘祝由神功’保护大家。”寒生急忙喊道。   “曷曷拏,阇羯奣奣叵……”鬼婴口中慌乱的诵起了“猪油神功”的第一式“鬼打墙”,想筑起一面无形气墙挡住那些激射而来的箭雨。   “小主人,用‘移花接木’。”灵胎突然从衣袋内探出头来急促的说道。   沈才华闻言迅疾改口:“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双手交叉于胸前,然后一指黄老魇。   此刻射向寒生这一边的箭雨随即掉转了方向,直奔黄老魇而去。   黄老魇大惊,双臂一震,周身七彩魇芒暴涨,随着“哔哔啵啵”的一阵脆响,那些箭矢穿不透魇芒纷纷折戟坠地。   杜十娘此刻早已抛出毛线团,竖起了一道黄色硬壳将自己和关教授、柳十三、舂衣仙以及身旁的豹哥与小林子统统包裹在了里面,如蝗的箭雨击打在上面“叮咚”作响,断箭落满了一地。   猪妖有紫芒在身,古空禅师则发出“梦遗掌”护体,两人在乱箭之中安然无虞。   有良也是如法炮制,右手掌心发出浓郁的老阴之气在头顶上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伞形气泡用以遮蔽身体。   二丫瞥见媚娘的“尸体”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于是奋不顾身的抢上前将其抱了回来,紧接着箭雨如注,射在老阴气泡上面便随即被弹开。   草丛中的活师见状不对,小屁股一撅便向往画轴里钻,但她的中阳身已破失去了穿梭阴阳的功能,拱来拱去仍是无法进入虚空,有良探出右手将其拽来身边。   秦军的密集箭雨如蝗,西峰山顶地面上钉满了箭矢,楚大师的无头尸身上也插上了十数根翎羽箭,像个刺猬似的。   黄老魇双掌再次搓动,数道七彩魇芒分别射向猪妖、古空禅师和那座黄色的硬壳。   “嘭”的爆裂声响起,杜十娘织就的硬壳瞬间被炸碎了,一团黄烟随风飘散,里面的人全都暴露在了铁矢之下。   “嗖嗖嗖……”箭如雨下,此刻的杜十娘已是无处可避,但见关教授和柳十三两人默默的扑到了十娘的身上,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挡箭。   “噗噗噗”十余支利箭刺入了两人的身体,霎时间鲜血四溅,但他俩咬紧牙关依旧是纹丝不动,死死的庇护着身下的十娘。   舂衣仙则没有这般幸运了,她被数支箭矢穿透身子牢牢的钉在了地上,口中不停的喷出大量粉红色血沫,眼瞅着就不行了。   豹哥同小林子各自身中十余箭,即刻就咽了气。   黄老魇哈哈大笑:“这就是忤逆朕的下场。”   说罢双臂上扬,一团绚丽的七彩魇晕升腾而起,在半空里旋转着化为一座覆钵对着猪妖罩了下去。   猪妖“嗷”的一声怪叫,头顶上紫芒暴涨托住了下压的七彩光罩,但其功力毕竟逊于黄老魇,但见其两腿战战摇摇欲坠,古空禅师见状赶紧上前双手托举以“梦遗掌”的老阴之气助其一臂之力。   尽管如此,合二人之力仍无法阻住七彩覆钵的下坠,最终“砰”的一声被扣在了里面,炙热的气浪随即袭来,温度急剧的上升。   古空禅师颌下长须渐渐卷曲起来,猪妖脑袋上稀疏的黑毛以及颈后鬃毛发出了焦糊的气味儿。危急之下两人使出浑身的解数想要撕破光罩逃出来,无奈那七彩覆钵乃是柔韧的魇晕,根本无处受力并且会跟随着变形,因此无论怎样都冲击不破。   黄老魇双眼射出阴鸷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猪妖和古空禅师,嘴角边现出一丝冷酷的微笑,竭力催动着魇晕要将他俩活活烤死在覆钵内。   就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一道细如针无声无息的高速气流突然自侧面袭来,正中其鼻下的鬼宫穴。   黄老魇感觉唇上一麻,但并没有其他的不适,因此也没怎么在意,仍旧两臂扬起加紧催动魇芒。覆钵内的温度越来越高,猪妖赤裸着身子大汗淋漓,而古空禅师盘腿趺坐于地,口中默默的诵经,周身为一层寒凉的老阴之气包围着,拼死相抵。   蓦地大拇指末端桡侧的鬼信穴又是一麻,急忙低头细观之下竟然发现一针尖大小的细洞,里面像火炙过一般呈炭化状,并无一丝鲜血流出。   黄老魇大惊,此刻方才明白是有人在偷袭他,于是把目光望向了蓝月亮谷那帮人,或许他们之中隐藏有绝世高手,否则尘世间的武功是很难无声无息伤到他的。   人们都没有注意到,此刻半空里飞射而下的如蝗箭雨已经稀疏了不少。   有良抓紧机会轻轻张口悄无声息的吐出了第三针,黄老魇左脚黑色布鞋面被“噬嗑气针”径直穿透,击中了他足大指末节内侧的鬼垒穴。   黄老魇蓦地转过身来,诧异的望着有良和二丫,他晓得此二人绝不可能有能力暗算他的,于是把目光重新又盯向了寒生他们。   有良知道不可能长时间的蒙混过去,于是张嘴连续射出数针,分别击在了黄老魇的鬼心、鬼路、鬼枕、鬼床、鬼市和鬼窟穴上,算下来已经是第九针了。   黄老魇狂啸一声,直接面对了有良,尽管其难以相信但偷袭确实是来自这个方向的。   “是你这臭小子在暗算老夫么?”他勃然大怒道。   “不错,正是俺,瞧瞧你那只断脚怎么了?”有良微微一笑道。   黄老魇诧异的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血淋淋的右腿,有良趁机又射出一针,准确的刺入了黄老魇发际上一寸的督脉鬼堂穴,不这样讹他便射不着他的脑瓜顶。   这一切旁人浑然不觉,但在寒生的蝇眼里却瞧得真切,心中不由得欣喜过望,自己虽然不知道有良施展的是什么武功,但对付黄老魇总算是有了一丝的希望。   “才华,你用‘无毒不丈夫’吸引黄老魇的注意力。”他悄悄的吩咐鬼婴。   “毳毴毵毶毷毸毹……氁氂氃氋氄氅氆氇……”沈才华诵起了巫咒,竖起食指凌空朝着黄老魇的胯下划去,由于距离较远,因此不在于伤敌而是要扰乱其心智。   “嗤……”的一声,祝由指力勉强划破了黄老魇的裤裆,轻柔的扫过他的两只蛋蛋。   黄老魇顿觉胯下一凉,忙叉开腿来查看,不料这样却暴露出了自己的会阴,当其突然间感到不妥之时,一道“噬嗑气针”瞬间钻进了鬼藏穴。此刻他终于是惊恐万状了,双掌搓动正欲发出魇芒,又一道真气侵入了肘间的鬼臣穴。   “你这究竟是什么怪异功夫?”黄老魇愤怒的张开嘴巴咆哮起来。   有良更不答话,趁机“噗”的射出了最后一针。   他此刻心头满是疑惑,这只千年大魇已经吃了俺十二针,怎么还不见其倒下呢?尽管老白方才曾解释说,古籍中记载的“鬼门十三针”既可治病救人,亦能驱除妖鬼邪灵,不过要诛杀魔魇的话,则须“噬嗑针”依序施针,至最后的第十三针“鬼封”时方可见效,但他依旧还是忐忑不安。   黄老魇看见有良双唇一动,也未闻任何破空之声,自己突觉舌下蓦地一麻,已然中了招,正是鬼封穴。   此刻的西峰之上,本已稀疏的铁矢箭雨骤然停歇了,半空里乌云翻滚,阴兵军团失去了首领俱而不知所措。   黄老魇魁梧的身体渐渐的僵硬,面容也慢慢呆滞了,老白说的话终于得到了验证。   “杀老夫的究竟是什么功夫?”黄老魇喉咙里不甘心的发出了最后的疑问。   “鬼门十三针,”有良说道,“药王孙思邈《针十三鬼穴歌》曰:‘一针人中鬼宫停,从左下针右针出。   二针从手大指定,鬼信穴中刺三分。   三针从足大指起,鬼垒穴中刺二分。   四针掌后大陵穴,入针五分为鬼心。   五针申脉为鬼路,火针上下七锃锃。   六针须寻大椎上,入发一寸为鬼枕。   七刺耳垂下五分,名曰鬼床针要温。   八针承浆名鬼市,从左出右君记清。   九针劳宫为鬼窟,十针上星鬼堂名。   十一阴下缝三壮,女玉门头为鬼藏。   十二曲池为鬼臣,火针仍要七锃锃。   十三舌头当舌中,此穴须名是鬼封。   此为药王真妙诀,狂猖恶鬼走无踪。’”   黄老魇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身上的十三个针孔里丝丝的向外逸出魇气,最终轰然坍塌下来,如同董贵妃一般化为了一抔尘土随风而去…… 第225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许久,西峰之巅死寂一般,人们望着地上密密麻麻的铁矢和插满了翎羽箭的尸体,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儿来。   “重过阔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白头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忽闻尸首堆中传出了吟诗声。   寒生赶紧跑过去一看原来是关教授,数支箭矢深深的嵌入了他的后背,但其双手仍然护着身下的杜十娘。此刻他和柳十三两人都已经奄奄一息,但都还有留有最后一口气,锋利的箭支穿透胸腔已经来不及救治了。   虚风道长帮助寒生将他和柳十三挪到一旁,然后搀扶起下面的杜十娘,她似乎没有受到重创,只是两支翎羽箭蹭破了大腿皮肉而已。   “李公子,柳十三……”杜十娘含泪呜咽着呼唤着他俩。   “十娘,”关教授的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口中断断续续的吟道,“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悲哉人道异,一谢永消亡……万事无不尽,徒令存……存者伤……”这首南朝沈约的悼亡诗尚未诵完,他便腿一蹬咽了气儿。   柳十三则大口喘息着,迷离的目光游离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师父,有良在这儿。”有良赶紧近前抓着他的手难过的说道。   “黄老……魇……”柳十三吐出粉红色的血沫。   “俺用您传授的‘鬼门十三针’杀了黄老魇。”有良告诉他。   柳十三先是愣了一下神儿,然后嘴角边现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药王的‘噬嗑针’,你,你终于找……到了?”   有良点点头,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尘世之中还有很多魇,那个在李家沟闪电一击杀死廖神婆的就是一只大魇,今后千万要……要多加小心,”柳十三喘息了片刻,用尽最后的气力说道,“有良,还记,记恨师父毁了你的一只眼么?”   “早就不恨了。”有良此刻早已是热泪盈眶了。   “那师父就瞑目了。”柳十三长吁了一口气,就此阖然而逝。   “‘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妾身此生何幸,得二位知己相随不弃,”杜十娘望着两人的渐渐冷去的尸身长叹了一声,幽幽说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唉,君既去,杜媺焉能独活?”   说罢,杜十娘手中银光一闪,两根毛线针瞬间刺入了自己的心脏,她脸上带着一丝凄苦的微笑,慢慢的向前扑倒在了关教授和柳十三的身上。   众人大惊,寒生急忙近前探试鼻息,那十娘已然气绝,可叹一代名妓魂断香消就此逝去。   有诗为证:“西峰山上访雁丘,新垅依依痴关柳。青囊残卷今犹在,何人曾记杜老媺?”   有良泪眼涟涟的扭过头去,当初是怨恨过柳十三欺骗自己而弄瞎了一只眼,但此时此刻的心中却是充满着不舍之情,他和关教授对杜十娘至死不渝的爱情,令自己的心灵震撼不已。   突然,他瞥见伏在地上的舂衣仙身子微微动了下,于是赶紧过去瞧看。   老太婆后背上的翎羽箭已将她牢牢的钉在了地上,嘴里似乎在含糊不清的呻吟着什么,有良俯下身子将耳朵凑近前去,听到了她那微弱的声音:“嫪毐后人心房之血……喂食魂魄,会,会尸变为绵尸……”一句话还未落音,头一歪便也死去了。   望着舂衣仙的尸体,有良心里不由得肃然起敬。   黄老魇灰飞烟灭,那座七彩覆钵也就自然的消失不见了。   “阿弥陀佛……”古空禅师口诵佛号站起身来,随着一阵轻微的“簌簌”声,僧袍瞬间变成了灰烬散落一地,他顿时赤裸裸的一丝不挂立于众人面前。   “罪过,罪过。”老和尚面红耳赤的赶紧用双手捂住私处难为情的说道。   卫道长见其难堪,随手除下自己的道袍披在了老和尚身上,他是在空中箭雨落下之前抢先躲到寒生的背后才避过了一劫。   这时,大家的目光望向了猪妖,惊讶的看到他通体黑黢黢竟然如墨一般,身上的表皮已经炙烤得炭化了,就如同宰杀的肥猪经火燎后似的,盖因其无古空禅师寒凉的老阴之气护体之故。   此刻清冷的山风拂过,猪妖炭化了的表皮一块块的剥落,露出下面一层白嫩的真皮,原本的臊臭味儿没有了,空气中弥散着一种淡淡的类似烤乳猪香气。   “哈哈哈,”猪妖身子一抖站立起来,胯下垂着一根硕大的阳具,一面摇晃着肥胖的猪头赞许说道,“了去大师,费叔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灭掉了黄老魇,这可是为党和政府立了一大功啊……哦,胳膊伤了不要紧,你即刻以‘梦遗掌’冷藏断肢与我马上乘机返京,301医院的肢体再植技术很高明,一定会重新接驳上的。”   有良望着他冷笑道:“费叔,方才你不还是要大家铲除俺和二丫么?”   此话令那三位旷世高手大为尴尬,“阿弥陀佛,是老僧的罪过。”古空禅师口诵佛号忏悔道。   猪妖则面色不改,仿佛没听见似的。   “费叔,你的血怎会在301医院玻璃房的冷柜里?”有良突然问。   虚风道长闻言大吃了一惊,愕然道:“难道费叔是想将自身的血浆输入到国家领导人体内,以便可以控制他们,就像方才对待黄老魇那样?怪不得楚大师临死前说‘中原大好河山将来竟要沦为猪的天下’呢。”   众人闻言均感到不可理解,此事太过荒唐。   “憨头憨脑的大……傻猪么?太好笑啦,嘎嘎……”嘟嘟蹲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   猪妖在大家的嘲笑声中愤怒的给予了严厉驳斥:“两千五百年前,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提出‘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样的愚蠢问题,可至今人类还在苦苦的思索弄不明白,你们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猪呢?”   古空禅师闻言点头道:“世间万物皆有灵,众生之间不能厚此薄彼。”   “猪的DNA基因序列与人的相似度甚至超过黑猩猩,有许多特点是其他所有灵长类动物身上找不到的。譬如无毛皮肤、厚厚的皮下脂肪,浅色眼睛,突出的鼻子与厚重的睫毛等等。此外……”猪妖目光环视了一圈,接着阐述说,“猪的皮肤组织和心脏瓣膜与人极其相似,所以已经广泛的应用于人类的临床医疗手术之中了,当然,也包括心、肝、肾等内脏器官的移植。”   “善哉,善哉。”古空禅师颌首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美国乔治亚大学的Eugene Mocarthy(尤金。麦肯锡)博士论证了人类是远古母黑猩猩和野公猪杂交的后代再与黑猩猩交配所产生的,这一论点揭示了人类的起源,有力的回答了先哲苏格拉底的疑问,你们难道没听说么?”猪妖口若悬河,言辞间甚至还夹杂着一句美式英语。   “阿弥陀佛,生死六道轮回,皆因业力所致也。”古空禅师说道,似乎也赞同猪妖之言。   有良低头寻去,那白胖的怪婴活师正扛着画轴躲在自己的大腿后面探头探脑,于是他便伸手取过画轴用力的抖开平摊在地上,然后一头扎了进去……   众人见之无不愕然,他怎么忽然就没了踪影?   当有良再出来之时,身旁影影绰绰多了个身着一袭葱白色素衣的女子,面色惨白而移步无声,寒生等人都看出来这是一具中阴身魂魄。   吴凤娇来到舂衣仙的尸体前双膝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有良轻轻的拔出插在老太婆左胸上的翎羽箭,顿时鲜血自伤口处汩汩淌出,凤娇俯下身子将嘴凑上去吮吸着嫪毐后人的心房之血。   众目睽睽之下,眼瞅着那白衣女人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原本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未几,她站起身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有良的面前。   “谢谢有良哥的成全。”她感激涕零的说道,人们听出来讲的是湘西土话。   有良转过身来指着猪妖,口中冷冷说道:“风娇,此人就是在深圳祸害你的那个费叔。”   吴凤娇愕然的望着这个猪头人身的赤裸怪物,惊讶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嗯,你就是那个自缢身亡的湖南妹子,我已经请了去大师给你父母送去了一百万的补偿金,我们之间的恩怨应该就此了结了。”猪妖貌似诚恳的说道。   “你断送了风娇的一生,以为用钱就能买得到么?”吴凤娇愤怒的质问道。   “哼,天下的女人,费叔玩的明星、记者,女官员多了去了,你一个小小的打工妹又算得了什么?一百万足够你挣一辈子。”猪妖振振有词的说道。   有良独眼凝视猪妖,口中冷冷的说道:“费叔,强奸风娇而毁了她一生的幸福,你必须要付出代价。”   “好吧,要多少钱开个价,费叔我照付就是。”猪妖两手一摊,显得很是无所谓。   有良突如其来的一把抓住猪妖的手腕,劳宫穴紧紧的粘住他的手厥阴心包经内关穴,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而至。 第226章 漫漫江湖路   夜色渐浓,西峰上空乌云压顶,阵阵阴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郭璞绝世的“中阴吸尸大法”源源不断吞噬着紫魔猪妖浑厚的真气,有良此前还吸光了薛道禅和贾道长两人,若不是“噬嗑针”化掉这些外来的杂气,他早就承受不住而崩溃了。   但猪妖修炼的真气与人类有所不同,随着有良的小腹渐渐鼓胀起来,前胸和腹部开始奇痒难耐,由于仅存一只右手,否则也会像黄老魇那样拼命的抓挠一番。   此刻半空里的阴兵军团似乎越发的烦躁起来,只见乌云上下翻滚,腥味渐浓,令人心惊和不安。   寒生仰脸望着天空,面色凝重,他默默的从怀里掏出那只小小的风后骷髅头,开口说道:“才华,马上开启风后‘鬼壶’。”   鬼婴闻言“噗通”就地一坐,双手食指探入鼻孔和耳道之内,分别剜出一对干鼻屎和两块湿乎乎的耳屎来,也不管其有多么恶心,一股脑儿的塞进了嘴里。   “鼻屎耳屎,吾屎吾吃,香屎何求,鬼壶猪油……”他诵念起了“猪油神功”的第十八式“天玄地黄”巫咒。   古空禅师等人惊奇的望着他俩,不明其所以然。   “呜呜……”蓦地,寒生手中的骷髅头腔体内传出了一丝古老苍凉的韵音,并随之剧烈的颤抖起来,“鬼壶”瞬间发出了极强大的磁场。   此刻的天空中呈现出了蓝黑之色,而大地则是一片土黄,耳边仿佛听到无数金戈铁马杀戮之声,以及虎豹熊罴猛兽的咆哮嘶鸣,还有“咚咚”激越的鼓点和“呜呜”悠长号角。西峰顶上的所有人顿时都产生了幻觉,仿佛回到了远古的洪荒时代。   随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的军歌声再次响起,半空中的乌云间起了漩涡,按逆时针的方向越转越快,就如同龙卷风般呈现出了漏斗状,尖细的底部旋转着渐渐的伸向了山巅。   寒生双手托举鬼壶过顶,风吹衣衫猎猎作响,漏斗状乌云盘旋着慢慢被吸进了风后的骷髅头腔体中……   月明星稀,天地之间重又恢复了原样,两千年前的秦始皇阴兵军团消失不见了,数万将士的魂魄被禁锢在了鬼壶内。   这下子令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古空禅师不由得长叹一声道:“蓝月亮谷中果然有高人啊。”   “有良哥,你怎么了?”这时,二丫突然间惊呼了起来。   众人望去,有良面红耳赤的抓着猪妖手腕,浑身毛孔中散发着丝丝白气,脸上的肌肉扭曲不停的颤抖,眼神儿迷离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快用‘噬嗑针’杀了猪妖!”老白在一旁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提醒他。   这句话钻入有良耳朵里如醍醐灌顶,令其顿时醒悟过来,于是赶紧张开嘴巴连续不断的吐出了一连串噬嗑气针。   “噬嗑针”除魔杀魇须依“鬼门十三针”的顺序方可奏效,可此时他已神智恍惚乱了方寸,气针一股脑儿的都就近射入猪妖硕大的脑袋上。除击中了头部的鬼宫、鬼市、鬼床和鬼堂穴外,其余的大都钻进了两只大鼻孔内和肥胖的腮帮子上。   猪妖脑袋上的针孔内开始逸出丝丝魔气,有良紧握着的右手松开了,“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被身后的老白和二丫搀扶住了。   猪妖的真气被有良吸食了一部分,其余的从“噬嗑针”孔里全部逸出,数百年的修行毁掉了,但见其魁梧的身躯渐渐萎缩得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头只有十多斤重黄土高原八眉小猪崽儿,嘴巴里“哼哼唧唧”的趴在地上,肚皮用力的在蹭着痒痒。   “阿弥陀佛,天地之间,五道分明,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善哉,善哉。”古空禅师口诵佛号,合掌说道。   老白此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黄老魇死了,猪妖也完蛋了,加诸身上的禁制已然解除,自己又重新恢复了自由之身。   “有良,汗青和血灵芝还在身边吧?让我来医治你的断臂和二丫的‘尸蜕’。”寒生说道。   有良目光望去,山道旁的石头下面扔着自己的那只破旧背囊,那还是老白上山时捎带来的。他赶紧跑过去查看,可是里面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些散钞之外并无其他,有良心里头立时凉了半截。   “怎么了?”寒生发现他的表情有异。   “汗青和血灵芝都不见了。”有良茫然不知所措。   黄老魇和舂衣仙以及杜十娘等人都已死,恐怕无人知道汗青和血灵芝究竟哪儿去了。   “没有人动过那只背囊呀。”老白回忆道   “跟我先回蓝月亮谷去吧,请客家嬷嬷重新制做汗青,也就无非等个三五载而已。”寒生无奈的安慰他说。   有良沉默半晌,最后抬起头来毅然说道:“即便有了汗青,血灵芝又能到哪儿寻找呢?二丫若是痊愈不了,俺宁可此生断臂相随。”   寒生闻言心中唏嘘不已,关教授与柳十三固然痴情,但有良这孩子却是更加重义,足以令人心生敬佩。   有良从将背囊中的钱尽数拿给了吴凤娇,让其作为回湘西的路费,风娇含泪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下山去了。   卫道长在一旁默默的燃起篝火,将楚大师的尸身火化,连同茅山二宝和老尼的骨灰,他要一并带回去茅山安葬。   寒生等人在西峰山顶刨了几个墓穴,将豹哥、小林子以及舂衣仙葬下,有感于关教授和柳十三对杜十娘至死不渝的爱情,遂将他们三人埋在了一起。   “有良哥,你的手怎么了?”墨墨苏醒过来,看见有良满是血污的左臂只剩下了半截,不禁愕然的问道。   有良面色惨然,什么也不想多说,斜挎着背囊与二丫相互搀扶着朝山下走去,等待着他俩的将是一条漫漫的江湖路。   背囊里装着画轴、媚娘的“尸体”,还有躲藏在里面的小活师怪婴。   夜幕深沉,一弯娥眉月斜挂西方天空,金星升上月梢,大地清凉如水。   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   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   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   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   谁,唤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轹。   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   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   谁,可助我臂,纵横万载无双。   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虚弥。   谁,可葬吾怆,笑天地虚妄,吾心狂。   伊,覆我之唇,祛我前世流离。   伊,揽我之怀,除我前世轻浮。   执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   深吻子眸,伴你万世轮回。   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   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   (六世达赖仓央嘉措1683~1706)   ——本文完结——   尺子从深山里出来,见到大家的留言,一时颇感酸楚,遂留言数句。   当年写《青囊尸衣》只为排解流浪途中的郁闷,本想身同古时燕赵侠客,手持键盘,冲入虚拟网络世界发出致命一击后全身而退,从此隐姓埋名,远离江湖,寄情滇西山水,正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不曾想读者非要刨根究底书中人物的后来命运,无奈尺子只得重出江湖,续写了《鬼壶》与《残眼》。   如今尺子越战旧疾复发,但还是坚持着写完了《残眼》,以谢读者。 《青囊尸衣4:蛊人》 第1章 楔子:   古偈曰:   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   身如聚沫心如风,幻出无根无实性。   黎明时分,东方现出鱼肚白,清风拂过西峰之巅,仍嗅得到那浓烈的血腥味儿。   草丛微微晃动,一头黑色的小猪崽悄悄探出了脑袋,惊恐的眼神儿四下里警惕的张望着,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昨夜的那场旷世血战,费叔数百年的修炼毁于有良的噬嗑针,自己虽然被打回了原形,不过好歹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人们子时后就都已散去,山顶空无一人,地上插满了铁矢翎羽箭和散落着的斑斑血迹。   费叔默默的站在山巅沉思良久,最后慢慢转身目光望向了西南方,数千公里之外的滇西北梅里雪山深处,那里有尘世间唯一的虚空——蓝月亮谷。自己功力尽失,寿命亦如普通猪一般,只有在时间停滞的谷中,才有可能重新开始修炼,况且那里隐居有旷世奇人,机缘定会很多。昨晚神医朱寒生的那只小小骷髅头竟然吸去了黄老魇的数万阴兵,法力简直匪夷所思,那东西对自己恢复功力肯定大有裨益。   但此去云贵高原不但路途遥远,而且险恶之极,山林猛兽以及村寨恶狗自不必说,尤其是那些穷困的乡下刁民,见到一头肥胖的小猪岂能白白放过?   “啊......依......呜......老乡,别抓我。”费叔清清喉咙吊了下嗓子,惊喜的发现自己仍能发出人语,而且口音也丝毫未变。   东方破晓,饥肠辘辘的费叔疲惫的走下山去。 第2章 松林堂   蜀道出剑阁一路向东南,蜿蜒数百里可达川北的阆中。古驿道上,柏树参天,二十里一堂,四十里一铺,过去均设有驿站,以方便官邮之交通往来。   阆中城北数里有一个十余户人家的小村庄,名叫“松林堂”,古松蔽日,山中溪水汇积于山脚下形成深潭,当地人谓之“黑水潭”。在潭边苍翠的松柏掩映下,有座高墙深院的老宅,青砖布瓦,平日里大门紧闭,绝少与外人交往。   “宝玉忌出璞,出璞先为尘。松柏忌出山,出山先为薪。君子隐石壁,道书为我邻。寝兴思其义,澹泊味始真。”清晨,老宅内传出几句吟诗声,随着“嘎吱”一声,沉重的木门开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老者踱步出来站在门廊下,深邃的目光眺望着对面的蟠龙山。   老者名叫何哲人,原是阆中县政协文史委员,退休后鳏居在家。此人面色黧黑,牙黄齿豁,脾气古怪,村里人背后都叫他“老棺材瓤儿”。   山中升起一缕缕的淡淡烟霭,人声噪杂,期间伴随着孩子们的嬉笑声与狗吠。寒食节为中原民间第一大祭日,清明期间,附近村庄里的人们都赶在这几天上山扫墓祭祖或是移坟迁葬。   山上成片的毛竹林,春风和煦,林中散发着淡淡的嫩竹清香。   在一座土坟前,一户村民正在焚香烧纸和燃烛祭拜祖先。小孩子们磕完头后便紧盯着盘子里的卤鸡和卤鸭,每年这个时候都可以敞开肚皮饱餐一顿,至于那些淡绿色的“清明菜粑粑”,就只有留给大人们吃了。   “清明菜”学名叫鼠曲草,清明前后,这种可食用的野草生长最为茂盛,河岸泥地里成簇成团。季节一过,顶端黄花一开,也就不好吃了。人们在其开花之前采回家,然后剁碎和着面粉、糯米粉或是玉米面,加上盐或糖烙成粑粑,软软糯糯,有股特别的清香味,是蜀中农家喜爱的食物。   简朴的祭奠仪式结束后,人们准备开始享用“寒食”。   突然林中窜出一头脏兮兮蓬头垢面的黑色小猪崽儿,恶狠狠的扑向坟前盘子里的肉食,不管不顾的狼吞虎咽起来。   人们大惊失色,忙不迭的上前扑打驱赶,可那头猪崽儿的一阵乱啃,那两盘子早已是空空如也。   孩子们大怒,一声唿哨,身边的一条杂毛大土狗猛地窜了上去,前爪死命按住小猪崽儿,张开利齿咬在了其后颈上,疼得其“嗷嗷”直叫。   “这会是谁家的猪呢?”农夫皱起了眉头。   “咱这附近没有这种八字眉毛的黑猪。”农妇仔细瞧了瞧说。   “是野猪吧?”   “不对,野猪眼睛红红的,还有獠牙。”孩子们议论着。   “这家伙偷吃祭品,冒犯了祖宗,抓回去宰杀了吧。”农夫气愤的吩咐道。   农户一家从山上下来,孩子们兴高采烈的用竹杠挑着四蹄缚起的黑猪崽儿走在前面,路过黑水潭边时,瞥见“老棺材瓤儿”正倒背着手站在老宅门口。   孩子们方才捉猪时粘上了些许猪屎,他们放下竹杠跑到潭边来洗手。   何哲人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蓦地面色微微一怔,他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微弱而古怪的气场,正是从那八眉土猪崽儿身上发出来的。   他走上前去,双眸从眼镜片后面紧紧的盯着看,没错,这正是一头尘世间罕见的“巫猪”。   孩子们洗净了手,准备抬起竹杠回家。   “且慢,”何哲人开口问他们,“这猪崽儿哪儿来的?”   “山上捉的,牠偷吃了祖宗的供品。”   “所以回家杀了吃肉。”孩子们七嘴八舌高兴的说着。   “哦,”何哲人抬起目光,望着走近身前的农家夫妇淡淡说道,“这小猪崽儿我买了。”   最后他以200块钱买下了这头巫猪,何哲人全然不顾其身上的猪屎泥垢,双手抱在怀里转身回去,“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农妇点着手中的零散钞票,夫妇俩相视一笑,在九十年代初,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回到屋内,何哲人赶紧端来木盆放上温水,解开绳索为这头巫猪洗澡。   费叔惬意的浸泡在温水中,浑身上下擦满了香皂泡,不错,这是留兰香型,是自己最喜欢的味道。   自从离开西峰之巅南下,一路上饥寒交迫,惶惶如丧家之犬,途中屡屡遭到恶狗追逐和刁民顽童的围捕,亏得自己聪明机智,最终化险为夷,沿着古蜀道来到了阆州地界。   何哲人开始为巫猪搓皴,在肚皮上抓挠,费叔“哼哼唧唧”的好不舒服,这老头人不错,牠想。   洗完澡后,一条大毛巾揩干身体,然后费叔被抱上了床盖上毛毯,“好好的睡上一觉吧。”老头满意的说道。   费叔多日来所受到的惊吓和劳累,此刻早已是身心俱疲,翻了个身便沉沉的睡去。牠一直到天黑后方才醒来,睁眼瞥见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   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客厅里的灯都已亮起,八仙桌上摆上了饭菜,有水煮肉片、麻婆豆腐以及张飞牛肉等几样当地的红油小菜。   何哲人微微一笑,将费叔抱起搁在椅子上,口中亲切的问道:“饿了吧。”随即开了一瓶酒,斟满了自己桌前的玻璃杯。   费叔鼻子隔空嗅了嗅,那酒呈琥珀色,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香,自己已经半年多滴酒未沾,闻着口涎就下来了。   何哲人看在眼里,不由得诧异道:“猪也会饮酒么?”   费叔赶紧点点头,用力的咂了咂嘴巴。   何哲人大为惊诧,到底是巫猪竟然识得人言,于是起身取来一只空碗,倒了半碗酒推至牠的跟前。   费叔心中寻思着还不能暴露自己会讲人语,如今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而不得不防。   他轻轻将鼻子拱进碗中一吸,竟然把半碗酒全部喝进肚里,真的是好酒,味道甜美醇和,“吧嗒吧嗒”嘴巴,入口回味绵长。   “巫猪果然名不虚传,”何哲人哈哈一笑,“此乃保宁陈年压酒,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酒曲是用天麻、肉桂、枸杞、半夏、砂仁等百余种中药制成,入浸蒸熟的红高粱中固体发酵,得60度原酒。再配以冰糖、花粉,以陶缸封于土窖之中,称之为‘压’。一年后方可出窖开缸,只得26度琥珀色的酒,即便不饮之人亦可举杯,难怪南宋大诗人陆游有‘阆中斋酿绝芳醇’之赞叹。”   这老头有点怪,竟然称作自己为“巫猪”,费叔颇有不解。   “巫猪,你能领会人的意思,今后就当老夫的助手吧,不过得有个名字才行......”何哲人思索了下,然后说道,“就叫‘小巫’,你看如何?”   费叔再次点了点头。   屋外细雨绵绵,老宅之内,一人一猪开怀畅饮,不知不觉已至深夜。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了敲门声。   何哲人皱了皱眉头,深更半夜的又下着雨,自己隐居在此,平素与村里人甚少交往,这会是什么人呢?   他撂下碗筷站起身来,站在门厅前低声喝问:“是谁?”   “老乡,我们途径此地,能否借宿一晚?”门外之人是明显的外乡口音。   “去别处吧。”何哲人断然拒绝。   “我是县委的邢书记。”那人声音洪亮的说道。 第3章 巫猪   何哲人闻言犹豫了一下,迟疑着穿过院子拉开了门闩。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大魁梧,仪表堂堂,手中撑着一把黄油布雨伞。身旁的女人则清秀纤细,如小鸟依人般的依偎在男人怀里。   “请进来吧。”何哲人心中微微一动,这对男女的身上隐约透出一股子莫名的阴气。   还未进客厅,一股饭菜夹杂着酒香的热辣气息便扑面而来。   “相公,妾身饿了。”那女人娇滴滴的说道。   “可儿,这里是老百姓家,作为地方父母官,我们须要先征得人家的同意,另外还要相应的付点伙食费。”男人的脸上充满了正气。   此二人正是邢书记和可儿,自从朱寒生带着沈才华等人离开后没多久,可儿在蓝月亮谷中就待腻了,终日里闷闷不乐。她感觉还是外面的俗世好玩得多,于是百般怂恿邢书记一道出谷去游山玩水,最后也未等到小主人回家便溜出了蓝月亮谷。数月间,他俩自滇西北一路游览名胜古迹下来,走遍了大半个四川最后抵达阆州。由于贪晚错过了宿头,又逢夜雨连绵,无奈之间发现了松林中的这座老宅,于是便上前敲门借宿。   “相公,”可儿嘻嘻一笑,“瞧那只小猪崽儿,竟然还会上桌饮酒。”   此刻,费叔已经喝得猪脸通红,斜乜着眼睛瞅见了他俩,心中暗自吃惊,这不是塔巴林寺中爱捣乱的那个蠕头蛮邢书记么......   “可儿,”邢书记弯下身仔细的观察着费叔,然后一本正经的解释说,“这是一只宠物猪,你看看牠脸上的八字眉多趣致,现在改革开放了,人民群众的物质文化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不少人家开始饲养宠物,比如猫狗、龟鸟,甚至蝎子蜘蛛等毒虫,养宠物猪也不足为怪。”   “请问您是县委的哪位领导?”何哲人冷冷的问道,虽然自己已离开官场多年,但却从未听说过阆中有位姓邢的书记。   “呵呵,”邢书记爽朗的笑了起来,“我国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   “哦,原来如此。”何哲人苦笑着,心想早知道就不让他们进门了。   “老乡,请问贵姓?”邢书记客气问道。   “姓何。”   “哦,老何,我爱人饿了,能否在您家派个便饭?四菜一汤就行,也不要搞得太复杂了。”邢书记呵呵笑道,然后大咧咧的坐下了。   “这小猪身上香喷喷的,胖嘟嘟太招人喜爱了。”可儿上前将八眉猪崽儿抱进怀里,轻轻摩挲着牠脖颈上黑亮的鬃毛,爱不释手。   费叔紧贴着可儿丰满的前胸,顿时感到身体里热血上涌,脑袋在其怀里拱来拱去,胯下渐渐肿胀起来。   何哲人伸手一把将巫猪夺了过去,嘴里嘟囔着:“夜已深,小巫该上床睡觉了。”说罢竟自抱着猪崽儿走进了内室。放到床上后,他轻轻的对其耳语:“小巫,今夜丑时,就看你的了。”   费叔原本酒足饭饱之后想找机会溜掉,如今见到了邢书记真是天赐机缘,只要跟随着这两人走,又何尝进不去蓝月亮谷呢。   客厅内,望着老头抱着小巫离去的背影,可儿有点不情愿,心想自己要是有这么一头胖嘟嘟的小宠物猪该多好。   邢书记望着桌上一片杯盘狼藉,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   “两位对不起,四菜一汤没有,只能将就炒碗米饭了。”何哲人走出来淡淡说道。   “也好,”邢书记点点头,“入乡随俗嘛,不能给群众添麻烦。”   须臾,老何端来两碗炒饭,看着他俩狼吞虎咽的吃完,然后带其去西厢房休息。   半夜雨势渐歇,乌云渐渐飘散,清凉的月色时隐时现。自厢房内传来邢书记雷鸣般的鼾声,连日来的奔波,实在是太疲倦了。   可儿则睡觉较轻,“吱嘎”一声轻微的响动便立时惊醒了她,抬眼望向窗外,大约已是子时。月光下,那个怪老头肩上背着褡裢,扛把铁锄手中牵一铁链,另一端拴着那头可爱的小猪崽儿,正蹑手蹑脚的经过院子。   奇怪,夜都这么深了,他拴着小猪去干嘛呢?   可儿悄悄的起身隐于窗后,静静的观察想看个究竟。   何哲人牵着宠物猪穿过院子,拽开门闩闪身出去,抬头望了下夜空,随即轻轻虚掩上大门,然后直奔东北方向的大小蟠龙山而去。   山路崎岖泥泞,费叔脖颈锁上了铁链,深一脚浅一脚的身上溅满了泥浆,牠简直又气又怒,于是挺着小屁股不肯向前。   “小巫啊,老夫在这蟠龙山上寻觅了几十年始终一无所获,巫猪的嗅觉乃是天下最灵敏的,你一定要帮助老夫找到蛊人。”何哲人语气中似乎充满了苍凉感。   蛊人?费叔心中暗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好奇心令他重新打起精神,追随着何哲人向深山里走去。   清凉的月光透过薄云洒在山林之间,四下里升腾起淡淡的白雾,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枭啼,令人猛然的打个激灵儿。   “小巫,你且听好了,”何哲人站在一处高岗上,眼望着雾气中的山峦,缓缓说道,“唐贞观年间,袁天罡夜观天象发现西南千里之外有王气显现,太宗闻之大惊,遂令其测步查勘。袁天罡出长安入川行至阆中时,果见灵山嵯峨,佳气葱郁,大小蟠龙山如两条蛟龙盘绕城后,凤凰山凤头高昂,两翅环抱成龙凤之势,此乃帝王之象。于是便命人将大小蟠龙山结合部砍断以破龙脉,确保阆中百里之内世代不出天子。当年石脉凿破之时,曾经‘水流似血’,本地人称此处为‘锯山垭’。”   费叔饶有兴致的听着,怪老头像是在解释“蛊人”的来历。   “此后,高宗显庆元年,李淳风循剑阁金牛古道入阆中,与袁天罡两人隐居天宫院作《推背图》,预言了两千年间中原的兴衰,无不一一应验......”何哲人继续说着。   嗯,这两位古代大术数宗师自己是晓得的,费叔心想。   “哈哈哈,简直是妖言惑众,历史洪流滚滚向前,阶级斗争才是社会向前发展的动力,封建社会两个穷酸文人一千多年前的一通胡说八道,竟然还有人信以为真,哼,可笑之极。”身后蓦地传来嘲笑声。   “谁?”何哲人转身急视之。   “是我,邢书记。”雾霭中闪出邢书记高大的身影,原来可儿发现怪老头牵着宠物猪深夜出门,随即叫醒了相公,于是两人便悄悄的尾随在了后面。   “为何暗地里跟踪老夫?”何哲人面色阴沉的盯着他俩,果然有古怪,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邢书记微微一笑:“老何不要误会,我们是偶然看到你深更半夜出门,只是感到好奇而已,所以才跟上来瞧瞧,如有不便之处,还望谅解。”   “相公,怪老头如此这般鬼鬼祟祟,恐非奸即盗,按大清律应缉拿送官府治罪。”可儿见小猪被铁链锁住弄得满身泥浆,心中着实不忍,若是衙门拿下怪老头,自己便可以收养这头可怜的宠物猪了。   何哲人目光望着可儿,这个戴眼镜的女娃子讲话根本不像是当今的年轻人。   “可儿,社会主义法制的原则是‘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老何虽然头脑里封建迷信思想浓厚,但是也并没有违法,因此不能扭送公检法机关。”邢书记低头对可儿小声说。   “相公,妾身就依你。”可儿温顺的答道。   何哲人此番算是看明白了,这二人一定是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身上明显带有医院里亡灵的阴气,方才也许是自己注意力过于专致而未能留意,不过看来无需理睬他们也就是了。   “小巫,”他接着往下说,“唐代张鷟《朝野佥载》中记载,李世民的十四个儿子中,三个被杀、三个自杀、三个早夭、一个‘幽闭’、两个废为‘庶人’后流放沦落而死。”   可儿闻言长叹一声,幽怨不已:“唉,世间最无情便是帝王家,虽贵胄之身倒不如平民百姓来得快活些。”   “其中第六子李愔贬为庶人,传说死于流配地巴州,其则不然,他并没有死,而是变成了蛊人。”何哲人嘿嘿两声。   “何为‘蛊人’?”可儿十分好奇。   “贞观年间,有《秘记》曰‘唐三代后,有武姓女子代王’。唐太宗李世民召李淳风商议,李淳风说天象征兆已成,此女就在宫中。太宗意欲速诛杀之,答曰不可,天意不可违,现在捕杀此女,将来会有更加凶残之人篡夺李氏江山,届时恐怕李姓子孙折损殆尽。而此女不过是暂代一朝而已,最后仍会将皇位归还李家,况且这是四十年以后的事情,届时她已经老了,性情亦会仁慈很多,当不足惧也。”   “你说的是武则天吧?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皇帝,是很有作为的嘛,她不仅颠覆了封建社会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而且大力促进了当时农业进步与发展,很符合毛主席‘以粮为纲’的思想,‘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邢书记插话道。   何哲人没有理睬他,自顾个的说下去:“太宗听从了李淳风的意见,但要求他一定确保李氏后人重登皇位。李淳风答应了,开始出宫寻找当时民间享有盛誉的药王孙思邈,永徽四年终于在阆中相遇,并告知其太宗的遗愿。时值太宗第六子李愔因受吴王李恪牵连贬为庶人流放巴州,史书记载其死于乾封二年,后追赠蜀王,陪葬昭陵。”   “那又怎样?”邢书记鼻子哼了声,虽然心中有些不屑,但也佩服老何历史知识的渊博,他并不知道何哲人乃县政协文史文员,原本就是研究阆中历史文化的著名学者。   何哲人冷笑道:“药王孙思邈将李愔变成了一具‘蛊人’。” 第4章 古墓   “为何要将他变成蛊人呢?”可儿不解道。   何哲人望着她,心想这女娃子虽然精神不大正常,但人却很是单纯,于是解释说:“你听说过‘蛊’吧?”   可儿点点头:“知道,不就是苗疆巫婆饲养的毒虫么。”   “嗯,‘蛊人’则不同,孙思邈喂食李愔蛊虫并葬于地下,等待适当时机再破墓出来,重登九五至尊还李氏天下。不过袁天罡已经破了龙脉,这一点李淳风自然也清楚,但仍还是将其葬在了蟠龙山中,目的为何?后人已无法考证,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邢书记下意识的摸了下脖子,这“蛊人”埋葬在坟墓里,等待发育成熟后破墓出棺,怎么听着倒像是蠕头蛮呢?   “老何,你这话可是有问题,药王孙思邈品德高尚,历代中医都尊其为楷模榜样,他又怎会给人喂食蛊虫呢?”邢书记反驳说。   老何一怔,淡淡的回答说:“祖先就是这么传下来的。”   “以讹传讹,我说这是瞎掰吧,”邢书记对自己的机辩能力很是满意,于是乘胜追击道,“那么药王给李愔喂食了何种蛊虫呢?”   何哲人阴鸷的目光盯着邢书记,口中缓缓道:“尸虫。”   “什么‘尸虫’?”邢书记刨根问底。   何哲人鼻子“哼”了声,不予理睬。   “怪老头,难道这李愔在地底下呆了一千多年都没出来过么?”可儿想起爹爹在关中地脐下面苦捱的日子,于是同情的问道。   何哲人长叹一声:“此事老夫翻遍了阆中县所有古籍,正史和野史均无后来有关李愔的记载,只有流传于僰族中的古老传说。根据蟠龙山龙脉的地形,但凡风水结穴之处,都已经一一钎探过了,并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李淳风究竟将李愔葬在了何处,我辈俗人还真是难以捉摸,也许正因为如此,‘蛊人’的墓可能至今仍未曾被盗,或许就蛰伏在这山中的某个地方吧。”   “那么‘蛊人’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呢?”可儿若有所思。   “介乎于生死之间,”何哲人迟疑了一下,“而且法力高强。”   “僰族?中国56个民族里并没有听说过啊。”邢书记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僰人,也叫‘都掌蛮’,自先秦以来居西南数千年,只是到了明朝末年便突然间销声匿迹了。”何哲人面现苍凉之色,语气哀怨。   “老何,我明白了,你就是僰族后裔。”邢书记毕竟是当过县委书记的人,具有超强的政治敏感性。   何哲人没有吭气,眼角亮晶晶的,似有泪水充盈。   邢书记寻思着,这“都掌蛮”与“蠕头蛮”不知有没有关系?听名字倒有些相似。   “老何,你既然寻觅了几十年都没有结果,而今指望一头宠物猪便想找到‘蛊人’,我看也是没可能的。”邢书记望着他难过的样子,言语中流露出些许同情。   何哲人轻声冷笑:“猪的嗅觉乃是自然界动物中最敏锐的,能辨别出任何气味儿,甚至能够探测到地下埋藏数米深的物体,远远超过犬类。更何况小巫并非是普通的猪,而是一头巫猪。”   “‘巫猪’是什么?”可儿大感兴趣。   何哲人得意的解释说:“就是古僰人巫师所饲养具有神通的猪。”   “小巫才几个月大呀,”可儿咯咯的笑了起来,“牠还会神通?”   何哲人脸一板,转身对小巫说道:“这里就是蟠龙山了,当年袁天罡断龙脉的地方就在前面两山之间的马鞍处,蛊人身上有种特殊的气味儿,类似狐臭但要强烈得多,你知道‘狐臭’是何种味道吗?”   费叔点点头,南方夏天气候炎热潮湿,尤其是广东深圳,患狐臭之人尤其多,其味儿刺鼻,远不如猪臊气好闻。   可儿蹲下身来,伸手摩挲着小巫的颈毛,似有不信的柔声说着:“你会是头有神通的小猪么?还从未见到过呢。”   邢书记爱怜的目光望着她,摇了摇头:“可儿,猪就是猪,天生被劳动人民驯化养肥后用来杀了吃肉的,不要听信那些毫无科学常识的鬼话。”   费叔瞪了邢书记一眼,这个蠕头蛮自己就是远古的大虫子附体,还批驳什么封建迷信,简直就是口是心非。回想起自己,八眉土猪也是来自远古的生物,血统纯正智商奇高,哪像现在引进的那些外国白毛蠢猪,除了傻吃乜睡长一身膘外,就等着被宰杀吃肉,毫无可取之处。   自从数百年前,自己在陕北黄土高原肤施县嘉岭山古塔下的一处龙眼得机缘而修炼成人形后,踏遍三山五岳遍访名师,终于修到了紫魔。原本想通过“鸡舍计划”控制中原政局,却未曾料到功亏一篑,竟然被了去这个家伙破了自己的法身打回原形,可恶啊,实在是可恶至极。   此刻,山下村庄里已闻鸡鸣之声。   “小巫,鸡鸣丑时,乃是合夜阴气最重之时,赶紧去寻找蛊人。”何哲人吩咐道。   费叔尾巴一甩,撅起湿漉漉的猪鼻,两只鼻孔张开,向山中跑去。自己虽然法力全失,但先天的功能仍在,牠现在已然嗅到了好几种不同的味息。有林中死亡鸟兽散发出来淡淡的臭味儿,地下白蚁洞穴的土腥气,山脚地底下还隐约透出臭咸鱼般的味道,牠知道那是死了一年左右的人类腐尸,若是三年后便只剩下骨骼,基本上便没什么特殊的气味了。   “呼哧,呼哧......”牠奋力的奔跑寻觅着,汗水津津,可是并没有嗅到一丝蛊人的“狐臭”味儿。   “怎么,还没有发现么?”何哲人上前焦急的询问。   费叔摇了摇脑袋,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唉......”何哲人连连跺脚,愁眉苦脸,若是巫猪都寻觅不到,恐怕自己此生与“蛊人”无缘了。   “怪老头,”可儿上前劝慰道,“我家相公见多识广,足智多谋,可请他指点一二。”   这番话在邢书记耳中听着十分受用,可儿真不愧是红颜知己:“嗯,老何,你先说说为什么要耗尽几十年的心血来寻找‘蛊人’,然后我可以用唯物辩证法来替你分析分析。”   何哲人默不作声,许久,方才幽幽说道:“孙思邈喂食李愔的尸虫,乃是取自僰族大洛莫(巫师)处,为天下最神奇的巫蛊。‘尸虫’其实便是中原道家所说来自远古的‘三尸九虫’,三尸即上尸彭琚,小名阿呵,中尸彭踬,小名作子,下尸彭跻,小名季细,九虫为伏、回、白、肉、肺、胃、鬲、赤、羌。当年大洛莫离开僰王山前往阆中与药王碰面后就再也没了音讯,一千多年来,他的下落始终是个谜,而有关饲养尸虫和蛊人之法也失传至今。僰族没有文字,此事世代秘密口传下来,若是能够寻觅到大洛莫的尸蛊秘术,当可令僰族复兴,所以老夫才隐居在这蟠龙山下,苦苦寻找‘蛊人’的坟墓。”   “哦,原来如此,”邢书记听罢何哲人的讲述,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唯物辩证法是对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发展辩证思维的最高形态,‘万物普遍联系’和‘事物按其自身规律永恒发展’是两个根本论点。你说当年大洛莫带着三尸九虫去和药王会面,然后就失踪了,从表面上看似乎音讯全无,但若是拿辩证法来分析,世界本身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万物之间都存在着联系,这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既不能被创造,也不能被消灭。世界上没有永恒的事物,有生必有灭,无灭必无生,旧事物灭亡的同时,就意味着新事物的产生。大洛莫的消失就代表着旧事物的灭亡......”   “相公好文采!”可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嘛?”何哲人似乎没听明白。   邢书记呵呵一笑,道:“换言之,就是大洛莫以及所谓的‘蛊人’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早已经变成了一种新生的事物。老何数十年费尽心力都找不到,究其原因,就是用孤立的、静止和片面的思维方式去看待世界,认为万物永远都是一层不变的,陷入了形而上学的泥沼。”   费叔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个蠕头蛮真能胡诌,怪不得能当县委书记呢。   可儿嘻嘻笑着插话道:“相公,你就直接告诉怪老头如何办就是了。”   邢书记点点头,说:“既然小巫闻不到‘蛊人’特有的狐臭,那么尸虫呢?但凡来自远古的虫类与普通的昆虫自然气味儿是不相同的......”他想起了自己,蠕头蛮不就是带有一丝来自蛮荒时的腥气么。   费叔一跃而起,不错,这个蠕头蛮说的很有道理,自己方才便已嗅到了一丝淡淡的奇特味道,与尘世间的诸种气味儿都毫无相似之处,难道那就是“尸虫”的气息么?   牠转身匆匆朝树林中奔去,众人随后跟在了后面。   在一片残垣断壁的古老废墟前,费叔止住了脚步,猪鼻子在地上拱来拱去,最后停在了一株虬枝盘绕的古松树下,猪鼻仰起发出一阵兴奋的“哼哼”声。   何哲人惊讶道:“小巫,你嗅到了‘尸虫’?”   费叔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这是一座废弃的古庙,难道蛊人墓就隐藏在这下面?这完全不合风水呀。”他流露出极度的困惑。   “怎么样,老何,终于见识到唯物辩证法的威力了吧?”邢书记得意洋洋的说道。   何哲人没有搭腔,往手掌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急切的操起铁锄便开始刨土。时间不长,他就已经气喘吁吁,毕竟年纪大了体力有限。   “让我来。”邢书记接过锄头,双臂抡圆了刨下,他本就生得人高马大,再加上体内寄生着“蠕头蛮”,力量果真惊人,不多时便已掘进地下两三米深。   “咣当”一声响,铁锄仿佛刨在了坚硬物体上。   “且慢!”何哲人赶紧叫道,站在土堆之上借着月光探头望去,浮土中露出黧黑色的棺木,“这是阴沉木,其质坚硬无比,乃世间极为罕见之物。”   他跳下墓坑,伸手轻轻拂去上面的浮土,此刻才发现棺盖并未严丝合缝,而是有着稍许的错位。何哲人脸色微变,口中喃喃自语道:“莫非‘蛊人’早已经破墓离开了?”   邢书记嘿嘿两声:“打开瞧瞧不就清楚了。”   两人合力缓缓掀起沉重的棺盖,月光下,一具只有三尺多长的褐色骨骸静静的躺在那里...... 第5章 千年遗骸   迷离的月色里,那具如同孩子般大小的骨骸长有一颗硕大的头颅,光滑凸起的额骨,深陷的眼窝以及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显得怪异之极。   “难道这就是‘蛊人’,李世民第六个儿子李愔?”邢书记惊讶道。   “这还是个小孩子嘛。”可儿唏嘘不已。   何哲人跳入棺内跪在了骨骸旁,伸手轻轻扒开骷髅的嘴巴,从上颌侧取下一颗长长的牙齿,凑在月光下细瞧。须臾,他的面色蓦地突变,随即俯身拜伏在地,口中叽哩咕噜的念叨个不停。   “老何,你这是怎么了?”邢书记大惑不解。   何哲人幽幽说道:“这就是大洛莫,千百年来,他的下落始终是个迷,想不到却悄悄的死在了这里。”   “你怎么认定这就是大洛莫呢?”邢书记提出疑问。   “古时僰人有打牙的风俗,将上颌一颗侧牙凿穿,镶嵌上狗的犬齿,喏,这就是了,”何哲人摊开手掌,褐黄色牙齿上明显的套着一颗尖利的狗牙,“而且僰族传说中的大洛莫身材矮小,是一个侏儒。”   众人沉默了,半晌都没有说话。   如果这具骸骨是唐代僰族大巫师的,那么“蛊人”哪儿去了?   何哲人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方才棺盖并未盖严,看来李愔早已经破墓而出遁入尘世了,所以小巫才嗅不到‘蛊人’的狐臭味儿,墓中只残留着大洛莫的‘尸虫’气息。”   一阵凉风吹来,可儿打个激灵儿。   “‘蛊人’是何时出去的呢?”她问。   “能够从深埋于地下的墓穴中轻易逃出,看来果真是有些神通啊。”邢书记啧啧赞道。   “棺材内除了大洛莫的遗骸之外并无他物,古僰族的尸虫秘技,看来是真的无法寻回了。”何哲人长叹一声,面容异常悲怆愁苦。   “相公,”可儿心地善良,眼望邢书记央求说,“你再用那个神奇的‘辩证法’帮帮怪老头吧。”   “可儿,”邢书记爱怜的看着她,口中说道,“辩证法是相当深奥的理论,简单地说吧,任何事物都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表面上来看,这古墓里面本应躺着‘蛊人’李愔,结果却是僰族的大洛莫,然而辩证法告诉我们,现象是个别、片面和多变的,有时甚至是假象,而本质却只有一个,你看这具棺木可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可儿探头仔细瞧了瞧,疑惑的回答说:“好像比平常的棺材大一些,像是双人棺。”   “没错,”邢书记赞赏道,“这具棺材是按两个人特制的,如此说来,当年药王孙思邈是将‘蛊人’李愔和僰族大巫师同时下葬,可是大洛莫为何要以死相陪呢?”   “没人愿意以死相陪。”可儿摇了摇头。   “那么大洛莫很可能就是被谋杀的。”邢书记嘿嘿两声。   “僰人大洛莫法术高强,没人能害的了他。”何哲人嗫嚅着。   “那大洛莫就是自愿赴死的了,”邢书记断言道,“根据辩证法因果定律,因是唯有施术者的死,才可能有‘蛊人’新生的果,这就可以很好的解释僰族尸蛊之术为何没能流传下来。”   “好悲壮啊......”可儿低声说道。   静静的,唯有山风轻拂,远处已经鸡鸣三遍,天就快要亮了。   “大洛莫的遗骸决不能孤零零的扔在这儿,老夫要带他回僰王山。”何哲人说着取下褡裢,开始小心翼翼的殓骨,从脚趾开始,一根根的褐骨轻轻的收入袋里,最后是那颗硕大的骷髅头。   费叔仰靠在土堆上,心里寻思着这帮人真是不知好赖,单是这副阴沉木的棺材,就价值连城了。   收殓完骨殖,何哲人爬出墓穴,眼眶湿润的望着费叔,不由得怅然长叹:“小巫,今天你终于了了老夫几十年的夙愿。”   黎明时分,大伙儿下山回到了黑水潭边的老宅,何哲人心情看来不错,放好褡裢后便去厨房忙碌起来,他想准备一顿丰盛的早餐。   可儿则自报奋勇的为小巫洗澡,这头宠物猪真是越看越喜欢,牠竟然能轻而易举的找到千年古墓,果然有些神通呢。   费叔浸泡在木盆温水中,可儿柔软的手指在其身上抓挠着,这令牠回想起在深圳洗三温暖时的惬意时光,唉,还是人类懂得享受啊。   早饭时,何哲人告诉大家,他准备与小巫一同前往宜宾兴文县僰王山黑帽顶,让大洛莫的骨殖回归故里。昨晚能够顺利的寻找到‘蛊人墓’,邢书记功不可没,因此允许他俩在其远行的这段日子里住在老宅之中。   “相公,‘僰王山’听名字就很是吸引人,我们也一起去玩儿一趟好么?”可儿有点舍不得小巫。   “可儿,就依你。”邢书记向来对可儿呵护有加。   何哲人婉言谢绝道:“此去僰王山一千多里路,携带僰族先祖的骨殖若是乘车则为不敬,所以老夫和小巫要徒步前往,翻山越岭十分的辛苦,恐怕你们难以承受。”   “好啊,走着去最好了,沿途风景可以一览无余。”可儿拍起手来。   “是啊,老何,大家一路同行也不会感到寂寞。”邢书记呵呵说道。   何哲人苦笑了下,拿这俩神经病人真没办法,无奈只好同意了。   大家收拾了一天,准备次日清晨出发。   当晚,老何端上了铜火锅,热气腾腾,屋子里弥散着浓郁的麻辣香气。   “邢书记,”他的态度明显的热情了很多,“你们原先住在哪家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邢书记愣了一下。   可儿怀抱着小巫,闻言咯咯的笑了起来:“怪老头,什么精神病?你是说我们患了‘失心疯’么?”   何哲人面现尴尬之色,未置可否。   “精神病?”邢书记严肃的望着老何,正色道,“社会上的确有些人对我们共产党人不理解,但是真理往往是掌握在少数人的一边,就像是布鲁诺认为地球是绕着太阳旋转的,被世人认为是邪说,最后被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五百年过去了,事实证明他的对的,真理在他一边。所以‘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无论采用何种方法,只要找出‘蛊人墓’就是好方法,难道不是这样吗?”   何哲人苦笑两声,夹起一片毛肚丢进锅中,左右涮了两下蘸着香油碟送入口中,岔开了话题:“涮毛肚时间要掌握得好,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数刚刚好,不老也不生,你们试试看。”   老何没想到邢书记竟然是海量,工夫不大,他已经喝干了好几瓶酒了。   费叔也不遑多让,‘咕嘟咕嘟’闷头畅饮,猪脸绯红。   是夜,月色迷离。   蟠龙山中,依稀得见一个身材矮肥臃肿的身影静静站立在土堆上,默默的望着新掘开的墓穴。许久,他抬头望了眼夜空,然后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老宅内,大家饮酒正酣,这时院子外传来“咚咚咚”的擂门声。   “这么晚了,又会是谁呢?”何哲人疑惑的将一块黄喉丢进嘴里,然后嘟囔着起身走出去。   “谁?”他站在院子里问道。   “借宿的。”门外低沉的嗓音,口音不像是外乡人。   “去别人家吧。”老何扭头便要回屋。   “咚咚咚......”木门敲的更响了。   “唉,什么人这么没礼貌?”老何气愤的拉开门闩。   月光里,一个矮胖身着灰黑色衣服之人站立在台阶上,佝偻着身子,颌下几缕稀疏的白胡子,看上去是个老人家。   “在下魏六禅,恳请兄台留宿一晚。”老者谈吐不凡,颇具古风。   何哲人素来对饱学之士有好感,可惜村里人大都文化程度较低,平日里不屑与他们交流。   “进来吧。”他引老者穿过院子,直接来到了客厅。   “哦,你们正在吃饭,多有打扰。”老者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众人,歉意的说道。   “魏兄应该还没吃晚饭吧,一起用餐如何?”老何邀请道。   “如此甚好。”魏六禅也不推脱,竟自坐下。   老何拿来酒杯,替老者斟满酒。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魏六禅拱手问道。   “老夫何哲人,阆中县政协文史委员,现退休闲赋在家。”   “那么这两位呢?”   “哦,他们也是途径此地来借宿的。”老何介绍说。   “咦,这猪在饮酒......”魏六禅不无惊讶的望着小巫。   费叔张开嘴巴打了个饱嗝,心中暗道,此人身上隐约散发出一股熟悉的气味儿,竟然与昨夜蟠龙山中嗅到的尸虫气味相同! 第6章 不速之客   魏六禅手持筷子探入沸腾的红油辣锅之中,熟练的搅动几下缠起一大卷鸭肠,飞速的送入口中,脖子一抻便囫囵个的吞了进去,嘴巴咂咂直响。   可儿惊讶的瞅着他的吃相。   此刻,邢书记才仔细的端详了下对方,此人身子肥胖,脖颈以及肚皮一层层的赘肉,皮色发暗且生有不少的赘疣,两只眼珠向外凸起,嘴巴奇大,外表像极了蛤蟆。   魏六禅旁若无人的伸筷捞起一大坨猪红,也不怕烫直接用舌头熟练的卷起吞食入腹,“吱溜”一声汁水四溅。   “同志,我们都是借宿在老何家里的客人,请注意一下文明用餐。”邢书记忍不住要批评几句。   “阁下何人?”魏六禅“吧嗒吧嗒”嘴唇问道。   “我是县委邢书记。”   “哦,原来是此地的父母官啊,失敬失敬,”魏六禅放下筷子拱手道,“在下魏六禅,僰州人士,自幼贪食成癖,饭桌上多有不雅,还望见谅。”   邢书记愣了愣神儿,这人言语谈吐怎么听着怪怪的。   “相公,这人面相如蟾,吃东西亦是如此,真像是一只虾蟆。”可儿鄙夷的说道。   “呵呵,小姑娘说对了,在下小名就叫‘蛙儿’。”魏六禅笑眯眯的望着她。   “不碍事儿,不碍事儿,”老何赶紧出来打圆场,“魏兄方才说是祖籍僰州,莫非是僰族人么?”   魏六禅意味深长的一笑,并未作答。   老何见状不便深究,将桌前的笋片盘子推过去,说:“此乃本地最有名的阆中酸笋,魏兄可以品尝一二。”   “呵呵,”魏六禅摇头晃脑道,“在下好血肉滋味之物,但凡生冷甜香来者不拒,唯不喜素食。”说罢,自顾自的伸筷在锅中翻动夹肉,风卷残云般旁若无人。   何哲人见状沉吟片刻,起身走进厨房内舀了一瓢生米出来,默默的倒在八仙桌上。   魏六禅望见这些生大米竟然喜不自禁,顿时将所谓宾主礼仪等抛诸脑后,直接伸手抓起一把便往嘴里填,仿佛是珍馐美味一般。   桌子上的气氛十分尴尬,可儿低声说:“相公,明日还要赶早启程,我们就去歇息如何?小巫,今晚也来同我们一道睡吧。”她抱着宠物猪不愿撒手。   老何未置可否,终于寻回了大洛莫的骨殖,按理说他的心情应该格外的好才对,但不知怎的却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回到西厢房,可儿悄悄耳语:“相公,妾身感到这个姓魏的老头好生奇怪,平常人哪有食生米和用舌头卷东西吃的?”   费叔在一旁点点头,还是女人心细,已经看出不对劲儿了。   “可儿,”邢书记则不以为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生活在底层的人民群众怪癖很多,譬如吃五毒的,你若见了会更加的吃惊呢。”   “五毒?”可儿不解。   “‘五毒’就是蝎子、蛇、蜘蛛、蜈蚣和蟾蜍,”邢书记回忆道,“当年在农安县搞四清蹲点的时候,有位同志回来晚了,锅里已经无菜。他说不打紧,随手抄起一张山东大煎饼跳进菜园,掰颗大葱抓了只癞蛤蟆卷在煎饼里一口咬下,‘咕’的一声满嘴里喷血。”   “好恶心啊。”可儿咯咯笑着。   哼,这脏东西连我们猪都不吃,费叔心道。   可儿随即严肃起来,悄声说道:“相公,本来外面水潭边蛙声不断,可自那魏老头来了之后就没了动静,甚至连蛐蛐螽斯也都不叫了。”   “是么?”邢书记的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哼哼......”费叔在可儿怀里突然急促的吭唧起来。   窗外,月色迷离,成百上千只浑身湿淋淋刚从黑水潭中爬出来的虾蟆蟾蜍蜂拥越过老宅墙头,一窝蜂似的跳进了院子里......   客厅内,就只剩下何哲人与魏六禅两个人了。   魏六禅放下筷子,抬起衣袖抹了下油腻腻的嘴巴,拍拍肥胖的肚皮一连打了几个饱嗝。然后突然间把脸拉下,冷酷的目光直视老何,口中缓缓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兄台赐教。”   “魏兄请讲。”何哲人面无表情。   “兄台登蟠龙山掘坟盗墓所谓何故?”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老何面色微变,心道昨夜之事此人是怎么知道的。   魏六禅淡淡道:“在下是中国民间古墓保护委员会的工作人员。”   何哲人闻言先是愣了下,随即冷笑一声:“哼,老夫还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机构。”   “兄台盗取墓中骨骸究竟意欲何为?”魏六禅凸起的蛤蟆眼紧紧瞪着对方。   “唉,老夫就知道此事绝不会善了的......”何哲人长叹一声,伸手入怀。   魏六禅四仰八叉的坐在椅子上,目光冷若冰霜,见对方自怀里抽出一把青灰色的桃木小剑不由得脸色骤变,口中说着:“原来兄台也是道中之人......”话未落音,嘴巴张开“噗”的声,一大块猪红疾射而出。   何哲人反应奇快,单手一推八仙桌身子侧移飘开,那块猪红裹挟着呼呼风声,“啪”的击在了后面的墙壁上爆裂开来,散落了一地碎末。   “咕”的一声,魏六禅的嘴里蓦地吐出根长长的鸭肠,蜿蜒着袭来,灵动如蛇。   何哲人此刻却再也避不开了,滑腻的鸭肠瞬间缠绕住了他的脖颈并逐渐收紧,那气味儿着实怪异。   但见青光闪动,那支小小的桃木剑竟然直接将鸭肠直接斩为两截,红油汁水溅了老何一脖领。   “嗯,果然有点道行。”魏六禅喉咙里咕噜两句,随即双手一按八仙桌,身子凌空跃起同时咧开嘴巴,粉红色的舌头闪电般飞出,隔空卷住那把桃木小剑劈手夺下,随即甩出“噗”的刺入木梁之中直没剑柄,其力道令人咂舌。   何哲人大骇,口中惊道:“你果然是尸虫!”   魏六禅哈哈狂笑不已,双臂振脱黑灰色的衣服,裸露出疙瘩瘤虬满是赘疣的上身,一脚踢翻八仙桌上的铜火锅,四肢趴伏在桌上,模样狰狞可怖。   何哲人倒退数步,急忙从怀中抽出一把折扇打开,扇叶上书满了红色的朱砂符箓。   “咕”的又是一声怪叫,魏六禅胸前的赘疣蓦地爆裂开来,十余股白色的浆汁径直射了过去......   何哲人把牙一咬,挥动折扇罩住自己,紧接着扇叶上面的符箓红光闪烁,听得“哔哔啵啵”一阵乱响,面前升腾起白色的烟霭,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味道。他虽然头脸前胸等要害部位保护住了,但还是有几股喷溅到了衣袖和裤子上。那剧毒的白浆瞬间蚀穿了棉布,皮破肉烂。   何哲人清楚自己的这点微末道术抵不过尸虫,于是忍着剧痛转身便逃,刚刚冲出房门便忽觉眼前一花,月光下,无数只蟾蜍黑压压的聚集在院子里,红红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自己......   魏六禅冷笑道:“还想跑么?”   何哲人默默的转过身来,长叹一声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凡盗蟠龙山古墓者,杀无赦!”魏六禅恶狠狠的说。   “岂有此理,”这时院子里传来愤怒的斥责之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触犯国家法律者自有政法机关去处理,怎能擅自动用民间私刑?”   月光下,邢书记大义凛然的站立在院子中,尽管四周都站满了虾蟆蟾蜍,但其伟岸的身躯岿然不惧,颇具英雄气概。   西厢房窗内,可儿抱着宠物猪紧张的观望着。   “原来是县委邢书记,”魏六禅狂笑起来,“哈哈,正好让在下一网打尽。”   “邢书记,你们与此事无关,带着小巫速速离开此地。”何哲人忍痛绝望的叫道。   “老何,当人民群众遇到危险时,作为共产党员又岂能能临阵脱逃呢?”   “这家伙是千年尸虫,老夫已然不敌,你们又何苦白白的搭上性命?”何哲人顿足说道。   哦,原来是‘尸虫’,不知道和蠕头蛮相比,谁的道行更高?邢书记心里寻思着。   “咕咕咕......”魏六禅嘴巴咧开,发出了一长串的怪鸣。   院子里的虾蟆蟾蜍闻声而动,铺天盖地的朝邢书记的身上蹦,瞬间便爬满了一身,癞癞嘟嘟就像是个巨大臃肿的人形虾蟆。   这邢书记原本就是远古蠕头蛮寄生之宿主,这些乡下普通的癞蛤蟆又岂能奈何得了他?但见其身负层层叠叠摞起的蟾蜍却仍旧一步步的朝着大厅前走来。   魏六禅见状颇感诧异,于是四肢猛然间弹跳而起,像是一只巨大的虾蟆,斜刺里凌空窜出屋来,潇洒的落在了邢书记的面前。   “好,在下就先送你上路去吧。”话未落音,但见魏六禅嘴巴一张“唰”的射出粉红色的长舌缠住了邢书记的脖颈并迅速勒紧...... 第7章 尸虫   “咯咯咯咯......”一阵骨骼爆响之后,邢书记的脖子蓦地伸长了两米有余,随即扭过头来张开血盆大口闪电般咬下。   魏六禅大惊失色,哪曾想竟然会出这等变故,急忙撤回舌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听得“喀嚓”一声脆响,他的脑袋硬生生的被咬去半拉,鲜血迸射,一只凸眼珠子滚落下来,尸身随即倒扑于地。   此刻,何哲人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邢书记如同长颈鹿般的脖子,简直是目瞪口呆,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此刻院子里的那些虾蟆蟾蜍等迅即四散逃窜,笨拙的翻过围墙“噗通噗通”的跳入黑水潭中,激起一阵阵的涟漪。   西厢房门打开,费叔一马当先的冲出,逮住了几只跑得慢的虾蟆,四蹄一阵踩跺将它们踏成了肉泥。   “相公好威猛!”可儿笑吟吟的走出来,大加赞赏。   直到这时,何哲人才刚刚缓过神儿,结结巴巴的说:“邢,邢书记,你是......”   “咯咯”几声,邢书记缩回了脖子,神色自如的微微一笑谦虚道:“雕虫小技而已,自古邪不胜正嘛,辩证法说假象经常以多变的形态呈现在表面,而本质却只有一个。”   “那本质是,是什么?”   “呵呵,”邢书记和蔼的笑了,平易近人的柔声说道,“透过现象看本质,站在你面前的其实就是一名真正的、优秀的、合格的县委书记。”   何哲人恍惑不解的望着他。   可儿端来一杯凉水递与邢书记,恭敬说道:“请相公漱口。”   邢书记接过漱了漱口,将血水吐在了地上。   “老何,你说这魏六禅是‘尸虫’,此话怎讲?”他有意岔开了话题。   何哲人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你们知道蛊毒,这毒是死的,而蛊乃是活物。僰人‘尸蛊秘技’中的三尸九虫,其中第六虫便是胃虫,其形如蟾,好血肉滋味之物,爱吃泥炭、生米、盐姜等物,所以老夫以生米诱之,魏六禅果然露出了马脚。”   “怪不得呢,虾蟆蟾蜍便是以舌头卷来东西吃的。”可儿在一旁恍然大悟道。   “昨夜我们刚刚找到蛊人墓,今夜便有尸虫寻来,牠是如何得知的?”邢书记提出了疑问。   “尸虫的嗅觉也是极敏感的,定是追踪大洛莫的遗骸找来的。”何哲人分析说。   费叔的脑袋在魏六禅的尸身上拱来拱去,最后衔出了一个皮夹子交给可儿。   “小巫好聪明,”可儿赞道,随手翻看里面有些百元的人民币以及身份证件和一张机票。   邢书记拿过来细瞧,不免有些吃惊:“这张机票日期是今天早上由京城首都机场起飞的,身份证名字是魏六禅,生于1931年,家庭住址是京城东城区景山前街4号。”   “京城来的?”何哲人疑惑道。   “魏六禅的嗅觉再敏锐,也不可能在数千里之外的京城就闻到气味儿吧?这里面定然有古怪。”邢书记断言。   众人想到此,不免有些愕然。   “老何,魏六禅此番前来究竟要干啥?他为何要致我们于死地?”邢书记疑问的目光望了过来。   何哲人摇摇头:“老夫也不甚明了,他只是追问‘盗取’骨骸的目的,另外还说‘凡盗蟠龙山古墓者,杀无赦’,这话你们也都听见了。”   “嗯,老何你的伤怎样了?”邢书记瞥见他被蚀穿的衣袖和裤子关切的问。   “不碍事,只是皮肉伤,老夫有止疼生肌的金创药。”何哲人说罢返回屋内清洗伤口上药,此刻,他已然断定邢书记两口子绝对不是精神病人了。   邢书记将魏六禅的机票和身份证揣进怀里,还有那些钞票正好可以留着路上花,尽管是些不义之财,但取之有道也未尝不可。至于自己方才杀了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魏六禅既然是个虫子,大虫吃小虫,自然界不就是这样进化来的么。   费叔在一边冷眼旁观,心道这魏六禅的来头似乎不小,此事牵涉到了京城,“大隐隐于朝”,京畿向来乃藏龙卧虎之地,历朝历代莫不如此,这点自己体会最深。尸虫虽然已死,但这不过仅仅是个开端而已,往后必定危险重重,单凭邢书记与何哲人是绝对应付不了的。蠕头蛮一个回合便咬掉了魏六禅半拉脑袋,这完全是侥幸而已,若是凭真实功力,邢书记根本不是尸虫的对手。自己的目的是蓝月亮谷,何必搅到这场不明不白的恩怨中去呢?弄不好恐怕小命不保,得想法子吓退邢书记与可儿,以便早日返回到虚空中去。   何哲人上药包扎好伤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爬上八仙桌伸手将刺入木梁中的桃木小剑用力拔下。唉,江湖之中奇人异士多不胜数,自己隐居在这阆中小城多年,“蜀中隐士”自视清高,可是这点微末道行连只尸虫都对付不了,若不是邢书记援手,后果不堪设想啊,惭愧,实在是惭愧。   “相公,这具丑陋的皮囊如何处置?”可儿笑吟吟的问。   “不能留这儿,在俗人眼中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再者以防他的同党寻来老宅,因此必须扔远点。”何哲人走出来谨慎的说道。   “不错,”邢书记略一思索,立刻便有了主意,“本书记连夜背着魏六禅上山,就葬到‘蛊人墓’中如何?”   “嘻嘻,相公好顽皮。”可儿拍手赞成。   何哲人也点点头,这个主意可行。   “老何,你受了伤多有不便,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邢书记说完伸手抓起尸体负于肩上,拎着把铁锨出门而去,可儿抱着费叔紧随其后。   何哲人望着邢书记远去的背影,不仅由衷的长叹道:“真是一名好官啊。”   月色清凉如水,山林间静悄悄的,只闻草丛中蟋蟀与螽斯低鸣。   蟠龙山蜿蜒的小道上,护林员平老汉背着一支破鸟枪,攥着手电筒正在巡山,走到古庙遗址前惊讶的发现高高的土堆,揿亮手电照下去,发现了墓穴中那具开启的棺木。   盗墓!他顿时惊觉了起来,四下里望去未见人影。   “奇怪,这棺材怎么这么大呢?”平老汉望着空空如也的偌大棺木,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山脚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平老汉是老护林员,巡山几十年经验老道,立即感觉情况有异,于是赶紧关闭手电筒取下鸟枪隐身到了松林之中。   月光下,一个高大臃肿的身影出现了,待到近前才看清原来是个男人驮着具赤裸着上身只有半拉脑袋的死尸,那人身后还跟随着一年轻女子,怀中抱着头黑毛小猪崽。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平老汉躲藏在一株粗大的古松树后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噗通”一声,那人将死尸丢进了棺材中,随即跳下墓穴阖上了棺材盖,然后跃上来手持铁锨开始填土。   “相公,如今阳间的尸虫怪兽还真是不少,妾身真的是大开眼界。”那女人娇滴滴的说。   “可儿,俗世其实并不太平,自改革开放以来,原本蛰伏着的妖魔鬼怪逐渐现身,京城里面尤其多。”男人边铲土边解释着。   邢书记一面填土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魏六禅的身份证和那张机票扔在了棺材旁,心中寻思着这好歹也是尸虫的遗物,还是物归原主吧。   树后的平老汉听到二人的对话更加惊恐不已,这完全是阴间的鬼魂在交谈......他紧握鸟枪的手在瑟瑟发抖。   墓穴很快的填平了,那两个“鬼魂”相视一笑,携手走下了蟠龙山。   许久,平老汉僵硬的身体才逐渐缓过劲儿来,四肢可以活动了,他扭头一路仓惶的逃回了阆中城外的家,颤抖着双手拴紧了屋门,此刻仍是惊魂未定。   “老头子,遇见鬼啦?”老伴儿在被窝里不满意的唠叨着。   平老汉连喘几口粗气,然后忐忑的回答说:“没错,真的是遇见鬼了,一男鬼和一女鬼,还有一头小猪鬼。”   “我看你是撞邪了。”老伴儿嘴里嘟囔道,翻身又睡去了。   平老汉整个下半夜都没敢合眼,生怕那一对鬼魂发现他曾在树后偷窥,一直心惊胆战的熬到东方破晓,饭也没吃就进城了。   老汉的儿子名叫平原,是阆中城法院的一名年轻的见习法官,前不久与其相处多年的女友舍他而去,令其悲愤难平,甚至都有了自杀的念头。   早上,平原早早的来到了办公室,郁郁寡欢的坐在写字台前,目光望着抽屉里女友含笑的照片,心中凄凉如斯。   “铃......”电话响了,他抓起话筒,听出了那是父亲的声音。   “小原,爹有急事找你。”平老汉急促的说道。   “上来吧,我在办公室。”平原叹息了一声,撂下电话。   办公室内,平原听完了老爹的讲述,忍不住抢白道:“爹,我是法官,这个世界上哪儿来的鬼魂,你在说胡话吧?”   平老汉闻言胡子一翘生气了:“小原,这是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千真万确啊。”   “爹,阴间的鬼魂跑到阳间来埋尸首,说出来谁会相信?快别烦我了。”平原皱起了眉头。   “走,”平老汉气呼呼的抓起了儿子的胳膊,“你跟爹去蟠龙山,到时候就会相信了。”   平原捱不过老爹的执拗,虽不乐意但也无奈的只有跟着跑一趟了。 第8章 蟠龙山   清晨的阳光洒在了蟠龙山上,林中升腾起白色的雾霭,平老汉爷俩一路急匆匆的攀上锯山垭。   “就是这里,”平老汉气喘吁吁的指着古庙遗址内,手里拿着刚从家中取来的铁锄和铁锨,口中说道,“瞧,这土是新填埋的,还有潮湿气儿呢。”   平原蹲下身子,伸手捏起一撮黄土仔细的观察着,还凑到鼻下闻了闻,果然嗅到一股新鲜、潮湿的土壤气息。   “爹,这土倒是新翻上来的,但也说明不了啥呀?跟你讲的鬼魂有什么关系?”平原仍旧是不相信。   平老汉气得一句话也不说了,抓起铁锄就开始刨土,反正大白天鬼魂绝对是不敢出来的,若是此事儿不弄个明白,恐怕从今往后夜里巡山再也不敢经过这儿了。   平原摇摇头,他深知自己老爹的脾气,无奈也抄起铁锨一同掘起土来。   约莫大半个时辰,听得“咚”的一声响,铁锄刨在了硬物之上。   “瞧,这绝对是以前的东西,现在哪儿还有这样结实的棺木。”老爹揩了把汗,累得实在是不行了。   清掉浮土,露出了黧黑色的棺材盖板,不错,当今人们都是采用杉木来制作棺材,这种木料可从来都未曾见过,“嗯,真的是一座古墓呢,若是这样,需要通知文物部门才行。”平原气喘吁吁的说道。   “小原,等你见到里面的尸首再通知不迟。”平老汉扔掉铁锄,战战兢兢的望着棺材,想要挪开盖板却又不敢动手。   平原一咬牙,罢了,先开启棺材瞧瞧再说,若是真有文物之类的再通知有关部门不迟。   父子俩相视一望,最后下决心一起动手,轻轻的移开了沉重的棺材盖板。   棺材内空空如也,根本不见什么赤裸着上身的尸首,更没有什么文物之类的东西,唯见一条黑色涤纶长裤和黑色的三节头皮鞋,还有一只缺了半边脑袋灰绿色硕大的蟾蜍静静的躺在那里......   两人都呆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平老汉瞠目结舌道,“我明明看见那鬼魂将尸首抛进棺材里的呀?”   平原嘿嘿冷笑了两声:“老爹,根本就没有什么尸首,这些都是你臆想出来的,今后还是辞了这份守林员的工作吧,好好在家颐养天年不好么?省得整天里胡思乱想。”   平老汉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具大蟾蜍尸体,仿佛痴呆了似的,口中喃喃的也不知嘟囔些啥。   平原扶着神志恍惚的老爹来到松树底下坐着,然后自己扣好棺材盖抄起铁锨填土。不经意间,他瞥见棺材旁的土壤中似乎露出有一角白色的纸屑,于是跳下墓穴扒开来看,原来竟是一张崭新的机票。   “魏六禅......”他口中轻声念道,上面的航班日期竟然就是昨天清晨!   平原大吃一惊,这座古墓年代久远,土中竟然出现有昨日的机票,看来必是昨晚填土之人遗落其中的。他顺手又用铁锨又翻了翻,土中露出来一张身份证,持证人正是魏六禅。   “爹,你说对了,昨晚确实有个名叫魏六禅的人来过这里,唯一对不上号的就是没有发现你说的那具残缺尸体。”平原跳上来歉意说道。   平老汉看完身份证上的照片,摇了摇头:“昨晚的‘男鬼’不是他,月亮底下爹瞧的真切,他的年龄顶多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相貌也是截然不同。”   日升三竿,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要不要去县局报案?”平老汉问。   平原思索道:“爹,古墓是空的,也没有尸首,去报案说什么呢?说发现‘鬼魂’谋杀弃尸么?我看咱们还是掩埋好墓穴先回家吃饭,这事儿需要好好的琢磨琢磨再说。”   墓穴填平后,两人扛起锄头和铁锨朝山下走去,拐过山垭就看得到自家的那个村庄了,远处田埂上走着三三两两收工的农民,他们都是回去歇晌吃午饭的。   回到自个家中,见灶房里已经升起了浓浓的炊烟,孩子平日里住在城内很少回来,今日平大妈特意做了水煮鱼给儿子打牙祭。   吃饭时,老伴儿仍旧不忘数落着平老汉:“昨晚你爹像是丢了魂儿似的跑回家,还什么男鬼女鬼小猪鬼,我看他是脑壳坏了。”   平原一面吃饭,心里寻思着此事儿十分的蹊跷,老爹并非是空穴来风,那张机票和身份证说明昨晚蟠龙山上的是人而不是鬼,名叫魏六禅,来自京城。   平老汉默默的瞅着桌上的饭菜没有动筷,口中嗫嚅着什么,两只眼睛有些发直,他还沉浸在昨晚的震惊之中。   “爹,这件事儿先不要报案,也别对外人讲起,我下午先要调查一下这个名叫魏六禅的人。”平原叮嘱道,看来这事若不弄个水落石出的话,老爹的精神状态就难以恢复。   下午回到法院后,平原即刻给京城的同学徐华声打了电话,此人是他在政法大学读书时的同学,广东客家人,聪明机智,不但学业名列前茅,就连军体科目也都拿第一,毕业后分配在公安部刑侦局工作。   “华声,我是平原......”寒暄了几句后,平原要求其帮忙查一下魏六禅这个人,并告知其身份证号码和那张机票单号,“没错,地址是东城区景山前街4号。”   “这是个什么案件?”徐华声问。   “还只是一条线索而已。”平原回答说。   他锁好办公桌,走出了阆中法院大门,直接奔蟠龙山而去。   魏六禅尽管与老爹昨晚所见之人相貌不同,但其毕竟是唯一的怀疑对象。他昨天早上七点十分乘坐首都机场飞往成都的航班,最迟中午前抵达,然后乘汽车来阆中,路程大约不足三百公里,傍晚便应该到了。若是依老爹所见,一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能够先登上蟠龙山找到那座古墓,然后掘开墓穴再去杀人弃尸并加以掩埋,算下来这时间可是够紧张的了。所以此事必是预谋在先或是此人非常熟悉当地的情况,也许那个名叫可儿的年轻女子就是本地人,但农村里戴眼镜的妇女可是不多见。   还有,那女人怀抱着小猪崽儿,绝对不可能是远道而来的。   虽然老爹看见的那具半拉脑袋死尸不翼而飞,但那条涤纶裤子和黑色皮鞋则是真实存在的。   距蟠龙山古墓最近的就是自个家的村庄了,昨夜之人老爹并不认得,因此绝非本村人。除此之外,距离较近的是松林堂,那是一个小自然村,大约只有十余户人家,打听起来应该比较容易,想到此,平原出了阆中城直奔松林堂而去。   古蜀道旁,松柏苍翠,一潭碧水,林间隐约露出茅屋的檐角,村中偶尔闻见几声犬吠,松林堂的确是一个恬静自然的所在。   平原走进村子,掏出魏六禅的身份证挨个农户问过去,让那些在家里做杂事儿的婆娘们仔细的辨认,但都说从未见过。他继续询问着,最后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口蹲着一只大笨狗,正是卖八眉猪崽儿给何哲人的那家农户。   农妇正在院子里喂猪,见有客人进院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我是县法院的,请问大嫂可曾见过此人?”平原问道。   那农妇看了看身份证上的照片,然后摇了摇头。   看来这村子没戏了,平原沮丧的想着,他的目光落在了猪圈里,一窝白白胖胖的小猪崽儿正挤在一起吃奶,老母猪“哼哼唧唧”的十分悠闲惬意。   “大嫂,你养的这种白毛猪是什么品种?”平原不经意的问道。   “这是杂交的长白猪,长得可快了,就是贪吃,现在所有人家都养这种猪了。”农妇笑吟吟的答道。   “黑猪呢?”   农妇摇摇头:“早就淘汰了。”   “一只都没有了么?”   “没有。”农妇想了想,肯定的回答道。   “不对,还有一只小黑猪崽儿。”这时,一个稚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   平原心中一凛,急忙回头望去,院门口站着两个七八岁背着书包的小男孩儿,像是刚刚放学归来。   “你说还有一只黑色的小猪崽儿?”平原赶紧追问道。   “是啊,前天在山上捉的,牠把给祖宗上供的鸡和肉都给偷吃了。”小男孩儿认真的说着。   此刻,农妇的面容微微一红,瞪了孩子们一眼。   “那猪崽儿现在哪儿?”平原急切的问。   “爹和娘给卖了。”小孩子一脸惋惜的模样。   平原询问的目光重又回到农妇的身上。   “嗯,是这样,”农妇不好意思的解释着,“那只猪崽儿偷吃了祭祀的供品,抓住后卖给了老何。”   “老何?”   “是个鳏居的老头,一个人住在黑水潭边的那幢老宅子里。”农妇解释说。   平原疑惑着皱皱眉头,方才自己一路寻访过来没见什么老宅,看来肯定是漏过了。   “我带你去。”两孩子自告奋勇。   黑水潭边的松林很是茂密,掩映着一座青砖老宅,年代久远,给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老宅门廊下,厚重的两扇木门紧闭着,上面挂着一只大号的铁锁。   “‘老棺材瓤儿’总是在家的呀,怎么锁门了呢?”两孩子面面相觑。   平原等候了片刻,仍不见屋主人踪影,无奈只得先返回城里,傍晚下班前,他走进了阆中县法院。   “喂,华声么?我是平原,托你的事儿打探清楚了么?”   “这个魏六禅可是有点问题哦......”电话里徐华声停顿了下,然后问道,“你可知道东城区景山前街4号是什么地方吗?”   “怎么了?”平原颇为诧异。   “那是故宫......” 第9章 踏访   “你说什么,是故宫?”平原愕然不已。   “没错,东城区景山前街4号正是故宫博物院,过去的紫禁城。”   “怎么可能?”平原疑惑道,“难道身份证是假的。”   “嗯,肯定是伪造的,现在身份证造假的事儿多了去了。另外首都机场也证实魏六禅确实登上了七点十分飞往成都的航班,此人肯定是有问题,到底是什么案子,可否说来听听。”徐华声似乎饶有兴趣。   平原犹豫了一下,自己这位同学智商是班级里最高的,请他帮忙分析一下也好。   “事情还得从昨夜说起,我老爹是蟠龙山上的护林员......”平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述说了一遍。   “等等,”徐华声仿佛想起了什么,紧接着问,“你说那个‘女鬼’名叫可儿?”   “是啊,老爹听那个‘男鬼’就是这么叫她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前年国家文物局大楼内发生了一起盗窃古尸案,作案者是一名姓邢的县委书记,同案犯里有名年轻女子,局里内部通报证实其名字就叫‘可儿’,此案列为公安部十大要案之一,至今未破。”   “哦,昨晚的事也是与古墓有关。”平原闻言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你再描述一下那名‘男鬼’的相貌。”徐华声急切的说着。   “此人身材高大魁梧,仪表堂堂,口音亦非本地人......”平原回忆着老爹说过的话。   “像是哪儿的口音?”   “北方人。”平原肯定的答道。   “那就对了,邢书记正是操着一口东北话,”徐华声显得兴奋莫名,“平原,此事先不要对外人讲,我正好有十五天的探亲假,暂且就不回广东了,直接赶来阆中,你我同学联手兴许能够破获这起震惊全国的要案呢。”   “好的,我再去一趟松林堂,循着那头小黑猪崽儿的线索查一查。”平原撂下电话,心中踏实了许多,这个徐华声头脑机敏过人,他能来是再好不过了。   次日清晨,平原身着便服出阆中城再次来到了松林堂。   黑水潭边,那座青灰色的老宅大门上仍旧挂着铁锁,难道那位鳏居的老头出远门了?他来到廊下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了好一会儿,没发现里面有小猪崽儿的叫声,院内静悄悄的无一丝动静。   他走下石阶,还是先去村民家走访一下,按常理说屋主人出门应该对邻居们多少会有所交代吧。   “这老头子脾气古怪的很,从来不和大伙儿多说一句话,他才不会同我们打招呼呢。”村里人如是说。   平原遍访了十余家农户,谁都不知道这老何去哪儿了,除了昨日那农妇家,其他人甚至连小黑猪崽儿的事儿也不知道。   他悻悻的走回到了黑水潭边的老宅门前,呆呆的望着那铁锁发愣。   眼下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蟠龙山上刚刚出事儿,这老何就不辞而别,时间上如此的巧合,不得不引起警觉,此人嫌疑甚大,若没有参与其中,起码也应该知道点什么。   “喂,你在那儿做啥子?”身后有人问道。   平原回过身来,见一村民赶着驴车经过黑水潭边的小路。   “我找老何,可他屋头锁着门,不知去哪儿了。”平原回答说。   “哦,老何回老家了。”那人便走边说着。   “你是怎么知道的?”平原赶紧上前追问。   “昨天去天宫乡赶集,在豆花店吃午饭的时候正巧遇到了老何,他正坐在那儿喝豆花,听他说是要回老家去。”那村民回答说。   “他是一个人么?”平原又问。   “不,同行的还有一男一女,那女人也不怕脏还抱着个小猪崽儿......”村民呵呵笑了起来,“那猪崽儿竟然趴在桌上喝麻辣豆花,围了好多人在看呢。”   “是黑毛猪崽儿么?”   “是啊,怎么,你见过他们了?”村民诧异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平原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进一步追问道:“老何的老家在哪儿?”   村民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他人脾气挺怪,不大爱说话。”边说边赶着驴车走远了。   天宫场离这约五十里,位于阆中城西南方,既然老何等人在蜀道上步行,说明其老家离那儿并不远,否则肯定会乘车而行。现在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去处,余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平原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兴冲冲的赶回了法院,通过城郊派出所很快便了解到松林堂那所老宅屋主的身份情况。   何哲人,现年七十岁,籍贯四川省宜宾市珙县,原工作单位阆中县政协,职务是文史委员,退休后鳏居在松林堂的那所老宅里,没有任何犯罪前科。   珙县?那可远去了,足足有一千多里地呢,平原暗自吃了一惊。   傍晚时分,平原到汽车站接到了风尘仆仆的老同学徐华声,然后两人直接回到了蟠龙山下的老家。   平大妈特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儿子的同学大老远的从京城跑来,可得好好招待一番。   徐华声静静的听完平老汉的叙述,沉默了好久。   这所谓的“男鬼”和“女鬼”应该就是邢书记与可儿,这对雌雄大盗自京城作案后,曾在湘西沅陵县境内短暂的露过面。两年来,公安部竭尽全力侦破此案,但始终没有任何进展,这二人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叔,前天夜里见到的那一男一女绝对不是鬼,而是公安部通缉的要犯,我们已经抓捕他们快两年了,想不到却在阆中被您偶然发现了。”徐华声安慰着平老汉。   “华声,他们都犯了什么案?”平原想要多了解一下背景情况。   “89年夏天,京城发生了一起特大案件,三名嫌疑人深夜闯入位于朝阳门北大街的国家文物局大楼内,盗走了一具罕见的千年古尸。此事非同小可,被列为当年公安部十大要案之首,令人不解的是盗窃首犯竟然是一名失踪的前县委书记。”徐华声介绍着案情。   “县委书记?”平原仍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根据国家文物局的监控录像显示,此人正是失踪多年的吉林省农安县委的邢书记,同案的年轻女人最后被证实名叫‘可儿’。去年,湖南省湘西的沅陵县抓获了三名盗窃珍贵野生保护动物的嫌犯,经比对公安部通缉令,发现其中两人正是邢书记和可儿。”   “后来呢?”   “可惜给他们跑了,整个过程不但复杂而且极富戏剧性,总之这事儿令湖南警方颜面扫地。”徐华声从携带的背囊中取出一份当年的通缉令,递给了平原。   “请大叔辨认一下,像片截取自监控不是很清晰。”他说。   平老汉戴上老花镜凑在灯光下端详了老半天,最后指着邢书记和可儿照片肯定的说:“没错,正是那‘男鬼’和‘女鬼’。”   徐华声点了点头,叮嘱道:“平大叔,此事暂且先不要报案,更不要对外人泄露,我和平原两人私底下进行调查,等找到疑犯的落脚处后直接报公安部。”   “你们两个人会不会有危险?”平老汉担心的问。   “放心吧,我保证平原兄不会有事的。”徐华声信誓旦旦的说道。   酒过三巡,平原已经微醺,徐华声则面色如常。   “还是你们公安的酒量大啊。”平原由衷的佩服道。   徐华声若有所思:“你说何哲人的籍贯是宜宾珙县,但村民却在天宫乡的豆花店里见到他和两名嫌犯,那儿距离此地五十里,可宜宾却是在千里之外,而且可儿还带着一只猪崽儿同行。”   “没错,按常理说,阆中县汽车站四通八达,往来川南的车票也不贵,没有理由步行前往宜宾啊。”平原不解的说道。   “如果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去宜宾呢?”徐华声思忖道。   “嗯,所谓‘回老家’,也许就是个借口,骗骗村里人的。”平原的语气也似乎较为肯定。   徐华声抬眼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夜空,缓缓说道:“不过这对雌雄大盗行踪诡秘,最善于声东击西,绝不可以常理度之。这样吧,我们明天一早就动身赶往天宫乡。”   次日清晨,两人身着便装来到了阆中县城汽车站,乘坐早班车前往天宫乡。   天宫乡是阆中县辖下的一个小集镇,周边九山环绕平坝,凤鸣河与嘉陵江西河蜿蜒绕过,正中间有一大石台,恰似一顶圣冠。此地势在堪舆术中甚为有名,称之为“九龙捧圣”,是世间的罕见风水宝地。   当年唐代著名风水大师火山令袁天罡和太史令李淳风晚年便隐居在此作《推背图》,预测了中原两千年间的政局风云变幻,誉为“东方千古奇书”,可惜至今尚无人能解。   “瞧,那边五里台山上和观稼山的半山腰,便是袁天罡和李淳风的墓穴所在,两墓遥遥相对。”平原手指着前方介绍着。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前行,一面浏览者山川景致,最后找到了村民所说的那家豆花店。   “两位吃些什么?我们店里最有名的就是‘天宫豆花’了。”店主上前热情的介绍着。   “来两碗豆花,一碗要辣子,另一碗不要放。”平原说道,他晓得广东人不喜食辣。   店主很快便端来两碗豆花,平原的那一碗上面漂浮着厚厚的一层麻椒油,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老板,听说前天中午有头小黑猪崽儿也在你们店里喝豆花?”平原用本地话询问道。   “是啊,”店主呵呵笑起来了,“那小猪神了,一下子喝了八大碗麻辣豆花呢。”   “我们是报社记者,听说这事儿后想要采访一下,猪的主人是住在这附近的吗?”徐华声在一旁插话。   店主摇摇头说:“那对男女是北方人,而同行背竹篓的老头则是宜宾一带的川南口音,以前都没见过。”   “他们吃过饭以后去哪儿了?”   “沿着蜀道往南走了。”   “没有乘车么?”   “是步行。” 第10章 大西客栈   自从那夜杀死尸虫魏六禅之后,何哲人就已经觉察到了危险的来临,等到邢书记和可儿从蟠龙山上下来,三人便迅速拾掇好行装,连夜匆匆的离开了松林堂,一路南行直奔僰王山而去。   何哲人虽然已年近七十,但却脚力非凡,这与其修练僰人偏门的功法有关,而那邢书记本就是蠕头蛮宿主,可儿则鬼魂一个,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尽管仓促出走,星夜赶路,但童心未泯的可儿依旧是兴致勃勃。宠物猪小巫十分的听话,依偎在其脚前脚后,时而欢快的奔跑,时而回眸凝视着可儿,真的很惹人垂怜。   费叔心里却是在想,只要能取悦于可儿,就能同他们一同回到蓝月亮谷,所以当务之急是处处讨她的欢心。   数日后黄昏,他们来到了西充境内的多扶镇。   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最后寻到一家偏僻的名为“大西”的小饭馆,刚一跨进门便闻到一股麻辣鲜香之气。   “三位要吃点什么?”店内老板娘满脸堆笑的打起了招呼,“我们这儿可是最正宗的西充腊肉火锅店,历史悠久,别看店虽小,但大都是南来北往的回头客,味道绝对的正宗,只要尝上一口就晓得了。”   四周墙壁上挂着拙劣的山水画,黝黑的八仙桌,长条木板凳,粗瓷大碗以及筷筒,看着倒也是古色古香。   “嗯,颇有过去封建社会的装饰风格,虽然看着粗糙了些,但也反映了当时劳动人民的真实生活嘛。”邢书记一坐下便开始品头论足。   “哎呦,这位老板好趣致,等下品尝了小店的腊肉火锅就更有雅兴了。”老板娘笑吟吟的款款说道。   不多时,腊肉火锅端上来了,热气腾腾,香辣袭人。   西充腊肉火锅果然与众不同,锅分三层,上层是腊香肠、腊心舌等盘子菜,中层半肥半瘦的腊肉形似排骨,俗称“骨排肉”,底层则是新鲜的蔬菜和豆腐、粉丝等,看上去赏心悦目,未动筷已口水先流。   “哇,真香啊。”可儿赞不绝口。   “哼哼......”此刻费叔鼻子拱的老高,早已是垂涎欲滴,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几位有所不知,西充腊肉火锅相传始于皇帝时期,流行于汉唐,精于宋,盛于清,历史悠久。清同治元年,西充训导刘洪典曾作《竹枝词》赞曰‘喜逢嘉客火锅烧,也喜鸡豚味最饶。’腊肉火锅乃是用种种腊肉,加之时令蔬菜和适量的肉汤调制而成。锅中荤素搭配,有菜有汤,著名的有‘四碗火锅’、‘七碗火锅’和‘九碗火锅’,历来在我天府之国享有盛誉。”旁边桌上刚刚落座的一位热心老者夸赞道。   邢书记转过头去,此人一身藏青色中山装,上衣口袋里别着一支大号钢笔,满面红光,中气十足,鬓发斑白,像是一位耆年老干部。   “老同志,”邢书记见状不由得肃然起敬,“请问您是......”   “呵呵,”那人爽朗的笑了,“我姓费,是一名离休干部,嗯,叫我费老就可以了。”   邢书记心中盘算着眼前这位“费老”相貌威严,估计他原来的职务一定高过自己。   费老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谦虚的自我介绍道:“费某离休前也是一名省委高级干部,虽然现在闲赋在家,但是作为一名党员,‘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嘛,所以时常到处走走转转,考察一下地方上的民情舆情,也好为政府提供一些决策上的依据。”   省委高级干部?那可比自己这县委书记大多了,邢书记于是恭恭敬敬的邀请道:“费老,您还没吃晚饭吧,若不嫌弃,就请过来一同用餐如何?”   “这不太好吧......”费老面上显得有些踌躇。   “没关系,都是革命同志,邢某曾经担任过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邢书记颇为自豪的说道。   “哦,那好,我们正好边吃边谈,聊一聊国家农业方面的一些问题。”费老欣然接受了,移步过来坐在了邢书记的对面,扭头瞥了一眼可儿膝上的小巫,端起了酒杯。   “这两位是......”他的目光和蔼的望向了老何和可儿。   “这是我爱人,”邢书记指着可儿说道。   “哦,很年轻嘛,长得也很正派。”费老打量端详着她。   “这位老何是阆中......”邢书记接着介绍。   “早已退休多年,不值一提,呵呵。”老何赶紧抢过话头,担心邢书记嘴快什么都说。   费老目光扫过老何脚边的竹篓,那里面撂着个褐色的土陶坛子。   此刻,费叔眯缝两只小小的猪眼警惕的盯着费老,心想,这恐怕又是一只尸虫,那股似有若无的怪异气味儿逃不过牠敏锐的鼻子。   可儿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红白相间的腊肉喂小巫,不料牠却摇了摇头,嘴巴拱上桌面扯出一棵翠绿的生菜,“喀嚓”几下咀嚼着落肚。   “可儿忘了,小巫是不吃猪肉的。”可儿嘻嘻笑道。   费老微微一笑:“邢书记,你看猪是很聪明的动物嘛,牠们都晓得同类不相食,可我们人类呢,古往今来,烹食人肉的事情屡见不鲜,甚是汗颜啊。”   “烹食人肉?”邢书记愣了下。   “你可听闻明末张献忠屠川一事?此人乃陕北肤施人士,身材高大,面色蜡黄,下颌像极了老虎,故绰号‘黄虎’。其‘杀人魔王’的恶名远播,他的军队以淫人妻女的手段笼络士兵军心。甚至往往将夫妻面对面绑缚,让丈夫亲眼看着妻子被人奸淫,或是强迫父淫女、子淫母,等互淫过后一并斩首。有时命人将孕妇剥光,他与部下饮酒猜测打赌腹中胎儿是男是女,然后剖开孕妇肚子查验。还以大锅将人油煮沸,投入洗净的孩童烹熟充作下酒之物。战马更是以人血浸泡米豆喂养,据说可使得马匹异常的强壮。攻城掠地时每每强迫驱赶大批妇女裸体至城下向守军辱骂,将有姿色的轮奸至奄奄一息,然后割下首级,尸体倒埋土中下体朝上,说是可以压制炮火。明万历六年四川有人口三百多万,到清初只剩下八万多人了,张献忠屠川之惨烈可见一斑,以至于清初不得不‘湖广填四川’,开始大规模的移民迁徙入蜀。”费老长叹一声。   可儿悄悄的拽了下邢书记的衣襟:“相公,这位费老所言可是真的?简直太可怕了。”   邢书记皱了皱眉头,轻轻安抚下可儿,然后开口质疑道:“费老,李自成张献忠可都是反抗封建统治的农民起义军啊,怎么会忍心屠杀、奸淫和烹食自己的农民阶级弟兄呢?这完全有悖于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学说嘛。”   费老呵呵一笑:“明末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农田荒芜,张献忠的几十万军队饿肚子肯定不行,所以杀人以充作军粮,自古以来,这种事儿其实并不少见。”   “这位客官,您这是中了清廷的蛊惑,其实屠川者并非张献忠而是清军,只是因为大顺国军队抵抗激烈,清军才恼羞成怒大开杀戒,以至于蜀中赤地千里,饿殍遍野。后来为了掩盖事实,才将这屎罐子扣在了张献忠的头上。”老板娘在柜台后听着来气了,忍不住上前来反驳道。   此刻,邢书记才正眼仔细的瞧了瞧这老板娘,但见其骨架粗大,手掌皮糙肉厚,嗓音异常洪亮,这在东北人里并不少见,但其脑袋却是出奇的小巧,仿佛比例搭配失当,不像是一个人似的。   “老板娘此话不错,历来统治阶级都会刻意隐瞒自己屠杀百姓的恐怖行径,而将罪名推到反抗他们的被压迫劳动人民的身上。”邢书记赞许道。   费老冷笑一声:“老板娘,你这店名唤作‘大西’,莫不是与张献忠的‘大西国’有什么关联?难怪一味的为其辩解。”   老板娘鼻子“哼”了声转身离去,与食客争辩是会影响饭店生意的。   此刻,老何伸出筷子夹起一段腊肉肠放入口中,岔开了话题:“大家赶路都饿了,还提那些过去那些陈年旧事做啥子?赶紧吃饭吧。”   “嗯,”费老夹了块猪肺丢入口中,嘴里啧啧有声,“所以农业问题很重要,中国的农民只要饿不着肚皮就不会闹事,而提高粮食作物最根本的就是肥料。你看看这些年来化肥的用量越来越大,土地板结的情况也日益恶化,再这样的恶性循环下去,十二亿国人的口粮就真成了问题。”   邢书记点点头,表示了赞同:“不错,化肥虽然能够短时期内提高产量,但长久之计还是得靠农家肥,譬如猪粪,农民家家养猪,粪源极为广泛。”   “邢书记,最近京城里一些有威望的老干部上书呼吁改善猪的生活状况,在严格控制国人计划生育的同时努力的繁殖猪,提出‘计划生育好,猪公猪婆来养老’的口号,形成具有社会主义特色的养猪强国。并且要在屠宰场全面推行无痛注射宰杀法,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既人道又利国利民,如此好点子,也只有我们这些老同志才能够想得出来。”费老感慨的说道。   费叔在一旁听着很是受用,心想“鸡舍计划”看来已经在逐步展现出成效了。但是自己眼下功力全失,这个夸夸其谈的老东西体内又透出尸虫的气味儿,危险近在眼前,得发出警告才是。   费叔趁人们不注意,在可儿怀中伸出前蹄探进了酱油蘸碟,然后猪鼻子轻轻拱开她的手掌,在其掌心中写下了两个字:屍虫。 第11章 黄虎尸地   可儿即刻感觉到了手心痒痒的,低头一看愕然不已,疑惑的目光盯着小巫......   “嘘......”小巫前蹄伸到嘴边,示意她不要声张。   可儿心中惊讶至极,原来小巫不但能够领会人的语言,而且还会写字,这简直就是个尘世间罕见的绝顶宠物!   看来小巫是在警示自己,可是“屍虫”在哪儿呢?她的目光瞟向了费老,这里只有他是外人。   小巫郑重的点了点头,费老就是尸虫。   此刻,大家已经是酒足饭饱,腊肉火锅已经吃得一干二净,甚至连汤汁都喝光了。   “果然口味独特,比起当年的县委机关食堂可强多了。”邢书记满意的拍拍肚皮,一连打了几个饱嗝。   “邢书记,当年张献忠便是在这西充凤凰山脚下中箭而亡,那儿被称作‘黄虎尸地’,距此也不过三里之遥,何不去瞧瞧?费某愿当你们的向导。”费老似乎白吃了一餐火锅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自报奋勇的说道。   “好啊。”邢书记也想去看看当年农民起义军领袖牺牲的地方。   “独宿西充馆,云雾洒竹关。薄寒生永夜,乱响度空山。残月犹共白,春风相与还。一枝梅未寄,归梦越巴蛮。”费老吟诵着宋人赵崇嶓的诗,慈祥的面孔显得更加红润了。   此刻窗外天色已黑,月上东山,清风徐徐,由于餐馆地处偏僻的街边子,感觉上甚是荒凉。   可儿拽了邢书记衣襟一下,伸出手掌悄悄的向其示意。   “有的史书上说是肃亲王豪格杀死了张献忠,有的说是死于鳌拜之手,其实都不对,其实他是被满洲第一神射手云骑尉雅布兰所射杀。清顺治三年(公元1646年)初冬,豪格的大军与张献忠部在凤凰山下隔河相对,清军发现一身穿蟒衣半露臂,腰插三矢之人带兵在对岸瞭望,认出是‘黄虎’,雅布兰一支毒箭射出洞穿其胸而坠马,那些士兵们匆忙以锦褥裹着张献忠的尸体草草掩埋,然后作鸟兽散落荒而逃。清军找到埋尸之处后,将其首级割下送去成都,悬挂在了城门口示众。满洲勇士雅布兰一箭结果了‘黄虎’,这个恶贯满盈的魔头死了,巴蜀大地的数百万冤魂终于大仇得报。”费老说罢站起身来。   “那后来呢?”邢书记问道,同时瞥了眼可儿手心中的字迹。   费老阴鸷的一笑:“那‘黄虎’埋尸之地生出的杂草秽气极强,人若沾染到皮肤即生疽,溃烂而死没得医。”   “那埋尸地现在何处?”何哲人此刻也隐约感觉到了这个偶遇的省委高级干部有些不对劲儿。   费老并未搭腔,目光不经意的再次瞟了地上的竹篓一眼。   “哎呦,妾身的肚子好痛。”可儿突然间紧蹙眉头,手捂着肚子喊叫了起来。   邢书记方才见她掌心中的字,此刻便已明白可儿的用意,于是对费老开口说:“费老,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爱人身体不适,看来不能随你去凤凰山凭吊了,咱们就此别过,如何?”   费老呵呵一笑:“没关系,邢书记,今晚与你畅谈国事甚为开心,有缘人必定后会有期。”说罢出门竟扬长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见费老走远,邢书记赶紧低头悄声问:“可儿,你怀疑费老是尸虫?”   可儿点点头,张开手掌:“是小巫,牠警告妾身的。”   邢书记大惑不解:“小巫会写字?”   “是啊,”可儿自豪的答道。   何哲人见状也是万分的惊讶,心道巫猪果然不同凡响,竟然听人语识人字,简直闻所未闻。   他神情紧张的说道:“邢书记,小巫能够嗅出尸虫气味儿,这在蟠龙山就已得到证实,现在牠既然发出了警告,老夫认为这个费老肯定就是魏六禅的同伙,他一路追踪着我们来到这里。”   邢书记不以为然的呵呵一笑:“怕什么,大不了咬他一口,让他去与魏六禅做伴儿也就是了。”   何哲人与尸虫交过手,深知其厉害,但魏六禅只得一个照面便被邢书记轻松杀死,想到此,心中方才踏实些,这位来自东北的县委书记,功力简直是深不可测。   “外面天色已黑,你们几位人生地不熟的,请问是否想要住店?”老板娘走过来热情的问道。   “是啊。”老何胆怯的望了望窗外,回答道。   “大西饭店楼上便有客房,价格公道,请随我来。”老板娘引领着众人登上狭窄的楼梯。   二楼总共只有两间客房,屋内拾掇得倒也蛮干净,木床和地板,洁白的床单,只是没有电视和卫生间。   “走廊的尽头就是厕所,”老板娘手一指说,“有什么需要喊我就是了。”   邢书记同可儿住一个房间,老何磨蹭着不想去隔壁,他担心那个尸虫费老会夜里来偷袭,但是人家两口子睡在一起,自己多有不便,无奈只得抱起小巫回房去了。   “小巫,你今晚要多留心,如果发现有尸虫的踪迹,要迅速叫醒老夫。”何哲人再三叮嘱道。   是夜,清凉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老何手里紧握桃木小剑合衣而卧,他始终搞不明白,尸虫何以在身后紧追不舍?难道大洛莫的遗骸上还隐藏有什么秘密不成?   窗前,小巫静静的伏在窗台上,眼睛紧盯着外面空旷的街道,费老是尸虫无疑,既然已经追踪上来就绝不会轻易的放手。邢书记这只大蠕头蛮不但夸夸其谈惹人烦,而且自恃脖子能变形就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上次咬死魏六禅纯属侥幸而已,这次对付费老恐怕就没那么好运了。眼下可儿对自己已经是宠爱有加,刚才何哲人抱自己回房的时候,她那恋恋不舍的神情真令人伤感。可以断定,如果回蓝月亮谷,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定然会带自己同行,可是如何才能将她和邢书记吓回蓝月亮谷去呢,自己绞尽脑汁还是没能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稳妥办法。   夜深了,费叔思前想后的正琢磨着,突然,牠的目光停滞了,迷离的月光下,一个四肢伏地的老者如同螃蟹在横着行走,悄无声息的奔这儿来了......   费叔瞧得真切,那人正是费老,看来他是准备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下手偷袭,此刻大西饭店的铁栅门已经关闭,连窗户上也都安装有防盗网,他要如何才能进得来呢?   何哲人已经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鼾声,连日来的徒步行走足以令人疲惫不堪。   费叔没有叫醒他,继续贴着玻璃望着窗外,想看看费老究竟如何进来。   月光里,费老蹲马步站立在墙下,双手探出但见其十指竟然飞速的旋转起来,霎时间红砖墙碎末纷飞,被他硬生生的钻出了一个大洞......   不好,这老家伙竟还有这等本事,看样子功力远超魏六禅,事不宜迟,费叔赶紧跳下窗台,用力拽醒了老何。   “尸虫来了?”老何惊道。   费叔用力的点点头。   “快,随我出去!”何哲人翻身下床,匆匆背起竹篓出门,“咚咚咚”的叩响隔壁的房门。   “怎么了?”邢书记赤裸着上身,穿一肥大裤衩睡眼惺忪的探头问道。   “尸虫来了,快锁上门!”老何急促的说着,一猫腰从邢书记的腋下钻进了屋里,费叔紧紧跟上。   邢书记拴紧门插,点亮屋内电灯,这时可儿也醒了,衣衫不整的从床上坐起。   费叔忙不迭的跃上了床,一头扎进可儿的怀中,猪鼻子拱来拱去,顿感温香如玉。   “小巫别怕,”可儿轻轻的摩挲着牠后颈上直立的鬃毛,安慰着说道,“相公是很厉害的,区区尸虫根本不在话下。”   邢书记赤裸着上身,收紧已发福的肚腩,双手互抱晃了晃脖子,简单的做了一下热身,然后大义凛然的站立在屋子中央,等待着尸虫的现身。   “相公,千万小心。”可儿提醒道。   邢书记呵呵一笑:“无妨,无非是多咬他几口便是。”   这时,楼梯上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径直来到近前。   可儿紧张的盯着房门,老何更是惶恐不已,手里握着的桃木剑在微微颤抖。   “哔哔啵啵”接连数声脆响,但见房门木屑纷飞,瞬间便被掏出了一个大窟窿,里面露出了十根乌黑尖利的手指长甲和费老青紫色的狰狞面孔。   “啊......”可儿吓得惊呼一声。   “哼,”邢书记厉声呵斥道,“费老,你身披党的高级干部外衣,口中夸夸其谈,原来骨子里竟然是一只丑陋的尸虫。”   费老桀桀怪笑数声,鄙夷的一撇嘴:“好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暗地里不也干起偷坟盗墓的卑鄙勾当来了么?”   “你和魏六禅一伙儿,他是胃虫,那你又是什么虫?”老何在角落里紧握桃木剑警惕的问。   “我姓费,自然就是‘肺虫’了。”费老傲然回答。   “夜深人静,何不进屋里来谈。”邢书记感到隔着一扇门很难下口去咬他,因此便以言语相诱,只要其脑袋从窟窿里探出便会着了自己的道。   费老嘿嘿冷笑两声:“胃虫惨死在你们手里,想诱骗费某上当可没那么容易。”   这家伙倒是老奸巨猾,邢书记心里寻思着,口中遂问道:“这么说你也是从京城里赶来的了,本书记有一事不明,京城距阆中远隔千里,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盘龙山古墓消息的?”   费老鼻子里哼了声:“别说是千里之外,纵使万里之遥又怎能瞒得过蛊人?”   “这‘蛊人’究竟是谁?”邢书记追问。   “就凭你们也配知道他老人家的名讳?”费老嗤之以鼻。 第12章 守尸婆   邢书记与老何面面相觑。   说是迟,那时快,费老话音未落突然间鼻孔中喷出无数条纤细的白色虫丝,从木门窟窿内蜂拥而至,那虫丝又粘又滑,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气,瞬间将邢书记赤裸的上身缠绕包裹了起来。随即,费老一脚踹开了房门闪身进屋。   邢书记大惊,但闻“咯咯咯咯”一连串骨骼脆响,脖颈骤然间暴涨了两米多,张开血盆大口照着费老的脑瓜狠狠的咬将下去。   那费老万万没有想到这邢书记竟然会变身,唬出了一身冷汗,但见其嘴巴张开,蓦地探出一对巨大的血红色螯牙,径直的掐向了邢书记的大口。   可儿又是一声惊呼......   “疯蚁!”何哲人失声叫道。   听得“喀嚓”一声,邢书记的两排大牙与那对巨大螯牙碰撞在了一起,霎时火星四溅。   远古的蠕头蛮利齿与疯蚁的螯牙都是世间罕见的坚硬之物,两人都觉得牙龈一酸,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此刻绑缚着邢书记上身的虫丝暴涨,迅速的将其脖颈统统缠绕了起来,厚厚的如同一只大蚕茧。   此刻邢书记的脖子僵直而不能弯曲,甚至都无法缩回,彻底的丧失了格斗能力。   何哲人见状不仅骇然,功力深厚的邢书记都非费老的对手,自己虽然不敌但决不能束手待毙,他拼尽全身气力将手中的桃木小剑猛地掷出,“嗖”的刺在了费老的牙花子上。   费老“哈哈”一笑,不经意的随手一拔扔在了地上,轻松就如同拽掉了一根鱼刺似的。   可儿紧紧的搂着小巫,浑身瑟瑟发抖。   费老目光紧盯着何哲人,缩回口中的螯牙,然后缓缓说道:“你这个老东西,竟然说出‘疯蚁’,看来倒颇有些见识,你是如何得知的?”   何哲人挺直身子,怒视着费老:“‘肺虫状如蚕,老者色苍,或如红蚁,专食人精气,’这古书之中早有记载,你口吐虫丝生有螯牙,冒充政府高级官员,不是‘疯蚁’又是什么?”   “哈哈,果然见解不凡,”费老点了点头,接着继续问道:“你们在蟠龙山中偷掘古墓盗走骨骸究竟想要做什么?幕后主使又是何人?”   “那是我们僰人先祖大洛莫的遗骸,当然要葬回僰王山去。”老何知道今夜必然难逃一死,因此也就理直气壮的说个明白。   “胡说,费某再问你一遍,整件事儿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费老恶狠狠的厉声喝问。   何哲人把脖颈一挺,不再言语。   “那好,费某就先拿这位县委书记试问。”费老长而锋利的指甲向下一划,割开了邢书记的大裤衩,暴露出他多毛的胯间。   费叔喵了一眼,邢书记果然身大威猛,阳具竟与自己原先的不相上下。   “你要干什么!”可儿惊恐的叫道。   费老嘿嘿一乐:“当然是吸食精气了,否则费某年事已高,又如何保养得这般红光满面,身强体壮呢?小姑娘放心,待吸食完了,然后‘喀嚓’一下剪掉就大功告成。”   此刻的邢书记双手、上身以及嘴巴都被紧紧的包裹在虫丝茧子中,动也不能动,想厉声呵斥都张不开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费老慢慢弯腰将脑袋伸进自己的胯间......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娇喝:“无耻小妖,竟敢来这儿撒野!”   门口突然闪出一人,手持三支乌黑锃亮的翎羽箭,小小的脑袋毛发矗立,双目赤红,不由分说的将一根箭矢恶狠狠的插在了毫无防备的费老后背上。   此刻费老叼住邢书记的男根正欲吮吸,完全料不到竟会遭人暗地里偷袭,待到发觉不对则为时已晚,但觉后背一阵钻心的痛楚,右肺瞬间被箭矢洞穿。   “何人暗算费某?”费老怒不可遏的转过身来,不由得愕然道,“老板娘......”   偷袭之人正是那位相貌古怪的饭店老板娘,闻言嘿嘿冷笑两声:“老娘当是什么高级干部呢,原来不过是一条小小的尸虫罢了,你可知这里是什么所在?”   “什么所在?”费老愣了下神儿。   “黄虎尸地。”   “张献忠不是被雅布兰射死在了凤凰山下么?”费老疑惑道。   老板娘冷笑两声:“民间以讹传讹,其实埋尸地就在这大西饭店的地下,今晚你这尸虫在店里大放厥词辱没先王,便是自寻死路。”   “臭婆娘,你又是何人?”费老反问她。   “老娘便是这‘黄虎尸地’的守尸婆。”老板娘嘿嘿道。   费老此刻胸腔内如火灼一般,他明白这是肺气散入五脏六腑之故,眼下重伤在身不能与守尸婆硬拼,反正已知晓邢书记等人是要前往僰王山,途中还是有诸多机会可以下手。   “既如此,费某有事在身,先行告退。”费老双手伏地身子横向里窜出,夺路而逃。   哪知守尸婆动作更快,“噗”的闷响,又一支铁箭刺入费老的后背,直透左肺。   费老登时摔倒在地,随即扭过头来鼻孔中“嗖”的射出两股白森森的虫丝,缠向了对方的脖颈。但见守尸婆的小脑袋见白丝袭来突然缩进了脖腔内,变成了一个无头之人,那两条又粘又滑的虫丝扑了个空。   “噗”的一声,守尸婆手臂闪电般的一挥,尽管没有脑袋眼睛但却奇准,第三支箭正好刺入了费老的心脏。   “蛊人不会放过你们的......”费老口中喷出一团腥臭的黏液,随即气绝毙命。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劫后余生无不惊撼战栗。   “多谢老板娘援手,我们感激不尽。”何哲人赶紧上前对着无头人拱手道谢。   守尸婆的小脑袋从脖腔中探了出来,微微的点了下头,口中说道:“这只尸虫不仅在‘黄虎尸地’百般羞辱污蔑先王,而且还肆意破坏损毁饭店的建筑设施,老娘自然不会放过牠。”   费老这一死,缠绕在邢书记身上的虫丝便失去了活性,逐渐的松弛滑落下来,堆在了脚底下。   随着一阵“咯咯咯......”的骨骼脆响,他的长脖子总算是缩回来了。   “同志,谢谢你。”他赤裸着身子热情的向守尸婆伸出手去。   守尸婆目光望着他的脖颈,啧啧叹道:“举手之劳而已,你在饭桌上维护了先王的声誉,老娘自然会帮你,以前只是听闻过远古蠕头蛮,今日得见果真大开眼界。”   可儿盈盈上前对着她施礼,恭敬说道:“前辈援手救了相公,小女子感激不尽。”   守尸婆淡淡一笑,并未作答。   邢书记低头瞄了一眼,赶紧伸手扯下床单围在了腰间,作为县委书记赤身露体总是影响不太好。   “请问您如何称呼?”他问。   “就叫守尸婆好了。”老板娘淡淡道。   “方才听见了您同费老的交谈,这‘黄虎尸地’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可否见告?”邢书记接着询问。   守尸婆犹豫了一下,面现苍凉之色,许久才缓缓说道:“清顺治三年,先王张献忠在凤凰山下遭鞑子伏击,被雅布兰射中心脏。临终前,他嘱告随军巫马蛊婆将其葬于凤凰之东,切记不可让清军发现墓穴,全尸七七四十九日后当可破墓重生化魇。没想到先王的尸首还是被豪格发现了,枭首送往成都悬挂于城门示众,后竟被野狗吞噬,破了重生之局,否则先王成魇,大西国必定一统天下。尽管如此,先祖巫马婆婆仍旧依然留下来,世代隐姓埋名在西充看守‘黄虎尸地’,至今已经三百多年了。”   众人屛息聆听,想不到张献忠之死还有如此隐情。   “为何全尸七七之数可以破墓重生呢?”可儿不解的问。   “明朝末年,朝廷腐败,民不聊生,于是百姓揭竿而起,关外鞑子乘机入关,中原陷入了一场血腥浩劫。当时巴蜀十室九空,饿殍遍野,死人无数,而这正是孕育魔魇的良机。你们听说过‘九魔一魇’的传说么?”   “没有。”可儿摇摇头。   “但凡大的战乱、饥荒以及瘟疫过后,无数百姓的怨灵可孕育成魔,但生出九个魔都未必能成就一只魇,可见其不易,可惜先王的头颅没有了,无法化魇出世......”守尸婆说到这里怅然不已。   “巫马蛊婆的后人默默的守护了三百多年啊,”可儿不无同情的说着,随即又疑惑不解的问,“方才见你的头突然就不见了......”   “唉......”守尸婆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先祖巫马蛊婆由于常年守护‘黄虎尸地’,天长日久受其尸气侵蚀身体逐渐产生轻微的改变。三百多年一代代遗传变异下来,就成了现在这般模样,身形骨骼皮肤均与先王相似,只有脑袋未变仍是巫马的原貌,至于‘缩头术’嘛,乃是巫马蛊婆家的独门秘术。”   “哦,原来是这样,”邢书记心下明了,于是好心的提醒道,“守尸婆,如今你出手杀了尸虫费老,那位远在京城的‘蛊人’是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守尸婆淡淡一笑:“老娘已经在此守护了数十年,即便有强敌来袭也不会擅离职守,倒是你们前行的路上恐怕危险更大些。虽不知这所谓的‘蛊人’究竟为何方神圣,也不清楚你们与他结下过什么梁子,总之,今晚之事请务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以免节外生枝。”   “放心吧,邢某以党性担保,绝对不会泄漏只言片语。”邢书记拍着赤裸的胸脯保证道。   “既如此,老娘先走了,你们好好歇息,明早离开时前台结账,”守尸婆说罢伸手拔下费老尸身上的三支翎羽箭,一面拖着尸体下楼,嘴里还低声嘀咕着,“先王的巫箭还是魔力不减......”   当晚大家都无睡意,在房间里商量了许久,最终总算说服了老何,同意大家一道搭乘汽车前去僰王山。   次日清晨,大家下楼结清宿费时,发现毁坏的墙体和房门都已折价计算进了账单。   走出大西饭店,门口的垃圾箱内,丢弃着一只尺多长的褐红色蚂蚁尸体,背甲上明显的有三个窟窿眼儿。 第13章 变异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西充多扶镇的一条偏僻街道上走来两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他们正是平原和徐华声。   自从离开天宫乡,沿途打探何哲人一伙儿的去向并不十分困难,由于那个名叫可儿的年轻女人携带着一头小猪,因此目击者对此印象较为深刻。就这样一路寻访追踪下来,餐风露宿,灰头土脸,虽然很是辛苦,但都感觉到离目标是越来越近了。   街道旁的垃圾箱旁围拢着一帮人,正在那里指手划脚议论纷纷,两人遂走上前去,瞧瞧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分开众人,见脏兮兮的垃圾箱内躺着一只尺多长的红褐色巨蚁,看样子是已经死了。   “怪事儿,咱们西充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蚂蚁。”有人啧啧惊叹道。   “哼,别说是西充,可能全中国都不见得有如此巨蚁,搞不好兴许还是个新物种呢。”一个老者模样的人颇为肯定的说。   人们七嘴八舌,但却没有人敢去碰那只死蚁,生怕沾染上什么毒。   “是够奇怪的啊,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个的蚂蚁,据说前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泄漏后,遭辐射变异的老鼠就长得特别大,难道这蚂蚁也是被辐射过的?”平原皱起眉头疑惑道。   众人听平原这么一说,顿时都吓得退后好远,谁也不敢靠前。   徐华声则原地未动,深沉的目光默默注视着那只巨蚁,突然转身放下背囊,从里面翻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从垃圾箱内抓起了那只死蚁,凑在眼前仔细的端详着。   “平原,你还记得蟠龙山墓穴中的那只巨型蟾蜍么?”徐华声淡淡一笑。   “哦,你是说......”平原愣了一下,随即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错,那只大蟾蜍丢了半边脑袋,你看,这只巨蚁后背上的要害处也有三个窟窿,同样都是被杀死的变异生物,都与我们追寻的目标有关。”徐华声说。   平原仍有些疑惑不解:“华声,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老爹说的蟠龙山古墓内‘人尸变蟾蜍’的灵异故事,我还是不能认同,你我都是大学出来的人,都知道这是绝对有违科学的。”   徐华声淡淡一笑:“若是还在学校的时候,我完全赞同你的观点,可自从事刑警工作这些年来见过不少匪夷所思的案件,原来的观念被彻底颠覆了。科学理论只是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是正确的,但却往往掩盖了自古以来民间某些无法解释的东西,总之吧,我认为灵异确实存在。”   “那好吧,”平原不想继续争辩下去,于是说道,“你从这只巨型死蚁身上看到了什么?”   “牠也是被邢书记一伙儿人杀死的。”徐华声肯定说道。   “如此说来。他们昨晚确实来过这里,老乡们说得不错。”平原目光望向了街道两边的商铺。   “咱俩分头对这条街的商户进行摸底排查,看是否有人见过他们。”徐华声说。   “好吧。”平原朝着街对面走去,而徐华声则四周打量了一下,径直奔着大西饭店而去。   推开店门,徐华声目光扫视一遍,老板娘从柜台后抬起了头,口中淡淡说道:“这么早本店还未营业。”   徐华声背着手冷冷问:“你是老板娘么?”他知道,但凡是对商户小贩态度凶恶一点,对方往往是先自惧怕三分,之后的话就好说了。   “哎呦,正是啦,老板是......”老板娘不明对方身份,照旧以笑脸相迎。   徐华声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掏出鲜红色的公安部工作证走到柜台前,压低声音说道:“我是国家公安部的。”   老板娘闻言心中暗自吃惊,难道昨晚之事这么快就暴露了?不可能呀,这其中必有隐情。   “原来是警察同志,请问有什么事么?”她心里寻思着此人怎么还戴着白手套。   “这是你们店里的东西吧?”徐华声从身后拿出那只巨蚁尸体,目光紧紧盯着老板娘。   “呦,这是蚂蚁么?吓死人了。”老板娘似乎很惊讶。   “是你们店里的么?”徐华声重复了一遍。   老板娘赶紧摆手:“不是,即便是我们店里的老鼠也没有这么大只呀。”   徐华声抓起巨蚁的一条前肢凑过去:“你看牠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红砖屑,你们大西饭店外墙那个新挖的窟窿是怎么回事儿?”   老板娘愣了愣神儿,赶紧搪塞道:“哦,天气马上就要热了,店里正准备安装风机。”   “是牠挖的么?”徐华声晃了晃手中的巨蚁。   “呵呵,警察同志真会说笑,蚂蚁个头再大也挖不动砖墙嘛。”老板娘兀自笑了起来。   “如果蚂蚁有人那般大呢?”   老板娘闻言脸色遽变。   “华声,街那边全都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这时,平原正巧推开店门走进来说道。   老板娘异样的脸色没能逃过徐华声的眼睛,他低头瞄了一眼然后说:“那是发票本吧,可以给我看看么?”   老板娘无奈只得递了过来。   “你们店还有住宿啊。”徐华声翻看着发票本,在最后面的那一页发现了三人住宿的账单,而且上面还注明有损坏外墙以及房门的折价金额,结账时间是在今天早上。   “这三个人昨晚住在这里?”徐华声抬起眼睛。   老板娘心道这个年轻人真的厉害,难道是那个未知的“蛊人”的手下?   “是的,今天早上结账走了。”她回答说。   “两男一女,还带着一头小猪崽儿,对么?”   “嗯......是。”老板娘支吾着承认道。   “这么说外墙的窟窿和房门都是这三个客人弄坏的?”   “是。”老板娘停顿了下,最后点点头。   “去看看他们住过的房间。”徐华声面无表情的吩咐说。   老板娘面色很是难看,似乎很不情愿的领着徐华声和平原上来到了二楼。   破碎的木头门还未来得及收拾,地上以及墙面粘了些黏滑的白色细丝和一滩粘稠的液体,徐华声蹲下身子伸手指沾了些许凑到鼻下闻了闻,一股腥臭之气直冲脑门。   老板娘斜倚在门框上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华声,这是......”平原心中暗道还是老同学厉害,单凭一只死蚂蚁竟能找到何哲人他们的踪迹。   徐华声站起身来面带笑容:“老板娘,如此说来,这只巨蚁是被昨晚的那三位客人杀死的,从房间内的情形看似乎经历过一场恶斗,我说的没错吧?”   老板娘目光冷峻,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半夜时分,听到楼上有破门打斗的声音,我才跑上来瞧瞧的。”   “这只巨蚁当时可是人形?”徐华声说着,同时目光望向了身旁的平原。   平原微笑着摇摇头,心想哪儿有这么问话的?人形蚂蚁?绝无可能。   “是一个老头。”老板娘平静的回答。   “什么!”平原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你,你说这蚂蚁是个老头?”   “没错,”老板娘冷冷说道,随手一指巨蚁尸体,“此人自称‘费老’,是省委离休的老干部,喏,死后就变成了虫子。”   “你看清了,是谁杀死的‘费老’?”徐华声追问。   “我上来时,那人已经死了。”老板娘摇了摇头。   “‘费老’的衣服总该还在吧?”   “在......楼下,还没来得及丢出去。”   “领我去。”徐华声站起身来。   在楼下库房的角落里,堆着那套藏青色中山装、粉红色碎花蕾丝边裤衩和一双棕色皮鞋。   徐华声伸手翻了翻衣袋,摸出个皮夹子,里面有身份证和离休证,原工作单位是四川省委办公厅,身份证上的户籍地址为京城东城区景山前街4号。   “又是故宫。”平原失声道。   “钱呢?不可能里面一分钱都没有。”徐华声疑问的目光瞥向了老板娘。   老板娘面色一红,吞吞吐吐的说道:“反正人都死了要钱也没用,我就当是房屋赔偿损坏金收起来了。”   “这是赃款,私自藏匿属于犯罪。”平原呵斥着。   “无妨,”徐华声一摆手说道,“既然损坏了饭店设施,理应进行赔偿,我们不会追究店方的责任,你只要告诉我他们的去向就可以了。”   老板娘赶紧回答说:“配合警方调查是公民的义务,但老娘,不不,我确实不晓得他们要去哪儿,今天早上结完账就出门走了。”   徐华声沉默不语,伸手从货架取下一只空盒子,将巨蚁尸体装入,然后放进了背囊。   “警官,您看店里需要报案么?”老板娘冷冷说道,同时松了松袖口,手里握住了那三支巫箭。   “报什么?说昨晚的客人杀死了一只大蚂蚁么?”徐华声嘿嘿两声,接着吩咐道,“赶紧把‘费老’的这些衣物烧掉,然后闭口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是是,马上照办。”老板娘松了口气,将巫箭缩回到了袖筒内。   徐华声和平原两人走出了大西饭店。   “难道老爹真的没有看错,确实那具残缺的尸首变成了蟾蜍?”平原兀自嘴里嘟囔着。   “你说对了,现在两件事儿都已经证实,这世间真的有生物变异为人的情况发生,我们现在所追踪的已经不单单是几年前盗窃文物的普通案件了,而是一起真正的灵异事件。”徐华声默默的说道。 第14章 瑜伽教练   一部东方红拖拉机在公路上“突突突”的冒着黑烟,后挂拖斗厢里坐着邢书记等人,清晨在多扶镇寻找南下的汽车时,只有这辆拖拉机愿意载他们一段。   暮春时节,蜀中草长莺飞,山野间桃红柳绿煞是好看,溪水潺潺,村妇捣衣,姑嫂嬉笑,激起水花四溅。   可儿出神的望着河边洗衣服的那些女人们,不禁怅然叹息道:“相公,你看她们个个赤着大脚,真的是无忧无虑啊。”   邢书记点点头:“嗯,这就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体现,在古代封建礼教下的妇女们裹着小脚,彻底丧失了从事农业生产的能力,成为男人的附庸,其命运是极其可悲的。”   “话虽这么说,可是这几年阆中但凡抓捕到汉人超生妇女都要强制送去堕胎和结扎,看着也是蛮可怜的。”何哲人在一旁插嘴道。   邢书记深沉的思索了下,然后语重心长的告诫道:“老何,有些地方上的同志工作确实粗暴了些,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我在农安县当书记的时候,就亲自释放了几名被捕获的大肚子妇女,都是阶级姐妹嘛,要有同情心。就像马克思对燕妮,毛主席对杨开慧,本书记对可儿,如军民云雨情一般,不对,是鱼水情。”   “相公说的可是巫山云雨?”可儿红着脸问。   “是鱼水之欢。”老何呲牙嘿嘿一乐。   邢书记严肃的说道:“可儿,那是一个更高的层次。”   可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太阳升起了,公路上的车辆逐渐多了起来,拖拉机下路驶入了乡村小道,驾驶员探出脑袋喊道:“前面有收费站,我们得饶过去。”   道路十分颠簸,小巫在可儿怀里舒适的打着盹儿,不时的发出轻微的鼾声。   可儿抚摸着牠的鬃毛,爱怜的说道:“这次若不是小巫发现尸虫示警的话,那个费老肯定把我们都杀死了。”   “僰族大洛莫的巫猪有好多神通呢。”老何自豪的答道。   “除了能识人言、写字和闻出尸虫以外,还有那些神通?”可儿更加感兴趣了。   “这个么......”老何吞吞吐吐的,其实他也不知道。   邢书记沉默许久,没有参与交谈。   “相公,你怎么了?”可儿问。   “我在想,既然费老能够轻易的找到我们,其他的尸虫自然也做得到。昨晚本书记过于轻敌了,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会吐丝,还有一对大螯牙,要不是守尸婆及时出手相救,我们几个当时就牺牲了。”邢书记叹息道。   “魏六禅和费老,现在仅仅出现了两条尸虫,后面的还七条呢,邢书记你们不会......走吧?”老何担心的问。   “当然不会,”可儿抱紧了小巫急忙说,“我们也去僰王山。”   “嗯,”邢书记柔和的目光望着可儿,然后转过头来义正言辞道,“老何请放心,当人民群众有危难的时刻,本书记岂能甩手而去,临阵脱逃呢?当年井冈山根据地被国民党反动派层层围剿,红军即使艰苦跋涉两万五千里到了陕北延安,仍还日夜心系老区革命群众。而我们现在只不过是坐汽车送你一趟,权当是旅游了,呵呵。”   老何闻言总算放心了,人多壮胆,总比一个人好多了。   中午时分,拖拉机驶进了一座加油站,驾驶员跳下车说道:“我只能送到这里了,前面有个小集镇,你们可以再去搭车。”   道过谢后,老何背起竹篓,可儿抱着小巫,大家沿着公路走进了小镇。   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饭店,门上两只红色的幌子迎风摇曳。   “相公,妾身饿了。”可儿仰脸望着邢书记。   “好的,可儿。”邢书记柔声道。   推门入店,正好赶上饭时,用餐的人还真不少,他们捡了靠窗的桌子落座。   小店内售卖的都是些普通的家常川菜,如麻婆豆腐、回锅肉、宫保鸡丁以及水煮鱼等等。   小巫的饭量很大,可儿用麻婆豆腐和鸡丁拌了一大碗饭,被牠几口就吃掉了。无奈只得再去买了一大盆米饭,倒入水煮鱼的麻辣汤汁搅拌,香气扑鼻,小巫“呼噜噜”的进食声引起了众多客人的好奇。   “哇,给猪吃米饭,这也太浪费了吧?”有人不满的嘀咕着。   “看,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猪都跟着沾光。”还有人妒忌的发着牢骚。   费叔听着来气,扭头恶狠狠的瞪了这些人一眼。   “哎呦,这小猪好可爱,请问卖么?”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过来。   可儿抬眼望去,见一位身材苗条,样貌俊俏的年轻女人来到近前,一股淡雅清新的味道随之飘来,这人好美啊。   费叔此刻也停止了进食,嘴巴上挂着饭粒和两根黄豆芽,痴痴的望着那女人,口涎滴落在了饭盆中。   “这宠物猪有名字吗?牠叫什么?”女人的语调十分好听,是软软嗲嗲的成都口音。   邢书记定睛细瞧,此人双眉修长,双眸若秋水般清澈,皮肤白里透黄,与江南女子的纯白有所不同,而是带有一种病态的美,就像林黛玉般,令人顿生怜悯。   “牠叫小巫。”可儿说道,心里却寻思着,这个美人胚子要不要夺过来自用?这样也好让相公尝尝新鲜,日子久了,他好像已经不复当年神女峰上行巫山云雨时的激情。   “我是一位瑜伽教练,名叫归丛丛,一直想买头宠物小猪,不知可以让与么?”年轻女人说道,其音入耳甚是受用。   “小巫不卖。”可儿一口回绝了。   “唉,实在是太可惜了,”归丛丛惋惜不已,叹息了一声柔声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僰王山......”可儿无甚城府,随便就脱口而出。   老何赶紧想要制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嗯,那里的‘僰人悬棺’很神秘,可以好好的游览一番,你们若是没有车的话,我可以顺路载你们一程。”归丛丛伸手轻轻的摸摸小巫,似有不舍。   吃完了饭,大家出门来到大街上,见方才那女人正倚在一辆白色丰田越野吉普车上向他们招手。   “此人甚是可疑,我们还是敬而远之为好。”老何提醒说道。   邢书记微笑着没有吱声。   “小巫,这个女人会是尸虫么?”可儿轻声问。   费叔摇了摇头,方才在吃饭时就已经嗅过了,她身上并没发现有尸虫的特殊气味儿。   “既然不是尸虫,我们就可以搭乘这辆吉普车,这样省去了找车的麻烦。”邢书记欣然赞成。   大家来到吉普车前,归丛丛满面含笑道:“我反正要去五尺道,正好顺路载你们一程。”   五尺道又名滇僰古道,始建于秦朝,自蜀南下经僰道(今四川宜宾)、朱提(云南昭通)至滇池,因道路宽仅五尺,故称“五尺道”,是古时候连接云贵与蜀地的重要商贾通道。   何哲人盘算了一下,此地距僰王山约千余里,有车的话至迟两日可达,即便是有其他的尸虫赶来也追不上了。   吉普车发动了,比起拖拉机来简直天地之别,归丛丛的驾驶技术也很熟练,车子开得又快又稳。邢书记坐在前排,鼻子里闻到一股清新淡雅如野花般的香气,他记得传说中乾隆皇帝的香妃也是身散幽香,真是个尤物,他想。   “这位大哥器宇不凡,想必是在政府里做事。”归丛丛笑吟吟的说道。   “我曾经是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党和国家领导人经常去视察,还一起留过影呢,呵呵。”邢书记开始大吹法螺。   “哎呦,失敬失敬,”归丛丛莞尔一笑,随即又问起何哲人和可儿,“这二位是......”   “这是老何和我爱人可儿,”邢书记介绍着,同时语重心长的叮嘱她,“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面跑很不安全啊,目前社会上还有少数犯罪分子,专门打独身女人的主意。”   归丛丛表情坦然的说道:“我丈夫在五尺道等着呢,再说有位县委书记在车上自然是安全不过了。”   汽车一路南下直奔宜宾方向疾驶而去。   黄昏时分,天色渐暗,前面灯火点点,像是一处热闹的所在。   “那儿就是罗泉古镇了,今晚可以在这儿过夜,明天一早出发,日落前便可赶到僰王山了。”归丛丛手指着前方说道。   吉普车停到一家客栈前,邢书记下车走进去付钱订了三个房间,他和可儿一间,老何与归丛丛各自一间。大家洗漱完毕后一起出外面吃饭,顺便游览一下古镇。   罗泉古镇位于资中县城北五十公里,始建于秦朝,已经有1700多年的历史。镇内房屋大都是明清时期建筑,古色古香,十分雅致恬静。旁边一条弯弯曲曲的清澈溪水,名为珠溪河,古镇沿河而建呈龙形,故又名“龙镇”。   漫步青石板铺就的五里长街上,两侧有茶肆和饭馆,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麻辣香气。   “罗泉古镇鼎盛时期是在清末民国初年,小镇上酒楼茶肆林立,不但有戏院赌场,”归丛丛明亮的双眸火辣辣的望着邢书记,热情的解说道,“还有二十多家妓院呢,此地的水质特别养人,因此才有‘罗泉出美女’一说。”   “相公,可儿饿了。”可儿悄悄拽了下邢书记衣袖。   “是啊,赶紧吃饭回去睡觉了。”老何看不惯归丛丛的轻浮举止,于是附和道。   归丛丛微微一笑:“罗泉自古以产盐出名,清光绪年间就有盐井1500多眼,因而此地的‘盐帮菜’最为有名,我领你们去品尝一下这里的豆腐宴,如何?”   “好啊。”邢书记欣然愿往。   大家来到了一家老字号的菜馆,临街靠窗落了座。   “几位,”店家手持菜簿走近前来介绍说,“本店的‘罗泉豆腐’久负盛名,堪称巴蜀一绝。是以溶洞泉水浸泡大豆,手工研磨,用盐卤悉心点制而成,细、白、嫩、绵,风格独特,比起城里那些石膏和葡萄糖点制的豆腐可是要好吃得多。”   归丛丛接过菜簿点了布袋豆腐、怀胎豆腐、箱箱豆腐等好几种,这些菜式名称奇特,邢书记和可儿都是头一回听说。   等菜端上来之后,众人无不惊叹厨师的手艺,简直匪夷所思。吃进嘴里,软柔鲜滑,精白细嫩,真的是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小巫的饭菜则是一大盆罗泉豆腐脑,热辣辣香气扑鼻,牠早已等不及,于是一头扎进盆内“呼噜呼噜”的大肆吞噬起来。 第15章 变形瑜伽   “瑜伽是一种舞蹈么?”可儿好奇的问。   归丛丛笑道:“瑜伽并非舞蹈,而是来自古印度的一种修身养性功法,与佛教的跏趺作用类似。瑜伽门派繁多,主要有日月瑜伽、阿斯汤加瑜伽、流瑜伽、热瑜伽、力量瑜伽和冥想瑜伽等等,都是以通过提升意识,达到帮助人类充分发挥潜能的作用,尤其是女人练习此功为最好。”   “那你练的是哪一种?”可儿接着询问。   “我所习的是变形瑜伽,可以让身体随意念而变形,完全超出生理的极限。”归丛丛解释说。   “那怎么可能?完全违背了自然科学。”邢书记摇了摇头。   “邢书记若不信,等晚餐过后回去客栈,我现场示范给你们看。”归丛丛嫣然一笑。   “好啊,相公,妾身想看。”可儿拍手叫道。   大家匆匆吃完了饭,一路返回了客栈,都聚集在了邢书记的房间内,归丛丛则回房去换练功衣。   不多时,归丛丛上穿白色紧身背心,下身一袭白色宽松裤,体型修长圆润,胸部丰满两点凸起,面容异常俊美,令人眼前蓦地一亮。   “你们都坐在床上好啦,我要先焚上一炉闷香。”归丛丛将一造型怪异的小铜鼎撂在地上,划了根火柴点燃,须臾房间内便弥散了一股奇异的香气。   众人端坐在床铺上,小巫则爬伏在床下,大家静静的等待着她的表演。   归丛丛先是抻了抻懒腰,做了几个热身的动作,随即双手合掌举过头顶,然后身子飞速的旋转起来,就如同陀螺一般。   “太好啦。”可儿率先鼓起掌来。   归丛丛缓缓停下,然后突然背对着大家肩膀一晃,她的脑袋竟然180度的转了过来,还眨了眨眼,吓了众人一跳。   这倒没什么难度,邢书记心里想,我也能做到,不过得先伸出长脖子才行。   接下来归丛丛俯卧于地,但闻“咔咔咔”一阵脆响,她的四肢所有膝肘甚至指关节都反折过来,诡异至极。   老何似乎感觉有些不妥,悄悄伸手自怀中掏出那把辟邪的折扇以防万一。   归丛丛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变形瑜伽亦称‘爱的瑜伽’,希望你们把持得住方好。”   此刻屋内的异香味儿越来越浓,邢书记感觉到浑身开始发热,下腹内似有一团火的燃烧,裤裆也渐渐的隆起。   归丛丛蓦地纵身一跃,所有关节复位,当着众人的面伸手脱下背心,袒胸露乳,双眸杏眼含笑,秋波四射,“哗啦”一声,白色的练功裤脱落下来,里面竟然是一丝不挂!   邢书记与老何面面相觑,各自脸颊绯红,如火炭般炙热。   可儿大吃一惊,女人当众裸身惑人,按大清律乃属重罪。   归丛丛随即抬腿劈叉,春光泄漏无遗,令人难以自制。   邢书记体内热流滚滚,汗珠自额头滴落,他咬紧牙关抵御着视觉的诱惑,但那撩人的异香仍是不断的从鼻孔里钻进来......   一头羊两头羊三头羊四头羊五头羊......他急切中开始默默数数,但却于事无补,明显的感觉到胯间越发肿胀了。   “白求恩同志是加拿大共产党员,五十多岁了,为了帮助中国的抗日战争,受加拿大共产党和美国共产党的派遣,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去年春上到延安,后来到五台山工作,不幸以身殉职......古代有一位老人,住在华北,名叫北山愚公。他要用锄头挖哦,挖哦,挖出了个名叫智叟的老头......”邢书记嘴里急促的叨咕着“老三篇”,想要压制自己体内的私念。   蓦地,他的脑海中闪过其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口头禅,“作为一名党员定要从一而终”,是啊,身为县委书记怎么能搞破鞋呢?那会在群众中造成很坏的影响。   如此,邢书记躁动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   就在这时,只见老何口中一声怪叫,辟邪扇甩在了身后,面色赤红,满脸淌汗,双手飞快的撕开衣服,踹掉裤子,赤条条的蹦到了地上。   年近七十的老何,面容憔悴,眼神儿迷乱,身上橘皮皱肉,骨瘦如柴,屁股上棱角分明,黑不溜秋不足二两肉,但胯间男根却直挺挺的像根双汇火腿肠,还滴着粘液。   归丛丛眉头一皱,惊讶的瞥了眼邢书记,见其端坐于床上,满脸的浩然正气,双目炯炯有神,一副视死如归,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她叹息了一声,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老何......   费叔腾地站立起来,臀部在床帮子上蹭了数下,胀得猪脸通红,两只圆眼发出精光,猪鞭猎猎,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   就在这时,归丛丛丰满的胴体开始了变形,四肢回缩进了体内,细长的身子如同一根长长的白蛇缠绕住了赤裸的老何,柔软若面条似的在他的身体上游走,随即越来越细,最后如同小孩儿手腕般粗,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秽臊气。   费叔鼻子嗅嗅,猛然间警觉了起来,那正是尸虫的气息,可是自己起先怎么闻不出来呢?   归丛丛的脑袋也急剧萎缩成只有拳头般大小,五官紧紧的挤凑在了一起,令人骇然。如今的身子圆滚滚,白森森,滑腻腻,俨然变成了一条巨型的蛔虫。   此刻的老何半眯着眼睛,身体极度的亢奋弓起,如同喝醉了一般,口中如梦呓般念叨着已死去多年妻子的名字,火烫的双唇在冰凉的蛔虫身体上“啧啧”亲吻。   那蛔虫的脑袋在老何的胯间嗅了嗅,然后用力分开臀缝之间斑白的护腚毛,找到脏兮兮的褐色肛门“吱溜”一头钻了进去......   随着“嗷”的一声惨呼,老何的屁眼儿被撑爆了,眼瞅着整条的蛔虫都钻入了体内,小腹骤然隆起如同大肚子孕妇一般,身子轰然倒地,原本直挺挺的阳具蔫了,毫无生气的歪倒在一边。   邢书记和可儿都看呆了,如此俊美的年轻女人竟然会是一条恶心的蛔虫......   他和可儿赶紧扑到老何的身边,此刻其已经昏迷,探了探鼻息仍有呼吸,于是赶紧抬到床上,拉过被子遮住了下体。   “这可如何是好?这么长的尸虫跑进肚子里,还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吃光了。”可儿焦急的说着。   邢书记伸手按了下老何高高隆起的肚皮,发现都已经撑薄了,甚至都能看到细细的青色毛细血管,附耳听了听,暂时并无动静。   邢书记略一思索,一拍脑门叫道:“可儿,本书记有办法了,可以将这蛔虫打下来。”   “什么办法?”可儿赶紧问。   “你等着,我去去就来。”邢书记说罢起身匆匆出门,来到了大街上,正巧斜对面就有家药店。   “我要买宝塔糖。”他对营业员说道。   “孩子多大了?”营业员问。   “七十。”   “什么?七十岁......”那营业员吓了一跳,诧异的盯着邢书记。   “不是,”邢书记笑了下,“老人家是七十岁。”   “药可不是乱吃的,要根据孩子的年龄服用相应的剂量,多了会将蛔虫在肚子里直接杀死,排不出来了,用量不足则容易把蛔虫打得到处乱钻,万一跑进了胆道,变成胆道蛔虫就有生命危险了。”营业员耐心的解释着。   最后邢书记买了两大包宝塔糖,足足有上百粒,那位好心的营业员提醒他,这些足够十多个孩子吃的了。   要对付归丛丛这样的巨型蛔虫,少了根本不顶用,他想。   回到客栈房间,可儿端来了水,两个人将宝塔糖全部融化成粘稠的药水,撬开老何的嘴巴统统给灌了进去。   不多时,听得老何的肚子里“咕噜咕噜”的乱叫,邢书记满意的说道:“宝塔糖这东西驱除蛔虫最有效了,通常小孩子吃下去一两个时辰便会去排便,将蛔虫硬生生的屙出来。”   “相公果然是奇才。”可儿敬佩的不得了。   “哈哈哈,胡扯!就凭这小小的磷酸派嗪宝塔糖就像让老娘出来?做梦吧。”老何的肚子里忽然传出归丛丛的桀桀冷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邢书记与可儿面面相觑。   “哼,Trochisci Piperazini Phosphatis 里面不过含有山道年而已,兴奋蛔虫神经节使肌肉发生痉挛性收缩,使之不能附着于肠壁,随肠道蠕动而排出。可老娘是什么?你们竟然当成了普通的蛔虫,真是可笑之极。”归丛丛怒道,话语中还夹带了点英语。   “她说什么,怎么听不懂?”可儿诧异的问道。   “她讲的是英文,看来学历还是蛮高的,可惜误入歧途不能参加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为国家所用。”邢书记解释说。   “胡说八道。”归丛丛嗤之以鼻。   “我们灌了这么多药,难道没用吗?”可儿失望道。   “看来没有效果,打不下来她。”邢书记很是沮丧。   “相公,你一定还有办法。”可儿期待的眼神儿。 第16章 古老的传说   “等等,让我想想,”邢书记蓦地笑了,说,“在蓝月亮谷时,听贾道长讲过当年在京城白云观时,他曾经中了东瀛犬伏师的三尸虫,那是趁其睡觉时从肛门溜进去的,后来经寒生用灌肠法将那些虫子驱除出来,本书记想我们也可以采用此法。”   “‘灌肠法’,那是什么?”可儿不解。   “就是把大量温热的肥皂水从肛门中灌进去,然后猛然将管子拔出,利用腹压将肥皂水混杂着粪便连同尸虫一起喷射出来。”   “果然好法子,可儿就知道相公是世间最聪明睿智的人了。”可儿拍手赞道。   “没用的,”老何肚子里传来归丛丛冷冰冰的声音,“你那位贾道长肯定是位内家高手,灌肠时先以内力封闭幽门,否则那些三尸虫会经由十二指肠上行进入胃和胆,岂不更加的麻烦。”   邢书记挠了挠头皮,确实贾道长是内功高手,这老何好像并无武功,万一真的把归丛丛驱赶进了胆和胃里,还不一下子就给撑爆了,这个法子行不通。   可儿凑近老何隆起的腹部,小心翼翼的问:“归丛丛,你在臭气熏天的肠子里呆着,旁边都是粘稠的粑粑,多恶心啊。”   “哼,”归丛丛冷笑道,“如果我说那是美味呢。”   “归丛丛,”邢书记气愤的用力拍了下那肚皮,“你既然存心害我们,为何不光明正大的较量一番,反而用这种卑鄙肮脏的手段躲进人家肚子里面去呢?”   “哈哈,魏六禅和费老都已惨遭杀害,邢书记,你以为老娘有那样傻么?再次重蹈覆辙?这次只不过是用了‘孙悟空钻铁扇公主肚子’的计谋,只能怪你们自己贪恋淫欲而上了道儿。”   可儿闻言怒道:“相公始终坐怀不乱,你不要胡说。”   邢书记满意的微笑着,作为一名党员干部,自己经受住了考验,但其还是有点不放心的偷偷往下瞄了一眼,裤裆处已经“消肿”了。   “归丛丛,”他咳嗽了一下,然后郑重说道,“既然现在已经钻进了老何的肚子,那么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嗯,条件就是如实回答老娘的问题,否则就把老何的肠子咬破,让屎尿流满一肚子,嘿嘿。”   “什么问题?”邢书记平静的说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归丛丛开始了问话。   “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   “老何又是什么人?”   “阆中县政协的文史委员。”   “你们为什么要掘开蟠龙山上的古墓?”   “是老何,他要寻找僰族大洛莫的遗骸,送回僰王山老家安葬,叶落归根,人之常情嘛。”   “那具侏儒尸首已经埋葬了一千多年,为何现在要将其挖出来?”   “以前的事情不清楚,老何住在阆中寻觅了几十年,若不是依靠巫猪嗅出了气味儿,恐怕至今仍还找不到古墓。”   “巫猪?就是这头丑陋的小猪崽儿么。”归丛丛似有不信。   费叔在一旁闻言气愤不已,心道,这个骚娘们,你要是出来一口咬死你。   “咦,你不是一直在夸牠可爱的么?”可儿诧异道。   “蠢货。”归丛丛鼻子哼了声。   “有件事本书记一直不解,小巫的嗅觉完全能够闻出尸虫的气味儿,为什么在你这儿就失灵了呢?”   “老娘调制的闷香不但能催情,而且还可以掩盖自身的气味儿,腋下只需喷上两滴即可,蒙骗这头蠢猪还不容易?”   “可是你身上的是野花自然的味道,这小铜鼎里却是种奇怪的异香......”邢书记仍心存疑惑。   “连这都不明白,那不过是浓度不同而已。”归丛丛颇为不屑。   原来如此,怪不得小巫没能嗅出来,邢书记心中方才释然。   “魏六禅是胃虫,费老是肺虫,与其名字倒也贴切,可你姓归,与蛔虫似乎并不搭界。”邢书记有意缓和紧张气氛。   “归,即是回,‘归丛’便是蛔虫,另外一个‘丛’是我老公送给老娘的昵称,‘蛔虫虫’充满爱意的称呼,明白了吧?”   “哦。”邢书记心想这蛔虫也具有小资产阶级情调。   “老夫想起来了,古书上记载,‘蛔虫又曰回虫,一雌一雄,心上心下食人血。’眼下这条雌虫现身,附近必定还蛰伏着一条雄虫。”躺在床上的老何突然开口说话了,原来他已经苏醒过来一会儿,听到了方才的谈话。   邢书记与可儿闻言顿时紧张起来,目光将屋内和床底下扫视了一遍,并无另一条蛔虫的踪影。   “老何,你终于醒了,现在的感觉怎样?”邢书记同情的问道。   “就是肚子里胀得难受,肛门火辣辣的,老夫几十年洁身自好,从不近女色,怎会着了这家伙的道儿?”老何万分的沮丧,说着说着,竟然老泪纵横。   邢书记安慰道:“这怪不得你,归丛丛点燃了闷香催情,本书记乃是靠默念毛主席的老三篇才度过一劫,当然党性强也是关键因素。”   这时,归丛丛咳嗽两下,然后继续开始问话:“老何醒来了最好,老娘想要知道你掘出侏儒骨骸的真正目的。”   老何回答说道:“先祖大洛莫是僰族人的精神寄托,归葬僰王山也是我们一千多年来的梦想,邢书记夫妇俩途径阆中碰巧借宿在老夫家中的,他们与此事没有丝毫关系。一人做事一人当,请不要牵涉无辜。”   “废话少说,老娘问你,胃虫和费虫是怎么死的?”归丛丛在肚子里厉声质问。   邢书记正想开口,被老何抢过了话头:“这两人都是命丧老夫之手。”   “你一个人就能杀死魏六禅和费老?”归丛丛根本不信。   “老夫以避邪桃木剑削去了胃虫的半拉脑袋,又捅了费老后背三个窟窿,这些尸虫哪里是僰族巫师的对手。”老何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归丛丛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这才恨恨说道:“你信口雌黄的这些谎话以为骗得了老娘么?魏六禅贪食暴饮,笨头笨脑的着了你们的道儿还有可能,但费老功力高强且心思缜密,绝无可能会让你从身后偷袭得手。看来不给点颜色瞧瞧是不会说实话的,老娘这就去你的膀胱里捣鼓捣鼓。”   老何刚想答话,忽觉腹中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仿佛肠子都被扯断了,登时额头冷汗沁出小便失禁,床铺上流了一大滩,臊气扑鼻,口中忍不住的大声呻吟起来。   “归丛丛,你是一个女同志,怎会下手如此的阴损歹毒?”邢书记怒喝道。   “嘿嘿,老娘是蛔虫,行事自然与县委书记不同,怎么样,老何,要不要吃掉你的前列腺?”归丛丛恶笑不已。   邢书记眼瞅着老何痛苦的模样心中不忍,于是俯身对其劝说道:“老何,这帮尸虫对你如此穷追不舍,想必是有一定原因的。如果只是一具千年前遗留下来的普通骨骸,他们又何苦这般相逼?你若是知道些什么秘密,只要不危害党和国家的利益,就干脆说出来算了,免得这样痛苦不堪。”   老何嘴里似乎牙龈都咬破了,嘴角渗出了鲜血,他大口喘息道:“好,好吧,老夫说就是了。”   “这就对了。”归丛丛满意的说了声,遂停止了折腾。   老何平息了下来,然后意味深长的望着邢书记,许久,缓缓说道:“还记得方才吃完豆腐宴回来的路上,街心架起木头垛燃起了一堆篝火,这是罗泉镇清明前后当地百姓的习俗,意思是送鬼神升天。人生短短数十年,为了祖先留下的巫誓,僰人已经......”   “别扯远了,赶紧说出侏儒骨骸的秘密,老娘可没有耐心。”归丛丛不耐烦的催促着。   老何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当年,僰族先祖大洛莫前往阆中与李淳风和药王孙思邈会面,从此音讯渺茫。一千多年来,僰人一直在川北一带苦苦寻找他曾经遗留下来的任何踪迹,可是始终没有丝毫线索。”   “都上千年了,为什么还要要寻找他呢?”可儿不解的问。   “因为大洛莫的身上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事关僰族的兴衰。”老何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邢书记,仿佛是话里有话。   “什么天大的秘密?”可儿越发的好奇了。   “在僰王山中的飞雾洞,大洛莫曾经设置了一道极隐秘的机关,但是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却始终无人知晓。”   “有关僰族兴衰?”邢书记此刻已感到老何这番话意义重大。   “说下去。”归丛丛催促着。   老何扯过枕巾,揩去额头上的汗渍,接着说道:“老夫出生自僰族巫师世家,自先秦时,古僰侯国雄踞云贵川三界咽喉地带,繁衍生息,自由自在。明成化年以后,朝廷开始绞杀僰人,至崇祯明末,具有两千五百多年历史的僰族终于销声匿迹,不复存在,以至于清代史书都未曾记载提及。大洛莫当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可惜能够逆转僰族命运的那件秘密随着他的失踪而无从知晓。”   “若是当年能够找到并开启僰王山机关,或许僰族便不会灭亡了。”邢书记若有所思道。   “正是,”何哲人叹息不已,“僰族人本姓阿,后来幸存下来的僰人为躲避朝廷追杀,便改姓‘何’,逃亡异乡隐姓埋名。老夫祖上遗训,世代追寻大洛莫的遗踪,破解僰王山飞雾洞的秘密,复兴僰族。几十年来,老夫阅尽无数蜀中典籍,苦苦寻觅,最后认定蟠龙山中锯山垭附近,也就是当年袁天罡截断龙脉的地方,隐藏着一千五百年前的那座蛊人墓,若是能够找到该墓,便有可能解开先祖大洛莫的秘密。多亏了小巫,老夫终于在有生之年寻觅了先祖的骨骸。”老何一面叙述着,一面将枕巾卷成筒状悄悄的伸进被子里,然后忍着撕裂般的痛楚一点一点的塞进肛门之中......   而此刻,房门外面悄无声息的站着一个面色惨白的中年人。 第17章 托付   “快说出骨骸的秘密!”归丛丛又在老何腹中搅动了一下,冷汗如豆般从他的额头上扑簌簌的滚下。   老何咬紧牙关忍住疼痛,伸手入口中轻轻取下一物悄悄的塞进了邢书记的手中,眼神儿中充满了苍凉哀怨与乞求,然后目光紧紧的盯着他,郑重的点了一下头,随即猛然跃身而起径直扑向了门口。   “你要干什么?”归丛丛在老何的腹中疑惑的叫道。   老何更不答话,拽开房门便一头冲了出去,门口的那个中年人措手不及,一下子被撞了个趔趄。   邢书记与可儿也随后跟着追出了房门,小巫紧随其后。   老何赤身裸体的挺着个大肚子疯也似的冲出客栈,沿着青石板路狂奔,腹中传来归丛丛愤怒的叫喊声。但他不闻不顾,街上的行人见状都吓得闪身躲到一边,个个都是瞠目结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街中心的熊熊篝火燃烧得正旺,有些年长的阿婆手牵着手正在打跳,嘴里哼着神圣的曲调祈福恭送鬼神。   耳边听得有人惊呼,她们愕然发现一个大肚子瘦老头赤条条的正向这边奔来,屁股后面还拖着半条花枕巾,唬得她们呆若木鸡,傻傻的站立在了那儿。   老何冲到篝火旁,一手攥握成拳“噗”的用力塞进嘴巴里,然后扑倒在了熊熊的烈焰之中......   “嘭”的一团火球瞬间吞噬了老何瘦弱的身子,归丛丛在其腹中忽觉炙热无比明知不好,但因何哲人的肛门和嘴巴都被塞住一时间难以出来,炙热的火焰瞬间包围上来,此刻一切都为时已晚。   熊熊烈火中,传来了归丛丛濒死时的痛苦嚎叫声,其声渐杳,何哲人与这条巨型雌性蛔虫同归于尽了。   邢书记与可儿目睹这一切,心灵为之深深的震撼,老何那赢弱单薄的身躯性情竟会有如此般的刚烈,简直如同革命志士宁死不屈舍身成仁般的悲壮。   在他俩身后不远处,那个面色惨白的中年男子站在阴影中默默的注视着,两滴冰冷的泪水缓缓落下。   “赶快报警!”人们惊恐的叫嚷着,有人从附近的店铺和民居中端来水盆,忙不迭的往篝火上泼水,火焰、浓烟、水汽、灰尘搅成了一团。   “相公,屋子里的坛子......”可儿忽然想到说。   “大洛莫的骨殖!”邢书记打了个激灵儿,赶紧拽着可儿扭头就往客栈里跑。   房间内,竹篓和坛子紧靠角落里放着,邢书记弯腰打开坛盖发现骨殖仍在,两人总算松了口气。   “相公,老何死了,官府会不会治我们的罪?”可儿问。   她的话提醒了邢书记,他沉吟道:“可儿,我们得赶紧离开罗泉镇,当地公安肯定会很快查到客栈来。”   “那这坛子......”可儿望着他。   “老何为保大洛莫的骨殖以死相殉,我们不能一走了之。”邢书记深明大义的说道。   “相公,老何给你手里放什么了?”   此刻,邢书记才记起老何跑出房门前曾匆忙的朝自己手里塞了样东西,于是紧忙张开手掌看去,掌心里赫然撂着大洛莫的那颗镶嵌过的狗牙......   可儿吃惊的望着邢书记,不解的问:“相公,怎么是个大牙?”   邢书记若有所思的“唔”了声,郑重的揣进口袋里,然后走出房门来到隔壁归丛丛的房间,附耳听了听,然后推门而入。   屋子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野花香味儿,沁人肺腑,床上乱七八槽的堆着些衣物,旁边撂着一个漂亮的小手提袋。   邢书记见左右无人,迅速的打开袋子翻了翻,将里面的两沓钞票拽了出来,约莫着有近两万元,“不义之财,取之有道”,他嘴里嘟囔着揣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找出汽车钥匙退出了房间。   “相公,哪儿来的钱?”可儿望着邢书记手里的钞票,惊喜的问道。   “是那条蛔虫的,”邢书记急急忙忙的说着,“可儿,我们必须马上动身,不然就来不及了。”两人匆忙收拾一下,背上竹篓悄悄的离开了客栈,大概人们都跑去街心看自焚了,前台一个人都没有。   “快上车。”邢书记拉开那辆白色的丰田越野吉普车门,待可儿与小巫跳上了车,随即启动马达,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驶出了罗泉镇,一路向南而去。   就在他们身后目及的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若隐若现的在暗夜里尾随着。   罗泉镇公安派出所接到报案后,随即派出民警前往街心出事儿的现场,同时向资中县公安局报告,县局刑警队在罗副局长的带领下,正在连夜驱车赶来。   此刻篝火已被扑灭,四周拉上了警戒线,余烬上仍有淡淡的少量青烟,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焦糊味儿。   人们都在远远的观望着,这座蜀中小镇的治安一向都比较好,今晚竟会有人赤条条一丝不挂的自焚,这种事情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派出所长焦急的等待着县局刑警队的到来,本所警员的职责就是守护好现场,具体勘查工作则由县局的技术人员完成。资中县城据此约四十多公里,开车一个小时就可抵达,等待的这期间,正好可以寻访目击证人,了解事发当时的情况。   “这人肚子老大的,像是个孕妇。”有人说。   “胡说,那人明明是男的,而且还是个老头。”旁边人反驳道。   “此人嘛,”一个老者稳重的缓缓道来,“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估计已到肝腹水晚期,腹部如同即将分娩的孕妇,肯定是已经医治不好,所以才绝望到以自杀来解除痛苦。”   “或许是肚子里长了个大瘤子呢?”还有人插嘴说。   警员一面记录着,同时诧异道:“那为什么要光着身子一丝不挂的跑出来自焚呢?”   人们面面相觑,是啊,除非是有精神病。   所长站在警戒线外,半包烟还没抽完,便已经远远的听到了警笛声。   罗副局长下车伊始,先听取了王所长的汇报,随即刑事勘查人员进入了现场。此刻,围观的老百姓还是很多,驱赶也不走,国人看热闹的习惯依旧是根深蒂固。   熄灭的火堆上湿淋淋的,技术人员先对那具烧焦的尸体进行拍照,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其抬了下来。   法医带着胶皮手套轻轻的用镊子翻看了一下那具焦尸的口腔和鼻孔,向一旁记录人员说:“呼吸道灼伤并吸入大量的烟灰,此人是活体时烧死的。”   随后他打量着尸体高高隆起的肚子,疑惑的自语道:“从已毁损的生殖器看属于成年男性,具体年龄需要测量骨骼方能确定。可是怎么这么大的肚子呢,若是气体膨胀理应爆裂,难道是肿瘤?”   法医取出手术刀,轻轻的划开焦尸肚皮,惊讶的发现里面蜷曲着一条巨型蛔虫,已经被烤熟了,虫体散发着丝丝的热气。他小心的伸手将其拖了出来,心中不禁愕然,这条巨无霸蛔虫竟有手腕般粗细,足足有两米多长!   “这是什么寄生虫?”罗副局长扶了扶眼镜惊讶的问道。   “局长,是蛔虫。不过我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大个的,估计若不是新物种,就是产生了某种变异。”法医啧啧不已。   这时,派出所的警员跑来报告说,有目击者瞧见这赤身裸体的老头是从镇上一家客栈里跑出来的。   罗副局长一挥手,随即带领众警员赶到了那家客栈。   客栈老板证实,这个光身子的老头确实是住店的客人,今日黄昏时分入住,同行的还有一男两女和一头小猪崽儿。   警员们翻查登记簿得知,三间客房使用了同一张身份证登记,此女名为归丛丛,来自于京城。   “去他们的房间。”罗副局长吩咐道。   进入客房内臊气扑鼻,床上流了一大滩尿液,湿漉漉的。而隔壁的屋子里则暗香浮动,嗅着精神不觉为之一震,床上胡乱的扔着些女人的衣物和一个小手提袋。   罗副局长拎起绣花胸罩和蕾丝三角裤瞧了瞧,深吸了一口气,顿感心旷神怡。他睿智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众警员,手指抖动着胸罩和内裤说道:“一个年轻女人把贴身内衣裤都扔在了房间里,你们说,她会去干嘛呢?”   警员们都笑起来了,气氛活跃而热烈。   “局长,如果不是洗澡,当然是去那个了......”年轻警员红着脸说。   “和谁?”罗副局长发问道。   那警员愣了下,说:“当然是和男人了。”   “在哪儿?”罗副局长追问。   “不知道。”   罗副局长面色严肃的说道:“同志们,重要的是这个女人以及两名同伙儿都失踪了,马上清查这间客栈的所有房间。”   “是。”警员们答道。   “局长,这是归丛丛的身份证件。”有警员翻开了手提袋,找到了一张身份证。   罗副局长接过来瞧了一眼,吩咐说:“住址是京城东城区景山前街4号,回局里后立刻向京城方面通报核查此人。”   “不必了,那地址是故宫博物院。”这时,门口传来了冷冷的话音。 第18章 部里来的警官   众人望去,房门口站立着两名陌生的年轻人,身后背着行囊,风尘仆仆,灰头蓬面。   “你们是什么人?”罗副局长严厉的质问道。   为首身着西装的年轻人自怀中掏出工作证递过来。   “徐华声,公安部刑侦局。”罗副局长惊讶不已,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部里的人,实在是出乎意料。   “哦,我是资中县局的罗副局长......”罗副局长热情的握住了年轻人的手,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此二人正是徐华声和平原,那日离开大西饭店便在多扶镇多方打听,最后才得知邢书记等人清早搭乘了一辆东方红牌拖拉机南下,如此一来,他俩就无法再以步行追踪了。   “看来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可这里交通不便,客运车辆很少而且时间也赶不上了。”平原沮丧的说道。   徐华声没有搭话,眼睛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了邮政所门口,那儿停放着一辆老式的幸福250型摩托车。   “华声,你不是想要偷车吧?”平原看出了他的意图,赶紧警告道,“那可是盗窃罪啊。”   徐华声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说了句:“事急从权,就算是征用吧。”说罢径直走了过去。   他见左右无人,悄悄的掀开座垫用力扯下电源线,将线头缠绕在了点火线圈接头上,然后骑在车上用力的踩下起动踏杆,“突突突”发动着了摩托车。   “快上来!”他招呼着平原。   平原站在原地踌躇不决,自己是法官,怎么能参与盗车呢?   听到门外摩托车发动的声响,一个身穿绿色制服的邮递员匆匆忙忙跑出来,见状忙大声叫喊着:“那是我的车......”   事不宜迟,平原无奈只得迈腿骑在了徐华声的身后,随着油门轰响,摩托车冲上了公路绝尘而去。   中午时分,在公路边的加油站,徐华声把油箱灌满,准备到前面的小集镇上吃点饭,同时继续打探那辆东方红拖拉机的下落。   就在他俩骑着摩托车进入集镇的时候,徐华声瞥见前面不远处有家饭店,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刚刚走出店门,身后紧随着一怀抱小猪的年轻女人,再后面则是一个身背竹篓的瘦弱老头,他们来到一辆白色的丰田越野吉普车前,与女司机搭话交谈。   “没错,就是邢书记和可儿,那个背竹篓的老头一定就是何哲人了。”徐华声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们现在马上通知警方拘捕他们。”平原心中蓦地激动不已,嗓音微微颤抖着。   “不忙,先盯着再说。”徐华声回答。   “他们上车了。”平原急促道。   徐华声没有吱声,驾驶着幸福250摩托车悄悄的跟在了丰田吉普车的后面。   公路上尘土飞扬,有的地方还在施工,会车时迷得眼睛都睁不开,两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连眉毛上都沾满了尘土。摩托毕竟还是跑不过丰田越野车,距离慢慢的拉开,最后已瞧不见前车的踪影。   天黑了,两人又饥又渴,摩托车继续沿着公路向前紧追不舍。   当他们终于赶到罗泉镇的时候,发现小镇上似乎出了什么状况,数辆警车闪着警灯停泊在青石板路上,人们神情紧张,有一干警员正匆匆的走进一家小客栈。   徐华声松了口气,微笑道:“又出事儿了,十有八九与邢书记他们有关。”   两人将摩托车停在了客栈门口,悄悄的跟在了那帮警员的后面,直到出面亮出身份。   “罗局长,这两男一女是部里挂号的要犯,我们一路从阆中跟踪到这里,请问出了什么情况?”徐华声问。   罗副局长踌躇片刻,然后谨慎的说:“这个嘛......我们还在调查之中。”他的手在背后悄悄放下了绣花胸罩和蕾丝三角裤。   徐华声随手在身旁警员的记录本上写下一组数字,淡淡道:“若是罗局长对我们的身份有所怀疑,可以即刻向刑侦局的张局长核实,这是他家里的内线分机号码。”   “哦,不是这个意思,”罗副局长尴尬的一笑,“主要是接到报案说傍晚的时候,有人在罗泉镇自焚,我们也是刚刚赶到。”   “谁自焚了?”徐华声心中一凛。   “一个赤身裸体的老头,下午六点钟左右入住的这家客栈,目前正在核实其身份。”   “何哲人?”徐华声脱口而出。   罗副局长望着他:“是你们追踪的要犯?”   “同行的其他人呢?”   “衣服、手提袋、证件等都还在房间里,就是找不到人,已经安排警力清查了。”罗副局长解释道。   “他们的那辆白色丰田越野车没在外面,看来是已经逃走了,动作好快啊。”徐华声嘿嘿两声。   “他们有车?”罗副局长心中懊恼不已,自己应该早就想到的,身份证上是京城人士,他们完全有可能是自驾车来到的罗泉镇。   徐华声思忖着,既然邢书记等人已经连夜逃离罗泉镇,当下也不忙于马上去追,自己和平原一路颠簸也累坏了,先在此处调查一下何哲人自焚的事情也很重要。   “罗局长,自焚者的尸体还在么?”他问。   “法医正在解剖。”   “带我们去看看。”   众人离开客栈,来到了街心那堆篝火处,法医和刑事技术人员仍在那儿忙碌着,围观的群众亦不见散去。   罗副局长悄声吩咐一名警员,让其速去镇派出所,通过公安内线至部里,核实徐华声的身份。   一具焦尸躺在塑料布上,肚子已被划开,旁边扔着一条两米长的巨型蛔虫尸体。   徐华声蹲在那儿仔细的观察着,到目前为止,已经出现了巨型蟾蜍和蚂蚁,这回则是两米多长的蛔虫,牠们可都是能够化身人形的变异生物,只有在死后才现出真身。   牠们都是一伙儿的,目标是邢书记三人,那么这条蛔虫化身的又是谁呢?徐华声想起了客栈房间内查获的那张名叫归丛丛的身份证,住址同样都是京城东城区景山前街4号。   “归丛丛就是这条蛔虫。”徐华声站起身来。   周围的警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都忍俊不已,这位京城来的警官八成是脑袋有问题,竟然人虫不分。   罗副局长疑惑的目光望着他,仿佛没听清似的,诧异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徐华声也不搭话,从身后的背囊里取出一个装鞋的纸盒,掀开盒盖,里面赫然躺着一条尺多长的褐红色大蚂蚁......   众人见之无不愕然。   法医探过脑袋,惊讶道:“这又是一只变异的生物,奇怪,难道是曾经遭到了核辐射?”   “这条蛔虫是雌性的么?”徐华声问。   “没错。”法医点点头。   “罗局长,归丛丛身份证上的住址,东城区景山前街4号其实是故宫博物院,所以该证件应系伪造。这只巨蚁生前是一名省委离休干部,人称‘费老’,据此推断,这位名叫归丛丛的女子确系这条雌性蛔虫无疑,要格外小心其生前遗物之中有无虫卵,以防寄生感染。”   “此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我们还是回派出所研究案情吧。”罗副局长转身直奔派出所而去,入门后径直冲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拼命的搓洗着双手,现在回想起绣花胸罩和那件蕾丝边的粉红三角裤很有可能沾有虫卵,简直恶心得要呕吐。   “局长,已经向部里核实过,那个徐华声确实是刑侦局的人,张局长说此人是局里最优秀的侦查员,要我们听从他的安排。”那警员推开卫生间的门,悄声汇报道。   罗副局长洗干净双手回到了会议室,县局刑警队的警员们都已危襟正座,手中拿着保密手册准备记录。   “徐华声同志,这起自焚案件发正在资中县管辖范围内,我们有责任配合好您的工作,有什么需要县局做的,请尽管吩咐就是。”罗副局长诚恳的说道。   徐华声微微一笑,打起了官腔:“地方上只要做好保密工作即可,此案部里经营达数年之久,其中隐情实在不方便透露,希望县局的同志们给予谅解。”   警员们面面相觑,心里感觉这位部里的警官脑袋似乎还是有问题,既然不需要县局配合,大家也倒落得个清闲。   “那具焦尸和蛔虫以及遗留的物品赶紧拉去火化,也不要立案了,我俩今晚就在镇上的客栈休息一宿,明日清早离开,现在就告辞了。”徐华声说完与平原离席而去,扔下一帮恼火的警员。   罗副局长皱着眉头,无奈的说道:“大家都听见了,此事不得外传,接下来做好善后工作,我明早将会向局党委汇报。喏,你们几个戴上手套去把客栈房间里的那些脏东西装袋赶紧烧掉。”   “是。”几名警员匆匆跑去客栈,将三个房间里遗留的衣物等统统装进塑料垃圾袋,拎出去到街心篝火处就地焚毁。   徐华声和平原找了家客栈住下,并将摩托车停放妥当。   “华声,你究竟想要干嘛?方才正好县局刑警队的人都在,只要通知他们立刻封锁周边交通要道,进行布控拦截那辆白色丰田吉普车,邢书记他们根本跑不了多远的。”进屋后,平原满肚子的话憋到现在,于是一股脑儿的迸发了出来。   “平原,”徐华声郑重的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邢书记一行究竟是要去哪儿?”   “当然是回何哲人的老家,川南珙县。”平原回答。   “珙县距阆中千里迢迢,既然有长途客车可达,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步行呢?”   “是啊,车票也不贵。”平原也感到不可思议。   “事情在多扶镇起了变化,因为遭到了费老这只大蚂蚁的袭击,所以他们才放弃了步行而搭车南下,若没有这次意外,他们恐怕还是会继续徒步返乡。现在问题是,步行的意义何在?”徐华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以你父亲那晚在蟠龙山上所见,古墓里原先的主人哪儿去了?即便皮肉烂光也应该存有骨殖吧。”   平原点点头:“以前阆中地区出土过一些唐宋时期的墓葬,棺内骨殖基本上都还保存完好。”   “这就对了,那座古墓里的骨殖是被邢书记一伙儿人盗走了,碰巧还杀死了一个化身为人形,名叫魏六禅的变异生物。”   “巨型蟾蜍。”   “没错,你想过没有,事情怎会有这般的巧合?难道你没怀疑过那只蟾蜍或许就是看守那座古墓的吗?”徐华声问他。   “是哦,事情的确是太凑巧了,”平原点点头,但随即又疑惑不解的说,“但是那张机票证明魏六禅是当天清晨从京城飞来的呀,他又是如何得知前一天夜里有人盗墓呢?”   “灵异案件中有许多难以解释清楚的东西。”徐华声淡淡道。   平原此刻仍旧是想不通:“邢书记本身就是一名盗墓惯犯,这次将墓中随葬品一扫而光倒可以理解,可从没听说过有盗墓贼会青睐骨殖这类东西的。”   “这就说明了那具骨殖对邢书记等人是何等的重要。”徐华声沉思道。   “重要?”平原嘴里叨咕着,突然说道,“川南珙县的‘僰人悬棺’乃是巴蜀一绝,何哲人若是带着古墓内的骨骸来这儿,莫不是......”   “装入悬棺里去?”徐华声微笑着,这位老同学的脑筋似乎开了点窍。   “所以何哲人才要步行千里送尸骨还乡,也许这就是古僰人的一种风俗,如此说来,他可能是僰族人的后裔,那具骨殖便是其祖先。”平原分析道。   “嗯,完全有可能,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回来好好的睡上一觉,明天一大早就直奔珙县。”徐华声说着与平原出客栈来到街上,走进了一家酒馆。   两人要了一壶当地的土烧,点了几个毛菜,坐在角落里边吃边聊。   “你对珙县的‘僰人悬棺’了解多少?”徐华声端起酒杯问道。   “这你算是问对人了,我毕业后分配在珙县东邻的兴文县法院,两年后才找到合适的关系调回到了阆中,对那一带的风土人情是再熟悉不过了,”平原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珙县、兴文、筠连等县境内都分布有‘僰人悬棺’,分为木桩式、洞穴式和岩墩式三种。大都是在距离地面数十米高的悬崖绝壁上凿孔楔入木桩,然后放置棺木在上面,或于崖壁上开凿横穴或竖穴,以及利用天然洞穴等盛放棺木,看着实在是触目惊心。棺材头大尾小,多为整木,以子母扣和榫头固定,一般都采用仰身直肢葬,用麻布裹尸,风俗奇异而神秘。‘僰人悬棺’究竟是如何搬运到高高的绝壁上去的,虽然至今已逾千年,却还是令人不解。”   “如果何哲人祖先的骨殖回乡也采用这种悬棺葬法,还真不太容易呢。”徐华声若有所思。   “可不是嘛,除非是装入已有的悬棺中,否则极为困难。”平原说。   徐华声默默的喝着酒,仿佛陷入了沉思中,许久都没说话。   “你在想什么?”平原问。   “我在想,这何哲人已经死了,那么邢书记还会带着僰人祖先遗骨归乡吗?”徐华声不无忧虑的说道。 第19章 僰王山   川南兴文一带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溶蚀峡谷,刺楠苦竹,峰回路转,清幽至极。   城南40里的僰王山,古称纶缚大囤,又名南寿山。干地凸几,四壁绝崖凌空,主峰黑帽顶高耸入云,据说历代都有隐者避世居于此。   日暮时分,山道上走来两个人,男的体格魁梧,身后背一竹篓,里面盛着一只陶坛和两包卤菜,那女人则纤细清秀,小鸟依人,怀抱着一头黑色的猪崽儿。   夕阳斜照,茂林修竹,溪水潺潺,紫霭浮动。   “此地好美啊,难怪老何要将祖先骨殖移葬于此呢。”可儿赞叹不已。   “可惜他已死,又没说这坛子葬于何处,我们只有往僰王山的最高处去了,现在天色已晚,恐怕我们今夜要露宿山中。”邢书记抬头望向了云雾缭绕的山巅说道。   “好呀,”可儿拍起手来,兴奋不已,“自那一年巫山神女峰下来后,妾身与相公还从未在野外露宿过呢。”   “哼哼。”费叔在可儿怀中舒服的打着盹儿,心里琢磨着,这老何一死,骨殖坛葬下以后,邢书记和可儿肯定要返回蓝月亮谷了。否则,今天蟾蜍,明日疯蚁,后天蛔虫,整日里被那些尸虫们追杀谁受得了啊。   这个邢书记嘴皮子蛮厉害,可是驾驶技术却是糟糕之极,半路途中有好几次都差点撞到树上去。   可儿手臂有点酸麻,于是将小巫放在了地上,任由其在前面跑。   费叔活动一下筋骨,然后沿着山路朝上奔去。   落日余晖,遥见高耸入云端的黑帽顶紫气霭霭,难怪山下百姓说有高人隐士居于此,这里的确是个好去处。   小巫欢快的奔跑着,渐渐的把他俩落在了后面。   山间一片茂密的苦竹林,林中坐落着一块巨大的青石,石上一耆年老道士正眯着眼睛盘腿打坐。   听到动静,他蓦地睁开了眼睛,双眸精光四射,口中嘿嘿两声:“呵呵,该着贫道有口福了,山上竟然跑来了头小野猪。”说罢,身子骤然腾空而起,如同一只巨大的怪鸟凌空扑下,手指如鹰爪,瞬间抓住了小黑猪的后脖颈,将其提在了手里。   费叔吓了一跳,急视之,见此人年逾花甲,头戴九梁巾,身穿灰布道袍,身材消瘦面如菜色,一只硕大的鹰钩鼻子,露出数根斑白色参差不齐的鼻毛,原来是个正一派的老道士。   费叔挣扎了两下,那老道的手力劲道奇大,根本丝毫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邢书记和可儿赶到了。   “你这老道,干嘛抓我的小猪?”可儿高声喝斥。   老道士眼皮一翻,嘴里冷笑两声:“你这女娃子乱说,这分明是头野猪,怎么就成你的了?”   “牠叫小巫,是饲养的宠物猪,快还给我。”可儿分辩道。   “若是你养的,那喊牠会答应么?如果不答应,贫道今晚就有肉下酒了。”老道士喜滋滋的说。   “小巫......”可儿呼唤着。   “哼哼,唔噜噜。”费叔赶紧回应,发出了一阵哼唧声。   “怎么样?我的小巫就是听话,快放牠下来。”可儿得意的说着。   老道士迟疑不决,眼看到手的下酒菜不翼而飞有点舍不得,但他也明白这头小猪还真就是这女娃子养的。   “同志,这头小猪确实是我爱人饲养的宠物,请您立即还给她。”邢书记走上前来给予严肃的指责。   老道士打量着这个身穿藏青色中山装,胸前别着钢笔一脸威严的中年人,心想此人极有可能是位政府官员,还是少惹麻烦的好。   “哈哈,小女娃,贫道是跟你开玩笑的,喏,还给你吧。”老道士将小巫递给了可儿。   “您是这山上的隐士吗?”可儿接过小巫顺便问道。   “隐士?嗯,就算是吧。”老道士说罢鼻子嗅了嗅,目光瞥向了邢书记背后的竹篓。   “同志,向您打听件事儿。”邢书记说。   “什么事儿?”   “这僰王山上可有专门安葬僰人先祖的地方?”   老道士闻言愣了下,不解的问:“埋葬僰人先祖所在......你们是要寻找什么人么?”   邢书记微微一笑,解释说:“不是,我们受人之托,想要将其祖先的骨殖葬在僰王山上。”   老道士似乎明白了,抬头望见夜幕将临,于是说道:“天色已晚,二位可否愿意到贫道的住所暂且歇息一宿,明日在做打算?”   暮春时节,太阳落山后便寒气袭人,所携带的御寒衣服又少,邢书记于是点了点头,说:“那么,就打搅了。”   老道士前面带路,约莫走了一柱香时间,前面出现了一座陡峭的山崖,苦竹丛后可见崖壁下面露出个山洞,洞口藤蔓缠绕很是隐秘。   入得洞来,老道士点燃了油灯,里面十分的宽敞,但摆设却很简陋,除了地上铺着厚厚的竹叶外,只有几只树墩摆在那儿,充当桌椅。石洞角落里有几块青石搭就的炉灶,上面摆着只铁锅。   “贫道乃修行之人,寒舍简陋,怠慢两位了。”老道士呵呵说道。   “没关系,入乡随俗,山中有遮风避雨之所也就不错了。”邢书记并不在意。   话说着,洞外下起了小雨,水滴击打在苦竹叶上簌簌作响。   老道士点燃了炉灶,洞内顿时暖和了起来。   “道长,”邢书记说着将背篓内的两包熟食取出撂在大树墩上,“这是在山下小店里买的宜宾板鸭和怪味鸡,一起来吃吧。”   老道士鼻子深吸两下:“好香啊,美食岂能无酒,来尝尝当地土法酿制的僰酒。”说着从墙上摘下一只大酒葫芦,摸出两只破损的粗瓷大碗斟满。   “贫道仙灵子,在这僰王山修行已经四十多年了,呵呵。”老道士吱溜一口酒,“吧嗒吧嗒”嘴唇很是享受,随即迫不及待的扯下条鸭腿狠狠的撕咬下一大块肉。   “我是县委邢书记。”邢书记自我介绍道,他也赶紧扯下另一条鸭腿递给了可儿,再不动手恐怕剩下的这条鸭腿就没了。   “多谢相公。”可儿嫣然一笑,纤纤小手拽下一条肉塞进了小巫的口中。   此刻费叔鼻子嗅嗅,目光盯住了那只硕大的酒葫芦。   仙灵子诧异的望着小巫,疑惑道:“小女娃,你养的这头小猪会喝酒?”   可儿笑了:“当然,小巫的酒量还不错呢。”   仙灵子随即又找出一只粗瓷大碗,斟上了半碗,撂在猪崽儿跟前。   费叔忙不迭的将猪嘴拱进碗里吸了一大口,咂了咂嘴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县委书记?那可是当地的父母官啊,贫道失敬了。”仙灵子端起了瓷碗敬酒。   “呵呵,”邢书记坦然一笑,“我是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   仙灵子闻言愣了愣,随即哈哈笑道:“无妨,政府官员走到哪里都是百姓的父母官嘛。”   邢书记也笑了,谦虚的说道:“作为党员干部,不但要替为官的一方百姓谋福利,而且更要放眼全中国,甚至整个世界乃至宇宙。”   “说得好,”仙灵子再次端起酒碗,问道,“那么,邢书记您来僰王山有何公干呢?”   “本书记是受他人委托,将其祖先的骨殖落葬僰王山。”   “您从关外千里迢迢赶来川南只为送葬?”仙灵子不无惊讶道。   “正是。”邢书记淡淡一笑。   “好,”仙灵子一拍大腿,叫道,“够义气,如今江湖上如此性情中人已经不多见了,邢书记,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贫道义不容辞。”说罢,他手指一扭,扯下了鸭子的脑袋。   两人便喝边聊,甚是融洽,这土法酿造的僰酒极为浓烈,酒过半酣,便已有醉意。   “邢书记,照你所说,这位老何的先祖死在了川北阆中蟠龙山,那里可是当年袁天罡截断龙脉的地方啊,不知那先祖姓氏名谁?”仙灵子醉眼惺忪的问道。   “说是叫大洛莫。”邢书记脸颊绯红,打了个酒嗝。   “大洛莫!”仙灵子猛然间打了个激灵儿,双眸中不易察觉的眼神儿一闪而过,端着酒碗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只陶坛里装的就是大洛莫的骨骸?”仙灵子喉结动了动,咽了口吐沫。   “正是,大洛莫竟然还是个侏儒。”邢书记喝干了碗里的酒,仙灵子赶紧又给他斟满,此刻那满满的一大葫芦僰酒已经倒尽了。   “相公,你今天有点喝多了。”可儿赶紧加以劝阻,同时瞥了小巫一眼。   “没事儿,当年接待省里领导时喝得还要多呢。”邢书记醉醺醺的说道。   费叔即刻领会了可儿的意思,悄悄的伸出猪嘴拱进那只酒碗中,“咕嘟咕嘟”两口便喝干了。   可儿满意的望着小巫,牠可真聪明。   仙灵子晃了晃酒葫芦,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无奈只得作罢。   是夜,邢书记躺在干竹叶上鼾声如雷,可儿与小巫蜷缩在他的身旁,而仙灵子则睡在洞穴的另一边。   外面的毛毛细雨已经停了,月光时隐时现,苦竹丛的后面,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人默默的站立在暗影里,阴鸷的目光注视着石洞口。   午夜时分,仙灵子悄无声息的爬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竹篓旁,轻轻的掀开了那只盛有大洛莫骨骸的陶坛,将手伸了进去......   清凉的月光反射入石洞内,朦朦胧胧,但见陶坛内有道白森森的冷光倏的弹跳而起,闪电般的一口咬在了仙灵子手指上...... 第20章 飞雾洞   “啊”的一声惨呼,惊醒了洞内之人。   邢书记翻身坐起揿亮了手电筒,灯光下瞧见仙灵子痛苦的攥着手指头,身旁的陶坛盖已经打开了。   “仙灵子,你这是......”邢书记疑惑不解的问道。   “贫道......”仙灵子支支吾吾的说着,“贫道听见这陶坛之中有响动,因此掀开看看,没想到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邢书记近前细瞧,见他的食指已经红紫肿胀,就如同一根胡萝卜般。   奇怪,陶坛里怎会有毒虫呢?邢书记小心翼翼的将电筒光照射到坛内,果然在大洛莫的骷髅头眼窝里面发现了一个白森森的小脑袋,瞪着两只凸起的血红小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相公,这是什么虫子?”可儿不知何时站在了邢书记的身后。   费叔也跑过来了,鼻子用力的嗅了嗅,那是一股极微弱的尸虫气味儿,难怪坛口封住的时候一点都闻不出来呢。   “这东西,”邢书记思忖着说道,“应该是一条蛔虫。”   可儿恍然大悟般:“妾身知道了,老何曾警告过我们还有条雄蛔虫就蛰伏在我们附近,这个一定就是了。”   邢书记点点头,可儿说得没错,很可能大家追出客栈的时候,被那雄蛔虫乘虚而入躲到了陶坛之中,一直跟到了僰王山上。   “什么雄蛔虫?”仙灵子大惑不解。   邢书记踌躇着,自己被尸虫们一路追杀,而这个仙灵子毕竟是萍水相逢并不了解,在江湖上还是慎言为好。   “桀桀......”洞外突然传来冷笑声,一个面色惨白无血色,相貌冷峻,一袭白衣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你是谁?”仙灵子吃惊的望着他。   “我就是归丛丛的丈夫熊大,你们杀害了我的爱妻,此仇不共戴天。”中年人恨恨说着,声音入耳如虫嘶,听着极不舒服。   “胡说,归丛丛钻进了老何的肚子里,两人同归于尽了与我们何干?”可儿反驳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仙灵子越发的诧异了,低头望去,手指红肿处已经蔓延到了整个手掌,又痒又麻。   “哼,”熊大鼻子里哼了声,不屑道,“中了蛔毒,会慢慢扩散到整条臂膀乃至全身,两个时辰后便似百蚁钻心般,届时就回天乏术了。”   仙灵子大怒:“贫道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如此戕害与我?”   熊大冷笑两声:“若不是你这老道士觊觎大洛莫骨殖,否则又怎会着了道儿?”   邢书记瞥了一眼仙灵子,心中暗道,雄蛔虫原本是想伤害自己,不料这老道士半夜抢先打开了陶坛因而被咬伤,看来他也对大洛莫的骨骸感兴趣。   “蛔儿,出来吧。”熊大说着把手一招,陶坛内的那条蛔虫“嗖”的跃出落在其手上,竟然也有大拇指般粗细。   “老道士,你们若说出大洛莫的机关所在,熊某即刻奉上解药。”熊大目光扫视着几个人,口中淡淡说道。   “混帐,贫道哪里知道什么机关,你若是不给解药,贫道这就即刻杀了你。”仙灵子伸手往脖颈后摸出了一根拂尘,但见其手腕抖动注入真气,顿时根根尘毛乍立如钢针,直指熊大。   “熊大,”邢书记胸脯一挺,话语掷地有声,“归丛丛的死是咎由自取,她若是不钻入老何体内又怎会逼得他自焚?你在陶坛之中私藏小蛔虫想要暗害本书记,不曾想却误伤了无辜,仙灵子道长不过是偶遇之人,请你给他解药,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就是,共产党员岂能惧怕一条蛔虫?”说罢伸手推开可儿,独自站立于石洞中间,摇晃了一下脖颈,随时准备好伸出长脖子。   “那好,你先说出大洛莫骨骸的秘密,熊某自当给他解药。”熊大冷冷说道。   “可惜,本书记夫妻只是游山玩水来到阆中,因为错过了旅店才在松林堂何哲人家借宿,秘密也好,机关也罢,老何从未对我们提起过,所以根本回答不了你。”   “那何哲人已死,你俩为什么仍要携带着大洛莫的骨殖来僰王山?”   “只是依照老何的遗愿,将其先祖遗骨归乡找个地方安葬而已,事儿了之后,我们夫妻还要继续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见识欣欣向荣的社会主义建设。”邢书记说得是理直气壮。   熊大闻言沉默不语,思索片刻后开腔道:“既然这样,熊某也不相逼,就此告辞了。”说罢竟转身离去。   “那解药呢?”邢书记把手一摊。   熊大也不搭话,径自迈步出洞。   仙灵子暴喝一声,跃身上前,拂尘笔直的向熊大的后心刺去......   但见熊大肩膀连抖数下,脖领、袖口以及衣襟下突然探出数十条大小不同的蛔虫,张开利牙小口,听得“哔哔啵啵”一阵乱响,身后如钢针般坚硬的拂尘毛竟然被蛔虫们瞬间咬得七零八落,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   脚步声远去了,仙灵子呆呆的站立在那儿,举起拂尘一看,尘毛已十去七八剩下没几根了。   此刻,他被噬咬的那只手已经肿胀到了肩膀,通臂红肿发烫,竟如同大腿般粗细。   邢书记见状眉头皱起,想不到小小的蛔虫毒性也会如此的猛烈,“道长,这该如何是好?”他关切的说道。   仙灵子长叹一声:“贫道以真气阻止虫毒的蔓延,可是竟然毫无作用,眼下唯有去飞雾洞请秋波老妪驱毒了。”   “秋波老妪?”邢书记揣测那大概又是一位僰王山中的隐士。   “秋波老妪与无灯教授两人是僰王山中最为神秘的隐士,堪称世外高人,贫道只有连夜上山,否则恐怕是真的来不及了。”仙灵子满面愁容的说着,随即便要匆匆离去。   “道长,此事既然因我们而起,就随同你一起去吧,万一虫毒发作的话也好有个照应。”邢书记说着背上竹篓,可儿抱起小巫一同走出了山洞。   月色黯淡,山间小路异常的湿滑,邢书记搀扶着仙灵子艰难的行进着。可儿则在身后不时的回头瞄上几眼,那个雄蛔虫既然追踪数百里至僰王山,那么肯定不会就此罢手,兴许就跟在后面呢。   “邢书记,到飞雾洞见到秋波老妪之后,大家一定要谨言慎行,那老太婆脾气极为暴躁,万万不可冲撞于她,切记。”仙灵子气喘吁吁的叮嘱着。   “秋波老妪这名字很奇怪啊。”可儿不解的说道。   “嗯,”仙灵子解释说,“此人精通奇门秘术,双瞳有摄人心魄的力量,实在是邪门的很。”   “唐后主李煜的《菩萨蛮》词中曾说‘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既然敢以‘秋波’自称,这老妪的容貌也定然是好的。”可儿说。   仙灵子赞叹道:“人生苦短,世间年迈之老太婆,纵然年轻时再美艳绝伦,此时也必定人老珠黄,发白齿豁了,可是秋波老妪则不然,非但身材相貌与年轻女子无异,她的那双眼睛却更加楚楚动人。”   “她究竟有多少岁了?”可儿十分好奇。   “贫道四十多年前上山时,秋波老妪就已经在飞雾洞中修行了,而且至今容貌丝毫未变。”   “啊......”可儿闻言不禁愕然。   “小女娃倒无所谓,可是邢书记就要当心了,你是男人,她若是钟情于你,面对‘秋波’是很难把持住心性的。”   “当年貂蝉双眸‘秋波送情’,足以令吕布魂不守舍,这就是‘秋波暗送’之典故。相公,若是实在把持不住的话,妾身也不会怪你,自古以来,天下英雄豪杰又有哪个不喜绝色红颜呢?”可儿话中似有哀怨之音。   “是‘暗送秋波’么?”邢书记一脸正色的郑重说道,“那不过是小资产阶级情调,颓废且不正经,但凡搞破鞋之前都会先送‘秋波’的,可在我们共产党人看来,那就是‘飞眼’,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前面就是飞雾洞了。”仙灵子突然说道。   月光下,前面两扇巨大的山崖如怪兽般蹲伏在那儿,仿佛在守候着远古神秘的地狱之门,中间石缝下可见一条狭窄的小路伸向幽幽黑暗之中,耳边依稀听到有流水之声。   僰王山是喀斯特地貌,石灰岩山体亿万年来受雨水侵蚀形成奇特的飞瀑暗河,奇崖天坑绝壁以及形态各异的溶洞群。   尽管岩缝之中月光黯淡,脚下青苔湿滑,邢书记和可儿曾在关中地脐内生活多年,因此倒也不觉难行,令仙灵子暗暗称奇。   飞雾洞亦称落水洞,是由两个朝天漏斗形的竖洞组成,亦可称作“天坑”,古时僰人谓之上落水与下落水。连接两洞之间的是一座天然生成的石桥,唤作“天生桥”。   上落水洞深近数十丈,洞口苦竹环抱,藤蔓丛生,山泉破谷而出,悬挂于崖边形成飞瀑。   下落水是飞雾洞的入口,有尊天然形成的摩崖佛像,人称“洞顶如来”,据说是僰王山的守护神。洞壁由千层岩构成,形似一只巨大的神雕,头、嘴、身躯、爪以及羽毛活灵活现,惟妙惟肖。每逢夏日当顶,阳光透过竹林直射洞底,形成“光瀑”与水瀑交相辉映,色彩斑斓,水雾折射日光形成七色彩虹,因此飞雾洞又被称作“落虹洞”。   “此处名‘下落水’,是无灯教授修行之所,过去这里去‘上落水’,便是秋波老妪的地盘了。”仙灵子悄声解释说。   “何人深夜在此喧嚣,有悖圣人礼训?”黑暗中蓦地传来话语声,其音字正腔圆,斥责进退有度,大有学者风范。   “相公,此人具饱学儒士之风,与翰林院的士子们颇为相似。”可儿悄声说道。   “咦,竟有女子话音,夜半登山入洞,其中必有奸情。”那声音里充满了鄙视之意。   “无灯教授,贫道深夜来到飞雾洞,是有急事去上落水求见秋波老妪,多有打扰,恳请见谅。”仙灵子紧忙上前两步,谦恭的说道。   “哦,原来是仙灵子道友,听你的话音里中气初亏,想必是不久前刚刚受了内伤,老夫所言可对?”   “无灯教授乃世外高人,一语破的,贫道的确是中了虫毒,现已蔓延至臂膀,两个时辰内若得不到救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仙灵子苦笑着说道。   “让老夫来瞧瞧。”话音未落,一盏油灯骤然间亮了起来。 第21章 秋波老妪   幽暗的灯光里,一个面色红润,秃顶的耆年老者盘腿坐在山洞角落里的青石台上,双眸中闪烁着睿智的目光。   仙灵子上前几步来到跟前,邢书记与可儿则站在原地未动。老者身后的洞壁上悬挂着一幅字画,笔力清瘦,誊写着文天祥的那首《正气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穹。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无灯教授对邢书记和可儿微微一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陋室德馨,谈笑鸿儒,两位请自便。”说罢,仔细的检视起仙灵子粗大红肿的臂膀。   “以老夫揣测,像是中了尸虫之毒,奇怪了,僰王山上怎会有此等蛊虫。”无灯教授啧啧道。   “教授果具慧眼,确实是一条拇指般粗细的蛔虫咬了贫道一口,不知可有施救之法?”仙灵子赶紧问。   无灯教授叹息说道:“尸虫实乃噬体智慧之虫,与尘世间普通毒虫迥异,能够绕血脉经络潜行,因此真气难以阻截。只可惜道长所学非我儒家功法,否则定能化解这区区虫毒。”   仙灵子闻言默不作声,这位无灯教授数年来多次相劝放弃正一道,而改学他的儒家功,但自己始终都没有答应。   “仙灵子,你若此时改投儒家功派,老夫即刻为你设法驱毒如何?”教授再次相劝。   邢书记听到这儿再也按捺不住了,不由得气愤指责道:“教授,亏您还是位知识分子,仙灵子道长生命已值垂危之际,大家理应同白求恩大夫一样去救死扶伤,怎可以一己私利而作为要挟呢?”   无灯教授长叹一声:“老夫自创的儒家中庸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多年来只传授过一名弟子,据闻其数年前已死于域外。如今老夫年迈,若是这旷世功法就此失传则死不瞑目矣。”   “当今社会上想要习武的年轻人多的是,何必非要找仙灵子老道长不可呢?”邢书记仍旧是为其不平。   “唉,曾经是有过几拨高中学生上山学艺的,可惜全都眉宇间毛发散乱,已非童子之身。当今世上若要找到既天资聪慧又守身如玉的年轻人难了,因此只得弃小抓大,收仙灵子为徒。”   “修习儒家功就一定要童子之身么?”   “那是自然,阴阳不可错乱,非得柳下惠坐怀不乱之士,方彰显我儒家俯仰天地之浩然正气也。”   邢书记摇摇头,问他:“您是哪儿的教授?”   “北大历史系。”无灯教授颇为自豪,那是中原最高学府。   可儿悄悄拽了下邢书记的衣襟:“相公,赶紧找秋波老妪去吧,仙灵子道长毒性好似要发作了。”   “好吧,”邢书记忿然道,“既然无灯教授见死不救,我们也只有另寻高明了。”说罢转身搀扶起浑身已战栗不止的道长,迈步朝上落水走去。   “自古燕赵多侠士,易水浣女竟愁肠。夜夜犹思枕边人,僰王山中泪沧沧......”这时忽闻耳边有低吟浅唱飘渺之声自天生桥上传来,其音幽幽怨怨,凄凄戚戚,如泣如诉,令人心酸至极,顿生爱怜之意。   “这就是......是秋波老妪。”仙灵子喘息着说道。   邢书记扶着道长走上一座天然石桥,那桥宽数丈,长约十丈有余,脚下深邃黑暗,依稀听得到流水之声。   “仙灵子道长原来中的是尸虫之毒,老妪僰王山中守候数十年,今日终于等到了......”秋波老妪的音质轻柔甜脆,竟如同小姑娘般。   邢书记闻言吃了一惊,不明就里,总之这位僰王山最神秘的隐士给人感觉怪怪的。   “你们三位是何人?”黑暗中传来了问话声。   “我是县委邢书记,这是可儿,还有......仙灵子道长呀。”   “老妪说的是另一位。”   “另一位?”邢书记诧异的回头望了望,告知说。“并无他人。”   “哦,老妪明白了,”秋波老妪顿了下,“都请过桥来吧。”   邢书记搀扶着道长小心翼翼的走过天生桥,可儿抱着小巫紧随其后。   走过天生桥,进入一个漏斗形的天坑竖洞,夜空中残月薄云,或晦或明,时隐时现。   迷离的月色斜斜的照射在洞中石壁之上,距地面数丈高的地方有一凹陷石坑,内里盘腿坐着一人,朦朦胧胧,面孔看不十分清楚,但瞧其身材却是窈窕清秀之极。   此刻,仙灵子体内虫毒已然发作,如百蚁噬咬其心脾一般,口吐清水,痛不欲生。   可儿心地善良,见状抬脸仰望石壁匆匆说道:“前辈,道长毒发,还请你老人家赶紧施以援手。”   “唉,这个仙灵子平日里不好好练功修行,整天琢磨着饮酒吃肉,一条小小的尸虫都对付不了,不急,给他些教训长点记性也罢。”秋波老妪满不在乎的语气。   “可是那熊大说两个时辰后便会毒发身亡。”可儿争辩道。   “小姑娘有所不知,《太上除三尸九虫保生经》中就有杀灭诸尸虫法门,可惜这老道学艺不精,到头来连一区区蛔虫之毒都束手无策,还让下面那个整日里夸夸其谈的无灯老怪物奚落了一番,实在是令人汗颜啊。”   “前辈,”邢书记此刻仗义执言开口说道,“仙灵子道长中毒伊始首先想到的就是秋波老妪,因此才星夜赶来飞雾洞。上山途中他还一直夸赞您的容貌呢,瞧他此刻已痛楚难当,恳请前辈尽快医治。”   “是吗,他是如何夸赞老妪的?”   “他说前辈通情达理,貌美如花,锄强扶弱,眼似秋水,乐于助人,德艺双馨,品德高尚,双眸摄人,堪称是......”邢书记胡乱吹捧一气。   “是什么?”秋波老妪微笑道。   “是......是‘三八妇女红旗手’。”邢书记嘴里突然迸出这个俗不可耐的名词来。   “哈哈,果然是县委书记,马屁拍的震天响。好吧,看在地方父母官的份儿上,老妪就先将这虫毒驱除掉。”秋波老妪说罢自怀中摸出一卷黄色的符箓翻动着,从中找出一张随手甩下。   那张书满朱砂符的黄裱纸轻飘飘的飞下石壁,径直的落在了邢书记的手掌上,可见秋波老妪内力之深厚。   “蛔虫之毒喜啃噬心脾,可将此‘虫符’塞入其口中吞服,半个时辰便可痊愈了。”秋波老妪说道。   邢书记依言将符箓揉成一团,硬生生的塞入了仙灵子的嘴巴里,然后撸着喉管令他咽下,其身子随即缓缓倒下昏睡了过去。   “嗯,仙灵子已经不碍事了,”秋波老妪突然话锋一转,嘿嘿说道,“现在可以谈谈你们身边的那个人了。”   邢书记愣了一下,再次扭头看了看,身后依旧是无人,“前辈,您是说谁呀?”他不解的问。   “当然是小姑娘怀里的那个人啦,虽然变成了猪身,但却蒙骗不了老妪。”秋波老妪嘴里哼了声,似有不悦。   “你是说小巫么?”可儿嫣然一笑道,“前辈弄错了,牠只是头可爱的宠物猪而已。”   费叔闻言在可儿怀里拼命的点着头。   “哈哈哈......”秋波老妪长笑一声,纵身飞下石壁,身披黑色蝉翼薄纱长衫,衣袂飘飘,体态轻盈优美,犹如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一般。   她悄无声息的轻轻的飘落在了跟前,此刻邢书记才看清了秋波老妪头上戴着一副黑纱面罩,把整个脸全都遮住了,看不见究竟长什么模样。   邢书记心中有些疑惑,在来飞雾洞的途中仙灵子道长还担心自己见面后会把持不住呢,想到此于是开口问道:“前辈,您从来都一直戴着面罩的么?”   “当然,这世上还从未有人得见老妪的真容。”秋波老妪冷冷答道。   “可仙灵子道长说过前辈双眸似秋水,貌美如天仙,想必是见过的。”   “世人所言不可尽信之,”秋波老妪不屑的哼了声,目光落在了可儿身上,缓缓说道,“这小猪崽儿原本已经修炼成人,不知何故又被打回了原形,真的是很可惜。”   “你在说小巫么?”可儿惊讶的望着怀中的小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费叔此刻心中极度惶恐不安,这个秋波老妪果真世外高人,竟然一眼便看破自己,是福是祸今天看来怕是躲不过去了。   “前辈,小巫是阆中老何养的一头巫猪,牠非常聪明,不但识得人言,而且还能嗅出尸虫的气息,来僰王山的一路上帮了我们很多忙呢。”邢书记解释说。   “哼,”秋波老妪似乎有些恼火,忿然道,“你以为老妪的‘残眼’是吃素的么?”   “残眼?”邢书记不明白她的意思。   “老妪的这只‘残眼’乃是修炼至最高层次的‘阴眼’,别说这头小猪崽儿,即便是魔魇也能看破。”   “前辈,所谓的‘开天目’之类的说法都是迷信,当今科学这么发达,至今还没有哪个外科医生在开颅手术中发现过有第三只眼的,呵呵。”邢书记笑道。   “你这只蠕头蛮纯粹是强词夺理,还有这位小姑娘也是鬼魂附体,竟然还敢在老妪面前奢谈什么科学与迷信,简直可笑之极。”秋波老妪怒道。   雄辩的邢书记此刻顿时也傻眼了,秋波老妪既然能够道破自己和可儿的真身,那么小巫的事儿也应属不假。   “小巫,前辈方才所言可是真的?”他低头询问着。   费叔此刻也唯有点头承认了,这个可恶的老太婆与她何干,干嘛乱管别人闲事儿?   可儿见状则更加的惊讶,好奇的问道:“小巫,那你原来是什么人,男的还是女的?”   费叔无奈的抬起一条后腿,露出了两个蛋蛋...... 第22章 真身   可儿见状面色绯红,一松手将小巫丢在了地上,连忙扣起被小巫鼻子拱开的两粒上衣纽扣,神情似乎十分的尴尬。   邢书记此刻仍旧是半信半疑,他问:“前辈既然瞧出小巫曾经修炼成为人形,那么可否告知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秋波老妪淡淡说道:“是个粗壮且情欲旺盛的猥琐男人,而且修炼到了青魔以上的高阶层次,一头猪竟能有此等机缘,实属不易啊。”   费叔心中暗自长叹,自己在陕北肤施县嘉岭山古塔下的一处龙眼穴中,苦心修炼了数百年才得人形,试问天下还有那头猪有此奇缘?不料一朝被噬嗑针破了法身,又打回了原形,只可惜了“鸡舍计划”半途而废,就算自己能再耗费时日东山再起,那些输了猪血的老干部早都已经作古,若想在中原成就猪的天下,真是谈何容易?想着想着,竟自流下泪来。   可儿见小巫眼角滴下晶莹的泪珠,心中一软,伸出双手又将其抱了起来,口中轻声安慰道:“可怜的小巫,别难过,兴许秋波前辈有法子让你恢复原来的人形呢。”   费叔闻言心中一凛,没错,这位秋波老妪功力深不可测,没准真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呜呜,咕噜噜......”牠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拱进了可儿的怀里,弄湿了一大片衣襟。   可儿轻轻的摩挲着小巫脖颈上的鬃毛,恳求的目光望着秋波老妪。   “这不可能,”秋波老妪断然回绝道,“世间无论人与动物的修炼均需经过漫长的时间,滴水穿石,铁杵成针,方得以修成正果。如今这头小猪已经废了,只有从头开始,不过若无机缘巧合也是枉费心机,因为猪的寿数不过短短十余年而已。”   秋波老妪的话更加坚定了费叔前往蓝月亮谷的决心,只有在虚空之中得以延长生命,若是再能偷到朱医生手里的那只‘骷髅头’就更好了,在西峰之巅,牠曾感受到了那东西无比强大的磁场,对修炼肯定帮助极大。   “好了,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儿吧。”秋波老妪一面说着,把目光瞥向了邢书记撂在脚边的那只竹篓。   “什么正事儿?”邢书记问。   “当然就是那只陶坛里面的东西了。”秋波老妪冷冷说道。   “前辈,您是说大洛莫的骨殖?”   “没错,老妪早就感知到了僰族大巫师尘世间罕见的怪异气息。”   “可大洛莫都已经死去一千五百多年了呀。”   “嗯,虽然年代久远气场也几乎消蚀殆尽,但老妪还是要尽力的抽取到有用的讯息,哪怕是一丝一毫也好,几十年了,就等待着这一刻。”   邢书记困惑的望着老妪,皱了皱眉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遂问道:“前辈莫非是想从骨殖中得到开启僰王山机关的方法?”   “你一个县委书记知道的还不少嘛,如此说来,你们政府也参与到这宗千古迷局中来了?”秋波老妪的口气里已经明显的带有了某种敌意。   邢书记感到身上一阵发冷,口中紧忙解释说:“邢某只是一个东北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受阆中县政协文史委员何哲人之托,送其先祖大洛莫的遗骨归乡安葬而已,其实认识他也没有几天。”   “何哲人......”秋波老妪思忖道,“僰族大巫师的后人,那他怎么没同你们一起来?”   “他已在罗泉镇自焚死了。”邢书记难过的说。   “即刻把事情的所有经过详细的说给老妪听。”秋波老妪厉声吩咐着,语气不容置疑。   清凉的月光下,飞雾洞外的刺楠树后,那个面色惨白的中年人熊大静静的站在阴影里,默默的盯着黑漆漆的洞口。许久,见他袖口微微一动,内里爬出一条拇指般粗细的蛔虫来,熊大在其额头上轻轻亲吻了一下,然后放在了地上。   月色迷离,那条三尺多长白森森的蛔虫蜿蜒着向飞雾洞里悄无声息的爬去。   下落水洞中的油灯还亮着,每隔七日的凌晨时分,无灯教授照例都要排一次便。微弱的光亮下,他撩起灰布长衫褪去内裤然后气定神闲的盘腿打坐。   “时则为水气,时则为土气,时则为日气,时则为火气,时则为米气,时则为人气,时则为秽气,叠是数气,当之者鲜不为厉......”无灯教授口中念诵着《正气歌》,催动腹中儒家浩然正气在肠道内运行,将宿便分解吸收并循环反复着。   儒家功法将中庸之道运用于肌体内所有细胞,“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达到“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   此刻,无灯教授已经把积攒了七天的粪便多次分解吸收完毕,最后只剩下一个鹅蛋大小的干粪球,通过直肠排出。   他微微撅起了臀部,桔黄色的油灯光下,其腹部以下生就雪练似的白肉竟无一根汗毛,屁股前后光溜溜的唯见两个小圆孔,上面分别生有两瓣黑褐色的肉褶,就如同眼皮一般。   此刻臀下的地面上已经聚集了数十只蜣螂,为首的那只足有两寸多长,带领着一群小蜣螂仰脸等待着七日一次的聚餐。   蜣螂,又称屎壳郎、滚粪牛,深目高鼻,状如羌胡,背负黑甲形同武士,喜食动物粪便,享有“清道夫”之美誉。这些屎壳郎常年生活在石灰岩溶洞中,以隐士们的粪便为食,同时也清理与保持了洞中的清洁。   与此同时,悄悄潜入进来的那条蛔虫正爬过无灯教授的身边继续前行,忽闻“噗”的声闷响,空气中飘来一丝熟悉的味道,吸引着牠扭过头来。   无灯教授粪门肉褶张开,慢慢挤出一颗圆形的金黄色粪球来,屎壳郎们欢呼着蜂拥而上,忙不迭的“咯吱咯吱”啃食起来。   美味吸引着蛔虫令其胃口打开,忍不住“嗖”的弹跳而起凌空扑向粪球,随即便与那些屎壳郎们扭打在了一起,无灯教授则盘腿坐下,在一旁饶有兴致的观看着。   屎壳郎们群起围攻这位不速之客,用坚硬的咀嚼式口器噬咬着身体柔韧的蛔虫,而对方则拼命的扭动身躯缠绕摔打,并张开三片唇瓣,用口腔内剧毒的环状锯片形利齿还击。无奈那些屎壳郎身披黑色硬甲坚不可摧,且由于长期食用无灯教授的粪便,体内也都具有了一丝浩然正气,因此各个奋不顾身,视死如归。   不多时,那条一米多长的蛔虫终于筋疲力竭不动了,此后便被迅速的切割成了数十段,屎壳郎们兴高采烈的分别滚动着胜利果实返回了地下巢穴。   无灯教授不觉哑然失笑,心中暗道,这条蛔虫的主人也应该快要现身了。   上落水石洞中,秋波老妪默默的听完了邢书记的叙述,沉思良久,最后才缓缓说道:“一路追杀你们的尸虫原来是蛊人的手下。”   “前辈,您知道‘蛊人’?”邢书记问。   “清朝乾隆年间,有僰族大洛莫后人泄露出来的秘密在江湖上流传,内容大致与何哲人所说的相仿。当年李淳风设了一个局,引药王孙思邈与僰族大巫师也就是大洛莫在阆中相会,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则无从知晓,那位大洛莫也就此失踪下落不明。在以后的一千多年里,僰人数度遣人前往川北一带寻找始终未果。据说大洛莫临行前嘱咐后人,其在僰王山飞雾洞内留有一机关,一旦僰族面临危殆之际,即可开启机关以保僰人香火的延续。唐后五代十国混战及宋,蒙古铁骑横扫中原,至明末时僰族已然不复存在,而开启僰王山机关的密匙也就此失传。”秋波老妪边说边叹息不已。   邢书记与可儿静静的听着,谁都没有搭话。   秋波老妪又接着说道:“后来江湖上风声再起,传说当年大洛莫在阆中与药王孙思邈共同制作了一具蛊人葬于地下,将会在适当的时机破墓重生。该墓据悉就隐藏在阆中城的某个地方,得此消息后,江湖人士闻风而动,推测开启僰王山机关的密匙可能就在‘蛊人墓’中,因此踏遍了阆中城内外到处寻觅,却始终无人能找到。据你们方才所述,那古墓竟然巧妙的隐藏在了一座庙宇的地下,难怪无数风水名家都看走了眼,因为‘庙下墓’完全不合地理堪舆规范,乃大凶之所在。”   “怪不得呢,老何探遍了蟠龙山始终没往庙宇遗址上去想,几十年一无所获,若不是小巫嗅到残留的尸虫气息,恐怕现在还仍然发现不到古墓。”邢书记感叹道。   “按照何哲人的说法,那个来自唐朝的‘蛊人’就是李世民的第六子李愔了,其人已经破墓而出,李淳风所设的这个风水迷局启动了。”秋波老妪怅然不已。   这是个什么样的风水迷局呢?邢书记感到非常好奇。   “现在让老妪来看看大洛莫的遗骸能否告知点什么信息吧。”秋波老妪说罢长袖一甩,竹篓的陶坛盖子应声而起,散落于坛中的骨头凌空缓缓升在半空中,并缓缓自动拼凑成了一副完整的骨骸。   此刻,秋波老妪口中念念有词,同时探出纤纤手臂,翻掌按在骷髅头天灵盖上。那具侏儒骨骸突然间活动了起来,扭动着身躯,两只手骨奋力抓住头顶上的手掌想要掰开,但是老妪根本不为所动,仍旧竭尽全力的汲取骷髅头内残存的来自一千五百年前的生物信息。   邢书记和可儿以及费叔都屏息静气紧张的盯着这诡异的一幕,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许久,秋波老妪才缓缓撤回了手臂,“哗啦”一声,大洛莫的遗骸散落了一地。   “唉......”秋波老妪怅然若失的长叹一声,“大洛莫啊,算你狠,竟然将遗骨内的所有生物磁场清除得干干净净,这又是何苦呢?你人都死了,还保守那机关秘密何用啊。”   邢书记与可儿面面相觑。   “相公,前辈好像没有找到什么。”可儿悄声说。   邢书记上前默默的拾起地上的零散遗骨,逐一殓入了陶坛中。   “老妪在这飞雾洞中苦苦钻研了数十年,始终无法破解暗藏的机关,今日终于得见大洛莫的遗骨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秋波老妪伤感之极,话音里充满了无奈与伤感。   “前辈,您辛辛苦苦隐居飞雾洞这么多年,下面的无灯教授不在北大任教,还有僰王山中的隐士们都是为了破解大洛莫当年设下的机关么?”邢书记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外面的社会改革开放,经济建设热火朝天,这些人竟然为了江湖上的一句传言而甘心在山洞里呆上几十年,实在有所不值。   “相公,那个机关里定是藏有大量的金银财宝。”可儿肯定的说。   “可儿,国家规定地底下所有的埋藏物、隐藏物都归国家所有,就是真有金银财宝也不能私自攫为己有,而是属于广大人民群众的。”邢书记正色道。   “唉,”秋波老妪仰天长叹,“若是江湖上久已失传的风后骷髅头仍在世就好了......”   “前辈,您说的是鬼壶么?”邢书记脱口而出。   “什么!”秋波老妪大吃了一惊,“你知道‘鬼壶’?”   “‘鬼壶’不就是个拳头大的骷髅头嘛,当然见过。”邢书记满不在乎的说着。   “在哪儿见到的,你快告诉老妪。”秋波老妪一把抓住邢书记的手臂急切的问道。   这一抓简直痛彻心扉,想不到老妪的纤纤细手竟然如此的有力,邢书记不禁疼得叫出声来。   秋波老妪见状紧忙松开了手:“邢书记,那‘鬼壶’现在何处?”   “这个......”邢书记此刻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不该说的话,但现在已经难以自圆其说,所以无奈只得道出实情了,“在蓝月亮谷里。”   “蓝月亮谷,”秋波老妪愕然不已,“就是传说中的雪域高原虚空么?”   邢书记点点头。   “你到过那里?”秋波老妪似有不信,疑惑的目光隔着面纱死死的盯着邢书记。   “我和可儿就是从蓝月亮谷中出来的。”邢书记心中颇为自豪,连世外高人秋波老妪都无缘一见的虚空,自己都呆腻了才溜达出来玩儿的。   可儿也点点头,表示绝无虚言。   秋波老妪默不作声,沉思半晌然后问道:“你能设法将鬼壶借出来一用么?”   “前辈要鬼壶干什么?”邢书记不解。   “鬼壶乃是祝由鼻祖风后的骷髅头,里面蕴含着巨大的远古能量,据说不但能够吸收和存储灵界魂魄,而且还能令尘世间的死人发生尸变,若是用它来汲取大洛莫骨骸中残存的磁场,应该就能找到开启僰王山机关的密匙。”秋波老妪显得十分的激动,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   邢书记摇了摇头,说:“如此重要的东西,谷内高人怎会肯外借?行不通的。”   秋波老妪心中琢磨着,传说中的蓝月亮谷虚空内高人奇士甚多,而且与尘世间的通道极为隐秘,几千年来不知有多少江湖高手想要入股一窥,可是连门都摸不着。这个邢书记夫妇自称来自虚空,听起来固然玄乎,但又不像是在说谎。首先世间上知道‘鬼壶’的甚少,再者此二人一个是女鬼附体,一个是来自远古的蠕头蛮,都不是寻常人等。   “你去把鬼壶偷出来吧。”秋波老妪冷冷道。   “什么?”邢书记先是一愣,然后大义凛然铮铮说道,“我首先作为一名党员,行事要光明磊落,其次还是相当级别的国家干部,盗窃是危害社会的严重犯罪行为,知法犯法,更是不允许的。前辈,本书记绝对不做这种触犯党纪国法的事情。”   秋波老妪阴鸷的笑了:“小姑娘暂且就留在老妪这里了,等你把鬼壶拿来后再放她离开,不过请放心,老妪是绝对不会亏待她的。”   “前辈你......”邢书记不由得怒发冲冠,原本以为这老太婆挺善良的,没想到竟然胁迫可儿为人质,简直太过分了。他气得脖颈处“咯咯咯”一阵乱响,准备伸出长脖子去咬她。   “别不自量力了,区区蠕头蛮而已,无非就是咬人吐泡泡这两手,还是赶紧去吧,若是惹怒了老妪,先让这女鬼魂飞魄散如何?”秋波老妪说着举起了手臂,作势要掌劈可儿。   邢书记此刻算是没辙了,什么党员也好,干部也罢,党纪国法这些东西统统抛到了脑后,什么都没有可儿来的重要。   “好吧,本书记去就是了。”他垂头丧气的说道。   “相公......”可儿眼角滴淌着感动的泪水依偎在邢书记怀里。。   “可儿别怕,那朱寒生侠肝义胆,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邢书记安慰着她,然后目光望向了秋波老妪,朗声说道,“前辈,本书记既然答应老何要将大洛莫的骨骸入葬,言而有信,必须先处理完才能够动身前往蓝月亮谷。”   “这个自然,大洛莫乃僰人首领,须葬于僰王山悬棺之中,不过仓促之下难以找到合适的棺木,好在古僰族有多人同葬一棺的风俗,老妪就将其葬于飞雾洞天坑原有的悬棺内如何?”秋波老妪说道。   “在哪儿?”邢书记问。   “请随老妪来。”秋波老妪说罢手臂探出,抓住那只陶坛纵身跃起,另一只手在坑凸不平的石壁上连按数下,身子早已掠至十余丈高,就如同一只巨大的黑鸟般。   石壁上横插着几根木楔,上面躺着一具古老的木棺,由于年代久远,木质已成黑褐色,同样的悬棺还有几口,都兀立于陡峭的悬崖石壁上。   月光里,秋波老妪伸手抽开棺盖,将陶坛放在了里面,然后推回盖板,纵身落回到了地面,看得邢书记直咂舌,此人的功力实在是太高了,平生仅见。   “僰王山是古僰人的神山,大洛莫归葬于此也算是名至所归了。”秋波老妪长叹一声。   “前辈可否摘下面罩?本书记前往蓝月亮谷盗取鬼壶,临行前想要一睹真容,牢牢记住您的真身如何?”邢书记口中挑衅般的说道。   秋波老妪嘿嘿一笑:“邢书记此话也算有些道理,那好吧,老妪就破例让你瞧上一眼。”说罢身子凌空平移两步站立在了天坑竖洞里,侧身面对邢书记,伸手缓缓的撩起了黑色的面纱。   清凉的月光下,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虬须络腮,粗皮糙肉,满脸疣赘,眼窝干瘪深陷的老瞎子...... 第23章 雄虫之死   飞雾洞口,刺楠树下的熊大突感心中一阵绞痛,他明白那条潜入洞中的虫儿死了。此刻静下心来,慢慢的感受到那并非为高手所杀,而是被一帮甲虫类的生物噬咬丧命的,于是不由得勃然大怒,也顾不得洞内有何高人隐士在侧,拔腿便冲进了飞雾洞中。   微弱的油灯光下,一位秃顶老者正眯缝着眼睛盘腿打坐,空气中依稀闻得到淡淡的粪香。   地上有一小滩透明的黏状物,熊大立刻认出那是虫儿的体液,目及之处,唯独不见虫儿尸首和那些甲虫的身影。   “养子不教父之过,训导不严师之惰。雨泽过润,万物之灭也,情爱过义,子孙之灾也。”老者口中念念有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熊大知道僰王山中的隐士们大都身藏不露,因此也不太敢过于造次,于是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道:“在下熊大,请问大师如何称呼?”   “老夫无灯教授。”老者说道。   “在下有一条小白虫误入洞中玩耍,不知教授可曾见到过?”   “哦,你是说那条蛔虫吧?牠与老夫饲养的铁甲将军争抢食物,被杀后切割成小段运回巢穴里面去了。”无灯教授微笑道。   “哈哈哈......”熊大怒极反笑,“可否请你的‘铁甲将军’出来一见,让下好好瞧瞧究竟为何方神圣?”   “这好办,牠们很听话,随叫随到。”无灯教授随即放了个小屁,一股说香不香,说臭不臭的中庸味道霎时弥散开来。   随着“窸窸簌簌”的一阵轻微响动,近百只身披黑甲的屎壳郎快速的奔来,围拢在教授的臀部四周张望着。   无灯教授七日一次的排便都是在四更天,每年只有在端午、中秋以及大年三十晚上才会多排一次,作为屎壳郎们的加餐,时间是五更天,俗称“加更”。   教授的屁便是进餐的信号,巢穴内的屎壳郎们惊喜的发现“加更”了,于是蜂拥而出到了地面上。   “哼,什么‘铁甲将军’?原来是些滚粪球的屎壳郎。”熊大揶揄的说道,手臂猛然间变形抻长了一倍有余,瞬间抓住了那只个头最大的蜣螂首领,扔进了嘴里“喀嚓”一声咬碎了,汁水四溅。   那些屎壳郎们失去了首领后顿时慌乱得挤成了一团,硬甲相互撞击的“嘭嘭”直响,俱都仰起头来望向了主人。   无灯教授目光紧盯着熊大,柔声说道:“你这是在找死。”   熊大抹去口角边的墨绿色液体,后退两步,二话不说就是双肩一抖,但见袖口、裤脚、衣襟以及脖领等处同时窜出数十条白森森的蛔虫,身体弓起“嗖嗖嗖”如同箭雨般的凌空射向无灯教授。半空里,那些蛔虫杀手张开三片唇瓣,露出环形锯齿状的毒牙,血红的小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教授,准备将其撕成碎片。   无灯教授端坐在原地,面色平静如常,似乎对来敌根本不屑一顾。   说是迟,那时快,转瞬间蛔虫已经杀到,距其只有数寸之遥。   但见无灯教授的灰布长衫微微一动,上身的汗毛孔内闪电般的射出无数根细如毫针般的真气束,迎面直击已近在咫尺的蛔虫。“噗噗噗......”随着一连串细微的破空声响起,那些白森森的蛔虫杀手纷纷坠地,每条头部的脑门处都有一个细如针孔般的窟窿,里面向外缓缓的渗出脑浆。   熊大瞠目结舌的呆愣住了,自己的蛔虫后代们竟然于一瞬间全部丧生。   屎壳郎们大喜过望,已然忘掉了先前失去首领时的恐惧,大家蜂拥而上瓜分蛔虫的尸体,有的负责切割,有的负责搬运,大家同心协力不多时就将战场打扫得干干净净。   此刻熊大知道自己的功力与这位秃头隐士相比有若天地之差,决不能因一时意气用事而白白丢了性命。   “教授果然出手不凡,令在下大开眼界,技不如人也无话可说,就此告辞。”熊大彬彬有礼的一拱手,然后转身便要离开。   “且慢,”无灯教授冷冷说道,“数十年来,尸虫首次到访僰王山,‘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夫岂能不尽地主之谊,哪儿能说走就走。”   “多谢教授挽留,不过在下实在有事在身,还是先行告退了。”   “要走也罢,不过先要回答老夫几个问题。”无灯教授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老东西搞什么鬼?熊大心中暗道。   “你是蛊人的手下?”无灯教授发问道。   熊大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心中极度的警觉,但从表情上则已显露无异。   “蛊人究竟是谁?”无灯教授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   熊大依旧不吭气儿,暗中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那就休怪老夫不客气了。”无灯教授盘腿腾空而起,窜出足足有一丈多高,双手悄无声息的凌空下抓,一股无形的真气将熊大整个人都罩在了里面。   熊大见状不妙,肩膀一耸,整套衣裤飞起,自己就地一滚变成一条两米长手腕粗细的巨型蛔虫,通体白森森滑腻腻,“吱溜”一下贴着地表钻出了真气罩,并回头张嘴“噗”的喷出了一大团剧毒的粘液。   无灯教授双手抓住了那套空荡荡的衣裤,见毒液袭来也不躲避,催动真气甩出衣裤进行遮挡。然后突如其来的凌空一个倒翻,臀部正对巨型蛔虫的脑袋上方,长衫撩起,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响屁,其音声若洪钟,振聋发聩,充满着浓郁的浩然之气。   巨型蛔虫乃是淫邪之物,面对儒家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虽然明知难逃此劫,但还是拼着鱼死网破之心,屏住呼吸然后将身子弓起,“吱溜”一声直奔对方的肛门而去。   熊大知道,论功力自已远不是无灯教授的对手,只有钻进他的肚子里才有一线生机。   那知无灯教授的生理竟与常人不同,屁股上只有两个细小的圆洞,洞口的肉褶已如铁门般牢牢的关闭。熊大的脑袋“咚”的如撞南墙,眼冒金星。当其还未缓过神儿来,自己的七寸就已经被教授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掐住了。   蛔虫与蛇蟒类冷血爬行动物相似,七寸便是其要害,只是身上极为粘滑,但无灯教授手指竟如砂布般粗糙,摩擦力极大,轻而易举的牢牢将其攥在掌心里。   “哼,区区尸虫,老夫最后再问你一次,那蛊人究竟是何许人也?”无灯教授手上逐渐用力,巨型蛔虫那对血红的眼睛慢慢向外凸起,但其仍旧紧闭着三片唇瓣,不言不发。   “喀嚓”一声,熊大的七寸被无灯教授强有力的手指掐断了,但见其脑袋一歪便断了气。   教授将其尸首扔在了地上,方才屎壳郎们嗅到浓郁的浩然之气,以为又“加更”了,于是欢天喜地的跑出来,此刻正翘首以待。   一见巨型蛔虫的尸体落下,于是一窝蜂儿似的扑了上去,照例切割、搬运,功夫不大便将偌大的一条蛔虫全部运回了巢穴。   无灯教授拾起熊大那套沾满有毒黏液的衣裤,从里面摸出一只皮夹子,山下农民定期送粮食上来,夹子里的钞票正好可以付给他们。除此而外,还有一张熊大的身份证。   “京城东城区景山前街4号......”无灯教授若有所思。   上落水竖洞中,望着秋波老妪出乎意料的怪异相貌,邢书记和可儿大吃一惊,连费叔也都愕然不已。   “前辈,你......”邢书记早已是瞠目结舌。   “呵呵,与你们想象的相差甚远么?”秋波老妪嘿嘿笑道。   岂止是相差甚远,简直就是颠覆了正常思维,邢书记心中暗道。   “邢书记,你此去蓝月亮谷盗壶,路途遥远,且身怀宝物难免不被江湖中人所觊觎,单凭蠕头蛮的那点微末道行不足以自保。时间紧迫,老妪也来不及传授你些本事,这样吧,送你三道符箓,可在危机时刻用以护身。”秋波老妪说罢,从怀中摸出那一沓黄色的朱砂纸符,翻动着从中抽出了三张。   “第一张是障眼符,吞服后在心中想像何人,便可在一柱香的时间内改变自己的容貌,与想象中人一模一样。第二张飞升符,足以达到古时候一流轻功的境界,就像老妪方才飞身攀崖般轻松。第三张为闭水符,吞下后可水中闭气,两者同样都是一柱香的时间。”   “谢了,”邢书记接过三张书着红色朱砂符箓的黄裱纸,用心的记下,可别搞混了到时候出纰漏,随即说道,“前辈,能否再给一张障眼符?”   秋波老妪望了他一眼,无奈的默默又抽出了一张符纸,很不情愿的递给了他:“这些符箓所用的材料可不是普通的朱砂,而是以尘世间罕见的裸人花的汁液调和辰砂书就,老妪也就只得这些了,用一张少一张。”   “‘裸人花’是什么?”邢书记问,他头一回听说这种植物。   “这‘裸人花’乃是汲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而生长出来的一种旷世奇花,古往今来的所有药典中全无记载,普天下只有药王孙思邈在一千五百年前曾采集到过这种植物。”秋波老妪解释说。   “孙思邈既然誉为‘药王’,肯定有常人所不及的超能力。”邢书记赞誉道。   “你错了,其实他所得到的裸人花是大洛莫给他的。”   “大洛莫?”邢书记闻言诧异不已。   秋波老妪沉思说:“僰族大洛莫此生唯一只是在阆中与孙思邈会面过,所以裸人花应该就是这一次送给药王的,此后他就销声匿迹了。”   邢书记似乎明白了,于是说道:“前辈的符箓原来就是药王遗留下来的,难怪如此的珍惜。”   “不,药王虽然号称‘孙真人’,但其道家造诣并非十分高明,以老妪所见,这些旷世符箓应是出自于李淳风的手笔。”秋波老妪语气肯定。   “前辈,如此说来,大洛莫在僰王山中所设的机关内,很有可能就藏有这种旷世奇花。僰人若是得到裸人花,飞天遁地,族群就自然不会于明朝末年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了。”邢书记不无叹息。   秋波老妪冷眼望着他,口中缓缓说道:“邢书记,你该启程上路去了。”   “相公,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妾身在这里日夜期盼夫君早日归来。”可儿执手垂泪恋恋不舍。   费叔则蹲在角落里心中暗自盘算着,自己若是随同邢书记前往蓝月亮谷,万一遇上贾道长等人身份就会暴露,轻者被逐出重者小命不保。索性还不如留在僰王山,等待邢书记取来鬼壶,到时候再设法偷走,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在西山之巅,曾亲眼见识过那只小骷髅头的强大威力,自己若是不能在有生之年恢复紫魔之身,与其就这样默默的死去或是与别的猪一样被人捉去宰杀吃肉,还不如干脆尸变好了......想到这儿,牠差点笑出声来。 第24章 千里追踪   凌晨时分,珙县境内的公路收费站前,一辆满是尘土的幸福250型摩托车停靠在路边,值班室的监视器屏幕上正在倒带搜索那辆白色丰田越野吉普车。   “找到了,”值班员说道,“这辆车没有进入县城,而是直接沿古高路东行。”   “他们那是要去哪儿?”徐华声皱了皱眉头,这一路上在沿途收费站查询耽搁了不少时间,紧追慢赶到了珙县,没想到邢书记他们竟然绕城而过。   平原想了想,说:“会不会去了兴文县,那儿有个僰王山,历史上传说是僰族人的神山。”   “有可能,那儿也有悬棺么?”徐华声问。   “有的,不过华声,你今天累坏了,不如先休息几个小时,天亮以后再出发。”平原建议道。   “不行,一旦他们下了公路进入乡村小道,追踪起来就难了。”徐华声用凉水洗了把脸,然后再次跨上摩托车,两个人沿古高公路连夜直奔兴文县方向而去。   黎明时分,东方现出鱼肚白,远远望去周边山势层峦叠嶂,山脊多呈锯齿形和长岗状,这一带的岩溶地貌特征十分明显。   “僰王山就在右面的那些山峦背后,主峰是黑帽顶,海拔一千多米,听兴文的老人说登上黑帽顶,可以远眺宜宾北塔和泸州长江大桥呢。”平原介绍说。   公路上的车辆慢慢的多了起来,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   “那是晏罗路,可一直通往僰王山镇。”平原手指着右边的小路。   “那我们就先去镇上吃点东西,顺便打听一下邢书记他们的下落,在这穷乡僻壤,京城牌照的白色丰田车是很打眼的。”徐华声驾驶着摩托车下道直奔僰王山镇而去。   清晨,镇上早市里已经有人在摆地摊卖菜了,也有摊贩在售卖热气腾腾的鸡丝豆腐脑和小笼包,远远的就闻到了那诱人的香气。   两人叫了两碗豆腐脑和几屉宜宾小笼包,狼吞虎咽的吃了个精光,然后向街道两旁的店铺打听丰田车的下落。   有家卖宜宾板鸭的小店老板回忆道,昨天黄昏的时候见过这辆车,此地交通闭塞,极少见到有京城里来的汽车,因而印象较深。   “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普通话讲得很好,还买了板鸭和怪味鸡等熟食打包带走了呢。”老板呵呵笑道。   “那人后来去哪儿了?”徐华声问。   “哦,他打听去僰王山的路,然后就开车走了。”老板回答。   “果真是去僰王山了,”徐华声微微一笑,从川北阆中千里追踪,眼下总算是有了结果,他接着又问,“老板,僰王山上有悬棺吗?”   “原来你们是要看悬棺啊,珙县那边最多了,咱们僰王山的飞雾洞也有,不过数量就很少。”老板热情的介绍着。   “飞雾洞?”   “那儿是相连的两个天坑竖洞,称作‘上落水’与‘下落水’,据说还有隐士居住在里面。”   “隐士?”徐华声心中有了一丝的警觉。   “嗯,据说隐居好多年了呢,我们这儿的老人家都晓得。”   “谢谢了,老板,我们也买一份宜宾板鸭和怪味鸡,同昨日那人的一样。”徐华声买了些熟食,又顺便要了两瓶烧酒。   离开了小镇,摩托车继续朝着僰王山前行。   在一片茂密的苦竹林下,他们看到了一辆挂着京城牌照的黑色奔驰轿车,里面无人。   “真巧,又是京城牌照的车。”平原面现诧异。   徐华声摇了摇头:“这绝不会是巧合,或许也是跟踪那辆白色丰田车的,不过是在我们的前面。既然车子停在此处,大概前面的路要难走了,奔驰远不及那辆丰田吉普车越野能力强。”   两人继续前行,山里的道路越来越窄,汽车根本通行不了,好在摩托车轻便灵活,只要是人能走的地方它都好跑。   沿途举目望去,漫山遍野的浩瀚竹海,清澈的山泉还有碧静深邃的湖泊,甚至在溪边荫地还见到几株有“蕨类植物之王”的蛇木,又称“桫椤”,是难得一见的珍稀植物。   上山的小道崎岖不平,两人于是弃车步行,迎面遇上一个砍柴的樵夫,问明飞雾洞的方向后继续往上攀登。   一个多时辰后,两人终于来到了飞雾洞前,周边刺楠环绕苦竹丛生,环境极其幽静。   巨大的岩石缝隙中有条青石小径通向洞内,里面隐约听得到潺潺的流水声。   “平原,正面接触的时候到了,洞内或许还有什么隐士高人是邢书记的同党也说不定,因此我们俩须得见机行事,不可冲动。”徐华声小声叮嘱道。   “我们要不还是通知当地警方吧。”平原有些迟疑。   此刻,徐华声已已然走进了洞中,平原无奈的只有跟随在后面。   阳光顺着天坑竖洞照了进来,散射到飞雾洞四周石壁上,光线若明若晦。一位秃头老者正闭目盘腿打坐,神闲气定,给人一副莫测高深的感觉。   “尔等何人?”老者睁开了眼睛说道,言语咬文嚼字,显得古色古香。   这一定就是小店老板口中所说的高人隐士了,徐华声明白与这种自命清高的三无人员打交道,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气势上压倒他们,否则非得把你绕得云里雾里找不着北。   “喂,我们是公安部五局的,你是什么人?”徐华声先声夺人,手持红色的工作证晃了晃,大声喝问道。   老者愣了下神儿,忙开口回答:“哦,原来是京城来的警官,老夫是无灯教授,来这里修行的,请问您们有什么事吗?”   这一招果然好使,这老头立马就规规矩矩的了,若不顺从的话就即刻查他的身份证件和户口,这些人八成是啥都没有。   “无灯教授......你是教授?”徐华声诧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早年曾在北大教过书,嘿嘿,混口饭吃呗。”无灯教授言语谦恭。   该问正事儿了,徐华声心想,于是以严肃的口吻说道:“我们是有任务在身的,你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他自背囊中取出那张陈旧的通缉令递了过去。   无灯教授望了一眼,然后点点头:“见过,他们是昨夜来到这儿的。”   “看仔细点,究竟是不是这二人?”徐华声大声呵斥着。   “正是,老夫虽然年迈,但眼睛却是不花,那个年轻女娃子还抱了头小猪崽呢。”无灯教授再次确认道。   “他们人呢?”   “喏,”无灯教授指了指里面,“去上落水了,不过今天一大早,那个男人就走了。”   “走了?”徐华声闻言一愣。   “是啊,但那女娃子还在。”无灯教授说。   徐华声心道,邢书记一个人离开了飞雾洞,留下了可儿,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怪不得始终未见那辆白色的丰田吉普车呢。   “走。”他招呼平原,两人沿着石甬道登上了天生桥,四周阴风习习,桥下有股湍急水流在轰轰作响。   走过天生桥,远远瞥见一年轻女子怀抱一头小黑猪坐在青石上,正在与一身穿灰布道袍的老道士争辩着什么。   “道长,秋波老妪明明就是一络腮胡须的瞎眼老汉,你怎非说是明艳动人的美貌女子呢?”那女人不满意的斥责道。   老道士一只手得拍胸脯“嘭嘭”响,嘴里信誓旦旦的保证说:“贫道绝非虚言,老妪当真有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之容貌,尤其是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秋波荡漾,令人难以自持。”说罢脚下青苔上一滑,差点闪了腰。   “谁?”听到了脚步声,仙灵子扭过头来问道。   徐华声并不作声,径直来到近前,目光紧盯着那年轻女人。   “你是可儿?”他问。   可儿吃了一惊,眼前的这两个陌生男人从未见过,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二位公子从何而来,怎知奴家闺名?”她站起身来道了个万福,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话音古朴典雅很是好听。   徐华声和平原面面相觑,这女人行为举止怎么怪怪的。   “邢书记呢?”徐华声大声问。   “相公有事出门了,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可儿心地淳朴,猜想此二人或许是邢书记旧友。   “我们是公安部的。”徐华声直接挑明了身份,掏出那张皱巴巴的通缉令给可儿看。   可儿端详着通缉令上面的照片,面露惊讶之色:“原来二位是衙门中人,奴家失礼了”可儿依旧是彬彬有礼。   徐华声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别在这儿装神弄鬼的,你们两个前年在京城盗抢国家文物,此后又流窜到湖南沅陵偷猎野生保护动物,并毒害人民警察,屡屡犯案,手段卑鄙下流,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可儿嫣然一笑:“二位捕快弄错了,京城月光石棺内的那具尸首名叫郭儒昌,是奴家的爹爹。本来爹爹早已在老家河东风陵渡下葬,可是官府却私自挖坟掘墓盗走遗体,可儿夫妇只是找回来重新安葬而已,不知所犯何罪?还有,老金头鼋、大灵猫和鬼蝙蝠都是自家饲养了多年的宠兽,又如何变成了官家之物?在沅陵马底驿,当地县衙贪赃枉法,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吾等铁链锁起,想要屈打成招。这等无良官府衙门,逃之何罪之有?”说完这番话,可儿心中暗自窃喜,与相公相处的这些年来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他的机辩才能,要是相公听到了,肯定会对自己大加赞赏,另眼相看的。   想到这儿,可儿竟然“咯咯”的笑出声来。 第25章 秋波媚媚   徐华声冷静的逼视着可儿,默不作声的从背囊中取出一副铮亮的不锈钢手铐,拿在手里在其眼前晃了晃,对于这种装鬼弄神的女人,必须要吓唬她才能老实。   “不可,”平原连忙劝阻道,“华声,此女好像是精神有问题,丧失了民事行为能力。再者,从一开始询问嫌疑人就应该同时做好笔录,否则在法庭上公诉方会很被动。”   徐华声嘿嘿一笑,心道,这老同学实在是过于迂腐,如果公安办案都照他这样子繁文缛节,那就啥也弄不成了。   “警官,这小女娃纯真善良,您一定是弄错了。”仙灵子在一旁好言相劝。   “你又是何人?”徐华声眉毛一竖,厉声喝问。   “贫道仙灵子,僰王山中的修行者。”仙灵子脖子一挺朗声说道。   “拿出你的身份证。”徐华声望着他,目光严肃。   “贫道已经修行了四十年,那时还没有颁发什么身份证呢。”   “身份证是公民的身份象征,领证是公民的义务,你的推托之词蒙骗不了人,我猜想大概因为犯过事儿而不敢去领吧?”徐华声话语咄咄逼人。   仙灵子面色一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种人没必要与其浪费时间,徐华声转过身来继续对可儿施压:“你的姓名全称叫什么?”   “奴家姓郭,名可儿,山西河东风陵渡人士。”可儿款款说道。   “郭可儿,拿出你的身份证件。”   “奴家虽非旗人,但也并未入籍官奴,乃是自由之身......”   “郭可儿,”徐华声震怒,“你不要胡扯乱来,现在可是警方在正式问话。”   “小女子所言句句是真,不信你可以去问和大人。”可儿一脸的委屈。   “何达人,”徐华声立刻警觉了起来,这是本案中新出现的人物,“他是谁?”   “就是正蓝旗副都统,总管内务府军机大臣一等忠襄公和珅和大人,”可儿自信的微微一笑道,“也是你们的京城九门提督大人。”   徐华声闻言顿时傻眼了,这个神闲气定的郭可儿,真的搞不好就是个精神病患者呢。   这时,平原走上前来柔声的说道:“郭可儿,别怕,我叫平原,是阆中县人民法院的法官。告诉我,你的身体状况是怎样的,曾经患有过神经系统方面的毛病吗?”   可儿莞尔一笑,将鼻梁上的眼镜扶正,然后欠身施礼,口中嘤嘤道来:“奴家除了不孕以外,其他安好。”   平原愣了愣,此刻他已然断定,此女毫无疑问是一名受过生育方面强烈刺激的精神病患者,这种例子在司法实践中并不少见。   徐华声无奈的转向了询问仙灵子:“你与这两名嫌犯是怎么认识的?”   “昨晚才初次碰面,贫道以前从未见过他俩。”仙灵子照实回答。   “那他们来这飞雾洞做什么?”   可儿在一旁插话道:“奴家与相公是受人之托,送大洛莫骨殖返乡安葬的。   “那骨殖现在何处?”徐华声望着地上那只空竹篓追问着。   “连坛子一同葬在了悬棺之中。”可儿手指着天坑竖洞的崖壁。   徐华声抬起脑袋望向了数十米高的陡峭石壁,那里确实有几具悬棺凌空悬于崖壁之上。   “嘿嘿,”徐华声冷笑了两声,质问说,“你们是如何将陶坛送上如此之高的悬棺内?”   “是老妪帮他们送上去的。”这时,崖壁上突然转来一个女人的话音,紧接着,一道潇洒飘逸的身影轻轻的落在了众人跟前。   眼前之人一袭黑色蝉翼薄纱长裙,体态身姿妙曼,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显露着千娇百媚之神韵,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头戴一黑纱面罩而不见其容貌。尽管如此,任凭何人也都看得出这必定是位倾国倾城的绝色妙龄女子。   “你又是什么人?”徐华声问道,态度则明显的柔和了许多。   “秋波老妪。”那女人的声音清脆甜美,十分的入耳。   “秋波老妪?”徐华声愣了下,这名字好生奇怪,不用说又是一位所谓的“隐士”,三无人员。   “那只盛有骨殖的陶坛是你弄上悬棺里去的?”   “正是老妪。”   “悬棺距离地面好几十米,你是怎么攀上去的?”   “咯咯咯......”秋波老妪发出一连串酷似银铃般的笑声,“这有何难,当然是用轻功了。”   徐华声咳嗽了两下,清清喉咙,然后说道:“秋波......老妪,我们是警察,请你摘下面罩好么?”   “前辈,您还是别摘了。”可儿心有余悸,瞎眼老汉的模样实在有点吓人。   “老妪,”仙灵子则欣然赞同,“赶快掀起面纱,让大家瞧瞧你那闭月羞花之貌,省得小女娃说贫道欺骗她。”   徐华声和平原各自咽了口吐沫,面上显得有些紧张,不自觉的相互攥着手。   “好吧,”秋波老妪淡淡一笑,口中说道,“‘眼为一身之日月,五内之精华’,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瘦哉。’”   徐华声和平原心中只想一睹这位秋波老妪的容貌,不料却还有这么啰嗦的出场白。   “老妪眉似青山黛,一双瞳仁剪秋水。世人若无我佛定,何苦一眼胡不归。”秋波老妪口中幽幽吟诵着,侧过身子轻拢玉指缓缓掀开了面纱的一角......   死寂,死一般的静寂,唯闻“嘭嘭”的心跳。   口干,嗓子如火燎般,只有“滋滋”的口涎。   有生以来,徐华声和平原从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女人,尤其是那清澈如秋水般的眸子,眼神儿媚媚如涟漪向外扩散开来,勾心摄魄。老妪妖冶的对着他俩眼皮轻轻的眨动一下,顿时秋波四射,热辣辣的冲击波如重锤撞击胸口,令人几乎吐血。   徐华声和平原正值青春年少,此刻就如同火种扔进了干柴堆,身体内仿佛“腾”的燃起了熊熊烈火,下体骤然膨起,相互攥着的手指指甲深深的掐进了对方的肉里而不自知。   可儿更是目瞪口呆,秋波老妪不是个瞎了眼的猥琐老头子么,何时变成尘世间罕见的美人了?   “如何,贫道没有骗你吧?”仙灵子得意洋洋的说道。   此刻老妪妩媚的一笑,秋波暗送,轻启朱唇:“两位警官,可儿姑娘天真善良,肯定不会去做违法之事的,对么?”   “对对,绝对不会。”徐华声和平原面红耳赤,异口同声的回答。   “那你们还呆在这儿干嘛?还不赶紧离开僰王山。”老妪的声音如同仙乐般动听,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徐华声二人默默的转过身去,迈着机械的步伐走过了天生桥,径直向石洞外而去。   “两位警官,这么快就走啦?”下落水角落里,无灯教授双眼含笑,不屑的目送着他俩走出了飞雾洞。   来到洞外,凉风袭来,两人俱自打了个冷战。   “咦,我们怎么出来了?”平原诧异的说道。   徐华声半晌没说话,许久叹了口气:“此山之中的隐士果然高深莫测,你我都着了道儿。”   “那我们还要回去么?”平原问,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徐华声苦笑道:“这秋波老妪道行太高,咱俩何必再去自取其辱呢,还是折返僰王山镇,我要给部里打个电话。”   两人匆匆下山,骑着摩托车回到了镇上。   街中心有家小邮政所,徐华声走进去接通了京城的公安部外线总机,平原则知趣的站在了门外。   “请转XXX分机。”徐华声压低声音说道。   不多时,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张局长,我是徐华声。”   “嗯,此案进展情况怎样?”张局长关切的问道。   “我们一直追踪着他们来到了兴文县的僰王山,邢书记目前不知去向,那个郭可儿还留在飞雾洞里,此人精神似乎有些不大正常。另外,那些洞中修行的隐士很难对付......”徐华声大致叙述了阆中出来这一路和僰王山飞雾洞内所经历的种种情况。   “僰王山飞雾洞......”   “是的。”   话筒里沉默良久,最后张局长说道:“徐华声,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就留在僰王山镇监视,切记不可上山以免打草惊蛇,耐心等候接头人来找你。”   “接头人是谁,我认识吗?”徐华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接头暗号还是原有的标记。”张局长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徐华声走出了邮政所,平原问他:“是不是要我们去兴文找县公安局配合,彻查飞雾洞?”   “不是,部里要我们按兵不动,住在僰王山镇,等待来人接头。”徐华声回答。   “接头?”平原大惑不解,“怎么搞的好像跟地下党似的。”   两人在镇上找了家小客栈住下,按照张局长的指示安心等候来人接头。   此刻,飞雾洞内,可儿还没从惊愕之中缓过神儿来。   “前辈,怎么可能,你原来竟然是这么美。”可儿喃喃道。   秋波老妪淡淡一笑,放下面罩黑纱,问可儿道:“你们曾经在京城里犯过案?”   “可儿只是与相公偷回爹爹的遗体归乡安葬,‘子为父隐’,大清律中算不得罪。”可儿幽幽叹息。   “嗯,‘百善孝为先’,”秋波老妪点点头,转过话题问道,“可儿,邢书记返回蓝月亮谷盗壶可有把握?”   可儿想了想,说:“那个小骷髅头原本就在相公手里,是从京城前门那儿的皇上纪念堂中盗得,看着无用才送给了谷中的朱医生。”   “无用?”秋波老妪闻言不由得阖然长叹,“真是愚昧之人不识货啊,那‘鬼壶’乃是五千年前祝由鼻祖,上古黄帝之相风后氏的骷髅头,内里隐天地乾坤运化之秘,乃是尘世间至高至圣的神器。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多少高人异士可望而不可求,只可惜风后殁的数千年里,此物再也没有露面过,江湖上惟有酒后茶余才偶尔谈起,令人唏嘘不已。”   仙灵子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尘世间竟然有此等宝物,若是邢书记能盗取回飞雾洞,可真是要大饱眼福了。   “哼哼......”费叔竖起两扇大耳朵,一字不漏的听着并牢牢记在心里,兴奋得抓耳挠腮。   可儿见状轻抚牠的鬃毛,柔声安慰道:“小巫,可儿知道你想恢复人身,等相公取得鬼壶回来,看看前辈有无办法。”   “这不可能,若是如此,天下之人个个岂不放弃苦修,梦想着依此捷径而坐享其成了。”秋波老妪摇了摇头。   “前辈,您不是说过鬼壶可以令人死复生的么,那么恢复失去的修为有何不可?”可儿疑惑道。   “天地之道,自有其运行之法,老妪只是听闻远古祝由术可令死者发生十八种尸变,但仍旧是尸而非人。”   可儿蓦地打了个激灵儿:“前辈,您的相貌一日两变,莫非也是条尸?”   秋波老妪怅然长叹一声,幽幽道:“老妪不是尸,只因当年练功走火入魔,才导致一人两面变异,从此便头戴面罩耻于见人。”   可儿更加惊异:“前辈,您只需让人见你貌美如花的一面不就行了,何必心生烦恼呢?”   秋波老妪苦笑不已,最后说道:“可儿,你所见只是老妪之侧脸,如今便摘下面罩让你一窥全貌。”说罢,玉手一挥将整个面罩脱下。   可儿和仙灵子俱自惊呼......   费叔则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秋波老妪的脸竟然从中一分为二,左边的半张脸肤如凝脂,黛眉凤眼,梨花带雨,秋波涟涟,倾国倾城。而右边的半张脸则虬须络腮,粗皮糙肉,瞎眼瘪眶,满面疣赘,猥琐至极...... 第26章 五尺道   黎明时分,邢书记已经从僰王山上下来,驾驶着那辆白色丰田越野吉普车沿着公路向南驶往毕节,正好与徐华声他们错开了。   记得在吉林农安县当书记的时候,经常要下乡去体恤民情,途中时而会抢过北京212吉普车的方向盘,自己过把车瘾。自从离开罗泉镇后,一连开了数百公里,如今自觉车技娴熟了许多。他摇下了车窗,让清晨的凉风吹拂着发鬓,感到十分的惬意。   想到可儿仍在飞雾洞中押为人质,现在恨不能插上双翅飞到蓝月亮谷,取回鬼壶后与她相聚。可儿是个好姑娘,心地淳朴,天真无邪,还保持着清代妇女善良的品质,没有一丝当今社会女人趋炎附势,唯利是图的陋习。   当然,可儿特别锺情于巫山云雨且乐此不疲,不过又有那个女人不爱床第之欢呢?不管别人说啥,反正本书记喜欢就是了。   邢书记一面开车,同时想起了当年在京城误入毛泽东主席纪念堂,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竟然为了复活领袖,而差点把自己充作了“砧木”,着实是可恶。不过话说回来,正是因为那次奇遇,自己才顺手牵羊的捞到了“鬼壶”,后来在风陵寺与郭老爷子一起将其赠送给了朱寒生。   如果直接向寒生索要,不知其肯不肯?当然只是借用而已,完事儿后再还给他也就是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秋波老妪给的四张符箓,但愿此行顺利而用不上,然后偷偷的收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他的手指碰到了一个硬物件,好半天才想起来那是老何临自焚前塞给他的,大洛莫嘴里拔下来的那枚狗牙。唉,忘记了,等回去飞雾洞后请老妪再搁进陶坛里去,骨骸嘛总得完整才是。   日落时分,邢书记已经来到了黔滇交界。   暮春时节,山洪频发,暴雨时不时的冲毁了路基,见到施工人员正在某些路段抢修。邢书记鬼使神差般的下了国道,驶入了乡村小路。邢书记驾驶的丰田吉普车越野能力超强,遇到水淹地段也能涉水过去,而许多其他型号的轿车则停在了路边,只能望而却步。   云贵高原绵延五百里的乌蒙山区,群山起伏连绵不断,层峦叠嶂,峡谷深陷如刀切斧削般陡峭,山路盘桓于深山老林之间,人烟罕至。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月色迷离,丰田吉普车亮着大灯,小心翼翼的行驶在狭窄颠簸的山道上,此刻前后已不见有任何的车辆。   是不是迷路了?邢书记有些怀疑自己走错道了,怎么前不把村后不着店的。   灯光下,时有獐子野兔等动物横穿路面,吓得邢书记心里一激灵儿,刹车点下去,出了一身的冷汗。   要是可儿能在身边就好了,两人说说贴己话,也不至于如此的寂寞。   邢书记伸手揿动车载音响开关,一首优美缠绵的歌曲回荡在车内:“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竟然是台湾邓丽君的歌曲。   “靡靡之音。”邢书记忿忿的嘟囔着,原来那条雌蛔虫也喜欢这种瓦解革命人民斗志的歌曲。   就在这时,前面山道上出现了一个身背竹篓的白衣妇人身影,手里还牵着个小女孩在路边行走。然而就在吉普车临近之时,那妇人突然转身横穿路面,她的脸上似乎还咧嘴笑了一下......   邢书记此刻已经来不及刹车了,听得“咚”的一声,车头将那妇人直直的撞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摔在了数丈开外的路中间。   坏了,出车祸了,邢书记急忙刹住吉普车,推开车门跳下径直的奔了过去。   灯光下,那妇人已然昏迷不醒,伸手一探竟然没了呼吸。邢书记大骇,人命关天,此刻已不及多想,赶紧双手重叠压在妇人的胸前按压心脏。一连按压了数百下,再探鼻息仍然没有反映,无奈之下只有扒开她的嘴巴,凑上去进行人工呼吸。   “呼哧,呼哧......”邢书记不停的对着她的嘴吹气,鼻子里嗅到一丝淡淡的麝香气味儿。   身后传来轻轻的啜泣之声,原来是那小女孩儿,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一件陈旧的土布长衫。   “小姑娘,你没伤着吧?”邢书记赶紧问道。   那孩子显然是吓坏了,瞪着惊恐的眼神儿点了下头。   口对口的人工呼吸终于起作用了,那妇人高耸的胸脯渐渐的有了反应,轻微的在上下伏动着,柔软的舌头悄悄的探进了邢书记的口腔,吐气如兰......   邢书记刚刚发觉有些不对,那妇人热辣的双唇已经紧紧的吸在了他的嘴巴上,夜深风凉,唯有体内热乎乎的。   怎么会这样?邢书记脑中一片迷茫,但他却清楚,作为一名党员,在抢救落难妇女的时候,岂能顺手揩油,落井下石呢。   邢书记毅然决然的站起身来,抹去嘴边的口涎,一脸正义的说道:“同志,您已经醒了,这附近有医院吗,我这就送你过去。”   那妇人睁开了眼睛,嘴里发出虚弱的声音:“多谢先生,不知可否载我回家?就在前面不远,屋里头有金疮药。”   “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才放心。”邢书记口袋里有归丛丛的那两万块钱,应该是够用了。   旁边的小女孩儿插话道:“叔叔,夜郎五尺道这一带没有郎中。”   “那好吧。”邢书记的精神一直集中在伤者身上,因此并未留意那孩子的话有何不妥,伸手抱起了妇人放进了车里,然后拉上女孩儿向前驶去。   “在那边。”小女孩儿手指着一条岔道,两边都是一人多高的蓬蒿,显得十分的荒凉。   唉,山区人民的生活苦啊,居住条件定是很差,哪像自己就职的农安县,那可是一望无际的东北平原,国家重要的大粮仓。   差不多开了有一刻钟时间,前面山坳间出现了一座坝子,地势较为平坦,这在“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贵州来说是很难得的。   月色融融,几十间茅草屋静静的躺在坝子上,四周一片死寂,连狗吠声都没有,人们大概都已经熟睡了。   汽车停在了一间破旧的草房前,邢书记熄了火打开车门,抱起那妇人走进了屋子里,小女孩儿随后麻利的点燃了油灯。   微弱的光线下,邢书记环视一周,心中不禁愤懑不已,国家的扶贫工作实在是太差了,瞧瞧这农户家中,除了两张木板床和破桌烂椅之外,任何家用电器都没有,窗户纸也都是漏风的。当然,这儿还未通上电。   将妇人撂在床上,邢书记问她:“你家男人呢?”   妇人眼圈一红,噙泪幽幽说道:“早在六七年前就过世了,撇下我们孤苦伶仃的娘俩。”   “那你们怎么生活?”邢书记同情的问,心想原来这是一寡妇家。   “靠族里人接济着勉强度日。”那妇人叹息道。   “你叫什么名字?”邢书记问。   “彭姑,”妇人道,手指着女孩儿,“她叫雪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邢书记抬头望去,外面一下子拥进来十多人,个个面黄肌瘦,仿佛营养不良似的。为首的是位长须老者,他颤颤巍巍的来到床前,低头看了一下关心的问道:“彭姑,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族长,今晚在五尺道上被车撞了,这位先生人很好,不但救了彭姑的命,而且还驾车送回了家。”彭姑感激道。   “他还摸娘亲的奶子和亲嘴呢。”雪儿在一旁撅起了小嘴儿。   老族长的面色骤然一变,目光冷冷的投向了邢书记,口中缓缓说道:“你是谁?”   “我,我是邢书记。”邢书记表情有些尴尬,他想要解释心脏按压和口对口人工呼吸都是医疗急救中的正规方法。   “你是外乡人?”老族长听出其不似本地口音,而且这名字也挺拗口。   “是的。”   “家中还有什么人?”老族长似乎对其产生了兴趣。   “就我自己。”邢书记回答。   老族长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扭头用本地方言对身后的村民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阵子,那几个人点点头笑着转身跑出去了。   邢书记再次瞧了瞧彭姑,感觉到她的身体已并无大碍,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两万块钱撂在床边,对其说道:“这钱是补偿给你的,我还要赶路,若没有其他的事儿就先走了。”   彭姑嫣然一笑坐起身来:“先生,就请吃过饭再走吧。”   老族长手捋着斑白的长须,点头称是道:“邢书记,暂且留步,夜饭已经备好且马上就端上来了。”   此刻邢书记已经十多个小时粒米未进,肚子里早已是饥肠辘辘,能有点食物果腹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不大一会儿,门外村民们端来了几个大瓦盆,里面炖了好些肉,小腿小爪的不知是何物,但闻起来却是鲜香之气浓郁,令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   有人打开了几坛子老酒,屋里屋外人们气氛热烈,口中讲着方言,搞得竟如同宴会似的。几位村妇喜滋滋的走进屋内,开始为彭姑梳洗打扮,并换上了艳丽的新衣。邢书记冷眼望去,那彭姑涂脂抹粉后竟然也有几分姿色。   这山里的习俗好奇怪啊,吃个夜饭还要如此隆重,邢书记颇感意外。   老族长让邢书记与彭姑坐在一起,众人俱都喜笑颜开,表情格外的友善。   老族长端起了酒碗,呵呵笑道:“邢书记,今天是你和彭姑大喜的日子,老夫先敬你俩一碗,祝你们夫妻和合美满,早生贵子。”   邢书记闻言大惊,愕然道:“你说什么大喜?什么夫妻?”   “当然是你和彭姑的新婚之喜了。”老族长得意的答道。   “我何时说过要结婚了?”邢书记不由得发火了,大声质问道。   老族长不慌不忙的缓缓说着:“邢书记,你说过是自己是单身,对吧?”   “那又怎样?”邢书记诧异道。   “彭姑是寡妇,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今晚你曾经摸过她的奶子和亲过嘴儿,是也不是?”   “那是抢救伤者的手段。”邢书记极力分辩道。   “僰族女人被男人摸过和亲过以后,就注定是他的人,其他男人永远都不会再娶她,这是我们几千年来的风俗。如今你若不要彭姑,便是毁了她的后半生,做为族人是不可容忍的,大伙儿会杀了你。”老族长面色严肃的解释说。 第27章 行尸   邢书记此刻方才知晓问题的严重性,心中暗道,岂有此理,本书记若是将脖子伸长,现出蠕头蛮的真身来,你们还敢这般咄咄逼人么?当然硬冲出去也没问题,看他们一个个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样子,不过那样恐怕村民中会有无辜死伤,作为党员宁可自己受点委屈也决不能害了人民群众。   越是在这种时刻越是要冷静,他告诫着自己,哪怕可以先假装应允,然后再伺机逃走,这样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伤害。邢书记此刻头脑中想到的只有可儿,自从当年在河东风陵寺山门前邂逅以后,任何女人在自己的眼里都已视作敝屣,根本不屑一顾。   “哈哈哈,”邢书记坦然一笑,端起了酒碗,“既然如此,入乡随俗嘛,老族长,本书记先干为敬。”说罢一仰脖“咕嘟”喝进了肚里。   村民们见邢书记同意了,各自喜笑颜开,大家杯觥交错,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   “夫君,彭姑敬你。”彭姑替邢书记斟满酒碗,双目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   邢书记二话不说,一口喝干,必须早点结束酒宴,等村民们各自回家后,自己便可走人。   “夫君,你可闻到彭姑身上的香气?是否有腾云驾雾般的快感?”彭姑笑盈盈的问道。   不错,鼻子里确实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麝香气,好像口腔里面也有,怪好闻的,邢书记点点头。   此刻,彭姑心中却是在犯疑,自己躺在公路上的时候,明明已将口涎送入到了他嘴里,若是寻常人等,现在早已应是神智迷乱,淫心躁动才是,怎么这邢书记竟毫无反应呢,难道此人是个太监阉人不成?   看来得试他一试,想到此,彭姑故意让手中的酒碗不慎滑脱,将半碗酒倾洒在了邢书记的裤裆上。   “哎呀,是我不小心,夫君莫怪。”彭姑轻声叫起来,随即一只手不经意的直奔其下腹私处抓去......   彭姑随即蓦然一惊,顿时心中窃喜,这邢书记表面上虽显得十分镇静,原来其胯下早已直挺挺如铁棍般,他已经着道了。   邢书记是蠕头蛮同体寄生,远古生物对尸虫之毒本就有天然免疫力,虽然肉身‘食色,性也,”有了强烈反应,但头脑却清醒的很。彭姑这一抓,令其当即警觉了起来,这怪异的麝香气息当是致人神情迷乱之物,索性将计就计,或许可以套出实情。   邢书记眼神儿迷乱,色迷迷的抓住彭姑的手,口中说道:“本书记真的是艳福不浅啊,一场车祸竟然得此红颜,呵呵。彭姑,莫非真是上天注定,让我鬼使神差的把车开到了这里......这是什么地方?”说着又将碗中酒一股脑儿倒进了嘴里。   “这是夜郎五尺道,又叫滇僰古道,由蜀南经由朱提至滇池,乃秦时所建。”老族长醉眼惺忪的解释说。   “什么上天注定,”彭姑咯咯的笑了起来,故作神秘的说道,“夫君驾驶的可是归丛丛的车?”   “没错,想不到如此俊,俊俏的女子竟......竟然是条雌蛔虫。”邢书记口齿已经有些含糊不清了。   彭姑嫣然一笑:“那车上残留着她的生物信息,会潜移默化的引导着你来五尺道。”   原来如此,邢书记心中暗自吃惊,难怪在滇黔交界自己会莫名其妙的下了国道,彭姑也如此这般巧合的在五尺道守候着他呢。   这位彭姑定然也是一只尸虫。   “夫君,想不到你的身手不弱啊,魏六禅、费老、归丛丛和熊大都死在了你的手里。”彭姑杏眼含春,热辣辣的注视着他。   “哪里,”邢书记醉意朦胧的说道,“胃虫和肺虫都是老何所杀,最后他跳进了火堆里与雌蛔虫同归于尽了,那个熊大也死了吗?”   “你不知道?”彭姑似乎不信。   邢书记摇了摇头,打了个酒嗝。   彭姑犀利的目光盯着邢书记的双眸,见其眼神儿已经散乱,判定他已经毒性发作,此刻问什么都会照实说出。   “夫君,你们为何要盗走大洛莫的骨骸?”她开始了盘问。   “僰族的先祖,带他归乡安葬回僰......僰王山。”邢书记回答。   老族长和村民们闻言面面相觑,脸上均浮现出了敬佩之色。   “葬于僰王山何处?”彭姑接着追问。   “飞雾洞悬棺之中。”   “那悬棺高约数十丈,你们又是如何上去的?”   “不是我们送上去安葬的,是......”   “是谁?”彭姑逼问道。   “是秋波老妪。”   “秋波老妪?”彭姑皱了下眉头,“这是个什么人?”   “是个生有大络腮胡子的隐士,黑黑的,脸上长满了青春痘,眼睛是盲的,失明了。”邢书记描述着。   彭姑喃喃自语:“秋波老妪......老瞎子,飞雾洞中的隐士,这冒出来的又是哪路’神仙‘?”   趁着彭姑思索之际,邢书记反问道:“咱们既然已成夫妻,那么你又是......”   彭姑瞪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赶紧问点别的,邢书记抓紧时机手指着村民问道:“他们也是虫吗?”   彭姑不屑的哼了声:“他们不过是些躲在地底下的行尸而已。”   “什么’行尸‘?”   “夫君,你不读书的么?”彭姑嘻嘻笑道,“《难经。十四难》中说,’脉呼一至,再吸一至,呼吸再至,名为无魂。无魂者当死也,人虽能行,名曰行尸。”   邢书记惊讶的目光望向了村民们。   老族长幽幽叹息着:“明末官军围攻五尺道,我们村里男女老少数十口皆被剿杀殆尽,数百年来,村民们怨气难散因而变为了行尸。唉,僰人旷世之灾啊,可惜大洛莫的遗训终究没能兑现。”   屋内的村民们面现悲愤苍凉之色。   “闭嘴!”彭姑厉声呵斥道,“还提那些陈年旧事干嘛?”   众人立刻低头不语,恭敬恐慌的神情表露无疑。   老族长战战兢兢的问道:“彭姑,良辰苦短,‘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就告退了。”   “嗯。”彭姑挥了下手,村民们都纷纷退出了屋子,连雪儿也随同一起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她和邢书记两个人。   “咦,雪儿不是你的女儿吗?”邢书记诧异的问。   “那不过是临时拉来装装样子的,”彭姑嫣然一笑,伸手探向了邢书记的下体,口中撒娇般嘤嘤说着,“夫君,你这么匆忙的离开僰王山是要去哪儿啊?”   “滇西......”邢书记差点脱口说出蓝月亮谷,赶紧改口道,“塔巴林寺。”   “去那儿干嘛?”彭姑盯着他的眼睛。   “还愿。”邢书记搪塞着。   “还什么愿?”彭姑疑惑道。   “其实说还愿是假,”邢书记开始胡诌,“就是想去看一个人,塔巴林寺的女住持明月。邬波驮那,有生以来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尘世间的男人见了她没有不动心的。”   “真有那么美么?”彭姑似有不信。   “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邢书记咽了口吐沫。   “这位明月姑娘与彭姑相比如何?”彭姑说罢站起身来,除去身上衣物,脱得赤条条的站在面前,笑吟吟的看着他。   邢书记痴痴的望着彭姑,此女虽然已至中年,小腹略有赘肉,双乳高耸,长腿大胯,但皮肤却是与常人不同,呈鲜嫩粉红色,通体生有寸许白色的茸毛,堪称世间尤物。   邢书记先前已经误吞毒涎,亏得蠕头蛮不惧尸虫之毒,虽然身体呈现中毒症状,但大脑暗中仍保持着一份清醒。此刻见到彭姑赤身裸体,其某些器官还是本能的做出了反应,裤裆已然高傲的翘起。   彭姑瞧在眼里,心中暗自一笑,遂上前依偎在邢书记怀里,就势拽开了他的裤子拉链,然后俯下头去......   机会来了,邢书记用力晃动脖子“咯咯咯”颈骨突然爆响,瞬间抻长了两米有余,张开血盆大口就猛地咬下......   彭姑乃是三尸中的下尸彭矫,又名“血姑”,最是贪恋淫欲,嗜而不能自禁。此刻正准备埋头吮吸,忽听脑后怪声骤响便紧忙抽身,但还是迟了一步。   “喀嚓”一声,顿时鲜血脑浆四溅,整个头颅被蠕头蛮锋利的牙齿生生的咬去了半拉,尸身“噗通”摔倒在地,四肢不停的抽搐着,地上流淌了一大滩鲜血。   邢书记一击成功,不仅大喜过望,“噗”的吐出口中的半拉脑壳,口腔内黏糊糊的一坨,竟然一不小心“吱溜”给囫囵个吞咽了下去。   “呸......”他赶紧倒了一碗酒漱了漱口,但是喉头依然残留着一股血腥气和淡淡的麝香味儿。邢书记晃动着脑袋“咯咯咯”的缩回了长脖子,一面伸手潇洒的拉上裤链,心里寻思道,这些尸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自己就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两个。   抬头望了望窗外,夜空仍就是漆黑一片。   既然彭姑已灭,自己也甭着急,填饱了肚子再上路不迟。想到此,便坦然的坐在了桌前,手入瓦盆中捞出一大坨肉,细看之下原来是剥了皮的老鼠,邢书记也不管那许多了,张开嘴巴便大肆咀嚼起来,小碎骨头吐了一桌子。   黎明前,邢书记酒足饭饱,松了松裤腰带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屋门,却惊讶的发现院子里站立着许多村民,正默默的望着他。   老族长走上前来,怯生生的问:“邢书记,听动静好像你和彭姑之间发生了打斗?”   “哦,彭姑已经被本书记杀死了。”邢书记大咧咧的说道。   “什么?”老族长愕然不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些村民跑进屋内查看,惊喜的跑出来叫喊着:“是真的,邢书记杀了彭姑。”   众人兴奋的将邢书记包围了起来,看情形都好像如释重负一般。   “邢书记,多谢你为我们除了一害。”老族长感激涕零的说道。   邢书记感到十分纳闷,这些村民原与彭姑不是一起的么?   见邢书记困惑的样子,老族长解释说:“这彭姑乃是三尸九虫之中的下尸彭矫,昨日突然来到这里要我们配合她演一出戏,这你都看见了。这彭矫一来法术极其高强,二者尸虫古时与僰族颇有些渊源,故而乡亲们被逼无奈只得服从。可自听说你带大洛莫的遗骸返乡安葬一事后,我们都感到万分的羞愧,竟然助纣为虐,坑害了僰族的恩人。僰人自古以来都是不畏强权,极富有正义感的,所以大家聚集在外面不愿散去。如今好了,恩人斩杀了彭姑,乡亲们又可以过安稳的日子了。”   邢书记闻言呵呵笑道:“老族长过奖了,本书记只是一名普通的党员干部,为民除害是应尽的本分。其实这些躲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尸虫是见不得光明的,在广大的革命群众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呵呵。”   天亮了,东方即将日出,邢书记踌躇满志的登上了丰田吉普车,启动了马达,缓缓驶出了坝子。再回头望去,山坳里,村民们连同那些草屋都已经踪迹全无,唯见蓬蒿之中那一片古老而荒凉的坟地。 第28章 盗壶   湛蓝色的天空,落日余晖下的梅里雪山,卡瓦格博犹如高耸雄壮的金字塔矗立在缥缈的云雾之间,绵延的太子十三峰反射着金色霞光,就如同哈达般的圣洁。   山脚下,远远望见松林掩映着的那座灰瓦红墙的古老寺庙,经过连日来的奔波,黄昏时,邢书记终于赶到了塔巴林寺。   他将满是尘土的丰田越野吉普车停在了山门口,然后走入寺中。红衣尼姑们认出了邢书记,随即跑去禀告住持明月。 邬波驮那。   尽管岁月逝去,明月已近中年,但仍是明眸皓齿,楚楚动人,比起早些年,她的身上更增添了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明月嫣然一笑,单手立掌施礼道:“邢书记风尘仆仆从何而来?”   “唉,说来惭愧,”邢书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沮丧的说道,“数月前,我和可儿在谷里呆腻了,于是就偷偷的跑出来游山玩水,结果在蜀中遇到了麻烦。如今可儿已被囚禁在了川南僰王山飞雾洞中为人质,我必须回蓝月亮谷借出鬼壶以换取她的自由。”   “鬼壶?”明月闻言吃了一惊,“难道有人还想着复活京城里的那个‘伟人’么?”   “不是,”邢书记摇摇头,“说来话长,飞雾洞中有修行多年的隐士,想要借用鬼壶破解僰族先祖大洛莫的什么机关。”   明月沉吟道:“鬼壶中蕴含的能量极其诡异,连寒生都没有完全弄明白内里的奥秘,此物若是落入恶人之手,恐怕将会遗祸匪浅。”   邢书记挠了挠头皮,明月说的没错,这个小小的骷髅头确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超自然能力,落到坏人的手里可能要出纰漏。但是为了可儿的安危,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借到手,飞雾洞里的这个秋波老妪功力实在是奇高,想来除此而外,也别无他法。   “邢书记,你这次恐怕要空手而归了。”明月微微一笑说道。   “为什么?”邢书记赶紧问。   “寒生送沈才华和墨墨去香港读书了,眼下并不在蓝月亮谷中。”   邢书记闻言愣住了,怎么会如此的不凑巧。   “没有寒生的同意,想必兰儿是不会把鬼壶交给外人的。”明月同情的望着他说道。   “唉,为了可儿,怎么也要去试一试......”邢书记双眼直勾勾的瞅着明月,冷不丁儿的突然说道,“你,你好美啊,是我此生见过的最俊的女人,真的好难把持呢。”   “你说什么?”明月吃了一惊,清澈的双眸诧异的望着他。   “说什么......我说什么了?”邢书记不明就里。   明月盯着邢书记,疑惑的问道:“你是不是病了,贫尼见你面色晦暗,身上隐约透出异香,像是中毒的症状。”   “呵呵,不打紧,”邢书记爽朗的笑了起来,“前两日确实中了三尸毒,不过本书记已将那下尸彭姑杀死了,区区尸虫,不足挂齿。明月,我现在要即刻赶回谷中,就不多耽搁了,汽车暂且用不上就寄放寺中,就此告辞了。”   明月送邢书记至山门口,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琢磨其方才所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这不像是他一贯的作派。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儿,明月忧心忡忡的寻思着。   夜幕降临了,一轮明月高悬,清凉的月光洒在明永冰川的巨大冰瀑上,斑驳而迷离。夜空中,一只孤独的喜玛拉雅山鹰盘旋在雪峰之巅,仿佛诉说着来自远古的苍凉。   山脚下是茂密的云杉林和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此时正值五月初夏时节,盛开的野花覆盖了整个草原,在融融月色中散发着淡淡的幽幽香气。   邢书记一路走来,感到心旷神怡,前面明永冰川的冰瀑后面,便是进入蓝月亮谷的通道。   “何人鬼鬼祟祟的在此偷窥?”突然间一声暴喝,高大的云杉树上飘落下来一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喇嘛。   邢书记大吃一惊,打量着对方并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白眉扎西,”老喇嘛说着走上前来,定睛细瞧认出了邢书记,“咦,你不是去年在塔巴林寺辩论大胜邪门外道的那个人吗?”   “本人正是邢书记。”邢书记脸上充满了自豪的微笑。   “你这是要......”扎西疑惑的目光。   “刚刚出门了一段时间,准备连夜回谷,”邢书记说罢,然后接着反问道,“大师深夜在此做什么?”   “老衲是蓝月亮谷的守护者。”扎西老喇嘛淡淡一笑。   “哦,大师辛苦了。”邢书记嘴里敷衍着转身离去。   “且慢,老衲向你打听个人。”白眉扎西在身后叫道。   “什么人?”邢书记很是好奇。   “有一个叫二丫的女孩儿,身边还带着一只瘸腿的老母猫,她现状怎样?”扎西老喇嘛关切的问道。   邢书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白眉扎西无奈的挥了下手,叹息着转身返回了云杉林里。   邢书记在月光下攀上了冰川,在一条冰瀑的后面找到了进出蓝月亮谷的那个冰洞,然后揿亮了手电筒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原来传说中的蓝月亮谷虚空是真的哇......”突然耳边听到了细微的惊叹声。   “谁!”邢书记猛然转过身来四下里望去,可是并未看见有任何人。   “奇怪,明明好像是有人在说话嘛。”他嘴里嘟囔着,也许这些天来精神过于紧张,头脑中产生了幻听。   进入到蓝月亮谷后,他沿着蓝宝石般的湖泊岸边前行,穿过鲜花盛开的草甸,最后经由喇嘛庙后的山崖石壁洞口,最终返回到了“玉龙第三国”。   夜色已深,湖边的一排小木屋里静悄悄的,人们都已睡熟了。蓦地,黑暗中冲出一群小土狗,见到邢书记都亲热的摇晃着尾巴围拢了上来,他们是笨笨和黑妹的孩子,平时就喜欢和蠕头蛮在一起玩耍。   邢书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屋子内弥漫着一股浑浊的屁香,宋老拐正光着身子躺在自己的那张大床上鼾声大作,还保持着东北老农赤身裸睡的习惯。   “起来。”邢书记一拍他那瘦骨嶙峋的屁股,这张床可是他和可儿的爱巢,竟然被这老乞丐给玷污了。   “姑父你回来啦......”宋老拐见到邢书记惊讶的合不拢嘴,“咦,怎么没见可儿姑姑?”   “说来话长......”邢书记坐下来喝了点水,然后将这次出谷所遭遇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末了叹息着说道,“你可儿姑姑现还在僰王山飞雾洞中当人质呢。”   “岂有此理!”宋老拐麻利的穿上了大花裤衩,跃身下地义愤填膺的叫喊了起来。   邢书记郑重的说道:“听说寒生不在谷中,所以我明天一早就要去向兰儿借鬼壶,然后即刻返回僰王山去救可儿。”   宋老拐是老江湖了,在三教九流之中混了数十年,社会经验丰富,比邢书记要老道的多。   “姑父,你和姑姑离开蓝月亮谷后,可能还不知道寒生他们在临潼西山之巅的那场恶斗吧?”他说。   “什么恶斗?”邢书记诧异道。   宋老拐讲述了自从二丫潜逃出谷后,寒生等人一路寻找她的下落,直至后来在陕西临潼西山之巅与黄老魇以及猪妖楚大师他们之间的那场旷世之战。他的口才极好,如评书般的绘声绘色,听着简直惊心动魄,不知不觉的东方便已露出了晨曦。   “贾道长和老祖受伤较重,待其基本痊愈后,寒生便已携他们夫妇以及沈才华和墨墨去了缅甸,准备在仰光港与卢太官会合然后偷渡去香港,所以短时期内难以返回蓝月亮谷。”宋老拐告诉他说。   邢书记想了想说道:“若是兰儿不肯借鬼壶,那我就试试改变容貌,假扮寒生如何?”他掏出了秋波老妪给的那张障眼符,将其易容的作用说给了宋老拐听。   “这符箓竟然会如此神奇......”宋老拐连连咂舌,但他却认为不可行,“寒生与兰儿是多年的夫妻,两人举手投足间甚至一个眼神儿都配合得十分默契,因为是太熟悉了。而你若扮成寒生,尽管貌似但却神离,会被一下子看穿的,结果不但弄得大家都非常尴尬,而切难以成事儿。”   “那么扮成何人为好呢?”邢书记犯了愁。   宋老拐想了想,说:“只有一个人最合适。”   “谁?”   “有良,”宋老拐解释道,“在临潼西峰山顶上,鬼婴用祝由十八式斩落了有良的一条胳膊,寒生想尽力来医治断臂,但是被其拒绝,带着二丫遁入江湖。据说当年兰儿家的狗也曾将有良的双手筋脉咬断过,这小子真挺硬气,宁可终生落下残疾也拒不接受寒生的救治。如此算来,寒生夫妇至少两次有愧于有良,此时你若以他的面目出现,胜算可就大得多了。”   邢书记点了点头,这宋老拐的脑袋还真不白给,比自己考虑的要周全得多。   “好吧,就扮成有良好了。”他赞同这主意。   宋老拐穿上衣服,说道:“事不宜迟,趁着足智多谋的吴楚山人还未起床,我们要赶紧行动。”   邢书记将那张障眼符揉搓成一团塞入口中,就着吐沫咽了下去,然后按照秋波老妪说的那样,在心中努力回忆着有良的身形容貌。   片刻之间,他蓦地整个人已然变成了有良的模样,中山装塌落下来,身子瘦了一大圈。   “不行,”宋老拐惊呼道,“有良可是断了一条胳膊的,可你现在却是双臂齐全,这个必须要处理一下。”   宋老拐赶紧脱下邢书记的上衣,将其一条臂膀塞进裤腰带里,然后重新套上中山装,俨然空了一只袖筒,如同断臂人无异。   “这还差不多。”他满意的打量着,“只是衣服稍嫌肥大了些,不过也能对付了。”   两人悄悄溜出房门,直奔寒生与兰儿的小木屋而去。 第29章 出逃   此刻,兰儿刚刚起床,正在洗脸刷牙,忽听急促的敲门声。   “有良!”当兰儿打开屋门时,不由得惊讶的叫出声来。   “俺有急事找寒生。”邢书记尽量模仿有良的口音,尽管不太像,但惊愕之中的兰儿并未察觉到有异样。   “快进屋来,寒生送才华和墨墨去香港读书去了。”兰儿赶紧让“有良”入内,目光瞥见他那空荡荡的袖子,心中充满了愧疚之意。   “找寒生有什么事儿么?”她关切的问道。   “二丫的伤复发了,如今已危在旦夕,俺实在是不得已才前来找寒生借鬼壶一用,救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邢书记面露凄苦之色,话语中带着哭腔,简直催人泪下,这其实是他和宋老拐两人商量好的说辞,专为打动兰儿的同情心而设计的。   “这......”兰儿踌躇着,上次二丫躺在这里昏迷不醒,就是用鬼壶将其救活的。   “若是二丫和那未出世的孩子不幸死了,俺也决心随着她娘俩一起去。”邢书记说着自己心中忽地一酸,竟自潸然泪下,就连左眼干瘪的眼眶里也渗出了两滴眼泪。   兰儿闻言也跟着难过不已,若不是才华和墨墨在那场恶斗中重伤了有良和二丫,他们也就不会有今日之灾。   “好,我这就去拿来。”善良的兰儿抹去眼角的泪水,转身进入了内室。   不多时,她便捧着一个小布包走了出来,解开包袱皮露出了那具褐黄色如拳头大小的骷髅头。   邢书记一把抓过,急忙揣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嘴里说道:“俺替二丫谢谢你了。”说罢转身冲出房门竟自去了。   兰儿长长叹息一声,心中暗自祈祷着二丫吉人天相,能够和孩子躲过这一劫。   邢书记冲出小木屋,那群小土狗重又围拢上来,又蹦又跳的甩着尾巴对他撒欢儿。   “走开!”邢书记踢了小狗们两下,知道自己必须得赶紧出谷,从易容开始已经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万一耽搁可就麻烦大了。   前面竹林边,宋老拐正拎着一个破旅行袋焦急的张望着,见到邢书记匆匆跑来,急忙问道:“姑父,拿到了么?”   邢书记点点头:“快走,时间就要到了。”说罢两人迅速的闪身钻进了竹林。   兰儿站在小木屋门口,望着消失了的“有良”背影,总感觉到哪里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   当她正要返回屋里之时,见到爹爹吴楚山人匆匆的赶来。   “兰儿,刚才那人可是有良么?”吴楚山人问道。   “是的,爹。”兰儿回答。   “他突然入谷定是有什么事儿。”   “二丫的伤复发了,生命垂危,他来借鬼壶去救人。”   “鬼壶?”吴楚山人闻言一愣,忙问,“你借给他了?”   “嗯。”兰儿点点头。   吴楚山人的表情骤变:“你可知道有良的哪条胳膊被小才华削断了?”   兰儿想了想,回忆说道:“听寒生说是左手。”   “那你可看清他的空袖筒是哪一只?”   “是......右手。”兰儿蓦地惊呼起来。   “没错,”吴楚山人接着说道,“兰儿,有良只来过谷中一次,这些小狗竟然对他一点都不陌生,难道这也不奇怪么?”   兰儿显得有些茫然:“爹,但他的相貌真的是有良啊,女儿应该不会认错的。”   “唉,”吴楚山人长叹一声,“世间上有很多事儿,不能以常识论之,爹爹现在就去追上他弄个究竟。”说罢,出门一路追踪而去。   在谷中的这些年来,经过寒生的调理和自己的努力,目前功力已经恢复了五六成,轻功也还能勉强挤入一流高手之列。   竹林旁的小道上,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迎面碰上了客家嬷嬷挎着篮子采蘑菇回来。   “山人何故如此匆忙?”客家嬷嬷诧异的问。   吴楚山人停下脚步,将方才发生的事儿匆匆述说了一遍。   “有良?”客家嬷嬷惊讶道,“听寒生说,他曾瞧见老妪的孩儿活师曾在临潼西山之巅钻进了有良的背囊里,老妪本来就想要出谷去寻找,现在正巧他来了,定要去找他问个明白。”说罢,撂下胳膊挎着的竹篮,与山人一同向前追去。   两人施展起轻功,刚刚追出玉龙第三国的石甬道,便远远的望见了有良与宋老拐狂奔的身影。   “有良,站住,山人有话问你......”吴楚山人在后面高声叫喊着。   邢书记正竭力狂奔之际,忽听身后传来吴楚山人的呼唤声,心中暗道,这下坏了,这事儿穿帮了。   “姑父,你带着鬼壶去救姑姑要紧,老拐就在这儿先搪塞抵挡一阵子,多少也能拖延点时间。”宋老拐急急忙忙的说道。   “有良......老妪的孩儿活师现在何处?”紧接着,身后又响起了客家嬷嬷的声音。   “完了,谷中的两大高手都追来了,咱们肯定是逃不脱了。”宋老拐沮丧的说道。   邢书记也不搭话,伸手掏出那张黄色的飞升符塞进了嘴里匆忙咽下,顿时觉得身子忽悠一轻,体内充斥着极大的能量。他用那只在外面的左手夹起了宋老拐,身子蓦地腾空而起,脚尖轻点草甸上的杜鹃花叶像箭一般的疾射而出,如鬼魅般的晃动着,须臾便只剩下远方的一个小黑点了。   吴楚山人心中骇然,此人的轻功何等了得,简直是闻所未闻。客家嬷嬷也是愕然不已,自己的祝由轻功已经是独步天下了,可是与“有良”相比仍是天壤之别,而且他腋下还夹带着一个宋老拐。   两人遂止住了脚步,面面相觑而作声不得。   “嬷嬷,此人露的这手轻功,足显其功力高深莫测,别说我俩追不上,即便追到他也绝非其敌手,此事须得从长计议。”须臾,吴楚山人默默说道。   客家嬷嬷望着他:“如何从长计议?”   “山人在想,这宋老拐与此事有何联系?现在明白了,宋老拐本身就是来谷中潜伏卧底的,一旦时机成熟,里应外合来盗取鬼壶,他们成功了。”吴楚山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嗯,否则他没有必要跟随着一同出逃。”客家嬷嬷点头称是。   “我们先回去吧,检查一下宋老拐的房间,看看能否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吴楚山人无奈的说着。   客家嬷嬷思索片刻,毅然决然道:“山人请回吧,老妪就此出谷寻找孩儿。”   “嬷嬷,这活师胎中脉象为男婴,落地时又为女婴,双目蜕化还生有第三只立眼,看起来......”吴楚山人想说那不过是只怪胎,起码也是重度残疾,不要也罢。   客家嬷嬷仰天长笑一声:“此生之中的唯一女儿,无论她是人是鬼,老妪都要和其在一起,照顾她,养育她,至死不渝。”说罢,转身竟头也不回的去了。   清晨,梅里雪山映照在金色的阳光下,薄雾蔼蔼。云杉林中的白眉扎西老喇嘛远远的瞧见有一个黑点,正从明永冰川脚下疾速的朝这边狂奔,他顿时警觉了起来,遂闪身进行拦截。   “有良?”他瞅着转瞬而至的那个人惊讶的叫出了声,此刻看清其腋下竟然还夹了个人。   “小子,二丫姑娘现况如何......”扎西高声问道。   哪知有良并未搭腔,在其身边一闪而过转瞬去了老远。   这小子何时轻功变得如此之高?扎西老喇嘛疑惑的挑了挑白眉,什么事儿要跑得这么急呢,他嘴里嘟囔着走回了云杉林。   当邢书记远远望见塔巴林寺的红墙时,一炷香时间到了,他又恢复了本身的容貌。放下了晕头转向的宋老拐,将右手从裤带里抽出,重新套上袖管,邢书记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姑父,你的轻功好厉害呀,老拐简直就像是在腾云驾雾一般。”宋老拐摇摇晃晃的站稳了身子,口中啧啧称奇。   邢书记此刻心中也直惊叹,秋波老妪的符箓真是不得了,连吴楚山人和客家嬷嬷都被甩得不见了人影,呵呵。   “老拐,前面就是塔巴林寺,我们直接开车走人,就不入寺了,省得麻烦。”邢书记吩咐说。   两人正了正衣衫,径直奔山门而去,那辆白色的丰田吉普车还停放在原地,车身已经被红衣女尼清洗过了,很是干净。   邢书记掏出车匙开门,迅速的启动了马达。   “邢书记,您不入寺了么?”有红衣女尼上前问道。   “不了,请转告明月住持,本书记有急事儿先走了。”邢书记仓促的答道。   望着绝尘而去的吉普车,红衣女尼疑惑的摇了摇头,回寺禀告住持去了。   宋老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心情格外的兴奋,自从邢书记和可儿溜出谷以后,自己每日里无所事事早就呆腻了,巴不得能重新回到俗世,那儿的生活才叫多姿多彩呢。   “老拐真想吃只大烧鸡,或者猪肉炖粉条子汆白肉。”说着,他嘴角边早已流淌下了晶莹的哈喇子。   “是啊,”邢书记一面开着车,口中表示赞同,“蓝月亮谷虽然平静安逸又可长寿,但远离了如火如荼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也经受不到新民主主义阶段阶级斗争的战火洗礼。长此以往,革命意志就会逐渐消退,而且本书记已经很久都没有缴纳党费了,想起来心中着实万分的愧疚啊。”   两人聊着天,从德钦州经由丽江、大理奔着昆明方向一路下行驶去。   黄昏时分,吉普车驶入了昆明市区。   “姑父,肚子饿了一天,弄点好吃的吧。”宋老拐饥渴难忍的说道。   “这鬼壶的气场好强啊......”邢书记耳边又响起了细微的说话声。 第30章 仙圣子   “你说什么?老拐。”邢书记问。   “老拐说肚子饿了,吃饭吧。”宋老拐大声抱怨起来。   “不是这一句,‘鬼壶的气场’怎么了?”   “老拐没说。”   “那是谁说的?”邢书记诧异道,蓦地想起在明永冰川的冰洞内也曾听到过那种细微的话音,难道自己又出现了幻听......   此刻,吉普车驶入了宝善街与南华街交叉路口,路边正巧有一家福华园餐馆,邢书记将车停泊好,然后带着宋老拐走进了饭店大门。   “两位,我们店的‘过桥米线’享誉云南,称为‘春城第一汤’,还有蒜香味儿的烤肉串,也是最受食客欢迎的,要不要尝尝。”服务员拿着菜单近前介绍说道。   邢书记点了两份“过桥米线”和一些烤肉串,由于心中挂念着可儿,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足足开了一千多里地。   “怎么没有大烧鸡呢?”宋老拐撅起了嘴巴嘟囔起来。   邢书记没有理睬他,兀自在座位上沉思,两次幻听出现的细微声音似乎都很熟悉,他绞尽脑汁想了老半天,才最终回忆起来,那说话声竟然与彭姑的口音相似,可她已经死了呀......   过桥米线端上来了,每人半碗汤、半碗米线和一盘生肉片以及葱段、笋片、蛋皮等等。   “这汤是凉的吧,怎么都不冒热气?”宋老拐嘟囔着去端汤碗,“哎呦”一声,手上差点烫掉了一层皮。   原来那鸡汤上面浮着厚厚的一层油,阻碍了热量的蒸发,此刻即便是生肉片也可瞬间汆熟。   邢书记目光注视着碗内的鸡汤,回想起那晚在五尺道咬死彭姑的情节,后来嘴里有一大坨黏糊糊的东西吞进了肚子里,难道掉了半拉脑袋的彭姑还没死?   “老拐,”邢书记一把揪住宋老拐,匆匆问道,“你可听说过‘三尸’么?”   “什么‘三尸’?”宋老拐觉得莫名其妙。   “人之生也,皆寄形于父母胞胎,饱味于五谷精气,是以人之腹中各有三尸九虫,为人之大害。”旁边桌上的一老道士接过话茬咬文嚼字的说道。   “那么下尸呢,具体是什么样子的?”邢书记紧忙追问,也不顾其是陌生人。   那老道士目光注视着邢书记,微笑着说道:“下尸名彭矫,其形状似小儿,身上生有两寸白毫,人既死矣,遂出作鬼,如人生时形象。”   “那小鬼能说人语么?”邢书记想起彭姑身上的那层白色的茸毛。   “当然,”老道士耐心的解释道,“但那必须是修炼成精的,在人腹中牵引意贼,慕恋女色,令人夜与鬼通。”   邢书记当下请老道士同桌用餐,并慷慨的为其买单。   “贫道瞧你面色晦暗,肉燃意倦,是否感觉到有身虚腰重,脚膝无力,小便多频的症状?”   邢书记摇摇头,自己感觉良好。   “请问道长如何称呼?”邢书记问道。   “贫道仙圣子,足下何人?”老道士说话颇具古风,三缕长须面容清癯,头戴九梁巾身着灰色道袍,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我是邢书记,他是宋老拐,”邢书记介绍着,同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遂问道,“有位道长法号叫‘仙灵子’的,不知您是否认得?”   “仙灵子......”老道士闻言面色遽变,疑惑的目光直视邢书记,“你见过他?”   “嗯,仙灵子道长在川南僰王山中修行了四十余年,是位高人隐士。”   仙圣子猛然一拍桌子,怒道:“这个不争气的师弟,不好好在鹦鹉山金殿修行,竟于数十年前不辞而别,贫道还以为他早就死了呢。”   “原来老道长是仙灵子的师哥啊,真的是巧了。”邢书记呵呵笑道。   “可知他为何跑去僰王山去独自修行呢?”仙圣子问。   “据说也是为了破解僰族大洛莫的机关。”邢书记回答说。   仙圣子听了心中怦然一动,双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怪异神色。   “邢书记,贫道见你们风尘仆仆的,这是准备要去哪儿?”他问道。   “返回川南僰王山。”形书记随口答道。   “如果不介意的话,贫道和你们一路同行如何?与仙灵子分别已有四十多年了,今生很想再与他一见。”仙圣子提议说,面现诚恳之意。   “好啊,没问题,正好路上可以向道长请教一下有关下尸彭矫的事情呢。”邢书记欣然应允。   “贫道需要先回趟东北郊鹦鹉山金殿一趟,取来真武七星剑带在身上。”   “真武七星剑?”邢书记犹豫了一下,“按照公安部门规定,超过七寸即为管制刀具。”   仙圣子呵呵一笑:“不碍事的,此剑乃当年吴三桂所铸,能伏魔而制怪,属于国家级文物。”   “那好吧。”邢书记点头应允了,平西王吴三桂,就是那个引清兵入关的大汉奸嘛,他使用的兵刃能见识一下也好。   “小心!这是个妖道,切不可带他同行。”邢书记耳边又响起了那细微的声音,这次则是警告,口气很是严厉。   此刻,他心中已经明了彭姑并没有死,下尸彭矫,也就是道长所说的那个长着两寸白毫的小儿,已经被自己吞落到了腹中!   不过也不要紧,秋波老妪道行如此高深,大不了要张符箓吞下,将其打下来就是,想到这里,邢书记本来忧心忡忡的心境顿时好转了起来。   区区彭姑,到时候有你的好看。   昆明东北郊的鸣凤山,俗名鹦鹉山。金殿又称太和宫真武金殿,是明万历年间仿照湖北武当山天柱峰太和宫所建,为云南著名道观。康熙朝吴三桂重建时以黄铜铸成,阳光照耀下光芒四射,映得翠谷幽林金光灿灿,故而得名“金殿”,亦称“铜瓦寺”,为我国现存最大的纯铜铸殿。   吉普车停在了山门处,邢书记一行走进了道观,沿途路遇的大小道士纷纷对仙圣子施礼,原来他是道观的观主。   走过三道天门,前面便是古朴庄重的太和宫了。   金殿在最里面,台阶下立着“金殿朝辉”的石碑,左右有各有一铜亭,内奉水、火二将。殿前竖一根三丈多高的铜制旗杆,上悬“日月七星锁山旌”,七星铜旗象征着北极玄天“普护”生灵,周围有二十八宿。   “邢书记,这里便是平西王吴三桂于康熙十年(公元1671年)修葺的纯铜真武金殿,占地180平方米,重250吨,他的那把真武七星剑就在此处珍藏着。你们稍后,贫道这就入殿取剑。”仙圣子说罢一个人走了进去,扔下邢书记和宋老拐在台阶下等候。   “邢书记,此人分明就是妖道,千万不可带他去僰王山。”那个细微的声音又在邢书记的耳朵里响起。   “哼,这与你彭姑又有什么关系?”邢书记忿忿不平道,“你这狠毒的婆娘,干嘛要钻进本书记的体内?”   “夫君,这能怨我么?本来想让你舒舒服服的享受一番,结果却恩将仇报的咬掉人家的半拉脑袋,无奈之下才不得已栖身在了你的腹中嘛。”彭姑抱怨道,似乎显得十分委屈。   “那你马上出来,本书记最讨厌体内有寄生虫了。”   “这恐怕不行,既然来了就得与你慢慢的融为一体,就像彭姑的肉身一样,到后来也就分不出你我了,彭矫就是邢书记,邢书记也就是彭矫,我俩将变成一个人。本来应该七日便可完全同化,没想到入体才发现你竟然非普通人,而是一个来自远古的蠕头蛮,这倒是令人大感意外呢。”彭矫嗤嗤笑道。   就在说话间,仙圣子肩后背着一个长方形的布包从金殿中走了出来。   七日同化?邢书记心中倒真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从五尺道彭姑咽进肚里算起已经过去三四天了,必须抓紧时间赶路,抢在第七天前到达僰王山飞雾洞,请秋波老妪将其驱除。   “仙圣子观主,我们需要日夜兼程赶往僰王山。”邢书记匆匆说道。   “好啊,贫道也希望早点见到师弟。”仙圣子无异议。   宋老拐瞧见仙圣子身负的长包袱似乎很长很重,不由得好奇的问道:“道长,这真武七星剑个头还真不小啊。”   “那是自然,这平西王吴三桂天生膂力超乎常人,此剑一人高,重达60余斤,两面剑锋镶有七颗铜星,是真武的‘镇山法宝’,端的是斩妖除魔的法器。”仙圣子解释说。   “道长的功力想必也不弱于吴三桂吧,否则根本就耍弄不开如此重剑。”宋老拐啧啧称奇。   仙圣子微笑不语,三人直奔山门而去。   夜幕降临,邢书记驾驶着吉普车离开了昆明市区,一路星夜向东北滇黔交界方向驶去。 第31章 嬷嬷的困惑   客家嬷嬷脾气倔犟,向来心高气傲,我行我素,与吴楚山人分手以后,什么行装都没带便径直的走出了蓝月亮谷。   在明永冰川下的云杉林边,她遇上了守护者扎西老喇嘛。   “施主何人,可是从蓝月亮谷而来?”白眉扎西看见其敏捷的滑下冰川,猜到她是谷中之人。   客家嬷嬷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了句:“干嘛?”   扎西疑惑的瞅着她,心道今天这谷中人怎么脾气都怪怪的,但自己是历代传承的虚空守护者,因此必须对里面的人恭敬。   “老衲扎西,是蓝月亮谷的守护者。”老喇嘛和颜悦色。   “嗯,”客家嬷嬷听寒生提到过这位白眉红衣老喇嘛,此人与有良和二丫都有过一面之缘,于是表情和缓了许多,开口问道,“大师今早可曾见到有良从这儿经过?”   扎西老喇嘛点了点头:“见过,老衲至今还在纳闷呢,这有良是怎么了,一句话不说就冲过去了,腋下还夹了个瘦老头。”   “你看准了,那人确实是有良么?”客家嬷嬷说道。   “当然,老衲与那小子颇有渊源,断然不会看错人的。”扎西语气十分的肯定。   客家嬷嬷此刻也有些迷惑不解,吴楚山人非说那人绝不是有良,可自己瞧其背影却很像,加上白眉扎西的一番话,她认定应该没错,不过这有良的轻功如此的匪夷所思,倒是令人意外。   “有良往哪去儿了?”她问。   “塔巴林寺方向。”   “老妪去找他。”客家嬷嬷说罢挥了下手,竟自去了。   扎西老喇嘛苦笑一下,转身返回云杉林。   塔巴林寺的钟声响了,此时正是红衣女尼们做早课的时间,客家嬷嬷径直走进了寺中,在住持禅房见到了明月。 邬波驮那。   “有良?没来过啊。”明月听罢摇了摇头。   客家嬷嬷诧异道:“奇怪,扎西老喇嘛看见他和宋老拐往塔巴林寺的方向来了。”   “嬷嬷,你找他有何事?”明月问。   “有良潜入谷中盗走了鬼壶。”客家嬷嬷答道。   明月闻言更加疑惑了:“昨晚邢书记来过寺里,说可儿在川南出事儿了,被高手当作了人质,他要去谷中找兰儿借鬼壶一用。”   “邢书记?”客家嬷嬷吃了一惊,“老妪在谷中并没有看见他呀。”   “听萍儿说,今早邢书记与宋老拐来到山门口开走了汽车,但是并没有入寺。”   “宋老拐?”客家嬷嬷愕然道,如果是这样,吴楚山人的话倒也不差,但邢书记生得人高马大,身材与有良明显不同。再者,这个蠕头蛮的武功平平,即便是易容,也不可能有如此之高的轻功。   “那么,可儿如今在何处被押为了人质?”她问。   “据邢书记说,是在川南僰王山的飞雾洞。”明月告诉她。   “如此,老妪告辞了。”客家嬷嬷转身离开禅房。   鬼壶乃是祝由鼻祖风后的骷髅头,自己作为祝由术传人,绝对不可让其落入外人之手,至于邢书记与有良之真伪,等到了僰王山也就都清楚了。   出了塔巴林寺,客家嬷嬷一路向东南方而去,准备到公路上搭车前往川南,等此事儿了解了,再去中原寻找自己的孩儿。   德钦至中甸的公路上,客家嬷嬷站在路边候车。   她依旧是数年前的衣着装束,长袖对襟短上衣,扎着红色斜纹围腰,下穿单式片裙并缀有黑色前遮阴布,脚上打着绑腿,足登黑布鞋。其身高不足一米五,银发披肩,满脸的皱纹,看上去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老太婆。   有辆去昆明运货的卡车停了下来,让她上了车。   “阿婆,您就一个人出门啊?”司机热心的问道。   “嗯。”客家嬷嬷哼了声,再就不说话了。   卡车颠簸了一整天,直到凌晨时分才抵达了昆明,嬷嬷下了车,还要继续寻找前往川南的顺风车。由于出来时走的匆忙,兜里一分钱也没有,此刻夜深人静,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   停车场路边的一排小摊贩还在叫卖,这里是前往中原内地去的必经中转站,跑长途的货车司机往往都在这儿歇脚和用餐。简陋的摊桌上,什么鸡丝米线、稀豆粉、小笼包以及汽锅鸡、萝卜饼等本地小吃应有尽有。   有几名货车司机正在吃着汽锅鸡饮酒,个个面色通红的比划着猜拳,声音叫嚷的老高。   “喂,你们声音小点不行吗?”邻桌坐着两名中年道士不满意的叫道,身旁还有一秃头老僧,他们竟然也在饮酒吃鸡。   长途货运的司机们素来自由散漫,性情倔犟,几杯酒落肚之后便不管不顾的,闻声扭头见了竟自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几个酒肉和尚老道啊,出家人还真的挺潇洒呢。”有个司机反唇相讥道。   “怕是假和尚吧,现在出来骗钱的多去了。”有人附和着。   “你说什么!”一中年道士按捺不住,“腾”的站起身来。   身旁的老僧伸手拽住了他,劝道:“玄机子道长何必与他们怄气,只当作没听见就是了。”   那道士忿忿的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瞧,那家伙还想打架呢,哪有一丝出家人的涵养,绝对是假老道。”司机嘴里仍旧是不依不饶。   客家嬷嬷腹中饥渴,也不管其囊中空空如也,径直走过去坐在了老和尚的旁边空位上,手拍桌子叫道:“来碗鸡丝米线。”   摊贩盛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线撂在她面前,嬷嬷旁若无人的低头自顾个吃了起来。   两个中年道士疑惑的目光望着她,对嬷嬷的古怪装束很是好奇。   “咦,这是什么服饰?贫道从来都没有见过。”对面的道士轻声说道。   “玄真子师弟,依贫道看这是怒江边独龙族的装束。”方才那个脾气暴躁的道士猜测着。   “无欲大师,您见多识广,可知是哪个民族?”他犹豫不决的扭头问那老僧。   “台湾苗栗客家人,”老僧微微一笑,目光望向嬷嬷,口中说,“施主,老衲说得可对?”   客家嬷嬷闻言嘴里“哼”了声,并未理睬他。   老僧见客家嬷嬷只顾大口的吃着鸡丝米线,摇了摇头,世俗多为贪食之人,这远道而来的老婆婆亦不能例外。   “无欲大师,我们这次应约前往僰王山,不会空手而归吧?”玄真子一面喝着酒,看上去已经是醉意醺醺。   老僧瞥了眼客家嬷嬷,然后谨慎的低声说道:“两位道友,既然仙圣子传言,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千百年来,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秘密,或许就要解开了。”   客家嬷嬷闻言,心中不由得为之一动。   “再来一碗米线。”客家嬷嬷想要多偷听一些他们的谈话,于是再要了米线,低头慢慢的吃着。   无欲老僧等人见身旁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台湾老太婆,因此也就未加防范,一面喝着酒继续聊天。   “大师,仙圣子观主特意嘱咐贫道请您带上西山太华寺镇山之宝,究竟是什么好东西,可否让贫道先睹为快?”玄机子神秘兮兮的说道。   无欲老僧目光环顾左右:“此处人多眼杂,还是......”   玄机子有点不甘心,于是拿话来挤兑他:“无欲大师,僰王山如此机密之事,仙圣子师叔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你,贫道师兄弟不过也只是想看一眼而已......”   “是啊,大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玄真子也附和道。   “那好吧,老衲这就让你俩瞧上一眼。”无欲老僧面色有些尴尬,颇为无奈的说道。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样式古朴的紫檀小木匣,轻轻的撂在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揭起封印,抽开了匣盖。   玄机子和玄真子将脑袋凑上前去,客家嬷嬷假装吃着米线,但是眼角余光却瞥了过去。   紫檀匣内躺着一只手指长短、色彩艳丽的虫子,形状如田间常见的椿象,但背甲却像极了人的脸,眼睛、嘴巴和鼻子惟妙惟肖,面容庄严慈祥,酷似一尊佛头,还长着佛螺髻发。   “阿弥陀佛,”无欲老僧口诵佛号,缓缓说道,“此乃尘世间难得一见的佛虫,名为‘阿修罗虫’。此物为西山太华寺镇山之宝,据说来自西域,至今已有三百年的寿龄,若不是为破解僰王山之谜,老衲是决不肯带其出来的。”   玄机子和玄真子两人瞪大了眼睛,嘴巴里啧啧称奇。   相邻桌上的几名司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探头瞧见那虫后悄声嘀咕了一下,然后醉醺醺的起身过来。   “喂,老和尚,这不就是田间地头上经常见到的‘臭大姐’么,弄得像是挺金贵似的。”那人摇头晃脑的说道。   “就是‘放屁虫’啦,哥们当心给熏着。”其他几人嘻嘻的笑了起来。   “阿弥陀佛,施主切不可妄言。”无欲老僧口诵佛号关上了匣盖,贴上封印。   “装什么装?”那人酒喝多了,脚跟都站不稳,大大咧咧的从衣袋里掏出一百元钱,往桌子上一摔,叫道,“够不够,这条放屁虫我买了。”   老和尚面无表情的把紫檀木匣揣回怀里,对其他的几个司机说:“此人喝多了,请叫他回去。”   “一百元还不够?那好再加......”那人又掏出一百元纸币,低头望着桌上,“咦,我的钱呢?”   桌上的那张百元大钞已经不翼而飞。   这人醉醺醺的手指着无欲老僧:“老和尚收了我的钱,快把那盒子拿来。”说罢将手中的百元拍在了桌上。   可是在他手抬起来的时候,桌上的钱又不见了......   “老衲不卖这匣子,也未曾拿你的钱。”无欲老僧冷冷说道。   客家嬷嬷此刻已经喝干了碗中的鸡汤,从怀里拽出一张百元大钞,一抹嘴巴说道:“老板,结账。” 第32章 阿修罗虫   摊主伸手接过一百元钱,说道:“阿婆,两碗鸡丝米线十元,找您九十。”   客家嬷嬷一摆手:“不必了,这桌上出家人的饭钱一起算了,够不够?”   “够了够了,”摊主手下钱,开口说道,“几位请吧,我这儿快要打烊了。”他是怕这两桌人吵起来打架,还是想劝走了事。   “我的钱呢?”醉酒司机吵闹起来,被几个同伴儿生拉硬扯的给拽回去了。他们心下也都各自纳闷,明明看见钱撂在了桌上,眨眼工夫竟然不翼而飞,想来这桌子上必定有高人,司机们经常跑长途,见多识广,还是不要惹事儿的好,于是收拾收拾便匆匆离去了。   无欲老僧对客家嬷嬷微微一笑:“施主好身手,老衲平生仅见,真的是大开眼界。”   “区区末技,让大师见笑了,老妪只是气不过教训一下这些年轻人罢了。”客家嬷嬷谦虚道。   “施主在江湖上应算是顶尖高手了,如今在大陆这身装束很是少见,不知您如何称呼?”无欲老僧呵呵一笑。   “客家嬷嬷。”   “施主是来昆明市旅游的么?如此深夜,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迷路,况且社会治安也不是太好,可要多加小心才是。”无欲老僧貌似关心的说道。   “老妪来大陆已经有时日了,云南游览完了正准备要到四川南部的兴文去看僰人悬棺。”客家嬷嬷故意往目的地引导。   “兴文......”无欲老僧的目光望着她。   “嗯,据说兴文县有个僰王山飞雾洞,那里藏有千年前的悬棺,很是神秘。”客家嬷嬷仿佛不在意的说着。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住了,玄机子和玄真子面面相觑,俱自心中暗道,这台湾老太婆难道也是奔着那秘密去的?   无欲老僧心中更是狐疑,此人来历不明,从台湾来大陆观光旅游,想去瞧瞧举世闻名的僰人悬棺本也无可厚非,但时间和地点的选择却是太过于巧合。这次僰王山之行十分隐秘,江湖上目前还无外人知道此事,这个老太婆的突然出现不得不令人提防。   “大师,方才那‘阿修罗虫’老妪倒是头一回见,台湾苗栗的山野田间时常会有食虫椿象出没,捕来晒干便是中药中的九香虫,为虫中之至佳者。若是将其炒熟来吃,便可品尝到自然界的九种香气,乃不可多得的药用美食。唯其性滑,恐动大便耳,故不宜入汤剂。”客家嬷嬷说道。   “原来施主对医理也如此通晓,实在令老衲惊叹,”无欲老僧微微一笑,“此‘阿修罗虫’与放屁虫虽然形似,但却有天壤之别。当年平西王吴三桂入主云南时,有番僧自天竺携一只阿修罗虫进贡给陈圆圆。历经三百年,朝代更替,物是人非,但这只‘佛虫’却在太华寺中坐禅至今,以香灰为食,长伴青灯古佛,为我西山镇山之宝。”   “老妪孤陋寡闻,不知这‘阿修罗虫’有何妙用?”客家嬷嬷刨根究底,这帮人既然要上僰王山,是敌是友未知,多了解一些对方实力,总是没坏处的。   无欲老僧瞥了她一眼,谨慎的答道:“阿修罗乃佛教六道之一,也是天竺国古代诸神中的恶神,后信奉我佛,成为了护法神天龙八部之一。此虫名为‘阿修罗’,易怒好斗,来我中土以后,虽受数百年佛法之熏陶,但其仍不能证悟,因此以封印镇之。”   看来这老和尚不愿多透露这虫儿的秘密,客家嬷嬷心中暗道。   既然不便过于深问,嬷嬷于是岔开了话题,她把目光瞥向了俩道士,淡淡说道:“听说正一道食荤戒酒,可老妪见二位道长却在破戒饮酒,不知何故?”其实老和尚也在饮酒,嬷嬷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玄机子和玄真子面色一红,都不吱声。   无欲老僧淡然一笑:“老衲无欲,即便食荤饮酒亦是无欲。”   客家嬷嬷暗中寻思着,她已经道明要去僰王山,老和尚肯定会心中生疑,苦于不了解自己的底细,因此应该不会轻易放手。想到此,于是便站起身来说道:“天快要亮了,老妪这就告辞,去搭便车赶往兴文参观僰人悬棺。”   玄机子和玄真子迅速交换了下眼神儿,然后目光一齐望向了老和尚。   “嗯,”无欲老僧沉吟着说道,“嬷嬷,老衲也正准备前往川南一行,若不嫌弃的话,我们一路同行如何?”   “同行?”客家嬷嬷假装有点不太情愿,嘴里怯生生的问,“老妪虽已年迈,但孤男寡女一路同行,总是不太方便......”   无欲老僧呵呵一笑:“不碍事,老衲与两位道长都是出家人。”   客家嬷嬷沉思着,仿佛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斗争,然后才下了决心:“好吧,大师既然法号叫‘无欲’,想来对老妪也不会存有非分之想。”   “那是自然。”无欲老僧嘿嘿两声。   玄机子和玄真子两人私下里暗自偷笑,这老太婆也太高抬自己了,大概台湾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玄真子,去停车场把车开来,我们即刻启程。”无欲老僧吩咐道。   玄真子应声起身离去,工夫不大,一辆崭新的银灰色面包车驶来停在了跟前。   “嬷嬷请上车。”玄机子拉开了车门。   “老妪想要单独坐一排。”客家嬷嬷警惕的说道。   “呵呵,请随意好啦。”老和尚坦然笑道。   黎明时分,面包车出城沿着滇黔公路往贵州方向急驶而去。   在车上,客家嬷嬷单独坐在后排座位上,窗外是连绵起伏的群山,高崖深涧,云雾缭绕,山谷间鲜花盛开,姹紫嫣红,景色旖旎。   “无欲大师,老妪始终觉得你的‘阿修罗虫’其实就是一只放屁虫,绝不会看走眼的。”客家嬷嬷故意以言语刺激老和尚,她想要摸清楚那虫究竟有何本领,一是要知己知彼,另外她本身也对那些蛊虫之类的东西特别感兴趣。   “阿修罗虫”亦称“佛虫”,乃是太华寺镇山之宝,位尊辈高,历代高僧大德无不对其毕恭毕敬。说别的,无欲老僧都不会计较,唯独这“佛虫”却容不得他人蔑视与亵渎。   “何以见得?”老和尚虽然生气,但毕竟其涵养极高,只是冷冷说道。   客家嬷嬷心中暗道,这老和尚上钩了,于是开口娓娓道来:“‘放屁虫’又称臭大姐、屎屁虫,其腹部可以释放出大量的毒雾。为了生产这些脉冲炸弹,在体内储存有多种化学物质并加以混合,通过外骨骼中的排气孔喷射出来。有时甚至还伴有奇怪的啸音,用以恐吓对手,与人腹胀放响屁同理。”   无欲老僧板着脸默不作声。   “哈哈哈,”玄机子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忍俊不已的说道,“无欲大师,这位客家嬷嬷所说可是真的?太华寺镇山之宝若是一只臭大姐,那可笑煞人了。”他和师弟本就不满意仙圣子师叔召无欲老和尚一道前去僰王山,道家的事儿何必让佛门来参与呢,所以话里不无嘲弄之意。   “大师,‘阿修罗虫’也会放屁吗?”玄真子明白师兄的调侃意思,于是边开着车也不甘寂寞的参与进来了。   无欲老僧铁青着脸:“二位道友怎可对太华寺‘佛虫’如此不敬,口出秽言?”   老和尚的辈份与师叔仙圣子等齐,玄机子自然不好过于揶揄,因此便打个圆场说道:“当年既然是进贡给陈圆圆的宝物,想必不会是放屁虫,否则整天与臭大姐相伴,岂不唐突美人么。”   “或许陈圆圆发现此虫的真实面目,恶其不雅而转赠给了太华寺和尚也说不定。”客家嬷嬷又狠狠的来了一句,谈话不能就此结束。   “贫道以为完全有可能。”玄真子看不出眉眼高低,也随声附和着。   其实无欲老僧尽管佛理精通,但对于昆虫学却是门外汉,至于这只“阿修罗虫”究竟属于哪一类纲目的虫子,也不甚了了。   “‘阿修罗虫’无论其为何物,毕竟在佛前禅修了三百年,食香灰听诵经,试问当代那一位高僧有此修为?万物皆有灵,是人也好,是虫也罢,只要潜心禅修,都可以修成正果。”老和尚正色道。   “‘佛虫’在太华寺禅修三百年,身为节肢动物的椿象寿命本不足一年,这就是说其等于修行了三百世,如此,可有修出了神通呢?”客家嬷嬷淡淡说道,这才是问题之关键所在,也是她极力想要搞明白的。   “当然有神通了。”无欲老僧不知是计,便脱口而出。   “什么神通?”客家嬷嬷似乎不在意的随便一问。   “是啊,‘阿修罗虫’究竟有什么神通?”玄机子也迫切的想要知道。昨晚在真武金殿时,他曾经问过师叔,但仙圣子只字未提,只是要求他和玄真子连夜传话给无欲大师,务必带上“阿修罗虫”同往僰王山。   “师叔随身携有太和宫镇观之宝真武七星剑,大师又带来了太华寺的镇山之宝“佛虫”,看来这一趟僰王山之行可有热闹看了。”玄真子嘻嘻说道。   “真武七星剑......那是什么宝贝?”客家嬷嬷谨慎的问道。   玄真子不无炫耀的嘿嘿一笑:“那可是咱道家的传奇之物,乃是当年平西王吴三桂的兵刃,重达六十余斤,想想看,这手臂膂力得多强才能使用啊,也只有师叔才能玩儿的转。”   “真武七星剑和‘阿修罗虫’的是镇山之宝,都是三百年前的物件,到底哪个更厉害一些?”嬷嬷继续发问。   “这还用说么,”玄真子颇有不屑,“一个是精钢铸就的宝剑,一个是肉身的昆虫,想想就知道了。”   “阿弥陀佛,”无欲老僧反驳道,“剑不过是死物耳,‘阿修罗虫’却具有慧根灵性,二者怎可相提并论?”   “大师,太和宫金殿的真武七星剑可非死物,也是具有灵性的,但凡晚秋潇雨之夜,它还时常发出吟啸之声呢。”天机子愤愤不平的回击道。   “吴三桂好像就是秋天病死于衡阳,三年后清军攻破昆明,‘三藩之乱’就此平定。”客家嬷嬷回忆道,不过记不太清了,要是嘟嘟在,没有牠不知道的,这次跟随着鬼婴沈才华一同去了香港。   “没错,”无欲老僧说,“吴三桂确实于康熙十七年病死于湖南衡阳,此人虽为性情中人,但‘冲冠一怒为红颜’引清兵入关,以至于中原百姓生灵涂炭,其罪业不可恕也。”   “大师所言差异,那吴三桂本是明朝之功勋,年少勇冠三军,李自成百般诱降都不曾变节。他只是为报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才缟素誓师,提兵问罪,借清军之手杀回京城。至于清兵野心吞并中原,这却是始料未及的。”玄机子反驳道。   路途之中,车内释道两家激辩不断,出滇黔入四川,一直到了川南兴文僰王山下,方才住口。 第33章 合体   清晨,雾气沼沼,僰王山中苦竹林间的小路上,风尘仆仆的走来三个人,裤腿都已被露水打湿。   “前面就是飞雾洞了。”邢书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自己出滇入黔走五尺道,昼夜不眠不休,可赶到僰王山时还是超过了七日,多出了两个时辰。目前尚未发现身体有任何不适,兴许蠕头蛮的生理构造与普通人不一样,彭姑想要七日同化要费点劲儿。   “此山云蒸雾罩,紫气蔼蔼,端的是隐居修行的好去处。”仙圣子身后斜背着真武七星剑的布包,口中啧啧赞叹道。   宋老拐则气喘吁吁的走在了最后面,目光警惕的四处张望着,他知道此番前来搭救可儿姑姑恐怕不会太顺利,因此倍加的留意。   飞雾洞口,刺楠树丛环绕,两崖之间的天然石隙内传来淙淙流水声,里面阴暗而潮湿。   “邢书记,贫道师弟仙灵子就在此洞修行么?”仙圣子问道。   “仙灵子道长隐修的石洞在半山腰,不过他经常来飞雾洞,说不准此刻就在里面呢。”邢书记胡乱一说,他可不愿意先领这位观主去其师弟那儿,耽误了自己紧迫的时间。   三人走进了洞中,沿着湿滑的石阶前行。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晦暗的光线下,无灯教授仍旧在角落里闭目盘腿打坐,口中诵念着文天祥的《正气歌》。   “来者何人?”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无灯教授,我是邢书记啊。”邢书记呵呵的打着招呼。   “老夫是问你身后之人,看似仙风道骨,修为不浅,只可惜身上透出一股凛冽的杀气。老弟,你遇人不淑啊。”无灯教授叹息道。   仙圣子闻言微微一笑,道:“听闻僰王山中有高人在此隐修,今日得见果然不虚,贫道鸣凤山太和宫仙圣子,是专程来访道寻友的。”   “哦,是从云南远道而来,不知所要探访何人?”   “贫道的师弟仙灵子,可知他现在何处?”仙圣子谦恭的说道,初涉这僰王山,况且这洞中之水深浅尚不可知,不能轻易的得罪人。   “嗯,”无灯教授语气和缓下来,“原来是仙灵子的师兄,他这几日在上落水,至今尚未离开。”   邢书记手一指,说道:“上落水就在里面,请跟我来。”说罢冲着无灯教授摆摆手,急匆匆的领着仙圣子和宋老拐继续前行,迈步走上了天生桥。   “可儿,本书记回来啦。”甫一上桥,他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姑姑别怕,我宋老拐救你来了。”宋老拐亦不甘示弱的叫着。   上落水石洞中闪出可儿惊喜的身影,“蹬蹬蹬”几步一下子扑到了邢书记的怀中,热泪盈眶的呜咽道:“相公,可想死妾身了。”   “真是肉麻啊,简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邢书记耳边蓦地响起了彭姑不屑的声音。   “你懂什么,”邢书记怒斥道,“可儿是本书记的患难知己,是阶级姐妹,是战友,是爱人,你们虫子怎能理解人类崇高的无产阶级革命情操。”   “相公,你在同谁说话?”可儿柔情蜜意的嗲声问道。   “哇......”彭姑吐了。   在可儿身后不远处,站着一袭破灰布道袍的仙灵子,倒背着手正望向这边。   仙圣子抢前数步,朗声问道:“前面之人可是太和宫仙灵子师弟?”   仙灵子闻言吃了一惊,定睛细瞧之后愕然不已:“你,你是仙圣子......”   “正是贫道,”仙圣子手捋颌下胡须,微笑着说道,“师弟,四十年前你不辞而别,令师兄好生牵挂,原来你躲到这儿来了。”   “谁是你的师弟,”仙灵子面色铁青,“你我早已恩断义绝,几十年过去了,你又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仙圣子仍旧是和颜悦色:“师弟,你还在为当年之事生气啊,何况师妹早已经故去多年了。”   “哼,”仙灵子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忿忿道,“你和师父逼死了师妹,四十年前,贫道就已经与太和宫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呵呵,虽然你因一时之气而背叛了师门,如今师父也已仙逝,师兄身为太和宫掌门,只要师弟愿意,随时都可以重回太和宫。”   仙灵子脖子一挺,青筋凸起,朗声说道:“贫道不屑与你为伍。”   仙圣子的目光四下里扫视一番,石洞之中并未见有其他人,心中不免狐疑,眉头微微的皱起。   “邢书记,”仙灵子扭头疑问道,“你怎么会同他在一起?”   “哦,是在昆明福华园餐馆吃饭时认识的,得知道长在这儿就跟来了,说是分别了四十年的师兄弟,十分想念。”邢书记解释说。   “哈哈哈,”仙灵子狂笑数声,“好一个想念,仙圣子,你是惦记着师妹至死不肯说的那个秘密吧?”   仙圣子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仙灵子,太和宫中修行的众师兄弟之中,论天资、相貌和聪慧,最愚鲁的一个就是你。真是造化弄人,师父和贫道怎么也没想到,那何师妹竟然会傻到将秘密告诉给你这蠢蛋。”   “不错,若论这些先天条件,贫道确实不如你们。可是一个人若是心地狡诈不纯,为见利忘义之徒,纵使其天资再好,外表再光鲜,何师妹也绝不会托付的。你和师父人面兽心,费尽心机为得到僰人的秘密竟然不择手段的逼死了她。仙圣子,四十年后,你又不舍的追踪到了这里,当年得不到的东西,如今亦是休想。”仙灵子义正言辞的痛斥道。   他们师兄弟两人为着数十年的恩怨在一旁激辩,火药味儿渐浓。   邢书记方才感到胃里有些发酸,心想一定是彭姑在作祟,看来她已经开始侵入自己的躯体了,必须赶紧驱除才行。   “秋波前辈在哪儿?”邢书记目光望向了天坑竖洞内的石壁凹陷处,未见其身影。   “相公,自你走后,前辈便上山采药去了,说是只需三五天,可至今尚未回来。”可儿说。   “坏了,”邢书记闻言大惊失色,最最关键的时刻秋波老妪竟然不在,如此看来,是彭姑赢了。他不禁悲愤的怅然长叹,“想不到我一堂堂的县委书记,竟然要蜕变为一条肮脏的尸虫。”   “相公,你说什么呢?”可儿大惑不解的望着他。   邢书记一把抓住可儿,火急火燎的问道:“秋波前辈采药去了什么地方?”   “她直接攀上了天坑竖洞就不见了。”可儿紧张的答道。   “走,可儿,我们去找她。”邢书记不由分说,拽着可儿便往下落水跑去,那位无灯教授在此修行了好多年,一定知道秋波老妪采药的地点。   两人匆匆跑过天生桥进入了下落水石洞,可是找遍了石洞角落也没有发现无灯教授的身影。   邢书记急得额头冒汗,无奈之下只有带着可儿跑出了飞雾洞,可是外面仍旧寻不见他。   “奇怪,无灯教授去哪儿了?”邢书记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蔫了。   “相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儿有些害怕了,相公从未有过如此紧张慌乱的情形。   邢书记叹了口气,双眼注视着她,面色严肃,口气异常的庄重:“可儿,你听我说......”   可儿懂事儿的点点头。   “一条名叫‘彭姑’的丑陋邪恶尸虫钻进了本书记身体里,若是找不到秋波前辈驱虫的话,牠有可能会同化你的相公。”邢书记痛苦的说道。   “同化?那会如何......”可儿不明就里。   “嘻嘻嘻......”耳朵里传来彭姑的淫邪笑声,“邢书记,那蠕头蛮是虫,彭姑也是虫,何必要厚此薄彼呢?从今往后,你我同化成为一个男女通吃的大情种不好么?”   “彭姑,你痴心妄想!”邢书记义愤填膺的怒斥道,“有句名言说得好,‘共产党人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你或许可以攫取本书记的肉体,但却永远不能改变其共产主义的崇高信仰。”   可儿见邢书记慷慨激昂的一番陈词,感动得拍起小手来,惊奇的问道:“相公,你讲的太好了,那句名言是谁说的?”   “斯大林。”邢书记柔声的告诉她。   就在说话间,忽听头顶上传来熟悉的话音:“邢书记,鬼壶可曾盗来?”   邢书记抬头急视,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从刺楠树冠上飘逸的轻轻落下,正是头戴面罩的秋波老妪,手中还挎着一只药蓝子。   “前辈,您可总算是回来了。”邢书记几乎喜极而泣,同时也大大的松了口气。   “秋波前辈,相公说他体内有条虫子......”可儿抢着说道。   “鬼壶取来了么?”秋波老妪仍旧是在追问。   “取到了。”邢书记赶紧说,一面从衣袋里掏出那个小布包递了过去。   秋波老妪拿过手里解开了布包,里面赫然撂着一只黄褐色的小骷髅头......   秋波老妪目不转睛的痴痴盯着这只五千年前祝由鼻祖风后的头颅,眼眶湿润了。历朝历代,江湖上多少高人异士梦寐以求的旷世奇宝就静静躺在自己的手中,她已经感受到了那诡异而强大的磁场。   “哈哈哈......”她嘴里发出长而苍凉的桀桀笑声。   “不错,这就是‘鬼壶’,邢书记,你没有让老妪失望。”秋波老妪说道。   “前辈......”邢书记赶紧述说了自己遭到下尸彭矫侵入体内的事情。   “让老妪来瞧瞧。”秋波老妪伸出纤纤玉手按在了邢书记的头顶囟门处。   许久,老妪缓缓撤掌,口中缓缓说道:“三尸之为物,实魂魄鬼神之属也。然宿主死亡,上尸与中尸随之消散,唯独这下尸彭矫形迹不灭,色泽血红,生有两寸白毫。一旦进入新宿主躯体,七日内移入‘尾闾关’内,则药力所不能及也。”   “前辈,您的意思是......”邢书记急迫的问道。   “已经合体,无法驱除了。”秋波老妪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第34章 接头人   僰王山镇一家小客栈内,徐华声与平原已经在此守候了一个星期,可是始终也无人来接头。   两人吃过了早点,继续在屋内等待,作为一名好的侦查人员,耐心是最为重要的基本素质。   平原则有些沉不住气了,自己已经出来十多天,法院领导肯定是大为光火,回去以后做深刻检讨非但免不了,搞不好还得背上一个处分。但是如果能够破获一起公安部挂号的特大要案,那也值了,说不定还能奖励呢。   “华声,你真的不知道那接头人是谁吗?”他问。   徐华声摇摇头:“张局长死活都不肯透露,所以确实不知道。”   “还是你们公安口风紧啊。”平原颇为感慨。   徐华声合衣躺在床上,默默的想着事情。   “喂,华声,总感觉到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咱们是老同学了,现在一起合作来追踪邢书记,多少总该透露一点什么信息吧?”平原爬在另一张床上,不满的嘟囔着。   徐华声“嗯”了声,沉吟着说道:“平原,邢书记盗窃国家文物局古尸一案背后的水很深啊,作为老同学,给你一句忠告。”   “我听着呢。”平原嗯了声。   “回去吧,”徐华声郑重其事的说,“回到阆中法院继续上班,就当这事儿从未发生过。”   “你说什么?”平原坐起身来,嘴里叫道,“此事因老爹发现蟠龙山古墓而起,如今你我已经千里追踪来到了这儿,案犯也明明就近在咫尺,只要到兴文县局报警就可以将他们拘捕归案,可是现在你竟然让我退出,这也有点太那个了吧?”   徐华声苦笑着:“平原,有些事情你还不清楚,而我又不方便对你说,现在离开的话还能全身而退,再迟恐怕就来不及了。”   “我不走,”平原生气了,忿忿说道,“除非你给我说清楚这案子背后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   “这......”徐华声犹豫着。   “你不说明白,我是不会走的。”平原身子一仰倒在床上,顺手扯过被子盖上。   “好吧,我只能稍微透露些......”徐华声叹了口气,“之后是走是留你自己看着办吧。”   平原再次坐起了身,竖直了耳朵,他知道接下来将要听到的肯定是极不一般的内幕。   就在这时,房间内的窗扇“啪嗒”响了下,一阵清风拂过,蓦地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床前,吓了两人一大跳。   “什么人?”徐华声反应奇快,身子从床上坐起来的同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把“67”式微声手枪。   那人头戴礼帽,身穿土布长衫,足登黑色布鞋,背对着他俩也不说话,只是慢慢的撸起了右手袖管。   徐华声目光望去,此人的手臂上烙着一个圆形的七色彩晕......   此刻,平原惊奇的看到徐华声也慢慢的挽起了袖子,在他的右手小臂内侧,也有着同样的一个七彩圆晕。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无灯教授!”徐华声和平原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飞雾洞外,邢书记听罢秋波前辈的话,许久,都沉默不语。   “前辈,相公他真的就无药可救了么?”可儿双眼含泪,焦急的目光中充满了恳求。   “老妪说无法驱除,”秋波老妪沉吟道,“实乃人力而不可及,但没说‘鬼壶’就不能够。”   “什么?”邢书记一听来劲儿了,“前辈是说鬼壶可以驱除彭姑么?”   “不错,鬼壶中蕴藏着来自远古极为诡异的能量,可惜当今世上恐怕无人能够全部破解,十之而用其一就算是不错了。”秋波老妪说道。   “那么,前辈您......”邢书记犹豫着问。   “试试看吧,并无十足的把握,请随老妪回洞。”秋波老妪说罢转身走入飞雾洞。   可儿与邢书记目光相视,然后牵着手紧随其后。   无灯教授依旧不在石洞中,只有两只披着黑甲的老屎壳郎躺在角落里打着瞌睡。   走上天生桥,仍见仙灵子与仙圣子两人剑拔弩张的对峙着,几乎就要动起手来。   “仙灵子,你四十年前背叛师门,至今又冥顽不化,贫道这就代太和宫清理门户。”仙圣子面色铁青,缓缓从身后解下了那把真武七星剑。   此剑足有一人多高,六十余斤重,色泽斑斓古朴,七颗铜星星散发出怪诞的冷光。   “仙灵子,你可知真武七星剑为何无鞘?”仙圣子嘿嘿道。   仙灵子怒视着他闭口不语。   “当年此剑斩人无数,顺治十六年,吴三桂携剑引兵入缅,迫缅甸王交出南明永历帝朱由榔,此后则供奉于鸣凤山太和宫金殿。吴三桂殁,此剑时常于深秋潇潇雨夜之时发出悲鸣之音,直至撕裂了皮鞘,故真武七星剑无鞘。”石洞中传来了哀怨伤感的声音。   仙圣子惊讶的回过头来,阴鸷的目光直射天生桥上的秋波老妪,疑惑的问道:“你是何人?怎知我太和宫之事......”   秋波老妪没有搭理他,带着邢书记和可儿径直来到了竖洞天坑前,然后坐在了一块大青石上。   “仙灵子,这个杀气腾腾的邪门老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秋波老妪问道。   “他是......”仙灵子正欲回答。   “贫道乃鸣凤山太和宫观主仙圣子,敢问施主如何称呼?”看来这又是一位飞雾洞中的高人隐士,仙圣子故而不敢过于托大,先要摸清对方的底细再说。   “谁是你的施主?”秋波老妪不屑的哼了声,“想不到三百年后的太和宫中,竟然出了你这么个败类,带着真武七星剑到处炫耀,真是可悲啊。”   接二连三的奚落辱骂,任凭仙圣子再有涵养也是按捺不住了,他嘿嘿冷笑一声:“足下究竟是谁,为何装神弄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秋波老妪长叹一声,幽幽吟道:“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尝闻倾国与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   仙圣子愕然不已:“此乃吴梅村的《圆圆曲》,你是......”   “没错,老妪正是陈圆圆。”秋波老妪说道。   此刻,石洞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空气仿佛凝滞住,唯有崖壁飞瀑落潭之水声。   “哈哈哈......”仙圣子蓦地狂笑起来,“当年陈圆圆在五华山华国寺削发为尼,吴三桂死后,她便自沉于寺外莲花池,至今池畔还保留其墓地。现在施主竟然谎称是三百年前的陈圆圆,岂不让世人笑掉大牙?”   仙灵子也是懵懵懂懂的望着秋波老妪,她的美貌确实与传说中的秦淮八艳之一陈圆圆有得一比,但那可是几百年前的明末啊。   “相公,秋波前辈所说可是真的?”可儿疑惑的悄声问。   “可儿,前辈是在同仙圣子道长开玩笑呢,陈圆圆是封建时代的妇女,而秋波前辈却是一老年男性,两者根本就风马牛不相及。”邢书记微笑道。   竖洞的角落里,费叔一直冷静的旁观着,自邢书记回来那一刻起,牠就感觉到机会终于来临。现在秋波老妪手中握着的那个小小的骷髅头,定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壶”了,自己只需在暗中窥视,伺机出手。   “唉,你这个蠕头蛮,亏你还是个县委书记呢,脑筋竟然如此的愚钝,”彭姑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那秋波老妪明明就是一具玉尸,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又如何在江湖上混?”   “住嘴!”邢书记怒道,“本书记又不是没见过秋波前辈的容貌,他就是个瞎眼络腮胡子的老头。”   “相公,是你错了,”可儿在一旁说,“秋波前辈乃是一绝色美女,只是练功走火入魔坏了半边脸,若是见到另半边,简直是美若天仙呢。”   邢书记闻言一愣,可儿的话自然是不会错的,如此说来,秋波前辈真有可能是明朝末年的那位陈圆圆。听寒生说过,尘世间人死后,共有十八种尸变,像耶老就是一具皮尸,当然得机缘巧合才行。   “华筵回首忆当时,别后萧郎尚寄诗。人说拈花宜并蒂,我偏种树不连枝。鸳衾好梦应怀旧,鲛帕新题今赠谁?料忆秋风寒塞外,有人犹写断肠词......”秋波老妪怅然吟诵着当年吴三桂写给她的那首情诗,口中长叹一声后,幽幽说道,“世人皆骂吴郎‘冲冠一怒为红颜’,令中原江山落于满人之手,岂不知大明气数已尽,何况那闯王李自成与那杀人魔王张献忠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秋波前辈,李自成与张献忠都是反抗封建王朝的农民起义军领袖,是推动历史前进的革命动力。就如同当年井冈山秋收起义,创建了中国工农红军一样,最后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无产阶级终于翻身做了国家的主人。”邢书记技痒,于是又滔滔不绝的讲起了革命大道理。   可儿敬佩的瞅着他,说道:“相公,当年曾听和珅大人说起过陈圆圆和吴三桂的凄婉爱情故事,当时妾身感动的直落泪呢,一连好多天都吃不下饭去。”   邢书记柔声说道:“可儿,你这是小资产阶级情调。那吴三桂是官宦子弟,而陈圆圆却是被压迫在最底层的劳动妇女,她们一无所有,只能靠出卖身体来换取必要的生活资料,因此并不属于同一阶级,所以两人之间的所谓‘爱情’注定是以悲剧收场。而真正的爱只能在无产阶级中间产生,譬如马克思与燕妮,毛主席与杨开慧等等。”   “唉,这只蠕头蛮怎会如此的迂腐不堪,真是后悔用了你这具躯壳。”彭姑气恼的抱怨着。 第35章 陈圆圆   “相公,可儿想那陈圆圆还是喜欢吴三桂的。”可儿似乎对邢书记的阶级斗争学说还理解不了,于是把从和珅那儿听来的故事说给他听。   据说吴三桂祖籍江苏高邮,本人则在风霜凛冽的辽东长大,融合了杏花春雨的江南柔情和塞外彪悍豪爽的气质。其外表兼具北雄南秀,白皙的面庞上两道爽朗的眉毛和挺拔的鼻梁英风飒气,堪称美男子。古书中说他“三桂巨耳隆准,无须,瞻视顾盼,尊严若神。延陵将军美丰姿,善骑射,躯干不甚伟硕而勇力绝人。沈鸷多谋,颇以风流自赏。”   年少成名的吴三桂既有传奇经历又丰姿俊逸,其粗豪而文雅的气质在京城引起了轰动,名公巨卿乃至文人雅士们都以结识他为荣,亦令名动京师的大诗人吴梅村十分倾倒,为其留下了“白皙通侯最少年”的名句。   陈圆圆,姓邢名沅,字圆圆,江苏武进人士。幼从养母陈氏,故改姓陈,居苏州桃花坞,隶籍梨园,为吴中名优,“秦淮八艳”之一。陈圆圆色艺双绝,名动江左,人丽如花,似云出岫,嘤声呖呖,明艳出众,独冠当时,观者为之魂断。崇祯十五年仲春,其为外戚田宏遇劫夺入京,在田家时遇到了年轻俊朗只有三十一岁的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两人一见钟情。田宏遇为了巴结手握兵权的吴三桂,遂将陈圆圆赠与其为妾,并置办丰厚的妆奁送至吴府。   李自成农民军攻破京城后,手下大将刘宗敏掳走了陈圆圆,当时镇守山海关的吴三桂冲冠大怒,高叫:“大丈夫不能自保其室何生为?”遂引清兵十万铁骑入关,大败李自成农民军。李自成尽戮吴家38口,然后仓惶逃离京城,尽弃所掠辎重、妇女于道。吴三桂抱着杀父夺妻之仇,昼夜追杀农民军到山西加以剿灭。吴的部将在混乱的京城里找到了陈圆圆,飞骑传送至营中,两人终于团聚,自此吴三桂带着她南征北战,由秦入蜀,然后独占云南。顺治中,吴三桂进爵云南王,欲立其为正妃,陈圆圆借故推辞。后吴三桂别娶,岂料那正妃悍妒,对吴的爱姬们多加以陷害冤杀,陈圆圆心灰意冷遂乞削发为尼,在五华山华国寺出家,法号寂静。   可儿叙述完了陈圆圆的凄婉爱情故事,眼角边依然挂着晶莹的泪珠。   这番话,秋波老妪都听在了耳中,不由得感慨道:“小姑娘心地纯良,与世俗之人不同,老妪甚为感激,不如就收你为徒吧。”   可儿坦然一笑:“秋波前辈,可儿别无他念,只盼您用风后鬼壶驱除掉相公体内的彭姑,而后妾身与他能够浪迹江湖,厮守终生。”   “可是那下尸已经隐入其尾闾穴内,老妪并不能保证一定驱除得掉。”秋波老妪眉头皱起,叹息说道。   仙圣子骤然听到“风后鬼壶”二字,目光随即盯在了秋波老妪手中那只小小的骷髅头上了,心中生起一阵莫名的激动。   “施主手中的骷髅头难道就是五千年前的风后鬼壶么?”他惊讶的说道。   秋波老妪没有理睬他,自顾着与可儿交谈。   仙灵子鼻子“哼”了一下,揶揄道:“仙圣子,是又怎样,你这奸佞之徒还想打它的主意不成?”   仙圣子闻言心中窃喜,风后的头颅可是历朝历代江湖上梦寐以求的圣物,据说早已失传,这若真是“鬼壶”的话,破解僰人大洛莫机关的秘密与之相比,就简直微不足道了。虽说这僰王山中的隐士修为极高,但只要无欲大师带着“阿修罗虫”及时赶到这里,贫道便可轻易将“鬼壶”收入囊中。不过首先要确认其真伪,不能让人骗了。   “呵呵,”仙圣子先嘿嘿了两声,然后才缓缓说道,“贫道听尊师说过,那风后乃是远古祝由术鼻祖,他临死之际以缩骨术将其头颅缩小,并将毕生神鬼莫测的功力尽数注入其内,堪称中原旷世至宝。数千年来,不知多少高人异士想要得到它,可是从来都无人知晓其藏匿于何处,甚至连唐代袁天罡、李淳风那样的大宗师都无缘一见。因此贫道以为,施主手中的这只小骷髅头很可能是赝品,江湖中人善于使诈,因此不得不提防。”   “你胡说!”可儿气不过的辩解道,“这是我家相公为救妾身不远千里迢迢从蓝月亮谷中盗出来的,怎么会是假的?”   邢书记点点头,证实可儿所言不虚。   宋老拐冷眼旁观,赶紧悄声拽了下可儿:“姑姑,那牛鼻子老道是想要诈咱们的口风,千万别上当。”   仙圣子心中愕然,现在他终于明白邢书记与可儿是姘头姘妇的关系,而最令其吃惊的是那“鬼壶”竟然就在邢书记的身上。若是早点知道,来这儿的路上便可以下手劫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可惜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可儿姑娘,你说的可是传说中的‘蓝月亮谷虚空’?”他面露慈祥的微笑,心道这小姑娘单纯的紧,从她身上比较易于打探。   可儿接受了宋老拐的忠告,闭上嘴巴不吭气。   仙圣子见其不说话,于是将目光投向了秋波老妪:“施主,贫道是否应该改口称您为‘寂静’师太?师太既然是陈圆圆,可知这三百年来太和宫一直都崇敬着您和吴三桂,金殿之中始终珍藏着将军身经百战的木柄长刀和‘伏魔制怪’的真武七星剑。喏,此剑今天贫道正巧带来了,请师太过目。”   说罢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这把硕大的宝剑,眼角余光则瞥向了她手中的风后骷髅头。   这把真武七星剑一人多长,足足有六十余斤重,常人腕力根本承受不住,仙圣子也是想试探一下秋波老妪的功力深浅。   “‘慧剑高悬,常伏魔而制怪’,果然是吴郎当年携身佩剑,岁月冉冉,物是人非啊......”秋波老妪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轻轻的拿起了宝剑,就如同抓根筷子般的轻盈。   这老太婆腕力竟然如此之大,仙灵子心中骇然,自己自恃膂力冠绝太和宫,但也要运足真气后方可灵活舞动,想不到人家竟然毫不在意的就抓起了宝剑。   秋波老妪目光瞥向了仙灵子,叹息道:“仙灵子,老妪四十年前曾听你说过此剑乃是太和宫‘镇观之宝’,先王的佩剑实不该落入奸人之手,老妪这就将其送给你吧。”说罢,将真武七星剑递给了他。   “多谢老妪......师太......陈圆圆前辈。”仙灵子双手接剑,手腕一沉,几乎拿捏不住,赶紧一运气才捧在了手里。   “以后就叫老妪‘寂静’师太吧。”秋波老妪幽幽说道。   “是,师太。”仙灵子恭敬答道。   仙圣子在一旁傻了眼,赶紧说:“师太,这剑乃是太和宫掌门人信物,怎可胡乱送与他人。”   秋波老妪哼了声,嗔道:“此剑乃是先夫之物,老妪自可随意处置,又与你何干?”   仙圣子一听急了:“真武七星剑是国家级文物,任何人不得据为己有,否则要负法律责任。”   邢书记在一旁冷笑道:“既然是国家级文物,你虽为太和宫观主,对此剑也只有看护之责,未经过国家文物主管部门同意,怎可擅自偷偷将其携带到僰王山来?本书记看你是属于监守自盗,才应该要负法律责任呢。”   “你......”仙圣子平日里在观中颐指气使惯了,遇到激辩能力极高的邢书记,一时间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邢书记目光望向了仙灵子:“道长,你方才说仙圣子跟你师父逼死了何师妹,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仙灵子长叹一声,眼圈发红,缓缓说道:“四十多年前,贫道当时和仙圣子、何师妹同为太和宫弟子,师从上善道人修行。在所有的道士中,就属贫道的资质最差,又有一些不良嗜好,因此为师父所厌恶,众师兄弟都敬而远之。”   “道长有何不良嗜好?”可儿好奇的问。   “唉,不就是喜欢吃点喝点嘛,”仙灵子尴尬的一笑,接着说道,“只有何师妹不嫌弃贫道,因此谈得来,经常在一起聊家常,原来她是僰人后裔,先祖曾为僰族的大洛莫。”   “大洛莫?”邢书记吃了一惊,忙问,“那她与四川阆中县政协的何哲人是亲戚了?”   “这贫道就不清楚了,”仙灵子摇了摇头,“后来何师妹日渐憔悴,神情恍惚,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似的,问她又不肯说。终于有一天,何师妹偷偷告诉贫道,师父上善道人与大师兄仙圣子两人一直在强逼她透露一个僰族隐匿了千年的秘密,但其始终不肯说。”   “秘密?是僰王山飞雾洞的大洛莫机关么?”邢书记问。   “正是,”仙灵子点点头,“何师妹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就在她悬梁自尽的前一天晚上,她将此秘密告诉了贫道。师妹的死令贫道心寒,彻底断了在太和宫继续修行的念头,试想想,德高望重的师父上善道人和资质最高的大师兄仙圣子,竟然都是如此奸佞贪利之人,贫道还修行个卵啊。于是数日后的一个风雨之夜,贫道便偷偷带着师妹的骨灰不辞而别,徒行千里的来到了这僰王山将其安葬,然后独自隐居在这儿修行。”   “何师妹好可怜啊,”可儿眼中噙满了泪水,“你为何不带着师妹一起逃走呢?”   仙灵子闻言竟“呜呜”的哭起来了,抽泣着说:“贫道当时就同她讲了,可师妹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怎好背弃师门呢?其实......师妹也只知道机关是在川南僰王山的飞雾洞中,开启密匙藏匿于失踪了一千五百年的大洛莫身上。”   石洞内无人说话,只有仙灵子悲伤的呜咽声。   秋波老妪忿忿的说道:“太和宫中竟然出了上善道人和仙圣子这样人面兽心的败类,真是令人不齿。”   仙灵子实在忍不住了,咧开了大嘴恸哭起来:“四十年了,师妹,真的好想你......” 第36章 乔老爷之死   僰王山飞雾洞前,刺楠树下,站着个老和尚、两道士和一装束古怪的矮个老太婆,他们正是星夜兼程一路赶来的无欲老僧等人。   “这大概就是方才樵夫所说的飞雾洞了。”无欲老僧抬头望着两山之间的狭缝,止住了脚步。   “师叔应该已经在里面了,我们进去吧。”玄机子说道,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他与玄真子率先进入了洞中,中间是客家嬷嬷,无欲老僧则走在最后面,这个古怪的老太婆身份可疑,因而不得不防。   众人小心翼翼的沿着布满青苔的石阶前行,来到了下落水石洞。   石洞角落里打坐着一位秃顶着灰布长衫的老者,耳朵贴在石壁上正在聆听着什么,见有人入洞急忙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们。   “贫道玄机子,请问您是......”走在前面的玄机子拱手施礼,能够在这等艰苦环境下修行的人,必定不一般。   “老夫无灯教授,你们来这飞雾洞做什么?”无灯教授心中有些凛然,这几个人都身怀武功,尤其是那个不起眼儿的老太婆和其身后的老和尚,功力似乎不弱。   “贫道向您打听个人,可曾见过一位蓄长须的老道长来过?”玄机子态度很是恭敬。   “哦,倒是来过一位鸣凤山太和宫的老道士,不过老夫瞧此人身上戾气太重,有失道家无为之髓。”   玄机子闻言愣了下,面色微微不悦道:“先生这是何意?贫道听不明白。”   “老子曰,‘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老道士携利刃来到僰王山,若无所图,何故耶?”无灯教授引经据典,学究气浓厚。   “阿弥陀佛,老衲西山太华寺无欲,先生所言有误,六祖曰,‘人心不思,本源空寂’,怎可执着于表面现象呢?”无欲老僧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世人往往觊觎不应属于自己的东西,到头来自讨苦吃,追悔莫及,僧道皆不能免也。”无灯教授引用《大学》之经典词句警示说道。   “阿弥陀佛,‘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老衲受教了。”无欲老僧再次合十。   无灯教授又将目光投向了客家嬷嬷,口中询问道:“恕老夫眼拙,这位婆婆装束奇特,当是远道而来,莫非不是中土之人么?”   “老妪吃饭穿衣拉屎,关你个屁事儿。”客家嬷嬷素来瞧不上这些咬文嚼字的所谓文人,对世俗繁文缛节深恶痛绝,心情不顺时,一上来就爆粗口。   无灯教授吃惊的看着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种泼妇般的老女人最是令人头疼,于是干脆转过身去,口中吟诵着《正气歌》:“天地有正气,於人曰浩然。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不再理睬他们了。   客家嬷嬷闻言便是一愣,记得自己当年在缅甸大金塔福寿宫内,曾经与一名京城的儒家功宗师乔老爷生死相搏,那人口中就是念叨的这几句诗。   “走吧。”无欲老僧示意玄机子继续前行。   客家嬷嬷边走边回忆着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斗,当时自己若不是得小才华和墨墨大血蚤的帮助,早已命丧缅甸了。“怎么和乔老爷一个腔调......”她轻声的自言自语道。   无灯教授蓦地转过身来,双眸异样的神情盯着客家嬷嬷的背影。   下落水洞内的石壁是一道隐秘的传音壁,只消将耳朵贴在上面就可以清晰听到上落水石洞内的所有声音和动静,无灯教授即便是不过天生桥,也能了解到上面的情况。正是因为如此,他不但知道邢书记返回蓝月亮谷盗壶的事儿,也听见了仙圣子师兄弟之间的争吵。   “哦,原来秋波老妪竟然是明末的陈圆圆,几十年来,她的口风如此之紧,嘿嘿。”无灯教授自言自语道。   下落水与上落水向来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见面之时也只是点头会意而已,各自都以修炼为名,实则在潜心破解大洛莫机关的秘密。   经过这么多年的吃苦与忍耐,现在大洛莫的遗骨终于重出江湖,而且邢书记又带来了旷世奇宝“鬼壶”,湮没了一千五百多年的秘密终于要解开了。   许多年前,他在京城时曾经收过一个乔姓徒弟,此人天赋聪颖,悟性极高,虽然年过五旬,但却还是一名童子,从未曾破身。修炼儒家功的条件极为苛刻,除了童子身外,还必须对儒学有极深的造诣,而此人两者都兼备。后来听张局长说起过他的情况,乔老爷在京城里逐渐闯出了名头,开宗立派,可惜搅进了政治漩涡,最终惨死在了域外,骨灰就存放在缅甸大金塔的福寿宫中。   方才那位脾气古怪的小老太婆说了句“怎么和乔老爷一个腔调......”的话,令无灯教授立时警觉起来,这老太婆肯定是认识乔老爷的,瞧其衣着装束像来自域外,说不定还知道乔老爷在缅甸临死前的一些情况呢。   无灯教授站起身来,冷笑两声,然后缓缓的走上了天生桥。   上落水石洞中,仙灵子泪水尚且未干,无欲老僧一行便已经到了跟前。   “师叔,我们来了。”玄机子和玄真子上前行礼。   仙圣子面色煞白的“嗯”了声,掌门人的真武七星剑旁落他人之手,这颜面上自然不好看。   “咦,师叔,你的剑怎么会在那老道士的手里?”玄真子不识时务的问了句。   仙圣子表情尴尬的说:“两位师侄儿,见过你们的师叔仙灵子。”   玄机子和玄真子面面相觑,两人从未听说还有位叫仙灵子的师叔,但也唯有上前双双施礼,口中恭恭敬敬道:“见过师叔。”   “谁是你们的师叔?贫道担当不起。”仙灵子侧过身子避开。   “阿弥陀佛,”无欲老僧疑惑的说道,“仙圣子,这位莫非就是你四十年前失踪的师弟么?”   “正是。”   “善哉善哉,恭喜两位多年后重逢,此乃前世缘分使然啊。”无欲老僧呵呵笑道。   邢书记一眼望见了客家嬷嬷,顿时惊讶不已,她怎么一路追到了这里?   “邢书记,”客家嬷嬷鼻子哼了声,“你小子跑的倒挺快啊,想不到轻功和易容术都如此高超,老妪真的是看走了眼呢。”   客家嬷嬷此话一出,无欲老僧等人更是愕然,这位旅游观光的台湾老太婆果然来历可疑,竟然与僰王山飞雾洞有关联,看来必定也是奔着那千年的秘密有备而来的。   “哈哈,老妪在此洞中隐居了数十年,原以为江湖上已经淡忘大洛莫机关的事儿了,想不到今日僧道齐聚僰王山,瞧着都是来者不善啊。”   天生桥上传来脚步声,众人望去,见无灯教授倒背着手踱步缓缓而来。   “阿弥陀佛,看来儒家也不甘寂寞了。”无欲老僧口诵佛号,轻声说道。   秋波老妪心中颇感意外,这老教授平日里绝少到上落水,今天竟也赶过来凑热闹了,于是口中问道:“无灯教授,一向可好?”   无灯教授走进前来呵呵一笑:“老夫今日不请自来,是有几句话请教这位老婆婆。”说罢,目光直视客家嬷嬷。   “你有何话说?”客家嬷嬷淡淡道。   “你认得京城儒家功宗师乔老爷么?”无灯教授开门见山。   “那又怎样?”客家嬷嬷依旧冷冷的,但语气上已经默认。   “请问你们最后是在哪儿见面的?”   “缅甸大金塔福寿宫。”客家嬷嬷心直口快,也没想那么多就脱口而出。   无灯教授心中暗道,果不其然,乔老爷惨死时,这老太婆就在现场。   “你可见到他是怎么死的?”无灯教授问。   “他疯癫后,竟然拽出自己的肠子吞食......”客家嬷嬷回忆着当时福寿宫内的场景,既恐怖又极度的恶心。   “疯癫?”无灯教授诧异道,“儒家功乃中庸之功,‘中不偏,庸不易,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乔老爷他怎可能患上疯癫之症呢?”   “他是中了大血蚤的降头毒而发疯的。”客家嬷嬷解释说。   “大血蚤?你是说泰国的‘血降头’?据说能施此术的只有国师蒙拉差翁,难道乔老爷与此人有过节?”无灯教授疑惑道。   客家嬷嬷不愿再与其啰嗦下去,于是干脆就实话告诉他说:“最后是老妪将其一掌毙命。”   无灯教授怔怔的瞧着她,似乎不敢相信:“乔老爷死于你手?”   “没错,此人竟敢光着身子调戏老妪,还嘴里吟诵什么‘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嗟予遘阳九,求之不可得......’真的是死有余辜。”客家嬷嬷回想起乔老爷赤裸着身子抱住她,胸前那些密密麻麻的毛孔小嘴儿又黏又滑,一起贴上来隔衣猥琐的吮吸着自己肌肤,这种场景至今夜里睡觉时还偶尔梦到,立马浑身都骤起一层鸡皮疙瘩。   “光着身子调戏你?”无灯教授气极反笑,“哈哈哈,绝无可能,儒家功修炼到极致时,男根萎缩入腹,根本不近女色,怎可能对一个老太婆感兴趣?”   “你又不在场,怎知他没有做过此等下流之举?”客家嬷嬷不无气恼的说。   无灯教授面色一板,嘿嘿冷笑道:“当然知道,因为乔老爷是老夫唯一的徒儿。”   这回该轮到客家嬷嬷吃惊了,虽然起先怀疑这位无灯教授与乔老爷说话一个腔调,但是绝没有料到他们竟然为师徒,早知如此,干嘛什么都告诉他?回想起在福寿宫内,自己连乔老爷都打不过,如今遇上他的师父,岂不是完蛋了......   客家嬷嬷心念一动,下体遮阴布微微翕动,悄悄的释放出了“鲍肆之香”,不管怎样,先制造出一场小小的混乱再说,也许这样还能逃过一劫。 第37章 来自远古的骷髅头   “谁放屁了?”玄机子鼻子嗅嗅突然说道。   此刻石洞内弥散开来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儿,就如同菜市场里腐烂的臭鱼烂虾般刺鼻,不过要强烈数百倍不止,吸入体内即刻令人头晕目眩,若是普通人等恐怕立时便会昏迷休克。   众人皆身怀武功人士,尽管如此,也都被逼捂着鼻子四散躲避。其中玄机子和玄真子功力稍弱,两人身子晃了晃赶紧运气,这才勉强站住了脚跟,脸上呈现出极度痛苦之色。   “哼,雕虫小技,”无灯教授则全然不惧,双眸目光炯炯的直逼客家嬷嬷,口中朗声道,“‘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区区一个老太婆的臭屁奈若我何?”   “善哉善哉,客家嬷嬷此气腥、酸、霉、腐、臭五味俱全,堪比修罗场,老衲真的是前所未闻,大开眼界啊。”无欲老僧呵呵笑道。   众人的目光齐聚到了客家嬷嬷的身上,充满着惊讶、疑惑以及厌恶的神情。   客家嬷嬷也知道祝由神功第四式“鲍肆之香”在这些江湖绝顶高手面前作用不大,只是希望能够引起点混乱,岂料作用实在有限。   邢书记本身是蠕头蛮,可儿又是女鬼,两人自然无惧,只有彭姑在体内偷偷窃笑:“人类的屁达到如此水平也真是难能可贵了。”   “彭姑,你不是说七日同化吗?怎么还能在耳中听到你说话?”邢书记疑惑的说。   “唉,咱俩是拜过堂的正式夫妻,因此也不瞒你说,夫君吞食了两张怪异的符箓,那不是普通朱砂书就的,而是以一种不知名的液体调和,竟然起到了封印的作用,延误了你我同化的进程。不过夫君请放心,那东西的剂量极少,彭姑正在一点点的化解,无需数日便可重新同化了。”彭姑耳语道。   邢书记闻言不胜欣喜,原来秋波老妪的符箓还有这等作用,只要接连吞服,那下尸彭矫就无法彻底的同化自己。只可惜剩下两张了,挺不了几天的,前辈说过那符箓是用尘世间罕见的“裸人花”汁液调和而成,用一张便少一张,恐怕她不会再给本书记用了。想来那飞雾洞机关内如果真的藏有此旷世奇花,只要秋波前辈能用鬼壶开启,自己就冲进去多吃下些裸人花,十斤八斤都不成问题,说不定就能完全驱除掉这只可恶的尸虫,起码也可以继续封印个几十年,届时在请寒生慢慢的想法子医治即可。   所以,赶紧催秋波老妪用鬼壶开启大洛莫机关才是最紧要的事情,至于用鬼壶对付彭姑,前辈也无甚把握,只能作为备用的手段,他想。   “夫君,你要多加小心,这帮和尚老道可都是奔着那个小骷髅头来的,待会儿准有一场恶战。”彭姑小声说。   “你会有这么好心么?”邢书记怀疑道,“难道就不怕鬼壶在手,秋波前辈用其来杀灭你?”   彭姑嘿嘿的笑了起来:“我已经钻入了夫君的尾闾穴内,若是以鬼壶外力强行驱赶,你我夫妻则必将同归于尽,就如同何哲人与归丛丛一般,大概夫君您也不会愿意吧?”   邢书记闻言一愣,这家伙说得可是真的?不过还是小心为妙,身为一名党员干部,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掉了,可儿还不知道有多伤心呢。   “前辈,”邢书记上前两步,悄声对秋波老妪建议道,“你看这些人个个都不怀好意,怕是要抢夺鬼壶,您还是赶快拿它去破解机关要紧。”   秋波老妪何尝不知这些人来者不善,眼前这位邢书记人品还不错,关键时刻不是考虑用鬼壶来替自己驱虫,而是以破解飞雾洞的大洛莫机关为先,尽管这人有时候讲话很不着调。   此刻,仙圣子对仙灵子手中的真武七星剑虎视眈眈,无灯教授因客家嬷嬷杀死了他唯一的儒家功传人而准备出手,那个无欲老僧功力深厚,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无论怎样他也是太和宫的帮手,看来一场混战即将爆发。   秋波老妪心中暗自冷笑,你们随便打去吧,老妪恕不奉陪,还是抓紧开启机关要紧。想到此站起身来,也不去理睬这些人,独自走入竖洞天坑纵身跃起,姿态极为优美,衣袂飘逸,如同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一般。   众人但觉眼前一花,遂抬头仰望,那秋波老妪几个腾跳便站在了绝壁悬棺之上。   好身法!仙圣子以及无欲老僧诸人心中俱暗自喝彩。   无灯教授此刻也暂且放过了客家嬷嬷,开启飞雾洞机关乃是头等大事,自己为此已经足足潜伏等候了数十年。   可儿紧紧的抓住邢书记的胳膊,紧张的仰脸屏息观望着。   绝壁上,秋波老妪用力抽开僰人悬棺的棺盖,随即屏息静气左手一挥,棺中陶坛盖子飞落,散落在坛中的大洛莫骨殖应声缓缓升起,在空中“咯咯咯”的拼凑为了人形。   老妪的另一只手握着鬼壶按在了那具遗骸的天灵盖上,风后骷髅头内蕴含着来自远古的强大祝由磁场,但她并不知道究竟如何来运用其功能,只有按照常规先注入自己的真气来引导与激发,就如同药引子一般。   一股细细如涓涓小溪的真气束自秋波老妪右手掌中劳宫穴透出,进入了风后头骨囟门内,但随即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鬼壶内的磁场发现有非本门一脉的外气侵入,立刻做出了反击,一股强大的远古祝由真气瞬间反噬,秋波老妪右手掌顿时如烙在了烧红的铁板上,冒出了丝丝白气,鼻子里已经能闻到轻微的焦糊味儿。   陈圆圆师从五华山华国寺真阴老尼,走的是纯阴一脉。当年吴三桂病亡的消息传来,她便深夜自沉于寺前荷花池溺毙,幸得真阴老尼清晨发现,在圆圆处于中阴身之际,以其百年修为将爱徒尸变,成为了一具玉尸。此后,陈圆圆刻苦修行,尽得师父真传,真阴老尼圆寂后,她便一人下山,隐匿于江湖之中。   此刻,老妪想不到这风后骷髅头竟然会反噬,于是赶紧催动体内纯阴真气来抵抗。哪知鬼壶的能量随着自己每增加一分,反噬也就越强一份,最后用足了十成功力,诡异的祝由真气也便强了十分,顿时陷入了相持的胶着状态。   秋波老妪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此刻若是撤掌,则必将引反噬之气进入自己体内,从而导致奇经八脉受损,可若是继续僵持下去,一旦真气耗尽同样会受到重创。她真的是后悔不迭,自己应该想到风后在缩骨时为防止后世非本门中人偷窥和使用骷髅头,必然会加以诸多禁制,只因破解机关太过于心急,才会一时间疏忽而着了道儿。   石洞内的众人聚精会神的盯着十余丈高的石壁,也都感觉到上面出了状况,一时间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此刻,鬼壶内的祝由能量在急剧的膨胀,逐渐的将秋波老妪的真气顶回,马上就要进入其劳宫穴了。老妪一急,也顾不得许多,随手入怀掏出一张辟邪灵符“啪”的贴在了风后骷髅头后脑勺上。此符的符头符胆和符脚均有厚厚的一层干裸人花汁,是所有符箓中能量最强的。   那鬼壶猛然间剧烈的颤动起来,骷髅头两个深陷的眼眶内骤然间暴涨出血红色的目芒,口中发出一阵低沉的桀桀嘶鸣声。   秋波老妪心中暗道不好,恐怕这灵符非但未能制住鬼壶,反而激发出了其邪恶的能量。   但闻“啪啪啪”一阵静电闪过,李淳风的辟邪灵符竟然被鬼壶瞬间震裂撕成了碎片,纷纷扬扬自空中飘落下来。   此刻,石洞中众人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俱自紧张的盯着悬棺上摇摇欲坠的秋波老妪。   “师太莫急,待老夫来助你一臂之力。”无灯教授说罢“噗”的一声放了个响屁,但见其长衫鼓起如风帆,一股浓郁的浩然之气从其胯下肉洞中徐徐泄出,强大的反作用力推动着教授身子冉冉升起......   众人见状均愕然不已,鼻子里嗅到的屁味儿不香不臭、不腥不膻,不酸不甜、不苦不甘,乃是纯正的中庸之气。   大伙儿鄙夷的瞅了眼客家嬷嬷,老头和老太的屁咋就差距这么大呢?   无灯教授升上了数丈之后,身子略一下沉,“噗”的又一响屁在众人头顶上炸响。大家急抬头视之,惊讶的发现其长衫如雨伞般张开,里面竟然未穿内裤,白皙浑圆光溜溜的屁股前后各有一肉洞,后面的大洞张开了两片黑褐色的肉褶,浩然之气正是从那里释放出来的。   “奇怪,那里不应该是粪门么?”玄真子大惑不解。   “是肛门。”玄机子纠正道。   客家嬷嬷回想起了乔老爷也是这般模样,真是师徒一脉相承。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儒家功果然高深,修炼到极致竟然会改变肉体形态,老衲亦是头一回见到。”无欲老僧见状啧啧称奇。   浩然之气推动着无灯教授升上了悬棺,他潇洒的移步站在了秋波老妪的身旁,此刻,飘逸鼓起的长衫才缓缓的垂下。   “师太,风后的骷髅头亦正亦邪,此刻邪力正盛,待老夫加入中庸之气以中和其磁场。”无灯教授柔声说道。   秋波老妪感激的望着他,虽然几十年相邻素无来往,但关键时刻却得其相助,真是造化弄人啊。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无灯教授朗声吟诵着《正气歌》,双手重叠的压在秋波老妪的后手背上。此刻,竖洞天坑内回荡起七百多年前,南宋文天祥凛然大义的豪迈词句,充满了震烁古今的正能量。   石洞内鸦雀无声,人们静静的聆听着,那苍凉、激越的声音和其铿锵的节奏如重锤般震撼着众人的心房。 第38章 中庸之道   无灯教授的手按在秋波老妪的手背上,一股浑厚的中庸之气不急不缓的徐徐输入进风后骷髅头囟门之内。说来奇怪,鬼壶中的戾气竟然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口中的嘶鸣声也止住了,双眼眶内的血红色目芒一点点变淡,最后消失了。   中庸之道乃是中原儒家之根,源远流长。   相传二千五百年前,孔子去鲁桓公庙观礼,见到一歪倾瓦罐,于是问守庙人:“为何不将瓦罐扶正?”   守庙人回答:“这是‘宥座之器’——欹,无水时倾斜,填半水则正,满水而又复斜。”   孔子闻言大为感叹,从而悟出“中庸之道”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者也,君子而时中。”该理论不久后便得到一次实践,证明其威力无穷。   南子是春秋时著名的美女,当了卫国国君的夫人。她听说博学多才的孔子来到了卫国,很想一见,于是便发出了邀请。孔子也早就耳闻南子的美貌,心中向往已久,但又怕自己的学生们说闲话,真的是左右为难。若是假装不动心,那便是伪君子,若是动了心,又成了登徒子。于是他决定用中庸之道来解决这件棘手的事儿。   与南子见面后,两人抚琴唱歌,谈论音乐。在优美的旋律中,一个眉目传情,一个暗送秋波,相互欣赏,心照不宣,如沐春风,只是用眼光来抚摸对方,用语言来辐射温柔,而不越雷池一步。既欣赏到了南子美貌,又不有损于自己的名节,“中庸之道”被证明在实践中非常适用。   以至于宋代著名大儒朱熹为此在《四书。中庸》加注中说道:“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庸,平常也。”   儒家功便是“中庸之道”在武学上登峰造极的体现,无灯教授的中庸之气不阴不阳,不温不火,不怒不喜,恰到好处,就连远古祝由鼻祖风后的磁场也能够接纳,可以说这是鬼壶有史以来第一次破例。   秋波老妪和无灯教授双双感受到了风后骷髅头温和的一面,而且正依照两人的意愿开始提取大洛莫骨骸中残存的生物信息......   许久,二人同时撤回了真气,“哗啦”一下,大洛莫的遗骸散开掉入了陶坛中。   秋波老妪默默的合上了坛盖关好悬棺,然后纵身从绝壁上飞身跃下,但明显的气力不支,原本优雅的姿态有些走样,落地时还差点崴了脚脖子。无灯教授则再次释放出浩然正气,长衫鼓起如同一只降落伞般徐徐降落,尽管其赤裸的下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但其面色依旧不红不白的,保持着一颗平常心。   “前辈,你怎么样了?”邢书记赶紧上前关切的问道。   秋波老妪长长的叹息一声,怅然说道:“老妪没事儿,只是这大洛莫如此决绝,竟将体内所有信息全都清除的干干净净,即便是风后鬼壶也都丝毫提取不出来。”   邢书记闻言沮丧之极:“这么说还是找不到开启大洛莫机关的密匙?”   “正是。”秋波老妪摇了摇头,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依贫道看未必吧?”仙圣子阴鸷的一笑,“师太与无灯教授或许已经探知了机关密匙,只是不愿意让在场的众人分享而已。”   “没错,肯定是想要独吞,她两人本是一伙儿的。”玄机子叫道。   “师兄言之有理,江湖人心险恶,这话绝不能相信。”玄真子也在一旁附和着。   “阿弥陀佛,”无欲老僧开口了,“师太与无灯教授既然探知不到密匙,何必不另辟蹊径呢?”   秋波老妪淡淡说道:“如何另辟蹊径?”   “自然是换作他人持鬼壶一试了。”老和尚坦然一笑。   “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些妖道奸僧们开始打鬼壶的主意了。”邢书记耳边又响起了彭姑的细微耳语声。   “不行!”关键时刻,邢书记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鬼壶是本书记借来的,决不能假别人之手,更何况秋波前辈和无灯教授都乃世外高人,若是说探知不到,那便是大洛莫遗骸之中确实没有密匙,换作其他人也是白扯。”   仙圣子的目光瞥向了无欲老僧,两人此刻心有灵犀,感到是时候该下手了。秋波老妪方才在悬棺上必定耗费了大量的真气,见其飞身跃下的动作以及说话时明显的感觉中气不足,至于无灯教授是敌是友尚不清楚,但只要真武七星剑和“阿修罗虫”在手,将鬼壶抢来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仙灵子,太和宫的真武七星剑你也欣赏够了吧?玄机子玄真子,你们去替师叔取回来。”仙圣子手捋胡须嘿嘿说道。   “是,师叔。”玄机子二人上前几步,遂问仙灵子讨要。   其实仙灵子对真武七星剑并无兴趣,只是秋波老妪以吴三桂遗孀之名将此剑赠与自己,贸然归还的话会拂了她的好意。   “此剑乃陈圆圆所有,既然她已将此剑赠给了贫道,从此与太和宫再无干系。”仙灵子决意不肯交出。   玄机子与玄真子扭头喵了师叔一眼,得到首肯后,便各自抽出身后腰间插着的拂尘,手腕一抖真气注入,那尘尾立时直立如毫针,自左右分头刺向了仙灵子。   拂尘,又称拂子、云展,是道家一种有名的软兵器。此物不但携带方便,更兼有拂除蚊虫及灰尘的用途,而且道士手握一柄拂尘,尤为显得仙风道骨。   玄机子手握拂尘一招“黄龙盖顶”劈头盖脸的朝着仙灵子脑门儿砸下,完全不顾及同门前辈之尊卑。玄真子则“青龙入海”直捣其前胸,两柄拂尘裹挟着猎猎风声,看来此二人的武功均不弱。   仙灵子将真武七星剑望地上一插,随手从身后也抽出一柄拂尘来,只不过上面的尘毛已经所剩无几,都是被熊大的蛔虫们给咬掉的。   当其将内力注入拂尘,唯有几十根长短不一的寥寥尘毛“嗦嗦”抖动时,引起了众人的奚笑。   仙灵子虽然在僰王山修行了数十年,但由于其贪荤嗜酒且不用功,整天里尽琢磨些吃的,因此功力进展较为缓慢。尽管如此,对付这两个晚辈应还不至于落败,只是拂尘无毛因而大打了折扣。   此刻,他见两柄拂尘分头袭来,便口中大喝一声:“灵猴缩身......”随即身子一矮平移数步,避开了两道士的凌厉突袭。随即反手一招“马后扬鞭”将光秃秃的拂尘自下而上撩起。玄真子见事不好,急忙闪身躲避,但稍微迟了少许,被几根尘毛扫在了脸上,顿时骤起数条鲜红的血痕。   玄机子猱身上前使出了“叉步搅尘”,凌空搭上了仙灵子的拂尘尘尾,就势手腕转动,将拂尘搅在了一起。玄真子的拂尘也随即加入进来,总共三根拂尘缠绕成一团,双方各自用力往回拽,就如同“拔河”一般使上了蛮力。   仙圣子冷冷的一笑,身形闪动,悄无声息的便将真武七星剑抓在了手里。   仙圣子随即注入真气,但见真武七星剑上的七颗铜星星逐个亮起,像是七只血红的眼睛,紧接着剑刃上剑芒蓦地暴涨,其色殷红如血,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血腥气。   吴三桂的真武七星剑看似笨重无比,其实并非是用剑刃对敌沙场,而是以那嗜血的剑芒伤人,当年便有无数的农民军以及反清志士命丧于此剑之下。   仙圣子持剑一挥,“嗤”的赤色剑芒闪动,尽管两人之间相隔丈许远,但仙灵子手中的拂尘柄依旧是应声而断,他与玄机子、玄真子同时“蹬蹬蹬”的各自后退了数步,方才站稳脚跟。   “嘿嘿,”仙圣子冷笑了两声,这把真武七星剑不过是小试牛耳,但愿这威力能镇得住秋波老妪,迫使她乖乖的交出鬼壶,“师太,明朝末年,世居西南的僰族突然间便销声匿迹,至今史学界仍争议不断,有关大洛莫机关的传闻在江湖上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您在这僰王山飞雾洞中已经钻研了数十年,如今大洛莫的遗骸和风后鬼壶都已现身,难道师太就不想合众人之力,一举破解这个千古秘密么?”   “不是不想,而是大洛莫的遗骨中并没有密匙,当年他这样做定是另有所图......”秋波老妪叹息道。   “不错,老夫可以作证,大洛莫遗骸中并没有留下丝毫的线索。”无灯教授在一旁给予了证实。   “阿弥陀佛,”无欲老僧开口了,“老衲相信二位的话,天下武学门类繁多,良莠不齐。鬼壶乃是远古祝由术鼻祖风后的头颅,据说内里蕴含其毕生修为,非祝由传人而不得窥其门。方才老衲已经目睹师太由于所学非祝由一脉,因而遭到反噬,无灯教授的儒家功虽说已臻化境,但毕竟属于独门武学,与祝由也亦非同宗,所以都功亏一篑。老衲所言是否属实?”   “莫非无欲大师所学竟然会是祝由术么?”无灯教授平静的问道,话语中颇有揶揄之意。   “非也,老衲身为比丘,修习的自然是佛门中武学。”   “那么在场的诸位当中又有哪个识得祝由术呢?”无灯教授不屑的问道。   无欲老僧呵呵一笑,目光瞥向了客家嬷嬷:“善哉,善哉,这位台湾来的客家嬷嬷便会祝由术,老衲亲眼所见她将两百元钱凌空摄入了自己的口袋里,呵呵。”   玄机子和玄真子面面相觑,两人小声嘀咕着:“这老太婆不会是耍魔术的吧?”   “客家嬷嬷?”无灯教授此刻又想起惨死在域外的徒弟乔老爷来了,于是口中恨恨说道,“无欲大师说你会祝由术,那就演示一下瞧瞧。”   客家嬷嬷眼皮一翻,心想今天豁出去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没错,老妪正是祝由一门的传人。”她傲然说道。   仙圣子闻言亦是一惊,目光望向了无欲老僧,老和尚面露微笑,显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老妪方才已经演示过了,你们没闻着么?”客家嬷嬷嘿嘿两声。   “是那臭屁!”玄机子恍然大悟的叫了起来。   “简直恶心至极。”玄真子揉了揉鼻子。 第39章 祝由术   “哈哈,‘鲍肆之香’,祝由神功第四式。”客家嬷嬷颇为邪恶的微笑着。   “哼,”无灯教授嗤之以鼻,“曾子曰‘与君子游,苾乎如入兰芷之室,久而不闻,则与之化矣;与小人游,贷乎如入鲍鱼之次,久而不闻,则与之化矣。’看来你这祝由术乃旁门左道,连放屁都是臭咸鱼腐烂之气,竟然还悠然自得,简直不知羞耻也。”   客家嬷嬷满不在乎的反唇相讥:“你的儒家功倒是名门正派,可惜学出来的都是一帮不男不女的人妖,到底谁不知羞耻?”   无灯教授闻言怒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给这老妖婆点苦头吃吃,便不知天地间‘浩然之气’为何物。”说罢一脚屈膝抬起成“金鸡独立”之势,单手潇洒的撩起长衫下摆,扭动其臀将后肉洞对准客家嬷嬷,两片褐色肉褶张开“噗”的射出一股浩然之气。   客家嬷嬷心道不好,赶紧双手交叉胸前,口中急诵:“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使出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随即双手平平伸出指向了离他较近的玄真子。   那玄真子不明所以然的怔怔望着客家嬷嬷,忽觉一束强烈的真气团迎面袭来,“嘭”的将其整个身子都撞飞了,直挺挺的摔在了数丈开外,立马昏厥了过去。   这场变故发生得过于突然,谁都想不到无灯教授的屁竟然会九十度转弯,击倒了毫无防备的玄真子。   “教授,你为何要偷袭贫道师弟?”玄机子一甩手中拂尘怒道。   仙圣子也感到莫名其妙,满面怒容,一摆手中真武七星剑,便要向无灯教授讨个说法。   只有无欲老僧在一旁含颌微笑着说道:“呵呵,客家嬷嬷果然有道行,只是不知这乾坤大挪移的招数叫什么名字?”   “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客家嬷嬷哼了声。   无灯教授此刻也微微一怔,这位客家嬷嬷竟然将自己发出的“浩然之气”转移到了别人身上,看来祝由术还真的是邪门。不过这些旁门左道的微末伎俩在儒家功面前根本就不算什么,他准备接着施展更厉害的招术,非要将这老太婆灭了不可。   就在这时,无欲老僧发话了:“你们都看到了,客家嬷嬷已经为大家呈现了两式祝由神功,师太和无灯教授应该再无怀疑了吧?”   此刻,玄机子已经蹲在了直挺挺无知觉的玄真子身边,轻轻将他扶起坐好,然后为其推宫过血疏通经脉。   秋波老妪和无灯教授面面相觑,两人心中自然都已明了,客家嬷嬷的确是祝由一脉的传人。   “阿弥陀佛,既然两位无异议,就请把鬼壶暂且交予客家嬷嬷,让她以本门的祝由神功试试与风后骷髅头沟通,若无问题再提取大洛莫骨殖中的信息,破解机关的秘密。”无欲老僧建议说道。   客家嬷嬷走上前来把手一伸,向秋波老妪讨要鬼壶,这可是本门圣物,决不能落于他人之手。   邢书记在一旁寻思着,鬼壶只要在客家嬷嬷之手,必然最终会回到蓝月亮谷,自己也就放心了。不管怎么说,这次入谷盗壶毕竟还是欺骗了兰儿,总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了秋波老妪的身上。   秋波老妪盘腿打坐于大青石上,方才真气损耗得太多,此刻正在偷偷地运功调气。无灯教授与客家嬷嬷之间的交手她也都瞧见了,这个老太婆与邢书记相识,也是来自于蓝月亮谷,其本身又是祝由一门的传人,鬼壶交予她手也总比被仙圣子一伙儿妖道抢去要好些。   “好吧,鬼壶暂且交与你了。”秋波老妪将手中的风后骷髅头递给了客家嬷嬷。   客家嬷嬷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但要如何才能保得住鬼壶呢?石洞内几大高手虎视眈眈,一个无灯教授就够头疼的了,自己不是乔老爷的对手,自然更加无法与其师父抗衡。仙圣子依仗着手中的真武七星剑有恃无恐,而那位不动声色的无欲老和尚简直深不可测,可能这些人里边就属他武功最高。   她的目光望向了邢书记,数月不见,这蠕头蛮的轻功竟然如此了得,若是由他带着鬼壶逃走,估计是没人能撵得上。   “客家嬷嬷,鬼壶已在你手,就请施以祝由真气入其囟门来试试与风后沟通吧。”无欲老僧在一旁催促道。   客家嬷嬷无奈,只得一手托住鬼壶,一手按在其囟门上,然后缓缓的注入一丝祝由真气。   风后骷髅头内蕴含着的远古祝由磁场迅即辨识出了这是本门真气,于是便不加以阻挡,而任其自由出入。   嬷嬷感觉仿佛进入到了一个充盈着真气的海洋,自己的那一缕真气如同小舢板般的在海面上颠簸和漂荡。海中有数个巨大诡异的磁眼漩涡,当她刚刚要驶近时,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拒之门外,像是有封印禁制似的。鬼壶一直收藏在兰儿那儿,自己从未想到可以用祝由真气通过骷髅头的囟门,进入到风后那来自远古的磁场中去,据她所知,徒弟沈才华也不曾这样做过。   嬷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知道那些加了禁制的巨大磁眼便是久已失传的远古祝由秘术,若是能够开启封印,便能一窥真谛,这是所有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旷世机缘。   唉,此生要是能够有机会一窥其奥秘就好了,客家嬷嬷想到此,不禁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怎么了,客家嬷嬷?”无欲老僧关切的问。   “鬼壶识得本门真气,故而并未加以阻止。”客家嬷嬷淡淡答道。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可以直接从大洛莫遗骸中提取信息了。”无欲老僧点了点头,似乎放下心来。   客家嬷嬷抬头望向了十余丈高的绝壁悬棺,摇了摇头,无奈的承认道:“老妪上不去。”   无欲老僧闻言把目光投向了秋波老妪和无灯教授,可是那两人竟视若不见,根本不搭理。   “如此说来,就是要逼老衲亲自出马了。”老和尚连连冷笑了数声。   秋波老妪处于正在调息过程之中,而无灯教授则纯粹是要瞧一下无欲老和尚的功力如何,故而两人均不吱声。   上落水也是由石灰岩所构成,经过了亿万年的地下水侵蚀,石壁下面蚀穿了许多的小窟窿,大不足一尺,小则只有拳头般,洞洞相连,通往山体深处如迷宫一般。   在一个狭小的窟窿洞口处,涌出一群黑色的甲虫,静静的盯着众人,它们正是无灯教授那些负责清理其排泄物的屎壳郎们。   无欲老僧将僧袍下摆往腰间里一掖,上前两步纵身一跃,足足窜上去了两三丈高,然后十指如钩“噗”的插进了崖壁,但见石屑纷飞,用的正是佛门正宗“大力金刚指”。   众人仰脸观望,老和尚身形矫健有力,“噗噗噗”连续数指,身子几纵便已跃至十余丈高的绝壁悬棺之上。   “佛门武功果然极具阳刚之气,唯独少了些阴柔,‘挠挠者易折’,不如老夫的儒家功阴阳相济,左右逢源。”无灯教授摇了摇头。   无欲老僧站在悬棺上抽开盖板,伸手拽出那只盛有大洛莫骨殖的陶坛,然后纵身跃下,其间一只手在崖壁上插入石壁数次以减缓下坠的力度,最后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无欲大师好功力。”仙圣子率先喝起彩来,玄机子与刚刚苏醒过来的玄真子也附和着。   老和尚将陶坛撂在客家嬷嬷脚前,微微一笑道:“请吧。”   客家嬷嬷轻轻移开坛盖,她可没有秋波老妪凌空拼凑骨架的功力,只能伸手抓出大洛莫的头骨托在掌中,然后另一只手照葫芦画瓢以鬼壶叠加其上,然后输入真气如囟门。   众人紧张的注视着,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客家嬷嬷的祝由真气畅通无阻进入了鬼壶,然后试着提取大洛莫骷髅头中残存的生物磁场。许久,仍旧是空空如也,大洛莫果真什么信息都没有留下。   嬷嬷撤回手掌摇了摇头,无奈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无灯教授嘿嘿冷笑了两声:“怎么样?大洛莫确实清空了骨殖中的信息,所以根本就没有密匙。”   仙圣子的目光望向了无欲老僧。   “既然师太、无灯教授和客家嬷嬷都无法提取到大洛莫的机关密匙,或许是真的没有,也或是方法有误。鬼壶乃是破解这一千古谜团的关键之所在,因此必须要得到妥善的安置。”无欲老僧思索沉吟道。   “大师德高望重,就以您的意思办如何?”仙圣子掂了掂手中的真武七星剑,阴鸷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呵呵,”无欲老僧谦虚的笑了下,诚恳的说道,“一千五百年来,江湖上有关僰族大洛莫的传说一直未有过停歇,历朝历代无数能人异士耗费了毕生精力想要探索和揭开这一秘密,可是都没能做到。由此可见,这已经不属于个别人的私事儿,而是整个江湖中人人都有份儿,不是么?”   “没错,江湖中人都应负起责任来。”仙圣子附和着。   “鬼壶乃是五千年前黄帝之相风后的头颅,亦是炎黄子孙的共同祖先之一,因此也不能归于某个私人所有。老衲的意思是暂且就由老衲先带鬼壶回西山太华寺,集佛门高僧以及道家大德之力共同研究并破解其中的奥秘,找出密匙,一举揭开大洛莫机关的千古谜团。”   “莫非大师早已胸有成竹?”仙圣子与其一唱一和。   无欲老僧微笑着点点头:“鬼壶中蕴含着风后的毕生修为,它必定已经汲取了大洛莫骨殖中残存的信息,只是在场的各位功力有限,暂时还无法提取出来而已。”   “哈哈哈,笑话,”无灯教授冷笑道,“世上难道只有释道两家能够破解这一秘密么?儒家功独步天下,中庸之道更是‘天人合一’的必由之路,因此鬼壶由老夫代为保管则更为妥当。”   客家嬷嬷悄声对身旁的邢书记耳语道:“你赶紧施展轻功带着鬼壶逃走,这里马上会有一场恶战。”说罢,将风后骷髅头悄悄的塞到了他手里。   邢书记心中苦笑道,秋波老妪送给自己的那张“飞升符”已经用掉了,现在哪儿还会什么轻功? 第40章 儒家功   “夫君,以你目前的功力是绝对逃不掉的,赶紧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别人,先保命要紧。”耳边传来彭姑急促的叮嘱声。   邢书记何尝不知,但鬼壶是自己盗出来的,若是被他人夺走,日后该如何向寒生和兰儿交代呢?即便是现在能够逃脱得掉,那也不能丢下可儿和宋老拐不管呀。   此刻,仙圣子发现鬼壶正从客家嬷嬷的手中转移出来,随即暴喝一声:“邢书记,赶快交出鬼壶。”他已然撕下了伪装,根本不顾及一路同车的颜面,尽管知道此物本就是邢书记所带来的。   “快跑!”客家嬷嬷匆匆的说了句,然后转身上前拦住了仙圣子。   “相公,我们好像是跑不掉了......”可儿幽幽的说道。   无灯教授这时已如鬼魅般的欺身近前,什么也不说劈手夺去了鬼壶,然后转身就走。   “看剑!”仙圣子凌空跃起丈许,跨过了客家嬷嬷的头顶。   真武七星剑蓦地赤芒暴涨,一道血红色的光刃呼啸着斩向了无灯教授。   “天地有正气,於人曰浩然......”无灯教授不慌不忙,口中吟诵着《正气歌》,“噗”的一个响屁,身子骤然腾空而起,那剑芒从脚下扫过落了空。但闻身后不远处“嘎吱”一声响,真武七星剑的血红色剑芒竟然隔空在石壁上斩出了一道深痕。   好厉害啊,邢书记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这剑竟然能飞出剑芒去伤人,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一朝蒙雾露,时则为秽气......”无灯教授半空里一撩长衫,前面的小肉洞“吱”的射出一股冒着热气的黄褐色液体,飞至仙圣子上方时突然散开如下小雨似的兜头淋下。   随着一阵“咝咝咝......”声响起,仙圣子头顶上的九梁巾和道袍上升腾起白色的烟气,已然蚀穿了无数个小窟窿眼儿,直透皮肉并散发出一股焦糊味儿,疼得他大叫不止。   无灯教授射出的是极具强烈腐蚀性的尿液,出其不意,根本令人猝不及防,一代道家名宿仙圣子就这样着了道儿,脸上也被淋上了数滴,立时烧起了一片水泡,差点弄瞎了眼睛。   尽管该尿液腐蚀性如此之强,但无灯教授的膀胱却丝毫不损,这就是儒家功的奥妙神奇之处了。   “相公,无灯教授竟然连屁尿都炼成了高深的武学,真是好诡异啊。”可儿在一旁也是看得惊心动魄。   “不知他拉粑粑会不会更邪乎些......”宋老拐在身后嘟囔着。   “阿弥陀佛,”无欲老僧闪身上前截住无灯教授的退路,口中不屑的说道,“你连江湖中不耻的下三滥手段都用上了,难道这就是独步天下的‘儒家功’么?”   “天人合一,万物育焉,尽人之性也。尽人之性方能尽物之性,终‘与天地参’。武学之道,不必拘泥,老夫之尿屁乃‘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这就是圣人以及武学所要达到的至高境界。”无灯教授侃侃而谈,面上毫无羞耻愧疚之意。   “既如此,待老衲领教一下你这中庸至高绝学吧。”无欲老僧说着身子一矮,双手十指如钩,使出了威力刚猛的“大力金刚指”,闪电般抓向了无灯教授臀部前后的大小肉洞。   “无耻,下流!”无灯教授厉声呵斥道,随即横移闪身及时避开老和尚的这雷霆两抓,其时机拿捏的分毫不差。   哪知无欲老僧的手指未至,指风却已提前先到,大大出乎了无灯教授的意料,因此从时间上略微迟了一点点。   “嗤嗤”两声,教授的长衫下摆竟然被“大力金刚指”的指风硬生生的扯了下去,露出了白皙多肉的屁股。   “噗”的一股浩然正气在老和尚的脸前炸响,由于距离太近,无欲老僧已来不及躲避,于是索性“呼”的喷出一团真气,与之撞在了一起。   佛门的阳刚真气何等厉害,肃肃萧杀,凛冽无比,充斥着素食者们的纯天然味道。而儒家功的浩然之气则阴阳相济,有荤有素,不香不臭,满是平和谦让的中庸气息。但毕竟是来自粪门,多少难免会跟随着飞出一点黏乎乎的粑粑星儿。   在两股不同的气体轰然撞击下,两人各自后退了两步。   无欲老僧揉了揉鼻子,感觉鼻毛上有点痒痒怪怪的。但高手过招容不得半点迟疑,但见他再次猱身扑上,抡起双手在身前急速的画着圆圈,十指成拈花指,使出了自己平生最引以为豪的武功绝学“千手观音”。   无灯教授同样顾不上自己已是下身赤裸,由于手中还攥着风后骷髅头,所以就只能用一只手与老和尚搏斗,相较之下吃亏不小。   此刻他惊讶的发现无欲老僧身子两侧突然冒出了无数只手臂,不停的缩缩进进和有缩有进,看得令人眼花缭乱。   无灯教授毕竟也是一代武学宗师,知道对方无论千变万化,也就唯有两条手臂才是真的,其他的都是扰乱心智的幻影,但会是哪两条呢?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随着口中吟诵起,无灯教授浑身一震,整个长衫突然爆裂成碎片,右胳膊外侧的汗毛孔骤然张开,“嗖嗖嗖”瞬间疾射而出无数条细如发丝的真气束,直奔老和尚的那一堆手臂而来。   无欲老僧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儒家功竟然连汗毛孔都能发射暗器,简直是匪夷所思,天下间还有这等怪异的功法。   说是迟,那时快,听得他的骨骼“嘎嘎”一响,“千手观音”手臂当中有一条突然间暴涨了一倍有余,拈花指依旧是奔着无灯教授前面的小肉洞掐来。老和尚看似决意拼着受点小伤,也要废了教授那个能够喷洒毒液的排泄口不可,方才仙圣子道长就是因此而受重创的。   “嗤嗤嗤......”真气束大都击空了,只有寥寥十余根射中了无欲老僧的上臂,针眼大小的孔中渗出了鲜红的血滴。   无灯教授射出真气束后便身子急速后掠,以防对方反击,但他怎么也没能料到老和尚的一条手臂竟然会暴涨,如影随形,纵使躲得再快,前面小肉洞内的两片褐色肉褶还是被无欲老僧的拈花指给硬生生的扯了下去。   “啊......”他疼得大叫一声,“蹬蹬蹬”一连退后数步,全身赤裸,胯下渗出了鲜血。   仙圣子这下得到了机会,也不顾皮肉烧灼之痛,高举着真武七星剑恶狠狠的从其身后兜头劈了下去。   “乘人之危,太和宫掌门果真如此卑鄙......”秋波老妪蓦地睁开眼睛,自大青石上飞身而起,斜刺里一掌斩向了仙圣子的手腕。   “不许伤害师叔。”玄机子一抖手中拂尘,高叫着扑了上来。   客家嬷嬷心中冷笑一声,双手指向了无灯教授,口中急速的念道:“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再次使出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那个无灯教授与自己有杀徒之仇,因此必须先要合力对付他,以除后患。   玄机子拂尘的尘尾根根竖立如钢针,半道上突然拐了个弯儿,不由自主的奔着无灯教授肋下刺去,而无欲老和尚的另一只手臂也突然间暴涨,拈花指变幻为“大力金刚指”直戳无灯教授丰满的前胸。   无灯教授此刻已是腹背受敌,三面夹攻,险像环生。   玄机子的拂尘首先攻到自己右肋,教授暴喝一声,腋下原本长毛的腋窝皮肤忽然咧开一张小嘴儿,“呼”的喷出一股真气束,“哔哔啵啵”的白色静电闪过,如钢针般的尘尾刹那变成了细细的粉末飘散下来。   紧随着无欲老僧的金刚指风又至,但见教授白皙肥硕的右乳蓦地咧开一张大嘴,里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牙齿,“喀嚓”一口咬住老和尚的手指不放。无欲老僧面色遽变,用力回撤,但那些小而尖的利齿死活不松口,鲜血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就在这僵持之际,仙圣子手中宝剑的血红色剑芒已然从天而降,无灯教授感觉头顶有物来袭,而且其势凌厉无比。但此刻自己已经脱不开身了,无奈之下兵出险招,将左手一举过顶,以掌中的鬼壶迎击真武七星剑的剑芒。   这是迫不得已的举动,无灯教授推断背后的袭击者仙圣子为了不损坏风后骷髅头,必然会半途撤剑。   果然那仙圣子愕然发现剑芒将要斫上鬼壶,赶紧手腕一拧撤回真武七星剑,可是虽然宝剑撤回,但那凌厉的血红色剑芒却收不回来了......   但闻“嘭”的一声响,黑光四射,无灯教授的秃头顶上笼罩起一团漆黑的雾霾,里面隐约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恐怖嘶鸣之音。   风后的骷髅头受到剑芒的斩斫,自然的做出了反应,鬼壶内蕴含着的远古祝由功力瞬间将那血红色的剑芒消弭于无形,并发出了震唬世人的警告。   就在这时,秋波老妪的掌力已至,“喀嚓”一声将仙圣子持剑的手腕劈断,真武七星剑“咣当”掉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传来轻微的“咔嚓”声,无灯教授前胸的小嘴儿已然咬掉了无欲老僧的两根指尖。   一场惨烈的混战终于接近了尾声。   “你们打扰了老夫的清修,都给我住手吧......”石壁内突然间传出了一个古朴老迈的声音。 第41章 诡异的声音   石洞内所有人都惊呆了,目光全都聚集到了石壁上,声音就是从那上面的细微裂隙中透出来的。   秋波老妪更是瞠目结舌,自己在上落水待了数十年,从来都不知道这石壁之中竟然还隐藏着另外一位修行者,难道其不吃不喝的可以闭关几十年?若真是如此,此人必是绝世高人。   无灯教授也是纳闷至极,此人不声不响的在石壁中经年累月,自己竟然丝毫不知情,甚至连铁甲屎壳郎们也都无任何异常的反应,否则早就引起他的警觉了。不用说,这位隐士肯定也是与飞雾洞的秘密有关。   无欲老僧的“大力金刚指”本来无坚不摧,但是由于上臂经络被无灯教授的真气束所伤,因此真气续不上就软了下来,这才被那可恶的小嘴儿咬掉了指尖。他从僧袍上扯下一丝布条将手指包好,然后站直了身子朗声说道:“阿弥陀佛,老衲昆明西山太华寺无欲,请问前辈高姓大名?”   仙圣子也捂着断腕忍疼走上前来:“无量天尊,贫道鸣凤山太和宫观主仙圣子,特向前辈请安。”   “老夫在此闭关也不知有多少年了,怎么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呢?”石壁内那老迈的声音里充满了沧桑感。   “相公,这石壁之中怎会有人呢?难道会是前朝万历年间射阳山人吴承恩书中的那个石猴孙悟空么?”可儿惊奇的说道。   “姑姑,孙行者是被如来佛压在五指山下的,而这里是川南,相差老远了。”宋老拐纠正道。   “前辈,”秋波老妪上前对着石壁轻轻的弯腰道了个万福,然后恭敬的问道,“晚辈陈圆圆,在此地修行的这几十年里,若是有打扰到您,还请见谅。”   “呵呵,无妨,老夫甚是喜欢你的美貌,知你早年练功走火入魔毁了半边脸,真的是可惜了。”石壁内那苍老的声音颇为同情的说道。   “多谢前辈谬赞,您连这都清楚,真乃世外高人啊。”秋波老妪不禁长叹了一声。   “前辈,”仙圣子抢过话头,十足的卖弄小聪明问道,“晚辈仙圣子,请问您老人家可是看守僰族大洛莫机关的高人么?”   石壁内没有回答。   无欲老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前辈若是看守之人,不知可否指点一下迷津?大家方才以武力相搏都是为了破解大洛莫机关的秘密,我佛慈悲,实在不忍再见杀生,若能告知一二,老衲感激不尽,这厢拜谢了。”   “大洛莫的机关对尔等真的那么重要么?”石壁内的声音似乎很是无奈。   “怎么样?”仙圣子得意的说道,“贫道猜测得没错吧,这位前辈正是看护机关之人,恐怕至少已经有一千五百多岁了,如果不是药王孙思邈的话,兴许就是太史令李淳风......”   “仙圣子,”石壁内打断了他的话,口气显得极为严厉,“你竟然用真武七星剑去斩‘鬼壶’,知道这会产生什么样的严重后果吗?老夫很是生气。”   “这......”仙圣子惶恐中赶紧为自己辩解,“前辈,贫道没想到无灯教授竟然会以鬼壶来阻挡剑芒,好在没有造成什么损毁,恳请您老人家恕罪。”   “哼,鬼壶乃是五千年前的风后头颅,内里蕴含着远古祝由术之精华,岂非尔等能轻易窥之的?它曾经一举吞噬了大秦数万虎狼之师,你这一剑下去恐怕已经触动了机关,若是鬼壶将那些魂魄都释放出来,你们在场的所有人还有得活命么?”石壁内的声音越说越气愤。   仙圣子闻言忙不迭的连声道着歉:“贫道不知,贫道罪过,前辈息怒......”   “唉......”石壁内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无灯教授,请你把鬼壶拿来一观,老夫瞧瞧是否有所损毁,需不需要加以修补。闭关多年,现在竟然还要为你们这些晚辈擦屁股。”   无灯教授手里握着鬼壶,犹豫不决的目光望了下秋波老妪。   “既然前辈要看,我们自当遵从才是。”秋波老妪点了点头。   “鬼壶在此,恭候前辈出关。”无灯教授于是面向石壁,口中恭恭敬敬的说道。   “老夫何时说要出关了?”石壁中不满意的嘟囔着。   “那鬼壶如何送与前辈?”无灯教授问。   “就从这石壁下的小窟窿里递进来吧。”声音似乎显得有点不耐烦了。   无灯教授依照前辈所说弯下腰来,将手中的风后骷髅头从碗口大的溶洞窟窿中小心的滚了进去。   宋老拐这人常年混迹于下九流之间,社会经验极为丰富,绝非寺院道观里人和山中隐士可比。此刻,他悄悄附在邢书记耳边说:“姑父,这事儿有点不妥啊。”   “有何不妥?”邢书记诧异道。   “石壁中的前辈若是百年以前的人,怎会普通话讲得如此麻利和标准?”宋老拐提出了疑问。   是啊,古人说话绝不会是现代口音,虽然那语气显得古朴沧桑,但完全是可以模仿出来的。   “难道是人伪装的?”邢书记不禁脱口而出,“目的是骗取鬼壶......”   “还有,此人既然闭关在川南僰王山飞雾洞石壁之内多年,又怎会得知去年底陕西骊山西峰之巅鬼壶收服三万秦兵魂魄一事?”   他的话声音虽不大,但石洞内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立刻引起了大家的警觉。   “前辈,老衲等所有后辈恳请您出关一见。”无欲老僧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头了。   石壁内许久并无答话。   无灯教授此刻早已摒弃前嫌,以大局为重,赤裸着身子推开无欲老和尚,紧贴着石壁耐心说道:“论语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前辈何不出来相见,以解众人之疑惑耶?”   石壁之内仍无动静。   秋波老妪也急了,嗔怒道:“前辈,老妪与您相邻数十载,‘鸡犬相闻’,难道就不能现身一见么?”   石壁之内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没错了,”宋老拐把脚一跺,肯定的说道,“此人必然是专为鬼壶而来,我们全都上当了。”   仙圣子尴尬的望着无欲老僧。   “呵呵,无妨,”无欲老僧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那只紫檀木匣,然后轻轻的揭开封印,抽开了匣盖,口中念念有词,“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树一菩提,一叶一如来......”   匣内躺着的那只“阿修罗虫”缓缓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睡眼,后背翼展上的佛头双目炯炯有神,隐约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   “‘阿修罗’大师,梭罗嘛嘛吽......”无欲老僧口中诵念道,随即一指石壁下的溶洞窟窿。   阿修罗虫随之振翼飞出了紫檀木匣,双翅“嗡嗡”声由小及大,隐约如同雷音寺众僧诵经之声:“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但见其凌空俯冲而下,直奔石壁窟窿而去。   此刻,那些站在洞外的铁甲屎壳郎们竟然纷纷伏地而跪,磕头如捣蒜,好似诚恐诚惶般。   阿修罗虫踩着屎壳郎后背上的黑甲,趾高气扬的迈步走进了溶洞窟窿里。   石壁内蓦地传出那位“前辈”的惊恐喊叫声:“可儿,鬼壶到手了,快跑啊,哼唧唧,呼噜噜......”   众人惊愕之中,听到了石壁内响起了杀猪般的哀嚎声,大家面面相觑,均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多时,石壁下的一个窟窿内冲出了一头惊恐万状的黑色小猪崽儿,但见牠蓬头垢面,后背鬃毛全都被烧光了,露出红白色的细嫩皮肤,焦糊味儿中还夹杂着猪油酥的香气。   “小巫!”可儿大吃一惊,赶紧问牠,“你这是怎么啦?”   费叔满脸泪痕的站立在她面前,浑身疼得瑟瑟发抖,哆哆嗦嗦的说着:“我把鬼壶骗到了手,可是窜进来一只会发射电弧的放,放屁虫......”话还未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可儿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茫然的喃喃自语:“小巫会说话......相公,小巫牠会说人话!”   仙圣子疑惑的目光盯着邢书记,厉声质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巫’是我爱人的宠物猪。”邢书记机械的回答说,心中也同样是愕然不已。何哲人的这头小“巫猪”身上到底还藏有多少秘密?牠不但能够嗅出尸虫,听懂人言,现在更是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而且还具有思想。何止是思想,简直就是老谋深算,竟然冒充“高人前辈”骗过了这里的所有人。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牠骗鬼壶到手是为了帮助自己和可儿,在牠最危险的时刻,还不忘叫可儿快跑,从这一点上看,这是一头忠于主人的宠物猪,品德尤为高尚。   可儿缓过神儿来,赶紧弯腰抱起了昏迷不醒小巫,望着牠烧焦的后背,心疼不已。   秋波老妪见状微笑不语,这头小猪原本就是已经修炼到高阶的魔了,虽然被打回了原形,但其悟性、头脑和语言功能却被保留了下来。牠竟然聪明到能够审时度势,巧妙的蒙骗过了所有人,也算是不简单了。   方才无欲老和尚放出的古怪飞虫,一眼便已认出那是当年西域番僧进贡给平西王的“阿修罗虫”,吴三桂转手送给了自己。这只虫子能够口吐毒雾和释放毒屁,而且脾气极为暴躁,后来感觉其太过邪恶,没多久便送去了西山太华寺,想不到三百年后,它仍然还活着。   “嗡嗡......”声在人们耳边再次响起,“阿修罗虫”已从石壁下面的窟窿里飞出来,盘旋在众人的头顶,双目恶狠狠的盯着大家。   “佛虫,”无欲老僧招呼它落在了自己的秃脑瓜顶上,然后柔声问道,“风后的小骷髅头呢?”   “嗡嗡,嗡嗡嗡......”阿修罗虫的双翼以扇动着的频率作为回答。   “什么?”无欲老僧一下子急了。   “大师,怎么了?”仙圣子赶紧问。   “佛虫以为只是叫它去查清石壁后面的人,发现是头小猪崽儿后便发射电弧要杀死牠,其间并未曾理会鬼壶。”无欲老僧解释道。   仙圣子“唔”了声,说:“阿修罗虫这么小,也拿不动鬼壶呀,所以应该还在石壁的窟窿里。”   “师叔,这洞口如此狭窄,无人能够钻得进去。”玄机子无奈的说道。   “是啊,这的确是蛮棘手的。”无欲老和尚也犯了愁。   就在这时,天生桥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高声喝道:“统统都不许动!我们是兴文县公安局的。” 第42章 坠入深涧   一群身穿警服持枪的人冲过了天生桥,为首的两个年轻人身着便装,正是徐华声和平原。   “我是兴文县公安局的赖局长,”一位老年警官走上前来自我介绍,威严的目光扫视着众人,最后落在了赤条条胯下沾有血污的无灯教授身上,惊讶的说道,“咦,怎么还有个残疾人?”   民警们诧异的目光都望向了无灯教授的下体,面面相觑,此人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又好像都不是。   “坏了,相公,衙门里的捕快来了。”可儿胆怯的躲在了邢书记身后。   “有本书记在,可儿别怕。”邢书记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此刻,徐华声悄声对赖局长说:“无灯教授是自己人,我们部里的卧底。”   “哦。”赖局长点点头,不过心中总有些疑惑,部里的人怎么都是怪怪的。   徐华声上前来到无灯教授的面前,两人眼神儿迅速交流了一下。“警官,老夫可否去换件衣衫?”   “好吧,我陪你去。”徐华声答应着,遂与教授两人走过了天生桥,往下落水而去。   到了下落水石洞,无灯教授翻出了一件长衫套上,徐华声也没有问他为何如此狼狈,免得其尴尬。   就在这时,石洞角落里跑出来两只屎壳郎来到无灯教授脚下,挥舞着前肢似乎在传递着某种信息。紧接着,数十只黑甲屎壳郎排着整齐的队形,托举着风后骷髅头从巢穴中浩浩荡荡的涌出。   无灯教授一见紧忙上前伸手抓起骷髅头,呵呵大笑道:“老夫的‘铁甲军团’果然给力,鬼壶失而复得,该对你们有所奖励才是。”   说罢,教授一撩长衫蹲在了地上,运足真气将肠道内所有积攒的粪球都挤了出来,足足有十余个,黄澄澄的散发着浩然之气。   屎壳郎们喜出望外,蜂拥而上,奋不顾身的扑上去啃噬起来,这些充满正能量的粪蛋蛋很快便被抢食一空,连个渣滓都不剩。   徐华声惊讶的瞧见这怪异的一幕,仍旧没有吱声,无灯教授是京城里多年前就安排在僰王山的卧底,辈份远远高过自己,但凡其不说的,就绝对不能问,这是纪律。   “徐华声,鬼壶已到手,老夫这就即刻赶往京城,直接面呈主人,至于大洛莫机关的秘密,暂且撂在一边以后再说。上落水的那些江湖人士,你交由县局酌办即可。”无灯教授说罢,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了飞雾洞。   徐华声怔怔的呆立在那儿,最后摇摇头悻悻的返回了上落水。   上落水石洞内,面对着众多持枪的民警,这帮江湖人士尽管武功高强,但也都有所顾忌,不管怎么样,同政府对抗总是不明智的。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一一报上名来。”赖局长命令道。   “老衲昆明西山太华寺无欲。”无欲老僧一面说着,悄悄的将阿修罗虫收入紫檀匣中,贴上封印揣入怀里。   “贫道鸣凤山太和宫仙圣子,那两位是贫道师侄儿玄机子和玄真子。”仙圣子也报上了名号。   “你呢?”赖局长目光转向了这边。   “我是县委邢书记。”邢书记挺胸答道。   赖局长乍一听吓了一跳,听说今年县委班子换届选举,省里要派一位书记过来兴文任职,难道就是此人?   “您是......”赖局长的态度立马缓和下来,面现恭敬之色。   “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邢书记呵呵笑道。   “哈哈哈......”赖局长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民警们紧绷着的脸都随之放松下来,石洞内的气氛也没有开始时那么紧张了。   “东北的县委书记,跑我们川南来干嘛来了?”赖局长随后问道。   “送一位故人的骨殖到僰王山安葬,中国人传统的民俗,叶落归根嘛。”邢书记语气表情都十分的坦然。   “骨殖在哪儿?”赖局长面现疑惑的问。   “在那儿,”邢书记一指地上的陶坛,同时开口问秋波老妪道,“前辈,大洛莫的骨殖能否请您再放回悬棺里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本书记不能失信。”   秋波老妪点点头,伸手拎起陶坛说:“好吧,老妪可以办到。”   “慢!”赖局长严厉的加以制止,目光盯在了秋波老妪蒙着的头罩上,嘴里命令道,“给我摘下面纱。”   秋波老妪没有做声,迟疑了一下,然后侧过身子轻轻的撩起面纱......   此刻,赖局长和那些警员以及仙圣子、无欲老僧等人仿佛同时被雷电击中一般,一个个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石洞内空气仿佛凝滞了,人们唯有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战国时期楚人宋玉在其《登徒子好色赋》中有“臣东家之子,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的句子,形容女子倾国倾城的美貌。   在这一刻,包括赖局长在内的所有男人们都成了“登徒子”,他们望着秋波老妪那倾国倾城的美貌,已经魂不守舍,甚至连出家人亦未能幸免。   “阿弥陀佛,无欲亦或有欲,老衲也不知了,罪过罪过。”无欲老僧面颊绯红,惭愧不已。   “无量天尊,幸好正一道还可娶妻成家,可是如此美貌之人又何处能觅得呢?”玄机子和玄真子两人相拥在一起,黯然泪下。   赖局长痴痴地望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秋波老妪,嘴角边流淌下一串晶莹的哈喇子。   而那些年轻的警察们更是热血沸腾,面色潮红,不知所措。平原和徐华声两人面面相觑,更是感觉到浑身燥热难耐,喉咙发痒,膀胱充盈,大有憋尿的感觉。   “好美啊......”邢书记体内的彭姑蠢蠢欲动,令他眼神儿迷离,胯下高高的隆起,几不能自制。   宋老拐咧开嘴巴,呲着黄褐色的大包牙,嘿嘿的在那儿一个劲儿的傻乐。   秋波老妪嫣然一笑,媚眼秋波如水中涟漪般一圈圈的扩散开来,每当眼波袭来之际,赖局长等人身子便为之一震。   “相公,快闭上眼睛,这是前辈的摄心术。”可儿一只手伸出遮挡住邢书记的双目,口中焦急的说道。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秋波老妪身子骤然飘起,接连几个纵跃便已登上了悬棺。安顿好陶坛后,她继续纵身向上跃起,姿态美妙如飞天一般,最后消失在了竖洞天坑顶上的蓝天里。   许久,赖局长才缓过神儿来,诧异的说道:“她怎么跑啦?”   “局长,这些人怎么办?”有民警上来问。   赖局长把手一挥,吩咐道:“全部带回局里。”   有警员发现了仙圣子手中的那把又长又厚重的真武七星剑,那可是远远超过管制刀具的长度,于是命令他立刻交出来。   仙圣子无奈的将宝剑奉上,那警员来接时不禁手中一坠拿捏不住,“咣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小心,这剑可是国家级文物。”仙圣子急忙道。   “国家文物?”赖局长闻言立刻警觉了起来,走上前仔细的端详着这把古朴厚重的大剑,“你们是从何处盗来的?”   仙圣子赶紧回答说:“这是吴三桂当年使用过的真武七星剑,一直保存在贫道的太和宫金殿之内。”   “那怎么又会出现在了僰王山上呢?”赖局长紧追不舍,心中暗道,这些和尚老道一看就不像是好人,兴许就是一帮盗墓团伙儿。   这时,徐华声近前悄声说道:“赖局长,先把他们带回局里再审讯吧。”   今天早上在客栈房间内,接头人无灯教授只是吩咐他速与兴文县局取得联系,请他们派出一队警员前来僰王山飞雾洞增援,然后便匆匆离去了。   徐华声赶紧骑着摩托车与平原赶到了县公安局,找到了赖局长请求支援。县局领导马上召开了紧急会议,并同时通过公安专线向部里核实徐华声的身份。京城公安部刑侦局的张局长告知他们徐华声同志正在执行一项特殊的秘密任务,务必一切听从其指挥与安排。既然是秘密任务,自然是不能多问的,赖局长随即召集刑警队全员出动,配合公安部的同志办案,一同赶到了僰王山飞雾洞。   “好的,徐华声同志。”赖局长应道,随即吩咐警员押着一干嫌疑人犯返回县局,那只真武七星剑实在太重,就由两名警员扛起下山。   无欲老僧与仙圣子等人无奈也只有服从,若是在古时候,凭借着自身武功完全可以轻松的逃离,但在现今社会则不能这样做。时代不同了,江湖中人也得遵纪守法,否则绝无好果子吃。   民警们持枪押送着众人走上了天生桥,忽然空气中闻到一股臭鱼烂虾般的腥臭之气,吸入肺中随即头昏眼花,意识逐渐丧失。   赖局长大声训斥道:“是谁放的臭屁......”话未落音,身子一软便萎顿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紧接着一连串的“噗通”声,包括平原在内所有的警员们都即刻倒地昏迷了过去,只有这帮武林高手身怀浑厚内功而没有事儿。   不用说,这又是客家嬷嬷的“鲍肆之香”。   徐华声嗅到怪异的臭气,感觉到不对劲儿便屏住呼吸,但是也已经来不及了。在他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无意识的伸手一抓,不曾想将走在身旁的可儿推了一把。   那可儿怀抱着重伤的小巫,身子重心不稳,脚底一滑竟然从天生桥上摔了下去......   “可儿!”邢书记急叫一声,赶紧伸手去抓,虽然拽到了可儿的衣襟,但自己也跟随着栽下了天生桥。 第43章 宋老拐   这一变故来的太突然了,人们都措手不及,宋老拐一个健步冲到桥边,探头往十余丈的深涧下面望去,朦胧中,唯见湍急的流水与崩塌的山岩,邢书记与可儿都不见了。   “可能已经被急流冲入了地下暗河,怕是凶多吉少了。”客家嬷嬷叹息说道。   仙圣子和无欲老僧见客家嬷嬷迷晕了那些公安民警,两人会意的一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至于邢书记夫妇二人摔下深涧生死不明,还有那头受了重伤的小猪,反正与自己无关,就算是咎由自取吧。   “阿弥陀佛...... 唵呗玛达列吽......”无欲老僧口诵佛号,并念叨了“往生心咒”后,玄机子背起真武七星剑,仙圣子将断腕固定包扎好,一行人便匆匆离去了。这次出滇入川远赴僰王山,非但没能够破解大洛莫的机关,也没有将“鬼壶”捞到手,仙圣子与无欲老僧反而受了伤,真的是得不偿失。   见他们走的远了,客家嬷嬷问宋老拐:“老妪要去京城白云观打探有良和女儿活师的下落,你呢?”   “姑姑和姑父生死不明,老拐不走。”宋老拐泪水盈眶,痛苦的说道。   “那些中了‘鲍肆之香’的警察两个时辰就会醒来,宋老拐,好自为之吧。”   宋老拐心意已决,一声不响的顺着石壁裂隙往深涧下面爬,若是两人不幸冲入了暗河,他即使寻遍僰王山也要找到他们。   客家嬷嬷摇摇头叹了口气,走到昏迷不醒的赖局长跟前,伸手摸出他口袋内的钱包,翻了翻竟然有三四千块钱之多,于是一股脑儿的塞入怀里,此去京城千里迢迢,正好充作途中盘缠。   仙灵子见状也去将那些警察的兜里翻了个遍,凑凑估计也有个一两千块,索性悉数收了,用来买些酒肉撑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他乐呵呵的把钱数了两遍,然后悠闲自得的走下天生桥,出飞雾洞回自己的老巢去了。   客家嬷嬷走下僰王山,一路搭便车北上,辗转奔着京城而去。   飞雾洞天生桥上,警员们逐渐慢慢醒来。   “咦,怎么回事儿,你们都躺着干嘛?”赖局长揉着脑门疑惑的说着。   此刻徐华声也清醒过来,苦笑道:“赖局长,我们都着了这些江湖人士的道了,那股臭鱼烂虾的气味儿有毒。”   赖局长伸手一摸不禁惊呼起来:“我的钱包呢?钱包怎么没了?”   众警员们闻言也都各自翻了翻口袋,发现身上的钱也都不翼而飞,好在枪支一件倒是没丢,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徐华声看了下手表,时针指向五点,天马上就快要黑了,大家中毒昏迷了四个多小时,此刻那帮江湖人士估计已经走远了。   “马上赶回局里,”赖局长命令道,“立刻向省厅汇报,部署周边市县乃至全省道路设卡堵截,一定要将他们缉拿归案。”   “不,”徐华声马上出言制止,“赖局长,此事决不能声张,这案子部里已经经营了多年,等我向张局长汇报了以后再说。”   “可同志们身上的钱都被偷走了......”赖局长委屈的说着,其实自己兜里的几千块还是今早老婆交给他买彩电的钱。   “枪没丢就不错了。”徐华声淡淡道。   赖局长无奈的喊了声:“收队。”随后沮丧的带领着众警员离开了僰王山。   回到县局,徐华声随即与京城通了电话。   听完简短的汇报,电话听筒里沉默了许久,最后传来了张局长的声音:“云南来的那帮和尚老道只是闻到风声想来分一杯羹罢了,不用去理睬他们。告诉县局的同志们,大家辛苦了,但此事务必保密,绝对不允许对外泄露。你即刻返回部里当面汇报详细的情况,至于你那位搭档老同学嘛,就一同带来吧。”   “是。”徐华声撂下了电话,将部里的指示向赖局长作了传达,末了自己又加上了一句话,大家丢失的钱可由县局的特费中予以报销。   “感谢组织上的关怀!”赖局长激动的够呛,晚上回家总算可以向老婆交代了。   “宋老拐,宋老拐......”仙灵子轻声呼唤着,他兜里有了钱,便迫不及待的偷偷溜到镇上打了一大葫芦烧酒,买了宜宾板鸭和怪味鸡,半夜跑来飞雾洞找宋老拐喝酒。   这个宋老拐不吃不喝的下去深涧寻找邢书记和可儿,可见其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自己与可儿姑娘在上落水相处了数日,感受到了她的善良与单纯,这一点很像自己死去的小师妹,因此也想着帮宋老拐一同寻找,自己毕竟在僰王山中隐居了几十年,环境要熟悉的多。   方才路过下落水的时候,无灯教授竟然不在洞里,这事儿倒是很少见,莫非警察一来把他给吓跑了?   月色朦胧,上落水竖洞天坑中散射着淡淡的月光,隐约可见宋老拐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天生桥上,孤独的抽泣着。   “宋老拐,可有发现邢书记和可儿的踪迹?”仙灵子走上前来关切的询问道。   宋老拐茫然若失的摇了摇头,表情显得十分痛苦。   “来,”仙灵子拽着他走到那块大青石旁,将怀里的酒肉摊在了石上,口中劝慰道,“飞瀑下面的溪水都流入了山中的暗河,等天明以后陪你一同去寻找,这一带的地质情况贫道最熟悉不过了。”   两人坐在青石上,你一口我一口的捧着大酒葫芦痛饮,宋老拐的情绪也渐渐的平稳下来。   “听说你们都是从雪域高原的蓝月亮谷中出来的?”仙灵子呷了口酒,醉醺醺的问道。   “嗯。”宋老拐应道。   “可儿说那里面隐居了很多高人,而且长生不老,那真是一处仙境啊。”仙灵子憧憬不已。   “唉,”宋老拐叹道,“长生不老又有啥意思,还是俗世比较好,生活多姿多彩,酒肉女人应有尽有。”   “说的也是,贫道就喜欢饮酒吃肉,至于女人嘛,自从小师妹死了以后,也就再没了心思。”仙灵子说到痛处,触景生情,眼角不禁落下了几滴老泪。   宋老拐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在东北黄龙府老家里,原本也娶过一个老娘们,虽说长得不咋地,又不爱洗澡还抽蛤蟆头,那脚丫子臭的能把人熏出二里地去,但对老爷们可真不是白给的,可惜呀,早就死了。”   两人边喝边聊,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呦,俩大老爷们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喝酒唠嗑,还聊女人,真有雅兴呢。”这时,身后冷不丁传来沙哑的女人话音,吓了两人一大跳。   他俩急忙回头望去,黑暗中,天生桥上隐约走来一人,待到近前时,才发现是个大肚子孕妇。   仙灵子惊讶不已,这三更半夜的,僰王山中怎会有大肚婆出现?   “小心,”宋老拐悄声道,“事出可疑,必有蹊跷之处。”   月光下,那孕妇面色黧黑,身穿宽松的黑色长裙,脸生疮疥,两根长长的大辫子,上面沾着不少头皮屑,几只白森森的肥大虱子在发丝中蠕动,样貌十分的丑陋。   “你是何人?夜上僰王山何事?”仙灵子诧异的问道。   那妇人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大黄牙,声音嘶哑如破锣:“嘻嘻,民妇是来寻人的。”   随着话出口,一股强烈的口臭喷了过来,令人不由得一窒。   妇人面带微笑,从怀里掏出一根铜烟袋锅,塞入碎烟丝划火点着,“吧嗒吧嗒”的抽起烟来。   宋老拐鼻子一嗅,不禁脱口而出:“这是‘蛤蟆头’。”   “不错,这位老哥好眼力,这就是正宗的东北农安蛤蟆头烟儿。”妇人嘴里夸赞道。   宋老拐疑惑的望着她,这妇人竟然也是东北老家的口音,真是奇了,“你叫啥名字?”他问。   “左邻右舍介壁儿都叫我‘羌婆子’。”妇人答道。   “你要寻什么人?”宋老拐问。   “彭姑。”   “彭姑!”宋老拐闻言大吃一惊,邢书记已经私下告诉了他,说自己不慎吞食了下尸虫,那虫儿的名字就叫作“彭姑”。也许是重名么?但在这深夜里的僰王山中,突然现身了一位如此蹊跷的孕妇,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彭姑’是谁?也是僰王山中的一位隐士么?”仙灵子尽量的回忆着,好像自己从未听说过。   羌婆子环顾左右,故作神秘的说道:“老婆子告诉你们,但可千万别像欠儿登似的对外人讲。”   “好吧,你说就是了。”仙灵子答应了。   “彭姑是一条虫子。”羌婆子嘿嘿一笑。   “什么?”仙灵子先是一愣,随后哈哈乐了,“原来是个疯婆娘。”   “她没疯,那‘彭姑’确实是一条尸虫。”宋老拐严肃的说道。   仙灵子惊讶的瞅着宋老拐,他不是喝多了吧?怎么也跟着说胡话,深更半夜的一个大肚婆跑到僰王山上来寻找一条虫子,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没错,”宋老拐叹息着,“那‘彭姑’就在邢书记的肚子里,想要同化姑父。”   羌婆子一听双眼精光显露,忙上前两步凑近宋老拐:“你知道彭姑在哪儿?”   “嗯。”   “快告诉老婆子。”   “干嘛非得告诉你?”宋老拐爱搭不理的说着。   “老哥,你这人挺噶鼓啊,别磨叽了,吭呲瘪肚的快说!”羌婆子急了,看样子要骂人。   宋老拐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抓起酒葫芦灌了一大口,然后说道:“你来晚了,夜儿个彭姑与宿主一起摔下深涧,现在也不知被暗河冲到哪里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不知不觉的,宋老拐的话里也掺杂了些黄龙府的地方方言。   羌婆子竟然嗤嗤一笑:“彭姑的命杠杠的,她才不会死呢,即便宿主粉身碎骨,她也没事儿,不信嘎点儿啥。”   “你到底是谁?怕也是一条尸虫吧。”宋老拐瞪着红红的醉眼注视着她。   “你说对了,老婆子正是羌虫。”羌婆子坦然承认道。   宋老拐和仙灵子“腾”的蹦了起来,警惕的望着羌婆子,随时准备出手。   “坐下,坐下,你俩别光在那儿卖呆儿......”羌婆子摆了摆手,自己随后一跃坐在了大青石上,伸手撕下一条鸡腿就往嘴里填,边咀嚼着说道,“老婆子不远千里从关外而来只是为寻人,不会找你们麻烦的,孕妇嘛,总是多需要些营养。”   宋老拐与仙灵子面面相觑,心道这条大肚子尸虫好像并无恶意,于是两人小心翼翼的贴边坐下,好在大青石足够宽敞,可以与其保持一定距离。   “呵呵,入关以后,这脚还一直没好好的松快松快呢。”羌婆子就势把脚上的黑布鞋脱了,晾晾脚丫子。   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随即袭来,仙灵子重又蹦起了身,死死的捂住鼻子,这味道比起客家嬷嬷的“鲍肆之香”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老拐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味道实在是太熟悉了,早已经深深的镌刻在他的脑海里...... 第44章 羌婆子   “咦,你就不嫌膈应么?”羌婆子惊讶的瞅着宋老拐。   宋老拐借着月光仔细的端详这位羌婆子,脑海中努力回忆着死去的婆娘模样,感觉其容貌多少比羌婆子还是要顺眼一点。   “这味儿以前经常闻惯的,尤其在一个被窝里盯把儿熏着,简直生不如死。”宋老拐说着不由得打个冷战。   “滚犊子,还有人脚比老婆子的还打腰?”羌婆子一听来了兴致,非要宋老拐说个究竟不可。   “在东北老家时,原本有个媳妇的,她也抽‘蛤蟆烟儿’,那脚臭的整个屯子都出了名,家里养的鸡鸭鹅狗都膈应那味儿,纷纷离家出走了。后来捉了头小猪崽儿养,劲儿劲儿的寻思过大年的时候宰了,把肉卖掉,下水留自个儿吃,板油熬点猪油酥。可是没几天,那小猪实在受不了媳妇的臭脚丫子味儿,一头撞墙上自杀了。”宋老拐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儿,竟然“幸福”的嘿嘿乐了。   羌婆子注意的听着,若有所思了许久,末了疑惑的问道:“你老家是东北哪嘎哒?”   “农安万金塔的。”宋老拐回答。   羌婆子好像神经受到了某种触动,不由得骤起了眉头,似乎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   “你媳妇叫啥?”她接着问道。   “外号‘臭老丫子’。”宋老拐说。   “滚犊子,”羌婆子一搥宋老拐,咯咯的笑道,“一边拉儿呆着去,那是当年老婆子的名号。”   宋老拐默默的注视着她,口中迟疑的问道:“你......你也是拉拉屯的?”   羌婆子闻言一愣,狠命的揉搓脑瓜顶上的囟门,口中疑惑的自语着:“拉拉屯......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仙灵子见宋老拐和那羌虫唠的挺热乎,不禁疑窦丛生,这两人莫非曾经相识?尤其是说起那些家乡话来很是地道。   “老拐,你认得她?”仙灵子憋不住问。   “她好像......是我以前的媳妇‘臭老丫子。”宋老拐迟疑的答道。   仙灵子闻言更加愕然了,这宋老拐怎么娶了条虫子做老婆?   “你再想想,”宋老拐继续引导启发着羌婆子,“东拉拉屯东北角的三间土房,介壁儿就是贾家炉屯的苞米地......”   羌婆子仍在绞尽脑汁的回忆着,面目表情茫然而呆滞。   “伪满康德元年腊月里,那三间土房里死了个男人,赶咽气儿前,他还迷迷瞪瞪的听到自个家老娘们在嚎,呛了一鼻子的臭脚丫子味儿,愣是给憋闷死了。”宋老拐回想起六十年前自己临终时候的情景,不免有些黯然伤神。   羌婆子好像陷入了魔怔状态,发狂般的揪着头发,抖落下来几只虱子落在了怪味鸡上,爬来爬去的乱转,仿佛忍受不了那麻辣味儿似的。   突然,羌婆子一拍脑门高声叫道:“宋老拐,你这小瘪犊子,可算是走了......”   仙灵子吓了一跳。   宋老拐眼含热泪,激动的连声说着:“我就是宋老拐啊......那个小瘪犊子。”   “宋老拐......”羌婆子眼露精光,脑袋凑近了宋老拐仔细端详着,口臭直接喷在了他的脸上。   宋老拐呜咽着说道:“民国三十八年,也就是解放那年,老拐在一个月圆之夜破墓而出。先去了咱家的土房那儿瞧瞧,结果早已是人去屋空,破败不堪。那些年,小鬼子、土匪、共军国军的打乱套了,兵荒马乱,想着媳妇肯定也是死了,于是再无牵挂,便一路乞讨着逃进关内,加入了丐帮,一晃就几十年过去了,呜呜......”   仙灵子在一旁听得是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问:“你,你曾经死了?那怎么又’破墓而出‘了呢?”   宋老拐惨然一笑:“我已经是一只蠕头蛮了。”   “蠕头蛮......”仙灵子大吃一惊,愕然道,“那不是一种远古的虫子么?听说早已经绝迹了呀。”   宋老拐摇摇头,解释说:“还有一支在苦寒的关外顽强的生存了下来,经过伪满时期日本人的清剿和建国后历次运动的波及,尤其是全面禁止土葬实行火化以来,现在数量已经极少,属于濒危物种。”   “邢书记也是蠕头蛮么?”仙灵子疑惑的问道。   “是的,但他的辈份可比老拐高多了。”   “蠕头蛮也能当县委书记?”仙灵子对如今的官场很陌生。   “当然,蠕头蛮一般口才都比较好,能说会道,而且积极靠近党组织,因此会比普通人提拔得更快,官运亨通。”宋老拐颇为自豪的解释着。   “如此说来,京城高官显贵之中也有蠕头蛮了?”   “嗯,那当然,”宋老拐其实也并不知道,但吹牛皮和夸夸其谈本就是蠕头蛮的最爱,所以口无遮拦的吹嘘道,“告诉你,中央里面就有我们的人,当然,同样是蠕头蛮,人家的小日子过得可比老拐强多了。”   哦,原来蠕头蛮的势力还挺大呢,仙灵子寻思着。   “老拐,你可想死’臭老丫子‘了......”此刻,羌婆子已然认出了当年的丈夫,激动万分,但见其“呼”的一下扑了过来,将瘦骨嶙峋的宋老拐压倒在大青石上,然后“吧唧吧唧”的不停的亲着嘴儿,一只手去解他的裤腰带。   “别,别,”宋老拐挣扎着说道,“臭老丫子,你都已经又嫁老爷们了,还怀有身孕......”   “什么身孕?”羌婆子咯咯笑道,“那是老婆子的’储物袋‘,里面装满了小羌虫,御敌之时,从肚脐眼儿喷出去就好使。”   仙灵子大跌眼镜,心中暗道,原来那大肚子里装的竟然是虫子!不过呢,羌虫也是虫,蠕头蛮也是虫,人家虫子夫妻分别了多年重逢要亲热一番,自己身为出家人应稍许回避才是。   于是,仙灵子抓起酒葫芦,从二人的身下用力拽出压扁了的怪味鸡,晃晃悠悠的走到了竖洞天坑的另一边角落里自斟自饮起来,但大青石上面的不雅之声还是不绝于耳。   宋老拐被压得透不过起来,无奈之下只得“咯咯咯”将脖子伸长了两米有余,然后转回过头来,居高临下的瞅着羌婆子如何凶狠的蹂躏自己......   听到“嘿咻”声,仙灵子不经意的瞟了一眼,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蠕头蛮的脖子竟然如此之长,自己在僰王山上潜心修行数十年,却不知江湖上又出现了这么多离奇古怪的稀罕事儿。   许久,大青石上的声音终于停歇下来,宋老拐和羌婆子两人坐在那儿开始说些私房话。   “臭老丫子,我死了以后,你离开祖屋去哪儿了?又是怎么生活的?”宋老拐系好腰带关心的问道。   羌婆子长叹一声,然后慢慢的讲述了后来所发生的事情:“自你走了以后,本来寻思着没孩儿没爪儿的再找个人家算了,可不成想,整个黄龙府都知道’臭老丫子‘的名号,竟然没人敢娶咱。终于有那么一天,慕名而来的上门了......”   康德二年秋天里的一个傍晚,羌婆子正在屋里贴苞米面大饼子,这时外面来了一位怀抱婴儿的中年妇女,自称叫做“彭姑”,进门后先使劲儿的嗅着鼻子,然后看似满意的点点了头。   “听说你的臭脚在黄龙府名头不小,可否脱下鞋来瞧瞧?”彭姑操着南方口音,直截了当的说道。   “想闻老婆子的脚......”羌婆子感到奇怪,“好啊,你不怕臭,咱也不嫌棵磣。”于是把鞋一脱,脚丫子往锅台上一撂,那怪味儿立马增大了多少倍都不止。   彭姑将怀中婴儿顺手扔在了锅台上,于是怪事儿发生了......   那婴儿竟然不顾锅台上的热气,径直爬到羌婆子的臭脚上,小手扳着脚趾头拼命的嗅着趾缝间,仿佛很陶醉似的,而那儿则是味道最强烈的地方。   羌婆子一下子瞠目结舌,完全给造懵了。   “这孩子原来是个’二椅子‘。”当她看到那婴儿的生殖器时,顿时惊讶不已。   彭姑见状松了口气,淡淡的说道:“总算是找对了人,没有白来关外一趟。”   “你们到底想要干啥?”羌婆子生气了。   “你与这孩子将会合为一体,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彭姑“嘿嘿”的冷笑道。   当晚,在炕上睡觉时,那婴儿扒开羌婆子的肚脐眼儿,钻入了她的体内。   次日天明,彭姑带着羌婆子离开了拉拉屯,登上新京的火车入关到了京城。   宋老拐默默的听完羌婆子的叙述,接着也讲了自己如何被李地火种下了蠕头蛮,死后在地下发育了十五年,然后破墓而出的过程,两人均暗自伤神,潸然泪下,唏嘘不已。   “臭老丫子,你为何离开京城来到这僰王山寻找彭姑?”宋老拐揩去眼角泪水,问道。   “是蛊人命老婆子匆匆赶来这儿的。”羌婆子回答。   “’蛊人‘?他是谁?”宋老拐诧异道。   羌婆子迟疑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老拐,你还是别问了。”   “为啥?”   “但凡知道’蛊人‘身份的外人,都得死。”   “咋就那么邪乎呢?”宋老拐不服气儿的嚷了起来,“连个名字都不让说,臭老丫子,咱也别替那人卖命了,等找到姑姑和姑父,我们一起游山玩水,吃香的喝辣的,岂不快活?”   “嘘......”羌婆子赶紧制止他,“快别乱说,小心丢掉小命儿。”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天坑竖洞那边,仙灵子喝得醉醺醺的走过来。   “你们两口子也聊了老半天,该说说正经事儿了,明天我们从飞雾洞暗河的几个出口处去寻找。”仙灵子说着打了个哈欠。   次日清晨,在仙灵子的带领下,三个人在僰王山中开始了寻找邢书记和可儿的漫长之旅。 第45章 风雪清东陵   北风呼号,漫天大雪。   燕山脚下马兰峪,风雪之中走来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艰难的跋涉在通往孝陵的山路上,雪地里留下了两行深深的脚印。   自从陕西临潼西山之巅的那场恶战之后,身受重伤的有良和二丫一路昼夜兼程北上,艰难的翻越燕山山脉,终于来到了昌瑞山下。   漫漫江湖路,何处得以安身?有良遵照二丫“只想到一个没有人去的地方”的愿望,想到了清东陵的那座千年古墓。如今只有躲到那里养伤才是最安全的,更何况二丫再有几个月就要临盆分娩,不能再出半点意外。   黄昏时分,他俩攀下谷底,来到了那块巨大的石门前。   “终于到了。”有良低头望着已是满头斑白发丝,脸上层层皱褶、面孔扭曲的二丫,心中酸楚之极。   “有良哥,你受苦了。”二丫伸手抚摸着有良空荡荡的左袖管,热泪盈眶。她身上的那件破蓝花夹袄胸前鼓鼓囊囊,里面贴身藏着活师小怪婴,要是放在背囊里是会冻坏的。   “二丫,从今往后,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了,”有良眼噙泪水轻轻的说道,“还有我们的孩子。”   二丫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脸上涌现出一丝幸福的笑容,经历了千辛万苦,现在终于能和有良长相厮守了。   有良右手按在石门上,掌心真气涌出,那扇沉重的石门缓缓的开启了。   “走吧。”两人相互搀扶着走进了古墓甬道,身后的石门重又关闭。   甬道内漆黑一片,有良睁开阴眼,景物清晰可辨,他挽着二丫踯躅前行。   突然耳边传来“嗡嗡”声,由远及近,那些可恶的尸磷虫又飞来了。但是来到跟前时又突然慌乱的掉头逃走,大概是感应到了二丫身上的魇气之故。   中间石壁后的那些阴兵,石厅内拘来的清朝嫔妃以及唐山大地震的亡灵统统都不见了,他们已随着黄老魇的魂飞魄散而消失殆尽。   最后来到了那间小石室,有良点亮了油灯,里面虽景物依旧,可早已物是人非。眼下洞外腊月天寒地冻,可这地下墓室里却是温暖如春。   二丫从怀里将活师怪婴捧出来轻轻撂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那小家伙蜷成一团睡得正香,还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喵呜......”这时,背囊内突然传出了微弱的叫声。   “是媚娘,牠还活着!”二丫蓦地惊喜喊道,临潼的西山之上,媚娘在危难关头舍身救主,自己怎么也不忍心将其抛弃,所以就装在背囊中一路带到了这里。   有良赶紧放下背囊,解开系绳,轻轻将这只沉甸甸的老母猫抱了出来。   媚娘颤抖着那条残肢,有气无力的睁开了眼睛,眼角上还沾着两滴晶莹的泪珠。   “喵呜,喵......”媚娘吃力的呼唤着,仿佛很急迫的样子。   “你想要说什么?”有良摩挲着牠的鬃毛轻声问。   媚娘颤抖着伸出那只好的前爪,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其两腮鼓鼓囊囊的,好像是肿胀得挺厉害。   “你的嘴巴肿的很大,就别说话了。”有良安慰牠道。   “喵......”媚娘急了,声嘶力竭的吼起来。   二丫感到奇怪,定睛仔细的端详之后,伸手轻轻的扒开了媚娘的嘴巴,从一侧的腮帮子里抠出来一支小小的青瓷花瓶......   “汗青!”有良惊呼道,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客家嬷嬷的汗青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二丫顿时喜极而泣,热泪竟自夺眶而出,口中兴奋的呜咽道:“有良哥,你的断臂终于有救了。”   有良的心里何尝不是欣喜无比,原本以为“汗青”丢失在了临潼的那场混战中,断臂再生无望。望着奄奄一息的媚娘,有良眼眶中噙满了泪水,他手里默默的托着那支青花瓷瓶,许久都没做声。   “二丫,”有良最后仿佛下了决心,毅然说道,“没有了血灵芝,你的容貌恢复不了,俺宁可断臂陪你一生一世。”   “可你这又是何苦呢?”二丫闻言心中万般痛楚,此刻早已是泪流满面。   有良柔声说道:“俺俩个都有残疾,谁也不嫌弃谁,这样不是很好么?”   “喵......”媚娘微弱的悲鸣着,嘴巴大口的喘息和努力的蠕动,慢慢的吐出了那枚鲜红色的血灵芝,然后脑袋一歪又昏迷过去了......   瞬间,有良和二丫已完全惊呆怔在了那儿。   “哇”的一下,二丫悲喜交加,遂放声恸哭起来。   有良小心翼翼的拈起这枚沾满媚娘口涎的血灵芝,泪水也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媚娘在西山之巅那场血战中,一只前爪被鬼婴沈才华“天门洞开”的手指气刃斩落,几根肋骨也让墨墨的“断臂立雪”砸断,并且内脏遭重创而移位,按常理本应早已毙命。但是,正因为其嘴里含入了旷世奇菌血灵芝,虽一直陷入昏迷之中,但却保住了性命,眼下只是失血过多极度的虚弱而已。正所谓“善有善报”,媚娘舍身救主,濒死之时为二丫藏起那枚能医治“尸蜕”的血灵芝,到头来也拯救了自己。   有良眼含热泪,默默注视着这只忠心耿耿的老母猫,心中暗自说道:“放心吧,媚娘,俺也一定会救你的。”   事不宜迟,有良迅速的找寻一番,原先甲尸冯生遗留下来的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具还都在,只是没有米面油盐等物。   “二丫,你现在这里休息,俺这就去拾些柴火回来。”有良说着一头冲出了石室。   此刻,他手里有了血灵芝,顿时浑身充满了气力,首先要煮汤煎药为二丫医治尸蜕。   夜里的昌瑞山,风雪依旧,寒风刺骨。   他来到附近的松林里,捡拾那些落在地上被雪掩埋的干枯松枝,然后单手夹至腋下。唉,若是自己双手健全的话,肯定会抱得更多一些。   回到古墓,有良拎着一只破旧的钢精锅出来,舀了满满的一锅白雪,然后在石室中开始生火煮水煎药。   二丫坐在床上,望着蹲在地上煎药的有良,嘴里轻声哼起了家乡的民谣:“罗罗,面面。猪肉,扇扇。羊肉,串串。我娃是个福蛋蛋......”   有良将血灵芝放进了锅里,清水立刻变红了,且散发出浓郁的菌类香气。   “真好听,再唱一首嘛。”有良微笑着。   “荠荠菜,开白花,阿家(婆婆)死了你当家。磨白面,捏疙瘩(饺子),面面辣子油泼下,看你两口咋吃呀......”二丫调皮的一笑,这是自毁容以后第一次如此的开心。   血灵芝熬好了,倒了满满的一碗,汤汁殷红如血,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有良坐在床边,单手端碗轻轻的用嘴将药汁吹凉,然后递给二丫,看着她把药一点点的喝完。   二丫放下空碗,问:“有良哥,现在开始给你的断臂涂抹汗青吧。”   有良摇了摇头,口气坚决的说道:“俺一定要等你完全好了以后再治。”   二丫轻轻叹息一声,疲倦的闭上了眼睛,药力发作了,她迷迷糊糊的睡去。   石室内的床铺不大,二丫加上活师怪婴和媚娘就已经睡满了,有良搬来了一只木凳坐在床边,就这么瞅着她,心中既温暖又酸楚。   二丫怀着自己的孩子,身受重伤,一路上颠簸流离吃了多少苦啊,从今往后,自己豁出命去也要保她母子周全。   有良转向了媚娘,这只老母猫不仅挽救了二丫,在鼍鼓十巫壁画虚空中也救过自己的性命,还追随着一同跳崖,其忠肝义胆甚至超过了人类。   他伸手试了试媚娘的心跳和呼吸,感觉平和了许多,牠的命算是保住了。当年师父未渡法师曾以达摩五式中的“只履归西”斩断了牠的一条后腿,如今同侧的前腿又被斫去,即便是身体痊愈也行走不了了。   方才有良打开过那支青花瓷瓶,里面的汗青剩下已不足三分之一,涂抹自己的断臂勉强够用,可是若想再救治媚娘的两条腿就没有了。   有良默默的望着昏迷中的媚娘,许久,许久,他终于下了决心,拿着冯生遗留下来的一把破菜刀,在燃烧着的松枝上两面烧了下,然后轻轻的割去媚娘后腿断肢的表皮以及前断肢的血痂,清理好创面,然后小心翼翼的涂抹上去汗青。当前后断肢全部搽好,青花瓷瓶便已经空了,刚刚够用,一滴也不多。   有良揩去头上的汗珠,独臂操作很困难,用了不少的时间。   没多久,他也迷迷糊糊的坐在凳子上睡去了。   地下古墓里没有自然光线,因此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有良蓦地醒来,石室内的油灯芯在微微跳动着,桔黄色的灯光映照在二丫熟睡的脸上......   他差点没叫出声来,二丫面上的褶皱已经全然不见了,斑白的头发变得又黑又亮,皮肤光泽细嫩,她已经恢复了原先的容貌,“尸蜕”之症被血灵芝彻底的治愈了。   有良心中涌上一阵暖意,他俯下身来,在二丫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媚娘也仍在昏迷之中,涂抹过的断肢创面已经生出了新的肉芽,客家嬷嬷的“汗青”果真是旷世圣药,照这样的情况看,用不了几天,媚娘就能长出新的肢体了。   有良摸了摸衣袋,里面还有一些钞票,这还是二丫身上带的。自己背囊里的那些钱,在西山之巅都给吴凤娇作为返回湘西的路费了。   望了一眼熟睡中的二丫,有良转身走出了石室,他要去马兰峪集市上买点粮食和蔬菜以及肉类,二丫和肚里的孩子都需要营养。   当他开启了古墓石门,发现暴风雪已经过去,太阳正在头顶上,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第46章 马兰峪   马兰峪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日已过午,大集仍未散去。原来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除夕了,周边十里八村的村民们都来采买年货,热闹非凡。   唉,要过年了,有良长叹一声,望着自己空荡荡的一只袖管,心中五味杂陈。   前面是一溜儿书摊,除了电影画报、小人书外,主要的都是卖些美女挂历以及旧黄历之类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味儿。   有良寻思着,二丫呆在古墓中定然会感到寂寞,可以买本故事书给她解解闷儿,于是便走到了一旧书摊前。   “俺想买一本书,里面故事不但要多,还要有趣儿。”有良望着那些花花绿绿的书籍,感到无从挑选。   摊主挠挠头皮,想了想说,“那就这本金圣叹批注的《推背图》吧,里面有六十像,从唐朝一直到现在,差不多六十个故事吧。”他从地摊上捡起一本破旧的线装书来。   “这书有趣儿吗?”有良怀疑的问道。   “那当然,”摊主鼻子一哼,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这本书可不得了,堪称中国古代预言第一奇书。据说这是当年唐太史令李淳风以易经八卦推演出来的,记载了唐朝以后历朝历代的国运,总共预测了两千多年呢。他本来还想着继续的算下去,结果袁天罡在其后背上推了一把说,’天机不可再泄,到此为止吧。‘所以这本书就叫做《推背图》。”   “哦,那倒挺有意思的。”有良说罢交钱买下书,揣进了怀里。   接着又在集市上买了些生活用品、米面以及油盐酱醋、土豆罗卜等蔬菜和一只八斤重的老母鸡,听说用其熬煮鸡汤,孕妇吃了最补。最后来到鱼摊,又挑了两条冻得梆梆的上官湖肥大鲤鱼,那是媚娘的最爱。   这些东西装了整整两编织袋,有良将袋口系在一起扛在肩上,然后顺着山路返回了千年古墓。   此刻,二丫和媚娘都还未醒,只有小活师怪婴一个人光着腚坐在床上独自在玩耍。   有良放下编织袋,从里面拽出一套翠绿色的女童棉衣裤,招招手说:“来,活师,不能老是光着身子,快穿上试试。”   小活师虽然不足一岁,但长得个头不小,如同人家两三岁的孩子一般大,只是还不会说话。   “咿呀咿呀......”小活师嘴里牙牙学语,见到鲜艳的衣裳很是兴奋,马上伸出手来要有良帮其穿上,脸上美滋滋的。   有良心中也是暖暖的,自然流露出一种慈祥的父爱。   这孩子是明朝大太监钢铁的一滴元阳与客家嬷嬷结合所生,虽然起初分娩时样貌怪异,但如今倒也与普通小孩儿并无二致。那只额头上的立眼已经萎缩成了一条细细的肉缝,皮肤也变得光滑细嫩,五官长相谈不上漂亮但也不丑,算是中等人吧。   当有良炖煮的老母鸡快要熟了的时候,二丫与媚娘陆续的醒过来了。   “好香啊。”二丫揉了揉眼睛,坐起了身。   “喵呜......”媚娘鼻子嗅嗅立即警觉起来,牠已敏感的捕捉到了大鲤鱼的腥味儿。   “喵呜,喵呜,呜呜呜......”媚娘发现了自己身子一侧的两条残肢长出了肉芽,不由得惊讶的叫了起来。   二丫疑惑的瞅着媚娘残肢上新生的肉芽,随后便瞧见了床上已开启的青花瓷瓶,赶紧抓在手里一看,那瓶子已经空了。   “有良哥,你......”二丫愕然的望着有良。   有良苦笑了一下,不在意的说道:“汗青太少了,不够两人份儿的,所以俺给媚娘用了。”   “那你......”二丫呜呜的哭了。   媚娘闻言呆怔住了,两行热泪缓缓的流淌下来。   牠本是秦岭山中一只修炼多年的母灵猫,跟随着猫妖孙遗风入世,曾为虎作伥干了不少的坏事儿,后来受有良和二丫的熏陶而改邪归正。可媚娘毕竟是一只猫,但有良却竟然舍弃自己医好断臂的希望,而将“汗青”留给了牠,这种侠义之心简直是亘古未闻!   “呜呜呜......”媚娘禁不住的放声恸哭起来。   “不要紧,”有良安慰二丫道,“等你生下了孩子,我们可以回蓝月亮谷去找客家嬷嬷,请她再制作点汗青就行了。”   “可那要还等很多年啊。”二丫抽泣道。   “不怕,等些年也没关系,你看俺一只手也没什么大碍,啥事儿也不耽搁。”有良伸手替二丫揩去眼角的泪水,显出一副轻松的神色。   “喵呜......”媚娘挣扎着爬起身来,对着有良叩头便拜。   “媚娘,”有良将其搀扶起来,“你救过俺和二丫,我们早就把你当成一家人了。来,给你买来了鲤鱼,大家一起过年。”   有良随后从怀里掏出了新买的一面小镜子,微笑着对二丫说道:“你来照照镜子。”   女孩子家都喜欢打扮自己,可是自从面容毁了之后,二丫就把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砸碎了。此刻,她战战兢兢的接过有良递来的那面镜子,闭着眼睛都不敢对着看。   “喵呜......”媚娘欣喜的对着她叫。   二丫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镜中的她皮肤光滑细嫩,披散着乌黑的头发,俏丽而端庄......   “我的脸......”二丫刹那间喜极而泣,跳起来扑进了有良的怀里,又哭又笑的,不能自己。   小活师怪婴穿着崭新的衣裳,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盯着二丫看,似乎感到很好奇。   “好了,二丫,”有良柔声道,“饿了吧?”随即盛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端了过来。   小活师嗅嗅鼻子,闻到诱人的香气,顿时咧开小嘴儿乐了,露出两排尖利的小牙:“咿呀,咿呀呀。”   有良撕下一条鸡大腿,递给了她。   小活师顾不得烫嘴,抓过来“喀嚓”就是一口,咬去了一大块肉,没等咀嚼两下便使劲儿的咽了下去,“嘘嘘嘘”的往外哈着热气。   地上的大鲤鱼已经解冻了,媚娘奋不顾身的滑下床,单爪抱起鱼头便啃了起来,嘴里的鱼骨头咬得“咔咔”直响,口涎径直顺着口角边滴落下来。   这一餐,干掉了一只鸡,半条鱼,大家自从西山之巅下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饱餐过了。   “谓数可知乎,可知而不可知也。谓数不可知乎,不可知而可知也。可知者数,不可知者亦数也。可知其所不可知者数,不可知其所可知者亦数也。吾尝仰观于天,日月星辰犹是也。俯察于地,山川草木犹是也。我所亲见之天地,非犹我所未亲见之天地耶。然不得谓我所未见之天地,即为我所亲见之天地。天地自天地,而我异矣。我自我,两天地异矣。我生以前之天地可知也,可知者数也。我生以后之天地不可知也,不可知者亦数也。有生我以前之天地,然后有我生以后之天地,此可知其所不可知者数也。我生以后之天地,岂不同于我生以前之天地,此不可知其所可知者亦数也,数之时义大矣哉。”二丫手捧着那本破旧的线装《推背图》,嘴里磕磕巴巴的念着。   “有良哥,这书里说的啥意思呀?”她不解的问。   有良虽然未曾上过学,但在风陵寺中受过一渡法师的教诲,也读过一些繁体字的经书,因此对古文并不太陌生。   “金圣叹据说是明末清初的文人,这本书就是他对唐朝易学大师李淳风《推背图》作的批注。你看这下面写的序’唐臣袁天罡、李淳风著有《推背图》,父老相传,迄未寓目。壬戌之夏,得一抄本,展而读之,其经过之事若合符节,其数耶,其数之可知者耶,其数之可知而不可知而可知者耶。玩其词,参其义,胡运不长,可立而待,毋以天之骄子自处也。癸亥人日,金谓识。‘意思好像是说,国家的命运未来都是可以推算出来的。”有良其实自己也是懵懵懂懂的,不明其所以然,所以干脆挑着往下念。   “第二象乙丑,谶曰:累累硕果,莫名其数。一果一仁,即新即故。颂曰:万物土中生,二九先成实。一统定中原,阴盛阳先竭。”有良指着书中的图说,“你看这儿画了一个盘子,上面摆放了一、二、三、四......总共二十一只果子。”   二丫摇了摇头,还是一点都看不明白。   有良想了想,试着解释说道:“金圣叹讲’一盘果子即李实也,其数二十一,自唐高祖至昭宣凡二十一主。二九者指唐祚二百八十九年。阴盛者指武(明空)当国,淫昏乱政,几危唐代。厥后开元之治虽是媲美贞观,而贵妃召祸,乘舆播迁,女宠代兴,夏娣继之,亦未始非阴盛之象。‘大概是说,这盘果子就是李子,暗示李唐王朝。数目是二十一个,能传承二十一代,共二百八十九年。阴盛是指武则天当权,听一渡师父说,那女人给自己起了个名字’曌‘,就是日月当空,普照大地的意思。”   “唐朝果真传承了二十一代,二百八十九年吗?”二丫怀疑的问道。   有良摇了摇头:“俺也不知道。”   二丫想了想,说:“金圣叹既然是清朝初年的文人,那肯定对唐至清之间的历史很了解,既然都已经知道的东西再解释就有牵强附会的嫌疑了。《推背图》若是能把清朝以后的事情都说对了,那才叫真正厉害呢。”   有良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让我们来瞧瞧后面是怎么说的。” 第47章 推背图   有良随手翻开后面的一页,定睛细瞧,是第四十四象:丁未,坎下離上,未濟。   有良念道:“谶曰:日月丽天,群阴摄服。百灵来朝,双羽四足。颂曰:而今中国有聖人,虽非豪杰也周成。四夷重译称天子,否极泰来九国春。”   二丫指着金圣叹的批注:“此象乃聖人复生,四夷来朝之兆,一大治也。”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弄不明白。   “这应该就是指现在了,’聖人复生‘,那谁是’聖人‘呢?听爹说,三十多年前,汉中流传着一句古代民谣,叫’聖人出,黄河清‘,那时候正好在修三门峡水库,村里也去了好些劳力呢。”二丫说着眼眶有些红了,她又想起了爹爹。   有良仔细的端详着书中插图,上面画了一个人背着弓箭,站立于另一端座着的胡须老者面前......   “我知道了,那个’聖人‘就是毛主席,他修了三门峡水库,黄河水就变清了。”二丫拍着手说道。   “不对,”有良摇了摇头,“毛主席不长胡子的,这个坐着的老头下巴上却留有黑须。”   “哦,好像也对。”二丫此刻也看清了那是个蓄有黑胡子的老头。   “俺看最重要的就是这四句谶语’日月丽天,群阴摄服。百灵来朝,双羽四足‘,”有良思忖道,“奇怪,太阳和月亮怎么能够并行在天上呢?这个’百灵‘又是什么?”   “百灵鸟么?”二丫猜测说,但随即又立刻否定了,“鸟都是两只脚,绝没有四足的。”   “叫俺说,这个’百灵‘不是鸟,而是指各种阴灵鬼怪,现在都往京城里面集聚,所以叫’来朝‘,而这个’双羽四足‘则是其中最厉害的一只怪兽,那些’群阴‘都被其慑服,这家伙就隐藏在京城里。”有良分析道。   “有良哥,你师父柳十三不是说,尘世间还有大魇么?那么这只大魇可能就生有’双羽四足‘。”二丫点点头,好像对自己的解释很满意。   “以前俺也不信这些东西,可是尘世间确实不但有十八种尸变,还有各种修炼的动物妖,有魔有魇,自从有了阴眼之后,看到的阴灵就更多了。唉,要是虚风道长和薛道禅在就好了,他们学识高,知道的事情更多,说不定就能解释清楚呢。”有良叹息道。   “嗯,在临潼西山上的那个费叔不就是头猪妖么,媚娘原本也是猫妖。”二丫说。   “喵......”媚娘在一旁也点头称是。   有良的目光瞥向了小活师怪婴,心中寻思这孩子又是什么呢?尘世之中有太多的不解之谜了。   “算了,咱们也别瞎猜了,等有时间去趟白云观,私下里问问虚风道长,”有良笑了下,合上了《推背图》,对二丫说道,“你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孕妇需要多晒晒太阳才行,古墓内终日不见阳光,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俺想,为你和孩子考虑,是否应当搬到京城里去住,那里的医疗条件好,检查身体和分娩接生都要方便很多。”   二丫原本是因为毁容才想到要寻找一处无人之所隐居,如今“尸蜕”已经治愈,再也不担心自己的容貌了。   “有良哥,我听你的。”她表示赞同。   “京城憨叔家里有空闲的房子,我们就去他家暂住如何?”有良说。   “好吧,我们就去那儿。”二丫想起了自己和有良在憨叔家里的第一次结合,脸上不由得泛起了红晕。   俗语说:“立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   古墓外,松林里,乌鸦呱噪的时节,媚娘的残肢完全长好了,已经行走自如。   清晨,有良和二丫两人各自背着行囊,里面装着媚娘和小活师怪婴,走出了昌瑞山千年古墓。   山里弥散着春天的气息,野生的粉红色山桃花和白色的杏花在林间绽放,空气清新怡人。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整个人仿佛都充满着活力,   二丫嘴里又哼起了家乡的民谣:“咪咪猫,上高窑。金蹄蹄,银爪爪,不逮老鼠逮雀雀,雀雀给娃纳袄袄。叫娃穿,娃不穿。叫狗穿,狗在河里捞韭菜。韭菜花儿飘上来,叫娃戴,娃不戴,别人戴上娃可(又)爱。雀雀飞了,把娃气死了......”   “真好听。”有良由衷的赞道。   “咿呀呀,咿呀呀。咿咿呀呀咿呀呀,呀呀咿呀咿呀呀......”背囊里传出小活师的声音,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咿呀学语的韵律却是相当的准确。   二丫笑了,有良也笑了,“喵呜......”媚娘不屑的叫了起来。   他们来到清东陵乾隆皇帝的裕岭外停车场,乘上中巴客车,中午时分便已来到了京城。   他们先在街上随便吃了点饭,便循着记忆一路摸索着来到了什刹海附近的胡同里,找到了憨叔家的四合院。   大门虚掩着,台阶两旁蹲坐着的石狮子依旧漠然的瞪着前方。   走进大门,绕过影壁墙,有良就急切的喊了起来:“憨叔在家吗?”   “是谁?”一个高大白胖的妇人走了出来,正是憨婶。   “是俺啊。”有良高兴的上前打着招呼。   “是有良和二丫啊......”憨婶面色异常的憔悴,眼圈红肿发胀,好像是刚刚哭过似的。   看来她和憨叔又吵架了,有良寻思着。   “进屋来吧。”憨婶有气无力的说着,将两人让进了正房厅内,默默的在沏茶倒水。   “憨婶,憨叔可好?”有良小心翼翼的问。   “唉,”憨婶长叹一声,眼眶噙着泪水,“你憨叔病了。”   “病了?得的什么病?”有良关切的问道。   “这......”憨婶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最后才悄悄的低声告诉他,“憨叔病了。”   “病了?”有良吃了一惊,“可以带俺去瞧瞧么?”   “他就在里屋躺着呢。”憨婶默默的领着有良和二丫推门走入了里间卧室。   屋里的窗户上遮着深色窗帘,微弱的光线下,隐约可见红木雕花大床上睡着个人,头大如斗,额头晦暗,被子直接盖在肩膀处,空气混浊。   “他憨叔,你瞧瞧是谁来看你啦。”憨婶俯身在其耳边轻声说道,一面偷偷的揩去眼角的泪水。   憨叔睁开了眼睛,认出了来人,苦笑着说道:“原来是有良啊,还有二丫......快扶我起身。”   “憨叔,听说您病了?”有良关切的问。   “唉,其实也不算是病,只是遇到了麻烦。”   “麻烦?”有良不解。   “唉,”憨叔唉声叹气的说道,“还不是因为那幅《昌瑞山揽胜图》惹的祸么,而且就在今晚。”   有良闻言一愣,那幅郎世宁的画是自己送给憨叔的,难道是故宫里盗画的事儿案发了?   “就在今晚?憨叔,您这是什么意思?”有良大惑不解,急忙问道。   “今晚将有人找上门来索图。”憨叔说。   “谁?”有良更加诧异了。   憨叔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有良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说来话长,事情都是因我那个外甥小三而起......”憨叔倚靠在床头,喝了口水,然后开始将事情的整个过程叙述给有良听。   自从上次从昌瑞山千年古墓中侥幸逃脱出来后,憨叔由于惊吓便得了场重病,一直躺在床上修养了有个把月。   这一天,外甥小三跑来说有人愿意花高价购买这幅郎世宁的《昌瑞山揽胜图》,憨叔断然拒绝了。他同时严厉警告小三,这幅画是故宫里盗出来的,若是被政府知道,铁定是要坐牢的。   上次小三跟着去了趟昌瑞山,见大家两手空手而回,什么古董也没弄到,于是便动了歪脑筋,想卖掉那幅《昌瑞山揽胜图》。在开出租车载人去琉璃厂荣宝斋的时候,故意透露出自己手里有郎世宁的这幅画,其中还隐匿暗藏着第三代“样式雷”雷声征的藏宝图,结果吸引了对方愿意出价三千万来购买。当憨叔表示明确拒绝后,对方又说愿意拿一幅唐代褚遂良的画来交换,这就不能不让人动心了。   褚遂良是初唐时期的政治家和书法家,官至中书令,工于书法,与欧阳询、虞世南和薛稷并称“初唐四大家”。贞观二十三年因反对武则天为后,遭贬为爱州(今越南清化)刺史,卒于唐显庆三年。传世墨迹有《孟法师碑》、《雁塔圣教序》、《伊阙佛龛》和《大字阴符经》等,他的画作遗世极少,尤为珍贵。   憨叔本就是个狂热的民间古董收藏家,若是能以郎世宁的画换到褚遂良的真迹,那可是绝对划得来的。反正千年古墓已经进去过了,里面非但没有藏着什么珍宝,反倒是隐匿着一只大魇。   于是,在小三的牵线搭桥下,他便于前几日的傍晚亲自去与那位买家见面,地点位于京郊顺义潮白河的一农户家中。为了慎重起见,憨叔并没有随身携带《昌瑞山揽胜图》,只是拍了张照片,万一遇到公安布下的圈套,也不至于人赃俱获,他是为自己脱罪而事前考虑好留有余地。   见面后,憨叔发现买家竟然是个面色殆倦,眼角糊着两块金黄色的眼屎,口中连连打着哈欠的老者。   “八方各异气,千里殊风雨。剧哉边海民,寄身于朝野。妻子像禽兽,行止依林阻。柴门何萧条,狐兔翔我宇。”那老者口中念叨着三国曹植的诗,目光惺忪而疲惫的望着憨叔。   “这是《昌瑞山揽胜图》的照片,请老先生过目。”憨叔客客气气的递过了那张精心拍摄的像片。   老者接过照片望了一眼,随手往桌上一丢,口中继续吟道:“渡水复渡水,看花还看花。春风江上路,不觉到君家。”   憨叔不由得纳闷,这老者莫非是个诗痴? 第48章 葛老魇   “我是什刹海憨叔,请问老兄如何称呼?”憨叔谨慎的问道。   “这是我们葛老爷。”旁边的汉子介绍说。   “唗,你叫老夫什么?”老者妖里妖气的瞪了他一眼。   “哦,对不起,”那人赶紧更正道,“是葛老魇。”   魇?憨叔大吃一惊,在千年古墓中自己见识过黄老魇的能耐,难道自己面前的这个病泱泱的老头儿也是一只魇......   “老夫葛老魇,”老者懒散的目光瞅着他,“你的那个外甥,说你收藏的这幅《昌瑞山揽胜图》中有暗藏的夹带,可有此事儿?”   憨叔心里有些气恼,这个小三嘴巴没把门的,什么都敢往外说,但此刻已经无法改口,于是只能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画呢?”葛老魇把手一伸,那手掌奇大,指甲长长的,皮枯肉干,苍白而无血色。   “我还不知道您想拿来交换的是褚遂良的哪幅作品?可否先过一下目。”憨叔也是老江湖了,不见兔子不撒鹰。   “嘿嘿,果然行家里手,你是样式雷的后人吗?”   “祖上来自江西永修梅棠新庄雷村。”   “原来如此。”葛老魇点了点头,一招手,身旁的汉子入内取出一幅古旧画轴来。   葛老魇轻轻解开扎带,将画徐徐展开......   这是一幅四尺斗方立轴绢本画,画心上端的玉池处题写着“水龙斩破局图”。但见字迹清远潇洒,笔力雄瞻,气势古淡,虽外拓取姿,而中擫有法,正是初唐褚遂良的真迹。   憨叔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浑身微微颤栗,目光顺势接着往下看。   图中画着一条白茫茫的大江,中间砌有石埂鱼嘴,把江水一分为二,岸边筑有离碓,隐约可见入水口处有三尊石人,半身浸在江中。   水边岸上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位手持拂尘的老道士,身旁立着一锦衣华服,体态丰腴的官员模样中年人,意气风发的眺望浩瀚的水面,颇有指点江山的豪迈气势。在他的脚下站着个头大身矬的小侏儒,身后还有一位束髻老者,身穿布衣长衫,背着一只药葫芦。众人都围拢在中年人的四周,目光凝视着着江水,似乎在商议着什么事儿。   画风古朴雅致,线条简劲流动,衣线、胡须均细而挺拔。此外用色浓重,晕染显著,符合初唐时期的绘画风格特点,下面还有褚遂良的落款和印章。   “不错,此画确为褚遂良真迹。”憨叔确认了。   “那么现在可以拿出《昌瑞山揽胜图》了吧?”葛老魇说道。   “不好意思,此画并未带在身上,明天一早送来如何?”憨叔此刻自感有些尴尬,但为安全起见,他不得不这样做。   葛老魇面色极为不悦,老半天未说话,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好吧,惊蛰日戌时老夫自会上门去取。”葛老魇冷冰冰的说道。   “您知道我家?”憨叔惊讶道。   “送客。”葛老魇不耐烦的挥了下手,面如冰霜。   憨叔只得转身离开了,小三正倚靠在出租车上焦急的望着这边,见到憨叔出来急忙追问进展情况。   “是褚遂良的真迹,”憨叔说了句,然后钻进车里,疑惑的问,“小三,你告诉他们咱家的住址了?”   “没有啊,”小三诧异道,“舅舅,你不是说家里的地址永远不对外人讲的么。”   车子驶上了公路,憨叔回头望去,那是一户孤零零的农宅,旁边有一片茂密的杨树林,显得十分的荒凉。憨叔默默的坐在车里,一路上都没再说话,他总感觉事情有些蹊跷,绝没有单纯换画这么简单。   次日清晨,他让小三开车再次来到潮白河,准备仔细打听和了解一下这家农户的情况。   杨树林的边上,看见的只是一片空旷的坟地。   听到这里,有良沉思片刻问道:“哪天是惊蛰?”   “今日便是。”憨叔回答。   憨婶在一旁嘟囔着:“早就说让你憨叔收手别干了,可就是不听,那农户分明就是鬼宅,果真中邪了吧。”   有良微微一笑:“憨叔别怕,今晚戌时俺替你守着,不论是人是鬼都替你打发了。”   憨婶担心道:“这能行吗?万一惹鬼上身可不是好玩的。”   “放心吧,憨婶,不会有事儿的。”二丫在一旁安慰着。   “咦,二丫,你怀孕啦?”此刻,憨婶才终于注意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嗯,秋天的时候就要生了,有良哥说想在你们家暂住一段时间。”二丫腼腆的说道。   “那赶情儿好,”憨婶欣然乐意,热情的拽着二丫说,“我带你去拾掇下屋子,有孕在身要多多休息才行。   等她俩走了,憨叔望着有良空荡荡的左袖管问道:“你这是......”   有良淡淡一笑:“丢了半截胳膊,不碍事儿的。”   憨叔知道有良有点道行,这葛老魇八成就是个怨气盛点的鬼魂而已,自己有了帮手胆子自然也就壮了许多,整个人顿时也有精神了。   “今晚憨叔同你喝两杯,反正戌时还早呢。”他掀开被子下床,到桌边抄起电话找到了小三,让其带些福云楼的酱猪头肉回来,并告诉他有良来了。   傍晚,憨婶照旧又是那老一套,木须肉、醋溜土豆丝、西红柿炒蛋以及拿手的京酱肉丝,买来的酱猪头肉还热乎着,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几个人坐在桌前,憨叔憨婶和小三看上去都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也不太爱说话。   二丫怀里抱着小活师怪婴,媚娘则端做在桌子的一角,目光一直盯在那盘酱猪头肉上,喉咙里“呼噜噜”的直响。   憨叔开了一瓶五粮液,小三默默的给大家斟上了酒。   有良有意打破紧张的气氛,指着二丫怀里的小活师怪婴笑着说:“这是俺俩收养的婴儿,还没起名字呢。”   “这孩子长得白胖白胖的,真惹人疼。”憨婶轻触小活师的嫩手,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她和憨叔一辈子未生育,见到小孩儿觉得格外的亲。   当大家开始碰杯饮酒的时候,媚娘早已经等不及了,拽过一张荷叶饼,熟练的卷起京酱肉丝,还悄悄的在里面塞进了两块肥腻的猪头肉,然后不管不顾的大肆咀嚼起来。   小活师双目扫视了一周,趁人不备伸出小手抓起一块猪鼻子送入口中,听得嘴巴里一阵“喀嚓喀嚓”的乱响,连脆骨都给咬碎了。   “有良,你说这葛老魇换画的目的究竟何在?”三杯酒落肚,憨叔紧张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话也随之多了。   “这两幅画哪个价值更大?”有良问。   “那自然是唐初四大家褚遂良的画作更值钱一些,毕竟已经一千多年了。”憨叔说。   “既然如此,那位葛老魇可能就是奔着《昌瑞山揽胜图》内的雷声征古墓图而来。”有良分析道。   “可古墓之中并无任何古董宝贝呀。”小三忍不住插了一嘴。   “这一点,葛老魇并不知道,就像我们当初一样。”有良说。   “那晚去潮白河农户家,那房子明明存在,可是天亮却只剩下了坟圈子。”憨叔百思仍是不得其解。   “舅舅,咱们怕是被黄皮子一类的脏东西给迷了,说不定就是幻觉。”小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抹了下嘴巴说道。   “难道又是人为制造的一处虚空......”有良想起了老白在丰都鬼城的奈何桥下,为供二丫练功,不也曾经利用噬嗑针设置了一处隐蔽的虚空么。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猜测之际,院子里蓦地传来了葛老魇阴冷嘶哑的声音:“憨叔,老夫提前来了......”   闻此言,憨叔和小三的筷子“啪嗒”一声惊落在了桌上,两人面色陡然苍白,憨婶不知何时从怀里拽出了一把闪亮的切菜刀,“唰”的站起身来,挡在了丈夫的身前,在关键时刻“巾帼不让须眉”冲在了头里。   “葛老爷,请。”一汉子拉开了房门。   “唗,你叫老夫什么?”   “对不起,是葛老魇。”那汉子赶紧更正道。   房门口大咧咧的走进一老者,尖嘴猴腮,双目闪着精光,唯眼角处沾着两块黄色的眼屎。此人身着一袭黑色长袍,上面满是油光光的污渍,好像是很多年都未曾洗过似的。   “老去何堪节物催,放灯中夜忽奔雷。一声大震龙蛇起,蚯蚓虾蟆也出来。”老者打了个哈欠,随口念诵着一首宋代张元干的咏惊蛰诗来。   有良睁开阴眼,仔细的端详着这位葛老魇。   “憨叔,该交出《昌瑞山揽胜图》了吧。”葛老魇嘿嘿冷笑两声。   “你的《水龙斩破局图》呢?”有良面无表情的问道。   “你这瞎子又是何人?”葛老魇阴鸷的目光盯了过来。   有良淡淡一笑道:“俺是憨叔的兄弟,既然是换画,就请拿出来吧。”   “哈哈哈......”葛老魇狂笑数声,然后骤然一停,鼻子哼道,“什么画?老夫只是让憨叔看一眼《水龙斩破局图》作为交换的代价,难道你们还贪心觊觎褚遂良那画作不成?”   “你,你这是欺诈......”憨叔闻言差点没背过气去。   “喵呜......”媚娘嘴巴咧开,露出尖利的犬牙发出恐唬声。   小活师“咿呀”一声怪叫,抓起一大块猪头肉劈头砸了过去。   葛老魇一张口接住,接着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目光盯着小活师白嫩的身子,啧啧嘴吧道:“嗯,福云楼的酱猪头,还蛮有味道的,不过这个小胖丫,可能还更有滋味儿些。”   “有良哥,让我把他打发了吧。”二丫见其出言不逊,不由得恼怒起来。   “不忙,别弄脏了憨叔的屋子。”有良微笑道,他的阴眼已经瞧见葛老魇的双眸深处似乎有物藏匿,但一时间还看不清楚。   “赶快交出《昌瑞山揽胜图》,不然休怪老夫大开杀戒了。”葛老魇伸手除去黑色长袍,里面则是一件大红色的内衣长衫,上面绣满了如花瓣般色彩斑斓的虫子,挠首弄姿,形态各异,仿佛鲜活的一般。   “这是什么虫子,好恶心。”二丫想吐。   “恶心?”葛老魇怒道,“你竟敢侮辱老夫的孩儿。”说罢一抖衣衫,胸前一只寸许长短,颜色艳丽的虫子突然从红衫之上蹦了下来,身子凌空弓了几下,便径直朝着二丫弹射了过去。   “啪”的一声,有良手中酒杯半空中倒扣,将其罩在了桌面上。那虫儿被白酒烧得吱吱乱叫,却也钻不出那玻璃酒盅,随即便身子一挺不动了。   葛老魇见状大怒,肩膀一晃,“嗤喇”一声,数百只怪虫同时从大红长衫上面挣脱而出,密密麻麻的朝着大伙儿身上扑来...... 第49章 《水龙斩破局图》   憨叔憨婶和小三脸都吓得变了色,浑身战栗发抖。   说是迟,那时快,有良右掌推出,一大团极寒的老阴之气迎面撞上了虫群。听得“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那些怪虫瞬间悉数被冻僵,硬邦邦的掉落了一地。   葛老魇一见狂性大发,身子一震,大红长衫变成了万千碎片纷纷飘下,赤裸露出上身。胸前两块胸肌骤然收缩聚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只隆起的巨大莲蓬乳,那上面张开了数百个粗大的汗毛孔,每个里头都有一只蠕动着虫子脑袋,密密麻麻......   “哇......”的一声,憨叔夫妇、小三以及二丫都吐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们都有着“密集恐惧症”。   有良此刻也觉得胃往上翻,不等葛老魇再出什么损招,手掌变指“嗤”的射出一道梦遗指,直奔对方前胸而去。   葛老魇觉得风声抵近,不敢硬接,急忙闪身躲避。   “噗”的一下,真气束穿透了他的肩膀,一股墨绿色的汁水喷溅出来,落在地上“咝咝”的冒起了白烟儿。   葛老魇此刻知道自己绝非这个独臂瞎了一只眼的年轻人对手,于是一拍胸膛,莲蓬乳内的数百只怪虫呼啸着飞出,口中各自喷射出细细的绿色浆汁,铺天盖地如漫天飞雨般的洒落下来。   蓦地,耀眼的五彩光晕闪过,耳边听得“哔哔啵啵”一片静电声响,空气中顿时弥散着难闻的焦糊味道,那些怪虫顷刻间化为了灰烬。危急时刻,二丫出手了,她的魇芒虽然还只有五色,达不到黄老魇的七色光晕,但对付这些怪虫已是绰绰有余。   烟气尚未散尽,有良便一个箭步冲出门去,但那葛老魇及随从早已逃得不见了踪影。   回到屋里,憨叔惊魂未定的问道:“葛老魇跑了?”   有良沉吟片刻,说道:“除恶务尽,否则他们暗中捣鬼将防不胜防。”   “那该怎么办?”憨叔也明白这个道理。   “二丫,你留下保护憨叔一家人,小三开车载俺连夜去潮白河,那儿肯定是葛老魇的巢穴。”有良说道。   憨婶用鞋底正在狠命踩着地上僵硬的怪虫,嘴里还在不停的咒骂着。   “憨婶,把这些虫子扫到炉子里统统烧掉。”有良吩咐她。   憨婶恍然大悟,赶紧用掃把将它们连同葛老魇的黑袍以衣服碎片统统扫起倒进了火炉,不多时只听见几声微弱的“吱吱”声响,随即便烧成了灰烬。   有良背起自己的背囊,乘坐着小三的出租车一路直奔顺义潮白河而去。   子时时分,在那片杨树林的边上,清凉的月光照在那一爿孤零零的坟茔,几只老鸹站立在杨树枝头,偶尔发出一两声难听的呱噪。   小三躲在了汽车里,将车窗摇死,按下了门锁。   有良则独自朝着那片荒冢走去,同时睁开阴眼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此刻正值深夜,四下里杳无人迹,清风拂过脖颈处,颇具寒意。   在有良的阴眼中,他看见了朦胧中的三间农舍,屋里亮着微弱的油灯,影影绰绰似有人形在晃动着,空气中飘来一股浓重的腥气。   有良嘴里冷笑一声,上前推门,不料却被一层无形的气墙弹了回来。   果真是一处虚空,他心里寻思着,眼下只有以噬嗑针气硬闯了。   有良运足真气,身子凌空纵起,然后一头扎向气墙,“啵”的一声,已然闯进了一座坟茔墓穴之中......   这是一座偌大的墓穴,是由三个坟茔打通而成,里面阴腥味儿极浓,亮着一盏小油灯。微弱的灯光下,一口厚重的棺材里坐着惊魂甫定的葛老魇,身旁的汉子正在为其包扎肩上的伤口。   两人蓦地抬起头来,望见那个独臂瞎子竟然就站立在了眼前。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老夫如此这般的穷追不舍?”葛老魇惊恐的问道。   有良冷笑两声:“葛老魇,你又是个什么虫精,就凭区区这点微末道行,就敢自称为’魇‘?”   葛老魇赶紧摆手告饶:“老夫哪里是’魇‘,连魔都算不上,只是一条可怜的鬲虫罢了,请好汉放过我吧。”   “什么’鬲虫‘?”有良头回听说有这种虫子。   “好汉知道’三尸九虫‘吧?老夫就是九虫之一,世人都习惯称’鬲虫‘为魇,那只是坊间抬举赞誉之词,其实愧不敢当。”葛老魇战战兢兢的解释说。   有良在风陵寺时,曾听一渡法师说过道家有“三尸九虫”的说法,不过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却不甚了了。   “你为何想要强取豪夺憨叔的《昌瑞山揽胜图》?”有良盘问道。   “并非老夫想要这幅图,而是准备献给蛊人的。老夫听那个司机小三说,郎世宁的这幅画作内夹带了第三代’样式雷‘雷声征的千年古墓机关图,猜测这是一幅价值连城的藏宝地图,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想弄到手。”   “蛊人?”有良心中暗道,这条老鬲虫果然还有其同党,于是继续刨根究底,“他也是’三尸九虫‘之一么?”   “不,不是的。”葛老魇摆摆手。   “那这’蛊人‘到底是谁?”有良厉声逼问。   葛老魇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摇头紧闭着嘴巴不吭气儿。   有良见其死活不说,于是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催动了中阴吸尸大法。   葛老魇还未弄明白对方的意图,猛然间觉得手腕处一股极强大的吸力骤然而至,自己体内的真气如溃坝洪水般的自内关、大陵、神门以及灵道等穴蜂拥而出,不由得大骇。   “好汉住手,老夫说就是了。”葛老魇的精神被彻底摧垮了。   “俺听着呢。”有良暂时松了下劲儿,给其以喘息的机会。   “’蛊人‘的名讳老夫不清楚也不敢问,只知道其住在东城区景山前街4号里面。”   “为何不敢问?”有良有些疑惑不解。   “但凡知道其名讳者都得死。”葛老魇心有余悸说着。   “景山前街4号是个什么居民小区?”   “居民小区?”葛老魇摇摇头,“不,那是故宫,明清两朝的紫禁城。”   “胡说,”有良大声呵斥道,“故宫在天安门里面,现在是博物院,’蛊人‘怎么可能住在那里面呢?”   “老夫没有瞎说,以前每当月圆之夜的子时,蛊人就会在乾清宫接见我们,只是因为四川阆中那边出了点事儿,主人近期已经行踪不定了。”   有良想了想又问:“’蛊人‘长的什么模样?”   “他每次都不许点灯,就黑灯瞎火的坐在龙椅中,相貌根本看不清楚。嗯,只知道是中等身材,略有发福,讲话慢条斯理的,口气很柔和,从未见其对人发过火。”葛老魇回忆说道。   有良闻言寻思着,这位“蛊人”来头不小啊,竟然夜里把故宫紫禁城当作了自己的家。   “葛老魇,你的那幅《水龙斩破局图》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有良接着问道。   “这幅初唐四大家褚遂良的画作是’蛊人‘最珍爱的藏品,一直由老夫代为保管,原本想以此为诱饵钓出憨叔的那幅《昌瑞山揽胜图》,不料事败功亏一篑,其后的事情您都已经知道了。”   “那图呢。”有良冷冷问道。   “好汉,”葛老魇叫起冤来,“这幅画乃是’蛊人‘极为看重之物,老夫若是弄没了,则是必死无疑啊。”   “俺只是随便瞧一眼。”有良仍旧是冷冰冰的。   葛老魇无奈,只得从棺材里掏出那幅古朴的画轴。   “打开。”有良命道。   解开了扎带,葛老魇将画轴展开在了棺材盖上。   有良看了看,问道:“可知这上面画的都是何人?”   “曾经听’蛊人‘说起过,这边上的老道士名叫李淳风,是唐贞观年间的太史令。中间这位锦衣官员乃是唐太宗李世民的第六个儿子,名叫李愔。他身旁背药葫芦的束髻老者名气可就大了,乃是名闻遐迩的药王孙思邈。”葛老魇指着画中人讲解着。   “这个小侏儒呢?”有良望着皇六子李愔脚下之人问道。   “据说是僰族的大洛莫,也就是大巫师。”葛老魇回答说。   有良看了半天,也没瞧明白这幅画的意思究竟是个啥,只是对此图的名称感到有些好奇。   “《水龙斩破局图》......这名字好生奇怪。”他自语道,由此而联想起张道陵的《敦煌梦魇图》来,感到此画似有蹊跷,于是决定留下再说。   “收起画轴。”有良吩咐着。   葛老魇小心翼翼的将画卷好系上扎带,然后准备重新放回棺材里。   “且慢,”有良说道,’葛老魇,这处坟茔虚空是你设置的么?”   “老夫哪有这等能耐,是‘蛊人’设置的,作为鬲虫的栖息之地。”葛老魇讪笑着。   “哦,原来如此,”有良点点头,以葛老魇这点小小道行,谅他也无此本事,“看来你这条老鬲虫对鉴赏古字画倒是蛮有研究的嘛。”   “那当然,古往今来的历代名家作品,只需看上一眼便能识别出真伪,不然‘蛊人’也不会将《水龙斩破局图》交予老夫保管。”葛老魇吹嘘道。   有良淡淡一笑,说:“俺这里还有幅画,有劳你给鉴定一下。”说罢,伸手从肩后背囊中抽出一画轴,正是那幅《敦煌梦魇图》。   当画轴展开后,葛老魇一望之下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激动的连话都结巴了:“张道陵的真迹......太,太不可思议了,失传了近两千年的天师遗墨竟然重现江湖,重现江湖啊。”   有良在一旁默默的望着他,嘴角边挂着一丝冷笑。   “可惜呀,可惜......”葛老魇连连啧嘴。   “可惜什么?”有良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   “好汉,你若是能将此图献给‘蛊人’,势必能得到他的好感与器重,更何况武功又如此的高强,成为其麾下亲信和红人可以说是指日可待啊。”葛老魇一脸的谄媚像。   有良哈哈一笑:“俺从不攀炎附势,更不稀罕去当什么权贵脚下的狗奴才。葛老魇,你这条鬲虫也就别继续留在尘世间祸害人了,这就送你到一修身养性的好去处如何?”   葛老魇一听脸都吓白了,支支吾吾道:“好汉,你,你是要杀老夫么?”   有良二话不说,右手拽着葛老魇,左手断臂挽住了身旁的汉子,纵身跃起,一头扎进了《敦煌梦魇图》中。 第50章 审画   须臾,有良从《敦煌梦魇图》中跃出,默默的将图卷好连同那幅《水龙斩破局图》画轴,一齐收进了背囊里,然后再以噬嗑真气刺破虚空,回到了地面上。   此刻,月冷风清,坟茔地里一片寂寥,荒凉如斯。   公路上,小三躲在车内远远的望见有良回来了,这才放心的打开了车门。   “怎么样?”他迫不及待的问。   “都处理完了。”有良淡淡说道,先把那葛老魇关进张道陵的虚空禁制里,兴许留着以后能派上用处也说不定。   “呵呵,我就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什么狐仙黄皮子和虫精根本就不在话下。”小三心里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再也不用担心憨叔一家遭人暗算了。   回到什刹海的四合院已是凌晨时分,憨叔等人都还没睡觉,在客厅里正焦急的坐等有良的消息。   “都解决了,”有良笑笑,“葛老魇再也不会出来危害人了。”   “憨婶快去再弄几个好菜来,有良一定是饿坏了。”憨叔高兴的叫道。   “喵呜......”媚娘一听又有吃的了,喉咙里一串咕噜噜低鸣。   此刻,小活师怪婴早已蜷缩在二丫的怀中睡熟,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在憨婶入厨房做菜的当口,有良取出那幅《水龙斩破局图》画轴,平铺在了桌子上。   “憨叔,俺总觉得这幅褚遂良的画作有些蹊跷,但又看不出来,您见多识广,仔细瞧瞧是否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有良问道。   憨叔点点头,回屋里取来放大镜,俯身画上一寸寸的细细揣摩着。   “褚遂良,字登善,杭州钱塘人,工于书法,初学虞世南,而后取法王羲之,与欧阳询、虞世南和薛稷并称初唐四大家。他的传世墨迹《孟法师碑》和《雁塔圣教序》,我都专门研究过,遒丽处似虞,端劲处似欧,骨气深稳,体兼众长,如孤蚕吐丝,妙不可言啊。”憨叔介绍说。   “舅舅,您就别咬文嚼字了,我们都听不懂。”小三在一旁抱怨道。   憨叔一乐:“好好,言归正传。这幅画内,大江之中有道石砌的分水鱼嘴,还有三尊测水位高低的石人,我想这里应该就是都江堰。”   “都江堰?那不是青城山么,早都想去那儿旅游呢。”小三接过话头。   “不错,青城山脚下都江堰,这是两千多年前秦国蜀郡太守李冰父子建造,世界上年代最久远的无坝水利工程,自此成都平原成为了水旱从人,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画中江畔上站立有四个人,都是唐代服饰,从其举止上来看,好像是在商议着什么事儿。这边上的老道士仙风道骨,超凡脱俗,不知是何人......”   “李淳风。”有良插话道。   憨叔闻言大吃一惊:“唐朝太史令,写《推背图》的李淳风?”   “嗯,”有良点点头,指着画中人解释说,“葛老魇讲的,除李淳风外,这个中年人是唐太宗的第六个儿子李愔,还有药王孙思邈和什么僰族的大洛莫,大巫师,喏,就是那个小侏儒。”   憨叔更加的愕然了:“一代易学术数大宗师李淳风、蜀王李愔和药王孙思邈,还有古老的僰人大巫师竟然都齐聚在了这幅画中,看起来可不一般啊。”   “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么?”有良问。   “嗯,”憨叔沉思片刻,开口说道,“史书记载,李淳风死于唐高宗咸亨元年(公元670年),李愔殁于唐高宗乾封二年(公元667年),孙思邈则于唐永淳元年(公元682年)辞世,而作画的褚遂良在唐显庆三年,也就是公元658年就已经死于流放地爱州,远在今天越南北部的清化省。因此,画作应该是在公元658年之前的某个时段里完成的,也就是说画中之人聚在都江堰的时间要更早一些。”   有良和小三以及二丫都在静静的聆听着,这位憨叔果然是学富五车,对历史人物的生卒时间都能记得如此清楚。   “褚遂良的这幅画作名为《水龙斩破局图》,似乎应该与这条岷江有点关系。”憨叔接着分析说。   二丫突然插话道,“莫非这江中有什么叫‘水龙’的妖怪,所以才要斩死牠。”   有良点点头,他和小三也认为二丫的话很有道理。   “这只是其中的一种解释,斩杀江中水龙因而破局,可是破的什么‘局’呢?既然有堪舆宗师李淳风在场,怕是与风水有关了。”憨叔说。   二丫脸上露出了笑容,心里想自己总算能帮上点忙了。   “不过,还有着另外一种解释,”憨叔沉吟道,“自古以来,风水学说将中国山川地势分为北中南三大干龙,其中对发源于青藏高原一路蜿蜒到东海的中央干龙尤为看重。长江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这条巨大的水龙滋哺和养育了两岸的数以亿计的百姓,而历史上认为岷江便是其正源。后来明代的徐霞客经过实地踏查,发现金沙江才是长江的本源,而岷江只是其中的一条支流。不过这已是后话,在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初唐时期,世人认为岷江就是这条水龙的龙首。”   “‘水龙斩’的意思难道就是要斩断龙首么?”有良愕然道,“这似乎也说不过去呀。”   “是啊,李淳风是古往今来一代易学宗师,绝不可能想要去截杀水龙,令生生不息的中华民族自戕。”憨叔自己也感觉到不可思议。   “李愔是李冰的后人么?”二丫忽地又突发奇想。   “不是,”憨叔摇摇头,说,“虽然李冰的生卒年龄和出生地已不可考,但其身为中原汉人则确凿无疑,而唐高祖李渊则是西凉开国君主李暠的后裔,其母亲为独孤氏,都是鲜卑人。”   “原来唐朝是胡人入主中原啊。”二丫大为惊讶。   “这在中国历史上也屡见不鲜,比如较近的元朝和清朝,也都是外族在统治。”憨叔说道。   “会不会是鲜卑族后裔的皇六子李愔想要斩断庇佑汉人水龙脉的龙首,这样中原就可以长久的被鲜卑人统治了。”有良猜测道。   “话虽这么说,但是想要‘斩断’龙首谈何容易?是筑坝拦截还是令岷江断流改道,这在一千多年前的唐代都是不可能做到的。”憨叔摇了摇头。   “是啊,《水龙斩破局图》中所隐含的意思还真不好猜,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琢磨吧。”有良一只手缓缓的卷起了画轴收进了背囊里。尽管憨叔十分钟意这幅褚遂良的画作,但还不能送给他,万一被“蛊人”察觉到将带来性命之虞,而且也不能说出有关“蛊人”的事情,否则会吓着他们夫妇。   憨婶的饭菜已经做好端上来了,大家昨晚因为葛老魇这一折腾,谁都没有吃好,此刻肚子里咕噜噜的直叫,食指大动。   这时,有良突然想起了什么,悄悄的以阴眼扫视着憨叔和小三的周身,最后终于在憨叔的后脖颈处发现了猫腻,于是上前翻开了他的衣服领子。   “怎么了,有良?”憨叔不解的问。   “原来葛老魇将鬲虫卵悄悄的藏在了你衣领下,所以才能感应到憨叔的位置,进而寻找到这所四合院。”有良右掌心中果然躺着一条刚刚孵化的小鬲虫,色彩斑斓,身体柔嫩,稚气未脱。   “快快烧掉牠!”憨叔脸都吓白了。   有良随手丢进火炉,“吱”的一声响,顷刻间化为了灰烬。   “江湖险恶啊。”憨叔心有余悸的喃喃自语道。   黎明时分,有良和二丫才吃完饭回到了房里歇息。   “有良哥,既然鬲虫感应到了虫卵,那么这幅《水龙斩破局图》会不会也能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二丫心思缜密,不无担心的说道。   一句话提醒了有良,没错,这幅画轴既然是“蛊人”的心爱之物,说不定就能感应到其已经不在潮白河的墓穴之中,然后按图索骥的追寻到憨叔家。   有良赶紧悄悄在地上展开那幅《敦煌梦魇图》,抓起褚遂良的画轴一头扎了进去,将其送入了虚空之中。张天师所下的禁制,谅那“蛊人”功力再高,也无法感应其所在。   接下来的日子里,有良与二丫就在憨叔家的东厢房内安顿下来,一晃个把月过去,马上就快要到谷雨时节了。   憨婶则每天变着花样做菜,说是孕妇营养需要全面均衡云云,二丫的面色也越来越好。那小三就更是殷勤的不得了,不但给有良和二丫每人都置办了两套新衣,连小活师也没落下,特意从王府井三八妇女儿童商店买来了漂亮的童装。   憨叔精神已完全恢复,一得空儿就拽着有良进书房,给他看自己的收藏品,并讲解传授古董鉴赏方面的知识。   这一日,憨婶找到有良,告诉他孕妇这个时候要经常去医院进行身体检查,发现问题也好及时得到治疗。   有良遵言便请小三开车与二丫一道去中国人民解放军301医院,自己私下里先找到了丛院长。   “了去大师!”丛院长见到有良大吃一惊,见左右无人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儿?费叔和楚大师他们一个都见不着,甚至连豹哥和小林子也都音讯全无。”   有良想西山之巅的事儿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于是搪塞说:“费叔和楚大师等人都已经去了雪域高原,你听说过蓝月亮谷么?”   丛院长点点头:“曾经听楚大师提过一嘴,我也不好多问。”   “这就对了,不知道的就不要多问,”有良端起了架子,故作神秘的说道,“他们现在都已经进入蓝月亮谷虚空中,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出来。”   丛院长闻言点点头,但目光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疑惑,他谨慎的问:“了去大师,你的手臂怎么了?”   “俺的胳膊被一恶人斩去了。”有良回答说,心道那鬼婴沈才华怎么也应该算是恶人。   “让我看看,”丛院长撸起有良左臂袖管仔细瞧了瞧,然后摇摇头,惋惜道,“时间耽搁得太久了,断臂再植的最佳时间为事故发生后的6至8小时,随着时间的延长,成功率会大幅的降低。你的断臂已经冰冻冷藏了么?”   “俺给扔了。”有良淡淡答道。 第51章 丛院长   “扔了?”丛院长疑惑的目光望向了有良,口中颇为警惕的问道,“了去大师,你怎么没有同费叔他们一道去蓝月亮谷呢?”   有良微微一笑:“费叔和楚大师体谅俺有点实际困难,因此这次就没让同去。”   “困难?”丛院长颇为不解。   “俺老婆怀孕了。”   “你有老婆......”丛院长先是一愣,随即尴尬的笑了笑,说,“当然,现在出家人娶妻生子已不少见,社会在发展,时代进步了,宗教界也要与时俱进嘛。”   在丛院长的安排下,医院妇产科最好的大夫为二丫做了全面的孕前检查。   “了去大师,恭喜,是个男孩儿,”丛院长悄悄的告诉有良按照计生规定,B超的检查结果是不能透露胎儿性别的。随即又忧心忡忡的说道,“可是你老婆不知为何动了胎气,记住,她千万不能够再受到任何的刺激,否则母子都会有生命危险。”   有良闻言不由得心中升腾起一股怨气,若不是西山之巅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高手集体围攻二丫,又何至于会动了胎气?如果二丫母子真的有什么不测,自己定会一个个寻仇上门,讨要个说法。   “了去大师,我不知道能否对你说,但事儿又很紧急......”丛院长支支吾吾,欲说又止。   “你说吧,费叔和楚大师临行前交代过,丛院长这里有事儿随时可以找俺。”有良随口胡诌道,反正他们都已经死无对证,自己怎么说也无所谓了。   “是这样的,‘鸡舍计划’目前的进展情况还算基本顺利,可是费叔的血浆已经快用完了,眼下他又不在京城,这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丛院长显得十分焦急。   有良闻言心中暗道,这“鸡舍计划”自己虽有耳闻,也曾见到费叔的血浆保存在这家医院那栋D字小楼之内,但具体的情况却不甚了了。   “嗯,”有良决定多了解一些,于是咬文嚼字的说道,“至于血浆的问题,俺会尽快与费叔取得联系,在此之前仍按原计划执行。对了,你说‘鸡舍计划’目前还算‘基本顺利’,顺利就是顺利,为何还‘基本’呢?看来还是出了点问题不愿意说,是吧。”   丛院长面色尴尬,支支吾吾的说:“最近发现凡是进过‘玻璃房’的身体普遍迅速发胖,能吃能睡,鼾声响亮,而且从不忌口。据回访统计,最多的体重已经增加了一倍有余,达到三百余斤,但血压、血脂、血糖以及血粘度都还在正常值以内,这点请费叔尽管放心。”   有良心中有些明白了,费叔本身就是猪妖,他的血在那些人体内作怪,导致他们生活习性也改变了,越来越像猪一样。   “原来院里的高干病房始终都住得满满的,现在几乎空了一半还多,这方面的医疗费用支出也大幅的降低了。”丛院长补充说道。   “了去大师,还有一件事儿,需要尽快的告知你。”丛院长说道。   “什么事儿?”   “最近首长一直在四处的寻找你和费叔和你。”   “找俺?”有良不解。   “首长知道费叔和我的关系走的很近,因此三天两头的打电话来,好像是他的外孙女病了,无处可医,说只有了去大师才能治得好。”丛院长解释说。   “小建......”有良脱口而出。   丛院长疑惑的看着他:“你认识那孩子?”   “嗯,”有良点了点头,“几年前在深圳费叔的庄园里,俺给她瞧过病。”   “那太好了,我这就给他回电话,说了去大师已经回京了。”丛院长也不等有良首肯,便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首长家。   “首长您好,我是301医院的小丛啊,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了去大师回来啦。对对,千真万确,他现在就坐在我的办公室里。什么?请他听电话,好的,好的,请首长多多保重身体。”丛院长恭恭敬敬的说道,脸上满是谄媚之色,然后把电话话筒双手轻轻的递给了有良。   有良接过听筒,小建是师父黄建国的女儿,自己决不能置之于不顾。   “喂,是了去大师么?”电话里传来首长熟悉的声音,只是音调比以前更加的阴柔,就像是古装电影里太监说话的调门儿。   “是。”有良答道。   “您还记得我们在深圳费叔的庄园里初次见面么?我的外孙女小建......”首长说道这里声音似乎有些呜咽,称呼上使用了敬语。   “她怎么了?”有良关切的问道。   “年初,她母亲带着她去河南洛阳和三门峡一带旅游,回来后就犯病了,要么是昏迷不醒,醒来就一直说胡话,怕是中邪了。白云观的虚风道长认为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请其做了法事,但却丝毫不见好转。所以她妈妈着急想要找到您,普天下也只有了去大师能救小建了。”首长的话中满是恳求之意。   有良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了一下便点头应允了:“好吧,她在哪儿?”   “太好了,我马上派司机到301医院,”首长欣喜的说道,“喂,等等,东东说她要亲自去接您。”   有良撂下电话,先下楼找到二丫,让小三先载她回憨叔家,说自己还有点事儿要办。   半个时辰后,东东急匆匆的赶到了301医院。   有良见其眼睑浮肿,面容憔悴不堪,一见面泪水就扑簌簌的流淌下来。   “了去大师,求您救救小建了。”东东已是泣不成声,若不是医院里人多,她就差点要跪下了。   “你们去了豫西大峡谷?”有良不动声色的问道。   东东闻言一惊,支支吾吾的望着他:“了去大师,您是怎么知道的?”   有良并没有作答,此刻,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心中不禁黯然长叹。师父,尽管你已经粉身碎骨,可是冥冥之中对女儿却仍旧是依依不舍。唉,世间上父女之情竟是如此的难以割断,无论生与死......   有良乘坐东东驾驶的黑色丰田轿车来到了首长的家,竟然是什刹海前海西街内的一座四合院,距憨叔家只隔了一条街而已。   京城里的高官显贵们都喜欢住传统的四合院,不仅庭院宽敞,院内可植树栽花,饲鸟养鱼,叠石造景,自成一番天地。   首长家的是中四合院,有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以院墙隔为内外院,中间以月亮门相通,方砖墁地青石阶,比起憨叔的院子可排场大多了。   京城里四合院的大门都是位于宅院东南角的“巽”位,风水上为迎取吉气,自古如此。有良跟随着东东入门后绕过影壁墙来到了庭院中,几株海棠树盛开着粉红色的艳丽花朵,空气中隐约闻到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   此刻,首长早已经站立在外院月亮门前等候多时了。   望见二人走来,他微微的一笑,心中暗道,自从上次随费叔一同飞抵滇西塔巴林寺时,就已经识破了“了去大师”的真实身份,但自己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有良身怀中阴吸尸大法,虽然功力还赶不上当年能够隔空吸人的黄建国,但假以时日,谁说不会“青出于蓝”呢。   这小子一直都是奇遇连连,在豫西大峡谷中得黄建国半截尸身传法,以后又在哪儿学了鬼门十三针,真是老天眷顾啊。现在其身怀旷世异术,得设法笼络到自己的手下才行,他既然还不知道身份已被看穿,那就暂时还是不要说破的好。   “哎呀,了去大师,您这救星可算是来了。”首长满面含笑,热情至极。   有良见首长竟然在银灰色的中山装里穿着件桃红色的绣花衬衣,令人觉得不伦不类,如同人妖一般。   “咦,您的胳膊......”首长突然间瞥见了有良空荡荡的左手袖管,不由得大感诧异。   “被恶人削去了。”有良淡淡说道。   “什么人如此大胆,简直是无法无天!”首长气愤的为其鸣着不平。   “小建在哪儿?”有良生怕话说多了会被认出自己来,于是想赶紧躲避开首长的视线。   “东东,快带了去大师进屋吧。”首长微微颌首,目送着两人穿过月亮门走入了内院。哼,还有意的躲着我,嘿嘿,不信你一个毛头小子,还能玩得过当年的“红孩儿”?   正房的西屋里,雅致的小叶紫檀雕花床上躺着一个昏迷着的小女孩儿,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檀香味儿。   小建比几年前长大了不少,仍旧是皮肤白皙细嫩,眉清目秀,出落得越来越标致了。   有良从未见过黄建国本人,但从其女儿的俏丽容颜上便可推断出他当年必定是一绝世美男子。   有良来到床前,煞有其事的抓起小建的手腕假装摸脉,其实自己根本就不懂。   “嗯,说说你们在豫西大峡谷中都遇到哪些不寻常的事情吧。”有良望着东东说道。   “了去大师真是神人,一眼便看出了病症之所在。”东东简闻言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于是便开始详细的讲述起了事情的原委,而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已经有好几年了,小建始终缠着母亲追问自己的生身父亲到底是谁,现在何处?东东实在拗不过女儿,只得去问父亲黄建国最终的下落,因此才得知他多年前便已葬身在了河南豫西大峡谷中,而且是被C4炸药炸死的,尸首全无。   今年初,趁着学校放寒假时,东东母女便动身前往三门峡,准备到豫西大峡谷黄建国死亡之地去祭奠亡灵,以了结女儿多年的心愿。 第52章 父女之情   豫西大峡谷位于豫、秦、晋三省交界处的三门峡市卢氏县官道口镇境内,峡谷呈东西走向,总长30余公里,宽约数十丈,狭长而深邃。春夏秋三季,谷中青山如黛、幽谷叠翠、野花丛生,多年前还无人问津,如今则已经开发成了旅游景点。   由于当下正值冬季,冰雪覆盖着群山,几乎见不到有什么游人。东东母女俩背着行囊,里面装着香烛烧纸之类的祭祀用品,踏着积雪走进了大峡谷。可一眼望过去到处都是白雪皑皑的,天寒地冻,何处才是当年黄建国的葬身之所呢?   进入峡谷数公里后,小建的身体内突然有了种奇特的感觉,心跳开始加速,“妈妈,我觉得这儿好难受......”她揪着胸口喘息着说道。   东东赶紧抱住女儿,在这冰天雪地里若是冻病了,可就麻烦大了。   小建心脏“嘭嘭”的直跳,脑海中仿佛又出现了那个经常在梦中的男人,白净的面孔,高挑的鼻梁,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始终微笑着望着她。   “妈妈,我又看见他了。”小建口中轻声自语道。   “谁,你看见谁了?”东东紧张的问道。   小建没有回答,用力推开了母亲,撒腿就往峡谷深处跑去,东东吓得在后面一个劲儿的紧追着,但是仍跟不上。   “爸爸,是爸爸......”小建喃喃说着,踉跄着最后扑倒在了一片灌木丛下。   那儿恰好就是黄建国当年的葬身之处......   就在此地,宋地翁和费道长二人那时曾苦苦的守候了三天三夜,一直等到黄建国的半截尸身传完了功,才将其扔进了火堆里,然后背着昏迷的有良一路向东走出了豫西大峡谷。   他们并不知道,黄建国的半截尸身并未完全化为灰烬,只是仅仅燎着了头发和胡须而已,体内经络中残存着的老阴之气很快便压制住了炙热的火焰,然后将其慢慢的湮灭了。   山区里的气候最是多变,当晚暴雨倾盆而至,一小块山坡塌方滑落下来,土堆掩埋住了黄建国的尸身,一代绝世大阴人总算是没有曝尸荒野。当年的豫西大狭谷人烟罕至,这场恶战除了当事者外,再也无人知晓,而这座无名的土丘也于山坡渐渐融为了一体,唯一不同的就是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此刻,小建就站在这个白雪覆盖的荒冢前,也许是冥冥中注定,父亲残存的生物磁场指引着她来到这里。   “小建,别跑了。”东东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   “他在这儿,就在这土堆的下面。”小建口中轻轻的说道。   “谁在那儿?”东东疑惑的问,小建和自己都是第一次来到豫西大峡谷,她不可能一下子便寻找到建国的罹难之地。   “爸爸,是爸爸......”小建俏丽的双眼噙满了泪水。   “好吧,就算是这儿吧。”东东放下了背囊,从中取出香烛烧纸等物,只想着能够尽快的祭祀完毕,了却女儿的心愿后速速离开这里,至于此处是否为黄建国的真实葬身地则无关紧要。   香烛点燃了,一沓沓的黄色烧纸升腾起淡青色的烟霭,东东拉着小建跪在雪地里,口中祈祷着。   黄建国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男人,即便在京城,也从未见到过如此潇洒漂亮和有气质的青年。东东至今午夜梦回之际,还时常出现他的身影,那是一种永远的痛,或许将伴随着自己的一生一世。   “呜呜......爸爸,你也哭啦......”小建神情恍惚着,眼前的那个男人清晰可辨,竟然也在陪着她默默的流泪。   许久,许久,香烛都燃尽了,小建仍在雪中长跪不起。   “孩子,我们该走了。”东东在身后怅然说道。   “爸爸想要我们带他走......”小建嘴里嗫嚅着。   “你说什么?”东东愕然的望着她。   “爸爸想回江西婺源老家......”小建轻轻的说道。   东东讲述到这里,已是满眼泪水,默默掏出纸巾轻轻的揩拭着。   “后来呢?”有良问。   “我们妇孺两人在冰封的峡谷中又能做什么呢?”东东叹息说道,“我答应小建,等来年解冻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带她来豫西大峡谷,将建国的遗骨迁回婺源。可是回来后她便病倒,连学校都去不了,一旦清醒时就说些胡话。”   原来如此,有良闻言心中也是怅然不已,师父残留的生物磁场竟然如此强烈,那么定然在土堆下仍旧留有遗骸,并非如首长所说的尸骨全无。若是果真这样,自己作为“中阴吸尸大法”的唯一传人,则理应加以援手,而决不能置身事外。   “好了,俺现在开始给小建用针。”有良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布包,用牙齿叼住系带,一只手解开并抽出银针,他准备还是像上一次那样,渐次吸出小建体内所感应到的黄建国气场。   他抓起小建的右手,在其掌后鬼心穴刺入五分,然后请东东照葫画瓢在自己的右手鬼心穴上同样扎上了一根,独臂人做事儿真的是很不容易。   “啪”的一声响,有良以两针轻触想要用“中阴吸尸大法”一点一滴的吸出,这样便不会损伤到孩子的元气。   不料随着白色的静电光弧闪过,自己试探着输入的一丝吸力竟然被瞬间反弹了回来。他只有暗自加大力度再次触碰,“啪”的电芒一闪,又被一股强力推回。直至用上了三成功力,竟然都被一一反弹了回来,不行,如果再继续加大力度就太危险了,稍有偏差很可能就会要了孩子的命。   有良摇摇头,撤下了银针,抱歉的对东东说道:“这次小建体内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俺得琢磨出一个稳妥的方法才行,不然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严重伤害。”   东东闻言亦是十分沮丧,但了去大师是医治女儿的唯一希望,她赶紧说道:“大师,您不必太着急,等想好了办法再治不迟。”   目送着了去大师离开了四合院,首长一招手,吩咐手下的一名勤务员悄悄的尾随其后,务必找到有良在京城的落脚点。   “爹爹,您这是......”东东疑惑不解。   首长微微一笑,问道:“东东,小建今年多大啦。”   “十五周岁呀,您怎么连外孙女的年龄都记不住,是不是老年痴呆了?”东东不满意的嘟囔着。   “嗯,在过去,女孩子这么大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寻婆家了。”首长若有所思的说道。   “爹,您说什么么呐?小建才中学二年级......”东东诧异的望着父亲。   首长嘿嘿一笑,转身进屋去了。   这个有良虽然缺胳膊还瞎了一只眼,但他的武功却是独步天下,而且又知道蓝月亮谷的所在,与寒生的关系也不一般。若是能招其入赘,自己便可以堂而皇之的迁居蓝月亮谷虚空,届时不但可以请朱寒生置换自己的睾丸,重新恢复性功能,而且在谷中还能够长生不老,起码也可延长寿数百年都不止。   他坐在写字台前,陷入了沉思之中,下意识的轻轻撸起了衣袖,在其右胳膊上有一个硬币大小的七彩圆晕......   有良一路低头寻思着,根本料不到身后不远处竟会有人盯梢,就这样走回了憨叔家。   憨叔夫妇得知二丫怀的是个男孩儿,都替有良高兴,厨房里已经做了好些菜,也摆上了酒,非要好好的庆祝一番。   “医生说,二丫前一阵子动了胎气,从今往后要格外的小心。”有良叮嘱道。   “放心,二丫在憨婶手里铁定没事儿,保管几个月后生个大胖小子。”憨婶乐呵呵的说。   一家人喝酒吃菜,其乐融融。媚娘则抱着个大鱼头独自坐在角落里啃,小活师吃高兴了,嘴里“咦呀咿呀”的说个不停。   晚上,回到东厢房,有良讲述了今天为小建治病的事儿。   “那个黄建国也是挺可怜的,对女儿空有一片痴心,可是却阴阳永隔再不能相见。”二丫听罢亦是唏嘘不已。   “俺明日想去一下白云观,请教一下虚风道长。”有良思忖说道。   次日清晨,有良吃过了早饭,便一人搭乘公交车来到了西城区西便门外的白云观。   白云观初建于唐开元二十六年,原名天长观。元初全真派长春真人丘处机奉元太祖成吉思汗诏掌管全国道教,遂更名为长春宫。金正大四年,丘处机仙逝,弟子尹志平取名白云观。   有良在知事道人的带领下,来到了白云观后院的云集山房。此处为全观风水结穴之处,面阔三间,周以围廊,南面有一戒台,是传经受戒之所,景色幽静,当年的白云观主贾尸冥道长就住在这里。   正在打坐的虚风道长见到来客竟然是有良,十分的欣喜,遂吩咐上茶,执手嘘寒问暖。在临潼西山之巅,他见到有良和二丫身负重伤携手而去,一直担心两人的安危。   “你的手臂......还是没有找到汗青?”他关切的问道。   有良苦笑了一下:“汗青和血灵芝都找到了,原来是媚娘拼死藏在了自己的口中,如今二丫的‘尸蜕症’已经治好了。”   “那你为何不抓紧医治断臂呢?”虚风望着他空荡荡的左袖问。   “汗青的量太少了,就先给媚娘用了。”有良坦然说道。   虚风闻言心中感叹不已,有良这孩子重情重义,当今世上人欲横流,他能够这样做,实属难得啊。   “道长,俺今天来是有事要请教。”   “何事?”   有良详细的讲述了小建的情况。   “嗯,前不久,首长找到了贫道,并且也为孩子做了法事,并由白云观法力最高的两位老道长为其驱邪,但都无功而返。现在照你这么一说,小建的父亲黄建国已经死去这么多年了,残留的生物磁场依然这么强烈,真是出人意料啊。”虚风道长唏嘘不已。   “首长说过当年在豫西大峡谷中,黄建国被手提箱炸弹炸的粉身碎骨,现在看来与实情并不符。道长,一个人功力再高,如果火化成灰以后,还能残留有生物磁场么?”有良问。   “那肯定不会遗留任何的磁场了,所以自古以来,若是想要彻底毁灭一个人,唯有将其烧得干干净净。”虚风语气十分的肯定。   有良沉吟了片刻,最后说道:“黄建国是俺的授业恩师,尽管他生前做了很多的坏事,但毕竟人已经死了。如今他女儿深受困扰,俺想着去一趟豫西大峡谷,挖出师父的遗骸送其回老家婺源安葬,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彻底治愈小建。”   虚风道长点点头:“嗯,因势还应利导,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道长,你了解《推背图》么?”有良突然发问。 第53章 释惑   “《推背图》?”虚风闻言吃了一惊,颇感诧异道,“有良,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只是闲来无事,跟二丫两人讲来当故事听的。”有良说。   虚风微微一笑,解释道:“李淳风的这部书晦涩难懂,需要丰富的历史知识和文字功底才能有所领悟,但是由于其预言相当精准,因此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将其列为禁书。传说当年唐太宗也对此书大加赞赏,褒奖了李淳风,导致袁天罡多有妒嫉怨恨。太宗死后,两人更将《推背图》之图、文分家,从此李袁两家终成世仇,以至于四川阆中两人的坟墓都隔山而望,绝不相邻。宋太祖时诏禁《推背图》,但民间多有藏本,尤其吴越地区流行以《推背图》为孩子起名,因此很难查抄得干净。后太祖说,‘不必多禁,正当混之耳’,于是官家大量刊印篡改的伪本流入民间,以混淆视听,确保赵家江山的延续。总之现在街上小摊售卖的《推背图》大都是历代经多次篡改过的,早已面目全非,与当年李淳风的原本相去甚远。”   “那么金圣叹批注的那本《推背图》呢?”有良接着问道。   “明末清初,自负其才、肆言无忌的文学批评家金圣叹作序并加以评注的《推背图》,是目前较为流行的版本。但其只有六十幅图谶,而光绪十三年的抄本却有六十七幅图谶,民间各种版本之混乱由此可见一斑。”虚风说。   有良想起了自己与与二丫看的那幅图,于是继续问道:“《推背图》第四十四像里面,画了一个端坐在椅子上的蓄须老者,还有一背着弓箭的人站在他的对面,这里面有什么寓意么?”   虚风想了下,然后说:“‘谶曰:日月丽天,群阴慑服。白灵来朝,双羽四足。’是这幅吧?金圣叹批注,‘此象乃圣人复生,四夷来朝之兆,一大治也。’贫道以为,这第四十四象颇有说道。首先,在这幅图里,‘颂曰:而今中国有圣人,虽非豪杰也周全。四夷重译称天子,否极泰来九国春。’你试想,唐朝之前以及其后的若干朝代,史书中从未有出现过‘中国’的字样,而李淳风却能够在一千多年前便已预测到了现在的国名,可见《推背图》预言的精准性。”   “哦,可不是吗,还真的是神了。”有良不由得感叹道。   “这幅图谶,当代不少学者都对其作出了解释,但大都是牵强附会,迎合上意。譬如,说李淳风在一千三百年前就已经预测出来了那位‘圣人’就是邓小平,他作为总设计师引导全面改革开放,令中国在二十世纪末重新崛起,世界各国(四夷)纷纷来华示好。”虚风笑了笑。   “真是这样的么?”有良疑惑的问。   虚风颇为不屑:“这些无良的学者以前还说‘圣人’就是毛主席呢,现在又改口了,将来一定还会再诠释出新的解释,但都是曲意逢迎当时的执政者,他们做这种事儿的时候,脸都不会红一下。”   “这幅图像也是蛮有意思的,”虚风接着解释说,“站立之人背负弓箭,‘弓’中加‘一人’,是为‘夷’字,无非字谜而已,倒是不难猜到。端坐蓄须之人应该是指现实的执政者,中国古代男人都要留须,不像现在都刮得光光的,好像受了古代的‘耐刑’一般。四夷指外族,金圣叹批注说‘四夷来朝之兆’,朝,朝拜之意,可是既然外族臣服于中国,但又为何带着武器来朝呢?而且立而不跪,毫无恭敬之意。”   “道长的意思是......”   “恐怕是一场战争的表象,而中国却端坐在那里,既可说是胸有成竹稳如泰山,更可解释为根本就疏于防范。‘否极泰来九国春’,古时中原称‘九州’,这里的‘九国’或许是暗喻其他所有的外族,也就是‘四夷’,为避诗中重复词而为之。这场战争恐怕很大很惨烈,否则也不会说‘否极泰来’,最后嘛,当然是中国赢了。”   有良想起了自己在憨叔家对《推背图》的胡乱解释,不由得笑了。   “你笑什么?”虚风诧异的问道。   “俺对二丫也解释过了,”有良不好意思的说,“那四句谶语‘日月丽天,群阴摄服。百灵来朝,双羽四足’,太阳和月亮是不能够并行在天上的,这个‘百灵’也不是鸟,而是指各种阴灵鬼怪。牠们现在都在往京城里面集聚,所以叫‘来朝’,而这个‘双羽四足’则是其中最厉害的一只怪兽,那些‘群阴’都被其慑服,这家伙肯定就隐藏在京城里。”   虚风闻言哈哈大笑,转而说道:“你的解释也未必就是错的,京城不但是藏龙卧虎之地,也更是藏污纳垢之所。各种不干净的东西都喜欢往那儿集聚,其中尸妖魔魇肯定不少,甚至包括外国的。”   “外国也有这些东西么?”   “当然,什么阴灵、吸血鬼之类的,无非是叫法不同罢了。”   有良陷入了沉思,迄今为止,自己还真没见到这些外国的脏东西呢,若有机会,一定与其较量一番。   “‘双羽四足’这个暗喻很是令人费解,多年来学者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大多都是从字面上加以推测,认为是人的名字。”虚风说道。   “人的名字?”有良不解。   “这也归于测字的范畴,姓名中带有‘双羽四足’,当然也许是‘圣人’,也许就是你说的‘怪兽’,呵呵。”虚风笑道。   这以后得留意那些达官显贵的名字了,说不定这“双羽四足”的怪兽就隐藏其中,有良心里琢磨着。   “道长,俺还想再问问你。”有良说。   “什么事儿?”   “你听说过有一幅初唐褚遂良的画作,名字叫《水龙斩破局图》的么?”   虚风想了想,然后摇头道:“贫道从未听说过。”   “这幅画上有一条大江,李淳风、皇六子蜀王李愔、药王孙思邈,还有一个小侏儒,据说是僰族的大洛莫,他们一同站在江边指手划脚的在商议着啥事儿。对了,那个地方就是青城山下的都江堰。”有良说。   虚风闻言随即警觉了起来。   “你是说,明末西南地区突然消失的那个神秘的僰族么?”虚风问道。   “正是,那个侏儒就是僰人的大巫师。”有良点点头。   “唔,”虚风若有所思,“有良,你见到过这幅画?”   有良“嗯”了一声,他还没想好“蛊人”的事儿是否要讲出来。   虚风沉吟着说道:“一千多年来,江湖上曾流传过有关僰族大洛莫机关的传说。当年大洛莫应约前往四川阆中与唐太史令李淳风会面,自此,他便再也没了音讯,其人不知所踪。大洛莫是西南神秘的僰族大巫师,据说其临行前便已安排好了后事,在僰族的一处神山中设置了机关,若将来僰人遇到危及族群的变故时,便可开启机关以保僰族能够东山再起。这个秘密吸引了历朝历代无数江湖人士耗尽毕生心血来破解,均认为大洛莫的机关内藏有无数奇珍异宝,富可敌国。”   “后来呢?”有良大感兴趣。   “终是无人能解开这一千古秘密。”虚风叹息一声。   “这幅《水龙斩破局图》会与大洛莫的秘密有关吗?”有良思索着问。   虚风道长沉思了半晌,然后缓缓说道:“初唐四大家之一的褚遂良据史书记载,其人耿直敢言,因而得罪了高宗和武则天,削官被贬。他的画作中既然出现了这几位人物,那么这事就必然是真实存在的,都江堰距阆中也并不太远,大洛莫完全可能同他们来过这里。江湖上都知道他当年到阆中是受李淳风之邀,如今画中出现了药王孙思邈和蜀王李愔,此事便大有蹊跷。”   “什么蹊跷?”有良回想着那幅画,不解的问。   “大洛莫的失踪必定与这几个人有关,李淳风自不必说,是其邀请的大洛莫,因此脱不了干系。药王孙思邈是民间百姓爱戴的著名郎中,应该不会做什么有违良心之事。这个蜀王李愔倒是很值得怀疑,据说他犯了事儿被贬为庶人流放巴州,不久后改封涪陵王,死于流放地,陪葬昭陵,‘蜀王’则是后来追赠的名号。”   “你是说他们合谋杀死了大洛莫么?”有良也感觉到了这里面隐藏着什么阴谋。   “大洛莫既然临行前交代了后事,他必是知道此行凶多吉少,后来果然一去不复返。”   “那他干嘛还要去呢?”有良感到迷惑不解。   “若是能知道此原由,大洛莫机关的秘密兴许就可以解开了。”虚风沉思着说道。   “这幅画作的名字也很奇怪,为什么叫《水龙斩破局图》呢?”有良又提出了疑问。   “先秦时期,古蜀王鳖灵就曾开凿了玉垒山,使得岷江顺流而下。后秦国吞并了古蜀国,时任蜀郡太守李冰父子在原基础上修建了都江堰,彻底的解决了岷江水患。若是称岷江为‘水龙’,斩,为截为断,之后而破局,可破的是什么局呢?贫道不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既然有一代堪舆宗师李淳风在,那就是必定与大的风水迷局有关。”虚风答道。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外面执事道人来报,说有一个自称“客家嬷嬷”的人求见虚风道长。 第54章 母女重逢   “客家嬷嬷?”虚风道长吃了一惊,赶紧说道,“快请。”自己曾在缅甸福寿宫与其见过面,一晃都好多年过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长袖对襟短上衣扎红色围腰,下着单式片裙脚打绑腿黑布鞋,银发披肩满脸皱纹的小老太婆风尘仆仆的冲进门来。她一眼瞥见了有良,顿时大喜过望,忙不迭的一把揪住有良:“老妪的女儿可在你那儿?”   有良笑了:“在呀,小活师长大了,淘气的很呢。”   “快带老妪去找她。”客家嬷嬷终于长舒一口气,她是个急性子,巴不得即刻便与女儿相见。   “客家嬷嬷,贫道有礼了。”虚风起身施礼。   “虚风道长,老妪这次来京城就是为了寻找有良,打听女儿的下落。”客家嬷嬷此刻心情极好,脸上挂满了笑容。   西风之巅的那场混战之中,小活师躲在草丛中以及后来偷偷爬进有良的背囊,身为“五行追踪客”的虚风道长始终置身事外旁观,全都瞧在了眼里,只是始终不曾道破。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个小家伙竟然就是客家嬷嬷的孩子,世事之奇,真乃无所不有。   “哦,客家嬷嬷母女劫后重逢,真乃可喜可贺呀。”虚风道长呵呵笑道。   “道长,老妪思女心切,就不多叨扰了,日后自当登门拜访,多谢。”客家嬷嬷说罢,便心急火燎的拽着有良就要走。   有良无奈只得对虚风歉意的一笑:“道长,俺就先带嬷嬷回去了。”   “你如今在京城何处安身?”虚风问。   “什刹海憨叔的家中暂住。”有良并没有隐瞒,如实的告诉了他。   “有良,”虚风最后叮嘱说,“首长这人不可信赖,你自己凡事儿要多留个心眼儿。”   “知道了,道长。”有良应道。   “嬷嬷,那么后会有期了。”虚风道长转身向客家嬷嬷拱拱手,以江湖礼仪送客。   有良同客家嬷嬷两人乘坐着虚风道长安排的观中车辆,一路直接送到了憨叔家的四合院大门口。   进得屋来,当嬷嬷见到白白胖胖小活师怪婴的一刹那,欣喜慈爱的泪水瞬间喷涌而出,她紧紧的抱住女儿,无声的抽泣起来。   去年在蓝月亮谷刚刚分娩生下小活师,老祖与其争夺想要除掉这个孽种,嬷嬷当时失手滑落了婴儿,不料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至今都是一种难以忘却的痛。每当午夜梦回之际,她都会猛然惊醒,再也无法安睡。自己与丈夫李地水生活了几十年都没有子嗣,如今老来得女,即便再是那个明朝老太监的孽种,无论其是否残疾亦或怪胎,她也全然不在乎了,发誓要把余生的所有爱都给了这孩子。   唉,人世间母女的这种斩不断血肉之情,又有谁能够真正的理解呢......   二丫见状也是热泪盈眶,手掌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一种又甜又酸楚的滋味儿涌上心头。   许久,客家嬷嬷抬起脸来,对有良幽幽说道:“上次你救了老妪,这次又舍命保全了女儿,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有良赶紧摆了摆手,憨厚的一笑:“嬷嬷,小活师还没有名字呢。”   “是啊,嬷嬷赶紧给孩子起个好听的名字吧。”二丫在一旁也如是说。   客家嬷嬷慈爱的目光柔和的瞅着女儿,那小活师与嬷嬷本就是血肉相通,此刻竟然也泪水盈盈,脑袋使劲儿的往妈妈怀里拱,嘴里“咿呀咿呀”的也不知说些啥。   “唉,可惜老妪不曾有奶水,看来只能买些奶粉来冲泡了。”客家嬷嬷叹息道。   “不用,”二丫咯咯的笑了起来,说,“小活师就爱吃猪头肉。”   客家嬷嬷闻言一愣,似乎有所不信的轻轻扒开女儿嘴巴,那口腔内果真生有两排尖利的小白牙。原本刚出生时就已经退化了的双目现在竟然又黑又大,额头上的那只立眼则变成了一道细细的褶皱,如今看上去已与正常婴儿无异。嬷嬷心中一时间暖意涟涟,不由自主的在她那粉嫩的小脸蛋上亲了几口。   此刻,憨叔憨婶听闻小活师的母亲来了,赶紧跑过来打声招呼。结果见面之后都大跌眼镜,想不到竟会是个满头银发的小老太婆。   相互寒暄之后,憨叔吩咐老婆去准备饭菜,自己则去胡同口小店里买了些福云楼的酱猪头肉,家里来了远方客人,据说还是台湾的,自己总得好好招待一番才不失面子。   “你的手臂......”客家嬷嬷看见了有良空荡荡的左袖管。   “嬷嬷,那瓶汗青俺给媚娘用了。”有良答道。   “喵呜......”蹲在地上的媚娘晃动着新生的前爪,感激的望着有良。   客家嬷嬷一下子都明白了,于是说道:“有良,别担心,老妪再去弄一具汗尸,反正京城里胖子多的是,不过制作汗青须费些时日。”   “多谢嬷嬷,反正一只手已经习惯了,多等个几年也没关系。”有良感激道,自己的手终于有救了。   客家嬷嬷温柔的目光瞅着女儿,口中说道:“她名字还是就叫‘活师’吧,李地水那老东西与她毫无关系,钢铁这老太监虽然是具六百年前的行尸,但毕竟还是有血缘关系。这孩子天赋异禀,老妪再传授其祝由神功,将来就无人敢欺负她了,况且‘活师’这名字在江湖上既响亮又大气,也蛮好听的。”   有良与二丫面面相觑,心道客家嬷嬷果真与常人不同,行事率意洒脱,不拘一格,实乃江湖中人本色。   “有良,”客家嬷嬷歇了口气,问道,“在蓝月亮谷中,老妪刚刚分娩完神情恍惚,当时小活师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有良微笑着答道:“俺在火车上遇到一位看风水的老阿婆,名叫舂衣仙,她说但凡婴儿出生的一刹那,便是由阴间转投到了阳世。此刻虽然接触到了空气和光线,但只要未洗去羊水,也未曾吃过母乳便仍是‘中阳之身’。而在中阳身的状态下可以穿越阴阳两界,亦能见常人所不能见之物,与‘中阴身’的道理相同,只不过是相反的。小活师当时在众人的争夺中滑落下来,正巧掉在了那幅《敦煌夜魇图》上,所以就顺利的进入了虚空而无人发现。后来俺携画轴离开了蓝月亮谷,却不晓得竟然将小活师也一同的带走了。”   “原来如此。”客家嬷嬷长叹一声,自己也进去过《敦煌梦魇图》,知道当今世上也唯有良能够进出,女儿待在那里面是最安全的。可是她并不知道,在火车上,舂衣仙的“桃花斩”也曾差点要了小活师的命,亏得那里是张天师所设置的虚空,任何法力都会被禁制住,因而才得以无恙。   “有良,前不久曾有人易容冒充你入谷盗走了鬼壶。”客家嬷嬷告诉他。   有良闻言大吃了一惊,忙问:“是什么人干的?”   客家嬷嬷微微一笑:“你猜会是谁?”   有良想了想,仍是没有丝毫头绪,于是摇了摇头。   “是邢书记。”嬷嬷说。   有良不仅愕然,邢书记,这怎么可能呢?   “邢书记与可儿两人偷偷溜出了蓝月亮谷,然后到处游山玩水。后来在川南一个叫做僰王山的地方遇到高手,将可儿扣为了人质,逼迫邢书记返回谷中盗鬼壶。兰儿误以为来人是你,所以就将鬼壶交给了他。吴楚山人发觉事有蹊跷,便同老妪两人一道追了上去,不料那邢书记的轻功竟然极为了得,我俩死活都追不上。”客家嬷嬷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苦笑不已。   “难道寒生不在谷中么?”有良问,只要使出了“癔症神功”,世上无人能够比他快。   “寒生和老祖夫妇一同送小才华和墨墨去香港读书了,当时都没在谷中,所以才让邢书记侥幸得手。”   “那么后来呢?”   “老妪一直跟着追到了僰王山,原来是山中的隐士们想要用鬼壶来破解僰族大洛莫机关的秘密。”   “僰族大洛莫!”有良不禁脱口而出。   “怎么,你也知道这个大洛莫?”客家嬷嬷惊讶道。   “嗯,有听说过,”有良应了声,随即接着问道,“后来机关破解了么?”   “没有。”客家嬷嬷摇摇头,遂将在僰王山飞雾洞内所发生的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   “邢书记和可儿坠落深涧里了......”有良听了吃惊不小。   “那他们死了么?”二丫关切的问。   “还不清楚,宋老拐要坚持留下寻找他俩,老妪就先来了京城。”   “这么说,鬼壶依然还在那飞雾洞的石壁之中了。”有良沉吟着。   客家嬷嬷点了点头,叹息说道:“应该还在,那儿都是一些细小的石灰岩溶洞,人是根本钻不进去的。而且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多深多长,与地下暗河是否相通,因此恐怕是很难再将它弄出来了。”   又是与大洛莫有关!褚遂良的画中是四个人,葛老魇说那个小侏儒就是僰族的大洛莫,如按虚风道长对《水龙斩破局图》的解释,可能是李淳风布下的一个千年风水迷局。这与僰王山大洛莫的机关究竟有何种联系呢?千百年来,江湖人士都在梦寐以求的设法破解这个秘密,发掘出那些“富可敌国”的宝藏。客家嬷嬷刚刚从僰王山回来,证实了迄今仍有高人隐士常年隐居在那山中,连远在云南的僧道高手们都搅进来了,甚至还动用了鬼壶来破解机关,结果导致其遗失在了溶洞里。   有良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葛老魇背后那个神秘的“蛊人”与此事有着重大的关联。 第55章 子夜恭王府   傍晚时分,首长坐在四合院前院的客厅里品茗,这是托人弄来的特级明前龙井茶,芽叶细嫩,色翠香幽,味醇形美,入口齿颊留香。唉,当年杭州的地方官员无不争抢着送好茶过来,可如今离职闲赋在家,立马门庭冷落,真是世态炎凉啊。   “首长,了去大师的京城落脚点找到了,原来也在什刹海,离这儿不远就隔着一条街区。经向居委会治保主任了解,那家户主是个民间古玩收藏家,人称“憨叔”,只有夫妻二人住着一套小四合院。不过据说最近家里来了客人,是一对青年男女,那男的应该就是了去大师了。”派出去跟踪有良的勤务员回来了,汇报说道。   “还有个年轻女人?”首长骤起了眉头,记得在滇西塔巴林寺的时候,有良确实有个女友名叫二丫,后来得了一种“怪病”昏迷不醒,有良背着她去了蓝月亮谷,难道会是她么?   “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以及与了去大师的关系,你马上去弄清楚,注意不能打草惊蛇。”首长吩咐道。   大约晚上八点钟左后,勤务员回来了,情况也都基本搞清了。   居委会的杨主任亲自去了趟憨叔家,因为自从六四以后,京城里对外来的暂住人口管理极严,要求户主当天就要到居委会登记。憨叔说是其远房亲戚,男的名叫有良,女的叫李二丫,两人是未婚夫妻。   “首长,还有一个情况。”勤务员谨慎的说道。   “说。”   “那个李二丫已经怀孕了。”   “什么!”首长闻言下意识的一拍桌子,茶水溢出杯口洒了出来。   “没错,据说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勤务员吓了一跳,诚恐诚惶的回答道。   首长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二丫怀孕了,有良要是有了孩子,这事儿可就有点难办了,首长沉思了片刻,然后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号码。   “主人,是我。”他对着话筒恭恭敬敬的说道。   “嗯。”   “有急事想要见您。”   “亥子交更,老地方。”听筒内“咔嗒”一声挂断了,出现了忙音。   “是。”首长轻轻的撂下了话筒,看了看手表,然后站起身来,换上了一套蓝色中山装,独自悄悄的走出门去。   京城恭王府,位于西城区柳荫街甲14号,是清代规模最大的一座王府。曾先后作为和珅以及乾隆第十七子庆僖亲王永璘的宅邸,咸丰元年恭亲王奕欣成为了宅子的主人,恭王府的名称也因此得来,这里是中国目前唯一一座对外开放的清代王府。   是夜,首长绕道恭王府的后花园院墙下,见左右无人,便纵身跃过了院墙,落在一片盛开的紫丁香花丛中,空气中弥散着沁人肺腑的浓郁香气。   “月牙河绕宅如龙蟠,西山远望如虎踞。”京城里共有两条龙脉,一曰“土龙”,即故宫紫禁城的龙脉;另一条“水龙”,为后海至北海一线,而恭王府正好位于水龙之上,府邸内也是处处见水,端的是风水绝佳之处。建国后,十大元帅以及郭沫若等人均在恭王府附近居住,据说在此地生活的长寿老人特别多,堪为京城一景。   恭王府一般到下午四点半就闭馆了,夜里几乎没有人,所以主人选择在这里见面,既安全且又无人打扰。   月色朦胧,风清气爽,京城的春天是一年之中最宜人的季节。   首长瞥了眼手表,距亥子交更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恭王府后花园内古木参天,奇石林立,亭台楼榭,曲径通幽,“烟笼寒水月笼沙”,令人联想到这座老宅过去曾发生过的那些如烟往事。   花园东边的大戏楼前,缠枝藤萝紫花盛开,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幽香。那戏台高约一米,上面置一张案桌和两把太师椅,彩绣红布幔帐,棚顶吊下二十盏宫灯,上方高悬着金字黑匾,上书“赏心乐事”四个篆字。整个建筑高大恢弘,气势不凡。   首长站在戏台下,默默的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夜里十一点,正值亥子交更。   “你来了?”蓦地,戏台上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首长望过去,隐约看见案桌后面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人,由于黑灯瞎火的,月光又照不进封闭的戏院内,因此台上的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是,主人。”首长紧忙应道。   “找老夫何事?”   “主人可听闻江湖上有一种奇门阴绝的武功,名为‘中阴吸尸大法’。”   “嗯,东晋郭璞的‘中阴吸尸大法’么?据说早已失传了。”   “主人真是见多识广,这正是郭璞的独门绝学,现在普天下只有一人会此旷世武功,此人名叫有良,多年前曾经是我的随从,今天还到过在下的家中。”首长说道。   “哦,你打算怎样?”   “在下网罗天下英才,自然是要为主人所用。”首长赶紧解释说。   “嗯,很好,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可是有一点较为棘手......”首长欲言又止。   “说,别吞吞吐吐的。”   “有良的授业恩师名叫黄建国,原本是我的女婿,已经去世多年。如今外孙女都已经十五岁了,长得如花似玉,若是能够撮合她和有良结合,那么变成了自家人,肯定就会与在下一道忠心耿耿的为主人效力。不过此人现在有一个怀孕的未婚妻是个障碍,在下嘛,又不方便出手,因此想请主人暗中将其除去。”首长恳求说道。   “呵呵,好歹毒的算计,不过老夫喜欢。好吧,这事儿准了。”   “多谢主人成全。”首长松了口气。   “你归顺老夫麾下多久啦?”   “还不到一年。”首长低头答道。   “好好干,老夫不会亏待你的。”   “在下虽然加入时间不长,但唯主人马首是瞻,必定忠心不二。”首长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哈哈......”随着一阵桀桀笑声,太师椅上的模糊人影转瞬即逝,竟如同鬼魅一般。   首长掏出手帕揩去额头上冷汗,转身沿原路返回家中,直到坐在沙发上喝了口凉茶,心境才慢慢的平和下来。   回想起这些年,从一个呼风唤雨的政坛风云人物,到“落毛凤凰不如鸡”的寒酸地步,真是一朝君子一朝臣,如果不小心跟错人站错了队,最终便是这种凄凉的结局。一般人自认倒霉也就算了,可“红孩儿”是什么人?绝不甘心就此默默无闻,最后骨灰往八宝山一丢就完事儿了。   去年从塔巴林寺回来以后,便已经认识到仅凭自己的力量绝难东山再起,连费叔和楚大师都不把自己当人看,所以必须重新寻找靠山。上层官场之中早已经利益瓜分完毕,脚插不进去了,唯有从江湖上想办法。   然而机缘不期而至,那一天,公安部刑侦局的张局长突然登门造访,当时的情形至今还历历在目。   此人多年前曾是自己的下属,后将其安插进了公安部,自从官场失意退下来以后,“树倒猢狲散”,与其也甚少来往了。   “首长,您是否愿意东山再起?”张局长开门见山的问道,仿佛傍上了大款似的,口气挺大。   “如何东山再起?”首长心中对其举止作派有些不屑。   “‘主人’很看重首长的才华,想要您为他出来工作。”张局长说。   “主人?”首长心中暗道,这不是江湖中人的说法么,于是开口问,“此人是谁?”   “首长,请原谅,我不能透露。”张局长闭口不谈,后来才晓得其实他本人也不知道。   当天夜里亥子交更,两人来到了恭王府后花园大戏楼,终于见到了“主人”,不过仍是与今晚一样,朦朦胧胧,根本瞧不清其真实面目。   主人并没有多说话,只露了一手“七彩魇芒”,便立刻慑服了首长,从而下决心投靠他。   因为首长明白,这是一只隐匿于京城难得一见的旷世大魇。   第三天清晨,有良携着背囊来到了首长家,他已决定要亲自带东东母女前往豫西大峡谷。   “哎呀,了去大师,东东数月来心力憔悴,结果于昨日一病不起,我留在家中照顾她。这次豫西大峡谷之行,想请您带着小建两人前去可好?”首长一面表示歉意,同时从抽屉里拿出五万块钱递给有良。   “这是......”   “你们不仅要去三门峡,而且还要前往江西婺源,一路上车马劳顿,不带足路费怎么行呢?况且小建自幼娇生惯养,住宿吃东西都很挑剔,请了去大师一定要照顾好她。”首长诚恳说道,眼圈儿已然发红。   有良收下了钱,自己手头正拮据,没什么好客气的。   房间内,小建自昨日便已经清醒了,但仍旧是不时的说着胡话。此刻见到有良,游移的目光中似乎一惊,随即心中一热,竟自落下泪来。她自己并不知道,那是体内残存的黄建国磁场遇见了“中阴吸尸大法”的传人,自然而然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小建,了去大师亲自带你去豫西大峡谷可好?”首长在一旁慈爱抚摸着她的头,同时柔和的问道。   小建点了点头,此刻她与有良气场相通,心中倍感亲切,于是直接拉住有良的手,显得随便而自然。   首长心头一喜,心中寻思着,若照这样发展下去,两人的关系应该不成问题,现在关键的是,主人要尽快的处理掉那个怀孕的二丫,彻底清除绊脚石。   “了去大师,多谢你再次的挽救小建,从今往后,你就把这里当作你自己的家好了,无论遇到什么为难处,尽管来找我便是。”首长的言语亲切至极,让人心中热乎乎的。   有良寻思着,其实看起来首长这个人好像也并不是太坏,倒挺有人情味儿的,况且以前,对自己还是蛮照顾的。   “那俺就带小建走了。”有良说道。   “等等,”首长喊来勤务员,吩咐立刻去包一辆车前去河南三门峡,其实这是他已事先安排好的,无非在有良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时间不长,一辆日产面包车便已经来到,司机是一位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自称老齐。   首长送到大门口,与小建恋恋不舍的道别,然后目送着车子渐渐的远去。   首长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在深圳大鹏湾费叔的“白宫”庄园,小建第一眼见到有良,那眼神儿就有点不对劲儿,当时自己也颇觉诧异。今天两人竟然牵起了手,此刻,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了,那就是两人体内都有着一脉相承的气息,也就是黄建国的生物磁场。   这次东东的突然“病倒”也是自己安排的,目的是要让有良和小建有两人独处的机会,感情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一个是青春年少,一个是情窦初开,不信两人就擦碰不出爱的火花。   首长寻思着,一只手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裤裆。 第56章 重返豫西大峡谷   清晨,豫西大峡谷中弥漫着白色的雾霭,山峦时隐时现如同仙境一般,谷中偶尔传来布谷鸟的清脆叫声,随风飘来淡淡的青草气息和野花的清香。   有良背着小建走入谷中,身后跟着几名雇来的当地农民,手里拿着锄头和铁锨,既然口袋里有钱了,掘土的力气活儿便可找人来干,反正自己只有一只手啥也做不了。司机老齐则留在谷口的面包车上睡着了,自京城一路驶来三门峡,一千多公里整整跑了两天,实在是累坏了。   途中,小建再次昏迷了过去,一直到豫西大峡谷口仍未苏醒,有良只好将其背在了身后,好在自己曾经来过这里,还记得当年那场血腥厮杀的地点——贞女潭。   多少年过去了,峡谷内已经修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石子小路,还有一些凉亭、石凳等简陋的旅游设施,不过游人却寥寥无几,仍然显得十分的荒凉。   有良尽量回忆着峡谷内的景致,同时询问那几个本地农民。   “贞女潭?当然知道了......”其中一人呵呵笑道,“当年刘秀被王莽追赶到谷中,人困马乏,口干舌燥,于是下马俯身饮水。不料潭水突然间低落下去,又俯身欲饮,潭水再次低落,因而始终喝不着。当地一位叫泉鸠的姑娘见其饮不到潭水,于是便双手掬起水来喂他喝,结果两人一见钟情,遂在潭边海誓山盟,相约白头到老。可是那刘秀东去之后却一直没有回来,泉鸠姑娘痴痴的守在潭边苦苦等待了一世,因此这水潭后来便叫做‘贞女潭’了。”   “那泉鸠姑娘太傻了,为何不去满天下的寻找心上人呢?”小建伏在有良背上幽幽说道,原来她已经醒了。   那农民嘿嘿一笑:“人家刘秀回头当上了东汉皇帝,哪还能记得当初豫西峡谷里喂水他喝的那个不起眼儿的村姑呢。”   “那就去杀了这个负心汉!”小建恶狠狠的说。   有良闻言吓了一跳,于是弯下腰将她轻轻放在地上,口中说道:“小建,这儿离‘贞女潭’应该是不太远了,现在试试能否感应到你父亲黄建国的生物磁场。”   小建屏息静气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好吧,我们继续往前走。”有良大踏步的前行,小建追上两步再次牵上了他的手。   “了去大师,你真的是和尚吗?”小建扬起小脸好奇的问道。   “曾经是的......”有良说着,心中回想起了佛崖寺,自打那天夜里突然离寺出走,跟随着师父柳十三闯荡江湖以来,还一直都不曾还俗。如今与二丫虽未成亲但已有了孩子,按照佛门禁律已然犯了淫戒,唉,若是一渡法师和未渡住持泉下有知,还不气歪了鼻子。   “你的眼睛和胳膊是怎么弄残的?”小建接着问。   “唉,说来话长......”有良苦笑道。   “讲给我听嘛。”小建撅起了小嘴儿,使劲儿的甩着有良的右手,撒娇的说着,似乎对有良的身世很感兴趣。   “等以后有时间再说吧。”有良搪塞着继续向前走。   就在这时,小建突然间心跳开始加速,神智也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但见她一下挣脱了有良的手,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口中喃喃说着:“是爸爸......”   前面不远处,一汪清澈碧绿的潭水静静的躺在山坡下,里面可见有小鱼在游动,有良认出了,这就是当年的“贞女潭”。   潭水周边生长着一片无名的野花,谷中青草萋萋,绿意盎然。   山坡底下有一土丘,竟然寸草不生,而且上面还结了一层白色的薄霜,与周围景致显得格格不入。   小建走到那荒丘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倒,“爸爸,小建来了......”她口中低声呜咽着说道。   有良此刻也感应到了那下面残存的老阴之气,心中冉冉升起一股莫名的激动。没错,这就是黄建国的坟冢,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岁月依旧没有完全消融其“阴人”的生物磁场,残留的阴气竟然令土丘生霜,连野草都无法生长。   有良从背囊中取出香烛点燃插在地上,然后屈膝恭恭敬敬的跪拜,这是他第一次向传授自己“中阴吸尸大法”的授业恩师叩头。   “可以掘土了。”他默默的说道。   几个农民面面相觑,都感觉这事儿挺诡异的,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况且每人能得到五百元的工钱,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其他的又与己何干?   荒丘一点点的被挖开,土壤中散发着一丝丝的凉气,虽然太阳已经升起,但人们仍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凉意。   一个时辰过去,当那座土丘全部被挖开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具无手无腿只剩上半身的男性裸尸,一丝不挂的暴露在了阳光下,皮肤白皙细腻,五官英俊异常,胯下的两只蛋蛋硕大无比,除了头发烧焦以外,竟然丝毫未见腐烂,甚至连尸斑都没有。   有良怔怔的望着黄建国的残尸,心中满是诧异,记得当年与虚风道长在京城王府井大街上,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一个白发苍苍,满脸褶皱戴着墨镜的瞎眼老乞丐,脖颈四周虬结凸起,长满了紫色的肉疙瘩,贴着一圈脏兮兮的红膏药。可眼下的黄建国尸体,面容竟是如此的清秀俊朗,仿佛安详的睡着了一般,可以说,自己平生还从未见到过这般奇绝的美男子。   有良并不知道,当年黄建国被七百年前密宗黑帽系第二世法王噶玛拔希的“退魔咒”所困,身体外貌才因此扭曲变形。后来米囊婆婆(客家嬷嬷)以祝由神功为其除咒,但由于鳌老中途打岔而功亏一篑。这“退魔咒”一旦被施咒之人死亡则自动解除,因此黄建国便恢复了原貌。   小建痴痴地盯着黄建国的脸,热泪如泉涌,口中喃喃嗫嚅着:“爸爸,你和梦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身后的那几个农民在窃窃私语,目光则死死的盯在了那半截尸身的蛋蛋上。   “哇,好大呀,个头大过我的两三倍都不止。”一人不无惊叹的低声说道。   “这人活着的时候肯定不得了,天晓得搞多少女人啊。”身后另一人淫邪的啧啧赞道。   他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脸上均流露出一种羡慕与自感惭愧的异样表情。   “来,你们赶紧将尸体装进布袋里。”有良吩咐他们。   几个农民吓得后退几步,胆怯的说道:“老板,这可是人尸啊,看样子像是刚死不久,人命关天,我们可不敢随便乱动。”   有良耐心解释着:“他是这位女孩的父亲,已经死了好些年,只是因为生前练过一种奇特的武功,所以尸身保持不腐。”   “不行,我们还是赶紧报警吧,这种事儿弄不好可是要吃官司坐牢的。”农民们面带惧色,无人敢上前。   “还是让我来吧。”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话音。   有良转身望去,原来竟然是司机老齐。   老齐不是在汽车上睡觉的么,怎么也进谷中来了?有良也不及多想,从背囊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白布口袋递给了他,让其张开袋口,然后自己伸出右手去抓黄建国的半截尸身。   当有良的手指触碰到尸体的一瞬间,感觉入手寒气逼人,尽管他并未运气,但中阴吸尸大法却自行开启了,蓦地,一股寒流沿着手掌心劳宫(鬼路穴)闯入了右臂的手厥阴心包经。   当年传功的时候,有良也曾被动的汲取了黄建国大部分老阴之气。只是由于那时候还不会武功,丹田之中空荡荡的并无一丝真气,因此吐纳过程是渐进式的、平和的,不然奇经八脉根本就承受不住蜂拥而来浓郁的老阴之气。而如今则不同了,有良本身不但已经拥有“中阴吸尸大法”,而且还融合了药王孙思邈的“噬嗑针”,可以说是海纳百川,兼收并蓄,多多益善了。   黄建国的半截尸身在土丘下埋了多年,残存的老阴之气所剩有限,基本上都是其体内的本元,不过是分把多钟的时间,残存的所有真气便一股脑儿的吸进了有良的体内。   “太极阴晕......”他的脑海中突然感应到,便随即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老齐诧异的问道,心中寻思着这位了去大师怎么了,光是一只手揪着尸体站在那儿发愣。   “哦,没什么。”有良缓过神儿来,抓起那半截身子塞进了白布殓尸袋中,老齐则麻利的扎紧袋口扛在了肩上。   “我们走吧。”有良招呼大家动身按原路返回。   小建痴痴呆呆的站立在那儿,双眸目光散乱,嘴里又开始说起胡话来了:“南,南山......清风岭上豁双眸......蟠踞徽饶三,三百里,平分吴楚两源头,头,谁识本来真面目......”   “小建,你怎么了?”有良摇晃着她的肩膀,但是却无甚反应,无奈之下只好蹲下身子将其背起来,迈开大步出谷。   来到谷外面包车前,老齐开门将鼓鼓囊囊的殓尸袋塞进了后座,有良则分发工钱给那些农民。他们每人拿到了五百元,俱自欢天喜地,又可以打酒卖肉和赌博了。   “老齐,我们一路赶往江西婺源吧。”有良吩咐说。   “好嘞。”老齐乐呵呵的发动了他那辆日产面包车。   几位农民望着公路上绝尘而去的汽车,大家商量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一起前去官道口镇的派出所报警。   “什么?半截男尸?”派出所的民警疑惑的望着他们。   “没错,只有上半身,”其中一农民证实道,还以手夸张的比划着碗口大小,“那两只蛋蛋有这么大个呢。”   “胡扯,”民警笑了,“你当是种猪啊。”   但当这些农民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之后,派出所的警员们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赶紧派员与报案的农民一道入谷到实地去进行核实。   当他们来到贞女潭边,看到被翻开的土丘,用铁锄刨了刨,发现泥土下面有一些没有烧完全的人的尸骨,而且竟然还不止一具。   警员们一方面将现场封锁保护起来,同时向县局紧急汇报。   数小时后,当县公安局刑侦技术人员到达并勘查完现场,最终发现那些零散白骨分别属于三个人的时候,他们已然明白这是一起杀人毁尸的重大恶性案件。随即县局向省厅做了汇报,请求全省公路设置路卡,堵截一辆京城牌照的白色日产面包车,至于车牌号码,遗憾的是那几位当地农民竟然谁都没能记得住。   而此刻,有良他们已经出了河南省境,正飞速行驶在通往湖北襄阳的国道上。 第57章 素舞   月色融融,大地清凉如水。   夜深了,旷野中飘浮着一层淡淡的雾霭,螽斯蟋蟀已近不闻,唯有风中偶尔送来几声蛙鸣。   夜半子时,八宝山西面的山区小道上,一个白色的肥胖肉团正朝着这边奔来,在迷离的月光下,尤为显得诡异。   待到近前,原来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瘦老太婆,脑袋上顶着一具身形肥胖,体重足有五百多斤重的赤裸男尸,正在气喘吁吁朝山脚下的废弃矿洞而去。   这小老太婆正是客家嬷嬷,而身上扛着的那具肥胖男尸,则是刚刚从八宝山殡仪馆里偷出来的东瀛相扑运动员的尸体。   客家嬷嬷虽然性格古怪,但却是善恶睚眦必报之人。有良收养并保全了小活师,她的心中万分感激,唯一能帮他的就是早点制作出“汗青”来,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能够让其断臂再生。   有良已经去豫西大峡谷了,二丫在家照看着女儿,嬷嬷腾出手来,这几日不分昼夜的在八宝山殡仪馆内转悠,希望能够物色到制作“汗尸”的中阴身肥胖男尸。   第三天的夜里,机会终于等来了。   日本文部科学省相扑协会访华团正在京城演出,其中一位名叫神次郎的“大关”级相扑选手不幸突然暴毙,尸体送进了八宝山,准备火化后骨灰带回东瀛。   相扑,古称“素舞”,起源于中国的汉代,由两名大力士赤裸上身互相角力。直至公元七世纪,在日本允恭天皇的葬礼上,中国派遣特使到东瀛表演素舞致意,相扑才首次传入了日本列岛,称为“大相扑”。   由于相扑运动员刻意要求保持身体的肥胖,所以平均寿命只有五十五岁,这一行业虽然挣钱很多,也受世人的尊敬,然而却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了代价。   客家嬷嬷守在一间告别室的外面走廊里,里面停厝着神次郎的遗体,两名保安坐在屋内看守,准备第二天举行告别仪式,据说国家体委的有关领导也将要出席。   客家嬷嬷默默的等待着,多年来还从未找到过如此肥胖的尸体,若是制成汗尸将能提炼出更多的汗青,想想就激动不已。   子夜过后,八宝山殡仪馆内已经基本见不到多少人了,嬷嬷决定开始行动,她事先已经勘查好了撤离路线,决定还是隐匿在山脚下的那个矿洞之中。自从上次在那儿被钢铁这个老混蛋掳走以后,听有良说警方已经搜查过矿洞,并带走那具汗尸火化了。寒生和有良就在那洞的隔壁发现了另一位清乾隆年间的大太监毛団的墓室,并找到了血灵芝。   客家嬷嬷想,那毛団的墓室正好可以作为制作汗尸的场所,而且极为隐蔽。除此而外,八宝山周边很难再寻觅到理想的地方,因为这具肥胖的东瀛相扑手尸体实在是过于沉重了。   客家嬷嬷悄无声息的溜进告别室,出手如风,先点了那两个正打着瞌睡的保安昏睡穴,然后蹑手蹑脚的走近鲜花围绕着的冰棺。   透过冰棺的玻璃盖板,客家嬷嬷看到了一个异常肥硕的中年男人,身穿黑色的纹付羽织袴和服,足登木屐,最大号的冰棺也才刚刚塞得进他的身体,冰棺上的牌子上写着死者的名字——神次郎。   嬷嬷揿动开馆按钮,棺盖徐徐开启,她伸手探至尸体头部的囟门处,满意的点了点头,此人仍处于中阴身状态。   夜深人静,嬷嬷运足了真气将其从冰棺内抱起,然后撂在一架运尸车上,蒙好白布单便坦然的推出了告别室。   走廊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在行走至八宝山大门口的时候遇到了麻烦,那儿正巧站着有七八个警卫,看样子似乎正在交接班中。   “喂,你干什么?怎么往外推死人呢?”警卫们上前堵住了去路,警惕的厉声质问道,他们的目光落在了高高隆起的白布单上,那下面躺着的无疑是具死尸。   客家嬷嬷一言不发,默默的望着他们,出手对付这几个警卫倒是丝毫没问题,但她无须这样做,不想搞出不必要的动静。   “呸,谁放屁了,怎么是这股邪味儿?”一名看似警卫们的头儿瞪着眼睛,扭头打量着身旁的几个人,口中怒道。   “屎前屁是最臭的。”一名年轻的警卫嗅嗅,然后科学的解释说。   警卫们接二连三的捂起鼻子,但却已经来不及了,但闻“噗通,噗通......”声响,他们纷纷萎顿摔倒在地昏厥了过去,客家嬷嬷微微一笑,自己只不过释放了少许的“鲍肆之香”,便成功的一招制敌。   嬷嬷见四周无人,便将运尸车迅速的推进了大门外的小树林里,然后扯去白布单,背起死尸就往杂树丛中钻,必须要穿过这片树林,才能西行到达山脚下的废弃矿洞。   “嗤嗤”的裂帛声响起,杂乱的树枝挂住了神次郎的黑绢和服,其脚上的木屐也不知掉落到哪儿去了。好一个客家嬷嬷,干脆动手将尸体剥得精光,然后用力将五百多斤重的神次郎顶在了头上,运足真气使出祝由轻功,一溜烟儿的直奔山脚下面的矿洞而去。   月色迷离,矿洞内漆黑一片。   嬷嬷揿亮手电筒一直往洞内深处走去,最后来到了那座乱糟糟的墓室,灯光下可见地上散落着一些腐朽破碎的褐色木板,那曾经是当年明朝司礼大太监钢铁的棺椁。   手电筒光照射在墙壁上,那儿有一个大窟窿,那是小才华用“天门洞开”划的,那里面应该就是有良说的清朝乾隆年间的大太监毛団的墓室了。   有良告诉她,毛団的墓穴里原本有着剧毒的红色尸气,不过时间已经有了大半年,相必那尸气应该已经完全散去了。嬷嬷放下神次郎沉重的尸体,自己先爬进窟窿里嗅嗅那边并无任何异常,于是退回来抱起了神次郎,先将其头部往里塞,硬是将其一点点的挤进了毛団的墓穴中,随即自己也跟着钻了过去。   这间墓室比钢铁的要小一些,规制也略逊一筹,不过作为制作汗尸之所已经算是不错,毕竟八宝山周边已无更安全和隐秘的地方了。   嬷嬷的手电光照在一副腐朽生满青苔并散了架的棺椁上,可以瞧见里面躺着一具浑身赤裸且生有通体白毛的枯瘦男尸,嘴角边凝固着黑紫色的干涸血迹,胯下已经阉割去势,这就是毛団了。清乾隆年间,此人监守自盗吞食了一根千年老山参,因而中毒死亡。两百多年间,从其口中逐渐生长出了一株世所罕见的血灵芝,最终治愈了二丫的“尸蜕症”。   客家嬷嬷心中寻思着,不管怎么说,这个毛団还是帮了二丫一个大忙的,所以理应将其安置妥当,别就这么曝尸为好。想到这儿,嬷嬷叹息着俯下身去,准备移走毛団的尸体。   就当她双手触碰到了那些柔软的白毛时,静静躺在那儿的毛団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瞳仁灰蒙蒙的眼睛,如同白内障一般,好像并无视力。但见他鼻子嗅嗅,似乎闻到了生鲜气息,“腾”的从棺椁内直立而起,一把抱住了毫无戒备的客家嬷嬷。两条枯槁的双手紧紧箍住了她的双臂,同时撅起褐色双唇对着嬷嬷的嘴便亲了下去......   客家嬷嬷见状大惊,但其毕竟是久经沙场江湖老手,临危生变,猛然间叱喝一声,刹那吓了毛団一跳,瞪着死鱼般的眼睛疑惑的望着嬷嬷,似乎不知所措。   原来是具木尸,客家嬷嬷心中暗自发笑,自己虽然只得五式祝由神功,但对付这家伙还是绰绰有余的。但凡“木尸”,其生前必是因中毒而死,发生尸变的机缘一般微乎其微,是十八种尸变当中较为罕见的另类。这个毛団想必是因墓穴的环境特殊,体内生长出了血灵芝而促使其尸变,不过清乾隆年间迄今,这孕育了两百多年的木尸也不能太小觑了。   客家嬷嬷晃动了下身子,发现毛団的两条胳膊像木头杆子一般生硬,箍得自己两臂丝毫动弹不得,她想要施展“鬼打墙”等招式,但抽不出手臂无法肢舞,无奈只有故技重施。   “噗”的一声,嬷嬷释放出了“鲍肆之香”。   墓穴里本就空间有限,顷刻间一股极恶心的臭鱼烂虾味儿扑面而来。毛団蓦地浑身为之一震,通体白毛“簌簌”的抖动着,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急速的吞噬起来,竟然于片刻之间将“鲍肆之香”悉数吸入体内。   客家嬷嬷大惊失色,这木尸非但不惧毒气,而且还如获至宝般的吞食入腹,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毛団将嬷嬷释放的“鲍肆之香”全部吞噬殆尽,脸上流露出一种异样的满足感,然后缓缓的松开了双臂。   嬷嬷“嗖”的身子后掠,与毛団拉开了距离,这样方便施展祝由神功。   此刻,毛団迈步出棺,在墓室内踱着方步,一不小心绊到了地上躺着的神次郎,身子打了个趔趄。随即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发现是个人,于是掉转屁股对着尸体的面部“嗤”的一声放了个小屁,然后跳出圈外用心的聆听着动静。   空气中弥散开了一股小鱼小虾的腥臭,那味儿竟然与“鲍肆之香”有些近似,只不过在是浓度上有所差异。   客家嬷嬷大跌眼镜,木尸竟然具有极强的模仿能力,这可是始料未及的。   制作汗尸其中最劳神费力的就是每天要经常替死尸按摩肥胖的腹部,以保持肠道能够产生轻微的蠕动,因此以往耗费了嬷嬷大量的时间。每年八月十五中秋月圆子时是收获汗青的时候,届时会从汗尸的肥肉褶中滴下少量的黏稠汗液,收集到青花瓷瓶后再藏于尸体的肛门之中,保持着一定的湿度与温度发酵,最后才升华成为“汗青”,不过要装满一瓶则需要数年时间。   嬷嬷上前将神次郎的尸体反转坐起,双腿弯曲成打坐的姿势,两只胳膊垂于腹股沟双手结印,然后手按其囟门注入一定量能的祝由巫术。在未来的数年时间内,汗尸将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她从怀中摸出那个有良已经用完的空青花瓷瓶,用力塞入了神次郎的肛门内,然后搓了搓手,目光望向了木尸。   此刻毛団正竖耳聆听着这边的动静,仿佛感到十分的好奇。   客家嬷嬷上前两步抓住了毛団的胳膊,此刻木尸体内已经有了一点“鲍肆之香”的祝由气场,因此倒是很配合,没做任何的反抗。   嬷嬷拽着他的手,按在了神次郎肥胖的肚子上,然后顺时针的轻轻转圈按摩。   毛団似乎感到非常的新奇,很享受的跟随着嬷嬷的手一同按揉那一大坨肥肉,甚至当嬷嬷悄悄的抽出手掌后,木尸仍不知疲倦的继续按摩着。   嬷嬷终于松了口气,这家伙完全可以替代自己,承担起这份最苦最累的工作。如此一来,过几日她便可抽出时间去陪陪女儿小活师了。   客家嬷嬷退到一边角落里,目光盯着毛団,心里很为自己的聪明头脑而沾沾自喜。谁能想到,她竟然能够利用木尸来控制汗尸,“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简直就是一幕江湖绝唱嘛。 第58章 新来的房客   什刹海憨叔家的小四合院,有良离开的当天,客家嬷嬷也走了,小院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中午吃饭的时候,居委会的治保主任杨主任登门拜访,他找到了憨叔,问其家中的西厢房是否愿意出租。   憨叔当即便拒绝了,说自己喜欢清静,不愿意被人打扰,尤其是拖家带口的,不胜其烦。   “租客就是单身一人,出的房价也比较高,很划得来的。”杨主任解释道。   “杨主任,租客是干什么的,多大岁数?”憨婶问明租金后,忍不住的有些动心了。   “听说是北大的教授,高级知识分子,温文尔雅,学问很大。”杨主任介绍说。   憨叔还是摇摇头,想自己家境富足殷实,根本没有必要为那么一点点租金而接纳陌生人。   “他憨叔,”憨婶不满意了,冲着他叫道,“你还怕钱多了咬手不成么?简直是死脑瓜蛋子,杨主任,麻烦你去叫他过来见个面,先看看是不是正经人家。”   杨主任赶紧说道:“其实吴教授他人就在大门外等信儿呢。”说罢,匆匆出门去喊那位吴教授进来。   一位约莫六七十岁学究模样的人,在杨主任的引领下来到跟前,见到憨叔憨婶矜持的点点头。   “吴戥,任教于北大历史系,多有冒昧打搅,请见谅。”此人身着一套深色中山装,自我介绍说,言辞彬彬有礼,举止大方得体。   “哦,吴教授,”憨叔一向对有知识的人抱有好感,于是站起身来与其握手,同时询问道,“您的家人呢?”   “呵呵,”吴戥教授坦然一笑,“单身一人,无牵无挂,可以不受干扰的研究学问不是很好么?”   “吴教授主要从事哪方面的研究?”憨叔接着询问。   “中国古代历史,具体嘛,在儒学文化方面颇有心得。”吴教授答道。   憨叔一听似乎觉得还满意,自己以后总算有了个可以交谈的对象,憨婶这辈子不学无术,对牛弹琴,白白浪费了自己满肚子的学识。   “嗯,中国儒学博大精深,是值得好好研究一番,可惜自文革后日渐式微,至今已经很少有人提及了。”憨叔不无感慨的说道。   “正是,”吴教授赞同他的说法,“尽管当下‘礼崩乐坏’,物欲横流,但只要胸中还有那股‘浩然之气’,中国就有希望,民族就会复兴。”   憨叔点点头:“吴教授,您准备何时搬进来?”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可以。”吴教授面露微笑。   “吴教授,咱们这儿可是要先预付租金的。”憨婶喜滋滋的提醒说道。   傍晚时分,吴教授拎着一只皮箱回来了,安顿住进了西厢房。热情好客的憨叔邀请他一同共进晚餐,吴教授并未推托,而是愉快的答应了。   饭桌上,吴教授乜了一眼怀抱小活师的二丫,并望着坐在椅子上正熟练的卷着京酱肉丝的大肥猫媚娘,不无好奇的赞叹道:“憨叔,您待家里的猫都如此的有爱,可见您真是一位大德之人啊。”   “哪里哪里,吴教授过奖了,这猫名叫‘媚娘’,是二丫姑娘的宠物。”憨叔呵呵笑道。   “二丫?”吴教授慈祥的目光径直望了过去,一面问憨叔,“她是您的女儿么?”   “不,二丫夫妇是老夫的好朋友,暂住在这儿的。”憨叔解释说。   “这小孩儿长得好趣致,她叫什么名字啊?”吴教授仿佛不经意的问二丫,但其犀利的目光却已死死盯住了小活师。   “活师。”二丫淡淡答道。   “活师?”吴教授点点头,“《水经注》中记载,‘活水,出壶关县东玷台下。’古时候,活水两岸之人都以地名为氏,就是今天发源于山西长治壶关的‘沟河’,此乃商王朝的贵胄后裔,好姓氏啊。”   “原来真的有这个姓啊。”憨婶在一旁啧啧称奇。   憨叔和吴教授两人一面饮酒,相聊甚欢,教授渊博的历史知识和幽默风趣的谈吐,令憨叔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二丫吃完饭便带孩子和媚娘回屋去了。   “她有孕在身,需要早点歇息。”憨叔喝得满脸通红,醉醺醺的解释说。   吴教授默默的望着二丫离去的背影,似若有所思。   自从在僰王山意外得到鬼壶之后,他便匆匆的返回到了京城。在抵达后的当天夜里,便与公安部刑侦局的张局长一道在恭王府大戏楼见到了“主人”。   “无灯,你怎么回来了?”主人隐身在戏台上的太师椅阴影里,冷冰冰的问道。   “主人,在下卧底僰王山数十年,虽然还未曾破解大洛莫机关的秘密,但却意外的获得了一件宝物,所以特地赶回京城来献给您。”无灯教授恭敬的说着。   “什么宝物?”   “鬼壶。”   “什么!”主人闻言吃了一惊,不禁愕然道,“你说的‘鬼壶’莫不是已失传数千年的风后骷髅头么?”   “正是。”无灯教授微笑着答道。   主人沉吟了片刻,最后疑惑的说道:“数年前,京城里私底下就有‘鬼壶’重现江湖的传闻,后来老夫了解到那是主任亲手掌控的一项绝密任务,代号‘轩辕计划’。此事是背着中央干的,只局限于几个人知道,后来风后的骷髅头被人盗走,该计划也就流产了。无灯,你手中的‘鬼壶’又是从何而来?”   “主人,”无灯教授解释说,“前不久,有一位自称‘县委邢书记’的人背着大洛莫的骨殖坛来到了僰王山,要将其葬于悬棺之中。主人,您还记得以前在下汇报过在飞雾洞中,还有一位名叫‘秋波老妪’的隐士吧?”   “嗯。”主人鼻子哼了声。   “此人老谋深算,数十年始终黑纱蒙面不露真相,原来她竟然就是三百年前平西王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无灯教授说。   “陈圆圆?”主人似乎也吃了一惊。   “是的,当年她已经在五华山华国寺削发为尼,听闻吴三桂死了,便自溺于寺前荷花池,所幸得其师父真阴老尼救治而成为了一具玉尸。”   “嗯,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可见这陈圆圆俱倾国倾城之貌,你见了可果真如此?”主人问。   “何止是国色天香,在下就从未见过如此貌美之人,普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尤其是眼中秋波涟涟,简直令人魂不守舍,即便是西山太华寺的无欲老僧和鸣凤山太和宫观主仙圣子道长也都把持不住了呢。”无灯教授啧啧赞叹。   “那老夫倒是要会一会她了。”主人自语道。   “可是她曾经练功走火入魔毁了半张脸,左半边貌美如仙,而右半边却是猥琐不堪的男人面孔,只怕主人见到后会恶心的。”   “那身子呢,难道也是半男半女么?”   “身子简直就如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一般美妙,像是九天仙女下凡般婀娜多姿,美不胜收,想必是孔老夫子见了也会动心的。”   “这就足矣,老夫只是对陈圆圆的下半身感兴趣,看看究竟何以至吴三桂为此而引清兵入关,呵呵......”主人连声淫笑,意犹未尽。   张局长与无灯教授相视一笑,彼此意会。 宝!书!网! w!w!w!.!b!a!o!s!h!u!2!.!c!o!m   “好了,说说鬼壶吧。”主人回到了正事儿上。   “邢书记的女人名叫‘可儿’,也跟着一起上了僰王山,秋波老妪以其为人质,要挟邢书记入蓝月亮谷偷盗鬼壶......”无灯教授接着往下说。   “蓝月亮谷......”主人又吃了一惊,疑问道,“是传说中的那个雪域高原上的‘蓝月亮谷虚空’么?”   “正是,据说就在云南西部的梅里雪山附近。邢书记去了没几日,竟然果真的将鬼壶盗了出来,交给秋波老妪来破解飞雾洞大洛莫的机关。”   “哦,这所谓的‘邢书记’究竟是什么人,竟有如此大的本事进入虚空去盗壶。”主人不无诧异道。   “主人,”这时张局长接过话茬,解释说,“这位‘邢书记’是公安部通缉的要犯,几年前以他为首的盗窃团伙曾明火执杖的潜入国家文物局大楼,抢劫了一具极有研究价值的千年古尸。后来流窜到了湘西沅陵盗猎国家野生保护动物,结果被当地警方拘捕。可惜他们利用巫术迷倒了守卫的警员逃走了,至今仍逍遥法外。”   “简直是一群饭桶,到手的人犯居然还能逃脱,公安系统已经到了非要彻底整改不可的地步了。”主人忿忿不已道。   无灯教授见主人发怒,赶紧接着说下去:“鬼壶是中原祝由鼻祖风后缩小的头骨,内里隐匿有早已失传的远古祝由巫术,无奈秋波老妪以及在下所习都非祝由一脉,所以仍破解不了大洛莫机关的秘密。”   主人不屑的“哼”了一声,问:“鬼壶在哪儿?”   无灯教授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小的褐色骷髅头,从戏台下抛了上去。   主人伸手接住鬼壶,撂在掌心中反复打量了老半天,然后轻轻的输入一丝七彩魇芒......   “啪”的一声,白色的静电闪过,骷髅头冒出了一股如墨般的黑烟,它感知了强敌试图侵入,瞬间便做出了反击。   “哈哈哈......”主人口中发出桀桀怪笑,“果然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旷世奇宝啊,远古巫气之烈乃尘世间绝无仅有,老夫凭借此物假以时日,定然可以......”话到嘴边,他突然停住了,阴鸷的目光望向了戏台下的两名下属,江湖之道,就在于谁也不能够完全相信。   无灯教授默默的等待着,很希望主人能够给予奖赏,若是能够去掉身上的七彩圆晕标记,则是自己最大的祈望。   “无灯。”主人突然开口了。   “属下在。”   “京城什刹海的一座四合院里住着位名叫‘有良’的青年,此人身怀东晋郭璞的独门武功‘中阴吸尸大法’,老夫想要招其至门下。”主人缓缓说道。   “恭喜主人,天下英才齐聚,乃是众望所归。”无灯教授和张局长简直就是异口同声的恭维道。   “不过,有良身边一个名叫‘二丫’的女人需要即刻除掉,但必须看上去像是自然死亡。这几天有良将要外出不在家,是下手的绝好机会,此事必须做得干净利落,就交由你去办吧。”主人吩咐说。   “是,主人。”无灯教授领命道,他知道但凡主人没说的,决不要去多问。   “好了,此事办完后,无灯继续回到僰王山潜伏,必须要尽快破解大洛莫机关的秘密,不能再等了。”主人说罢,但见戏台上魅影一闪,转瞬即逝。   “吴教授,您在想什么呢?”饭桌上,憨叔望着陷入沉思中的无灯教授,疑惑的问道。   “哦,”无灯教授蓦地缓过神儿来,赶紧说,“没什么,方才突然想到了一个学术问题,真是不好意思。”   “既然是学术方面的事儿,我这儿倒有个难题想要请教您。”憨叔醉眼惺忪的说道。   “请讲,若有所知,定然解囊相告。”无灯教授端起了酒杯,和蔼的望着他。   “您听说过《水龙斩破局图》这幅画么?”憨叔问道。 第59章 偷袭   “《水龙斩破局图》?”无灯教授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知作者是何许人也?”   “初唐四大家之一的褚遂良。”   “唐贞观年间的大书法家褚河南?”无灯教授惊讶道。   “没错,就是他。”憨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啦,他憨叔就别再喝了,到时候又耍酒疯儿,嘴没把门的,让人家吴教授看着笑话。”憨婶在一旁劝慰着,丈夫最大的毛病就是酒后吐真言。   “‘酒逢知己千杯少’,你老娘们懂什么?”憨叔训斥道,他晓得憨婶在外人面前向来是假装贤妻,从不会拂逆丈夫的,所以才敢于大声的吼她。   无灯教授微微一笑,说道:“憨叔乃性情中人,当年三国曹操的《短歌行》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憨叔大笑着接过来吟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哼,不就是京戏里的那个大白脸曹操么?”憨婶不服气的顶了一句。   “唉,‘忧从中来,不可断绝’,对牛弹琴,对,对牛弹琴啊。”憨叔瞥了眼憨婶,不无忧伤的叹息道。   无灯教授笑眯眯的问他:“憨叔,方才说到褚河南的画......”   “哦,对了,那幅《水龙斩破局图》,上面画有岷江都江堰和四,四个人,有李淳风、蜀王李愔、药王孙思邈和小......侏儒。”   “小侏儒?”   “就是唐代僰族的大,大洛莫,是个巫师。”憨叔解释说,尽管口齿已经不利索了。   俗话说“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无灯教授闻言不禁心中一动。   “这幅画作可否让我一观?”他说。   “当,当然可以,大家共同揣摩嘛,”憨叔醉醺醺的说道,“不过呢,现在并不在老夫手里,要等有,有良回来才行。”   二丫的男人有良......无灯教授心中寻思着,主人要纳其为属下,他的手里还有一幅与大洛莫有关的唐代古画,此人难道也与僰王山有什么关联么?看来主人或许是别有深意呢。   “画中之人在做什么?”他想尽可能详细的了解一下。   “几个人围,围着蜀王李愔好像在商议着什么重,重要的事儿,和,和风水有......有关。”憨叔结结巴巴的说着。   “吴教授,”憨婶瞧着再继续喝下去的话,丈夫非得出洋相不可,于是对吴教授歉意的说道,“憨叔今儿喝多了,我扶他回屋去歇息,不好意思哈。”然后不由分说的拽起了丈夫,硬是给拖回了房间。   “没关系,我也吃好了,谢谢你们的款待。”无灯教授说着将杯中酒喝完,随后也站起身回到了西厢房。   关于褚遂良的那幅画作暂且不提,主人交代给自己的任务是不留痕迹的做掉二丫,要搞得像是自然死亡一样。可是方才聊天中已经了解到,这位二丫足不出户,整天呆在家中,还是真有点棘手呢。   无灯教授躺在床上反复思量着,吃饭的时候他已经看出二丫怀有身孕,但她怀里还有个婴儿,可是主人却并未提及,是否要一起做掉呢?   今晚他特意多瞧了两眼,那孩子额间有一道立纹,俗称“斩子剑”,在其身上似乎散发出一种莫名的,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觉。   夜半时分,无灯教授决定开始行动。   他赤裸着端坐于床上,双手结印,催动体内儒家功真气在足少阳胆经中运行。按子午流注,午夜正是胆经旺盛之时,儒家功最神奇之处,便在于“天人合一”,能够循阴阳黄道修炼体内诸条经脉,是其他门派所不具有的,当然必须要有一定高深的儒学造诣才行。   子时肝胆相照,正是疏肝泄郁和分泌胆汁的时候,儒家功可炼化为老阳与老阴两种真气,二者融合便是“中庸浩然之气”了。无灯教授静静的打坐,将炼化的老阳之气单独的汲取出来,沿足少阳胆经循行并打通进入到手阳明大肠经。不长时间,腹中已有了便意,于是翘起屁股,从后面的大肉洞中慢慢的挤出一枚银白色的粪球来。   这枚粪球与飞雾洞中屎壳郎们食用的完全不一样,那些金黄色含有浩然之气的粪球乃是中庸之道的产物,而这一枚则是老阳之气浓缩之后的东西,通俗一点来讲,它是一颗剧毒的粪球。但凡孕妇吸入浓度极高的老阳之气,必定会胎死腹中,引起子宫痉挛剧痛难忍,如同早产般的症状。如此一来必定送医院急救,只要离开了憨叔的家,在外面下手做成自然死亡的样子便易如反掌,而且不会留有任何人为的痕迹。   无灯教授手托着这枚毒粪球,置于鼻下嗅了嗅,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披衣下地悄悄的走出了房门。昨天晚上饭后回屋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二丫住的东厢房窗户并未完全关闭,留有一道通气的缝隙。   月色清凉如水,四下里悄无声息,人们都已经熟睡。   他蹑手蹑脚来到东厢房的窗下,竖耳听了听,屋内媚娘鼾声如雷,二丫以及小活师也都已沉入了梦乡。   唉,身为儒家功一派的大宗师,竟然要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下手,虽然有悖于儒家礼训而于心不忍,但主人有命自己不得不服从。   无灯教授蓄真气于臂,轻轻的从窗户缝隙中将毒粪球弹出,无声无息的滚落到了床底下,然后伸手关上窗扇,返回到自己的西厢房脱衣睡下了。等到那枚粪球内的老阳之气慢慢的散发出来,房间内达到一定的浓度时,估计天也就快要亮了。   无灯教授的计划可谓是周全,但他万万估摸不到二丫竟然会是一只幼魇,一旦遭遇外邪侵入,尽管她是在睡梦中,那护体魇芒也会自发的予以反击。   随着屋内的老阳之气越来越浓,二丫的周身也开始闪烁起“哔哔啵啵”的静电,五彩魇芒消解着一定范围内的邪气,保护着她以及睡在身旁的小活师与媚娘。   天亮了,无灯教授睁开眼睛,心中大为疑惑,怎么东厢房内毫无动静呢?按理说,二丫早就该腹痛如刀绞大声的呼救,难道其身子太弱而承受不住死了?   他赶紧穿衣下地推门而出,见东厢房的房门已经开启。转到厨房时,发现二丫正在里面帮着憨婶做饭,小活师坐在椅子上正兴高采烈的与媚娘玩耍。   无灯教授的目光紧盯着二丫细瞧,并未发现她身上有任何异样,奇怪,自己的老阳粪球怎么会失效了呢?   “二丫姑娘,暮春的天气这么好,你怎么不带着孩子去京城里的景点转转呢?譬如紫禁城故宫天安门,还有恭王府什么的。”无灯教授呵呵说道。   “是啊,二丫,”憨婶在一旁也帮腔道,“多出去活动是对胎儿有好处的。”   二丫笑了笑,说:“等有良回来后再一起去,反正他没几天就到家了。”   “哦,你丈夫去哪儿啦?”无灯教授显示出很关心的样子。   “说是去河南豫西大峡谷。”二丫回答。   看来这个二丫是个死脑筋,认准了要等有良回来,豫西大峡谷不远,有个三两天往返足矣,那样就无法下手了。主人的意思很明确,不能让有良怀疑到这是谋杀,否则非但笼络不住他,反而变成了仇人。   可是为什么非要杀死这个女人和她肚里的孩子呢?这里面一定有原因,无灯教授寻思着。   “呵呵,吴教授,”这时憨叔走进来,一副宿酒未醒的样子,“昨晚酒喝多了,不好意思,今天您没课么?”   无灯教授点点头:“这几天张罗住处,在学校里请了几天假。”   “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古玩市场转转,有时候还真能碰上一两件真玩意儿呢。”憨叔热情的说道。   “不啦,我还要上街买点生活用品。”无灯教授婉言谢绝。   “他憨叔,你要早去早回,我还要去菜市场呢,今晚炖老母鸡汤给二丫补身子。”憨婶在一旁提醒他。   早餐后,无灯教授与憨叔一道出门,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最后在德内大街分了手。   见到憨叔走远了,无灯教授又悄悄折返回到什刹海的胡同口,找地方隐蔽起来盯着四合院的大门,准备等憨婶出去买菜的空档里下手,否则就更没有机会了。至于如何伪装成自然死亡,他已经想好,先将二丫击昏,然后置于厨房内纵火,这样她的呼吸道内仍然可以吸入少量烟尘,即便是公安局的法医检查,也会认为是不慎而死于火灾。   不多时,憨婶拎着菜篮子走出了家门,沿着一条小胡同抄近路去菜市场。   四合院内,二丫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微笑的看小活师与媚娘在地上玩耍。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秋天的时候就要生了,有良答应到时候全家一同回李家沟生活,在外面漂泊久了,还是觉得家乡好。   “呵呵,二丫姑娘自己在家啊。”这时,无灯教授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吴教授,您不是上街买东西去了吗?”二丫问。   “哦,还有点事儿需要回来尽快处理一下......”无灯教授支支吾吾的说着,面对妇孺真的好难下得去手,“二丫姑娘,昨晚睡的还好么?”   “嗯,很好啊。”二丫诧异的目光望向了教授,觉得他今天有点怪怪的。   “二丫姑娘,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无灯教授苦笑了一下说道,“《淮南子。人间训》中记载,靠近北方边塞有一户人家,这一天,他家的马无缘无故的跑到塞外胡地去了,邻居们都来安慰他家。老头说,‘马跑了,怎知道不是一件好事儿呢?’几个月后,他家的马从胡地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匹胡马,比内地的马要强壮多了,邻居们又来道贺。老头说,‘怎么知道这不是一件坏事儿呢?’后来他儿子骑着这匹桀骜不驯的胡马去打猎,结果被掀下来跌断了大腿,邻居们又来安慰。老头说,‘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一年后,胡人大举入侵,青壮年都被征去打仗,结果大都战死沙场。老头的儿子因为瘸腿而未能从军,因此得以活命。可见祸福转化,如日月相推,昼夜交替,祸不足悲,福不必乐,失之不忧,得之不喜也。”   二丫更加诧异了,疑惑不解的问道:“吴教授,您究竟想说啥?”   无灯教授望着天真女孩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二丫,你的这个女儿活师,希望她将来能够出人头地么?”   “当然啦。”   “为了孩子将来的幸福,作为母亲愿为她而舍弃一切么?”   “那是一定的,为自己的孩子,母亲甚至都可以舍弃生命。”二丫坚决的说道。   “这就对了,二丫姑娘,世上最伟大的就是母爱,自己舍弃生命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儿。为此,老夫一定视小活师为己出,将她培养成人,并传授其独门武学,使其成为儒家功的一代宗师,你安心的去吧......”无灯教授说罢眼睛一闭,不忍再视,伸出手掌按向了二丫头顶囟门,掌中一股强大的中庸浩然之气凛冽杀下...... 第60章 幼魇   无灯教授骤然间突下重手,二丫根本就未加防备,她怎么也想不到住在同一个四合院里的房客,这位和蔼可亲的北大教授竟然会要杀了自己。而媚娘就不同了,牠久经沙场反应奇快,耳朵里听到教授的话越来越不对头,随即便警惕起来。   “喵......”牠一见无灯教授身上透出一股杀气并举起了手臂,便刹那间狂叫一声扑了上去。   小活师见状虽然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但也跟随着媚娘一道发动了攻击。由于其就坐在无灯教授的身后离着最近,蓦地转过身便抱住了他的一条腿,张开两排小尖牙就“喀嚓”一口咬下。   说是迟,那时快,当无灯教授的手掌即将拍到二丫囟门的一刹那,但见其头顶骤然闪烁起五色魇芒,但觉“吱啦”一声竟如火烫般将手掌皮烧糊了,冒出一股焦烟儿。   他猛然睁开双眼,见状不由得骇然惊呼道:“幼魇!”紧接着,耳边凌厉风声抵近,知道背后有人来袭。   无灯教授实在是大意了,原本以为二丫只是个普通女人,也不曾料想那媚娘是一猫妖,但其毕竟是一派武学宗师,临危不乱,在间不容发之际,身子骤然间拔地而起......   他躲过了身后媚娘的两只利爪,但却忽略了还有一个小活师,但觉脚踝处钻心一痛,明白已经着了道。他半空里猛然弓起身子一窜纵上了东厢房的屋顶。随即低头一看,小活师满嘴是血的搂着自己右脚正想咬第二口,于是赶紧将其扯下抱于胸前,施展轻功一路踩着屋脊仓惶逃去。   无灯教授心中十分明白,纵使自己儒家功再强,也不会是一只嗜血成性的幼魇对手。   “活师......”二丫已然顾不得自己有孕在身,狂叫一声纵上了屋顶,举目望去,吴教授带着孩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丫疯了似的在什刹海成片的平房屋顶上无目标的追了一阵子,突然间腹中剧痛,身子一歪便从屋脊上摔了下来,落入一家偌大的四合院内。   院子里突然的响动引起了屋内一名中年妇女的注意,她推门出来发现了倒在海棠树丛下的二丫。   “你是谁?怎么到我家来了?”那女人疑惑的扶着二丫坐起身。   “肚子......孩子......”二丫痛苦的呻吟着。   中年妇女此刻才注意到她隆起的肚子,原来竟然是一位孕妇,下身已满是血污。   “哎呀,要赶紧去医院。”那女人惊恐的说道,随即匆匆跑回房内,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没多久,一辆救护车呼啸着来到了门口,载上二丫送到了最近的积水潭医院,那位好心的中年妇女也一直陪着她,并为其垫付了医药费。   二丫被直接送进了急诊手术室。   “你是病人家属么?”一位护士走过来问。   “不是,她正好晕倒在我家......”   “那你认识她么?动手术需要家属签字。”护士着急道。   “不认识。”中年妇女回答。   “那可怎么办?”护士为难的直跺脚。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孕晚期流产并发大出血,得赶紧手术,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那就赶紧先救人啊,我先代签行不行?”中年妇女急道。   “你叫什么名字?”护士问。   “东东。”那女人答道。   是夜,月色晦暗,天边一抹乌云渐渐笼罩西边的天空。   恭王府大戏楼前,无灯教授怀抱着已经睡熟的小活师,默默的站立在台下。   亥子交更,戏台上的太师椅上蓦然多了个黑影,主人到了。   “无灯,什么事儿?”台上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主人,恕在下无能,除掉有良身边女人的事儿搞砸了。”无灯教授垂头丧气的说。   主人沉默了片刻,淡淡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那女人竟然是一只幼魇。”   “幼魇?”主人大吃了一惊,似有不信,“无灯,你确定么?”   “没错,她身上出现了五色护体魇芒,在下的一只手掌差点就因此而废了。”无灯教授抚摸着右手,至今仍火辣辣的疼痛。   “哦,京城中竟然出现了一只雌性幼魇,这可是出人意料,”主人沉吟道,“只有大规模的瘟疫和战争方有可能孕育出魇,若真是如此的话,可谓喜事一桩啊。无灯,你可曾伤害到她?”   “不曾,在下哪儿会是幼魇的对手。”无灯教授自愧不已。   “记住,”主人突然厉声道,“不得再对她有任何的伤害,此事老夫自会去料理。”   “您要亲自去会她?”无灯教授问。   “那个有良不过是‘中阴吸尸大法’的传人,哪能比得上一只幼魇对老夫有用处呢,哈哈......”台上传来一阵桀桀怪笑。   “恭喜主人,又纳到一难得的人才。”无灯教授恭维着。   “何止难得?简直就是绝无仅有,”主人纠正说,随即疑问道,“无灯,你手中的婴儿是怎么回事儿?”   “回禀主人,这孩子名叫‘活师’,是二丫,也就是那只幼魇的女儿。”   “女儿?”主人愣了下,自语道,“难道这二丫除了身孕之外,还有个孩子......”   “主人,既然眼下京城里没有其他的事儿了,在下想要带这孩子回僰王山,将来培养她成为儒家功的传人。”无灯教授说。   “不,”主人一挥手,嘿嘿两声冷笑,“你暂且留下,让张局长安排个安全隐秘之所,照顾好孩子,这是老夫手中的一个筹码,明白么?”   “是,主人。”无灯教授无奈只得应允道。   戏台上魅影一闪,主人离去了。   无灯教授抱着小活师,翻墙出了恭王府,在街边的公用电话亭给张局长打了个电话,告知其主人的指令。   “教授,您就直接去王府井北京饭店老楼256房间吧,那是一间专门用来接待特情的秘点,只有我才能够使用,安全绝无问题。”话筒里传来张局长的声音。   “房内还有别人么?”无灯教授问。   “那是一间套房,设施齐全,昨晚我刚刚安排了徐华声和平原两个人住进去了,前不久,教授您和他们曾在僰王山镇刚刚见过面的。”张局长解释说。   “那好吧。”无灯教授挂断电话,在街上招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东长安街北京饭店而去。   “咚咚咚......”无灯教授来到了北京饭店,轻叩256号房门。   门开了,睡眼惺忪的徐华声点点头,无灯教授走进屋里。   “教授,我们又见面了,张局长才打来过电话,您就住在里间吧。”徐华声客客气气的说道。   这是一间套房,外面是双人标准间,里屋则是一张大床,设备齐全,十分的整洁。   平原躺在外间的被窝里探头打了招呼,自阆中出来以后,他越来越觉得徐华声以及无灯教授和京城部里张局长之间有古怪,因为好多事情都有悖于常理。   无灯教授将熟睡的小活师放在大床上,轻轻的掖好被子,然后关门坐在沙发上询问起飞雾洞后来的情况。   徐华声大致述说了一遍,当其讲到兴文县局的干警们闻到一股臭屁味儿相继晕倒,所有的嫌犯逃得一个不剩时,无灯教授会意的一笑,不用说这又是客家嬷嬷“鲍肆之香”捣的鬼。   “教授,这婴儿是哪儿来的?”徐华声诧异的望着床上熟睡的小活师。   无灯教授目光异样的盯着他,没有作声。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徐华声面色一红,尴尬的说道。   无灯教授挽起袖子,亮出那枚七彩圆晕,轻声问:“外面那人也有主人的标记么?”   徐华声摇摇头,说:“他还没有加入进来,张局长正在对其审核考察之中。”   “此人有何特长?”   “平原是我在政法大学的同学,现为川北阆中县的一名法官,法律国学方面知识丰富,只是人比较单纯一些。”徐华声答道。   “国学?”无灯教授闻言心中微微一动,打从乔老爷死后,自己一直苦恼儒家功后继无人。多年来隐匿僰王山中,极少遇见青年知识分子,即便偶尔下山到镇上买些生活之物,满目所见也都是些不学无术的农民。这次原本设想将小活师带走培养为自己的传人,结果却又变成了主人的筹码,看来已是无望,只是不知道这个平原的儒学功底怎么样。   “嗯,大学时,他的历史以及古汉语等学科都是班里最好的。”徐华声回忆说。   最关键的是他还未被主人种上标记,无灯教授寻思着,儒家功自成一派,若是终生成为魇的下属,又如何能够发扬光大呢?自己已经上了贼船,可不希望儒家功永远沦为被他人利用的对象,数十年隐匿在飞雾洞卧底,本就是想一旦破解了大洛莫机关的秘密,就有可能一朝摆脱主人的控制。   “平原,你可以进来了,何苦在门外偷听呢?”无灯教授突然说道。   徐华声闻言一愣,疑惑的扭过头去。   门开了,平原穿着背心裤衩抱着膀子,面色尴尬的走了进来。   “对,对不起,我只是......”平原面红耳赤的嗫嚅着。   “没关系,”无灯教授呵呵一笑,道,“老夫正想同你聊聊呢。”   “聊什么?”平原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老夫久居山中,满腹经纶却无人可以倾诉,听说你国学不错,我们就聊聊中庸之道如何?”无灯教授说着看了眼徐华声,微微一笑,“你可以去休息了。”   “好吧,确实是困的不行。”徐华声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这位教授辈份甚高,连张局长都对其毕恭毕敬,自己只有唯命是从。方才他一语道破平原在门外偷听,可见其功力奇高,还是老老实实的去睡觉吧。想到此便乖乖的走出房去并随手带上了门,上床钻进了被窝。   “坐下吧,”无灯教授示意平原坐在沙发上,然后单刀直入的问道,“你对释道儒各家都有些什么看法?”   平原愣了下,心想怎么聊起学术方面的问题来了?   “释道儒三家,佛教是舶来品,自东汉明帝建白马寺始迄今不到两千年。纵观当今世界,但凡信奉佛教的国家无一不是欠发达的国家,经济落后,人民贫穷,国力赢弱。道家则是本土宗教,有着两千五百多年的悠久历史,是在中国古代鬼神崇拜观念上,以黄、老道家思想为理论根据,承袭战国以来的神仙方术衍化形成的。道教追求长生不死,得道成仙以及济世救人等,其中迷信色彩与功利思想较为浓厚。儒家是先秦诸子百家之一,与道家具同样悠久的历史,在秦始皇‘焚书坑儒’的运动中受到第一次重创。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学是中原文化的主要价值观。二十多年前的文化大革命则是对儒学的第二次绞杀,而且更加的决绝和彻底,当下社会的人们之所以信仰缺失,物欲横流以及道德败坏等等,都与其有关。古往今来,儒家对中国古代的经济发展与贡献是最为巨大的,十六世纪以前,全世界影响人类生活的重大科技发明约有300项,其中的175项便是由中国人发明的,使得我们的农耕、纺织、冶金以及手工制造长期领先于世界。同时儒家也留下了一大批知名的科学著作,如《天工开物》和《考工记》等等,论贡献绝非释道两家可比。”平原侃侃而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无灯教授颌首微笑着,心中对这年轻人很是满意。 第61章 悬案   婺源多水多桥,这里是宋代理学家朱熹的故里,乡民世代有读书出仕的古风。每当谁家出了高官名士,族人必修一座桥志之,久而久之,便有了许多的古桥。站在古桥之上,遥望八公山,当年朱熹回乡扫墓时亲手栽种的二十四棵古巨杉树,在风雨中已经屹立了八百余年。   黄昏时分,老齐驾驶着面包车驶进了婺源县城,直接开进了县委招待所。九十年代初期,这里应该是住宿条件最好的,临出发前首长特意交代过,路途辛苦,千万别亏待了小建。   “终于来到婺源了。”有良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葬下黄建国的遗骸任务就算完成,便可以早点返京了。   “有良,你准备将遗骸葬在哪里?”老齐问。   有良的目光瞥向了小建,自从离开豫西大峡谷以后,越是接近江西,小建的神智也就越来越清楚了,眼下如同好人一般。   “南山......”小建眉头蹙起尽量的回忆着,口中嗫嚅道,“南山村......太极阴晕。”   “南山村应该好找,可是‘太极阴晕’究竟在什么地方呢?”有良疑惑的说道。   “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先住上一宿,明儿一早再去南山村。”老齐到服务台办理了住宿手续,要了两间客房。   “小建,你住一间,俺同老齐住一间。”有良吩咐说。   “不,我要和你住。”小建坚决不同意。   有良竭力劝她道:“小建,你是个女孩儿,和男人住在一起不方便,你妈妈说要你一定听话,明白么?”   “那晚上我要是害怕怎么办?”小建委屈的说道,自从离开京城以后,一路上昼夜兼程,她都是和大家一起在车上睡的,还从未在宾馆住宿过。   “到时候你就大声叫喊,俺就在你的隔壁。”有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着。   晚饭后,大家就早早的洗了热水澡躺下了,数日来的颠簸已是身心俱疲,不多时便都沉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婺源县公安局会议室里灯火通明,雷局长正在召集刑警队开紧急会议。   “昨天省厅发来案情通报,让我们协查一辆京城牌照的白色面包车,这事儿早已经全面布置下去了,方才刚刚有了线索。据县委招待所反映,今天傍晚的时候,有两男一女开着一辆日产白色面包车前来投宿,而且还打听了去南山村的道路。其中一名嫌犯是个独臂人,还带着一未成年的女孩儿,与通报上的情况完全相符。”雷局长介绍着案情。   “那还等什么?抓起来就是了。”一名刑警说道。   雷局长微微一笑:“十多年前,我当时任县局政保股长时,南山村曾经发生过一起灭门血案,想必大家也都有所耳闻吧?”   “是南山乡村医院朱寒生院长的父亲和岳母吧,此案不是早已经销了么?”有人回忆说。   “不错,凶手是江湖上一个绰号名叫‘老阴婆’的女人,她也死在了朱家,脑袋被一头老母猪咬烂了。此案虽然疑点甚多,但当时的县革委会黄乾穗主任已下令结案,所以就没有继续追查下去。”雷局长解释道。   “那位黄乾穗主任不是失踪了么?”   “是的,至今仍下落不明,”雷局长望了众人一眼,继续说,“与那起血案同时,婺源县城内还发生了两起凶杀案,被害者为南山镇革委会主任孟祝祺父子。儿子孟红兵死在了县人民医院的病床上,颅骨破裂,系人以重手击打而致。而孟祝祺则沉尸于护城河中,尸体惨不忍睹,当时在县城影响极大,这两宗谋杀案迄今一直未破,成为了悬案。”   众警员静静的听着,感觉到局长的话语中似有所指。   “协查通报中还称,嫌犯在河南豫西大峡谷中挖掘出了半截男尸,装进了白布袋中拉走了。”雷局长继续介绍案情。   “半截男尸?”有警员不解的问。   “是的,上半截男尸,无手无腿,而且在发掘地点还发现了另外三个人烧焦的尸骨,”雷局长面色异常的严肃,“同志们,这是一起特大的杀人焚尸案件,侦破此案意义重大。现在嫌犯来到了我们婺源,而且还打听去往南山村的道路,说明他们的目的地很有可能就是那里。如果结合起上述的几起旧案分析,这里面或许存在着一定的联系,若是能够顺藤摸瓜,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重大发现。”   “没错,我们先不能打草惊蛇,可以分南山村和县委招待所两个地点设伏,并一路跟踪那辆面包车,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刑警队苗队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同志们,今晚大家要辛苦了,其他案件都暂且放下,集中全体警力兵分两路。苗队长带人去南山村设伏,注意不要打草惊蛇,其余的人隐蔽在县委招待所监视并跟踪,在条件许可并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技术人员对嫌犯的车辆以及半截男尸进行必要的取证。我就在县局坐镇指挥,务必拿下这起案子,力争取得最大的战果。”雷局长拍案而起,大声说道。   夜深人静,县委招待所内的客人们都已经熄灯熟睡了。   正对着嫌犯房间的对面客房内漆黑一片,两名警员坐在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监视,用手中的报话机通知埋伏在停车场的刑侦技术人员可以开始取证。   停车场与招待所客房之间有一道围墙相隔,中间以月亮门相通,只要弄出的动静不大,客房内是不会发觉到的。   月色朦胧,四下里一片静寂,偶尔传来几声蟋蟀的低鸣。   几个黑影悄悄围拢了那辆日产白色面包车,先对车辆以及牌照号码进行了取证。随后利用开锁工具打开车门,解开角落里的那只鼓鼓囊囊的白布口袋,对半截男尸拍照。几分钟后,一切都已恢复原样,警员们悄悄的撤离了。   县公安局会议室,雷局长目光死死盯着案头上刚刚冲洗出来的照片,脸上显露出惊讶与愕然的表情。   他认出来了,这个貌美俊俏的年轻男子正是原婺源县革委会主任黄乾穗的儿子黄建国。此人是当年县城里的第一美男子,后来不知所踪,至今仍有一些中年妇女闲暇时还在津津乐道。   “局长,您认得此人?”有警员诧异道。   “嗯,”雷局长点点头,说,“他就是黄建国,黄乾穗的独生子,但凡人见过一眼其容貌后便难以忘却,当年在京城里面读大学,寒暑假回来探亲的时候遇到过两次。”   警员们闻言警觉起来,雷局长说得没错,疑犯果然是与婺源县十多年前的悬案有关。   “此事牵涉到过去的旧案,这具男尸的身份暂时要保密,切记不可泄露出去,以免县城里闹得沸沸扬扬。”雷局长吩咐说道。   众警员静静的守候着,一直到鸡叫三遍,东方破晓。   婺源前往南山镇的公路以前是砂石路面,如今已经铺上了沥青,宽畅而平坦。   清晨,公路上车辆稀少,老齐驾驶着面包车一路前行。车窗摇下了,阵阵的油菜花香随着清风吹进了车厢内,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有良向外望去,公路两侧一望无际的金黄色油菜花正在盛开,远处可见一些白墙灰瓦的徽式民居,古树小桥流水,景色美的简直就像是一幅山水画。   “有人在跟踪我们。”老齐瞄了一眼后视镜,小声道。   “是么?”有良扭过身去。   “别往后看,”老齐提醒他,“有两辆车从县委招待所出来就一直跟在后面,而且是交替着上前,这是公路上跟踪的通常做法。”   有良闻言皱了下眉头:“那会是什么人呢?”   “既然挂着当地的牌照,应该就是本地的公安,看来豫西大峡谷的那几个农民已经报案了,现在恐怕是多省联合协查咱们的这辆面包车。在来婺源的一路上并未发现有异常,看来是昨晚在招待所住宿时被发现的。”老齐平静的说道。   “如果是昨晚的事儿,公安为何没来找我们呢?”有良有些不解。   老齐沉吟说:“他们大概是想看看我们拉着半截尸体,不远千里的来到婺源究竟想要干什么。”   有良沉思了下,疑惑的望着他,缓缓说道:“老齐,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吧?”   老齐微微一笑:“我多年前曾在首长底下做过事,是一名外线人员。”   “外线?”   “通俗说呢,就是从事反间谍工作的。”   有良此刻明白了,此次前往豫西大峡谷,首长早已经暗中做了安排。   老齐看到有良有些焦虑,于是安慰他道:“我们又没有杀人犯什么案子,只是找回了多年前死去的亲人尸体回乡安葬而已,说清楚也就没啥事儿了。”   有良点点头,实情确实如此,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面包车驶入了南山镇,停在了一家杂货店门口。   老齐跳下车向店老板打听南山村,同时不经意的往后瞥了一眼,那两辆跟踪的汽车也停在了不远的地方,并没有人下车。   “南山村,”店老板热情的介绍说,“你们是去南山乡村医院瞧病的吧?前些年有位神医朱寒生在那儿,治愈了好些疑难杂症,不过现在不行了,自从镇政府接管了以后,外地来治病的人越来越少。”   “为什么?”老齐搭讪问。   “神医走了呗,如今啥病也瞧不好,白白花钱。”店老板摇了摇头,不屑的说道。   老齐问清了路径,回到车里启动了马达继续前行,后视镜中,那两辆跟踪的车辆也不远不近的尾随了上来。   数年前,自从朱寒生开办了全国第一家私人医院后,南山镇政府便修了一条简易公路直达南山村,无需像以前那样要翻山越岭走山路了。   翻过一道山梁,望下去可见一爿典雅的徽派建筑,黛墙布瓦,一层层的马头墙错落有致,那里应该就是店老板所说的“南山乡村医院”了。山脚下散落着一些农舍,此刻炊烟袅袅,早起下地的农民三三两两的扛着锄头回家吃饭。   南山村终于到了。 第62章 无名尸骨   一户农舍门前,老齐刚将车停稳,院子里便传来了一阵狗吠声,有位中年汉子端着饭碗走了出来,疑惑的眼神儿望着他们。   “老乡,您知道太极阴晕在哪儿吗?”有良下车问道。   “什么‘太极阴晕’?不知道。”那汉子摇了摇头。   “那这附近有葬人的墓地么?”老齐也凑上来了。   “以前嘛,村里的人都埋葬在灵古洞前面的祖坟地,前些年政府迁葬,现在那儿早就空了。”那汉子说完端着饭碗回屋去了。   “看来我们得找一户有上年纪的老人家去问才行。”老齐开着车来到了山脚下,那儿有一栋茅草顶的旧宅,四周长满了青翠的毛竹,一般来说破旧的老房子里,大都住着老人家。   “有人吗?”老齐走近屋子问道。   茅草屋里果真走出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头,默默的注视着来人。   “老伯,请问您知道南山村的太极阴晕在哪儿吗?”老齐再次询问道。   “什么‘太极阴晕’?你们是来瞧病的吧?走错了,医院在那边。”老头用拐棍朝东边的南山乡村医院方向指了指。   “我们不是来看病的,‘太极阴晕’是埋葬人的风水吉地。”有良解释说。   “哦,人死啦......那就去县城火化吧,现在已经不准土葬了,真是作孽呀。”说罢,老人家颤颤巍巍的转身回屋去了。   老齐腿快,又独自跑了几家农户,仍旧是无人知道“太极阴晕”,甚至从来就未曾听说过。   “你仔细的回忆一下,在豫西大峡谷中,有没有感应到‘太极阴晕’究竟在南山村的什么地方?”有良让小建再好好的想想,现在这可是唯一的希望了。   小建蹙起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最后仍是摇了摇头。   “唉,跑了一大圈,都白费功夫了。”老齐长叹一声,垂头丧气的说道。   “洞......”小建突然开口叫了起来,“好像那儿有个山洞。”   老齐与有良面面相觑,异口同声说道:“灵古洞!”   方才进村第一户人家里的那位中年汉子曾经提到过,村里以前的人死后都埋葬在灵古洞前面的祖坟地里,那儿可能就是太极阴晕的所在了。   老齐跑到茅草屋前,朝老头借了两把锄头和铁锨,并问明了灵古洞的方向位置。   “喂,埋人的事儿可千万别让政府知晓,不然罚款不说,还要起出来烧掉呢。”老人家好心的叮嘱说道。   有良把白布口袋从车上拎下来,背在了身后,一行人沿着崎岖的小路上山,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毛竹林,直奔灵古洞而去。   “嘎嘎......”林中的乌鸦突然受惊怪叫了起来,吓了小建一跳,紧张的扯住有良的空袖管,不敢落后一步。   走出毛竹林,远远的望见了一个偌大的溶洞口,里面阴森森的,那大概就是灵古洞了。洞外有一片坑坑洼洼的荒坟场,当年迁坟过后也未曾平整过,时下杂草丛生,蓬蒿遍地。   有良正行走之间,突然间有一种莫名的情愫袭上心头,血往上涌,胸中“嘭嘭”的直跳,双眼湿润,好似一种少小离乡,日久归家的感觉。   “你怎么哭啦?”小建扬起小脸诧异的问道。   有良蓦地止住了脚步,仿佛地下有种无形的吸力拽住了他一样,奇怪,这是怎么了?   在他的脚底下,正是那座千年古墓的所在......   当年黄建国在古墓内受郭璞的腐尸反哺“中阴吸尸大法”,只可惜未满七七四十九天中阴身之期,便被截尸教教主黑泽的两名护法口袋里的几枚火雷弹给炸了出来。因而只得到了七八成的功力,尽管如此,已然成为了一代大阴人横行天下。   在豫西大峡谷中,失去手脚下半身的黄建国又将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反哺给了有良。世间事,相生相克,若不是后来机缘巧合汲取了药王孙思邈的“噬嗑针气”,恐怕假以时日,有良也会蜕变为了邪恶的大阴人。   那次地底下火雷弹的强烈爆炸,极高的温度瞬间烧融了郭璞腐尸,体内尚未反哺出去的二三成功力也随之灰飞烟灭。尽管如此,剩余骨骸内残留仅存的一丝生物磁场仍旧与有良产生了藕断丝连的感应,那是一种祖师与徒孙之间情感的最后告别。   过了好一会儿,有良的心脏才逐渐平缓下来,腿脚也能够移动了。一千六百多年前的东晋术数大宗师郭璞的生物磁场彻底散去,不留一丝痕迹,生兮死兮,来兮归兮,世人最终不过是一抔黄土。   黄建国的生物磁场在豫西大峡谷中地下多年仍有一丝残存,全是凭借着一股强大的怨力,他与小建父女血脉相承,在一定的范围内能够产生感应。可一旦有良将其半截尸体内的残存磁场吸走以后,则变成了一块无意识的死肉,甚至与猪肉无异,再也不能与女儿发生任何交流了。   按理说,有良既然汲取了黄建国七八成的“中阴吸尸大法”和残存的生物磁场,应该完全可以感应到“太极阴晕”之所在。但是药王的“噬嗑针”何等了得,无论吸入多少都被屏蔽掉了,唯有郭璞骨骸内最后的那一丝生物磁场,也恰巧有良正好足心涌泉穴踩在古墓之上,才刹那间与之产生交汇,但是随即便烟消云散了。从风水学角度来说,若不是虾须蟹眼穴口能够从不远处的“太极阴晕”内偷气的话,郭璞的生物磁场恐怕也维持不了这一千六百多年。   这一切,有良当然不知道,只是方才感觉到了某种异常。   “老齐,就在这里挖挖看。”他指着脚下说道。   老齐望手掌心里吐了口唾沫,然后抡起铁锄刨土。   “咦,那是什么?”小建不经意间发现一只小金头鼋,在茂密的树丛下探头探脑的,于是好奇的跑了过去。   “小建,别乱跑。”有良说着赶紧跟了过去。   拨开蓬蒿与树丛,有良瞧见小建蹲在地上一脸的惊奇,原来是一只金色的小乌龟正在拼命往土里钻。   咦,这块丈许方圆的地方土质与周边完全迥异,竟然呈现出五种颜色,而且形成了白、青、黑、红、黄五个圆形的色带。此刻,有良的脑袋“嗡”的一下,嘴里脱口而出:“太极阴晕!”   “老齐,快过来。”他赶紧叫喊道。   老齐拨开了树丛过来,见状也是大吃一惊:“难道这就是‘太极阴晕’?”   “你看看,这一圈圈的五色土大概就是象征着金木水火土五行,色带如同‘晕’一般,应该就是这里了。”有良手指着地上高兴的说道。   老齐呵呵笑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挖吧。”于是又抡起了铁锄。   “当心别伤着小乌龟。”小建赶紧提醒他说。   正当老齐掘土之时,树丛外蓦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听到有人厉声的喝道:“都不许动!举起手来,你们被捕了。”   婺源县公安局刑警队的警员们持枪围了上来,不由分说的先给他们戴上手铐。   “苗队长,这个嫌犯只有一只手,可怎么上铐啊?”有位年轻警员抓住有良的空袖管,为难的问道。   “你不会想法子吗?把他的手和腰带铐在一起。”一中年警官走上前来吩咐道,此人正是刑警队的苗队长。   他机警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有良和老齐,嘴里“嘿嘿”的冷笑了两声,揶揄道:“你们从河南一路赶来我们江西婺源,路上一定很辛苦,不知两位如何称呼啊?”   “同志,你们误会了,”老齐首先开口说,“我们是从河南豫西大峡谷中将亲人的遗骸迁回来老家安葬的。”   苗队长一摆手,有警员拎着白布袋上前,解开袋口,露出了黄建国的残尸。   “亲人遗骸?怎么会是没手没脚的半截子尸体呢?我再问你,既然是亲人,那么这具残尸是谁?说得出名字来么?”苗队长盯着两人,口气十分的严厉。   “死者名叫黄建国,”有良平心静气的解释说道:“这是他的女儿小建,我们千里迢迢的就是想要将其父亲的遗骸葬回婺源。”   苗队长闻言心中暗道,昨晚雷局长便已经认出了死者的身份,此人倒是没有说谎,残尸是原婺源县革委会主任黄乾穗的独生子黄建国。   “你又是谁?”苗队长犀利的目光盯着有良。   “释了去。”有良答道,这是他身份证上的名字。   苗队长摆了下手,示意警员们对这两名疑犯进行搜身。   “释了去,深圳市沙头角区大鹏湾......”苗队长翻看着有良的身份证,疑惑的问道,“你是个出家人?”   有良点了点头。   “队长,你看看这个。”一名警员从老齐的口袋里搜出一本工作证。   “齐蒙,国家安全部......”苗队长惊讶的望着老齐。   “没错,我是国家安全部八局806外勤。”老齐平静的回答着。   苗队长鼻子“哼”了声:“现在伪造证件的事儿多去了,至于你的身份嘛,我们自会与国家安全部进行核实,不过现在要全部押回县局。这具残尸是本案的重要物证,也一并带回交由法医尸检,然后送殡仪馆火化。”   “火化?”有良闻言急了,连忙争辩说道,“那可不行,死者的遗愿就是要回到家乡入土为安。”   苗队长厉声呵斥:“国家规定,婺源是火化区,一律禁止土葬,任何人都不得例外。”   “队长,你看他们挖掘的这块地好似有古怪......”有警员眼尖,瞧见了五色土。   苗队长分开众人,蹲在地上仔细的观察,发现土里面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他随即警觉起来,命令警员立即刨开看看,里面肯定是有东西。   警员们拽过锄头和铁锨便干了起来,挖掘的范围有所扩大。   “苗队长,您不必费劲儿了,我们刚刚开始挖墓穴,尸体尚未葬下你们就赶到了这里,那土里面啥都没有。”老齐好心的劝慰道。   小建紧紧倚靠在有良的身上,她从未见过这种紧张场面,神情十分的不安。   “队长,有发现!”警员们兴奋的喊叫了起来,“是人的尸骨,而且还不止一具......” 第63章 惊天大案   随着发掘范围的扩大,起出的尸骨也越来越多,一一的排列在了地上,警员们个个皆目瞪口呆。有良和老齐两人面面相觑,更是愕然不已,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呢?   最后清点下来,总共是11具尸骸,其中一具男尸双手搂抱着个骷髅头,还有一对男女腐尸相拥在一起,场面简直是触目惊心,像是曾经有过一场血腥的集体屠杀。   苗队长额头上沁出了冷汗,命人赶紧通知雷局长迅速赶来南山村,此案可谓是惊世骇俗,自己从警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种复杂情况。   “队长,”一名警员再次高声叫了起来,“发现了三只锈蚀的手枪......”   “队长,从这具尸体身上找到了一本证件,是......是台湾军情局的,持证人黄汉辉,还是个科长。”另一名警员报告说。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苗队长冷笑着走过来说道:“哼,回乡安葬?说得好听,这地底下如此多的尸体又该作何解释?另外里面怎么竟然会掺杂有来自台湾的国民党特务?”   “这......我也不知道。”老齐此刻也傻眼了。   当年黄乾穗父子将老爷子活葬于太极阴晕中,以求速发,为黄建国十年后入主中原做准备。不料却被其小舅子孟祝祺私下里偷梁换柱,用自己母亲的尸骨与之调换,意图想让自己的儿子孟红兵发迹。后来被寒生等人挖出,孟母则在太极阴晕中蜕变成了一具毛尸,深受耶老的宠爱。   朱彪死后,吴楚山人将其和沈菜花葬在了太极阴晕内。其后,王婆婆又将吴道明、师太、何五行、髯翁道长、保镖阿雄、军情局的黄科长以及两名特工和孙立人父亲孙熙泽的骨殖都葬在了太极阴晕的外围。   太极阴晕这一旷世奇穴,其实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废了。   这时,山脚下响起了警笛声,雷局长终于赶来了。   雷局长尽管已经大致听说了情况,但当他看到这么多的尸体时,心中仍旧感到无比的震撼。   “这是一起由海外敌对势力参与的政治案件,同志们,大家都看到了吧,帝国主义及其台湾国民党反动派亡我之心不死,简直是触目惊心啊。此案必须尽快的向县委班子汇报,然后上报省厅,估计很快部里也会派员下来。”雷局长心情异常激动,不断的在地上踱步,搓着两只手掌。   “你好,是婺源县公安局长么?我是国家安全部八局806外勤齐蒙。”老齐冲着雷局长点点头,脸上挤出少许笑容。   “这是他的工作证。”有警员递过一本证件。   雷局长翻开看了看,疑惑的望着老齐:“国家安全部的外线侦察人员?”   “正是,您可以打电话到部里进行核实。”老齐诚恳的说道。   “既然是国安部反间谍人员,那么你说说这些尸体里的台湾军情局特务是怎么回事儿?”雷局长睿智的目光直射老齐。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老齐语塞了。   “你的身份暂且不谈,”雷局长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从河南千里迢迢的赶来婺源,要将半截残尸与这些尸体合葬,然后却推脱说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会有人相信吗?”   众警员都笑了。   雷局长带来的刑侦技术人员在现场对所有尸体和物件进行了勘验取证,总共发现了三只手枪和一把可伸缩的短刀。分别为比利时勃朗宁M1900枪牌撸子一把,美国柯尔特M1903马牌撸子一把和勃朗宁M1910花口牌撸子一把。这些在过去都是好枪,俗话说“一枪二马三花口”,当年毛主席在延安时佩戴的就是枪牌撸子。   婺源县殡仪馆出动了所有的运尸车,将十一具尸体(含两副骨骸)和黄建国的半截尸首拉回了婺源,由于公安局法医室容纳不下这么多具,因此暂且都放入了殡仪馆的冰柜中,有待于解剖检验。   有良、老齐和小建都被押进了警车,回到县局后直接关进了拘留室。暂时还没有提审,也不允许他们对外打电话联络,一切都等待着公安部和江西省厅来人定夺。   江西省公安厅刑侦处的干警们中午赶到婺源,而部里刑侦局的张局长率徐华声等同志则于傍晚时分抵达,全部下榻县委招待所。   婺源县局在招待所餐厅设宴款待上级领导,由于这是婺源县多年以来的特大案件,县委和县政府的主要领导也都到场了。   晚宴上,酒菜丰盛,荷包红鲤鱼、酒糟鱼、粉蒸菜、李坑撰肉、糖醋鹅颈、糊豆腐等都是婺源本地的特色菜。   开席的时候,雷局长作为东道主发言:“首先,我代表局党组和全体公安干警,感谢部里和省厅领导亲临我局指导工作。婺源县委贾书记和庄县长极为重视,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与各位领导见面。现在,有请贾书记讲话。”说罢,率先的鼓起掌来。   掌声中,贾书记站起身来,摆摆手谦虚的说道:“首先,我代表婺源县委、县政府向部、省各级领导莅临我县表示热烈的欢迎。自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放以来,我县的工农业发展形势一片大好,呈现出蒸蒸日上的局面,人民群众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这次南山村所发生的案件,我们县委班子极度的震惊并给予高度的重视,在侦破此案的过程中,将予以全力的配合。下面,请庄县长说两句......”   掌声里,庄县长呵呵道:“我就不说了吧?那么就啰嗦两句?方才贾书记已经讲的很全面了,我就不多补充了。总之一句话,大家来到了我们婺源,菜能不能吃惯我不管,但酒就一定要喝好。既然到江西,就要喝‘四特酒’,此酒可以追溯到3500年前的殷商时期,明代大科学家宋应星更是将其载入世界上   第一部农业和手工业巨著《天工开物》之中。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品尝过全国无数的名酒,唯独给了‘四特酒’高度的评价,赞誉为‘清香醇纯,回味无穷’。邓小平同志更是与‘四特酒’有着不解之缘,他来江西时曾多次考察四特酒厂,留下了‘酒中佳品,味道独特’的佳句。我就不多啰嗦了吧?呵呵。”   掌声又起,雷局长满面春风的拍手说道:“下面有请公安部刑侦局张局长作指示。”   张局长站起身来,面带微笑:“首先,我代表部领导向婺源县委和县政府的大力支持表示衷心的感谢。目前此案的案情还有待于进一步的侦查,南山村一下子发现这么多的尸体,这是新中国建国以来少有的特大要案,作为公安部刑侦局局长,尤感责任重大。但是我们有信心,在部党委的领导下,有婺源县委、县政府的支持与配合,经过全体公安干警的不懈努力,最终一定会侦破此案。”   在热烈的掌声里,宾主频频举杯,气氛热烈而温馨。   酒过三巡,有警员入内附在雷局长耳边悄悄说道:“已经与国家安全部八局核实过了,齐蒙确实是他们的人,但数日前此人请了半个月的假,说是回苏北老家扫墓。”   雷局长点点头,看来这个齐蒙的确有问题,不过黄建国的半截残尸与南山村地下的尸体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失踪了的原县革委会主任黄乾穗如今又哪儿?此案真的是错综复杂,背后一定隐藏着鲜为人知的秘密。   “两位领导,方才已经核实过了,嫌犯齐蒙确为国家安全部八局的工作人员。”雷局长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向坐在身边的刑侦局张局长和省厅王处长作了汇报。   “嗯,”张局长沉吟着说,“国家安全部马上就会插手,不光是因其工作人员涉案,况且挖掘出来的死者中还有台湾军情局的特务,这很可能是一起重大间谍案件。”   “两位领导,您看我们应该怎么办?”雷局长问道。经过多年的官场打磨,他深知凡是遇到棘手的事儿,唯有多多的,不厌其烦的请示,才能够事后不担责任。为官之道,不在乎你有多大能耐,而是明哲保身最重要,彭德怀、刘少奇功劳大不大?最后不也都死无葬身之地了么?   “这样吧,趁着国安部还没派员下来,今晚我和王处长先突审一下嫌犯。”张局长沉思片刻吩咐说。   “什么时候?”雷局长问。   此刻,酒桌上杯觥交错,喝得正酣,贾书记和庄县长满脸通红频频举杯,他俩可是县里有名的海量。   “马上。”张局长果断的说道。   “是。”雷局长站起身,先同本县两位父母官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张局与王处离席,身后只有徐华声跟随着。   关押嫌犯的拘留室位于县局后院,条件十分的简陋,屋内只有一张硬木板床,也无被褥,铁栅栏门紧锁着。   小建蜷缩在木板床的角落里,她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既感到紧张害怕又觉得到无比的刺激。   老齐和有良站在铁闸前,南山村太极阴晕下面突然挖掘出这么多的尸体,令两人大为迷惑不解。   “黄建国的半截残尸冥冥之中把我们引入到了一个大麻烦里,真可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无意中竟撞上了这么个案子,揭开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啊。”老齐叹息着说道。   有良心中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那些人又不是自己杀的,若是凭自身能力,逃出这里倒不犯难。可是师父尚未入土为安,他的女儿小建还身陷囹圄,自己总不能一走了之。   “得想法子尽快通知首长,赶紧接走小建才是。”他说。   老齐沉思道:“今天县局肯定会向国安部核实我的身份,最迟明日八局就会派人来到婺源,到时候我就可以电话告知首长,小建最迟明晚便能离开婺源返京回家了。   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雷局长引领着几名高级警官来到近前。   “我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张局长。”为首的那位老年警官微微一笑,隔着铁栅门作了自我介绍。   “您好,我是国家安全部八局806外勤齐蒙。”老齐赶紧说道。   “齐蒙,身份我们已经核实过了,据说你在八局请了假,此刻正应该在苏北老家扫墓,不知为何人却出现在了江西?”张局长的面容仍旧是和颜悦色,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酒香。 第64章 越狱   张局长不愧为是警界翘楚,刑侦经验丰富,审问嫌犯能够一下抓住要点,而且态度温和,不像有些地方上的同志,完全靠刑讯逼供,结果破案率是上去了,却净是些冤案。   “不错,我是请了半个月的假,原定回苏北老家扫墓的,但临时应朋友之托,前去河南豫西大峡谷迁葬,所以才耽搁了。”老齐解释说。   “哪位朋友?”张局长笑眯眯的问。   老齐暂时还不想说出首长,于是一指床角的小建:“我与这位小姑娘的外公相熟,那半截男尸就是她去世多年的父亲,名叫黄建国,老家就是婺源这里的。”   雷局长附在张局长耳边悄声说道:“我认得那半截男尸,的确就是黄建国,原婺源县革委会主任黄乾穗的儿子。”   张局长点点头,继续询问道:“齐蒙,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将其葬在南山村的那座山上,是谁指定的?”   “这个嘛......”老齐迟疑着,自己身为国家安全部的工作人员,总不能迷信说是从那半截残尸感应出来的吧。   “是小建感应到她父亲黄建国的残存磁场,引领我们去那儿的。”有良突然插话道。   “感应?你说的是那具已经死亡了多年的残缺尸体么?”张局长等人目光对视,都会意的一笑。   “没错。”有良说。   “你叫什么名字?”张局长忍住笑意,问道。   “释了去。”有良回答。   张局长闻言愣了下,自己好像曾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张局长,这是此人的身份证件。”雷局长递过有良的身份证。   该身份证的签发机关是广东省深圳市公安局,持证人释了去,住址为深圳市沙头角区大鹏湾......   费叔的庄园......   张局长猛然间想起来了,当年白云观虚风道长曾经要自己通过深圳市局了解过一个独眼年轻人,名字就叫“释了去”,当时还传真过来了他的身份证,有只眼睛就是盲的。   虚风说,这个释了去年龄虽然不大却医术精湛,曾治好了首长外孙女的失语症。   “呵呵,”张局长心中已然大致明了,于是问有良,“释了去,这个小女孩儿可是首长的外孙女?听说你的医术不错,曾经治愈了她的失语症是么?”   有良闻言大吃了一惊,连老齐以及雷局长都感到莫名其妙。   “你是怎么知道的?”有良疑惑不解。   张局长此刻没有再理睬他,而是转向了小建,慈祥的说道:“别怕,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黄小建。”小建怯生生的回答。   “你妈妈是叫东东,对吧?”   小建点了点头。   张局长呵呵一笑,吩咐说道:“雷局长,这孩子是我老首长的外孙女,先把小建接到县委招待所,安排一位细心的女警好好的照看,等待她家里来人。”   “是,张局长。”雷局长应道。   “小建,我们走吧。”张局长和蔼的上前来牵孩子的手。   小建一下子挣脱,跳下床躲到了有良的身后。   有良低头说道:“小建,你先跟这位叔叔去吧,俺很快就会去找你的。”然后轻轻将她推到张局长身边。   “你可一定要来啊。”小建认真的说着,然后跟着张局长等人离开了拘留室。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良的心终于放下了,轻声说了句:“俺也要走了。”   “怎么走?”老齐疑惑不解的望着他。   “越狱。”有良淡淡说道。   老齐闻言大吃一惊:“什么......你要潜逃?”   “那些死尸又不是俺杀的,待在这儿干嘛?”有良哼了声。   “不行,”老齐深知这些江湖人士素来不守章法,胆大妄为,于是赶紧劝慰说,“有良,如今时代不同了,强大的国家专政无处不在,要是越狱潜逃的话,无罪都会变成有罪了,到时候全国通缉,你还能逃到哪儿去呢?”   有良语气则十分的坚定:“你说的俺都懂,但是方才听到有警察在院里议论,说今晚法医要连夜解剖那半截尸体,俺绝不能让人肢解师父,而且还要尊其遗愿葬入太极阴晕。”   老齐苦笑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咚咚咚......”有良用力拍打铁栅门,嘴里高声喊道,“俺要上厕所。”   有个值夜班的警员过来厉声呵斥道:“你叫喊什么?”   “俺憋不住了,要去厕所屙屎。”有良手捂着肚子,恳求道。   那警员看他瞎眼又少条胳膊,感觉到也无甚威胁,于是便打开了铁栅门放其出来,随后重新锁好,一面催促说:“快点屙。”   来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有良回身右手指轻点那警员的膻中穴将其放到,然后拖进去撂在了马桶盖上,估计一两个时辰方可醒来。   走出了卫生间,有良见走廊另一端的门楣上挂着“法医室”的牌子,于是便蹑手蹑脚的溜了过去,然后附耳门上听了听,屋内似有说话的声音。   事不宜迟,得下手了,他试着轻轻转动门把手,原来并未锁门。   “你是谁?”一名女法医握着手术刀转过身来,望见推门而入的陌生人,惊讶的问道。   正在解剖台旁的男法医今天到过南山村案发现场,一下子便认出了这个瞎眼断臂的年轻人:“咦,你不是关押在拘留室里的嫌犯么,怎么跑出来了?”   有良望过去,黄建国的半截身子正躺在铺着白布单的解剖台上,肚皮上已经被割了一刀,露出了内脏。   “俺要带他返回河南去。”有良冷冷的说道,随即手指一伸“嗤嗤”射出两道梦遗指,两名法医悄无声息的萎顿在地。他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足以令两人陷入昏迷,但不至于造成多大的伤害,无非晕倒一两个时辰而已。   墙角的地上扔着那只白布口袋,有良一只手费力的重新将黄建国残尸装好,然后用牙齿叼着系紧袋口,扛在身后走出法医室,并撞上了带有暗锁的房门。如此,天亮前一般就不会有人发现尸体被盗了。   有良没有经由大门出去,而是折返回后院,老齐在铁栅栏内瞧见后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他赶紧走。   有良将布口袋扛上肩头,右手掌心朝下,从劳宫穴喷出一股浓郁的老阴之气,身子冉冉升起轻松的迈过了高墙,消失在了黑暗中。   老齐看的是目瞪口呆,半晌都合不拢嘴巴。   夜深人静,婺源县城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其他行人,有良抬头望了下夜空,认准方向后便径直向着南山镇的方向疾奔而去。   他虽然不会轻功,但体内真气充盈,背着数十斤重的半截尸身跑起来丝毫不费劲儿。夜里的公路上也不见个人影,偶尔一两辆外地牌照跑夜路的长途货车一闪而过,谁也都未曾留意到他。   黎明时分,他终于来到了南山村的那座山梁上,放下了口袋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歇息,不远处的那片毛竹林的背后就是太极阴晕的所在了。   昨日刚刚起出了十一具尸骸,那些警员们已经把那儿都翻找遍了,按理说应该不会再来挖掘。在县局法医室自己故意说要将残尸带回河南,实际上就是放个烟幕弹,也不知那些警察们信不信。如今小建已经和部里的高官搭上了关系,家里人也马上就会来接她,所以不用担心。   只是二丫怎么样了......   每当有良想起她以及肚子里的孩子时,都会觉得胸前骤然间一热,觉得甜甜的。而对妮子的印象却越来越淡漠了,这么多年过去,她竟然没有长大,还似童年时的那个样子,此刻,心里头总会有那么一丝淡淡的苦涩。   天色朦朦胧胧,南山村的农户家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空气中飘浮着一股燃烧柴火茅草的淡淡香味儿,和自己小时候闻到的一模一样。   有良背起师父的遗骸,沿着山梁斜刺里攀去,穿过那片毛竹林,最后来到了灵古洞口。太极阴晕以及周边被翻了个底朝天,四周一片狼藉,五色土掺杂在了一起,色泽暗淡而斑驳。   山上并无锄头铁锨之类的工具,其实即便是有,一只独臂也难以操作。   有良默默的跪在太极阴晕之上,一把一把的徒手向外掏土......没多久,手磨破了,指甲中渗出了鲜血,他仍不停歇的挖着,挖着。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已经在太极阴晕里掏出个大洞,但那只独臂右手早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有良将黄建国遗骸小心翼翼的放入坑底,然后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淌下。他口中默默的说道:“师父,俺终于将您的尸骨从异乡带回了婺源,葬在了太极阴晕中,小建俺会照顾的,您就放心的走吧......”   他开始回填墓坑,胳膊用力将松软的土堆推下,将黄建国的遗骸掩埋起来,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有人说话和走来的杂乱脚步声。   有良身子悄无声息的后纵两下,然后隐身进了灵古洞中。   一群南山村的村民手持着锄头和铁锨、耙子等来到了这儿,然后开始整个回填掩埋和平整土地。他们虽然不理解自己世代居住的家园怎会挖出这么多的尸体,但却明白这种事儿对外界而言总是不大好听,有损于南山村的形象。所以村里人便自发组织起来,一大早上山来清理挖掘的痕迹,并恢复那里的原貌。   “唉,要是朱寒生兰儿还在就好了,那时候村里多热闹啊,每天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病人和家属,家家都住得满满的,日子好过多了。”有村民嘴里唠叨着。   “可不是吗,自从乡村医院被镇政府接管以后,慢慢的病人越来越少,现在几乎一个都没了。”有人附和道。   “神医一走,自然也就没人来了。”一老者摇头叹息不已。   村民们一边干着活,一面发着牢骚。   不多时,太极阴晕附近的场地都已平整完,于是大家扛起工具一道下山回家吃早饭去了。   有良走出灵古洞,长舒了一口气,师父的遗愿已了,自己也该返回京城了。 第65章 主公   深夜,京城积水潭医院二楼的一间病房内,二丫瞪着忧郁的眼睛,彻夜难眠。   自从医生告诉她说孩子没了,她便一直是这样,有良曾经百般叮嘱,切不可动了胎气,否则母子都会有危险。可是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小活师被人抢走而无动于衷呢?客家嬷嬷为了医治丈夫的断臂而将女儿托付,然后去寻找汗尸制作汗青,而自己却把小活师给弄丢了,又该如何对嬷嬷交代呢?   二丫默默的流着泪,有良哥,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我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吱嘎”一声门响,有个护士推着轮椅进屋。   “李二丫,现在送你去做CT检查。”那护士带着大口罩,来到床边轻声说道。   二丫麻木的下床坐进了轮椅,腹部的刀口缝线处仍在隐隐作痛,于是闭上了眼睛休息。护士推着她下了一楼,经过走廊径直出了医院的大门,直奔羊角胡同而去。   夜深人静,马路上空气清凉,二丫此刻昏昏欲睡,眼皮都有点睁不开了。   胡同最里面的一家小院,一个中年男人已经等候在那里,见到她们过来赶紧打开了院门。   女护士与那中年人抬起轮椅进屋,然后顺着楼梯来到地下室,那儿有一道沉重的铁门。   “作子,开门。”女护士吩咐道。   名叫“作子”的中年男人掏出钥匙打开厚重的铁门,一股阴森森的潮湿气扑面而来,里面是一道向下的斜坡,地底下漆黑一片。   女护士揿亮手电筒,推着轮椅径直的走下斜坡,沿着长长的甬道继续前行。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二丫睁开了眼睛,诧异的问道。   女护士微微一笑:“有人想要见你。”   “谁?”二丫更加疑惑了,反正自己有武功在身,倒是无须害怕。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女护士平静的答道。   地下甬道又长又宽敞,洞顶每隔十余米便有一盏电灯,不过都没有通电。甬道的两侧有一些房间,门也都是关着的。   “这是什么地方?”二丫禁不住好奇的问。   “这里是京城的地下防空设施,建于六七十年代,甬道四通八达。不过现在大部分都已经废弃了,只有少部分加以利用改造成了地下旅馆。”女护士耐心的解释说。   “你叫什么名字?”二丫问道,感觉到她挺和善的,不像有什么恶意。   “就叫我‘阿呵’好了。”女护士吟吟一笑。   “阿呵,”二丫继续打听着,“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直接去紫禁城乾清宫,主公在那儿等着我们呢。”阿呵回答说。   在地下甬道里大约走了3公里左右,阿呵止住了脚步,轻声说道:“李二丫,我来背你,这上面就是乾清宫了。”   说罢,阿呵背起二丫沿着一条宽敞的水泥楼梯上行,走过两处转角,最后来到了一座大铁门前。她掏出一把钥匙开了暗锁,然后轻轻的推开铁门顺着一道斜坡往上走,开启了一道木门后,两人进入到了一座漆黑的宫殿中。   “主公,李二丫带来了。”阿呵小心翼翼的将其撂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然后恭恭敬敬的开口说道。   “本尊已经等你很久了......”黑暗中,皇上御座龙椅上有人细声慢语的柔声说道。   “你是谁?”二丫瞪大了眼睛,望着黑暗中朦朦胧胧的人影问道。   “你听说过蛊人么?”   “蛊人?”二丫想了想,记得葛老魇曾经对有良提起过,但她并未吭声。   “本尊就是传说中的‘蛊人’,”那人嘿嘿一笑,然后同情的说道,“李二丫,听说你孕晚期流产,孩子虽然夭折,但好在保住了子宫,还年轻嘛,以后还是会再次怀孕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二丫疑惑的望着御座上。   “本尊无所不知,是一个名叫吴戥的北大教授干的吧?简直是丧心病狂,竟然对怀孕的女人下如此重手,令江湖中人所不齿。”蛊人气愤不已。   “你知道他现在何处?”二丫咬牙切齿的问道。   “本尊已经调查过了,北大历史系确实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名叫‘吴戥’的教授,不过此人早已于数十年前就离职了,至今去向不明。”   “他抢走了我的女儿小活师。”二丫叫道。   “‘活师’?这名字挺有趣的,你放心,本尊已经派人在京城里四处打探,一定把你的女儿救回来。”   “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帮我?”二丫警惕的问。   “呵呵,你若不问,本尊也自会坦诚相告,”蛊人微笑着说道,“李二丫,当今中国社会正处于一个历史性转折的关键时刻,按照佛教的说法就是‘末法时期’,各种尸妖魔怪纷纷出世,眼下,京城便是它们的聚集之地。本尊想要改变这种局面,但手下缺少真正的人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可愿意跟随本尊共图大业?”   “我么?”二丫闻言愣了下,然后摇摇头道,“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懂,二丫只想着找回小活师,与丈夫回到老家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蛊人叹息了一声:“李二丫,京城如此之大,以你一己之力如何找得回女儿?本尊麾下能人不少,已经渗透到了各行各业之中,只有依靠组织的力量才能够与抢走小活师的魔道抗衡。你想想吧,放心,本尊绝不会勉强你的。”   “我李二丫不过是个普通女人,也没念过多少书,能帮你什么忙呢?”二丫心里寻思着,这个“蛊人”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自己和有良在京城两眼一抹黑,除了憨叔和虚风道长,也不认得其他什么人。若是费叔和楚大师还在,兴许能帮上些忙,可如今他们都已经没了,单凭一己之力恐怕短时间内真的难以找到吴戥教授和小活师,万一客家嬷嬷回来了,该如何对其交代呢?   “李二丫,你且不可妄自菲薄,当今尘世间,幼魇简直是凤毛麟角,本尊相信你的能力。”蛊人坦然说道。   这个蛊人真的很不一般,居然能够看破自己是幼魇,其功力不可小觑,二丫心里寻思着。   蛊人瞧出了她矛盾的心理,于是通情达理的说:“此事不急,你先回去考虑考虑,无论是否愿意加入组织,本尊锄强扶弱,仗义江湖,都会竭尽全力的替你找回女儿。”   “谢谢你,”二丫感激道,“这事儿我还需要同有良哥商量一下,他过两天就要回来了。”   “那好,本尊就等你的信儿了。阿呵,送二丫姑娘回医院去吧。”蛊人一摆手。   东东最近开始了吃斋念佛,为女儿行善积德,希望小建一生平平安安。   晚饭后,首长回到了家。   “咦,东东,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首长见到女儿面带喜色,于是关切的问她。   “爸爸,今儿我又做了一件善事儿。”东东说。   “哦,什么善事儿,讲来听听。”   “我今天救了一名孕妇,还为她付了医药手术费。”东东得意的说着。   “好啊,助人为乐,救死扶伤,是我们共产党人的一贯优良传统嘛。”首长呵呵笑道。   “可惜的是,”东东难过的说,“孕晚期流产,孩子没能保得住。”   “唉,别难过了,”首长安慰她道,“你已经尽力了,人的一生,旦夕祸福,又有谁能说得清呢?你在哪儿救的这名孕妇?”   “就在咱家院里,我听到动静出来一看,她就躺在海棠树下。”东东描述说。   “咱家院子里?”首长疑惑道,“那她是怎么跑进来的,难道勤务员就没有发现么?”   东东摇摇头,是啊,她是怎么进来的呢?自己倒是忽略了。   “带我去看看发现这孕妇的地方。”首长和女儿走出了客厅来到院子里。   “就在那儿。”东东手指着一丛海棠树。   首长近前仔细的瞧了瞧,发现有好些树枝已经折断,地上掉落了很多花瓣,像是有重物自空中坠下所致。   首长沉吟着抬起头望向了屋檐,那里已然破碎了几片灰瓦。   “这名孕妇叫什么名字?”他问。   “李二丫。”东东回答。   首长闻言心中一惊,随即警觉了起来,难道是有良身边的那个二丫么?怎会如此的凑巧,竟然从房顶上坠落到了自己家的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家里有什么亲属到场了么?”首长问。   “没有亲属,还是我给签的字呢。”东东答道。   此刻,首长越来越怀疑此人就是二丫,莫非是主人那边已经下手了?虽然孩子弄掉了,但是母亲却没能够除去,一定是出了什么纰漏。   “她在哪家医院住院?”首长不经意的问了句。   “就近送去了积水潭医院。”   “哦,东东,你做了一件大善事儿,现在快去休息吧。”首长柔声说道。   “爸爸,小建那边有什么消息吗?”东东心情显得焦虑。   “还没有呢,你放心,了去大师医术精湛,小建和他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事的。”首长安慰着女儿。   东东回屋去了,首长抓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三狼,我是首长,有件事儿交给你去做。”他悄声对着话筒吩咐了好一阵儿,然后郑重的撂下了电话。   唉,自己也真够落魄的了,想当年在政坛官场上呼风唤雨,如今却只能求助于黑社会来帮忙,今非昔比,世态炎凉,全他妈的是些小人。   凌晨时分,两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人来到了积水潭医院,直接站在住院部服务台前。   “我们是来找人的,有个名叫李二丫的孕妇不慎流产住进了你们这儿。”其中一人说道。   “哦,你们是她的亲属么?”值班护士翻看着病历本,“李二丫孕晚期突然流产,多亏有位好心人送来并签字和垫付了医药费,不然很危险呢。”   “是啊,听说后我们就急忙赶来了,请问她住在那间病房?”另一人问。   “二楼204号,上楼梯左拐第二个房间就是。”值班护士指点说道。   两人上楼来到了204号病房门前,见左右无人便推门而入,病床上被子散乱堆着,可是却没有人。其中一人看了下病床端头的病历卡,上面确实写着“李二丫”。   两人面面相觑,奇怪,大半夜的,人去哪儿了?   正当他俩犹豫之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一名女护士推着辆轮椅沿着走廊来到了房门前。 第66章 阿呵   阿呵推着二丫回到了积水潭医院。   当其推开204号病房的房门时,突然从门后闪出两个穿黑色风衣的人,一人手中握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另一人则掌中暗藏毒镖。三狼曾经嘱咐他俩,说那位孕妇李二丫可能会些武功,绝不可轻敌。   “快进来,不许说话!”矮个风衣男凶巴巴的命令道,随手紧闭房门。   “你是李二丫?”另一高个风衣男手持匕首,先要确认好目标。   “是又怎样?”二丫坐在轮椅中不屑的答道。   “拿命来吧。”高个风衣男二话不说手腕一转,尖刀对着二丫的脖子正欲划下。   “且慢......”阿呵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摘下口罩,说道,“你们看看我是谁?”   高个风衣男愣了下,目光望去,不禁失声叫道:“妈妈......你怎么会在这儿?”   矮个风衣男闻言也将脑袋凑过来一瞧,顿时双眸睁得老大,眼眶中登时噙满了泪水,嘴里脱口而出:“姥姥!原来您还活着......”   二丫呆怔的望着他们,一下子给弄糊涂了。   阿呵把脸一板,厉声说道:“你们这两个家伙,还不给我滚出医院。”   “是,妈您别生气,这就走了。”高个风衣男手拎着刀,溜溜的出去了。   “姥姥,姥姥还活着,活着......”矮个风衣男神智恍惚,嘴里嗫嚅着跟随着走出房门。   两人稀里糊涂的下了楼,走出医院大门,站在马路边上面面相觑。高个风衣男冷不丁出手,将锋利的匕首插进了对方前胸,而矮个风衣男则手臂挥动,一枚剧毒的柳叶镖飞出正好刺入对方的眼眶里。两人的身子摇晃几下,相继摔倒在了地上,双双毙命。   病房内,阿呵嘿嘿一笑,戴上了口罩,口中说道:“二丫,你被人给盯上了,医院已不安全,现在送你去羊角胡同暂住。”   此刻,二丫仍旧是疑惑不解,阿呵年纪轻轻的,怎会是“妈妈”和“姥姥”呢......   阿呵推着二丫重新出了医院,瞥了一眼死在马路边上的两名黑社会杀手,冷笑一声,走过尸体的身边。   “他们怎么死了?”二丫见状不禁愕然道。   阿呵微笑不语。   两人来到了羊角胡同尽头的那座小院门前,阿呵上前敲门。屋内的灯亮了,作子披着上衣开门出来,看见轮椅上的二丫,一脸的惊讶:“她怎么又回来了。”   “医院不安全,还是住在家里吧。”阿呵回答说道。   进屋后,阿呵脱掉白色的护士服,摘下了口罩。   这时,二丫才仔细的看清了她的长相。阿呵是一中年妇女,内穿一袭青衣,口大齿豁,双眼浑沌,满脸的黄褐斑,容貌很是丑陋。   作子约莫三十多岁,白色衣裤,面目也是十分的白净,戴着一副白框眼镜,看上去像是个知识分子。   “你就睡在这屋里吧。”作子领二丫进了一间厢房,室内陈设简单,但是却很清洁,可以嗅到一股来苏尔消毒水的气味儿。   “阿呵,方才那两个人为什么叫你‘妈妈’和‘姥姥’?”二丫还是禁不住要问道。   阿呵淡淡一笑:“早点睡吧,等你加入了组织以后,再告诉你不迟。”   凌晨时分,清风习习,积水潭医院的大门口,几辆警车闪烁着警灯,马路边上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京城西城区公安分局的刑侦技术人员正在勘查现场。   警员们找到了几位现场目击者,说法大致相同,两名穿黑色风衣的男子从医院里走出来后,不知为什么突然互殴起来,然后双双的摔倒在马路边上,再也没起来。   据住院部的值班护士辨认称,这两个人曾经到医院寻找一名叫李二丫的流产孕妇,自称是其亲属。   当警员们来到204病房时,发现患者已经失踪了,查阅其病历,手术知情同意书中的亲属一栏上签字者为“东东”。   “这个‘东东’是患者李二丫的什么人?”警员询问道。   “民警同志,这可是一位见义勇为的好心人啊,她不但送患者来医院急救,而且还垫付了所有的医疗费用。”值班护士介绍说。   “见义勇为?”警员们对此产生了怀疑,如果是学雷锋做好事送病人入院可以理解,但是非亲非故的一下子垫付了这么多的手术费、医药费和住院费,则十分的少见。   “是啊,”值班护士回忆道,“东东始终守候在手术室的外面,一直等到手术结束问清了情况后才离开,而且还说第二天一早就过来探望呢。”   警员看了下手表,如此说来,几个小时之后,那位“好心人”东东就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我们安排两名便衣守在这儿,一旦东东出现就立刻示意,警方要和她好好的谈谈。”警员说。   “好的。”值班护士应允道。   医院大门外的现场勘查结束了,初步结论是两人之间产生了矛盾,最后互殴致死。不过死者身上并无有价值的发现,所以还要进一步查明其身份,单从衣着特征上来看,倒很像是黑社会成员。   尸体拉走后,警方撤除了警戒线。   清晨,上班的自行车人流如潮水般涌来,人们熙熙攘攘,又开始了都市里繁忙的一天。   东东一大清早就来到了积水潭医院。   住院部的值班护士发现后,随即示意给了两名便衣警察。   “请问,你是东东吗?”便衣上前拦住了她。   “什么事儿?”东东诧异的问道。   便衣警察亮出了证件,说:“我们是西城分局的,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嗯。”   “你和李二丫是什么关系?”便衣直截了当的问道。   “哦,是这样......”东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述说了一遍。   “你是说一个怀孕晚期的大肚子孕妇,从你家的屋顶上就这么掉下来了?”那位询问的便衣警察惊讶的疑问道,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就是这样子的,我又不会骗你。”东东的语气肯定。   “那她是怎么上去的呢?”   “你们也真是的,直接去问李二丫不就结了。”东东不耐烦的说道。   “那个李二丫已经失踪了。”便衣回答。   “什么!失踪了?”东东愕然道。   “昨夜有两个男人到医院找李二丫,自称是她亲属,随后便双双的死在了大门口马路边上。”   东东更加的吃惊了,稍微冷静下来后,问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也正是警方想要知道的,”那便衣说,“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到分局辨认那两名死者,看看是否认识。”   东东迟疑了下,谨慎的说道:“那好吧,不过我要先打个电话回家。”   “到局里再打吧。”两名便衣警察不由分说的将东东带上了警车,朝着西城区公安分局驶去。   羊角胡同的那所民宅,二丫躺在厢房的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自己的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但小活师万一有事,那可是客家嬷嬷今生唯一的指望。   这个吴戥教授与自己素不相识,因何要暗下毒手呢?而且还伪装成了房客住进憨叔家,这肯定是经过了周密的策划与安排,背后一定有某种阴谋。   记得吴戥教授来的那天,曾经有一位街道居委会的人陪同而来,两个人会不会是一伙儿的呢?   二丫越想越可疑,如果从此人的身上去查吴戥教授的下落应该靠谱。对,事不宜迟,得赶紧去。   她坐在床上盘腿打坐,由于开刀时损失了不少元气,所以要尽快的恢复,追寻吴戥的道路肯定会异常的凶险,自己需要多一点提升功力。   正房内漆黑一片,阿呵合衣坐在椅子上,透过窗户监视着厢房里面的动静。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主公很是烦恼,自从川北阆中出了事儿以后,派出去的魏六禅、费老以及归丛丛熊大夫妇相继身亡,就连下尸彭姑和葛老魇也失踪了,三尸九虫已去其半,可谓是损失巨大。   难怪主公这么看重二丫这只幼魇呢......可是她的女儿活师究竟在哪儿呢?这吴戥教授又是何许人?   阿呵正寻思之间,忽见厢房内闪烁出了一阵五色光晕,映射在玻璃窗上五彩纷纭,她知道,这只幼魇正在练功。   天亮了,二丫精神抖擞的走出了厢房,有了寻仇的目标后,感觉到体内立时充满了凛冽的杀气。   “我要回家去住。”二丫断然说道。   “可是你的刀口还未痊愈。”阿呵劝慰着。   “有良哥已经出门几日了,也许会有电话打来,所以我必须等在家里。”她的语气十分坚决。   “那好吧,我送你。”阿呵说。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二丫告辞后,独自一人沿着后海边往憨叔家走去。   “喵......呜呜呜。”当二丫迈进憨叔家院子时,媚娘一下子扑了过来,激动的热泪盈眶。自从那天二丫上房追吴戥教授去了以后,媚娘便忠实的守在了东厢房内,牠知道二丫幼魇的本事,自己去也是多余。况且那幅《敦煌梦魇图》画轴还收藏在屋内,万一大家都不在,吴戥教授的同伙来盗画就麻烦了。对,据说这就叫做“声东击西”,是人类的一种诡计。   憨叔憨婶见到二丫回来了,赶紧上前询问情况,这两天二丫与小活师突然失踪,可是担心坏了,如果再没有消息的话,就准备去报警了。   “吴戥教授抢走了小活师。”二丫把那天发生的事儿大致说了下。   “你的肚子......”憨婶眼尖,一下发现二丫的肚子瘪了。   二丫“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抽泣着说孩子没了。   憨叔憨婶闻言都呆愣住了,憨婶赶紧扶二丫回房歇息。   媚娘嗓子眼儿里“呼噜呼噜”的直响,气得上窜下跳,如同疯了似的。   东厢房内,憨婶告诉二丫,吴戥教授自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有良也未曾有电话。   那就不等了,二丫决定自己单独行动,开始寻找吴戥教授的下落,即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其碎尸万段,救回小活师。 第67章 无灯教授   深夜,京城至成都的特快列车轰隆隆的行驶在汉中平原上。软卧车厢内,无灯教授坐在车窗前,望着月色下广袤的原野和村庄,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日,他在憨叔家中突袭二丫未果,仓惶的跃上房顶带着小活师逃窜。其实他并未跑多远便跳到一户人家的小院里隐蔽了起来,并随手点了婴儿活师的昏睡穴。想不到这个李二丫竟然是只幼魇,那突如其来的五色魇芒差点毁了自己的右掌,她若是追了上来,自己绝非对手。   须臾,他听到平房顶上一阵踩踏声由远及近,二丫辫子散开,蓬松乍立,愤怒的身影凌空一晃而过。然后随即却听到了坠落的声音,估算着并不远,就在隔壁的高墙背后。   无灯教授竖耳聆听,须臾便有年轻女人的惊呼以及说话声音,不久后便传来了120急救车的鸣笛。   无灯教授知道出事儿了,于是怀抱着小活师悄无声息的跃上屋顶,远远的望见二丫被抬上了救护车。   这是怎么回事儿?无灯教授心中诧异,于是决定跟在后面看个究竟。他提起一股浩然之气窜房越脊的追了上去,眼瞅着那辆救护车就近驶入了积水潭医院的大门,于是跃下房顶,装成抱着患儿看病的老头走入医院。   在急诊室的走廊里,正当二丫被匆忙推进手术室急救的时候,无灯教授就默默抱着昏睡的婴儿坐在尽头的候诊椅子上。他目光撇过去,瞧见了手术室的女护士拿着一份手术知情通知单出来四处张望,焦急的寻找病人家属。这时一位中年妇女代为签字并垫付了手术费。   过了好一会儿,有位护士拎着满是血污的黑色塑料垃圾袋出来,告诉那位中年妇女说母亲保住了,但孩子已经死了,然后叹息着走去后院,将死婴丢弃到了墙角的一个盛有废弃医疗物品的垃圾箱内。   护士离开后,无灯教授悄悄来到垃圾箱跟前,解开了那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一具新生婴儿满是血污的尸体露了出来。   死婴的皮肤呈青紫色,应是缺氧窒息而导致了尸厥,无灯教授心中暗道。他试着从死婴的头顶百会穴输入一丝浩然之气,那百会穴为诸阳之会,百脉之宗,但凡尸厥之症以及卒暴中风等疾,当以此穴为要。   无灯教授纯正的儒家浩然正气自死婴的囟门始,一点点打通其手足三阳经以及督脉。须臾,死婴的皮肤颜色渐渐的转淡,最后开始有了呼吸,尽管还很十分的微弱。   “还好,总算来得及,不过这孩子的命也是真大。”无灯教授松了一口气,自语道。   唉,自己枉为一代儒家功宗师,竟然屈从于魇对一怀孕妇人下手,简直辱没了堂堂孔孟之道,令圣人蒙羞。现在好在救活了二丫的孩子,就算是作为对她的补偿吧。   不过,这个早产的男婴身子实在是太过虚弱,恐怕唯有慢慢喂食以中庸之气调养一段时间才行。   最后,无灯教授下了决心,要将小活师和男婴一同带去僰王山,传授此二人儒家神功,将来作为自己的传人。   当晚,他先将男婴藏在恭王府的一处隐秘之所,然后再次往其体内输入了一些浩然之气,让其昏睡着,确保不会有事儿后,抱着小活师去见主人。   不料主人知道了二丫是一只幼魇,要以小活师作为筹码来要挟,无灯教授心想既然活师能够回到母亲的身边,自己也就安心了。但男婴的事儿他隐匿下来了,即便是对主人也没说,儒家功后继有人才是第一位的,更重要的这男婴是幼魇的孩子,天赋必定过人,这从小活师身上就能体现出来,尽管其是个女孩儿。   当无灯教授到了北京饭店见到了平原之后,对此人的儒学功底大为满意,所以决定将他也收入门下。   平原在僰王山镇客栈中见识过无灯教授的轻功,简直就是来无影去无踪,原来金庸小说中的武功现在民间仍然还存在着。所以,当教授问他是否愿意拜师学儒家功时,平原满口答应了,愿意放弃法官的公职随教授前往山中修行。   无灯教授并没有告诉他真相,那就是儒家功修炼到极致时,男性生殖器官将会内缩入腹,终生再无子嗣。   “教授,不,师父,”平原问他,“咱们何时可以出发?”   无灯教授把心一横,断然说道:“马上就走。”说罢,推开房门,唤醒了徐华声。   “老夫要带平原回僰王山,你转告张局长一声,那个活师婴儿留在了屋里,请他设法照顾好,以备主人的不时之需。”无灯教授吩咐说。   徐华声困惑的望着平原,发现这位老同学一脸的喜色,不由得诧异道:“平原,你不想进入公安部了么?张局长正在对你进行评估考核呢。”   “不了,我要跟教授一道回僰王山,那儿毕竟是四川,离家也近些。”平原回答说,如果能学到一身上乘的武功,区区公安部的工作又算得了什么。   无灯教授不再废话,转身带着平原出门扬长而去。   两人连夜搭乘的士到了恭王府外,留平原在车上候着,自己则纵身一跃飞过了高高的围墙,令那年轻的出租车司机大开眼界,惊讶的合不拢嘴。   须臾,无灯教授怀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越墙而出,回到了车上,然后一路驶向了京城火车站,然后乘坐前往成都的特快列车离开了京城。   列车一路风驰电掣般的行驶,窗外远山一抹黛色,残月如钩,大地一片空明。   “师父,您还没睡?”平原醒了。   “嗯。”   “儒家功,这名字真好,一听就是有着五千年华夏文明的传承。”平原心里面由衷的赞道。   “平原。”无灯教授望着他。   “是,师父。”   “僰王山中生活条件艰苦,你可能承受?”无灯教授说道。   “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穹......”平原吟诵起了文天祥的《正气歌》来,车厢内充满了一种悲壮苍凉的气氛,大有“壮士兮一去不复还”的燕赵豪情。   列车徐徐的驶进了成都车站。   无灯教授怀抱婴儿与平原随着人流缓缓的走出月台,两人没有留意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若即若离的跟着一个瘸腿老者。   成都站前广场的商店里,无灯教授买齐了一干婴儿用品,包括奶粉等物,然后乘上了前往川南兴文的长途大巴,那个瘸腿老者也暗中尾随着上了车。   傍晚时分,僰王山镇。   无灯教授和平原在小饭店里匆匆吃了晚饭,然后又买了一些生活所需之物,撂在竹篓中背着上山。   月色迷离,山中升腾起白色的雾霭。攀登途中,教授警觉的回望身后,总觉得似有什么不妥,但除了雾气与虫鸣之外,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终于回到了飞雾洞。   无灯教授顿时感觉到如释重负,在下落水隐居数十年,就如同归家一般。他点燃了油灯,并从墙角的溶洞内拽出一个包袱,挑了件土布长衫换上,还是儒家装束要舒服得多,绝非那些中山装、西服之类的奇装异服可比。   “平原,你明日下山去镇上,也定做两件长衫吧。”他吩咐说。   “是,师父。”平原应道。   “噗”的一声,无灯教授撩起了长衫,放了个响屁。   随着“窸窸窣窣”一阵响动,石洞缝隙里忽然跑出无数的黑甲屎壳郎来,贪婪的嗅着久违的浩然之气。   教授笑眯眯的望着那群铁甲大军,就如同见到自己的亲人一般,他迫不及待的蹲下挤出了几个金灿灿的粪球,屎壳郎们大喜,随即蜂拥而上啃食了起来。   平原见状惊讶的目瞪口呆,原来儒家功法如此的神奇,竟能将人与昆虫完美的结合成生物链,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地上铺着兽皮,男婴安详的熟睡着,屎壳郎们吃完美餐后都跑过来围观。但见它们对婴儿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感到既新鲜又好奇,尤其是那小孩儿的身体内透出淡淡的浩然之气,另铁甲军团们倍感亲切。   “平原,待你明后日换上儒家礼服后,便可举行拜师仪式,正式传授师父的独门武学儒家功。这孩儿是你的师弟,由于他还太小,你要负责其饮食起居,比如喂食奶粉,更换尿布,另外还要经常带出去晒晒太阳,明白吗?”无灯教授吩咐说。   “是,师父。”平原答应下来。   “你可以歇息了,为师先去上落水一趟。”说罢,无灯教授便径直奔上落水而去。   途径天生桥时,他往深涧中瞧了瞧,徐华声说那个邢书记夫妇便是由此坠落桥下的,此刻耳边唯有汨汨的流水声,除此漆黑一片。   朦胧的月色,上落水天坑崖壁凹洞内,已经没有了秋波老妪的身影,只闻螽斯蟋蟀寂寥的低鸣之声。唉,无灯教授发出了长长的叹息,然后转身返回。   “平原,你怎么还没睡?”他瞥见平原依旧合衣坐在兽皮褥子上面,于是问。   “师父尚未安歇,徒儿怎敢先睡。”平原坦然答道。   这小子倒是尊师重道,根基不错,无灯教授暗自寻思着。   “师父,师弟可曾起过名字?”平原问。   “嗯,他的父亲姓有,《百家姓》中排行第418位。此姓源于上古复姓有巢氏,庄周在《庄子。盗跖》中说,‘古者禽兽多而人少,于是民皆巢居以避之,昼拾橡栗,暮栖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纵观释道儒三家取名,道家清净无为,佛教明心去欲,而我儒家则以人为本,讲求仁义礼智信。儒家功更是尊‘中庸之道’来修行的,所以就叫‘庸儿’吧。”   “庸儿,”平原嘴里念叨着,“师父,这名字倒是不错,可是他父亲姓有,‘有庸’念起来却有些拗口。”   无灯教授点点头,说:“暂且先叫庸儿,也许他父母早就已经起好了名字呢。”   两人吹熄油灯安歇了。   飞雾洞的外面,高大的刺楠树下,那个瘸腿老者静静的守候着。 第68章 跛脚隐士   清晨,平原早早的起来,开始在下落水石洞中生火做饭。他一下子还适应不了山中隐士们日中一餐的习惯,所以教授允许其逐渐加以改变。   早饭后,平原走出飞雾洞,下山前往僰王山镇。   昨日上山时天色已晚,景色朦胧,现在一看则大为不同。但见目及之处,植被茂盛,瀑布碧泉,清幽静雅,满山遍野的楠竹林青翠欲滴,令人心旷神怡。   来到僰王山镇,他找到了那家经常为山中隐士做衣服的裁缝店,量身订制了两件灰色土布长衫。由于午后才可取到衣服,在等待的一两个时辰里,他就随意的在街上溜达,自己在兴文县法院实习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感觉此镇的变化并不大。   中午十分,他找了家小饭馆坐下,并点了几个炒菜,准备喝上两口,以后在山上修行就要清苦了。   一个瘸腿跛脚的老者走进饭馆,要了碗米饭和一小碟咸菜坐在了平原对面,此人看来生活较为拮据,只捡最便宜的吃。   “听口音,老先生不像是本地人。”平原见其穿着破旧的灰色中山装,一副落魄的知识分子模样,于是对其产生了些许同情感。   老者抬起头来,囧涩的说道:“我是僰王山上的修行者。”   “原来您也是一名隐士?”平原闻言肃然起敬。   “嗯。”老者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点了点头。   “老先生若不嫌弃,我们一道吃如何?”平原朝着店家再要了一只酒杯,热情的邀请道,他想多了解一些关于隐士修行的情况。   老者欣然答应了,两眼盯着桌子上香气扑鼻的炒菜,深深的嗅了几口,垂涎欲滴。   平原微微一笑,为其斟满了酒,两人边吃边聊。   “我叫平原,昨日刚刚上山修行,请问老先生如何称呼?”平原自我介绍说。   老者呷了一大口酒落肚,正色道:“修行人一般都不再用原来的姓名,叫我‘跛脚隐士’就行了。”   “‘跛脚隐士’?这么称呼似乎有些不大尊重。”平原颇为难。   “无妨,但凡修行者,对世俗礼数褒贬早已看淡了,小兄弟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入了此道儿?”老者疑惑的目光望过来。   “只是厌倦了朝九晚五的刻板生活,想出来透透气,见识一些新的事物。”平原说的也是真心话。   “那你准备在山中的什么地方修行呢?”老者问。   “僰王山飞雾洞。”   “呦,那可是个好去处,不过已经有修行者在里面了吧?”   “是的,我跟着师傅在下落水,听说上落水原来是有人在修行,后来走了。”平原说。   “哦,那我倒是应该考虑也进飞雾洞内修行,换换环境说不定还可以突破瓶颈呢。”老者沉吟道。   “好啊,那我们就是道友了。”平原高兴的说。   “你师父叫什么,在僰王山修行多久了?”老者端起酒杯,和蔼的目光注视着他。   “无灯教授,在飞雾洞中已经好几十年了。”   “那他是释道的哪一家?”   “儒家功。”平原告诉他。   “原来如此,”老者漫不经心的问道,“洞中现在只有你们师徒两人么?”   “还有一位师弟,”平原笑了,“不过才出生没几天,还得我这个大师兄给他喂奶呢。”   “他叫什么?”   “庸儿。”   跛脚隐士在镇上备齐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酒肉熟食,背在竹篓里,然后跟随着平原一起攀山来到了飞雾洞。   下落水石洞内,正在打坐的无灯教授睁开了眼睛,犀利的目光直视着这位不速之客,口中淡淡问道:“道友从何而来?”   跛脚隐士微微一笑:“湘西沅陵二酉山藏书洞。”   “哦,相传两千多年前,秦始皇焚书坑儒,京都咸阳儒生惨遭坑戮。有两位‘秃发老儒生’偷偷的将家中藏书从咸阳经河南,水舟陆车星夜南奔,越洞庭沿沅水转酉水逆流而上,把一千多卷竹简藏入二酉山古洞之中。刘邦建汉以后,这两位秃头儒生遂携竹简书籍前去呈献,令满朝文武无不感动。正是‘二酉奇篇人鲜识,焚书翻遣书遍存’,历代文人墨客纷纷前去二酉山仿古朝圣,此事已成为儒学史上的一段佳话。道友既然在此地修行,定是对古今儒学深有见地。”无灯教授呵呵笑道。   跛脚隐士答道:“道友过奖了,不过二酉藏书,对于继承、延续和发展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化历史的确作出了重要的贡献,历代朝廷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清光绪年间,湖南督学使张亨嘉奉旨前往沅陵二酉藏书洞树碑立传,至此,中原各地学子每年上山朝拜者络绎不绝。只可惜文革期间,藏书洞遭到了极大的破坏,直到近年来,沅陵县文物部门才开始着手整理和修复的工作。”   “道友似乎对中原历史文化颇为了解,敢问你修道前是做什么的?”无灯教授见此人对儒家先贤多有褒奖之意,顿时心生好感。   “我原来只是一个考古学教授。”跛脚隐士谦虚道。   无灯教授闻言长舒了一口气,乐呵呵的说,“老夫无灯,原是北大的历史系教授,咱们算是同行了。”   跛脚隐士拱手施礼:“原来无灯道友出自中原第一学府,我初来僰王山,听说上落水山洞暂时空闲,不知可否就在此隐居修行呢?”   “当然可以,上面的天坑竖洞原有一位秋波老妪在那儿隐修,如今已经离开。道友正好可以在此修行,闲暇时老夫与你谈古论今,岂不快哉?”无灯教授欣然接受,隐士们常年隐居山深之处,时有寂寞难耐之时,若是能有志同道合之人聊天解闷,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多谢无灯道友成全。”跛脚隐士再次拱手相谢。   “道友如何称呼?”无灯教授问道。   “‘跛脚隐士’。”   “呵呵,道友,老夫这就带你去上落水。”无灯教授站起身来,他知道隐修之人大都不愿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因此并不在意。   两人走过天生桥,来到了天坑竖洞。   “秋波老妪在此修行时,就住在上面的凹洞之中,不知道友可否上得去?”无灯教授手指数丈高的石壁说道。   跛脚隐士面现为难之色:“那儿实在是太高了,我看这块大青石还不错,就在此修行甚好。”   无灯教授告辞返回下落水,详细的询问了有关平原与‘跛脚隐士’相遇的细节,心中不由得暗自寻思。此人出现的时机颇为蹊跷,昨日前脚刚刚回到僰王山,今天跛脚隐士紧接着便到了,难道真的有这么凑巧么?回想起昨晚上山之时,自己总感觉身后似有不妥,难道是此人一路跟踪而来?   总之,还得要多加小心才是。   跛脚隐士坐在大青石上,他便是“老白”佘天庭。自从临潼西山之巅的那场恶战之后,费叔被打回了原形,黄老魇则灰飞烟灭,自己终于解脱桎梏,重新恢复了自由之身。   他眼瞅着有良与二丫相互搀扶着走下西山,从此遁隐江湖,而自己却无路可走,于是便又回到了陕西省博物馆,继续从事原先的考古课题研究。同时在第四军医大学把那条残腿安装了假肢,尽管走路还有点瘸,但总算甩掉了拐棍,这都是拜有良那个臭小子所赐,现在想想都来气。   这次因公出差在西安登上了这趟京城开往成都的列车,下车时,他不经意间瞥见了无灯教授怀抱着的那个婴儿,心中不禁一动。就在其擦身而过之际,老白张开嘴巴悄悄的探出他那条灵敏的舌头,果然感应到了一丝奇特的生物磁场,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不会错的,那正是残存的魇气。   这孩子的母亲是一只魇,他断定。   纵观当今世上,雌魇如凤毛麟角般罕见,难道这婴儿是二丫的孩子?自己当年费尽心机从河南驻马店大洪水中找到孕育着的魇胎,然后送去陕西铜川耀县孙家源过胎,成功的培育了二丫这只幼魇,可是到最后却两手空空。若不是在西山之巅头脑灵活,借有良之手除掉了费叔和黄老魇,自己恐怕早就葬身临潼了。   如果真是二丫的孩子,怎可能落到了无灯教授的手中呢,凭二丫和有良的功力,普天下又有谁能敌?难道他俩出事了......   老白从竹篓中取出酒肉熟食,朝着下落水石洞走去,必须先摸清情况后再下手。那个无灯教授看似武功不弱,也颇具心机,而小伙子平原倒是憨厚诚实,并无多少城府,可以套出些东西来。   “呵呵,无灯教授,这儿有些酒菜,你我不如小酌几杯如何?”老白热情的相邀。   无灯教授心道,也好,自己正对其心存芥蒂,借此再深入的了解一下这位跛脚隐士,以防后患。   “求之不得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僰王山中,夜深风凉,正好把酒言欢,有劳了。”无灯教授欣然接受。   老白摊开熟食,无非还是宜宾板鸭和怪味鸡,镇上也没啥别的特产。酒是当地土烧,浓烈呛人,入口火辣辣的挺有劲儿,三个人边吃边聊。   “这个婴儿好似刚刚出生不久......”老白喝了口酒,瞥了眼兽皮褥子上睡觉的庸儿,不经意的说着。   “嗯,才几天。”无灯教授答道。   “他便是我的师弟庸儿。”平原一杯落肚,面色便已经发红了。   老白端起酒杯,眼睛望向了婴儿,口中试探着说道:“无灯道友,你我都是读书人,俗话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不可不察啊。”   无灯教授闻言哈哈一笑:“道友差矣,《论语》中说,‘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年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这孩子原本是一死婴,被丢弃在医院的垃圾箱中,老夫并非贪一己私利之人,而是动了儒家恻隐之心将其救活,然后带来僰王山中养育的。”   “哦,原来如此,无灯道友果然高风亮节,具大儒之风范,令人钦佩之至,”老白赞道,“若是这孩子的父母得知其死而复生,不知得多感激涕零呢。”   无灯教授回想起自己重手突袭二丫时的情景,心中不禁一片茫然,这只幼魇肯定对自己已经是恨之入骨,希望主人尽快将小活师还给她,这样多少可以平息其心中之怨气。至于庸儿,大家都以为死在了医院里,时间久了,慢慢就会淡忘的。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无灯教授自言自语道。 第69章 活师被盗   清晨,婺源县局才发现关押在拘留室内的一名嫌犯越狱潜逃了,这位释了去不但盗走了那具半截子残尸,而且还打晕了一名值班警员和两名法医。   雷局长匆匆赶到县委招待所,叫醒了公安部刑侦局的张局长,紧急的汇报此事。   “都怪我们疏忽大意,为此县局将作出深刻的检讨,并且以此为鉴,汲取教训,避免再犯同类错误。”雷局长垂头丧气的说着。   哦,这个释了去还真不简单呢,张局长沉思着,只是不知道他和首长究竟是什么关系?   “张局长,我马上安排所有警力设卡堵截逃犯,决不能让他在眼皮子底下溜掉。”雷局长恨恨说道。   “暂且不要,你先回局里去,我洗漱完马上赶到。”张局长阻止了他,然后穿衣下床。   见雷局长离开了,他匆忙的抓起了电话,拨通了京城首长家。   “首长,释了去是什么人?”张局长简明扼要的将发生的事儿大致叙述了一遍。   话筒内沉默良久,最后首长说:“主人很看重他,准备收为己用。”   “我明白了。”张局长撂下了电话,与徐华声二人匆匆赶往县局。   雷局长正在办公室里焦急的等待着,已经抽了半包香烟。   “释了去暂且先不要去管他,此人还牵扯到京城里的其他要案,绝不能够打草惊蛇,还需要继续经营一段时间。另外,切记此事儿不可外传,要切实的做好保密工作。”张局长的神情十分严肃。   “是。”雷局长只好无奈的应道。   “那三名警员的情况如何?”张局长面色和缓下来。   “都没啥事儿,好像只是被点了穴道,原来江湖上还真有这种传说中的武功啊。”   张局长若有所思的自语着:“江湖无所不有,并非你我所能想象的。”   “另一名嫌犯齐蒙已经加强了警卫,确保不会再出问题。”雷局长接着说。   “嗯,他是不会跑的,否则昨天夜里就一块走了,”张局长微微一笑,“县局的法医要抓紧时间对其他的十一具尸体进行尸检,国家安全部的人估计下午就会赶到了。”   “是,我已经安排了县人民医院的几位外科医生协助法医勘验,否则时间怕是赶不及。”   “很好,充分发挥本地资源嘛,争取今天完成所有的尸检并呈上检验报告。”张局长吩咐道。   “请局长放心,我们全力以赴,保证完成任务。”雷局长胸脯一挺朗声道,看来嫌犯越狱一事上面不会再追究了。   傍晚时分,天阴沉沉的,不久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今年的江南梅雨似乎比往年早了些。   婺源县公安局会议室内,香烟缭绕,国家安全部八局的李局长以及一干工作人员危襟正坐,面色严肃。南山村发现的尸体当中竟然出现了台湾军情局的间谍,此事意义重大,事关国家安全,因此国安部前来接管此案,全权来处理。   “同志们,目前国际上的敌对势力,尤其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和台湾军情局活动极其频繁,对我国家安全构成了严重威胁。南山村所发现的尸体,绝非普通的刑事案件,而是一起跨境间谍案。据我们所掌握的内线情报,这位黄汉辉科长是军情局四处的一名少校军官,此人已于十多年前失踪,据悉是潜入了大陆。从那时起,我们就开始布网查控,但是多年来却始终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原来竟然死在了婺源。”李局长介绍着案情。   “法医的尸检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县局雷局长汇报说,“在这十一具尸体中,只有一具男性骨骸的死亡时间较为久远,大概已有近六十年了。其余的尸骨都是十余年前死去的,其中死者黄汉辉腰部中了两颗枪弹,根据遗留在体内的子弹进行弹道比对,系现场发现的马牌和花口牌手枪所发射。另外两具无名尸首也是死于这两支手枪,似乎像是互射而导致,难道他们之间发生了火拼?还有一名死者的颅骨内发现了一枚细小的针状子弹,我们从未见过这种弹头,现场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小口径枪械。”   “拿来那枚弹头看看。”李局长吩咐说。   有警员呈上一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粒细小的针状子弹头。   安全部的一位反间谍人员掏出放大镜观察了一下,然后说道:“这是二战期间德国‘超级毒刺钢笔枪’使用的子弹,采用压缩空气发射,为了增加杀伤力,针上涂有剧毒。解放后,此枪曾经广泛为国民党特工所使用,但射程较短,一般都在十米左右。”   “现场没有发现那支钢笔手枪吗?”李局长问。   “没有,已经彻底的勘查过了,不可能有遗漏的。”雷局长的语气肯定。   李局长沉吟道:“如此说来,持有‘超级毒刺钢笔枪’的那个人并不在这十一具尸体之中。”   众警员面面相觑,一时间议论纷纷,没错,当年案发之时,分析起来起码有一名台湾特工在杀人后走掉了。   “李局长,关于现场抓获的那名嫌犯齐蒙......”雷局长接着汇报。   “哦,此人是我局的工作人员,会议结束后,带我去见他。”李局长打断了他的话。   雷局长坐下不吱声了,张局长曾经嘱咐他,有关释了去的事儿先不要对国安局的人提,万一问起来,就说此人涉及京城另一要案,由公安部刑侦局具体在负责。   “哔哔哔......”此刻张局长腰间的BP寻呼机突然响了,低头一看,原来是家中的老婆在传呼他。一般情况下,自己办案在外,若无紧急的情况,她是绝不会来打扰的。   张局长起身来到隔壁办公室,抄起电话拨通了京城家中,话筒里传来自己老婆惊慌失措的声音:“老张,那个婴儿不见了......”   无灯教授带着平原临离开北京饭店的时候,告知这名婴儿是主人的筹码,并且随时都可能要用到。因此张局长为慎重起见,便将其领回了家中,交给老婆来亲自照顾和看护,他和徐华声两人则匆匆的搭机赶往了江西婺源。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张局长大吃一惊,急忙询问事情的缘由。   “今天天气挺好,下午我就带着婴儿到公园里转转,把他撂在草坪上晒晒太阳。碰巧遇到了个老熟人,也就多唠叨了两句,结果回过头再找那孩子就不见了。我也急了,公园里连旮旯都找遍了,也没看到他人影,八成是让人贩子给抱走了。这不,没辙儿了,就赶紧给你打传呼。”老婆絮絮叨叨的讲述着。   张局长眉头紧锁,看来麻烦大了,自己把主人的东西弄丢了,若是怪罪下来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报警了么?”他赶紧问道。   “正准备去报警呢,想想还是先跟你通了话再说。”老婆的声音带着哭腔。   “先不要报警,等我回来再说。”张局长撂下了电话。   会议室里讨论的正热烈,人们对此案各抒己见,喷云吐雾,烟味儿更浓了。   “大家静一静,”张局长走进会议室,开口说道,“由于此案牵涉到台湾军情局,已经由开始时的刑事转变为间谍案件,根据相关法律,此案将移交给国家安全部门负责侦办,婺源县公安局将全力配合国家安全部和江西省安全厅的侦破工作。刚刚接到电话,我必须立刻赶回部里,徐华声同志暂时留下,负责公安部与国家安全部之间的沟通和协调工作。”   “局长,出什么事儿了么?”徐华声悄声问道。   “那个婴儿丢了。”张局长小声说。   婺源县局派出一辆警车,载着张局长一路警笛长鸣驶往南昌,搭上了飞往京城的最后一趟航班。   半夜时分,他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家中。   老婆正坐在床上生着闷气,见到丈夫到了家,顿时憋了一肚子的火统统发泄了出来:“你们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吗?连京城里都遍地是人贩子,那全国每天得有多少拐卖儿童的事儿发生啊,可你们又都干些啥?那婴儿多可爱啊,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给弄丢了,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我有事儿出去一下。”张局长安慰了老婆两句,回到书房打了个电话,然后匆匆出门驾车直奔恭王府而去。   夜深人静,恭王府大戏楼前,张局长恭恭敬敬的站立在清冷的月光下。   “说吧,什么事儿?”戏台上的太师椅中蓦地出现了主人的身影。   “恕属下无能,无灯教授将婴儿托付于我,可家中老婆今天下午在公园里却不慎将其弄丢了。”张局长诚恐诚惶的说着。   主人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既然丢失也就算了,不必过于自责,要引以为戒,下不为例就是了。现在全国人贩子到处横行无忌,可见你们公安部门打击此类犯罪实属不利,长此以往,民怨集聚,可是要出大问题的哦。”   “主人教训得极是,我回去后就马上向部领导进言,应该在全国范围内立刻开展一次轰轰烈烈的打拐行动,解救被拐的妇女和儿童。”张局长赶紧附和道,难得今夜主人宽宏大量,没有计较自己的过失,兴许其遇到了什么开心事儿也说不定。   果不其然,他的猜测随后便得到了证实。   “哈哈,无灯呈来的鬼壶果然奥妙至极,不愧为是远古祝由鼻祖的骷髅头,老夫用其练功已经突破瓶颈,达到了最高层次。”主人发出一连串的桀桀怪笑。   “恭喜主人。”   “老夫今日难得开心,就让你见识一下,开开眼界吧。”主人话音未落,但见其双手一展,周身瞬间闪现出了一层白森森的魇芒...... 第70章 灭口   西城区公安分局,东东作了笔录之后就被放回来了。   首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听完女儿的叙述,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二丫突然失踪了,三狼派去的两名黑社会杀手自戕身亡,此事太蹊跷了,这中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铃......”桌上的电话响了,首长抓起听筒。   “首长,积水潭医院里的那个孕妇李二丫究竟是什么来头?我的两个人都死了,这事儿咱们得有个说法才行。”电话另一端传来三狼气急败坏的声音。   “东东,你先回屋去吧。”首长捂住话筒,示意女儿回避。   等东东离去了,他才缓缓的说道:“哼,我还想问你呢,据西城分局说,这两个人是互殴致死,现场有多位目击证人证实,他俩是不是平时就有仇?结果却坏了我的大事儿。”   “这根本就不可能,这两人是同胞兄弟,说互殴而死,鬼才信呢。”三狼反驳道。   “你想怎样?”首长冷冷说道。   “拿100万来,此事儿就算了结。”   “狮子大开口么?”首长嘿嘿一笑。   “首长,咱别说这个,若是十年前,我三狼替您做事儿那是求之不得,哪儿还敢收钱?可如今您老人家今非昔比,门庭冷落,难道自己心里还没数么?总之一句话,100万绝不能少,否则就把这事儿捅出去,您就着量着办吧。”三狼威胁说。   这帮黑社会真是他娘的社会渣滓,只要沾惹上了就甩不掉......首长心里恨恨的,但嘴上却平静的说道:“100万需要点时间筹措,这样吧,明日午时王府井东来顺门前,我会让人直接交给你。”说罢将话筒重重地撂下,一脸的怒气。   当夜,亥子交更,首长来到了恭王府大戏楼前。   “什么事儿如此急迫?”隐身于黑暗中的主人淡淡问道。   首长把三狼的事情说了一遍。   “好,老夫替你办了。记住,不许再去碰李二丫,她比那个有良可有用得多,明白么?”主人语气严厉。   “是,主人。”首长赶紧应道。   大戏台上的黑影转瞬即逝,清风袭来,首长的后脖颈凉飕飕的。   奇怪了,主人原本答应要除掉二丫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首长悻悻的回到了家中,不管怎么说,先把三狼的事儿解决掉了再说。   次日中午时分,王府井商业街上人流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东来顺涮羊肉饭店的门前,一个穿黑色风衣,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拎着个空皮箱,焦急的东张西望着,不时的低头看着手表,此人正是应约前来取钱的西城区有名的黑帮头子三狼。   “是三狼么?”这时身后蓦地传来冷冰冰的话音。   “你们迟到了。”三狼转过身来,口中说道。   “着急赶着投胎么?”那声音入耳有如彻骨之寒。   三狼还未看清来人,但觉双眼视网膜上刺眼的白光一闪,便一声不吭的倒毙在了地上。   街上的人们纷纷围拢过来,有热心市民跑入东来顺店内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当急救的医护人员赶到后,惊讶的发现此人双脚底涌泉穴各有一个烧焦的小窟窿眼儿,系雷电击中而死。   什刹海街道居委会,治保杨主任坐在办公桌后,正在翻阅辖区外来人口登记簿。自打改革开放以来,全国各地的流动人口都络绎不绝的涌来了京城,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治安的形势日趋严峻。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梳两条小辫,穿着蓝印花布上衣的年轻姑娘,怀中抱着一只肥胖的黑色大母猫。   “请问,你有什么事儿么?”杨主任抬起头来。   “那天北大的吴戥教授到憨叔家租房,是你带来的吧?”二丫冷冷的问道,双目充满了怨毒。   “没错,是我带去憨叔家的。”杨主任点点头,示意对方坐下。   二丫站立在那儿没动,口气依旧是冷冰冰的:“他人现在哪儿?”   “谁?”   “吴戥教授。”   “不是已经租憨叔的西厢房住进去了么?”杨主任惊讶道。   “他失踪了。”   “什么,失踪了?”杨主任愕然不已。   “喵呜......”媚娘恶狠狠的吼了一声。   “杨主任,你和吴戥教授是什么关系?你知道他哪儿还有落脚点?”二丫一脸怒容的逼问着。   “你又是谁?干嘛要找他?”杨主任把脸一拉,生气的反问道。   “那个吴戥教授抢走了我的女儿。”二丫恨恨的说。   “你说什么!”杨主任闻言叫了起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抢人家孩子可是犯罪行为,这在本辖区还从未有发生过呢。   杨主任匆匆赶往憨叔家,二丫一声不吭的跟在了后面。   “没错,这个吴戥教授趁着我们老两口都不在家,抢走了二丫的女儿小活师,还害得她流了产,简直就是个衣冠禽兽。”憨叔忿忿的说道。   憨婶更是怒不可遏,指责说:“杨主任,是你引狼入室才出了这档子事儿,当初老娘怎么就瞎了眼呢。”   杨主任已经是一额头的冷汗,看来这位姑娘所言非虚,吴戥教授原来是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杨主任,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憨叔与杨主任相熟多年,知道此人绝不会是吴戥教授一伙儿的,于是开口询问道。   “唉,是辖区的民警介绍来的,哪成想竟会是一名罪犯呢?”杨主任此刻真的是懊悔不迭,赶紧问,“你们报警没有?快去报警啊。”   “报警有什么用?”二丫冷笑两声,“这个吴戥教授不就是警察介绍来的么?”   就在这时,院子里走来一五短身材的小老太婆,上着长袖对襟短上衣,扎着一条红色的斜纹围腰,单式片裙缀着黑色前遮阴布,脚上打着绑腿,银发披肩,满脸的皱纹,正是离家数日的客家嬷嬷。   “嬷嬷,你回来啦。”二丫一见到客家嬷嬷,数日来的委屈一股脑儿的爆发出来,泪水喷涌而出。   “怎么啦?二丫,小活师呢?”客家嬷嬷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她被人抢走了......”二丫终于哭出了声。   客家嬷嬷一听发丝骤然乍起,登时怒不可遏:“什么鸟人如此大胆,竟敢抢走老妪的女儿!”   “咯咯咯......”随着一阵惬意的笑声,四合院门口走进来位中年妇女,一袭青衣,口大齿豁,脸上长满了黄褐斑,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正是小活师。   “阿呵......”二丫愕然道。   “小活师!”客家嬷嬷喜出望外,赶紧上前一把夺过孩子,竟然喜极而泣。   憨叔憨婶面面相觑,也随即露出了笑容。   二丫怔怔的望着阿呵,泪眼婆娑的问着:“这是......”   阿呵嫣然一笑,拽着二丫的手走到一边,悄声说道:“主公答应过的事儿,就一定能做到。”   “那吴戥教授呢?”二丫咬牙切齿的问道。   “吴戥教授?没听说过呀,”阿呵摇了摇头,接着往下说,“主公的眼线遍布京城,很快就查到了你女儿的下落,是在一个老婆子的手中。等她带着婴儿在公园里溜达的时候,我就顺手牵羊的抱走了,还看到她在满公园里的乱找呢,嘻嘻......”   二丫松了口气,小活师能安全的回来,总算是对客家嬷嬷有所交代了,只是不杀了这个吴戥教授,心实有不甘。   “二丫,主公帮了你,现在可否愿意和阿呵一道为他做事呢?”阿呵微笑着说。   “我丈夫马上就要回来了,需要和他商量一下。”二丫答道。   “好的,主公说不能勉强你,在京城若遇到有为难之处,尽管来羊角胡同找阿呵便是,什么事儿都能摆平。”阿呵诚恳的莞尔一笑,随即转身离去了。   “二丫,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个女人又是谁?”客家嬷嬷怀抱着小活师,疑惑的问道。   “哦,这是我在医院里新交的一个朋友,人很热心,在京城里人脉也广。听说了小活师被人抢走,她的朋友们就帮着到处找,正巧在公园里给遇上,所以就抱回来了。”二丫搪塞着说道,有关主公的事儿还是暂时不要说的好。   “二丫,你的朋友为人如此仗义,值得一交,下次请她来家里作客吧。”憨叔钦佩的说道。   回到了东厢房,客家嬷嬷望着二丫腹部,不无疑惑的问道:“你的肚子怎么变小了?”   这一下触动了二丫的痛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孩子没了......”她悲伤的说道。   “怎么回事儿?”客家嬷嬷不解。   二丫哭述着吴戥教授袭击自己,小活师奋不顾身的扑上去撕咬被抢走,以及自己上房去追时动了胎气而流产,最终孩子死在了医院里。   客家嬷嬷伸手搂住了二丫,竟然像个孩子似的也陪着哭了起来。   许久,二丫抹了把眼泪,询问起嬷嬷去寻找汗尸的事情。   “找到了,是一具足足有五百多斤重的大胖子呢......”客家嬷嬷破涕为笑,讲述了自己潜入八宝山殡仪馆盗尸的过程,以及以一具木尸控制汗尸的重大发明。   “还要多久才能得到汗青呢?”二丫心中焦急,有良的残臂就等着它了。   客家嬷嬷思忖道:“普通的汗尸‘出青率’极低,每年只有八月十五这一天才有汗青分泌,所以接满一小瓶需耗时数年。不过这具百年不遇的肥大汗尸,再加上木尸不知疲倦的揉搓,老妪想今年中秋过后就可以为有良医治断臂了。”   “那不只有数月时间了么?”二丫闻言欣喜异常,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   客家嬷嬷点点头,不过忧心忡忡的说道:“眼下是最为关键的时刻,老妪还要去监护着,那汗尸待在洞里绝对不能被惊扰到,否则毛孔一旦关闭就不会再分泌汗青了。” 第71章 盗尸案   这些日子,八宝山殡仪馆中明显的加强了警卫,市局和分局刑警们白天黑夜的进行排查,可是始终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那具冰棺中的东瀛相扑选手尸体究竟去哪儿了呢?   日本文部科学省相扑协会访华团圆满的结束了在京城的表演打道回府,但遗憾的是因暴病身亡的“大关”级相扑选手神次郎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令公安部颜面扫地,于是发文要求限期破案。   从婺源回来后的第二天,张局长在北京饭店256号房间里秘密会见了白云观的虚风道长。   “道长,你可听说八宝山殡仪馆日本相扑手尸体被盗一事?”张局长问他。   “略有耳闻。”虚风答道。   “此事在国际上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境外敌对势力借此大做文章,把京城治安说得一塌糊涂。死者名叫神次郎,他的兄长近日将从日本岩手县赶来,据说此人是一名阴阳师,在东瀛的名头很大,想要亲自参与此案的侦破。但这涉及到国家主权问题,所以部里婉言谢绝了,但此人很有可能会背着我们私自行动。所以,我想请你这位‘五行追踪客’再次出马,在暗中盯着他,一方面保护其安全,另一方面是要防止其乱来,别凭空惹出事端。”张局长说道。   “此人叫什么?”虚风问。   “神一郎。”   “会说汉语么?”   “懂得一些,不过据说很生硬,估计就像电影里面的日本鬼子那样。”张局长嘿嘿笑了声。   虚风沉吟片刻,说道:“八宝山去年不是也发生过一起盗尸案么?”   “是的,李副部长亲自破的案,从八宝山西面的废弃矿洞中找到了那位老干部的遗体,但罪犯却始终未曾落网。所以,这个神次郎尸体被盗一案很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这次部里集中了一些刑侦骨干成立专案组,务必要将凶手缉拿归案。”张局长介绍说。   “那么,李副部长是从哪儿得到的情报?不会连作案者是什么人也不清楚吧?”虚风疑问道。   张局长苦笑了一下:“据说是他的一个内线所提供的信息,不方便透露。”   “可以请李副部长再去内线那儿索要情报嘛。”虚风不以为然的说着。   “那位内线已经失踪了。”   “被灭口了?”虚风惊讶道。   “八成是,”张局长叹息说,“现在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虚风道长思索片刻,问道:“上次的盗尸案的案卷在哪儿?贫道要看看。”   张局长微微一笑:“我就知道嘛,所以卷宗带来了,不过只能在这儿看,随后还要拿回去的。”说罢,他从公文包内抽出一黄色的牛皮纸袋递给了虚风道长。   虚风翻阅着卷宗,默默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合上案卷交还给了张局长,自言自语的说了句:“这位老干部体重也不轻啊。”   “什么意思?”张局长问。   “贫道是说前后这两具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格外的肥胖。”虚风沉吟道。   “伪满时期,新京出了这么一起案件,有好多新葬的坟墓被盗,尸体全都不翼而飞,而且所有丢失的尸体都是肥胖型的。最后案子破了,是一伙儿盗贼将尸体身上的肥肉熬成人油,然后制作人油包子在七马路一带贩卖。据说口味是极为鲜美,前去购买的市民络绎不绝,有的还吃上了瘾,别的包子根本不屑一顾。后来日本宪兵队将这伙盗贼当众都点了天灯,此事儿记录在满洲国警察厅的案卷中。”张局长回忆道。   虚风道长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首都机场,出港厅人流如潮水般涌出。   神一郎带着墨镜,胳膊肘上挎着件米黄色的风衣,拉着行李箱独自走出海关边检通道。   “请问,您是神一郎先生吗?”公安部刑侦局的警员上前问道。   “是的,神一郎是我。”对方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国话。   “我是公安部刑侦局警员,现在送您去宾馆。”那警员说道。   “谢谢。”神一郎点点头,跟随着一同走出机场大厅。   虚风道长穿着件深色西装,站在人群里默默的注视着,身上散发出古龙水的淡淡香味儿。   警车载着神一郎来到了北京饭店,住进了259号房间,就在张局长安全屋的走廊对面。   虚风道长则回到了256号安全屋,就近监视着神一郎。   这件事八成与客家嬷嬷脱不了干系,虚风心中暗自寻思着,此案就发生在她进京的数日后,一定是为有良医治断臂才偷偷盗走了神次郎的尸体。相扑运动员自然格外肥胖,是制作汗尸的最佳材料,这个客家嬷嬷,据有良说,普天下也只有她懂得这种古怪的祝由法术,除此而外,不会再有人会对肥尸感兴趣的。   虚风道长微微一笑,心中暗道,有良这小子宁可自己断臂而将仅剩下的一点汗青给了媚娘,如此有情有义之人,自己倒是应该帮他一把。   与此同时,在对面的259房间内,神一郎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威士忌酒,正在默默的想着心事。   日本总共有十万余种姓氏,而“神”性则与众不同,系祖传阴阳道巫师的姓,神一郎就继承了祖先的神秘巫术,他的道行在日本列岛就仅次于和歌山的鬼爪先生了。   阴阳道源自中国道教,但偏重于咒术,并且善于操纵超自然生物,这种具有一定神通的生物便称之为“式神”。式神的能量大小与主人的功力有关,而神一郎家族便是东瀛自古以来最负盛名的阴阳巫师宗门。   他把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然后打开了撂在床上的行李箱。   箱中有两只犬胎化石,如拳头般大小,白森森的那只名叫“犬神”,是保护主人的护法式神;另一只则是艳如鲜血般的殷红色,唤作“犬鬼”,魔力极高,桀骜不驯,一旦主人本身的灵力无法压制于它就有可能反噬,甚至吃掉主人。这两只“式神”是神一郎家族的祖传之物,自江户时期起迄今已有三百多年了。此番神一郎将两只式神都带来中国,因为他知道但凡发生盗窃尸体的事情,大多与巫术有关,而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信奉神秘道术的国度,民间高人隐士很多,因而不得不防。况且前不久他曾去拜见了东瀛阴阳道第一术士鬼爪先生,先生告诫他,中国虽然政府宣扬无神论,但民间却不泛流行各种巫术。毕竟是几千年传承下来的东西,其中高人隐士藏龙卧虎,绝不可小觑,当年东瀛截尸教便是去了中国大陆,最后导致全教覆没。   这次来到中国,尽管公安部方面不允许他参与案件的侦破,但自己又岂能袖手旁观呢?他们有句古语叫做“猫有猫路,鼠有鼠道”,我神一郎凭借着东瀛阴阳术,定要寻回神次郎的尸首带回日本。   他将两只犬胎化石以及一件神次郎的丁字裤揣进衣袋中,然后套上风衣戴上墨镜走出了房门,在饭店大门口叫了辆的士,一路直奔八宝山而去。   神一郎迈步走入殡仪馆大院,忽然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尘土,乌烟瘴气,鼻孔里都吸进了灰霾。   呸,真脏,中国的首都竟然治理成这个样子,哪能和一尘不染的东京相比?   神一郎心里寻思着,并未留意到身后不远处,虚风道长正跳下另一辆出租车,然后默默的尾随着。   八宝山殡仪馆面积很大,神一郎四下里都转了转,查看了一下周边的地形情况,然后走到院内的一株大树下,坐在石椅上悠闲的点起了一支香烟。   目前最关键的就是作案动机,神次郎以前从未来过中国大陆,因此谈不上与什么人结仇。况且这里的民俗是以“死人为大”,若无特殊的深仇大恨,一般是绝不会去盗人家尸首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巫术了,神次郎的体重足足有五百斤,移动起来都十分困难,为什么不挑一具轻一点的尸首呢?   中国民间巫术需要用到肥胖的尸体,这个自己不清楚,临动身离开日本的时候,自己查遍了资料,仍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大陆警方都是无神论者,绝不会往巫术上头去怀疑,因此一开始侦破的方向就跑偏了,若是照着他们的思路,将永远不可能找到凶犯。   如今只有动用“式神”来寻找被盗的尸首了,他想着。   神一郎伸手掏出那件白色肥大的丁字裤,其实就是兜裆布,是神次郎衣橱里翻出来的旧物,虽然已经清洗过,但仍然会多少残留着他的体味儿。   随后又从衣袋内取出那只殷红如血的“犬鬼”,托在掌心中,手指结印,嘴里默默的诵起了五芒星咒语,唤醒“式神”。   虚风道长隐身在一片侧柏树丛中,默默的观察着。   犬胎化石的殷红色渐渐浓郁起来,鲜艳欲滴,在神一郎的眼中,清晰的看见犬胎慢慢化作了一血红色巨型土佐斗犬,呲着大牙凶恶的站在面前......   神一郎将丁字裤兜裆布凑到“犬鬼”的鼻子下嗅嗅,然后那恶犬仰天长啸,蓦地转过身来,咆哮着直奔西边山脚下而去。   然而这一切,虚风道长却是一点也看不见听不着,只是诧异的发现神一郎手里拎着件白色的裤衩诡异的晃动着,然后起身朝着八宝山西边而去。   在张局长的那份案卷中,失踪老干部的遗体就是在西山脚下的某个矿洞内发现的,而且还附有照片。难道神次郎的尸首会再次藏匿于此么?公安部刑侦局的精英们做梦也想不到作案之人会重复使用藏尸点,这就是人的思维盲点,越是不安全的地方就越安全。想到此,他倒是真是佩服起客家嬷嬷来了。   虚风道长在江湖上人称“五行追踪客”,最擅长的就是追踪,此刻他正悄无声息的尾随着神一郎,不露一丝痕迹。   西山脚下,有些当年大炼钢铁时遗留下来的废弃矿洞。神一郎站下了,双眸中瞧见犬鬼正在垂头嗅着地面,于是静静的等待,他知道,神次郎的尸体就隐匿在山坡的某个矿洞之中。 第72章 古墓之战   犬鬼嗅了嗅,然后扭过头来望着神一郎。   “去吧。”神一郎手结狮子印,双眸示意道。   犬鬼转身朝着其中一个陈旧的洞口跑了进去,洞内漆黑一片,神一郎揿亮了手电筒,警惕的沿着石甬道慢慢前行。   空气阴冷潮湿,含有一股苔藓味儿,大约走了一刻钟左右,前面来到了一间偌大的墓室。地上到处散乱着一些腐烂了的棺材木板,原来这里面是座古墓。   犬鬼两只大爪搭在了洞壁的一个窟窿上,望进去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团。   神一郎招了下手,命犬鬼先下来,神次郎的尸首很有可能就在那里面,但窟窿内情况不明,绝不能贸然的进去。鬼爪先生特意提醒过自己,中国民间的奇门异术诡异凶险,往往超乎想象,因此要“谋定而后动”,切忌莽撞。   他从口袋摸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黄色的蝴蝶剪纸,托在了掌心里,口中仍旧以五芒星咒语将其唤醒。但见那蝴蝶剪纸“扑打”两下翅膀然后飞起来了,先是在墓室里滑翔两圈,然后一头扎进了墙壁窟窿之中。   蝶仙是一种低阶的“式神”,东瀛的阴阳术士们大都有自己独特的式神,从木偶剪纸乃至蟾蜍蝙蝠等种类繁多,唯有犬神和犬鬼需要灵力极高的大师级术士方能操纵。   此刻神一郎放出的普通蝶仙,只是入洞去侦察一番,盗尸之人兴许就藏匿其中,试探一下虚实有备无患。   他静静的等待着,洞内始终也未曾有任何动静,许久,蝶仙依旧没有出来,神一郎的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虚风道长就隐匿在甬道的黑暗处,目光默默的注视着墓室内的动静。心道,这个东瀛阴阳师还真有点道行,竟然能够让一张手工剪纸飞起来,有些像茅山派的手法,此刻他的眼睛还是看不见伏在神一郎脚下的那条土佐恶犬。   许久,洞内仍无动静,神一郎终于沉不住气了。   “去吧。”他念动巫咒命令犬鬼出击。   “嗷”的一声咆哮,犬鬼纵起一头窜入窟窿里,随即便听到一阵撕咬声,神一郎紧随着也钻了进去。   原来这又是一间墓室,比外面的稍小一些,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一具浑身赤裸,异常白皙肥胖的男尸正盘腿端坐于地,正是自己的弟弟神次郎。   墓室的一角,凶恶的犬鬼已经将一个通体白毛的枯瘦老头逼得身子蜷缩成一团。此人惊恐的瞪着两只白矒矒的双瞳,咧开的嘴巴里几颗大黄牙死死咬着黄色的“蝶仙”,已经吞食吃进去了大半拉,只剩下翅膀还露在外面无力的抖动着......   “八嘎!”神一郎勃然大怒,这个中国术士不但偷盗神次郎的尸体,而且还竟然把自己的“蝶仙”给吃了,简直变态,瞧那骨瘦如柴如同大烟鬼般的丑陋不堪样子,纯粹就是一“东亚病夫”。   此刻,木尸毛団的一只胳膊和半条腿都已经被犬鬼咬掉了,肚子上的白毛也扯去了不少,他虽然眼睛瞧不见,断肢处也不会痛楚,但能感觉到自己面对的是一条极其凶残的野兽。   “你的,盗尸的为什么?”神一郎决定先要盘问一番,然后再让犬鬼吃掉他。   毛団本就是具木尸,双目已盲,口不能言,唯有耳朵和鼻子极为灵敏。他此时听到有人在对着自己讲话,于是扬起了脑袋,鼻孔翕动,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来。   “你的有话说?”神一郎疑惑道,示意犬鬼闪过一边,然后弯下腰凑过去听,反正这家伙儿手脚已残奈何不了自己。   毛団唯一的那只胳膊突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搂住了神一郎伸过来的脖子,然后撅起大嘴唇就吻了上去。   神一郎大惊失色,右手闪电般的一挥,五根指甲骤然暴涨半尺,如刀刃般的锋利,“喀嚓”一声,瞬间割断了对方的手臂,这才缩回了脖子。   好险啊,他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毛団蓦地原地一个翻身,将瘦骨嶙峋的屁股对准了神一郎,但见臀缝间白毛猛然分开,“噗”的射出一股“鲍肆之香”,散发出淡淡的臭鱼味儿,这是模仿客家嬷嬷的招数,但不具有杀伤力。   “巴嘎牙路!”神一郎觉得受到极度的侮辱,口中一声暴喝,那条“犬鬼”呼啸而上,张开血盆大口瞬间便咬断了毛団的脖子,然后“嘎嘣嘎嘣”的咀嚼着那颗头颅。   虚风道长此刻扒在洞壁窟窿口看的是目瞪口呆,其实他早看出来那白毛人不过是具尸体而已,但却不知道是何种尸变而成。不过,这个东瀛人的法术也实在太过诡异,竟然能够隔空斩落白毛尸的手脚以及头颅。   突然,虚风听到甬道里传来了脚步声,知道有人来了,于是身子一弓跃起,使出全真教玄天气功中的“倒吸真元”,后背诸穴产生极大的吸力,将其牢牢的吸附在了墓室顶壁上面,隐匿在了黑暗中。   一个瘦小的黑影出现了,也拿着只手电筒,借着晃动的灯光映衬,道长看清了那人正是客家嬷嬷。   嬷嬷一眼发现洞壁的窟窿里透出了灯光,不由得大惊失色,一定是有人闯进去了,方才洞外并无异常也没有见到警车,因此不会是警察。   “什么人的干活?”神一郎也发现了外间墓室内晃动着的亮光,知道有人在偷窥,于是便高声喝问道。   “嗖”的一下,客家嬷嬷身子一矮便钻进了窟窿里,稳稳的落在了墓室内。俗话说“艺高人胆大”,只要不是警察在里面,她谁都不怕。   落地后,嬷嬷的目光瞥了一眼地上肢离破碎的毛団,口中冷冷的说道:“他是你杀的?”   “老太婆,你的同党的干活,盗尸的为什么?”神一郎结结巴巴的说着。   原来是个日本人,难道是这个大相扑的亲属么?竟然能直接找到这里来,看来也是有些道行呢,客家嬷嬷心里暗自寻思着。   她没有理睬神一郎,而是先来到端坐在地上的神次郎身旁,伸手掐掐捏捏他肚皮上层层叠叠的肥肉褶,生怕其受到惊吓而关闭了毛孔,那样的话这具汗尸也就废了。   还好,此刻尸体仍旧处于中阴身的状态。   神一郎见这个中国女巫婆竟然当着他的面侮辱弟弟神次郎的尸身,更加是怒不可遏。   “你们的,良心大大坏了坏了的。”神一郎哇哇大叫,他暂时还不想让犬鬼马上发动攻击,必须先要弄清楚这帮中国术士究竟要干什么。   客家嬷嬷目光扫过去,并未看见那只恶犬,只见木尸毛団的尸身肢离破碎,连脑袋都裂成好几瓣,惨不忍睹,一代清朝大太监就这么完了。最重要的是少了帮手,以后按摩汗尸就只有靠自己了,费时费力不说,还耽误了与小活师团聚的时间。   “你是什么人?”客家嬷嬷强忍心中怒气,淡淡问道。   “我的,神次郎的哥哥,神一郎的便是,你的什么的干活?”神一郎忿忿答道。   果然是神次郎的亲属,若是平心而论,人家的亲人寻上门来,理应交还尸体才对,但是汗尸再有三个多月便可以分泌汗青了,此时又怎能半途而废?况且神次郎的尸身又不会损坏,到时候再送回八宝山便是。   “台湾苗栗客家嬷嬷。”嬷嬷道出自己的名号,尽可能做到心平气和,如能商量妥再留下尸体数月那是最好不过了,倘若不行,为了有良的断臂也就只好杀了他。   “台湾术士的?”神一郎略感诧异,遂手指着弟弟神次郎的尸体问道,“你们的,究竟什么的干活?”   客家嬷嬷答道:“汗青的干活。”   “‘汗青’什么的干活?”   “中药的干活。”   “巴嘎!”神一郎大怒,原来这帮可恶的术士竟然用自己亲弟弟的尸首来制作中药,简直是丧心病狂,难怪鬼爪先生说中国民间的奇门巫术诡异至极呢。   神一郎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盗取尸首的目的,也就没必要继续盘问,可以大开杀戒了。他瞧着这身材赢弱瘦小的老太婆,根本就不堪一击,于是二话不说双手一抖,十指的指甲陡然伸长,寒光闪闪的划向了客家嬷嬷,势必要将其分尸方解心头之恨。   嬷嬷一看对方已然痛下杀手,随即做出了迅速反击,嘴里面急忙诵起了祝由神功的第一式“鬼打墙”:“曷曷拏,阇羯奣奣叵......”   神一郎如利刃般的指甲划至客家嬷嬷身前时,仿佛遇到了一堵无形的气墙阻隔,再也无法前进了。   他倒退了两步,如此诡异的巫术,真是闻所未闻。然而就在这时,他的鼻子里突然嗅到了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比白毛人放的屁还要恶心千百倍不止,而且感觉到脑中一窒。   不好,有毒!神一郎蓦地领悟到了,但是已经吸进了肺叶里一些。   “哔哔啵啵......”他的衣袋里瞬间闪现出白光,那只护体式神“犬神”苏醒过来了。   在神一郎身子的周边,刺鼻的臭鱼烂虾味儿瞬间被化解掉,代之的是一股犬科动物的狐臭气息。   “呦西。”神一郎大喜,犬神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帮助自己避开了毒气。   “吃了她!”神一郎向土佐恶犬发出了指令。   客家嬷嬷释放出“鲍肆之香”,满以为可以就此放倒神一郎,结束这场恶斗,因而疏忽大意了。当她感觉到迎面扑来的凛冽气场而赶紧侧身闪避时则已经迟了,但觉左肩头一阵剧烈疼痛,已然被土佐犬的利齿咬去了一大块肉,肩胛骨处鲜血淋淋。 第73章 反噬   可是客家嬷嬷却没有看见任何袭击她的有形生物,心中不由得大骇,“曷曷拏,阇羯奣奣叵......”她赶紧再次诵起了“鬼打墙”,以期阻挡那突如其来的无形攻击。但其左臂已经抬不起来了,“肢舞”受到影响,功力大打折扣。   “嘭”的一下,犬鬼重重地撞到了气墙上,嬷嬷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蹬蹬蹬”的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心中叹道,此番不但汗尸难以保住,怕是连命都要丢了。   那犬鬼是灵兽,见正面进攻无果,于是便迂回绕到了客家嬷嬷的身后,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开咬。   “住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窟窿内飞身闯入一人,虚风道长见客家嬷嬷身负重伤,危急关头只有挺身而出。   神一郎一摆手,犬鬼暂停了进攻,默默的蹲在地上。   “你的,中国术士的干活?”神一郎疑惑的望着虚风道长,此人似乎与白毛人和老太婆都不一样,身穿笔挺的中山装,而且还洒了香水。   “你一个日本人,竟然在中国的土地上随意杀人?”虚风道长冷冷的说道。   “你的,究竟的什么人?”神一郎眼露杀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统统的杀死,然后让犬鬼吃掉不留一丝痕迹。   “公安部刑侦局。”虚风道长此刻只有道出政府身份,这个神一郎不知用了什么障眼法,连客家嬷嬷都着了道,自己亦是瞧不出其猫腻,因此心中毫无把握取胜,眼下只有先行稳定住局势,救治嬷嬷的伤要紧。   神一郎闻言暗自吃惊,中国政府的人可不同于那些民间术士,若是杀了恐怕要惹麻烦。   “嬷嬷,你的伤势如何?”道长转过身来查看她鲜血染红的肩膀,发现伤势极重,连白色的肩胛骨都裸露出来了。   客家嬷嬷咬紧牙关,冷汗自额头上沁出。   虚风道长转过身来,严肃的说道:“神一郎,公安部已经通知你不得参与此案的侦破,更不能私下单独行动,知道你现在这样做将要承担的法律后果么?”   神一郎目光盯着虚风道长默不作声,耳边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墓室内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他心里寻思着,自己已经杀了一个白毛术士,触犯了中国的刑律,“开弓已无回头箭”,杀一个和三个又有什么区别?现在即便是杀了此人,只要犬鬼将其吃得光光的,中国政府那些无神论者又能奈得我何?他们根本就不会想到有“犬鬼”的存在,总不能说尸首是被我神一郎吃了吧?想到此,他冷酷的一笑,开口说道:“你的,台湾女巫的,统统的死啦死啦......”说罢,双手结印,吩咐犬鬼立即将这两个人一并格杀,然后吃掉。   虚风道长已经从其眼神儿中看到了那股杀气,知道神一郎要出手了,但自己仍旧不知道那无形的杀机究竟从何而来。无奈之下,只有先运起玄天气功将自己和重伤的客家嬷嬷护住再说。   刹那间,全真教的玄天气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真气罩,将他自己和客家嬷嬷扣在了里面。   “嘭,嘭......”巨大的撞击一次次的袭来,那是犬鬼在发疯般的攻击,而虚风道长却一点也瞧不见牠。   玄天气功系全真教开山鼻祖王重阳真人所创,当真是阳刚霸气,但却极为消耗内力。躲在真气罩中虽然挡住了犬鬼的轮番撞击,不过却难以持久,道长慢慢的已经感到气力有所不支了。   神一郎在一旁十分的诧异,犬鬼已经尽全力的攻击,竟然仍无法撕咬到他们的身体,中国的民间巫术还果真有些邪门。   此事不宜久拖,万一被警方发觉就坏事儿了,神一郎决定孤注一掷。他伸手取出那只白色的“犬神”,托在掌心里念动了咒语,将神氏家族的护法神唤醒。   此刻在真气罩内的道长见状,心中已然明了,怪不得呢,原来这个东瀛阴阳师正在操纵无形的超自然生物袭击他们。   “嘭嘭......”那种无形的不明生物现在已经变成了两只,正在前后夹击着真气罩,而此时,虚风道长的内力正在快速的消耗中。   “道长,老妪此番盗尸是为报答有良的救命之恩,而你于此无干,完全没必要来趟这浑水,还是趁着内力没耗尽之前赶紧走吧。”客家嬷嬷面带苍凉之色,喘息着说道。   虚风道长何尝不知当下之万般凶险,只是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撤去真气罩,自己可以凭借玄天气功全身而退,可身负重伤的客家嬷嬷则断然没命。若是继续与两只超自然生物对峙下去,内力总有耗完的时候,两人终究还是难免一死。唉,不管怎样,堂堂的白云观观主岂能在一位重伤的老妇面前独自脱逃?   “嬷嬷与贫道都是有良的朋友,不必多说了。”他淡淡一笑道。   墓室中,双方就这么耗着,虚风道长的内力越来越弱,真气罩也渐渐的变小了。   神一郎心中暗道,哼,中国巫术也不过如此,怎及我东瀛阴阳道?虽说是源自于道教,但几千年来,他们夜郎自大,固步自封,是个不知进取的“自宫”民族。   “噗噗”两声,真气罩开始漏气了,虚风道长正在拼尽最后一丝内力。   “喵呜......”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窟窿口猛然窜进来一只肥胖的黑色母猫,两只前爪挥舞着闪电般的抓向了神一郎。   神一郎大怒,中国这地方真是不可理喻,连废弃矿洞里的流浪猫都敢来袭击自己,岂不是找死么。   他右手一抖,五根手指的指甲顿时暴涨了半尺有余,然后不经意的一划,心想这黑猫马上便会肚破肠流。   神一郎哪里知道,这媚娘乃是秦岭山中的猫妖,岂非普通的流浪猫可比。但见黑猫亮出十根利刃般的猫爪,“嚓嚓嚓”竟然削断了神一郎的指甲,猫科动物的利爪自然硬过灵长类的指甲,这是常识。   神一郎大惊失色,正当媚娘再次发起攻击时,那条护体式神“犬神”已然回转身扑了过来。   猫妖媚娘却是能够瞧见这条白森森颜色的恶犬,虽然自己身子肥胖但仍旧十分灵活,腾挪跳跃着与土佐犬斗了起来,引得犬鬼也按捺不住,扔下真气罩内的道长和嬷嬷,咆哮着加入了战团。   虚风道长和客家嬷嬷见到是媚娘来了,心中一下释然,知道危机终于挺过去了。   神一郎惊诧的目光望去,面前骤然站立着个独臂瞎了一只眼的年轻人。   有良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回到了京城憨叔家。   二丫抱着小活师一见便扑到他怀里失声恸哭起来,委屈的告知肚里的孩子没了,并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诉说。   有良听完勃然大怒,这个吴戥教授何许人,竟敢暗害二丫而导致孩子流产,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嬷嬷问我吴戥教授的相貌后,说很可能就是她认识的一个叫‘无灯教授’的秃头老者,不过那人远在川南,怎么会又出现在了京城呢?”二丫疑惑道。   “嬷嬷呢,俺要去问清楚。”有良急着说。   “她刚刚回去制作汗青的山洞,还有三个月时间,中秋节过后就可以医治你的断臂了。”二丫告诉他。   “那山洞在哪儿?”有良问。   “嬷嬷说八宝山,她还在那儿的墓室里收服了一具白毛木尸,协助她替汗尸按摩呢。”   有良点点头:“俺知道了,那是八宝山西边的一个废弃矿洞,上次嬷嬷就是在那儿炼制汗青,后来被钢铁老太监抓走了。”   有良心中恼怒“吴戥教授”害自己失去了孩子,想即刻问明此人的情况,若真的就是嬷嬷所说的那个“无灯”,不管其躲藏在哪儿,都要将其揪出以报丧子之仇。   “俺这就去找嬷嬷。”他说。   “喵呜......”媚娘摩拳擦掌的也要去。   “有良哥,早去早回。”二丫点点头。   有良带着媚娘匆匆离开憨叔家,径直奔八宝山而去。   当其进入那座废弃的矿洞来到墓室时,正好就是虚风道长真气耗尽的危急关头,媚娘一马当先的窜了进去,随即与神一郎厮打起来。   “你的,什么人的干活?”神一郎喝道。   有良阴眼中已经清晰的瞅见那两条凶恶的土佐犬,一条白森森的,另一条则殷红如血,正在围攻着媚娘。而虚风道长和客家嬷嬷则躲在真气泡中已经摇摇欲坠,尤其是嬷嬷的左肩满是血污,看似受伤不轻。   此刻,媚娘尽管身法较为灵活,但在两条凶猛的土佐犬合围之下明显的不支,那条白森森的大狗趁机扑倒了媚娘,张开血盆大口便咬。   “喵呜......”媚娘发出哀鸣。   “嗤”的一声,有良右掌心劳宫穴骤然喷出一股极寒的老阴之气,射在了“犬神”的身上。   有良心中正气不顺,一出手便用足了十成功力,这条凶恶的土佐犬瞬间便被冻僵了,浑身白霜,如同冰雕一般凝固在了地上,终于显出了原形。   虚风道长和客家嬷嬷这时才看清了袭击他们的超自然生物“犬神”的本来面目,原来是一条身形巨大的土佐恶犬。   神一郎此刻早已是吓得魂飞魄散,这个残疾术士竟然如此可怖,一出手便杀死了“犬神”,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我的,日本人,中国客人的,误会大大的。”神一郎连声告饶。   “杀了他。”客家嬷嬷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可,他是公安部的客人。”虚风道长赶紧出言制止。   有良什么也不说,张嘴就吐出一连串悄无声息的噬嗑针,全都击在了神一郎的脑袋上,“噗噗噗......”如针孔般粗细的窟窿眼儿里喷射出细细的血线。   “嗷”的一声狂嚎,“犬鬼”疯也似的纵身跃起扑在了神一郎的身上,“喀嚓”一口将其脑壳咬碎,随即忙不迭的吞噬起来。   虚风道长目瞪口呆,眼瞅着神一郎的身体一段段的消失,最后连个渣滓都没剩下。   神一郎被噬嗑针所伤,灵力的突然消失,导致神氏家族豢养了三百年的“犬鬼”突然间反噬,将主人残忍的吃掉了。   “嗤......”有良待牠吃完最后一口神一郎的尸体,伸出右掌再次喷出老阴之气将其冻僵,“犬鬼”也显出了原形,俨然是一条殷红似血的土佐犬。   客家嬷嬷忍住左肩伤口的剧痛,上前抡起右掌“啪啪”两下,重手拍在了两条狗的脑门上,“哗啦”声响,尸身随即碎裂了一地,变成了犬胎化石粉末。 第74章 废尸   “唉,有良,这下子可是有点麻烦了。”虚风道长叹息了一声,自己负责暗中保护神一郎的安全,结果他死了,回去对部里得有个说辞。   有良望着他,张了张嘴,但还是没吭气儿。   “这个神一郎是这具男尸神次郎的哥哥,今日专程从日本赶来,公安部刑侦局让贫道负责保护其安全,”虚风道长苦笑道,“既然他已经死了,就要考虑好善后,做到万无一失,不要让警方怀疑到我们的头上。现在好在不用处理尸首,这就省去了最大的麻烦,接下来要清除掉他来过这里的所有痕迹。”   “坏了......”客家嬷嬷蹲在神次郎身旁蓦地叫了起来。   “嬷嬷,怎么了?”有良赶紧问道。   “汗尸废了,”嬷嬷难过的说,“中阴身的尸体受到惊吓已经关闭了毛孔,再也不会分泌汗青了。”   “嬷嬷,既然废了也就算了,倒是你的伤需要赶紧就医。”有良心态平静的说道。   “可是你的胳膊给耽误了呀,况且像这么肥胖的汗尸可是千载难寻的。”嬷嬷连连顿足惋惜不已。   这边,虚风道长仔细捡拾起神一郎的衣服、鞋子以及墨镜等残留物,至于地上的犬胎化石粉末,则胡乱用脚抹平拉倒,反正刑侦局的技术人员也弄不清这是什么东西,以为是古墓里原本就有的。   嬷嬷叹息着从神次郎的肛门里抠出那支空空如也的青花瓷瓶,揣进了怀里。她想着等伤养好后还要继续制作汗青医好有良的断臂,这个人情一定要还,况且他还是被自己的徒弟沈才华所伤。   “嬷嬷,二丫说你可能认得那个‘吴戥教授’?”有良搀扶起客家嬷嬷,口中问道。   “没错,从其相貌特徵来说,同老妪前不久见过的一个人相似,而且姓名也相符,都叫‘无灯教授’。”客家嬷嬷回忆说。   其实“戥”与“灯”同音,故嬷嬷以为是同一个名字。   “此人现在哪里?”有良忿忿问道。   “他是川南僰王山飞雾洞中的一名隐士,武功怪异,是儒家功宗师。”嬷嬷答道。   “儒家功?”虚风道长闻言不觉讶然。   “没错,缅甸福寿宫发疯吃自己肠子的那个乔老爷就是他的徒弟。”嬷嬷说。   “哦,若是乔老爷的师父,那武功可不能小觑。”虚风道长想起乔老爷临死前血腥的那一幕,简直不寒而栗。   原来乔老爷是此人的徒弟,有良心中暗道,当年缅甸大金塔福寿宫内的那场恶斗,自己也在场,难道说这吴戥教授同乔老爷一样也是首长的人?   有良决定回去之后马上去找首长问个明白。   虚风道长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后,开口说道:“我们走吧,大家对此事儿一定要守口如瓶。”   “哈哈哈,杀了国际友人,毁尸灭迹之后就想着一走了之么?”此时,蓦然想起一阵桀桀怪笑声,其音不男不女,令人不寒而栗。   “什么人?”虚风道长大吃一惊,有良和嬷嬷也都愕然不已。   窟窿口蓦地人影一闪,一位长相甜美,英姿飒爽的中年女警官站在了众人面前,肩上的警衔两颗花,竟然是二级警监,与刑侦局张局长同样级别。   “南宫烟......”有良惊讶道。   “钢铁老太监!”客家嬷嬷一脸的怒气。   虚风道长曾听寒生说过此人,六百年前的老太监竟然摇身变为秦城监狱的监狱长,公安部十三局的女性高级警官,这也可以算是个奇葩了。他默不作声的旁观着,看看她究竟想要干嘛。   南宫烟嘻嘻一笑,说:“嬷嬷别来无恙啊,按照日子推算,你我的孩子也应该早就出生了吧?是男的还是女的,惹人疼爱吧?我这个做父亲的总得有所表示一下才对,是也不是?”她的话音又变回了柔媚的女声,听着很是情真意切,幽怨感人。   “小活师是老妪的,你这个老太监甭想打她的主意。”客家嬷嬷怒道。   “哦,名字都起好啦,”南宫烟抚掌大笑,“哈哈哈,‘小活师’,老夫喜欢。”   客家嬷嬷气愤至极,但不可否认,这个老太监确实就是小活师的生身父亲。   “小活师是男还是女?”南宫烟把目光转向了有良。   “是女孩儿。”有良答道,钢铁老太监毕竟告诉了自己血灵芝的去处,使得二丫治愈了“尸蜕”。   “女的?”南宫烟闻言愣了一下,继而幽幽说,“女孩儿也罢,现在计划生育严格执行一胎政策,老夫身为国家干部理应带头响应。”   此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在有良等人耳朵里听起来总觉得别扭。   “南宫烟,”有良疑惑的问道,“你怎会知道我们在这个矿洞里?”   南宫烟嫣然一笑:“听说八宝山殡仪馆丢失了一具大相扑的尸体,老夫就猜到了这又是嬷嬷干的,所以今天得空就过来瞧瞧,果然你们都在这个矿洞里。”   原来如此,有良心中也佩服这老太监的缜密心机。   “嬷嬷,你是老夫的妻子,伤得又这么重,若是去京城医院少不了问着问那的,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这样吧,你随老夫前去秦城监狱,我们的狱医可都是一流的,他们也绝不敢乱打听,这样安全些。”南宫烟关切的目光爱怜的瞅着客家嬷嬷,伸手去探查她的伤处,说出的话倒也挺合乎情理。   “老妪不去。”嬷嬷猛然甩开南宫烟的手,不慎撕裂了伤口,鲜血再次涌出。   南宫烟疾速出手“啪啪啪”连点嬷嬷左肩的数处穴道,封闭经络,然后再一点其昏睡穴,嘻嘻笑道:“我们是夫妻,你就不必客气了。”说罢抱起嬷嬷“嗖”的钻出了墓室。   虚风道长与有良面面相觑,随即跟随了出去。   来到废弃的矿洞外,原来天都已经黑了。   南宫烟对有良一点头,揶揄道:“你这小子怎么搞的,把半拉胳膊都弄没了?”   有良苦笑一下没有吱声。   “老夫带嬷嬷去了,等伤愈之后自会放她离开,咱们后会有期。”南宫烟说完扛起客家嬷嬷一溜烟儿的走了。   虚风道长与有良分手后,便径直回到了北京饭店。   开门进入256号房间后,发现张局长已经一脸严肃的坐在了屋内。   “道长,神一郎去哪儿了?”张局长开口便问。   “神一郎应该还在房内休息吧。”虚风道长不经意的说着。   “他不在,已经出去了。”   “哦......”   “你去哪儿了?”张局长问。   “贫道想到案卷中的有些疑点,于是就出去实地考察了一下。”   “发现什么线索了么?”   “贫道已经找到了神次郎的尸首。”虚风道长淡淡说道。   “什么!”张局长一下子蹦了起来,兴奋的叫道,“哎呀呀,我说你这个‘五行追踪客’,果然名不虚传,快说,尸首究竟在哪儿?”   “就在案卷记录里......”虚风道长故作神秘。   “快别卖关子了。”张局长急道。   “贫道觉得上次老干部遗体丢失案中的地点很是蹊跷,于是就去了那间废弃的矿洞内瞧了瞧,果真发现了神次郎的尸体怪异的正在洞中打坐,而且是浑身赤裸着的。”   “你是说......尸体在打坐?”张局长疑惑的问道。   “没错,神次郎在盘腿趺坐,与释道两家的打坐姿势相同,贫道怀疑可能是与东瀛的阴阳道有关。”   “阴阳道?那个神一郎家族不就是阴阳术士么?如此说来,此案还真有可能另有内情呢,”张局长思忖道,“好了,先去把尸首弄回来再说。”   张局长抄起电话,马上安排警员前往八宝山西山的废弃矿洞,并通知殡仪馆运尸车到场接运。   “走吧。”说罢,与虚风道长一起乘坐他的专车匆匆直奔八宝山而去。   当他们赶到废弃矿洞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大批的警员,并拉起了警戒线。   张局长与虚风道长率先走入矿洞,身后跟着刑侦局的技术人员,大批警员手持电筒以及电池矿灯,还有人在摄像,场面壮观。   来到墓室后,虚风道长指着墙壁上的窟窿说:“神次郎就在那里面。”   技术人员鱼贯而入爬进了隔壁的墓室,灯光下,那具肥胖的日本相扑手尸体正一丝不挂的端坐在那里。但见其双手结印,眯着双眼,身体柔软且富有弹性,而且竟然身上连一块尸斑都没有。   “奇了,此人已经死亡了好些天,怎么像刚刚咽气似的呢?”有警员疑惑的说着,并从各个角度对尸体拍照。   “难道原来是假死么?”法医皱着眉头端详着神次郎,感到迷惑不解。   痕检人员开始在墓穴中寻找线索,发现了地上有一小滩新鲜的血迹。这一点虚风道长疏忽了,也是他耗尽了真气,身体和精神极度疲惫所致。   现场勘查结束后,法医向张局长作了汇报,认为神次郎的尸体疑点甚多。   “一般来说,人体死亡后尸僵一到三小时开始在颌部出现,经四到六小时扩展至全身。此人的颌部刚刚有了尸僵,因此可以断定其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个小时。”   “什么?”张局长愕然道,“你们不会弄错吧?神次郎已经死了七八天了呀。”   “局长,除了尸僵现象之外,人死亡后四小时会形成尸斑,”法医继续说道,“由于血液循环停止,全身的血会沿着血管网坠积于尸体低下部位。毛细血管和小静脉内充满血液透过皮肤呈现出暗红色或暗紫红色斑痕,这些斑痕开始时为云雾状和条块状,最后逐渐形成片状尸斑。十二至二十四小时发展到最高度,而且尸斑一旦出现后便不会再消失,一直延续至尸体腐烂为止。神次郎的尸首成坐姿,尸斑应该在屁股底下形成,但经检查并没有发现有任何的尸斑。所以,这具尸体不可能是死于七八天以前。”   虚风道长点点头:“张局长,这与贫道的推测相吻合。神次郎家族是日本阴阳道术士,可以这么设想,七八日前此人因故假死,某些巫术是完全可以蒙骗过普通医生的,随后医院下达了死亡通知单并将尸体拉到了殡仪馆。随之有同党将其盗出,或者说是‘一同离开’更准确些,因为五百多斤的体重并不是一般人能搬得动的。然后来到了这座废弃的矿洞里,或许在修炼什么特殊的巫术也说不定,从其身体形态上来看,双手结印盘腿趺坐,也印证了这种推断。当然,最后的结论还要进行更加详细的尸检才能确定。”   “局长,我们发现了一滩新鲜的血迹,已经取样准备回去化验。”有警员前来报告。   “新鲜血液,是神次郎的么?”张局长皱起眉头,情况变得越来越扑簌迷离了。   “这还需要进行DNA比对才能确定,但尸检并未发现死者身上有任何的伤口,所以基本可以肯定是其他人留下的。”   “有外人在场?”张局长目光望向了虚风道长。   “贫道并没有留意到。”虚风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百密一疏,理应想到客家嬷嬷左肩重伤或许有血滴落到地上的,只因当时气力不支再加上灯光昏暗,这才疏忽了。   张局长点点头,若有所思:“那就等着化验报告吧。”   神次郎肥胖的尸首被人们费力的从窟窿里抬了出来,张局长上前仔细的注视着,长叹一声:“表面上看,这不过是一起普通的盗尸案,但其中别有隐情,真是复杂啊。所以必须要尽快的找到神一郎,我敢肯定,此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没错。”虚风道长点头称是。   “道长,你看这起案子接下来该如何开展下一步的工作呢?”张局长言语格外的谦虚。   “贫道只是帮你找出神次郎的尸体,至于其他的事情嘛,相信张局长自会处理的妥妥当当。”虚风道长淡淡说道。   是夜,公安部刑侦局办公室内灯火通明,工作人员都在紧张的加班,各种情况也都陆陆续续的汇总了上来。   血迹DNA检验报告经过比对,证实与神次郎的不符,这说明当时在现场还另有其人。   神一郎始终没有回到北京饭店259号房间,随身携带的行李物品仍然留在屋内,他失踪了。   据饭店接待大厅门童反映,这名日本人下午时分要了辆出租车离开。   的士司机也找到了,说送这位客人去了八宝山殡仪馆。   “再将神一郎的DNA与血迹进行比对。”张局长发出指令。   痕检人员打开了宾馆房间内的旅行箱,采集到了神一郎的几根毛发,迅速进行了DNA序列测试,结果发现也与血迹不符。   这滩无名血迹究竟是何人留下的呢?   张局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神一郎乘的士到八宝山殡仪馆,而几乎同一时间,虚风道长也去了那儿...... 第75章 踏上复仇之路   晚上,什刹海首长家的四合院,小建终于从江西接回来了。   客厅里,她讲述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离奇经历,从言谈举止上看得出,她的病已经完全好了。   东东坐在沙发上,拉着女儿的手,眼眶里噙满了欣喜的泪水。   “了去大师被公安局抓起来了,得赶紧去救他呀。”小建恳求着姥爷。   首长一面安慰着外孙女,同时不由得疑窦丛生。   黄建国冥冥之中想要葬入太极阴晕,结果却起出了十一具尸体,竟然还有台湾军情局人员,简直令人震惊,会是什么人干的呢?这事儿搞不好就与朱寒生以及他那帮江湖朋友有关......   就在这时,勤务员走进来悄声说道:“了去大师来了。”   “快请他进来。”首长赶紧吩咐道。   有良离开了八宝山矿洞后,便独自一人直接来到了首长家中。   “哎呀,了去大师,你可终于回来了。”首长张开双臂拥抱了下有良,一面吩咐上茶。   小建一见有良的面,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上前紧紧的拽着他的手。   东东也是感激不尽,连声道谢他治愈了自己的女儿。   首长看在眼里,心中暗道,看来这次远行,两人之间的感情有所增进。只可惜主人不允许再碰二丫,这个障碍只要还在,有良和小建就难以修成正果。   “首长,吴戥教授是谁?”有良径直问道。   “吴戥教授?”首长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没听过此人啊。”   “他是乔老爷的师父。”   “乔老爷?他还有个师父么?”首长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在缅甸大金塔福寿宫,那位儒家功宗师最后惨死的情形历历在目,但自己确实一直没有问过乔老爷的武学传承。   “你真的不知道?”有良仿佛不信。   “确实不知道,乔老爷生前从未提起过,了去大师,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首长诧异道。   “此人假装房客住进了憨叔家,然后趁着家中无人突袭二丫,结果俺的孩子没有了。”有良咬牙切齿的说。   那一定是主人上次派去的,首长心中暗道,按理说乔老爷的武功堪称登峰造极,他的师父肯定更加的厉害,又怎会连一个孕妇都收拾不了呢?   “啊,天下竟有这种丧心病狂的恶人,简直是禽兽不如!”首长作势猛拍桌子,大声怒斥,义愤填膺。   “了去大师,我帮你去杀了那坏人,然后拿刀也把他的肚子剖开!”小建在一旁恶狠狠的说着。   “首长既然不知道,那俺就先回去了。”有良起身告辞。   “了去大师,别急,听小建说你和司机都被婺源县公安局扣押,我这儿正准备通过内部来疏通关系呢,呵呵,你就回来了。反正事情弄清楚就好,要相信政府嘛。”首长嘿嘿一笑。   “俺是越狱跑出来的。”有良答道。   首长闻言一怔,疑惑的望着他:“你是潜逃出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有良把自己越狱以及埋葬黄建国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小建听得是惊心动魄,感激与钦佩的目光一直盯着有良看,面颊绯红且有些微微发烫,这位了去大师就是自己心目中的偶像,什么费翔、周润发根本就无法与之相比。   首长听罢点点头:“嗯,了去大师辛苦了,你放心,以后的事儿就我来处理吧。”   望着有良离去的背影,首长心中寻思着,这小子真的长大了,做事不但有头脑,而且杀伐果断,若能将其心笼络住的话,必将成为自己得力的帮手。   憨叔家的四合院,大家正围坐在厨房的桌子旁,等待着有良回来一同吃晚饭。   媚娘蹲在角落的椅子上,眼睛始终盯着那盆福云楼的酱猪头肉,口涎直滴。有良抵达首长那儿时,便将牠放回来通知二丫,意思是自己很快也会到家,省得大伙儿惦记。   “有良哥,找到嬷嬷了吗?”二丫很是关切。   有良点点头,默默的吃着饭,似有心事儿。   二丫也是聪明之人,见他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发问了。   憨叔憨婶面面相觑,知趣的岔开了话题,聊了些今年华东发大水的事情,大家匆匆吃完了晚饭早点歇息。   憨婶悄悄的拽二丫到一旁,悄声叮嘱她身子未好决不能行房事,二丫羞怯的点点头。   回到东厢房,有良等二丫哄着小活师睡着了以后,告诉她客家嬷嬷受伤了,并将八宝山废弃矿洞内所发生的事儿讲了一遍。   “汗尸废了,你的胳膊......”二丫难过的掉下了眼泪。   有良笑了笑,安慰道:“不要紧,等嬷嬷伤好以后再制作汗青不迟。   二丫扑到有良怀里委屈的呜呜哭了。   “二丫,俺想趁嬷嬷养伤的这段时间,去一趟川南僰王山。”有良平静的说着。   “你是要......”二丫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那个吴戥教授害了我们的孩子,必须要对此付出代价。”有良忿忿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二丫此刻恨不能亲手宰了这家伙。   “不,你在家好好的养身子,还要照顾好活师,等着嬷嬷回来。”有良爱怜的望着她,安慰说道。   二丫紧紧的抱着有良,许久,许久都没有松手。   次日,有良开始收拾行装。   由于自己的身份证以及首长给的钱连同背囊都被扣押在了婺源县公安局,因此要准备些盘缠。   听说有良要去川南找吴戥教授算账,平时节俭惯了的憨婶大方的拿出了两万块钱,憨叔将自己喜爱的瑞士登山包以及附带着的一些探险装备一同送给了有良。吴戥教授是自己家的房客,憨叔心里总感觉愧对有良夫妻。   “吴戥教授的皮箱还在房里,你要不要看看,兴许里面还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憨叔是古董收藏家,心思缜密,说的也不无道理。   有良跟随着来到西厢房,打开了那只牛皮箱子,里面除去衣服鞋子之外并无他物。有良翻了翻,一块旧包袱皮引起了他的注意,拿起来一看,这块蓝印花布上绣着“兰儿”两个字。   有良心中暗自吃惊,难道这是蓝月亮谷寒生的妻子兰儿的东西么?可如何会到了吴戥教授的手中呢?他将包袱皮拿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塞进了登山包。   “有良哥,这幅《敦煌梦魇图》你还是带在身边吧,兴许啥时候会帮到你呢。”二丫取出了画轴递给了他。   吴戥教授若是乔老爷的师父,功力自然相当了得,带上这幅画也好,江湖上风云变幻,需要有备无患。   有良将画轴收入包内,告别了二丫和憨叔一家,踏上了南下的旅途。   数日后,老齐拎着背囊来到了首长的家中,东东和小建母女俩也都在。   “你回来啦,说说情况。”首长指着沙发,让他坐下。   老齐啜了口茶,将此次前往豫西大峡谷和江西婺源的情况详细的叙述了一遍,最后禁不住啧啧赞叹道:“这位了去大师真是厉害,婺源县局的围墙那么高,他轻轻的就迈过去了。”   “国安部接手后可有什么进展?”首长皱着眉头沉吟道。   “还没有任何突破,毕竟都已经过去十来年了,调查起来很费劲儿,”老齐回答着,一面将背囊交给首长,“这是了去大师的东西,里面有身份证、钱和一些换洗的衣物,是否要我现在给他送过去?”   “不必了,他已经离开了京城,”首长摆了下手,客气的说道,“老齐,你这趟辛苦了。”   “首长您这是哪儿的话,以后只要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老齐赶紧摆摆手,语气诚恳。   又聊了一会儿,老齐便起身告辞离去了。   “姥爷,了去大师到哪儿去了?”小建忙不迭的问他。   “去川南僰王山了。”首长不经意的答道。   “是找那个‘吴戥教授’么?”小建在一旁仍旧刨根问底。   “嗯。”首长若有所思的答道。   吴戥教授肯定是主人的属下,有良必是为流产的孩子复仇才急着追寻而去,看来一场恶战是免不了的。乔老爷师父的儒家功肯定非比寻常,有良虽然身怀中阴吸尸大法,但少了一条胳膊,功力肯定会大打折扣,此战究竟胜算如何,自己也无甚把握。原本想将此事告知主人,但又担心节外生枝对有良不利,所以便默不作声,静观事态的发展。   是夜,首长吃了几片安定躺下了,自从闲赋在家以后,失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只有依靠药物来维持睡眠。   天刚刚亮,东东就慌里慌张的闯进了卧室。   “爸爸,小建不见了。”她用力摇醒了父亲。   首长闻言一惊,披衣下床直接来到客厅一看,角落里的那只背囊已经不翼而飞。   “怎么办啊,她会去哪儿呢?”东东急得直掉泪。   “不用找了,这孩子肯定是去寻了去大师了。”首长心中已然明了,这孩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有良看似一往情深呢。以小建的相貌来说,恐怕在京城里无人能及,有良毕竟年轻精力旺盛,“食色,性也”,两人若有机会独处的话,谅那小子不会不动心。歌德说得好,“哪个少男不善多情,哪个少女不善怀春。”   记得曾听宋地翁说起过,“中阴吸尸大法”的传功方式极为独特,当年黄建国的半截尸身就是与有良嘴对嘴传了三天三夜,若是有良和小建两人好上了,能将此功传与她岂不妙哉?那样的话,即便是有良死了也亦不足惜,我的外孙女得到如此神功,哈哈,一辈子无人敢欺负她不说,而且还可以独步江湖,纵横天下,成为一代武学宗师。   “爸爸,你笑什么?”东东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的望着他。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首长神秘的微笑着。 第76章 大洛莫结界   当邢书记伸手拽住下坠的可儿衣衫时,自己失去了重心也跟随着一头栽下了天生桥。   就在这时,邢书记贴身衣袋内的那枚大狗牙蓦地一热,随即眼前一片漆黑,原本耳边哗哗的流水声骤然消失,四下里死寂一般,他感觉到困倦袭来,便睡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邢书记听得耳边有人在轻轻的呼唤,他幽幽醒转,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可儿正对着他微笑,阳光有些刺眼,空气中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   “呼噜噜......哇,我们已经进入了大洛莫的机关啦。”小巫晃动着小尾巴,兴奋的开口大叫着。   “多谢相公,”可儿莞尔一笑,“妾身蒙难,相公纵然不舍不弃,‘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可儿此生足矣。”   “这里就是大洛莫的机关?我们是怎么进来了呢?”邢书记揉了揉脑袋,还是有点弄不明白。   “一定是大洛莫设置的结界,入口就在天生桥下的虚空中,真的是聪明啊。”小巫摇头晃尾的赞叹着。   “‘结界’是什么?”邢书记疑惑不解。   小巫解释说道:“‘结界’就是修道之人运用某种超自然能力营造的一处虚空,当然这得功力极高深的人才做得到,像张道陵的《敦煌梦魇图》就是了。”   “你会说人语又懂得这么多,僰族的巫猪竟然这么厉害啊。”邢书记钦佩不已。   小巫谦虚的说:“我书读得多些。”   “相公,你看那是什么花?好奇怪啊......”可儿手指着远处说道。   邢书记坐起身来,目光望过去,原来这是一条山谷,蜿蜒着一直伸向远方。谷内植物繁盛茂密,溪水潺潺,一道彩虹横跨天穹,景色美丽极了。   “我们去瞧瞧吧。”可儿挽着邢书记的臂膀,两人朝着山谷深处走去,小巫则欢快的跑在了头里,仿佛忘却了后背上的伤痛。   谷地两侧的山坡上,开满了艳丽的花朵,有的像飞鸟,有的像猴子脸,还有的像蛋壳里孵出的小鸡,真是千奇百怪,在尘世间从来都未曾见过。   “瞧那株花,红艳艳的如同美人唇,真好看。”可儿啧啧赞叹着。   “裸人花!快来看裸人花,呼噜噜......”小巫突然在前面扯开嗓子叫喊起来。   可儿拉着相公的手跑了过去,果然,山谷中盛开着一片片的淡紫色花朵,花序如同并排着的两个裸体小人,五官清晰可辨,双手双脚夸张的叉着,胯下还有一根细长并翘起的阳具,惟妙惟肖。   “相公,还是男的呢,他们好可爱啊。”可儿兴奋得脸蛋红红的,情不自禁伸手摸了下,那株裸人花竟然“簌簌”的颤抖起来,然后从“阳具”末端分泌出一滴亮晶晶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呵呵,我们国家地大物博,动植物品种繁多嘛,这是很多其他小国所望尘莫及的。”邢书记自豪的哈哈笑着。   “这‘裸人花’可不一样,”小巫在一旁说道,“秋波老妪给你符箓时不是讲过么,它是汲取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而生长出来的一种旷世奇花。古往今来的所有药典中全无记载,普天下只有药王孙思邈在一千五百年前曾采集到过这种植物。而且还说,这符箓书写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大易学宗师李淳风。”   可儿笑吟吟的望着邢书记:“相公,小巫记性真好,秋波前辈是这么说的。”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听到传来一阵“沙沙沙”的声音,小巫惊恐的叫了起来。   邢书记与可儿急忙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山坡成片的裸人花丛下面突然钻出一群三四尺长的白色大肉虫,如婴儿手腕般粗细,圆滚滚、白森森、滑腻腻,体表上的黏液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诡异的色泽,身子一弓一弓的正朝着他们奔来。   可儿吓得躲到了邢书记的背后,说话的声音都打颤了:“相公,这是什么鬼东西,太恶心了。”   “别怕,可儿,这形体好象是和归丛丛一样......妈的,是大蛔虫!”邢书记蓦然醒悟过来,拽着可儿就往山谷深处跑去,小巫一看不对,也赶紧跟在后面一阵狂奔。   那巨型蛔虫的蠕动速度不及人类,很快就将牠们甩在了身后。前面出现了一汪碧绿的水潭,波纹不兴,闻着似有一股淡淡的腥气。   他们停下了脚步,大口的喘息着。   “呼噜噜,小心,这水潭里有古怪。”小巫及时的发出了警告。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紧接着“嗖嗖嗖嗖......”跃出了成百上千只墨绿色的巨型虾蟆,浑身疙疙瘩瘩布满了疣状凸起物,黏嗒嗒的滴着水,瞪着血红的大眼睛,口中伸缩一粉红色的舌头,朝着他们一蹦一跳的蜂拥而来。   “是胃虫,快跑!”邢书记大叫一声,拽着可儿继续狂奔,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呱呱呱”蛙鸣,没错,正是魏六禅的同类。   “呼噜噜,完了,我们逃不掉了......”小巫痛苦的嚷了起来。   邢书记定睛细瞧,前面黑压压的一片,无数皮球一般大小的莫名紫黑色肉虫已经拦住了去路,散发出一股臭李子般的味道。左侧涌来成群的红色巨蚁,张开带有锯齿般的大板牙,熙熙攘攘,沙沙作响,发出恐怖的嘶鸣声。   “好像是肺虫......”小巫战战兢兢的说着。   右面沿山谷鱼贯而下无数条亮线,待到近前,才发现都是一尺多长的透明白虫,每只口尾相衔,井然有序。   回头望去,来路上白花花的蛔虫大军正在逼近,中间跳跃着的是那些巨型虾蟆,他们已经被四面重重包围了。   “相公,可儿不想被这些恶心的家伙吃了。”可儿浑身颤抖如筛糠,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看。   小巫紧紧的躲藏在邢书记腿间,两胯沥沥拉拉的吓尿了。   “可儿小巫别怕,”邢书记朗声说道,“这些牛鬼蛇神小爬虫是吓不倒共产党人的,毛主席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封锁吧!封锁它个十年、八年,中国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他此刻已经语无伦次了。   就在这时,前面黑压压的紫黑色肉虫突然恭敬的闪开到两边,让开了一条通道。中间爬来一只巨大的黄皮肤怪虫,面色苍老,髭牙外露,目光睿智,坚韧多褶的皮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菜籽般大小的糜虫,老远就闻到一股恶臭。   这就是群虫之主——远古伏虫。   体型肥胖黄伏虫双目炯炯,死死的盯住了邢书记,众虫鸦雀无声,只等着一声令下,便会蜂拥扑上啃食这几个热血人类。   邢书记悲壮的低下头来,柔声对可儿说道:“本书记一生为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现在终于大限将至,但决不能坐以待毙。可儿你记着,我们是革命伴侣,若是真有来世,仍会与你长相厮守,这是一名老共产党员的庄重誓言......”   “咯咯咯......”已经很久未说话的彭姑突然开腔了,在邢书记耳朵里笑道,“真的是好肉麻呀,夫君跟一个女鬼还‘革命伴侣’呢,肉麻至极。”   “闭嘴!与你有何干?”邢书记怒道。   彭姑并不生气,仍旧接着往下说:“夫君请息怒,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大洛莫的机关,原来就是他设置的一处结界,这老娘可没想到,而且这虚空中还豢养了这么多的尸虫,如今一见,倒真有回到了家的感觉呢。”   邢书记没有理睬她,傲然的把头一昂,颈骨“咔咔咔”的一阵爆响,脖子瞬间伸长了两米有余。随即张开了血盆大口,准备与这群小爬虫们血拼一场。   他先试探着对着黄伏虫“嘎嘎嘎”的咬碰几下大牙,作出恐唬的姿态。   黄伏虫见状笑得在地上直打滚,四周密密麻麻的群虫也都乐得前仰后合,身子乱颤。   邢书记警惕的瞅着它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黄伏虫突然一变脸色,张嘴“呼”的喷出一股如墨般的黑气,径直射在了邢书记的身上。蓦地黑气散开,原来是无数只黑色糜虫聚集在一起形成的,随即便爬满了他的脖子和胸前,鼻子里闻到一股恶臭。   “哔哔啵啵”突然一阵静电闪烁,邢书记觉得胸前蓦地一热,那些糜虫们刹那间都被烧成了灰烬,化作了青烟散去。   这是怎么回事儿?邢书记愕然不已,但随即回忆起了从天生桥坠落的时候,自己的前胸也是一热。他伸手摸了摸,原来是那枚大洛莫的狗牙,还微微有些烫手呢。   他将狗牙掏了出来,托在掌心中仔细的瞧了瞧,看着好像也不起眼儿,通体呈黄褐色,上面还积了不少的牙垢和牙结石。   “夫君,现在你还没意识到么,这枚牙齿看来就是开启大洛莫机关的密匙。当你从天生桥上坠入深涧的时候,它就自动刺破了结界,所以我们才进入到了虚空之中,否则还不得摔个半死?”彭姑解释说道。   “大洛莫的狗牙真的会有这么神奇么?”邢书记有些不信,自己当时是忘记才遗留在了衣袋里,不然早就随着那具骨骸一同葬入到僰人悬棺之中了。   “那是当然了,秋波老妪和客家嬷嬷用鬼壶都汲取不到大洛莫头骨内的任何信息,原来他是把自己的生物磁场全都存储进这枚狗牙里了。”   “相公你看!”可儿这时突然叫道。   邢书记望去,见那黄伏虫面露诧异之色,目光直勾勾的盯住自己手中的牙齿,颤抖着伸出一只肉乎乎的前足,像是在讨要大洛莫的狗牙。   “快给牠。”彭姑提醒说。   邢书记警惕的将狗牙轻轻抛了过去。   黄伏虫两只前足捧着大洛莫的狗牙,激动的浑身战栗,眼眶里噙满了泪水,缓缓的流淌下来...... 第77章 尸蛊术   四下里一片死寂,众虫目光都望向了黄伏虫,气氛庄重肃穆。   “呜呜呜呜......”黄伏虫发出一连串的悲鸣,随即匍匐向前数步,双前足高高举起大洛莫的狗牙,恭敬的交还给了邢书记,然后温顺的爬在他的脚下。   邢书记迷惑不解的望着牠。   “夫君,大洛莫的狗牙看来不光是开启结界的密匙,还可能是大洛莫的某种信物,因此这条黄伏虫见到后便臣服于你了。”彭姑说道。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邢书记脖子一晃收了回来,嘴里睿智的分析道,“也许这些虫子就是大洛莫有意藏匿在结界虚空内的,目的是有朝一日,当僰族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可以倾巢而出挽救僰人的命运。”   “还有那些‘裸人花’,可以取汁液混合辰砂书写符箓,若是僰族人有尸虫和符箓的相助,就不会在明末彻底的消失了。”彭姑说。   邢书记突然诧异道:“彭姑,你不就是‘下尸’么?跟这些尸虫应该是同族吧?”   彭姑回答的语气竟是异常的忧伤:“三尸九虫本是远古生物,与蠕头蛮同属一个时代。可是数千年来,被中原道家视为万病之源,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药物来屠戮我们,意图除之而后快。当年大洛莫制作尸蛊时使用了三尸九虫,虽然侍奉‘蛊人’千年,但我们始终无法记得自己是从何而来,连大姐阿呵与二哥作子也迷茫不知。直至今日进来结界后,见到了如此众多的尸虫,才终于有了些许感悟。”   “感悟什么?”   “觉得亲切,像是回到了家一样。”彭姑幽幽说道。   “那‘蛊人’到底是谁?”邢书记厉声质问。   “蜀王李愔。”   “本书记是问他当今现在的身份。”   “无可奉告。”彭姑冷冷答道。   “哼,你不说难道本书记就猜不到么?”邢书记胸中豪气干云,掷地有声的呵斥说,“毛主席早就讲过,‘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各种文化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是一批修正主义的反革命分子,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会要夺取政权,由无产阶级专政变为资产阶级专政。这些人物,有的已被我们识破了,有些则还没有被识破,有些正在受到我们重用,被培养为我们的接班人,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们正睡在我们的身边。’这位神秘的蛊人就隐身在党内,藏匿在京城里,不是么?”   “咝咝咝......”这时黄伏虫转身扭头发出一连串的低鸣,示意着邢书记跟牠走。   可儿拽了下邢书记的衣袖,犹豫不决的望着他。   “可儿,我们就跟牠过去看看。”邢书记昂首挺胸,大义凛然的迈步前行,他那视死如归的情绪感染了可儿和小巫,也都跟随在了身后。   众虫们闪开了通道,簇拥着他们一起朝着山谷尽头而去。   迎面的一座大山,陡峭的山崖下有一个山洞,黄伏虫引领着着他们走了进去。洞内并不深,就如同个偌大的石厅,石壁上有摩崖石刻。   黄伏虫停下了脚步,伸出前足指着那些石刻发出“咝咝”的叫声。   邢书记抬眼望去,见正面石壁上有许多的阴刻字,以楷书镌刻而成,字体婉雅疏瘦秀逸,篇首刻着三个古朴虬劲的大字——“尸蛊术”。   邢书记想起何哲人在蟠龙山上曾经说过,当年大洛莫失踪后,僰族的“尸蛊术”便也随之失传了。想不到他原来把这秘术刻在了结界里,然后以自己的那枚狗牙做为开启的密匙,真可谓是机关算尽。但也正因为如此,“聪明反被聪明误”,虽然确保了结界虚空的隐秘与安全,可一旦其死了之后,僰族遇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却无人能够寻找到结界密匙,反而导致明末族群的消亡。   “老何啊,江湖上多少高人隐士耗尽毕生精力想要解开僰王山机关的秘密而不可得,你连生命都搭进去了,想不到竟被本书记无意中破解,实乃天意啊。不,是辩证法,只要掌握了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便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啊,哈哈哈......”邢书记大笑三声,开始专心瞧石壁上的文字。   “相公真是博学多才......”可儿由衷的赞叹道。   “尸者,夷也。蛊者,虫也。夫尸虫者,阿呵、作子、季细,是为三尸。伏、回、白、肉、肺、胃、鬲、赤、羌是为九虫。世人恐蛊,黄老欲除之而后快。僰人好蛊,却不知其所以然。吾,大洛莫是也,将赴蜀地之约,自知不归,今将尸蛊秘术以汉文镌于石壁,以待僰族后人有缘破界传之......”小巫嘴里念叨着石壁上的古文,面露欣喜之色,小尾巴摇来摇去,显得异常的兴奋。   黄伏虫见邢书记等人在全神贯注的观壁,便悄然退下。   “相公,这上面写的是啥?”可儿不解的问。   “夫君,此乃炼制‘尸虫蛊’的秘诀,世人可望而不可及。得此旷世机缘实属不易,你可依法修习,日后必将成为一代名巫。”彭姑在耳边激动莫名的说着。   “呵呵,彭姑你错啦,”邢书记忿然道,“本书记学这些封建邪门外道的东西,岂不是贻笑大方么?我们是用科学武装起来的无神论者,身怀解放全人类的重任,什么‘一代名巫’,本书记根本不屑一顾。”   可儿“咯咯”笑了,钦佩的说:“相公如此高才,还懂得‘英雄耐克’和辩证法,自然无须学这些旁门左道了。”   邢书记低头柔声加以更正:“是‘英特纳雄耐尔’。”   “什么是‘英特纳雄耐尔’?”可儿孜孜不倦的问道。   “就是‘共产主义’嘛,”邢书记一旦谈起了政治,仿佛触动了某根神经,随即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旧欧洲的一切势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国的激进派和德国的警察,都联合起来了......”   “这个幽灵好可怕啊。”可儿不明就里的附和着。   “蠢货。”彭姑骂道。   正当他们在这儿瞎呛呛的时候,小巫却是全神贯注的在仔细揣摩起尸蛊秘术了。牠本身就是从一头普通的八眉小猪修炼成人形紫魔的,数百年的刻苦修行对其理解石壁上的文字裨益极大,因此一下子就看进去了。   “相公,我们还是去看花吧。”可儿拽着邢书记的手,就往洞外走。   “夫君......老邢,你不能走,”彭姑急了,“这种旷世奇缘可遇而不可求,若是错过了,一生都将追悔莫及。”   邢书记嘴里“哼”了一下,揶揄道:“彭姑,你若愿意学,完全可以离开本书记的身体啊,谁也没拦着。”   彭姑气得破口大骂:“你这个蠢猪蠕头蛮,老娘如果能离得开这具臭皮囊早就走了,谁还他妈的稀罕。”   “‘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走,可儿,我们去看裸人花。”邢书记乐呵呵的牵着可儿的手朝洞外而去。   “唉,可惜这个讨厌的彭姑在你的身体里,不然我们在裸人花下行一番巫山云雨,那该多有诗情画意啊。”可儿怅然叹息道。   “是啊,得想个法子把这个彭姑弄出去,否则连行房都要看其脸色。高兴的时候不吭声,可一旦生气了她就喊‘停停停’,真是扫兴。”邢书记想想都气愤不已。   “想弄老娘出去可没那么容易,这事儿可能也只有蛊人才能做到。”彭姑颇为不屑的说。   “相公,那我们就去找‘蛊人’,凭你的旷世才学定能说服他。”可儿高兴道。   “嗯,”邢书记听着很是受用,不觉有些飘飘然,“彭姑,等我们出了结界就赶去京城,你领本书记去见见这位神秘的‘蛊人’,与其好好的理论一番,不信他不服。”   “这俩蠢货,是在找死呢。”彭姑嘟嘟囔囔的。   可儿与邢书记牵着手,倘佯在各种奇异的花海中,阳光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散着迷人的香气。   那些尸虫们都敬畏他们,躲得远远的,显得十分的温顺,甚至连目光都不敢直视。   “相公,可儿饿了。”可儿扬起脸来。   邢书记此刻肚子里也“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揉着小腹,可这虚空山谷之中哪有食物呢?   “咝咝咝......”黄伏虫一声令下,有形似巨蟾的胃虫蹦蹦跳跳的近前,双爪呈献上两株裸人花。   邢书记疑惑的望向黄伏虫,难道是想让自己食花充饥不成?   黄伏虫点点头,示意他吃下去。   两株裸人花上共有四个小人,邢书记和可儿试探着放入嘴里咬了一下,结果满口清洌甘甜,尤其是那汁液更是醇香无比,整个人精神都为之一震,仿佛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两个小人吃下去,可儿顿感齿颊留香,两个脸蛋绯红,眼光中秋波荡漾,令人无限遐想。邢书记同样是体内热血贲张,激发分泌出强大的雄性荷尔蒙,胯下昂首挺立。   “相公,可儿还从未在结界之中行过巫山云雨......”可儿羞怯的低声嗫嚅道。   “本书记也是。”   两人遂宽衣解带,卿卿我我,就在这裸人花丛中嘿咻起来。   黄伏虫咧开大嘴不好意思的笑了,慢慢的扭过头去。   众虫纷纷探头探脑的偷窥着,后面的虾蟆甚至跃起来瞄了一眼,蛔虫们更是触景生情,黏嗒嗒的纠缠在了一起。   这一缠绵,邢书记和可儿足足嘿咻了一个多时辰,可谓是畅快淋漓,汗流浃背。   而小巫却在山洞中独自专心致志的研读着石壁上的秘术。 第78章 盗婴   下落水石洞中,平原已经修习儒家功的入门功夫有段日子了,自觉体内渐渐的滋生出了一丝浩然正气。   此刻,他正在盘腿打坐,口中诵念着文天祥的《正气歌》:“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   “呵呵,平原小兄弟在用功呐。”跛脚隐士老白从外面一瘸一拐的走进了飞雾洞,手里拎着一坛酒和些许熟食。山上的日子太清苦了,他时不时的会下山买些吃喝之物,一来可以解馋,再者可以笼络感情。   他的目光瞄向了兽皮褥子上的庸儿,这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的实在惹人喜爱。   “无灯道友,今日再来小酌几杯如何?”老白乐呵呵的说。   “如此甚好,不过教授手头似也不大宽裕,让你破费了。”无灯教授疑惑的目光望着他,听平原说起过,初识这位考古学家时,此人正在饭店里吃干饭,只要了点咸菜就着,如今一次次的往镇上跑,又是哪儿来的钱呢?   老白是何等聪明之人,考古工作令其与社会底层的三教九流经常打交道,察言观色的能力绝非常年隐匿古洞的无灯教授可比。   “呵呵,不过是兑掉了几枚古钱币而已,只可惜这穷乡僻壤的不识货,卖不出好价钱,让道友见笑了。”他说,表情亦是十分的自然。   平原拿来酒杯和碗筷,刮开酒坛封口,给无灯教授和跛脚隐士斟满了酒,大家边吃边聊。   “教授既然是考古学家,定是有所收藏,不知藏品中可有弥足珍贵之物?”无灯教授问道。   老白故作神秘的一笑,然后压低声音说:“当然有,”说罢自怀中摸出一枚碧绿色的玉蝉,蝉翅合拢,刀工粗旷,“这块玉琀可是好东西,原本是上古祝由巫蝉的化石,可惜被不识货的汉代工匠给加工雕刻了,真的是暴殄天物啊。”   无灯教授伸手接过玉晗,撂在掌心里定睛细瞧,“祝由巫蝉”,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平原也凑过脑袋来看个稀奇。   可以动手了,老白趁他俩聚精会神的研究那枚玉晗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探出粉红色长舌,挤出了几滴蛇涎入两人的酒杯里。   “你看,这是一只雌性巫蝉,但凡雄性天生就有发音器,雌性虽不发音,但腹部下长有听器。蝉属于不完全变态类昆虫,由卵、幼虫数次蜕皮后,而无需经过蛹的阶段直接发育为成虫。尘世间,蝉这种昆虫很有意思,其分为十三年蝉和十七年蝉,都是质数年份,因此也叫做‘质数蝉’。”老白耐心的解释道。   “这巫蝉有什么用途呢?”平原问。   老白嘿嘿一笑:“传说能开启巫咸国的宝藏,可是谁又知道呢?”   “那可是好东西啊......”无灯教授闻言面露贪婪之色,已然心动。   老白看在眼里,满不在意的说着:“这块玉晗,我想送给庸儿做为礼物,如不嫌弃,就请道友收下吧。”   “如此珍贵之物,怎好意思......”无灯教授心中大喜,但口中却假意推辞。   “呵呵,孩子就是我们未来的希望,唉,人老啦,只可惜这辈子没有个子嗣,孤老终生,”老白苍凉的叹息着,眼眶中噙满了泪水,“道友,我这儿有个不请之请。”   “请讲。”无灯教授赶紧说。   “可否允许我认庸儿做干儿子?”老白面现诚恳之色。   “嗯......”无灯教授手里轻轻摩挲着巫蝉玉晗,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此刻实在是难舍手中之物,于是便无奈的答应了,嘴里却说道,“既然教授愿意委身为庸儿的干爹,老夫正求之不得呢。”   两人相视一笑,端起了酒杯。   三人一饮而尽。   老白从衣袋里掏出一根红丝带,说:“这玉晗虽非玉佩,但作为护身符佩戴确实是好的,只是上面无法打孔,甚为遗憾。”   “呵呵,这有何难,”无灯教授哈哈一笑,道,“老夫就以浩然之气为其钻孔如何?”   老白笑吟吟的瞧着他,这老东西的武功究竟怎样,且看其如何徒手在这坚硬的玉石上打出孔来便知。   无灯教授两根手指捏着玉晗凑至口边,双唇嘬起运足了体内浩然之气用力一吹,“啵”的一声轻微的脆响,竟然将玉晗顶端射出一圆圆的小孔,边缘光滑,浑然天成。   “哇,师父好厉害!”平原啧啧惊叹。   无灯教授拿起红丝带,穿过玉晗上面的小孔,然后结环系在了庸儿的脖子上。   老白心里不禁骇然,这无灯教授的浩然之气简直匪夷所思,能将内力化为一道细细的气流射穿玉石。当今世上,可能也就只有噬嗑针能够做得到,当然,他射出的距离还远不及有良。   “这是什么功夫,如此的神奇?”老白面上显得有些瞠目。   无灯教授脸上洋溢着自豪感:“当年南宋宰相文天祥被囚解京城,途中八日粒米滴水未进,乃是全凭着心中的一股浩然之气。孔子说‘成仁’,孟子曰‘取义’,老夫就是以此中庸正气创‘儒家功’的,呵呵。”   “噗通”一声,平原身子歪倒在了一边。   老白目光平静的望着无灯教授。   无灯教授双眸也直盯着老白。   两人就这么相互对视着......   “你在酒中下了毒?”无灯教授默默问道。   “一两滴口涎而已。”老白淡淡一笑。   “为何要暗害老夫?”   “因为我要带走庸儿。”   “你以为区区之毒奈何了老夫么?”   “那就试试看好了。”   “‘跛脚隐士’究竟是什么人?”   “你无需知道。”老白冷笑一声,双掌齐发,裹挟着一股腥味儿击向了无灯教授。   盘腿坐着的无灯教授蓦地拔地而起一丈有余,长衫猎猎,露出了白皙肥硕的屁股,肉洞蓦地开启“噗”的射出一股浩然之气......   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令老白大跌眼镜,原本以为自己的蛇涎即便毒不倒无灯教授,起码也会使其四肢麻木,精神倦怠,想不到竟然丝毫没起到作用。   无灯教授喝下毒酒后,立刻意识到遭暗算了,体内充盈的中庸之气随即在胃中将毒酒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气囊,因此并未受到丝毫的影响。   老白目光望着空中仍旧是盘腿姿势教授的屁股,惊讶的发现肛门处竟然是一个肉洞,里面两片褐色肉褶像眼皮似的骤然分开,响屁如雷,直向自己的头顶轰来。心中不觉诧异,高手对决竟然以屁御敌,还从未听说过。   但他也不敢怠慢,身子就地一滚,先跳出圈外再说,可此刻多少也吸入了一些浩然之气,感到脑中一窒。老白乃是二酉山藏书洞的白花蛇修炼而成,本身就是有毒的体质,因此无灯教授的浩然之气对其效用也并不是太明显。   “堂堂北大教授,竟公然对人放屁,简直是有辱斯文。”老白怒道。   无灯教授从容不迫的双脚落在地上,面不改色的嘿嘿一笑道:“跛脚隐士,世间诸屁皆臭,唯有老夫放銃乃是儒家浩然之气,充满了宇宙正能量,嗅之有益,不信你瞧......”说着手一指石洞壁的角落。   老白目光瞥去,石壁下不知何时出现了好些个披着黑色亮甲的屎壳郎,正争先恐后的昂着脑袋自空气中吸取教授的屁,仿佛很是陶醉般。   老白再次大跌眼镜,这可真的是邪门了。   “跛脚隐士,老夫还是不明白,你处心积虑的来飞雾洞要带走庸儿,究竟为何?”无灯教授冷冷说道。   老白鼻子哼了声,反问他:“这孩子是你的么?”   “是老夫捡来收养的。”   “若他的亲生父母知道这孩子还活着,会同意你收养么?”   “这与你何干?”   “哼,我认得孩子的亲生父母。”老白说道。   无灯教授闻言哈哈一笑:“庸儿来自何处你都不知,竟然还如此大言不惭......”   “他母亲名叫李二丫,父亲是有良。”   无灯教授的笑声戛然而止,呆愣住了。   这家伙怎会知道是二丫的孩子呢?原本打算隐匿僰王山中将庸儿秘密抚养成人,继承儒家功的衣钵,并且远离主人的控制,也不枉自己白活一世,想不到竟然被这个跛脚隐士道破。   无灯教授顿时身上充斥着一股凛冽杀气,心中决意将此人除去,以防节外生枝。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他口中诵念着同时双臂一振,长衫脱出,胸前两块胸大肌挤在了一起形成一只巨大的莲蓬乳,随即毛孔张开“嗖嗖嗖”疾射而出数十道真气束直奔老白而去。   老白未曾料想此人武功如此的怪异,竟然能从汗毛孔中射出凌厉的真气束,最令他难堪的是自己有“密集恐惧症”,见到恶心的莲蓬乳立即发冷战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如此一来便闪身稍慢了些,但闻“噗噗”数声,左臂已被真气束洞穿了几个小窟窿,鲜血汨汨流出。   “吱溜”一声,老白就地十八滚,一条数米长比腿还粗壮的巨型白花蛇影逸出了他的身体,昂起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噗”的射出黏稠毒液,铺天盖地的罩向了无灯教授。   “楚囚缨其冠,慷慨吞胡羯......”无灯教授手一挥,一道真气从地上托起长衫盖在了庸儿的身上,然后运足体内浩然之气张嘴用力一喷。   随着“哔哔啵啵”一阵静电闪过,石洞内闪现出白色的烟雾,弥漫着一股焦糊的气味儿,那些剧毒的蛇涎被浩然之气瞬间化解了。   无灯教授一掉腚,但见金光一闪,两颗黄灿灿的粪球穿过烟尘径直射入了白花蛇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中。   高手过招,绝不会死缠烂打,往往数个回合便见输赢。此刻老白还未及闭上嘴巴,便已吞噬了两颗粪球,但觉腹中蓦地发热,随即便逐渐膨胀起来。他赶紧身子纵起与白花蛇影合体,然后连滚带爬的朝洞外逃去,自己这点道行绝不是无灯教授的对手。   但老白肚皮已经急速的膨大,比临盆孕妇大了数倍不止,又疼又胀,简直就步履蹒跚。   “还想跑么?”无灯教授冷笑着,随即催动着粪球内充盈的浩然之气继续膨胀,非要将这位跛脚隐士的身子炸碎不可。 第79章 出界   老白中山装上衣的纽扣崩落,裤带断裂,挺着大肚子狼狈不堪的冲出飞雾洞。   洞口外立着四个人,一骨瘦如柴的老头牵着个脸上生满疥疮,梳两根粗辫子的大肚子老太婆。还有一个手持光杆拂尘的老道士,站在最前面的则是一位身披黑色长裙,体态婀娜多姿,头戴黑纱面罩的女人。   那女子莞尔一笑,轻舒玉臂“啪”的声,将一张黄色符箓贴在了老白鼓胀隆起的大肚皮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迈步走进了飞雾洞。   肚子膨胀欲裂的老白感觉到腹中骤然一凉,随即胀气从肚脐眼儿处慢慢的泄出,疼痛也逐渐的减轻了,顿时心中大喜,知道遇上了高人,于是提着裤子转身也跟随了进去。   无灯教授诧异的望着走进来的秋波老妪、仙灵子和宋老拐,另一个脏兮兮的老太婆却是没见过。   “秋波老妪,此人入洞意图不轨,不知你为何要出手搭救,难道与其相熟么?”无灯教授疑惑的问,心想难道这位跛脚隐士的来历还另有隐情?   “老妪与他素不相识。”秋波老妪淡淡答道。   “那又为何?难道是专门要与老夫为难了?”无灯教授口气冷冷的。   秋波老妪鼻子“哼”了声,缓缓说道:“无灯教授,鬼壶是你盗走了吧?”   石洞中鸦雀无声,气氛骤然间紧张了起来。   无灯教授目光盯着秋波老妪半晌未吭声,许久,才缓缓回答说:“不错,是老夫拿去了。”   秋波老妪嘿嘿一笑:“那日在上落水,无灯教授说下去换件衣衫后却再也没有回来,老妪就怀疑是不是那些宠物屎壳郎,从崖壁溶洞内助你盗走了鬼壶,如今果然坐实了。”   “道友,鬼壶非你我之物,何谈‘盗走’一说?”无灯教授哼了声。   “此物乃老妪请邢书记借来一用的,事后仍要交还与他,你却偷偷的不吭一声拿走了,与盗何异?”   无灯教授大义凛然的朗声说道:“道友差矣,风后乃是五千年前的中华先祖,他的骷髅头是所有炎黄子孙的宝贵财富,而绝非是哪一个人所私有。数千年来,江湖中人都在寻找鬼壶,你争我夺,不管最后落于谁手,也绝不能是其个人的私有财产,哪怕是蓝月亮谷中的高人,亦是如此。”   无灯教授不愧为是大儒,此话讲得是光明磊落,掷地有声。   秋波老妪本不善辩,一时间竟自语塞。   “教授话虽不错,但却貌似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嫌,”宋老拐乃是常年混迹于社会底层的乞丐头儿,脑筋灵光能说会道,此刻他摇头晃脑的开了口,“那位五千年前风后的子孙可否拥有先祖的头颅作为家传私有之物呢?”   “那是自然。”无灯教授回答。   “那你又怎知蓝月亮谷中的高人就不是他的后人呢?”宋老拐两句话就把无灯教授给绕进去了。   “这......”无灯教授顿时哑口无言。   羌婆子扭头望着宋老拐,心想多年不见,这老东西咋就这么会说话了呢?   秋波老妪看宋老拐一下子便驳倒了无灯教授,满意的直点头,此刻开口说道:“无灯教授,你自诩为当今大儒,当以诚实为本,老妪问你,鬼壶现在何处?”   无灯教授沉默老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了句:“在京城。”   上次兴文县公安局前来僰王山捕人的时候,秋波老妪自上落水天坑竖洞潜逃,其实她并未走远,几天后待事态平静便返回了飞雾洞。她在洞中遇到了宋老拐等人,这时才得知邢书记与可儿掉下了天生桥,而云南来的那帮和尚道士都已经离开了,僰王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宋老拐已经在天生桥下的深涧与暗河中搜寻了数日,始终找不到两人的尸体,连宠物猪小巫也踪迹全无。   秋波老妪心生疑惑,邢书记乃是蠕头蛮寄生体,可儿又是一女鬼,怎会轻易就丧生呢?她同宋老拐、羌婆子和仙灵子几个人在僰王山地区搜寻了个遍,每条地下暗河都没放过,依然是杳无踪迹。   自此,秋波老妪便怀疑这天生桥有古怪,于是带着他们几个人返回来了飞雾洞,正巧遇上无灯教授大战跛脚隐士。   “什么,你把鬼壶卖了?”宋老拐脱口而出,他本是丐帮之人,首先想到的便是钱财。   “那东西很值钱么?”羌婆子在一旁问。   “绝对是无价之宝。”宋老拐叹息道。   “嘿嘿,”秋波老妪冷笑两声,她才不信隐匿修行数十年的无灯教授会对金钱感兴趣,“无灯教授,鬼壶究竟在哪儿?”   此刻,无灯教授心中矛盾重重,主人的事儿是绝不可以向外泄露的,但鬼壶的下落若是不讲出来,今天恐怕难免会有一场恶战。这位上落水的秋波老妪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宋老拐与仙灵子倒是不惧,但那个邋遢的丑婆娘深藏不露,估计也是个难对付的茬儿,总之一旦动起手来自己肯定落败,搞不好连庸儿都会被跛脚隐士抢了去。   若是说出鬼壶的下落,秋波老妪等人势必会去京城找主人讨要,主人肯定会将这几个人一并剿杀,自己倒落得个清净,这就叫做“借刀杀人”。如果主人怪罪自己也无妨,就说目的是哄骗陈圆圆进京,上次主人不是说对这位绝色美人的下体感兴趣么?   “鬼壶恐怕是拿不回来了。”无灯教授显得面色十分尴尬。   “此话何意?”秋波老妪目光盯着他。   “被人抢走了,”无灯教授长叹一声,缓缓说道,“老夫得到鬼壶后便直接赶回京城,想通过当年的校友用北大物理系实验室的先进仪器对风后的骷髅头进行分析。可惜啊,途中却被一高人抢去了,老夫无能,打不过人家还差点毁了一只手掌。”说罢伸出右手,果然见其上面有烧灼的痕迹。   秋波老妪乃是当年一代名妓陈圆圆尸变,常年隐匿山林不露面,因此社会经验极为不足,当其听到无灯教授如是说,顿时心中无名火起,怒道:“究竟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此人盘踞在京城恭王府内,只有深夜亥子交更之时方才在王府内的大戏楼不时的露面。”无灯教授回答。   “那好,无灯教授,你带我们一起进京去找他。”秋波老妪冷冷说道。   “也好,有秋波道友相助,定可讨回鬼壶,”无灯教授似乎增强了信心,精神抖擞的问她,“何时出发?”   “马上。”秋波老妪哼道。   此刻,老白体内的浩然之气已经被肚皮上的那张拔毒符箓悉数的吸出,小腹眼瞅着瘪了下去。于是心中大喜,重新系好了裤子,一双眼睛贼不溜丢的瞅着兽皮褥子上的庸儿,却是不敢再开口索要了。就在这时,肚子里突然一阵便意袭来,赶紧一个人跑出飞雾洞,蹲到不远处的刺楠树丛后屙屎。   石洞内,无灯教授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平原扶起坐好,然后把手掌抵住他的后背,徐徐输入浩然之气为其解毒。须臾,平原缓缓醒来,睁开眼睛说道:“师父,不好意思,才喝了两杯酒就醉倒了。”   无灯教授淡淡一笑:“不是醉倒,而是跛脚隐士在杯中下了毒。”   “那是为何?”平原诧异道。   “这老东西想要毒杀我们并盗走庸儿,亏得你体内已经有了儒家功底,否则恐怕早就没命了。”无灯教授嘿嘿一笑。   平原闻言勃然大怒:“跛脚隐士他人在哪里?拐卖儿童可是重罪,根据《刑法》规定,可以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严重者,处十年以上直至无期徒刑和死刑,并没收财产。”   “已经被老夫打发了。”无灯教授喵了一眼秋波老妪,心想这个女人真是爱多管闲事,本来想此次自己独自一人随其进京,可将平原和庸儿留在飞雾洞的。如此一来就只有将孩子带在身边了,这位跛脚隐士得空还是要除掉他,否则会麻烦不断。   无灯教授收拾好行囊,交待平原留守在下落水石洞中,期间不可荒废了儒家功的修习,自己则怀中抱着庸儿,跟随着秋波老妪离开了飞雾洞。   宋老拐仍然坚持着留下来,与羌婆子一起继续在僰王山中寻找邢书记的下落,而仙灵子则答应陪着他俩。   飞雾洞外,清风徐徐,空气中飘来一股稀屎的臭味儿。老白从刺楠树丛后探出头来,见无灯教授怀抱婴儿同秋波老妪走了,于是匆忙提上裤子,尾随着他们一起下了山。   在僰王山镇,无灯教授租了一辆破旧的小轿车,直奔成都而去,老白则租了另一辆车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在车上,秋波老妪依旧戴着那副黑纱面罩,外人瞧不清其相貌,但令人感觉到怪怪的,当今社会哪儿还有这种古时候的装束。   “秋波道友,老夫可以在火车上包一间软卧,但你不可能始终不露脸,这便如何是好?”无灯教授似有些发愁。   “放心,到时候老妪自可以临时易容。”秋波老妪满不在乎的说道。   傍晚时分,飞雾洞中朦朦胧胧,宋老拐坐在天生桥上,眼泪巴巴的瞅着黑黢黢的桥下,不觉悲从中来,忍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羌婆子和仙灵子则在一旁安慰着他,在两人的心中,已经肯定邢书记和可儿必是葬身于深涧暗河之中,尸体可能冲到哪里卡在了溶洞的深处,所以才搜寻不到其踪迹。   就在这时,忽听“噗通噗通”声响,两个人凌空坠落砸在了宋老拐的身上...... 第80章 失之交臂   天生桥上,宋老拐猛然间被砸懵了,待其缓过神儿来时,不禁惊喜的喊叫了起来:“姑姑,姑父,原来你们还活着!”   “这是什么话?本书记怎么会死呢?”邢书记把脸一沉,嘴里一面批评着,同时伸手搀扶起可儿。   宋老拐破涕为笑:“我和羌婆子把僰王山都找遍了,你们究竟跑去哪儿啦?”   “羌婆子?”邢书记瞥见了身旁这个一脸疥疮,梳着两根粗辫子的大肚老太婆,诧异的问。   “是黄龙府老家里,咱老拐的媳妇,自打那年破墓而出之后,就一直再也没见着。嘿嘿,老想了......”宋老拐乐呵呵的介绍着,然后小声说道,“羌婆子,赶快叫长辈。”   “姑姑,姑父好,”羌婆子笑吟吟的微微一鞠躬,算是行过礼了,然后摸出烟袋熟练的卷起一根纸烟递给邢书记,恭敬的说,“尝尝,这可是咱黄龙府老家的正宗‘蛤蟆头’。”   邢书记赶紧摆手拒绝了,羌婆子于是便独自的抽起了烟儿,喷云吐雾,辣味刺鼻。   可儿惊奇的望着羌婆子隆起的腹部,疑惑问道:“这是......”   “姑姑,那不是怀孕,她肚子里面全都是虫子。”宋老拐在一旁解释着。   邢书记吓了一跳:“什么?虫子......”   羌婆子“呱呱”拍了两下肚皮,东北娘们心直口快,她直言不讳的说道:“老婆子就是羌虫,这次离京是来寻彭姑的,听老拐说她以姑父为宿主,就在您老人家的体内呆着呢。”   邢书记闻言一愣:“羌虫?你是蛊人的手下?”   “正是,老婆子和下尸彭姑都是主公的下属。”羌婆子承认道。   “夫君,这羌婆子就是九虫之一的‘羌虫’,你问她找我啥事儿?”彭姑在邢书记耳朵里说着。   “彭姑问你找她什么事儿?”邢书记重复了一遍。   “蛊人突然感应不到彭姑了,急召老婆子赶来五尺道瞧个究竟,不曾想在这儿遇上失散多年的丈夫,真叫个巧。”羌婆子笑嘻嘻的答道。   “魏六禅、费老和熊大归丛丛夫妇都死了,老娘也差点没命,好在找到了大洛莫机关的秘密并进去了结界之中,总算是对主公能有所交代了。”彭姑通过邢书记的口告诉说。   “你破解了大洛莫机关的秘密?”羌婆子闻言是又惊又喜。   “嗯,详细的情况等回京后再亲自向主公禀明。”彭姑说道。   “嗯,羌婆子,这位主公是谁呀?”邢书记问道,既然彭姑不说,那就从老拐的媳妇身上打开缺口。   “姑父,主公就是蛊人。”羌婆子回答,   “那么‘蛊人’究竟是哪个?”邢书记继续追问。   羌婆子摇摇头,说:“其实‘蛊人’的真实身份,就连我们三尸九虫也不知道,他都是夜里才与下属们见面的。”   “哼,简直就是一见不得光明的小人嘛,”邢书记气愤不已,“若有机会的话,本书记倒要会会这位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蛊人’,彻底将其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让广大人民群众认清其邪恶的本来面目。”   “好呀,夫君,”彭姑在耳朵里咯咯笑了起来,“咱们马上就赶去京城,我想主公也会很想见到你的。”   “为什么?”邢书记大惑不解。   “因为夫君身上有开启大洛莫机关的密匙。”彭姑冷冷的答道。   日落之前,有良就已来到了僰王山飞雾洞外。   这位吴戥教授既是乔老爷的师父,武功自然不弱,因此他从踏入洞口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提高了警觉,一步步的往里面走去。   下落水的石洞内,一个年轻人正在盘腿打坐,口中诵念着:“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沥澜,时则为土气......”   当年乔老爷也曾诵念过这首《正气歌》,此人是谁?据二丫说吴戥教授是个秃顶老头子,因此这个年轻人或许是他的弟子。   “请问吴戥教授在么?”有良试探着问道。   “哦,师父不在,您是哪位?”平原抬起眼睛疑惑的说道。   这人果然是无灯教授的徒弟。   “那么吴戥教授去哪儿了?”有良目光扫视了一周,接着问。   “很不巧,他下午刚刚去了京城,您若是能早来半天就能遇上了。”平原很是热心的说着。   有良心中顿时感到一阵丧气,自己千里迢迢的赶来寻仇,竟然与这家伙失之交臂,哼,算他命大。   “教授去京城哪里?什么时候能回来?”有良再问。   平原摇了摇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叫什么?”   “平原。”   就在这时,有良听见石洞深处隐约传来有说话的声音,遂引起了他的警觉,于是问道:“山洞里面还有其他人?”   平原点点头,解释说:“这里是下落水,前面上落水原本也是有隐士修行的。”   有良点了下头,离开下落水石洞,迈步径直朝里面走去。   黑暗中,他默默的隐身石壁下,听到了天生桥上的对话,原来邢书记等人竟然也在这里。   当有良听到“蛊人”的时候,心中为之一动。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羌婆子十分的警觉,目光朝着有良这边望过来,厉声喝问道。   有良见已经被发现,于是便从暗中闪身出来,走上了天生桥,开口说道:“邢书记,你为何要假冒俺跑去蓝月亮谷里盗走鬼壶?”   “有良......”邢书记看清来人时,不禁大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儿?   有良鼻子“哼”了声,尽管他已经从客家嬷嬷的口中得知了盗壶的缘由,但仍很气愤邢书记以自己的面目出现,因此态度很是生硬。   “鬼壶现在哪儿?”他冷冷问道。   宋老拐在一旁接过话头,解释说:“无灯教授将鬼壶带到了京城,结果被人给抢走了。”   “何人干的?”有良心中暗道,能从吴戥教授手中夺走鬼壶,那也绝非是一般人。   “不晓得,无灯教授已经带着秋波老妪赶去京城讨要了。”宋老拐答道。   “秋波老妪?”   “她也是飞雾洞中修行的一名隐士。”   “俺方才听到,大洛莫机关的秘密已经被破解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有良继续问道。   邢书记因为冒充有良入谷中盗壶,因此自觉有愧于他,于是便把自己同可儿不慎坠入天生桥下深涧,以及于无意之中闯入了大洛莫结界的事儿说了一遍。   仙灵子在一旁听罢长叹不已:“唉,贫道以及秋波老妪和无灯教授隐匿于飞雾洞中数十年,以期求得破解大洛莫机关的秘密,可惜均无果。想不到邢书记误打误撞竟于无意之中勘破了这个千古秘密,真是天意使然啊......”   有良闻言心中暗自寻思着,《鼍鼓十巫图》和《敦煌梦魇图》以及蓝月亮谷的这些虚空,无论自然生成或是人工设置,其实好像都有进出的捷径,那就是拼死一跃,自己曾经试过屡次得手。   “你放心,那位秋波老妪十分的厉害,此次进京定可将鬼壶取回,然后本书记就带着它返回蓝月亮谷。”邢书记见有良沉默不语,于是安慰说道。   “是啊,秋波前辈的功力可高呢。”可儿在一旁也附和着。   有良点点头,转向了羌婆子,他的阴眼早就看出这是一条尸虫,就如同那个“葛老魇”似的,于是开口问:“你认识葛老魇么?”   羌婆子闻言惊讶不已:“当然,我们都是蛊人的下属,不过他最近突然失踪了,你可知道其下落么?”   “俺以前曾见过此人,只是想问候一下而已,”有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然后随意说道,“‘蛊人’这名字听着很奇怪,这是个什么人呀?”   羌婆子目光望向了宋老拐,见丈夫点了点头。   既然这个年轻人与老拐和姑姑、姑父相熟,所以也就不加隐瞒的如实相告说:“老婆子也不知道主公的真实身份,他接见我们的时候都是在子夜时分,而且是绝对不允许点灯的。”   “那他是在什么地方接见你们的呢?”有良好奇的问。   羌婆子犹豫了一下,随后才小声说:“紫禁城的乾清宫。”   “夫君,羌婆子在泄密,赶紧警告她给老娘闭嘴!”彭姑在邢书记耳朵里厉声呵斥道。   邢书记嘿嘿一笑:“彭姑,本书记这就要进京去会会这位神秘的‘蛊人’,当然要知道他住的地方在哪儿了。”   “哼,你就不怕主公把你灭了口么?”彭姑语气冰冷。   “灭口?”邢书记正色道,“你当京城是什么地方?那是首都,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工作和休息的地方,况且伟人毛泽东就躺在紫禁城外不远的纪念堂里,有谁敢在这里为所欲为?简直是笑话。”   有良诧异的望着邢书记,他是在跟谁说话呢?   宋老拐呲牙一乐,悄声附耳说道:“姑父的体内被下尸彭姑寄生了。”   有良闻言更加惊讶了,这位邢书记本身就是蠕头蛮,竟然还另有寄生物。   “有良,本书记这就即刻进京,你愿意与我们一路同行么?”邢书记呵呵一笑,热情的相邀。   “俺还有事儿要办。”有良冷淡的拒绝了。   邢书记带着可儿、宋老拐夫妇告辞离去了,那位仙灵子老道士则返回自己位于半山腰的石洞,僰王山中,本来热闹了些日子,现又冷清了下来。   有良站在天生桥上,睁开阴眼向下望去,深涧中漆黑一片,耳边依稀听见有汨汨的流水声。   他想着等邢书记一行离开以后,独自进入大洛莫机关的虚空里瞧上一眼,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未知的东西总是吸引人前去探索,更何况还兴许与那幅《水龙斩破局图》有什么关联呢。   此刻,上落水静寂无人,有良吸了一口气,身子纵起跃下了天生桥...... 第81章 密匙   这段时间,小巫已经专心致志的研修石壁上的《尸蛊术》十余天了,而邢书记和可儿除了赏花与做爱之外,就是闲逛。偶尔也进石洞来中聊上两句,这个邢书记毕竟是国家干部,除了吃喝玩乐,对修行简直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是他们的通病。从打自己开口说话以后,可儿似乎心中有所芥蒂,也不如从前那么亲热了。   十余天里,黄伏虫安排手下的虫子时常送来裸人花供小巫充饥,此物吃下去后不但饱腹不说,而且精力格外的旺盛,并能迅速增加体内的真气,对修行大有裨益。   邢书记和可儿在结界中终于待腻了,说要回到尘世中去。   “我不走,待在这里挺好的。”小巫坚决不肯跟着一道出去,牠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能够专心修行的虚空,说实在的,这儿可比传说中的蓝月亮谷要好多了。   “没有大洛莫的狗牙,你可就一辈子出不去结界了。”邢书记警告牠。   “请不要对外人说出小巫的事儿,好吗?”费叔恳求道。   可儿答应了,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着小巫的脑袋,似有不舍的幽幽说道:“好吧,小巫,我会想你的。”   “我也是。”小巫一头扎在可儿的怀里,心中亦是怅然不已。   趁着彭姑睡觉的时候,可儿找来一根盘丝草,拴上那颗大洛莫的狗牙,长长的丝线一端交到了小巫的手里,悄声说:“小巫,你什么时候想出去了,记得来找可儿。”   “嘘,别让彭姑听到。”邢书记伸出手指按在嘴唇上示意着。   谷口处,悬崖下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下面一道天生桥的幻影,那就是结界的边缘。   可儿最后拥抱了一下小巫,牵着邢书记的手跃下了虚空悬崖......   等了好一会儿,小巫才慢慢的收回手中的盘丝草丝线,将大洛莫的那枚狗牙拿回到了手里,自己终于有了进出结界的密匙。   “呼噜噜......哈哈哈...... 现在整个结界都属于我费叔一个人的了。”小巫发出一阵惬意的笑声。   牠踌躇满志的走回了石洞,《尸蛊术》早已经背熟了,驾驭谷中的这些尸虫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儿,将来把牠们一股脑儿的带出结界,寄生到人类体内作为自己的下属,可比那些又傻又憨的蠢猪强多了。   大洛莫在《尸蛊术》的末尾写道:“承吾衣钵者,学成此术即可按动“尸蛊术”三字,谨记。”   小巫站在石壁下,那篇首的三个字高高的悬于石壁之上,隐约可见字迹边缘有道细细的石缝,可是以自己的身高根本就够不着。   “里面说不定还会藏有什么更高深的修行秘籍呢。”小巫乐滋滋的寻思着。   牠赶紧唤来黄伏虫,告诉说:“我已经修习完了《尸蛊术》,按照大洛莫的遗言,需要登高按动石壁上的字迹。”   黄伏虫闻言惊喜的泪水盈眶,随即俯下身子让小巫站到了自己的脑袋上,然后挺直了身躯将其送上足够的高度。   小巫深吸一口气,伸出两只前爪用力的按在了“尸蛊术”三个字上。   “轰隆隆......”一阵巨响,整个石壁坍塌了......   有良跃下天生桥,身子急速的坠落,他已经准备好了手掌心朝下,万一进不去大洛莫的结界虚空,仍可以依仗着劳宫穴喷出的老阴之气减速,而不至于摔死在山涧里。   就在坠入半空之际,眼前突然一黑,那是一种如浓墨般的漆黑,绝非自然形成的。与此同时,体内的噬嗑针气瞬间爆发,刺破了大洛莫设置的结界,顿觉身子一轻,已然进入到了虚空之中。   金光刺眼,等稍微适应之后,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条宁静的山谷中。此时结界外面的飞雾洞已是夜晚,而这里却依然阳光明媚,清风送爽,空气中飘来阵阵奇异的花香。   有良顿感心旷神怡,巫咸国的《鼍鼓十巫图》虚空是一座城堡,张道陵的《敦煌梦魇图》则是一毛不拔的戈壁沙漠,这里却是春意盎然,鸟语花香,令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他信步沿着山谷前行,山坡上的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都是尘世间没有的植物,令其眼花缭乱,一时间竟然流连忘返起来。   ‘簌簌簌簌......”一阵响动,谷中不知从哪儿一下子突然钻出了无数只怪虫来拦住去路。其中有一米多长白森森滑腻腻的蛔虫,墨绿色遍体凸疣血红眼睛的巨型虾蟆,如皮球般大小的紫黑色肉虫和尺许长透明线虫等等。   有良大吃一惊,大洛莫的结界虚空中怎会有如此多的怪虫,而且一个个面目狰狞,看似充满着敌意。   有良束紧了身后登山包的腰带,自己虽然身怀绝世武功,但要同时对付这么多的怪虫恐怕是不行的,若是它们一起扑上来,那就只有借助梦遗掌升空躲避了。   就在这时,众虫们突然止步不前,恭恭敬敬的闪开了一条通路,一只巨大的黄皮肤怪虫缓缓爬过来了。这虫髭牙外露,面色沧桑,老迈龙钟,看上去应该是它们的首领。   在其脑后肉褶上端坐着一只黑色的小猪崽儿,脖子上拴着一颗大牙齿,嘴里“呼噜噜”的吆喝着黄伏虫前行。   真诡异啊......有良望着那小猪崽儿似乎觉得有些面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哈哈,原来是了去大师有良啊......”小猪崽儿这时突然开口讲起了人语。   “你......你是费叔!”有良失声叫道。   “没错,正是我,”费叔呵呵笑道,“有良,二丫近来可好?她的’尸蜕症‘痊愈了么?”   有良疑惑的望着费叔,记得在临潼西山之巅,自己用噬嗑针将其打回了原形,后来也就没再留意牠了,想不到竟然会在这儿与其相遇。   “你怎么会在大洛莫的结界虚空里?”有良淡淡说道。   “有良,如今费叔早已经改邪归正了,反思过去种种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无比痛心和深感惭愧。尤其是对那个湖南小姑娘有强烈的负罪感,她是叫吴凤娇吧?在深圳的账上还有数亿元资金,我一直想着再补偿给柱子和吴凤娇一些钱,可是现在这副模样也实在没法去取。这下可好了,我把账号和密码都告诉你,户头内的所有资金全都归你支配,大鹏湾的’白宫庄园‘也一并赠送,就当作是送给你和二丫的结婚礼物吧。”费叔的语气异常的诚恳,听不出有丝毫的怨恨之心。   有良默默的看着牠没有吭声,心中寻思着,费叔这人乐于玩弄女性,这也正是公猪与生俱来的习性,除此而外倒也没有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话说回来,现在的那些官员权贵们哪个不是乱搞男女关系?自己已经毁了牠数百年的修行,也算是对其进行惩戒了。   “你除了逼死吴凤娇以外,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他冷冰冰的说道。   “没有,真的没有,”费叔赶紧发誓说,“费叔玩弄其他那些女人都是付钱的,而且比那些官员和老板给的都要多,若是有半句不实,天打五雷轰。”   有良踌躇着,要不要就手灭了牠呢......   费叔看出有良犹豫不决的神态,于是继续说道:“有良,一头猪能活多少年?”   有良目光望着牠,淡淡回答:“不到二十年。”   “唉,”费叔长叹一声,语气仿佛十分的苍凉:“只剩下十余年的寿数了,我想在这短暂的生命里,多做一些行善之事。古空禅师说得好,’天地之间,五道分明,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有良,你本出自佛门,费叔有一个想法,就是重修潼关佛崖寺,不知可好?”   佛崖寺,有良想到寺中破旧的殿堂,斑驳脱落的佛像,凹凸不平泥泞的道路。未渡住持生前就一直梦想着修缮佛崖寺,无奈当地百姓贫穷,香火钱寥寥。若是能重塑金身,再造佛殿,圆了法师的梦,那也是自己多年来藏于心底里的愿望。   “丛院长说你的血清快用完了,那个’鸡舍计划‘又是怎么回事儿?”有良抛开心头杂念,继续盘问。   费叔心中暗自高兴,看来有良已经对自己的提议动心了,此刻必须有问必答,显示出自己的一片真诚。   “’鸡舍计划‘是这样子的,”费叔尽可能的如实介绍说道,“前两年,国内的医学专家发现老年人通过置换年轻人的鲜血,可以改善自身衰老器官的功能,甚至有头发变黑,皱纹减少,以及前列腺和性功能恢复的奇效。于是国家在301医院秘密设置了两间无菌玻璃房,为相当级别的老干部换血。鲜血的来源都是取自年轻解放军战士充满青春活力的血浆,经过一个星期的时间,逐渐将人体内的全部7000CC左右的血液置换完毕。当老干部们走出玻璃房的时候,个个都红光满面,精神饱满,而且都恢复了正常的性功能,这一点也是最令他们满意的。”   有良听得是瞠目结舌,这些人岂不成了吸血鬼?   “当然,老干部们毕竟已经到岁数了,人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嘛。所以换一次血,只能够维持大约一年左右的时间,之后需要再次进入玻璃房重新置换。”   “那么你的猪血偷偷添加进年轻战士的血浆中有何作用?”有良问。   “嘿嘿,”费叔乐了,“老干部们逐渐便有了猪的思维,譬如说,前不久他们集体联名上书,要求国家大力发展生猪事业,改善猪的生活质量,而且要秉承人道主义精神,强制推行’无痛宰杀法‘等等。”   “这也没什么呀?你费尽心思,难道就为了这些?”有良诧异道。   “有良,你想想,当在职的国家领导人见到这些离休老干部们身体上出现的积极变化时,能不动心吗?届时他们也会加入进去。”费叔解释着。   “哦,难怪楚大师临死前说’中原竟要沦为猪的天下‘,”有良怅然不已,而后又默默说道,“不过这与俺何干?” 第82章 入画   有良沉默不语,许久,才开口问道:“费叔,你自临潼西山之后都去哪儿了,为何会在大洛莫结界虚空里。”   费叔详尽的叙述了自己离开陕西后一路南下,在阆中如何为农家捕获,何哲人买去后巧遇邢书记与可儿,后来在蟠龙山发掘“蛊人”墓以及被尸虫一路追杀至僰王山的经过。但牠回避了修习《尸蛊术》一事,反正那面石壁已经坍塌毁掉了,有良也无从知晓,如今尘世间只有牠一个人才知道大洛莫遗留下来的这一秘密。   “原来结界内的这些尸虫是大洛莫当年所豢养的,”有良沉吟道,“可是’蛊人‘为什么要屡次三番的追杀你们呢?”   费叔摇摇头,说:“还不清楚,这点邢书记也是疑窦重重。”   目前,所有的疑点都已经渐渐的拼凑在了一起。有良心里寻思着,这位神秘的“蛊人”看来就是《水龙斩破局图》中的蜀王李愔无疑。当年大洛莫前去阆中与药王孙思邈和撰写《推背图》的那位大易数宗师李淳风会面,结果自己死了,李愔尸变后若干年后破墓而出,现在就躲在京城。《推背图》第四十四象会不会就与“蛊人”有关呢,没准儿这一切都是李淳风设下的一个局。药王孙思邈只是一代名医而已,他如何能将“噬嗑针”隐匿于《鼍鼓十巫图》之中,搞不好也是出自于李淳风的手笔。   “好吧,费叔,俺与你去一趟深圳。”有良最后决定还是要重修潼关佛崖寺,以慰未渡住持在天之灵。   费叔心中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有良不会再杀自己了,看来前些年积累下来的巨额财富还是有用的,关键时刻起码可以保住性命。   有良卸下登山包,从里面取出《敦煌夜魇图》画轴,平铺在地上展开,说道:“俺要将你带进张道陵的虚空中去,不然一路上带头小猪也不方便,等到了深圳大鹏湾后再放你出来。”   费叔闻言赶紧说:“有良,求你把这些尸虫也带进画里去吧。”   “为什么?”有良不解的望着牠。   费叔腼腆的说道:“它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在张道陵的戈壁沙漠里烦闷死了。”   有良想了想,这些怪虫困在《敦煌夜魇图》中,只要自己不放它们出来,倒也无关紧要,葛老魇不也是关在了里面么?总之,费叔既然将数亿元钱都捐了出来,多少应该给牠点面子。   “好吧,让它们一个拽着一个,俺就都可以送入画中了。”有良同意了。   费叔大喜,急忙对着黄伏虫耳语了几句。   “咝咝咝,呜呜呜,咝咝呜呜......”黄伏虫一声令下,那些尸虫们“呼啦”一声散开,随即每只虫都叼着一株裸人花回来。   “这是它们的食物。”费叔解释说。   有良抱起费叔,黄伏虫则前爪拽住他的衣襟,然后众虫们排成一列首尾相衔,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有良纵身跃起,一头栽进了《敦煌梦夜魇图》中,“呼呼啦啦”的声音持续了好久,好久,最后结界中的所有尸虫都被拉进了画中,一个都没剩下。   夜空中明月高悬,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滩,古城仍旧像一头身形巨大的怪兽无声的爬伏在黑暗中。远处莫高窟里的石雕佛像在清凉的月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冷辉,画中的一切都如同死寂一般。   “噗通噗通......”声经久不绝,众尸虫纷纷从半空中落下,漫漫黄沙丘上站满了它们的古怪身影,在迷离的月色中尤为显得诡异。   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一人,尖嘴猴腮,眼角还糊着两块黄色的眼屎,来者正是葛老魇。他瞪着惊奇的目光,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寂寥的沙漠中怎么会突然涌出如此众多的尸虫?   这时大群的鬲虫“呼啦”一下拥了上来,将葛老魇围在当中,唧唧喳喳,问寒问暖。   “有良,你可来了,”葛老魇奋力挤到有良身旁,气喘吁吁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有良嘿嘿一笑:“葛老魇,你不是寂寞么?这回俺把尘世间的尸虫都给搜罗来了,好好的陪陪你。”   葛老魇激动的浑身战栗,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众多的同类。   “好了,俺还有事儿,先走了。”有良说罢一头钻进黄沙之中不见了。   “呼噜噜,哈哈哈......”费叔发出一阵无比惬意的笑声。   牠用力的跃上黄伏虫脑袋,举目四下里望去,见戈壁滩上到处都是尸虫们的身影,就如同卸甲休憩的一支庞大军团。   哼,等自己完全融会贯通掌握了大洛莫的《尸蛊术》,然后便可以带着尸虫大军冲出张道陵的虚空......费叔越想越兴奋,后腿一蹬黄伏虫,载着牠直奔莫高窟而去,众尸虫则口衔着裸人花紧紧的尾随着。   葛老魇诧异的望着它们,不明就里的也跟在了后面。   到了莫高窟前,黄伏虫一声令下,所有的尸虫一哄而上,纷纷抢占自己中意的洞窟,盘踞其内充当巢穴。   费叔在一座洞窟内的佛像下找到了一些石瓶,于是吩咐黄伏虫,命令所有尸虫将各自带来的裸人花,统统的挤出汁液滴入瓶内。   最终装满了七个石瓶,足足有好几十斤裸人花汁。   这可是好东西啊,费叔想,此物不但能为自己果腹,而且将来用其混合辰砂可以制作神奇的符箓,就像秋波老妪给邢书记的那种,当然得寻找一位高人来书写才行。   这间石窟就做为了费叔自己的老巢,牠要在这里继续修炼《尸蛊术》,什么叫做“卧薪尝胆”,这就是了。   有良跃出了《敦煌夜魇图》,然后轻轻将画轴卷起系好重新放回登山包内。   此刻山谷中万籁俱寂,已不见了尸虫的身影,他沿着小路漫步前行,谷的尽头是一座高山,崖壁下有个偌大的石洞。他走进去转了转,唯见一堵倒塌的石壁,并无其他特别之处,看来大洛莫的结界虚空里除了一帮尸虫外就是些奇花异草,除此而外,并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   有良返回到了山谷的入口处,悬崖下面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座天生桥的幻影。   他放下登山包就地躺下,反正外面已是深夜,飞雾洞内又阴暗潮湿,远不如在这里睡上一觉舒服。   睡梦中,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二丫的身边,她的怀里抱着两个婴儿正开心的笑着,一个是小活师,还有一个长得很像自己......   这一觉不知睡了有多久,睁开眼睛后感到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光,肚子里“咕咕”的在叫,是该吃早饭的时间了。   他背起登山包,纵身跃下了悬崖。   有良轻松的破界落在了飞雾洞天生桥上,此刻正值黎明时分,晨曦透过天坑竖洞散射下来,四下里一片朦胧。   他走下天生桥,来到了下落水石洞,见吴戥教授的徒弟裹着被子还在沉睡之中。   出了飞雾洞,刺楠树丛与苦竹林中的鸟儿都已醒来,叽叽喳喳喧嚣个不停,有良深吸一口气,信步朝山下走去。   僰王山镇,人们正在赶集,卖菜小贩的喊叫,妇女讨价还价的争吵声与炖鸡面和宜宾燃面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十分的温馨和热闹,具有浓郁的川南乡土气息。   “落表猪儿粑......清香软糯,好吃的很......”小食摊上热气腾腾,引得有良不得不近前要了两屉咸馅猪儿粑。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四川人可以将面食可以做得如此精致,面皮就如同少女肌肤般细嫩,小猪头的造型憨态可掬,活灵活现。   有良依照摊主的指导,先将筷子在旁边的清水碗中沾一下,然后再夹起猪儿粑就不会粘筷子了。咸馅是用瘦猪肉、冬笋和芽菜混合而成,入口极为鲜美,回味悠长,真的是“好吃的很。”   “这是古时候僰人流传下来的传统美食,珙县落表猪儿粑,收汗不沾手,爽口不粘牙,糖馅甜不伤味,盐馅油而不腻,若是再加上一小撮猪油酥,硬是好吃惨了。”摊主见有良吃得津津有味,便自卖自夸起来。   一辆破旧的夜行长途中巴停在旁边,人们疲惫的拎着大包小裹的下了车。一位穿著时髦,身材修长相貌俊美的长发少女背着行囊跳下车,目光游离的四处张望着。   “了去大师!”她蓦地发现了坐在小食摊前吃饭的有良,惊喜的叫了起来。   “小建......”有良愕然的说道,心想她怎么也来到了川南。   小建跑过来抓住有良的肩头,欣喜的摇晃着:“我可找到你了。”   “你怎么来了?还没吃早饭吧?”有良疑惑的问道,遂朝摊主又要了一屉猪儿粑,两人边吃边聊。   “我把你的背囊都带来了,里面还有钱和身份证。”小建笑吟吟的说着,双眼中流露出真挚的情感。   “婺源那边的情况怎样了?”有良问。   “老齐也放回来了,你的事儿外公都已经出面摆平,放心吧。”小建把从老齐口中听到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听完小建的叙述,有良说要去一趟深圳,然后才能返回京城。   “我也要去,”小建高兴的直拍手,然后环顾左右,压低声音悄声说,“你把那个可恶的’灯‘教授杀了吧?”   有良摇摇头:“他不在僰王山上,说是去了京城。”   “别泄气,等咱俩回去后再一起去杀他。”小建安慰有良说。   吃过早饭后,两人乘长途车前往贵阳,然后从那儿再转乘火车去深圳。 第83章 少女之心   有良和小建两人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深圳沙头角镇,先找到一家邻近银行的小旅馆稍事歇息。   房间内,有良放下登山包,从中取出了那幅《敦煌夜魇图》平铺在床上。   “这是古画么?”小建惊奇的望着图中浩瀚的戈壁沙滩,蓦地叫了起来,“了去大师,快看!那儿好像有些虫子在爬动。”   有良面色严肃,郑重的说道:“小建,俺现在也要进到画里一下,但马上就会回来,你别害怕好么?”   小建疑惑的望着他,不明其所以然。   有良也没多加解释,只是叮嘱其千万不要将画轴卷起,否则自己就出不来了。说罢微微一笑,纵身跃起一头扎进了画中......   小建简直惊得呆若木鸡,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急忙俯身盯着画面看,果真在戈壁沙丘上出现了有良的身影,正在朝着远处一座满是洞窟的山峰走去,戈壁黄沙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她怔怔的愣在那儿,此刻才深深的体会到这位了去大师的不凡,他不光是医术高超,而且还能够飞天遁地,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小建的双颊绯红,少女情窦初开,她的心第一次泛起了甜蜜的涟漪,胸腔内“嘭嘭”的直跳,如同一头乱撞的小鹿......   有良穿过那片沙丘,径直来到了莫高窟前。举目望去,惊讶的发现所有洞窟已经都被瓜分占据了,就连佛像的身上也都爬满了尸虫。   在一间洞窟中,他找到了正在眯着眼睛盘腿打坐的八眉小猪崽儿。   “费叔,你在干嘛?”有良好奇的问。   “我在打坐学佛,马上要重修佛崖寺了,需要心诚才行。”费叔睁开了眼睛,诚恳的答道。   “我们已经到了深圳沙头角,旅馆房间内有外线电话。”有良告诉他。   “好,”费叔一跃而起,“有良,你需要先在银行开个户头,然后我用电话通知财务会计将钱转账,费叔目前这幅模样是无法直接露面的。”   两人站在洞窟外的栏杆处,费叔详细的解释了开户转账的有关手续和需要注意的事项。   “你的身份证带在身上了吧?”牠问。   有良点点头。   “那我们就出去吧。”费叔说道。   有良抱起小猪崽儿纵身翻越栏杆,一头扎进了黄沙丘。   “哗啦”一声,有良回到了旅馆房间内,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小猪崽儿?”小建红着脸,望见有良怀里抱着的费叔,口中惊奇的叫着,“了去大师,画里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什么叫’这种东西‘?”费叔不满意的开口驳斥道,“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可是讲起话来却是没大没小的。”   小建愕然的盯着小猪崽儿,又一次的被震惊了,天呐,世上竟然有会说话的猪......   “她是首长的外孙女儿,你们见过的。”有良介绍道。   费叔点点头,想起了在“白宫”庄园里曾经见过面,只是没想到这小丫头越来越漂亮了,长大后肯定是个绝世尤物。   “了去大师,这小猪怎么还会说人话呢?”小建疑惑不解的问。   “说来话长,牠还是你外公的旧相识。”有良答道,小孩子家没有必要知道的太多。   “你俩就待在屋里,俺现在就去银行开户。”有良吩咐完,匆匆开门离去。   小建好奇的盯着这头脖子下拴着一颗大牙的神奇小猪崽儿,伸手摩挲着牠脖颈上的鬃毛,自从在大洛莫结界中吃了裸人花后,费叔被“阿修罗虫”灼伤的后背都已经痊愈,并长出了柔软漂亮的新毛。   费叔嘴里“哼哼唧唧”的躺在了床上,享受着小建的抚摸,双脚爪不停的磨蹭着肚皮,胯下的那根猪鞭也渐渐抻长了......   不久后,有良从街对面的中国建设银行沙头角支行办理了一张储蓄卡,户名为释了去。   回到房间后,费叔指示有良用外线电话拨通了“白宫庄园”,并揿下了免提键。   “我是费叔。”他盘腿坐在床边大声说道。   “哎呀,费叔,您终于来电话了,”对方惊呼了起来,“大半年了一直没有您和楚大师的任何消息,我们都急坏了。”   “嗯,我和楚大师都在闭关,暂时还回不来,”费叔停顿了一下,接着吩咐道,“去叫赵会计来听电话。”   “是,您等着。”对方撂下电话,匆匆出去叫人。   不多时,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费叔,您好。”   “赵会计,账上总共还有多少现金?”费叔严肃的问道。   “不算港纸的话,人民币大约七亿四千万元。”赵会计答道。   “好,立刻给我转账七个亿到建行的一个户头,有急用。”   “好的,费叔,”赵会计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么大的一笔款项,您不亲自回来办理么?”   “我正在闭关,等出关后给你补个签字就是了。”费叔不耐烦的说道。   “是,是,费叔,请告知开户行与户头。”赵会计赶紧说。   费叔将有良新办的银行卡号和持卡人姓名报给了赵会计。   “释了去?”赵会计似乎有些吃惊。   “没错,了去大师眼下正和我在一起,今后的财务问题都由他来负责,赶快去办吧,我等着钱用。”费叔催促道。   “是,费叔,这就即刻去银行转账。”赵会计唯唯诺诺道。   “另外,大家的人工都准时发放了么?”费叔问。   “每月按时发放。”   “赵会计,从这个月起,你的人工加倍。”   “谢费叔,谢谢......”赵会计闻言喜出望外,一时间感激涕零。   “快去办正事儿吧。”费叔潇洒的举起前爪按下,关闭了电话。   小建在一旁都听呆了,天呐,一头小猪竟然会有这么多的钱......   “有良,’白宫庄园‘过户的事儿需要双方到场,可费叔现在这幅模样......”费叔为难地说着。   “俺只想着重修佛崖寺,其他的一概不要。”有良断然拒绝道。   “有良?”小建诧异的瞅着他俩,疑惑的问,“不是’了去大师‘么?”   “了去大师出家前的俗家姓名就叫’有良‘。”费叔解释说。   “我喜欢有良这个名字,’了去大师‘像个和尚,而出家人是不能成亲的。”小建幽幽说道。   费叔咧开猪嘴乐了,心中暗道,这个美女小尤物看来喜欢上有良了,不过二丫这只幼魇她可惹不起。   “有良,等款到帐以后,我们就可以赶往潼关修寺庙了,阿弥陀佛,”费叔口诵佛号建议道,“来到了大鹏湾,今晚是不是找家海鲜餐馆饱餐一顿呢?”   “好吧,小建,我们出去吃点好的。”有良心情格外舒畅,七亿元足够将佛崖寺修得金碧辉煌了。   费叔走进卫生间,悠然的伸出前爪拧开浴缸龙头放满了热水,然后一撅屁股蹦了进去,舒舒服服的泡起了澡,后腿一面磨蹭着肚皮,嘴里面还哼着: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   仿佛天上星星最亮的那一颗。   我虽然喜欢,却没对你说,   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   傍晚时分,沙头角海边“罗记”客家餐厅。   在九十年代初,这是一家相当有名的饭店,每到黄昏时分,通常都是食客爆满。   有良抱着小猪崽儿与小建一走进饭店大门,立刻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先是惊讶竟然有食客带着小猪一同吃饭,随即注意力便全都集中到了小建的身上。   有几个年轻港客穿着流行T恤,手臂上都刻有刺青纹身,看似九龙三合会的人。他们色迷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位貌美清纯的少女,心道“北妹”果然是出众啊。   有良好不容易才在靠窗的地方找到空桌,于是坐下点了“罗记”餐厅的招牌菜盐焗鸡,海鲜类的要了六只清蒸花蟹、两只澳洲大龙虾以及加拿大象拔蚌和本地的石斑鱼,带子和扇贝等。   “千万别点猪肉,我是向来不食同类的。”费叔在有良耳边悄悄叮嘱道。   菜上来了,小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自己虽然在京城里长大,但也很少吃到这么多种类的海鲜。   费叔端坐在椅子上,抱着两只硕大的龙虾脑袋,“喀嚓喀嚓”旁若无人的啃食起来,迎来餐馆食客们的一片啧啧声。   “难道猪不吃猪肉的么?”小建好奇的问。   “当然世上有些蠢猪也什么都吃,最后再被人类吃掉,你以为人就不吃人么?”费叔一面嚼着龙虾头,用力的吮吸着脑壳里面的鲜汁,嘴里悄声说着。   “人怎么会吃人?”小建“咯咯”的笑了,两排洁白如玉的牙齿果断的将象拔蚌的鼻子咬断。   “哼,费叔经历过战乱和饥荒,亲眼见过饥民围着啃食路边的饿殍。”费叔叹息说道。   饭后,有良一行信步来到了海边,空气中闻到有一股淡淡的咸腥,与中原大不一样。   一弯残月倒挂天空,海上弥漫起了茫茫雾霭,不多时便已笼罩住了整个海岸。旁边的海涛花园已看不见楼房的轮廓,雾中唯透出星星点点的暗淡灯光,如鬼火般飘忽摇曳。   “喂,小妹妹,想不想跟我们去对面发展啊?凭你的漂亮脸蛋一定会大把捞银子的。”背后传来生硬的普通话。   有良转身望去,几个穿T恤手臂刺青的港仔从浓雾中围了上来。   “有良哥,他们是流氓吧?”小建紧张的说着,躲到了有良的身后。   费叔站立在一旁,心想这几个香港马仔真的是找死来了,但眼下却不是惹事儿的时候,于是压低声音悄悄说道:“有良,教训他们一下也就算了,可别弄出人命,会拖累我们行程的。”   有良点点头,默默的注视着他们。   “这个瞎眼睛缺胳膊的残疾人有什么好的?还是跟我们走吧。”一人上前嘿嘿说道。   有良也不想生事儿,明天银行开门后还要去核实钱到账没有,若是惊动了公安就不好了。   “小建,抱着费叔,我们回旅馆。”他吩咐道。   费叔往起一跃到了小建的怀里,有良带着她转身正要离开,那几个家伙持刀拦住了去路。朦胧的月色下,唯见匕首反射着寒光。   “把这个残废人宰了扔进海里。”有人吩咐说道,港仔们动作敏捷的扑了过来,看来也都是些会家子。 第84章 罗湖毒师   有良不愿意与他们纠缠,随手“嗤嗤嗤”一连串的射出数道梦遗指,只用了极少量的老阴之气。   “噗通噗通......”那几个港仔蓦地觉得身上彻骨的寒冷,就如同三伏天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随即便失去知觉摔倒在地,面上罩着一层白霜。   “走吧。”有良头也没回便扬长而去。   小建把费叔往地上一丢,默默的转回身,从地上拾起一把匕首,在每个港仔的额头上都划了个X,动作冷静的出奇。   “你在干什么?”有良急忙喝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是坏人,我要给他们留个记号,提个醒儿,让所有人都记住。”小建轻松的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   “把刀扔进海里去,上面有你的指纹。”费叔忍着摔疼的屁股,出声告诫道。   小建一甩手,将沾着鲜血的匕首撇进了海中,弯腰抱起小猪崽儿,那神态就像啥事儿都没发生过似的。   嗯,这丫头行事果断,心狠手辣,将来倒是一个可造之才呢,费叔心中暗自赞道。   回到旅店房间,有良把脸一板,严厉的训斥道:“小建,那几个人俺已经教训过了,你还是个中学生,怎么能学得如此残忍呢?”   “既然是坏人,那就该全杀了他们,死一个少一个。”她嘴里嘟囔着。   “好,哈哈,”费叔则在一旁大加赞赏,“这姑娘从小就嫉恶如仇,睚眦必报,颇有巾帼女侠之风范,若是假以时日,将来必定有所大成。”   “就是嘛,连猪都这么说,有良哥就别生气了。”小建小嘴儿一撅,伸手拽着有良的空袖管,撒娇似的来回拉扯着。   “唉......”有良长叹一声,黄建国纵使武功再高,不也是中年横死他乡么?师父唯一的遗愿就是女儿能够平安的度过一生,所以还是赶紧的送其回家,若是长期在江湖上耳濡目染,这么小就下手如此狠毒,怕是将来还会重蹈父亲的覆辙。   “有良,明日银行到账后就启程赶往潼关吧,重修佛崖寺再塑金身乃是极大的功德,我想想就激动不已。现在天色已晚,费叔要进画里打坐念佛去了。”费叔开口说道。   “好吧。”有良取出画轴铺于床上,也没理睬小建抄起费叔纵身扎进画里。那小建手疾眼快,瞬间揪住了有良的衣襟,也随同着一道扯入了《敦煌夜魇图》中......   明月当空,清凉如水,寂静无声,如同落入梦境一般。   小建站在沙丘之上,四下里张望着,感到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小建,你怎么也跟来了?”有良不满意的说道。   小建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般,弯腰掬起一抔黄沙,手中凉哇哇、沉甸甸的,这是真的哦。   “小建,你不该跟着来的。”有良生气道,这孩子越是接触到世间神秘未知的东西,就越会激发起她那颗不安分的心。   “哈哈,飞天遁地,神一般的存在......有良哥,我也要学。”小建目光迷离,嘴里喃喃自语,仿佛梦呓一般。   说话间,黄沙丘上,远处爬来一群尸虫,为首的正是黄伏虫,身旁蹦蹦跳跳的有数十只巨型虾蟆。   小建看得眼睛都直了,兴奋莫名,喜不自禁,感觉自己好像是来到了童话世界里一样。   费叔一使劲儿,蹦到了黄伏虫的后背上,猪颈下面拴着的大狗牙在月色下发出白森森的冷光。   “我也要骑上去。”小建叫了起来。   “不行,跟俺回去,马上送你回京,该去学校上课了。”有良断然拒绝道。   “我不嘛......”小建扭捏着腰肢,发起大小姐的脾气来。   有良面色一拉,伸手就要去拽她。   “且慢,”这时费叔开腔了,“有良,那几个香港黑社会的烂仔为你梦遗指所伤,大概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一两个时辰吧。”有良答道   “若只是昏迷一阵子,他们醒来知道遇上了绝顶高手,一般也就知难而退了。可是小建在几个人的额头上划了X印记,就如同是在向黑帮社会挑战,有下战书的意思,这样三合会可就不能无动于衷了。”费叔沉吟着说。   “你的意思是,这帮人还会再来找茬?”有良思索道。   “这是一定的,若是黑帮大佬对这种明显的挑衅都不作出反应,那么便会削弱在帮内的威信,其实黑社会和现在的官府都是一样,面子才是最重要的。费叔可以肯定他们是香港三合会的成员,但不知是属于新义安还是14K,这两个最大的黑帮分别各有二三十万帮众,其中高手如云,连港府都忌惮三分。”费叔解释着。   “他们什么时候会来报复?”有良问。   “应该就在今晚,黑社会做事的效率相当惊人,而且下手毫不含糊。”费叔答道。   有良沉默不语,自己倒是不怕这些黑帮,但是万一动起手来伤到小建,自己可就没法向师父交代了。   “有良,此事万万不可大意,他们可是会持有武器枪械的。”费叔警告说。   “那好吧,小建就暂且留在《敦煌夜魇图》内,等外面安全了,俺再接她出来。”有良说罢一头栽进黄沙中不见了踪影。   小建看得直咋舌,心中不由得暗自寻思道,女人难道就只有读书念大学,而后嫁人生孩子碌碌无为的度过一生么?即便是有了稳定的工作拿着丰厚的薪水工资,一辈子恐怕连这头小猪的零头都挣不到。   “若是能学会有良哥的能耐就好了......”小建长叹一声,幽幽说道。   费叔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呵呵一笑:“来,小建,坐到这头黄伏虫背上来。”   小建胆怯的望着黄伏虫苍老的面孔和大髭牙,迟疑着没敢迈步。   “你要想着将来像有良哥一样,现在就要敢闯敢干,天不怕地不怕才行,否则还是乖乖的回家念书去吧。”费叔拿言语激她。   小建闻言二话不说,上前两步便爬上了黄伏虫的后背。   费叔微笑着后退一蹬黄伏虫肚皮,在众尸虫的拥趸下朝着莫高窟而去。   有良回到客房,卷起画轴,将物品归拢了一下,连同自己的登山包一起塞进了小建带来的背囊内。钱和银行卡和身份证件则都揣进了怀里,然后合衣躺下,静待着黑帮寻仇上门。   凌晨时分,沙头角街道上冷清无人,两三辆黑色轿车悄悄的驶来,停在了小旅馆的门口。   车内坐着香港14K的黑帮成员,有怀揣匕首砍刀的,也有的腰间暗藏着手枪,个个脸上充满着戾气。   “喂,你先下去打探一下,这已经是第八家旅馆了。”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戴眼镜青脸中年人吩咐说,声音沙哑而晦涩。   “是,毒师。”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年轻人应声跳下了车,身后跟着俩黑衣彪形大汉。   “啪啪”,年轻人用力的拍打着服务台,此人正是海边上的那几个香港烂仔之一。   一个女服务员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要开房么?有身份证四十,没有八十。”   “呸,开你个头哇,”年轻人骂道,“我问你,你们店里有没有住着一个瞎了只眼,少条胳膊的年轻人,还带着个漂亮女孩儿?”   女服务员闻言惊了一跳,睡意顿时全无,知道碰上黑社会的打手了,于是赶紧回答说:“有,有,还带着一头小猪崽儿。”   “给我看看登记薄。”那烂仔说道。   “八十的,没登记。”女服务员回答。   “妈的,住在哪间房?”   “二楼201室。”   年轻人匆匆回到车上禀告说:“找到了,就住在这家旅馆的201号房。”   毒师阴沉的一笑,吩咐道:“你们都留在车上,我一个人上去。”说罢拉开车门下来,正了正身上压皱的西装,然后独自一人走进了旅馆。   他上楼来到了201号房门前,先是侧耳屏息的听了听屋内的动静,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竹筒,轻轻的拔出木塞。   两只蟑螂悄悄的探出了脑袋,瞪着小眼睛四周观察了一下,然后纵身跃出竹筒。个头大的那只呈黑褐色,学名“美州黑胸大蠊”,小的这只通体棕红色,是“德国小蠊”,两只蟑螂从201房门下面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此刻屋内一片漆黑,有良听到了走廊里微弱的脚步声后,便坐起了身,睁开阴眼死死的盯住房门,发现门缝下面同时挤进来了两只蟑螂。   广东气候炎热湿热,特别适合于蟑螂的繁殖和生存,因而几乎家家户户都可见其踪迹,富豪们的高档社区亦不例外。这种令人厌恶的生物适应力极强,口不择食,从普通食品到擦鞋的刷子都可以成为它们的食物,无论电线胶皮,硬纸板,肥皂,油漆屑,枯叶,纺织品,皮革甚至头发等等,都可以吃。   有良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两只蟑螂的行动,见它们正悄无声息的径直奔自己而来...... 第85章 毒蟑螂   有良心中冷笑不已,门外站着的那人肯定是黑帮人物,但并未像费叔所言那样开门后就打打杀杀,反而是弄来两只小小的蟑螂进屋,究竟在搞什么鬼?   正猜疑之时,忽见两只蟑螂竟然相互间厮打起来,起因是发现了地上有一小坨黄灿灿的盐焗鸡肉,那还是费叔晚饭后从牙缝里剔除去的。   两只蟑螂挥舞着前肢猛烈攻击对方,并相互以咀嚼式口气撕咬着,身躯高大威猛的美洲黑胸大蠊渐渐占据了上风,将德国小蠊死死的压在了身下。   而那小蠊仍不甘示弱,“噗”的喷出一口黏液糊住了对方的双眼。美洲黑胸大蠊立马大怒,张开强有力的大颚咬住了小蠊的脖子,疼得它身子都卷曲起来了。   有良饶有兴致的观看着,心想无非是两只普通的蟑螂而已,门外的黑帮到底想干嘛?   他并不知道,费叔虽然已被打回了原型,但牠原本毕竟是仅次于魇的紫魔,至今唾液中仍然残存有魔的一丝气息。而对于这两只低等阶生物的蟑螂来说,已不啻于天降神物,如同能够极大增强功力的激素一般,因此顾不上去袭击床上的目标,而是拼了命去争夺那坨神奇的“鸡肉”。   毒师耳朵贴在门上,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于是口里默念起巫咒来。   两只蟑螂停止了厮打,转而拍动翅膀腾空飞起在屋内盘旋起来,同时通过尾部的排泄口喷洒着无色无嗅的气体。   有良惊讶的看着它们,心想要不要以梦遗指将其击落,就在这时,突感脑袋一窒,即刻明白了空气中已经含毒。   体内的噬嗑针气随即作出了反应,气血循环周天,将这种小毒瞬间化解。   “门没有锁,外面之人就请进来吧。”有良朗声说道。   “吱嘎”一声,毒师入内,伸手摸到墙上按动了电灯开关。他惊讶的发现,一个瞎眼缺条胳膊的年轻人正盘腿坐于床上,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丝毫看不出有丝毫中毒的迹象。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向14K下战书?”毒师冷冷说道。   “俺不过是一游客,来大鹏湾旅游看海而已,那么你又是何人?”有良反问道。   “14K深圳分舵舵主,人称’罗湖毒师‘。”毒师沙哑而威严的声音。   “你的两只毒蟑螂在屋里飞来飞去的实在讨人厌,要不要俺把它们给废了?”有良仿佛很随意的说道。   毒师明白今晚遇上了高人,黑帮里也有黑帮的规矩,人家没有出手打死这两只蟑螂,便已是给自己留了面子。   “呵呵,不劳仁兄费心,在下收回便是。”毒师的口气明显的缓和了下来,掏出竹筒撂在地上,催动两只蟑螂入筒。   那知美洲黑胸大蠊和德国小蠊竟然不听招呼,落地后又冲到一起狠命的厮打起来,一个不小心,黑胸大蠊飞起一脚踢翻了竹筒。   有良微微一乐,好像在看电视里的动物世界似的。   毒师的面色异常尴尬,终于恼怒至极,上前抬起来腿猛然跺下,竟然将自己驯养多年的毒虫踩了个稀巴烂。   “呵呵,见笑了,”毒师扶正了眼镜,口气谨慎的问道,“不知仁兄如何称呼?何处高就?”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有良心想所谓黑帮也不过就如此嘛,从其驯养的这两只毒蟑螂便可见一斑,竟然会为一小块肉渣而自相残杀,若是随便从画轴里拽出一条巨型尸虫来,还不吓死他们。   “潼关佛崖寺未渡禅师俗家弟子释了去。”他淡淡一笑道,寻思着自己如今也应该要给师父长长脸了。   “哦,原来是释了去大师,久仰久仰。”毒师打起了哈哈,心下暗道,此人深藏不露,自己切不可唐突。自从大陆改革开放以来,许多原本隐匿于深山佛寺道观内的高人纷纷入世,就他所知,来到深圳淘金的就有不少。14K总舵不久前曾下令,务必多多网罗这方面的高手,目前帮派之间竞争激烈,展望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便是人材。   毒师深知这些刚从山里出来之人虽然武功有成,性情孤傲,但社会经验却是极为的欠缺,此时若加以收买拉拢,乃是最佳的时机。   “了去大师,不知您用的是何种功夫?我的那几名马仔竟然迷离迷糊的就一下昏厥了,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大开眼界啊。”毒师斟酌着用词,务求不引起对方的反感。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有良仍旧是淡淡一笑。   初次见面,人家不愿和盘托出也是理所当然,毒师心中寻思着,随即小心翼翼的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14K与大师素无芥蒂,为何要下战书呢?”   “下战书?什么战书?”有良装傻。   “就是在几个马仔的脸上留下的刀痕印记。”   “没有啊,俺在海边放倒他们后就直接回旅馆了。”有良说道。   “哦,难道是另有其人?”毒师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儿,俺要睡觉了。”有良打了个哈欠。   毒师目光瞥了一眼屋内,问道:“了去大师,听说与您在同行的还有位姑娘和一头小猪,怎么没看见呢?”   “哦,她带着宠物猪做夜车回京了。”有良回答。   毒师点点头,笑着说:“大师来到深圳这座艳遇城市,一个人就不感觉到寂寞么?在下找个靓女来陪陪您,如何?”   “改天再说吧。”有良又连打了几个哈欠,心想赶紧打发走他,明天款项到账后,自己也会尽早的离开这儿,懒得搭理这些黑帮。   毒师呵呵道:“那好,大师好好休息,明晚本舵做东,请您务必光临。”   “不送。”有良一摆手,毒师退出了房间。   插上门闩,有良躺回到了床上,这位黑帮舵主既没动刀动枪,反而是礼貌有加,真是奇了。管他呢,反正明天就要离开深圳,先返京把小建送回家,然后带着二丫去潼关佛崖寺,到时候真想瞧瞧厨房的胖和尚净空见到自己回来重修金殿时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哈哈......   毒师回到车上,半晌没说话。   “毒师,结果了那瞎子么?”额头缠着绷带的烂仔问道,同时淫邪的眨眨眼,“那北妹可是真靓啊,能不能让弟兄们上去揩把油?”   毒师瞪了他一眼,吓得其不敢再言语了。   须臾,毒师自座位旁拿起了大哥大,拨通了香港14K总舵的电话。   “我是毒师。”他恭敬的说道。   “嗯,挑战本帮的究竟是何来路?”   “只是一场误会,”毒师说道,“此人名叫’释了去‘,是潼关佛崖寺的俗家弟子,武功深藏不露,甚至毒蟑螂都奈何不了他。总舵主,在下以为,此人可比前几次招聘来的那几个什么’大师‘强多了。”   “哦,既然毒师相中的,必定有其过人之处,找个机会让他们比试一番,如若真像你所说,这种高素质的人材正是本帮急需的。”   “是,在下准备明晚六点整在罗湖阳光酒店潮江春宴请他,届时与其谈谈条件。”毒师说。   “很好,我会让那几位大师一同作陪,考究一下这位新人的实力究竟怎样,哈哈......”对方撂下了电话。   毒师满意的点点头,随即拨通了沙头角一位暗娼的电话号码。   “谁,大半夜的,还让不让老娘睡觉了?”一个女人气势汹汹的吼道。   “我是毒师。”   “哎呀,对,对不起......”女人的声音发抖了。   毒师微微一笑,把释了去大师的旅馆房间号告诉了她。   “咚咚咚......”蓦地响起了敲门声。   有良合衣从床上一跃而起,心道,黑帮果然又来了。   他蹑手蹑脚下地,然后轻抽门闩,在揿动电灯开关的同时,猛地拉开了房门......   “先生,叫鸡喔......”一个浑身散发着浓郁香水味儿的年轻妖艳女人,手臂上挎着小钱包,身上罩着一件粉红色的风衣,如泥鳅般的“吱溜”一下挤了进来。   有良愣了,生硬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赶工啦,”那女人嫣然一笑,“看来老娘运气不错,还遇上了个雏儿,就是有点......”   “有点什么?”有良疑惑道。   女人识趣儿的没有说出来,这个年轻人既瞎眼又少条胳膊,待会儿干活儿时还得老娘搭把手。   “有点害羞,咯咯......”暗娼淫荡的一笑,“还是我先来吧。”说罢,熟练的解开风衣,里面竟然只穿了三角裤和胸罩。   “出去。”有良冷冷说道。   女人乐了,心道,还假装正经呢。毒师告诉此人刚从深山里出来,可能未曾近过女色,因此要循循善诱,耐心的言传身教,引蛇入洞,否则也不会找她这种年头多,经验丰富的“老鸡”了。   但见她将风衣一撇,熟练的除下胸罩和内裤,浑身一丝不挂,笑吟吟的站在了有良的面前。   有良面色一红,这女人可真是丰乳肥臀,像是一只拔光了毛的肥胖母鸡。   “来嘛,我教你,睇吓先啦......”女人甩动着巨乳,扭了两下硕大的屁股上了床,然后四仰八叉的一躺,像个“大”字。   有良见了直摇头,女人一旦变成这样子,又与猪狗何异?   “你赶紧穿上衣服拿上钱走人。”有良从口袋里摸出几百块钱往地下一丢,然后转身出门站在了走廊里,始终没再回头看。   “男人边个唔系寒湿佬......”那女人嘴里气呼呼的嘟囔着,磨磨蹭蹭的穿着衣服,临走经过有良的身后时,还悄声骂了句,“痴线。”   有良回屋插上门闩,低头看去,地上的几百块钱已经不见了。折腾了大半宿,一下子困意袭来,他仍旧合衣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大街上,早起的环卫工人已经开始扫马路了。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旅馆的斜对面,里面几个14K的马仔坐在车里轮流的监视着。   “看,那’老鸡‘出来了。”有人小声说着。   旅馆门口,那名身穿粉红色风衣的暗娼急匆匆走了出来,然后拐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哈,看来又是一名’快枪手‘。”车内的几个马仔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起来。   有良这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八点多钟了,他赶紧洗漱完提着背囊下楼,先找到一家路边的食摊上吃了盘肠粉和两只糯米鸡。   九点半,银行开门时,他第一个走进了营业厅。 第86章 潮江春酒楼   “释了去背着行囊刚刚进了沙头角建行营业厅,像是要离开。”马仔用大哥大手提电话通知了毒师。   “继续监视。”毒师吩咐道,随即拨通了这家银行营业厅的电话,找到了营业厅经理吩咐了几句,此人也是帮会成员。   有良在柜台前递进自己的银行卡和身份证,要求查询账户余额。   当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数字时,那名柜员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昨晚一次性到账七亿元人民币,这可是一笔巨款啊......他疑惑的望了下有良,心里真犯嘀咕,看此人衣着打扮挺寒酸的,又是个残疾人,怎会有这么多的账面往来,难道是电脑出错了?   营业厅经理走过来,看了下电脑屏幕,再次对照核实了身份证上的照片,然后客气的对有良说道:“您的户头上昨日已经存入了七亿元,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可以告诉我们这笔款项的来源以及用途么?”   “这是一位朋友昨天汇给俺的善款,准备重修寺庙。”有良回答。   “由于款额十分巨大,根据公安部和总行的通知要求,需要您提供相应的证明文件,否则将无法提取和使用。”经理犀利的目光盯着有良说道。   坏了,还得找费叔才行。   “嗯......好吧,俺会尽快提供证明的。”有良拿回了身份证和银行卡,穿过马路又回到了那家小旅馆,付了八十元钱再续住201房一天。   关上房门后,他立刻打开了背囊,可是发现那卷《敦煌夜魇图》画轴已经不见了......   有良大惊失色,赶紧将床上床下屋子翻了个遍,仍旧是没有画轴的踪迹。昨天晚上送小建和费叔入画出来以后,自己就未曾离开过这间屋子,那位黑帮的“罗湖毒师”也一直站在门口说话,距离床上的背囊相隔老远。   那个女人,只有她上过床......   有良恍然大悟,一定是自己站在走廊上的时候,这女人趁机偷走了画轴,然后藏在那件粉红色的风衣里面带出了房间。   此刻,他的额头上已然沁出了冷汗,师父的女儿还在里面,若是找不回来画轴可就麻烦了。   唉,都怪自己的警惕性太差,深圳这种大都市里小偷能少得了么,怎么能如此疏忽?看来有些女人故意暴露自己身体的敏感部位,你若是不好意思躲开目光,她便可以上下其手了,这种初级错误以后决不能再犯。   有良认真的回忆起昨晚发生之事的所有细节,慢慢的起了疑心,这个妓女半夜三更的怎么会知道201房间是自己一个人呢?   毒师,一定是毒师,他临走时曾问过自己是否需要安排一位靓女来陪伴......   有良心中自责的同时,一股怨气渐渐充斥了全身,不就是14K深圳分舵么?即便是黑帮,不交出画轴,俺就去砸了这鸟窝。   可是他们的老巢究竟在哪儿呢?   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有良开了门,走廊里站着一人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正是毒师......   “呵呵,了去大师,昨晚怎么样?那个女人觉得还满意么?”毒师笑问。   “你进来。”有良阴沉的说道。   毒师走进屋内,一屁股坐在了沙发椅上。   “毒师,你与那女人合谋偷了俺的东西,对么?”有良冷笑道,随时准备出手。   毒师闻言面现诧异之色:“昨晚那个女人偷了你的东西?”   有良的语气冷冰冰的:“毒师难道不知?”   毒师恨恨的一拍大腿:“竟然敢偷盗仁兄的钱财,那臭婊子是活得不耐烦了,了去大师,总共损失多少?我即刻帮你找回来。”   “你果真不知?”有良疑惑的望着他。   “当然不知。”毒师回答干脆。   有良面色稍微缓和一点,说道:“是一幅古画。”   “古画?”毒师闻言一愣,“是什么古画,价值很高么?”   “是俺家祖传之物。”有良没有正面回答。   “仁兄放心,不出今日定将古画寻回。”毒师说罢,从裤袋里掏出大哥大手提电话,命令手下立刻查找昨晚的那名暗娼,为防止其逃脱,派人到深圳火车站、汽车站以及码头等处监视,一旦发现立即拿下。   有良冷眼旁观,看似毒师并未参与合谋,索性静观其变好了,在深圳人生地不熟,仅凭自己是绝对找不回来的。   “仁兄就在旅馆里等消息吧,我亲自出马,不信找不到那个臭婊子。”毒师匆匆起身告辞,离开了房间。   毒师的汽车绕行到了中英街关口附近,那里是“鸡婆”们聚居的出租屋地带,不但租金便宜,而且靠近中英街镇内,接待过境来寻花问柳的港客也十分方便。   “咚咚咚”一阵擂门声。   “谁呀,吵得老娘睡不成觉?”屋内有女人吼了起来。   “开门,毒师来了。”手下马仔厉声喝道。   屋里马上不敢吭声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女人开了门,正是昨晚奉召去小旅馆的那名暗娼。   “门外候着。”毒师吩咐手下守在外面,自己则独自进了屋。   房间内凌乱不堪,空气污浊,混合着汗酸气息和屁香味儿,毒师不由得噤了噤鼻子。   毒师一个耳光搧了过去,口中骂道:“你这臭婊子下面不干净,竟然手脚也不老实,敢偷老子客人的东西。”   女人捂着被打红的脸,战战兢兢的嘟囔着:“不就是幅破画么,也值不了几个钱。”   “拿来!”毒师命令道。   女人哆哆嗦嗦的从床底下拽出一卷画轴。   毒师一把夺了过来,解开系带,将画展开细瞧。   须臾,他掏出大哥大,拨通了香港总舵的电话。   “老大,我是毒师,了去大师随身携带着一幅古画,名为《敦煌夜魇图》,没有落款,不知是何人所画。”   “《敦煌夜魇图》?”对方想了想说道,“等我问问几位大师有谁知道。”随即撂下了电话。   “你还拿了人家什么东西?”毒师的目光恶狠狠盯了过去。   “没有啦,就几百块钱而已,那是他自己给的。”女人委屈的说。   “了去大师的床上功夫怎么样?”   “痴线,”女人不屑道,“根本就没打炮,哼,我看他就是个残废。”   毒师闻言沉吟半晌,据建行营业厅经理说,了去大师的户头上竟然有七亿元的巨款,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既然这么有钱,利诱肯定是不行的,而且其又不近女色,这倒有点难办了。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毒师按下接听键。   “哈哈,毒师,这幅画若是真迹那可不得了,”老大兴奋的说道,“它出自东汉张道陵张天师的手笔,已经失传了近两千年,据说画里还隐藏有很多秘密,乃是无价之宝啊。”   “老大,您的意思是......”毒师小心翼翼的问道。   “今晚我亲自带着几位大师过境,参加潮江春酒楼的晚宴,届时试探一下这位释了去的功底,若是徒有其名的话,干脆将其除去,留下那幅画便是。”   “明白了,”毒师应道,随即转身恶狠狠的警告那暗娼,“你给我把嘴巴闭严点,不然的话......”   “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女人点头如捣蒜般,脸都吓白了。   毒师拿着画轴出门而去,然后藏于轿车的后备箱内,独自回到了小旅馆。   “仁兄,已经将网撒下去了,请放心,那臭婊子插翅难逃,今晚定可将原物奉还。”毒师保证道。   有良此刻也是无可奈何,别无他法,眼下寻回画轴为第一要务,若是晚上仍无消息的话,到时候再翻脸也不迟。   “这事儿真的给仁兄添麻烦了,今晚六点在潮江春酒楼设宴,我已经传令务必在此之前寻回画轴送至宴会厅,到时候会提前来车接您。”毒师信誓旦旦的说道,同时掏出一张烫金名片递给有良。   这是一家港资贸易公司,地址是罗湖区阳光酒店,总裁名叫张郎。   “张郎就是我,与’蟑螂‘同音。”毒师呵呵笑道。   潮江春酒楼位于阳光酒店二楼,是深圳最早的五星级酒楼,经营高档粤菜及潮州菜。其中鲍、参、翅、肚最有名气。中国总理李鹏、古巴总统卡斯特罗以及香港商界大亨李嘉诚等人都曾光顾这里。   傍晚时分,有辆黑色奔驰三门大轿车来到沙头角这家小旅馆接上有良,但由于沙头角隧道口遇到突发事故,因此赶到罗湖潮江春酒楼时已是六点一刻了。   中厅之内摆有一张大桌,雪白的台布上,有澳洲双头鲍、红烧大群翅、御品官燕、百花鱼肚以及龙虎斗等广东名菜。正面端坐着14K的总舵的司马大佬,左边一僧一道,右面则是一位唐装老者和罗湖毒师。   “哈哈,您终于到了,”毒师站起身来介绍说,“这位就是来自潼关佛崖寺的了去大师。”   “这是总舵的司马大佬......”毒师接着为有良介绍道。   司马舵主微微一笑,颌首点头示意。   “这位是誉满京城的中国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党大师,少林寺高僧法能、武当山名宿不语道长。”毒师一一介绍着。   “阿弥陀佛。”法能和尚口诵佛号,两道浓眉下,犀利的目光扫过有良。   那位武当山不语道长则只是单掌合十,并不言语。   有良附耳悄声问:“毒师,画轴找到了么?”   毒师微笑道:“当然,一会儿就会送到。”   有良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哈哈,潼关佛崖寺,在陕西境内好似不甚有名嘛。”唐装老者香功党大师不屑的说道,今晚约定先由他挑起事端,之后才能验证这位新人的功力究竟如何。   这句话明显的带着贬低的意味,众人的目光都在观察有良的反应,若是其反唇相讥或是面现怒容,起码证明是涵养不够,所以内功也不会太高。   有良的心思全在那幅画轴上,至于这位党大师说什么,自己根本就未曾理会,因此脸上显得无动于衷。   司马大佬心中暗自点头,这位了去大师果然老道,褒贬与否,喜怒不形于色。 第87章 梦遗指大战香港脚(一)   党大师的目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司马大佬,见其脸上颇有赞许之意,心中顿时有些许不快,于是进一步的发起了挑衅。   “了去大师,你可曾听过名满天下的’中国当代保尔‘么?”他微笑着说道。   “’保尔‘,是耳朵保健么?”有良愣了下,自己向来对那些骗人的保健品不感兴趣。   党大师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傻小子。   “保尔。柯察金是前苏联作家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笔下的人物,双目失明且瘫痪,但却身残志坚。中国’当代保尔‘张海迪则幼年高位截瘫,自学了针灸术以及小学直至硕士研究生的全部课程和英日德等多国语言,翻译了数十万字的英文著作,鼓舞着无数中国当代青年。你不会连《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都不知道吧?”   “钢铁自然是烧成的,那又怎样?”有良当即反驳。   党大师突发笑声,随即又戛然而止,嘲讽的说道:“了去大师比保尔多了只眼,起码三肢健全,想必自恃在潼关的小庙里学了点三脚猫功夫,然后也跟随潮流到特区来搵食的吧?”   这些极具侮辱性的语言十分阴毒,正常人听了准得暴跳如雷,连毒师都感觉到有点过份了。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有良的身上,看其有何反应。   “俺饿了。”有良瞅着桌上丰富的菜肴,不觉食指大动,他才不愿意理睬这位穿红色黑点的唐装老头呢,阴眼早就看出这是一只修炼得道的老麝香猫,与当年的李林一样。   好涵养!了去大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删繁为简,有与“四两拨千斤”异曲同工之妙,乃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至高境界,司马大佬与毒师相对一笑。   党大师面色难堪,场面显得极为尴尬,正欲再次出言之时,司马大佬已经端起了酒杯,笑吟吟的说道:“今天本帮在此设宴,专为了去大师接风洗尘。诸位都是自己人,因此不必拘束,大可畅所欲言,一醉方休。”   “是啊,了去大师不必拘礼,江湖中人以率性为先。”毒师附和着,目光中含有鼓励之意,自己相中的人才应该比总舵那几位大师要强。   这傻乎乎的家伙定是没见过世面之人,党大师心里寻思着,自己满腹经纶,对方竟然不理不睬,得让这小子出出丑,着实羞辱一番解心头之恨。   党大师端着酒杯,嘴唇抿成一线,然后催动体内真气,悄无声息的吹出一道细细的麝香气流,径直奔对面的有良口鼻而去。   有良腹中饥渴,自从早上的一盘肠粉和两只糯米鸡外,一天还未吃过东西,只想着将杯中酒饮完尽快吃菜。   突然鼻子感觉到了一股异味,体内的噬嗑针气迅即做出了反应,将吸入之香气化解掉了。   好哇,想动手啊,有良心中暗道,哼,这只老灵猫也太咄咄逼人了。他握住酒杯的手轻轻探出食指,一股极寒的老阴之气自商阳穴疾射而出,击中了党大师的酒杯,瞬间将杯中的陈年五粮液冻成了晶体。   众人一饮而尽,“好酒”之声赞不绝口,唯有党大师惊诧的盯着酒杯,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阿弥陀佛,了去大师的这一手寒冰掌果真了得,竟然可以隔空化酒为冰,贫僧佩服。”法能禅师开口说道。   “寒冰掌?”司马大佬吃惊问道。   “不错,江湖中有两样奇门异术,火焰掌和寒冰掌,一阳一阴,至阳至阴,是最难修炼的绝顶武功,自古以来,炼成之人寥寥可数。”法能禅师解释说。   “法能禅师可否详细介绍一下’寒冰掌‘?”司马大佬说,他想多了解这位了去大师的武功,因为直接去问本人会有失大佬的身份。   法能禅师点点头,解释说:“’寒冰掌‘乃是颠倒阴阳,体内经络真气逆行,自阴脉之海凝集老阴之气于双掌劳宫穴。据说可以双手捧一水碗反复摩擦,将极寒阴气注入水中,大约一两分钟内,便能化水为冰。但是从未听说可以隔空成冰,因为空气是冷热的不良导体,况且党大师杯中的非水而是高度白酒。”   “如此说来,了去大师的’寒冰掌‘不是已经臻于化境了么?”司马大佬面上挂着微笑。   “善哉善哉,”法能禅师呵呵一笑,“不过寒冰掌最忌讳遇上火焰掌,所谓阴不掩阳,邪不胜正,此乃天道是也。贫僧方才见党大师以极其高深的气功吹出一道真气线,不知此功夫招式叫什么?”   “香风熏得游人醉。”党大师尴尬的回答。   “哈哈,好一句’香风熏得游人醉‘,香功果然名不虚传,连一招一式都如此这般富有诗情画意,”司马大佬开怀大笑,举起刀叉说道,“吃菜,吃菜,这澳洲金边双头鲍一磅只有两只,每只一万港币,乃是潮江春镇店名菜,大家不妨一尝。”   众人遂一手刀一手叉,切割起盘中红褐色的鲍鱼来,“美味”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有良只有一只手,望着众人熟练的使用刀叉进食,自己索性将筷子扎住整只鲍鱼张嘴就啃,弄得满嘴都是汁水。   党大师见了直摇头,此人如同农民工一般粗鄙,简直有失体统,尤其是在高档酒楼,实在太掉价了。   “嗯,了去大师的鲍鱼中式吃法令人大开眼界啊。”司马大佬环顾左右呵呵笑道。   “江湖中人,本就不拘小节,这才是性情中人嘛。”毒师在一旁帮腔。   司马大佬转头对法能禅师说道:“嵩山少林寺功夫号称’中原武学之首‘,至阳至刚,不知可有’火焰掌‘这门绝学?”   “阿弥陀佛,”法能禅师口诵佛号,“少林七十二般绝技独步天下,贫僧恰好修炼的就是’火焰掌‘。”   “哦,不知可否与了去大师比试一下呢?”司马大佬怂恿道。   “当然可以,修炼’火焰掌‘必须是童子之身,若是破身则焰灭,所以贫僧终生不近女色,”法能禅师语气严肃,目光犀利的瞅着有良,嘴角似有不屑的说着,“而有些年轻的出家人竟然经受不住女人的诱惑,破了童子之身,实在是可惜呀。”   “法能禅师的意思是了去大师已经破身了么?”党大师见有机可乘,就势出言挖苦起有良来。   “阿弥陀佛,”法能轻蔑的一笑,“眉间散乱,双瞳晦涩,正是阴阳错乱之象。”   有良无暇理睬这些人的闲话,自顾自的吃完一只大鲍鱼,连汤汁都喝了,这么美味贵重的东西可不能浪费。   “法能禅师能始终保持童子之身,真的是难能可贵啊。”毒师在一旁恭维道,心中寻思着,了去大师昨晚不也没有打炮么?   法能禅师自豪的呵呵一笑:“贫僧视女人为粉面骷髅,至今从未正眼瞧过她们。”   “那你妈呢?”有良吃完一万元港币的大鲍鱼,抹抹嘴巴开始反击了。   “阿弥陀佛,”法能禅师怎么也料不到对方会这么说,简直就是市井江湖小混混的语言,于是朗声道,“我佛心中,鸡生蛋,猪下崽儿,甚至虱子生虮子与母亲分娩孩儿并无实质区别,都是万物自行繁衍生息而已。贫僧以为,万物皆空,色即是空,我妈亦是红粉骷髅,他人之母是,吾母亦是。”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遂面面相觑,惊愕之中反复咀嚼个中之味,感悟均有所不同。   “朱熹曰,’言父母爱子之心,无所不至,惟恐其有疾病,常以为忧也。人子体此,而已父母之心为心,则凡所以守其身者,自不容于不谨矣,岂不可以不孝乎?‘所以,忠孝乃是国人之魂,上奉君王,下侍父母,为人子者,怎可如此诋毁生身母亲?”党大师拍案而起,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中华文明之底线,绝对容不得触碰。   不语道长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司马大佬赞许的对党大师微笑着,不错,法能禅师的话确实有些过头了。   党大师意犹未尽,接着慷慨陈词:“自从改革开放以来,我们中华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得到了迅猛的发展,尤其是以中老年妇女居多,她们大都已育有子女。党某以为,人若是为母不尊,又如何能拥护政府和热爱祖国呢?我们每个人都是喝着母亲的乳汁长大的,因此崇敬她是天经地义的,有首赞美乳房的诗名为《乳房赋》,你们可知晓?”   司马大佬摇摇头,说道:“洗耳恭听。”   “《乳房赋》:乳者,奶也。妇人胸前之物。   其数为二,左右称之。发于豆蔻,成于二八。   白昼伏蜇,夜展光华。   曰咪咪,曰波波,曰双峰,曰花房。   从来美人必争地,自古英雄温柔乡。   其色若何?深冬冰霜。   其质若何?初夏新棉。   其味若何?三春桃李。   动时,如兢兢白兔。   静时,如慵慵白鸽。   高颠颠,肉颤颤,粉嫩嫩,水灵灵。   夺男人魂魄,发女子骚情。   俯我憔悴首,探你双玉峰。   一如船入港,犹如老还乡。   除却一身寒风冷雨,投入万丈温暖海洋。   深含,浅荡,沉醉,飞翔......”党大师的声音真情切切,神态如痴如醉。   “阿弥陀佛,淫诗,简直是淫诗,罪过,罪过。”法能禅师危襟正坐,口诵佛号。   党大师掷地有声的反驳道:“这首《乳房赋》乃是中国文学史上绝无仅有,虽李白杜甫亦无法企及,关键在于作者名气之大。”   众人沉默了,目光齐聚在了他的身上。   “作者就是二十世纪初北京大学赫赫有名的文科教授,曾经启蒙了无数青年学子走上革命道路的《新青年》杂志主编陈独秀。这位风流才子不但对乳房极尽赞美,而且对女人的下体也情有独钟,唉,只可惜他在京城八大胡同与自己的学生争风吃醋,并抓伤了妓女的阴部,被校长蔡元培开除出了北大。陈独秀一怒之下离京去了上海,在那儿创建了中国马列主义政党,并担当了第一任总书记。”党大师神情悲壮的说道。 第88章 梦遗指大战香港脚(二)   站在中厅内的两名年轻女服务员面红耳赤相视一笑,其中一人已有身孕,下意识的摸了摸前胸。   “此诗色而不淫,端的是好诗啊......”司马大佬嘿嘿一笑,率先鼓起掌来。   法能禅师面色难看,明明是要大家来考究新人了去大师武功的,怎么扯起女人的身体都这么来劲儿?   他伸手过去抓起党大师的那只玻璃酒杯,恼怒的催动体内至阳真气,但见杯中冰坨“嘭”的一声燃起了淡蓝色的火苗。   “好功夫。”司马大佬喝彩道。   法能禅师不屑的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撂,目光颇为蔑视的望向了有良。   此刻有良正在琢磨位于桌子中央的那盘“龙虎斗”究竟为何物,仍旧未加理会咄咄逼人的法能大师。   “’龙虎斗‘又名’豹狸烩三蛇‘,是闻名中外的广东名菜,”毒师在一旁解释说,“此菜相传于清同治年间,在京为官的韶关人士江孔殷回到家乡后,独喜烹饪之术,在他七十大寿时,为创一道新菜肴,便尝试着以蛇和猫作食材同烩。蛇为龙,猫为虎,二者相遇必斗,因此取名为’龙虎斗‘。亲友们品尝后拍案叫绝,但感到猫肉的鲜味儿还尚有不足,于是又加进去了鸡来一起炖,味道绝美无双,此菜如是便一举成名,在岭南一带广泛流行,成为了粤菜的招牌。至于湖北鄂菜中也有’龙虎斗‘,不过是以鳝鱼烩猪肉,滋味自然就远远不及了。”   有良伸筷尝了一口,果然柔嫩香滑,异常的鲜美。   “了去大师,贫僧的’火焰掌‘如何呀?”法能主动出击。   “一般吧。”有良瞥了一眼随意答道。   “可愿与贫僧一比高下?”法能禅师闻言不觉心生怨气。   “如何比试?”有良问。   法能禅师心中暗道,寒冰掌理应是双掌接触酒杯方可吸走热量,导致温度迅速降低而至冰点以下凝结,就如同火焰掌需要摩擦玻璃杯是同样的道理。但了去大师竟然凌空冻结住党大师杯中之酒,这里面肯定是有猫腻,虽然眼下还看不出他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到的,就像魔术师变魔术一般。但自己心中有数,因为空气是冷热的不良导体,隔着三四尺远的距离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自己幼时便入少林寺学艺,理论与实践可谓充实,寺中秘籍里说得很明白,火焰掌就是寒冰掌的克星,阴不胜阳,邪不胜正,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况且了去大师不过二十岁出头,练功最多十年而已,怎可与自己数十年的刻苦修行相提并论?   “你与贫僧直接比试内力如何?”法能禅师说道,若是直接对掌,阴阳硬碰,他便无猫腻可使。   在座之人皆是习武之人,深知直接比拼内力之凶险,强弱悬殊还好说,若是势均力敌,弄不好便会两败俱伤,这法能禅师定是恼羞成怒了才会如此的拼命。   “好吧。”有良显得无所谓。   司马大佬微笑着看着两人,开口道:“希望两位点到即止。”   法能禅师二话不说撸起僧袍,隔着桌子便是一掌推出,有良撂下筷子,右手上还沾有些许黏稠的鲍鱼汁,滑腻腻的伸了过去......   法能禅师的手臂肌肉隆起,棕色的皮肤呈现出火红之色,并散发着咝咝热气,令众人无不愕然。   “啪”的声响,两掌对接在了一起,有良手上的鲍鱼汁随即被蒸发了,散发出一股焦香之气。   有良的心思都在画轴上,想着拿到手以后尽快办妥银行的事儿,然后返京送小建回家。因此与法能禅师比试对掌也就随意的应付一下而已,并未当真。   突然一股炙热的真气自掌中劳宫穴袭入,整个半条手臂如入沸水锅烫得一哆嗦,这位法能禅师竟然一上来就倾尽全部功力,将少林绝技“火焰掌”发挥到了极致。   有良不敢怠慢,随即催动体内老阴之气反击,用了两三层内力,便顶住了法能禅师的火焰掌,将炙热的纯阳真气又推送了回去。   法能禅师心中大骇,此人老阴之气如此怪异,竟然抵得住少林至阳至刚的火焰掌,实在出乎意料,令其难以置信。这一战,可是关系到少林寺的声誉,自己必须要向世人证明,火焰掌是寒冰掌的克星,邪不压正,阳必胜阴,否则世上哪儿还有正义可言?   想到这里,他决定孤注一掷,使出了少林“金刚破功法”,用力咬破舌尖金精玉液双奇穴,“噗”的喷出一口血雾,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白瞎了一桌好菜......   “破功法”其实正邪两派都有,少林寺在其前面添加“金刚”二字,便显得正气凛然了。此法乃是以自残的方式来逼出人体的巨大潜能,从而将功力提升一倍不止,但时间持续很短,而且对自身损害极大,不到万不得已的危难关头是绝不可轻易使用的。   在座的都是行家,见法能禅师居然采取“破功御敌”的两败俱伤招法,俱是大吃一惊。   法能禅师的手臂瞬间冒出一股青烟,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焦糊味儿,原来连汗毛都烧着了。   有良此刻方才领悟,这老和尚竟然是在与自己玩命儿。   此时,一股如融化的钢水般炙热的内力汹涌而至,手掌心刹那间如烙铁火烫般。有良无奈只得将内力提高到了七成,劳宫穴内极寒的老阴之气蓦地反击,将法能禅师至阳至刚的真气悉数吞没,并侵入对方的手厥阴心包经沿手臂上行。   眼瞅着法能禅师通红的胳膊颜色逐渐转淡,慢慢变成了灰白色,然后皮肤表面竟然凝结了一层白霜。老和尚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似的,口中喃喃自语着:“不可能,绝不可能,邪岂能胜正乎......”   “快快停手!”司马大佬惊呼道。   有良本就没想将其怎么样,给这个老僧点苦头尝尝也就算了,于是撤回了掌力,放下右手臂。   法能禅师的胳膊仍就直挺挺的伸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原来已经冻僵了。   在座的其他人都瞠目结舌,想不到这位年轻的了去大师功力竟然如此深厚,简直是惊世骇俗。   党大师在一旁缓缓开口说道:“三国时,有位皇甫隆先生,一百多岁仍耳聪目明,精力充沛,人称’活神仙‘。曹操听说后找到他,说,’你悄悄将你的长生之法写成文章,密封后,秘密的给我送来。‘没想到皇甫隆没到一秒钟便写好了,然后密封交给了曹操。”   “那是为何?”毒师诧异道。   “曹操打开一看,绢上只写了一个’活‘字,绝顶聪明的他立刻明白了,原来秘诀便是’千口水‘。”   党大师工于夸夸其谈,尤善落井下石,炫耀自己的同时打击竞争对手,他自得的接着说道:“人的舌系带两侧静脉上生有二奇穴,名为’金精、玉液‘。《素问。经脉别论》中记载,’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意思就是说,舌下津液经过胃、脾、肺而散布到血管经络之中,反过来说,就是刺激和调动全身经脉之余气尽全力一搏。法能禅师自噬二穴而使用了’破功之法‘,’心开窍于舌‘,激发体内的潜能,乃是为保少林声誉而自残的英勇壮举,可见其精神之崇高。但是,阳果真压阴么?正就一定胜邪么?党某心中有数,就只能呵呵了......”   这一番话,党大师既显示出了自己学识的渊博,又捎带贬低打击了法能大师,而且又给有良扣上了“阴邪”的帽子,可谓是一举三得。   法能禅师此刻听到党大师如是说,心中恼怒至极,这简直就是个小人嘛。这社会落井下石的大有人在,自己已然落败,唉,也怨不得别人。   有良站起身来,伸手抓住法能禅师僵直的手臂,稍微用了少许“中阴吸尸大法”,将寒气悉数吸出,然后友善的一笑,坐回到了椅子上。   法能禅师心存感激,了去大师此人阴邪之功深不可测,但为人却是胜而不骄够江湖,比起党大师可强多了。   他活动了下胳膊,然后双掌合十,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了去大师武功奇绝,贫僧佩服之至。”   毒师颇为得意,自己物色到的人才不过区区两个回合,便一举打败了党大师和法能禅师,司马大佬定会褒奖有加。   就在这时,无语道长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的望着有良,双手一拱,也不说话便离座来到了厅中间。但见其身子一沉,重心移于左腿出右步,松开右胯尾闾前送,摆了一个太极猫步POSE。   “好,”党大师击掌叫好,“’或卖疯来或卖颠,无人识我是真仙。若人要问家何处,山在桃源洞口边。‘无语道长难得一露太极绝技,今日党某可要大开眼界了。”   司马大佬呵呵一笑:“素闻无语道长脚上功夫乃江湖一绝,今日得窥实乃幸事啊。”   “了去大师,无语道长虽然从不说话,但功力据说远在法能禅师之上,还是小心为妙。”毒师在有良耳边悄声说道。   “画轴到底什么时候送来?”有良对这些无厘头的比试似有不耐烦了。   “马上就到,请放心。”毒师安慰说。   有良无奈的离座走到无语道长的对面,仔细的打量着他。此人约有五十余岁,鹤发童颜,头上束髻,身着一袭灰色道袍,足登高腰解放牌黄球鞋,鞋带系得紧紧的,步法沉稳老道,一看便是太极高人。   无语道长随即身子一旋,双臂缓缓扬起变换了一个POSE,一只脚提起,目光犀利,有点像公鸡踩蛋或觅食。   “太极是一种具有汉民族传统文化特色的综合性拳法,在国际社会享有极高的声誉。它包含了武学、生理学、心理学、医学、养生学、物理学、运动生物力学以及古典文学,体现了东方文化的宇宙观、生命观、道德观与竞技观,充满着正能量......”党大师在一旁解说着,吐沫星子乱飞。 第89章 梦遗指大战香港脚(三)   有良往那儿一站,心想无语道长摆那么多潇洒的姿势干嘛,等他冲上来给他一梦遗指也就完事儿了。   不料对方不停的变化着动作,圆滑且完美,就是不上来打,两人就那么相持着,谁都不理谁。   “了去大师,太极功夫讲求’以静制动,后发先至‘,你若不动手,无语道长能等到酒店打烊。”毒师压低声音苦笑说道。   党大师耳朵挺尖,呵呵一笑说:“没错,太极功夫遵循阴阳之理,讲求’引化合发‘。由’听劲‘感之判断对方来力大小与方向,顺其势而改其路,将来力引化掉,再借力打力。还有就是’引手‘,当对方未发动前,自己绝不冒进,先以招式诱发对方而试探其虚实。”他方才成功的摆了法能禅师和了去大师一道,食髓知味,准备故技重施,以旁观解说的名义彰显自己对各门派武学造诣之深,同时给了去大师提个醒儿。这小子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怪异邪术,但似乎根本不懂拳法,若是能借其手打败这个“八杠子也压不出个屁”来的牛鼻子老道,相比之下,自己先前不过只是折损点面子而已,较他俩还是略胜一筹。   哦,原来太极功夫是这样子的啊,有良心道,自己不会拳术,这下可长见识了。   无语道长恶狠狠的盯了党大师一眼。   党大师根本不为所动,继续为了去大师解释着:“《庄子》曰,’大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无为而无不为‘,这是迄今中国发现最早的混沌哲学。太极功夫便是遵循其原理,以静制动,以柔克刚,避实就虚。主要就是将对手引进来,使其失重落空,分散而转移对方力量,然后在乘虚而入,瞬间全力还击。”   毒师在一旁看着干着急,于是起身走到门口,对手下的马仔耳语了几句,那人匆匆离去。须臾,马仔手持那卷画轴跑回来交给了他。   毒师经过有良身边时悄声叮嘱道:“画轴已经到手,赶紧干倒无语道长。”   有良心中一喜,随手“嗤嗤”射出两道梦遗指,射中无语道长的两个膝盖,致其“噗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一变故实在是太突然了,难以想象两人尚未近身交手,道长竟然便已落败。   “呵呵,了去大师果然神乎其技,难得的旷世之才啊。”司马大佬狂笑道。   党大师和毒师两人俱自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坐于地上的无语道长忽然双手一挥,两脚鞋带即时崩断,随即身子倒立腾空而起。半空里,但见他两脚用力将解放牌高腰胶鞋甩出,差点击中墙角边的两名女服务员。   刹那间,一股浓烈的、令人窒息的、难以名状的怪异气味儿席卷而来......   “噗通”一名女服务员当场倒下昏厥了过去,另一名已怀有身孕,“哇哇哇”的大口呕吐不止,那气味引发了她强烈的妊娠反应。   众人愕然的望向了无语道长,见其两手撑地,双腿乱舞,十根红肿糜烂的脚趾在不停的搓动着,粉红色的脚皮碎屑纷纷洒洒落下,目光迷离,面现陶醉之色......   “香港脚!”有人惊呼道。   那股怪异的气味如同旋风般扑向有良,体内的噬嗑针气随即作出了反应,将其一一化解,尽管这样,仍感觉到胃里很不舒服。   司马大佬面色庄重,双腿盘坐在餐椅上,运功调息,抵御着不明外气。而毒师本就是用毒高手,但见他迅速从衣袋里掏出药丸塞入口中,长嘘了一口气,不过还是以手捂住了鼻子,尽可能的少吸入一些。   党大师则解开纽扣,除去身上的唐装,叠好放在椅背上,然后伸展双臂上下扇动做飞翔状,两腋下散发出徐徐香风,中和着空气中的怪异气味儿。   “哈哈哈,香港脚越搓越爽......”直到此刻,他还仍不忘调侃打击无语道长。   无语道长见有良竟然对此无动于衷,于是狠了狠心,使出了“香港脚”的独门绝技第一式“高力士脱靴”。但见其双脚一震,两只脚的幻影瞬间飞出,无声无息的直奔有良而来。   其他人都瞧不见,但却没能躲过有良的阴眼,这是什么鬼东西?他赶紧推出梦遗掌,一大团极寒的老阴之气凌空进行拦截。   半空里,“幻影脚”瞬间被冻成固体掉落在了地上,“哗啦”一声摔成了碎片,原来是其两脚的一层脚皮。   无语道长大惊失色,一咬牙使出了“香港脚”第二式“三寸金莲”,只见两只怪异畸形小脚的幻影急速旋转着从左右两侧呼啸着包抄杀来。哼,你不就有一条胳膊吗?看你如何同时应对两边的进攻。   有良见状一惊,若继续用梦遗掌也只能应付其中一只小脚,可是却来不及发第二掌了。他情急之下别无选择,只得迅速的将食、中、无名三指蜷起,集中拇指与小指分别向左右各射出一道梦遗指,手的姿态如同指语“六”。而且这两道梦遗指用上了五成的功力,听得’噗噗”两声,已然将两侧的怪脚幻影同时击落,低头望去,竟然是一双皱皱巴巴的畸形小脚真皮,上面且布满着血丝。   无语道长痛苦的暴喝一声,无奈之下,只得孤注一掷的使出“香港脚”的最后一式“何足道哉”。   有良此刻已不敢轻敌,阴眼凝视着无语道长的一举一动。   “鸦片战争后,清廷割地赔款,英军接收香港。这些英国士兵习惯了英伦三岛干燥的气候,来到香港后,每个人的脚都走了样,脚趾糜烂臭气熏天,不明就里的英军士兵就误称其为‘香港脚’。后来台湾接受西方医学,不小心将足癣翻译成了‘香港脚’,以至于一首歌曲在粤港两地广泛流行,堪称金曲,”党大师趁机清了清嗓子,引吭高歌起来,“香港脚,香港脚,痒又痒,阿公阿婆一起来搓痒,越搓它越痒,怎么这么爽......”   无语道长端坐于地,神情悲壮,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手死命的揉搓脚趾。由于表皮和真皮都已经在“高力士脱靴”和“三寸金莲”招式中甩出去了,双脚只剩下了粉红色的皮下组织。   “啊......哦......嘿咻嘿咻......”他闭着眼睛,嘴里发出莫名的呓语声,似乎很爽。   若干年前,无语道长原本是武当山上一个很活泼的小道士,后来不幸得了“香港脚”久治不愈,情绪渐渐的低落,话也越来越少,最终一言不发。虽然其他道士厌恶其脚臭而不屑为伍,但极为聪敏的他竟然从搓脚的快感中悟出了一套怪异武功,取名为“香港脚”。   足癣本身是由于一种顽固的丝状真菌所致,他却刻意将此菌株加以培养并使之变异为菌丝体。一般菌丝可无限生长,但直径通常不超过100微米,而无语道长的变异菌丝体直径竟然可以达到头发丝般粗细。   此刻,他自出道以来第一次使出了“香港脚”的绝杀技——“何足道哉”,从其十根脚趾之间中探出八根白森森的菌丝体,并在内力的催动下迅速的在空气中疯长起来,如同“九龙戏水”般的张牙舞爪直奔有良脖子缠去,同时裹挟着强烈的恶臭。   这一次,所有人的肉眼也都瞧见了,俱自惊得目瞪口呆,乖乖,这是什么东东?   有良的阴眼瞅得更加真切,心中亦是疑惑不解,那些白色的线状物难道也是某种尸虫么?   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紧“嗤嗤嗤”发出一连串的梦遗指,在半空中进行截杀。哪知那些悬浮着的菌丝体根本不受力,梦遗指真气只能将其荡开,有一两根侥幸被真气截断,但随即又自行连接上了,依旧不屈不挠的朝着自己而来。   “噗......”有良推出梦遗掌,一团浓郁的老阴之气如同一堵冰墙般横在了自己的面前。   白色的菌丝体迅速的散开,从地面、天花板和侧面绕过“寒冰墙”继续朝自已袭来。   此刻有良才终于害怕了,那白色的菌丝体射不死,剪不断,挡不住,万一缠上自己的脖子即便勒不死,臭也臭死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发出噬嗑针杀死无语道长,可这不过是场比武而已,难道非要结果了他不成么?正踌躇犹豫之中,那九根菌丝体已然近在咫尺了......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暴喝,法能禅师双臂一振纵身跃起,僧袍瞬间碎裂,其上半身如火炭般通红,散发着咝咝热气,伸手不管不顾的揽住了那些白色的菌丝体。随之升腾起阵阵青烟,空气中弥散着焦糊味儿,他用少林至刚至阳的“火焰掌”神功熔断并烧焦了“香港脚”变异的菌丝。   已经冲到有良面前的八根菌丝体迅速萎缩卷曲和变色,如同烧焦了的棉线似的坠地不动了。   “啊”的一声大叫,无语道长立马昏厥了过去。   党大师加快双臂扇动的频率,一股浓烈的异香充斥着宴会厅,其味儿稍苦而微辣,久闻则有淡淡的骚气,此乃正宗的麝香味儿。   有良此刻终于松了口气,自己曾放了法能禅师一马,“投李报桃”,他也反过来帮了自己。   看来,“得饶人处且饶人”,江湖上凡事留有余地总是好些。 第90章 天师真迹   “哈哈哈,好一场旷世切磋,真的是令人大开眼界啊。”司马大佬呵呵笑道,随手一挥,命毒师通知酒楼重开宴席。   昏迷和呕吐不止的两名女服务员被手下的马仔抬下去就医,满桌子的菜肴以台布一裹统统的扔进厨余车里推了出去。   无语道长双脚血肉模糊,此刻已悠悠醒转,自己奋力的套上了解放牌球鞋,在马仔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门。数十年修行的“香港脚”废了,苦心培养的变异菌丝体也都被烧焦,不过,他因祸得福反而治好了足癣,多少也算是幸事吧。   有良伸手取回画轴,心中盘算着自己也该要离开了。   “了去大师,听说你在银行里遇到了点麻烦是吗?”司马大佬的目光望着有良。   有良闻言一惊,心想他怎么会知道,看来这帮黑社会到处都有眼线。   “有笔修庙的善款提不出来。”有良承认道。   “哦,这事儿好办,让毒师去打个招呼就行了,”司马大佬呵呵一笑,“如此说来,了去大师是发愿要修寺庙么?”   “未渡师父的遗愿,俺要尽力完成。”有良说。   “嗯,这是好事儿嘛,”司马大佬点点头,接着问道,“你可有建筑设计和施工管理方面的人员?”   有良摇了摇头,他还没考虑那么多。   司马大佬沉吟片刻,开口说:“本帮在香港替你找两个精于古建筑的工程师帮你修庙如何?既是发愿行善之事,本帮向来乐于援手,了去大师就不必推辞了,呵呵。”   “这......”有良一愣。   “了去大师,14K虽然是江湖帮派,但也时常派出义工救助无家可归之人,甚至比港府做得还要多呢,修寺庙这等善举,毒师也愿意算上一个。”毒师明白司马大佬竭力笼络了去大师之意,于是在一旁拍拍胸脯附和着。   “了去大师,贫僧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法能禅师诚恳的说道。   有良想想也是,自己对古建筑一窍不通,若是有人协助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况且方才这位少林寺的老僧还帮了大忙,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拒绝。   “好吧,那就多谢各位了。”有良答道。   司马大佬满面笑容,话锋一转:“了去大师丢失的画找回来了,可否让大家一观?”   有良此刻很是无奈,只得解开系带,将画轴撂在桌子上展开。   众人的目光齐聚画面上,此绢画风果然古朴,月夜清冷,大漠苍凉,令人顿生思古幽幽之情。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党大师触景生情,口中诵起了王维的边塞诗来,随即长叹了一声,竟自泪流满面,口中喃喃自语道,“好一幅《敦煌夜魇图》,失传了两千年,党某今日竟然得见......”   “果真是张天师的真迹么?”司马大佬目光死死的盯在画上。   “没错,正是出自张道陵的手笔。”党大师抹了把眼泪,抽泣着答道。   “了去大师,此画从何而来?”司马大佬喉咙里咕噜一声。   “这是俺家祖传的。”有良回答说。   “快看!画里有东西在动......”党大师揉了揉眼睛,惊讶的一指。   画里,浩瀚的戈壁滩上,有几只巨型虾蟆正在一蹦一跳的,黄沙丘也有数条巨大的白色虫子在爬行,留下蜿蜒的足迹。   司马大佬愕然的盯着月光下如此诡异的大漠,惊得是目瞪口呆......   “这就是传说中张道陵《敦煌夜魇图》的神奇之所在,今日眼见为实,眼见为实啊,”党大师连连赞叹道,“除了此图之外,据闻还有一幅《敦煌梦魇图》,是其姊妹篇,不过也失传两千年了。”   “哦,‘夜魇图’与‘梦魇图’?”司马大佬更加感兴趣了,问道,“了去大师,你家祖上传下来的还有‘梦魇图’么?”   “有的,两幅画中的景物一模一样,只是昼夜不同。”有良答道。   “那幅画在哪儿?”司马大佬紧张的问。   “被俺不注意给烧了。”有良满不在乎的说着。   “烧了?”司马大佬顿时瞪大了眼睛,跌足懊悔不已,“唉,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就在这时,有良的阴眼突然瞧见莫高窟洞穴的阴影里,小建怀里抱着小猪崽儿正要走出来,于是赶紧将画轴匆匆卷起系上带子,然后收入到背囊之中。   “多谢司马大佬和毒师,方才说银行冻结帐户的事儿......”有良表情平静的说着。   “没问题,明天一早便让他们解冻。”毒师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画中的癞蛤蟆竟然会蹦......”司马大佬眉头紧蹙,在喃喃自语着。   “了去大师,”法能禅师问道,“要重修的寺庙在何处?”   “潼关佛崖寺。”   “贫僧就与你一道同行如何?”法能禅师语气十分的诚恳。   “俺要先回一趟京城,然后才能去陕西。”有良解释说。   司马大佬沉默不语,这幅旷世奇画太难得了,简直普天下绝无仅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弄到手才行,他心里盘算着。   “大佬,”这时党大师开口说话了,并悄悄的使了个眼色,“党某正好有事儿要去京城,正好可以与了去大师一道。”   司马大佬心中暗想,这位党大师真是善于揣摩上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据说这样的人在大陆是越来越多了。通过今日的这场比试,了去大师力战三位大师,武功确实了得。当下若是此人归顺本帮与古画二者兼得当然是最好,若是不行就只好杀了他夺画,即便其武功再高,毕竟还抵挡不了子弹不是?   “呵呵,了去大师,这几日法能禅师便会带着香港的建筑师前去潼关佛崖寺,党大师正好也要进京,就一路做个伴儿也好嘛。毒师,在去往京城的列车上包一间软卧。”司马大佬吩咐说。   “是。”毒师应道。   酒席重新摆上了,菜式基本相同,有良用筷子又扎了一只一万块港币的澳洲大鲍鱼,这东西是真的很好吃。   司马大佬心情似乎格外的好,频频举杯。   党大师清了清喉咙,拿起了话筒,九十年代初,卡拉OK刚刚引进大陆,是当时最时髦的玩意儿。   他先充满激情的高歌了一曲殷秀梅“党啊,亲爱的妈妈”,然后又再次唱起了那首当年脍炙人口的“香港脚”。   酒后大家尽兴而归,下榻楼上的阳光饭店。   司马大佬交代党大师进京之后务必盯住了去大师,尤其是那幅《敦煌夜魇图》,千万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大佬,无语道长如何安排?”党大师幸灾乐祸的问道。   “此人武功已废,给他点钱让其自谋出路,帮中总不能养个闲人吧。”司马大佬嘿嘿说道。   “大佬,以前来往京城都是直接乘飞机,这次为何要坐火车呢?”党大师面现疑惑之色。   “哼,万一飞机失事,那幅画岂不毁掉了?”司马大佬脸色一板,带上随从匆匆离去,他要赶在罗湖闭关之前返回香港。   有良与法能禅师共居一室,两人聊起佛教与各自的武功,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唉,贫僧枉称少林寺第一武僧,今日方得知‘天外有天’,武学永无止境,真的是惭愧啊。”法能禅师长叹不已,话语中充满着悲凉之感。   有良淡淡一笑:“大师的功力已臻化境,若不是及时援手,俺恐怕早就伤在无语道长的‘香港脚’下了。”   门开了,党大师笑吟吟的走了进来,热情的说道:“呵呵,了去大师今日小试牛耳,令党某大开眼界,从内心深处佩服之至,司马大佬那是相当的满意。”   有良心道,此人油嘴滑舌,对司马大佬阿谀奉承,对法能禅师和无语道长却落井下石,可见其人品之恶劣。   “党大师嘴里腋下都有香风,功力自是不凡。”有良揶揄两句。   “了去大师过奖了,党某门下弟子基本上都是妇女,虽然年纪普遍大了点,但也不泛‘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之人,呵呵,功力嘛则偏重于阴柔一路。还记得么,席间口吹的那一招式,名为‘吐气如兰’,是女人们的最爱,不过她们吐出来的可都是口臭。”党大师嘿嘿的笑了。   “阿弥陀佛。”法能禅师口诵佛号,都没正眼儿瞅他。   “京城有位叫李林的香功导师,你可认得?”有良问。   “他是党某的师弟,不过前两年突然失去了联系。”党大师点头道。   那是自然,李林已经死在了巫山神女峰的石洞里,有良心里寻思着,大概麝香猫都从深山里跑出来传授香功了。   “了去大师,明天我们一道乘火车前去京城,要不要党某找两位深圳的香功女弟子相陪?”党大师淫邪的一笑。   “不需要。”有良一口回绝。   “哈哈,了去大师果然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与法能禅师有得一比。”党大师恭维道。   “你说错了,俺有老婆。”有良回敬道。   “什么?”党大师闻言一愣。   法能禅师淡淡道:“佛门俗家弟子当然可以结婚了。”   “哦,那是自然,”党大师赶紧说,“不知了去大师可有子嗣?”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有良心中的怒气,要不是吴戥教授这家伙,自己的孩子都应该快要出生了。   “你认识京城北大的吴戥教授么?”有良忿忿道。   “吴戥教授?”党大师想了想,“没听说过,是您的朋友么?”   “是仇人,俺正在到处寻找他的下落。”有良咬牙切齿的说。   “是这样啊,”党大师一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了去大师请放心,京城内香功弟子数十万,找个人还不是小事儿一桩么?”   夜深了,有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黎明时分才睡过去了,在梦中,又见到了自己的孩子...... 第91章 诱骗   深夜,明月当空,京城恭王府大戏楼。   无灯教授抱着庸儿同蒙面的秋波老妪默默站立台下,随风飘来了阵阵浓郁的紫丁香气息,令人迷醉。   途中,无灯教授感觉到了那个跛脚隐士在身后始终若隐若现,因此到京后庸儿时刻不敢离手,即便来见主人也得硬着头皮一同带来,生怕撂在旅馆会被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给偷走。   在旅馆里,他先背着秋波老妪给主人打了电话,告知已将陈圆圆诱骗至京,其他的就与自己无关了。   “抢走鬼壶的恶人果真在这儿么?”秋波老妪望着黑咕隆咚的戏台上面,心中多少已经产生了疑惑。   “再等等,他一定会来的。”无灯教授淡淡的答道。   亥子交更,台上蓦地有人开口说话了:“无灯教授,身旁之人就是平西王为之‘冲冠一怒’的红颜么?”   “没错,主人,她便是陈圆圆。”无灯教授恭敬答道。   “你原来......”秋波老妪顷刻间恍然大悟。   “秋波道友,鬼壶确实就在主人手里。”无灯教授面色微微一红,毕竟同在飞雾洞修行了数十年,欺骗人家总是理亏。   “哈哈,‘秦淮八艳’之一的邢沅,字圆圆,又字畹芳,老夫仰慕已久,可否卸下蒙面一睹芳容?”台上的声音沙哑刺耳。   秋波老妪冷笑道:“尊驾何人,躲在暗处装神弄鬼,何不现身一见?”   “当然要见,”主人哈哈一笑,“不过是你我单独床榻相拥之时。”   “放肆!”秋波老妪怒道。   “美人不必生气,当年平西王为你而引清兵入关,葬送了延续二百七十六年的大明江山。老夫一直在想,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奇女子,能够倾城而再倾国,如今当事人就在眼前,终是得偿夙愿。陈圆圆,月色朗朗,恭王府亦非寻常之所,就请取下面纱吧。”主人充满激情的话语尚未落音,蓦地抬手,一道白光如电闪,秋波老妪头上的黑色面罩瞬间化成了一缕青烟......   秋波老妪心中霎时一阵冰冷,此人武功简直是匪夷所思,竟然于数丈之外举手之间便毁去了自己的面纱,而脸上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热力,如清风拂面般,她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清凉的月光下,秋波老妪的脸从中一分为二,左边的半张脸肤如凝脂,黛眉凤眼,梨花带雨,秋波涟涟,倾国倾城。而右边的半张脸则虬须络腮,粗皮糙肉,瞎眼瘪眶,满面疣赘,猥琐至极......   “哈哈哈......”主人狂笑数声,蓦地戛然而止,“果然胜似西施,不输褒姒,‘惑阳城,迷下蔡’,堪称华夏五千年来美女之首啊。至于右半张脸乃是以丑衬美,更显其美。如今老夫终于理解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豪情之所在了,但凡世人又有谁不会如此呢?”   “鬼壶是在你手里么?”秋波老妪知道自己绝非此人的对手,于是语气缓和下来,眼下恐怕也只有蓝月亮谷中的高人才能够与之一搏了。   “没错,风后的骷髅头果真是好东西,不过现在对于老夫来讲,用处已经不大了。”   “那是从蓝月亮谷中借来的,请您交还老妪。”秋波老妪无奈只得说好话讨要。   “没问题,只要你与老夫共赴巫山,享尽床第之欢后便可带走。”主人嘿嘿一笑道。   秋波老妪低头默不作声,心里盘算着才能如何得以脱身。   “无灯教授,你手中的婴儿从何而来?”主人突然间问道。   “在下终生未娶,实在是喜欢孩子,所以就......”无灯教授嗫嚅道。   “让老夫瞧瞧。”紧接着又是一道白森森的电光一闪,无灯教授怀中的庸儿竟然脱手而飞,凌空落入戏台上的主人之手。   无灯教授和秋波老妪心中俱是一惊,这手悄无声息的“隔空取物”神鬼莫测,若是拿人性命亦是唾手可得。   主人伸手一摸婴儿囟门,心中顿时明了,那股残存的一丝魇气蒙不了人,肯定是那个幼魇二丫的孩子,这又是一个难得的筹码。   “无灯教授,接住了,”说罢,主人双手一送,孩子稳稳的落在了教授手里,然后沉吟着说道,“你和孩子都不要再回僰王山了。”   “这是为何?”无灯教授不觉诧异。   “那里条件如此恶劣,婴儿这么小如何受得了?况且老夫现在对大洛莫的秘密已经不感兴趣了。嗯,马上动身前去湖北宜昌三斗坪坛子岭去找‘坛公”,他自会妥善予以安排的,明白吗?”   “是,主人。”   “无灯教授,你可以走了。”主人冷冷说道。   无灯教授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起码是蒙混过了这一关,实属万幸。至于主人因何放弃僰王山飞雾洞,想必是因其得到了鬼壶,功力已经达到顶峰的缘故吧。   “多谢主人体谅。”无灯教授说罢匆匆抱着庸儿离去。   秋波老妪趁着他们说话之际,偷偷掏出一张飞升符,准备吞咽入腹,凭着自己本身的功力与符箓叠加,兴许能够逃脱“主人”的魔爪。   “陈圆圆,不要想着逃走,老夫从不强人所难,男女交媾须得你情我愿,否则又与禽兽何异?”主人似乎发现了她的举动,语气诚恳的说道。   秋波老妪闻言大惑不解,这家伙在搞什么名堂?   “圆圆,”主人的话语越来越亲切了,“你的脸是练功走火入魔而导致的吧?老夫却是有办法能够医治的好。”   “如何医治?”秋波老妪淡淡道。   “当然是用鬼壶了,风后的骷髅头中蕴藏着失传的远古祝由秘术,完全可以将你右半边脸’移花接木‘到其他人的身上。”   “那样岂不是害了别人?”秋波老妪闻言不觉有些心动,祝由术的神奇自己早就有所耳闻,据说有些民间的祝由郎中确实可以将病患身体的恶疮转移到猪羊或树皮之上。   “嗯,既然圆圆如此善良,老夫可以琢磨出另外的方法,譬如死人。只要是仍处于中阴身状态便可,这种人医院里多的是,反正很快便要火化,美与丑也都无所谓了。”主人善解人意的说道。   秋波老妪此刻的心情异常复杂,在僰王山飞雾洞中苦修这么多年,就是想要破解大洛莫机关的秘密。师父真阴老尼临终前告诉自己,当年药王孙思邈从僰族的大洛莫手中得到一些裸人花,以其汁液调和辰砂制作了一批神奇的“药王符箓”,并说世间一切练功导致的走火入魔,只要连服七日此花汁液便可痊愈。现在自己手中的这些符便是师父遗留下来的“药王符箓”,不过越用越少,现存不过二十余张了。   自从毁容后,她便四处找寻这种神奇的裸人花,可是踏遍三山五岳、塞外蛮荒仍旧无果。最后躲在了僰王山中,坚信裸人花必定就在大洛莫机关之内,可是若干年过去了,开启机关的密匙仍旧不知所踪。   “圆圆,你若是不相信的话,那就请自便吧,老夫绝不为难于你。”主人平静的说道。   这一手“欲擒故纵”,秋波老妪还真是左右为难,明知“主人”不怀好意,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但又不忍放弃这唯一的机会。   主人隐身在戏台上的阴影里,嘴角挂着一丝冷酷的微笑,静静的等待着,鱼儿总会上钩的,这是人性的弱点,即便是这位聪慧过人的奇女子,也概莫能免。   “唉,罢了,”秋波老妪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小女子自幼色艺双绝,名动江左,虽身为’秦淮八艳‘之一,但却是卖艺不卖身。唯有江东大才子冒辟疆以及平西王这样的旷世才俊才会甘心追随,原本相约一生相守,不离不弃,却不料命运多舛,造化弄人,到头来劳燕分飞一场空。”   “老夫深感平生知己之难得,”主人叹道,“想那明末大才子冒辟疆曾在《影梅庵忆语》中说,’妇人以资质为主,色次之,碌碌双鬓,难其选也。慧心纨质,淡秀天然,平生所见,则独有圆圆耳。‘可见其对你的一往情深。平西王吴三桂英俊潇洒,勇冠三军,岂是那些流连于花街柳巷的纨绔子弟可比,单凭一句’冲冠一怒为红颜‘,便值得一生依附。”   “家本姑苏浣花里,圆圆小字妖罗绮。梦向夫差苑里游,宫娥涌入君王起。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横塘双桨去如飞,何处豪家强载归......”秋波老妪低声吟道。   “哈哈,好一首吴梅村《圆圆曲》,’此际岂知非薄命,此时只有泪沾衣。熏天意气连天掖,明眸皓齿无人惜。夺归永巷闭良家,教就新声倾坐客。坐客飞觞红日莫,一曲哀弦向谁诉......”主人沙哑的声音竟也充满着悲凉之意。   “你究竟是何人?”秋波老妪心中疑窦丛生。   “老夫虽才气不如冒公子,相貌难及平西王,但也并非是泛泛之辈......”主人说罢,从太师椅上缓缓起身,迈步下了戏台走到了月光下。   清凉的月色里,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站在了秋波老妪的面前,此人中等身材,浓眉善目,皮光肉滑,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身着藏青色中山装,显得温文儒雅。   秋波老妪微微侧身弯腰,道了个万福。   “圆圆,冒公子虽然对你一见钟情,也曾盟誓许诺,但却因其父离职调任而舍弃这段姻缘,另娶董小宛。平西王尽管曾经为你‘冲冠一怒’,但却始乱终弃,否则又何必出家避祸呢?试问,此二人若是得见你今日容貌,会否会愿意再续前弦?而老夫则不然,甘当护花人,为你祛除病患与心魔,圆圆意下如何......”主人火辣辣的目光从镜片后直视着秋波老妪。   “何时可以医治?”秋波老妪避开其眼神儿,小声嗫嚅道。   “如果以活人为砧木便即可施法。”   “若是中阴身的死人呢?”   “老夫尚需数日揣摩透,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那就有劳了。”秋波老妪长叹一声。   “那就请随老夫而来。”主人哈哈一笑,引领秋波老妪朝着恭王府深处走去。 第92章 拜师   清凉的月光下,莫高窟犬牙交错的石窟之中。   费叔盘着小腿打坐,牠在刻苦的修行“尸蛊术”。由于其曾有过数百年修行的经验,因此触类旁通进展较为神速。现在已经能够熟练的驾驭黄伏虫以及其他种类的尸虫,甚至可以带它们前往戈壁滩上操练队形,把个小建都看傻眼了,对这只小猪崽儿崇拜有加。   但是大洛莫的《尸蛊术》不光是驭虫术这么简单,它最神奇的是能够将尸虫与灵长类的生物——人有机的结合起来,超越了初级的寄生关系,而是达到真正的融合。   从阆中一路出来,沿途追杀何哲人与邢书记的魏六禅、费老以及归丛丛夫妇都是人虫合一,自然和谐,如同是新的物种。   当年大洛莫从僰王山启程前往川北时,随身带去了三尸九虫,如今结界内尚余一头黄伏虫和数以千计的其他八种尸虫。若是自己入世后能利用“尸蛊术”将它们与京城里的国家政要和经济界富豪融为一体,那么中原仍旧还是猪的天下。想到这里,牠止不住的抓耳挠腮“咯咯”的笑出声来了。   “小巫,你在笑什么?”半倚在石壁上打瞌睡的小建惊醒了,诧异的问道。   费叔一双圆眼盯着小建,这小姑娘可真漂亮啊,再长大点可就是天下不可多得的尤物,比可儿强的太多了。若是将来和她联手一统中原,怀抱江山与美人岂不美哉?想着想着,嘴巴里下意识的流下了口涎。   “你想不想学艺?”费叔突然间问道。   “当然想,等出去以后让有良哥教我。”小建说。   费叔摇摇头,说:“他的功夫你是学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有良体内有着极为浓郁的老阴之气,所以才能够射出去伤人,而你却一点也没有。”   “我可以慢慢练嘛,‘有志者事竟成’,‘铁杵磨成针’,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知道么?”小建反驳说。   费叔鼻子哼了下:“若想体内能有其百分之一的真气,你也得练到头发花白,牙落齿豁,离死也就不太远了。”   “你骗人。”小建生气道。   “不信就去问你有良哥好了。”费叔不屑的翻了下白眼儿。   “那可怎么办呢?要是啥也不会,有良哥就不会喜欢我了......”小建嘴里嘟囔着,她可是真的犯愁了。   费叔望着她微微一笑:“我倒是有个好法子,能让你很快的学会一门旷世神功。”   “什么神功?快说。”小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这么多的尸虫肯听我的话,这是为何?”费叔得意洋洋的说着。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呢。”小建坦诚道。   “大约在一千两百多年前,唐朝僰族有个天下闻名的大巫师,他身怀一种独门神秘的法术‘尸蛊术’,我呢就是他的第二代传人。”费叔一脸严肃的说。   “哦,怪不得呢,原来你是师出有名啊。”小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也忘了问那巫师是一千多年前的人,他俩是怎么认识的。   “师出名门。”费叔更正道。   “那我也要学,就算是‘尸蛊术’的第三代传人好不好?”小建上前蹲在地上,伸手在费叔的肚皮上瘙起痒痒来,口中央求道。   “哼哼唧唧......”费叔舒服得小腿乱颤。   “呼噜噜,你可知道拜师父意味着什么吗?”费叔郑重的问她。   “我知道,”小建不假思索的回答,“电视《射雕英雄传》里面就有,徒弟对师父就要像郭靖对江南七怪那样子好才行。”   “没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任何事情都要像尊重父亲般的服从和听话,你能做得到么?”费叔的语气格外的严厉,吓了小建一跳。   “做得到,反正我爸爸早就死了......”她点点头,眼圈微微些许发红。   “拜师吧。”费叔蹦到了石窟佛像下的须弥座上,两条短粗的后腿盘起,猪身郑重其事的坐直了,胯下裸露着猪鞭,双目炯炯的望着台下。   “师父在上,受弟子三拜。”小建学着电影里面的话,然后“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给师父敬茶。”费叔吩咐说。   “这画里哪儿有茶呀?”小建觉得莫名其妙。   “端那石瓶过来。”费叔喝道。   小建依言双手费力的捧了一只沉重的石瓶过来,里面的裸人花汁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费叔啜了一口,然后满意的说道:“徒儿,你也可以吃一小口,这东西对修炼‘尸蛊术’裨益极大。”   小建鼻子嗅嗅,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甜丝丝的有点像花蜜,于是“咕嘟”便喝了一大口。   “唉呀,小心!这裸人花汁多喝会受不了的。”费叔赶紧阻止她。   “为什么?师父。”小建将石瓶放回原处,不解的问。   “此乃尘世间绝无仅有的结界之物,不但可以饿了充饥,而且内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想当初师父在陕北肤施嘉岭山古塔下龙眼中刻苦修行之时,若是能有此物的话,早就提前得道了。总之一次喝多了,恐怕会走火入魔的,到时候疯疯癫癫可就前功尽弃了。”费叔解释说。   “知道了,师父,”小建想了想,又问道,“以后别人问起我的师承门派,该怎么回答?”   “嗯,以后‘费叔’这两个字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要切记。”   “为什么?”   “师父以往结下了很多仇家,为避免他们追杀而连累到你,所以必须要守口如瓶,即便是亲人也不能说。”   “没错,江湖上血雨腥风,月黑风高,小建绝不透露师父的行踪。”   “将来有人问起你的师承,就说是‘小巫师父’的徒弟,‘尸蛊术’的第三代传人就可以了。”费叔思索道。   “好呀,第三代传人的辈份很高啊。”小建拍手叫好。   “徒儿听命。”费叔郑重说道。   “是。”   “为师现在开始传授你天下旷世独门秘术‘尸蛊术’,你且听好了,‘尸者,夷也。蛊者,虫也。夫尸虫者,阿呵、作子、季细,是为三尸。伏、回、白、肉、肺、胃、鬲、赤、羌是为九虫。世人恐蛊,黄老欲除之而后快。僰人好蛊,却不知其所以然......’”费叔念诵着,一面耐心的以白话文加以解释。   小建头脑聪慧伶俐,只需一遍就记住了,令费叔大喜过望,这丫头果然天赋极佳,是块修行的好材料。   “师父,学会‘尸蛊术’需要多长时间?”小建问。   “这很难说,要看个人的领悟能力。”费叔答道,心想这丫头挺心急的,现在连自己都还未能完全弄懂呢。   “如果有良哥回来带咱们出去的话,我要怎么才能和师父在一起呢?”小建为难的说道,妈妈和姥爷肯定会逼着自己回学校上课。   费叔闻言沉思良久,没错,自己亟需一处安全的地方修炼。首长家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既可避开危险,又能与小建朝夕相处。   “你跟有良哥就说真心喜欢宠物猪,愿意抱回家去领养,如此一来,你可以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师父继续传授‘尸蛊术’。”费叔吩咐说。   “好呀,就这样办,师父跟小建住在一个房间里,妈妈和姥爷也都不会察觉的。”小建转忧为喜。   那是自然,费叔心里得意的哼道。   “师父,咱们偷偷带两条尸虫回家去好不好?”小建突发奇想,心里暗自乐道,到时候在学校里,这还不把那几个女同学吓呆了。   “目前还不行,你不能光想着贪玩,到时候控制不了尸虫是会捅大漏子的。”费叔断然拒绝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小建除了小憩之外,一直都在孜孜不倦的刻苦修习“尸蛊术”的入门功夫。说来也怪,自从喝了裸人花汁以后,感觉到体内不但精力充沛,而且小肚子里暖烘烘的很是舒服。   “师父,我想跟尸虫玩,可是怎么能让它们听话呢?”小建一面为费叔挠痒痒,同时问道。   “小建,”费叔严肃的说,“修炼应当循序渐进,如果操之过急反而会‘欲速则不达’。”   “师父,人家练功累了想和它们玩一会儿嘛。”小建坚持着。   “唉,”费叔经不住她的百般纠缠,最后只得说道,“好吧,为师破例先教你‘尸蛊术’中的‘控虫术’。咒语可要记好了,它们很聪明,能够简单理解人类的思维和语言......”   小建将“控虫术”的巫咒牢牢的记在心里,然后高兴的跑出了石窟,来到了戈壁滩。   连绵的黄沙丘上,有尸虫们在沙中钻来钻去的玩耍,几只巨型虾蟆蹦蹦跳跳的相互追逐着,半空里一群黑色如菜籽般大小的羌虫如鸟群一般低空掠过。   “呜嗨嘶咪哒......”小建手指着蹦到脚边的一只巨型虾蟆,口中念诵着巫咒。   那只正欲跃起的虾蟆果真站住了,昂起头来“呱”的一声鸣叫,然后一动不动的望着小建。   “嗯,你在地上打滚吧。”小建发出了指令。   虾蟆愣了一下,随即瞪了她一眼,紧接着身子纵起一溜烟儿的跑了。   小建呆呆的站立在黄沙丘上,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小巫师父传授的“控虫术”怎么不管用呢?   脚下一阵沙沙声引起了她的注意,低头望去,惊讶的发现一条拇指粗细三尺多长,脑袋上长着一粒黑痣的白森森大蛔虫正在其脚底下打着滚儿......   小建大喜,这条蛔虫竟然听从了自己的巫咒与指令,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啊。太好了,“在地上拧麻花。”她再次发出了指令。   那条蛔虫果真身体扭曲成如麻花一圈圈的,然后抬起小脑袋,两只红色的小圆眼睛萌萌的瞅着她。   “嗯,你脑袋上长了颗痣,就叫你‘点点’吧。”小建蹲下身来,轻轻的摩挲着它,手感十分的黏滑。   就在这时,忽听半空里“哗啦”一声响,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小建定睛细瞧后高兴的叫了起来:“有良哥!”   有良走过来微微一笑,说:“小建,我们已经回到了京城,现在带你回家吧。”   “不嘛,回家就得上学去,还是这里面好玩。”小建故意扭着身子表现出不愿意的样子。   “这可不行,知道你妈妈有多想你么?”有良竭力劝说着。   “嗯,真要回家也行,但是我要带走小猪崽儿。”小建提出了条件。   “为什么?”有良诧异的目光看着她   “一头会讲话的小宠物猪那该多好玩儿,世界上独一无二。”   有良闻言寻思着,反正这费叔的功力已经完全被废了,虽然会说人的语言,但毕竟还是一头普通的猪崽儿。   “好吧,牠现在哪里?”有良应允了。   “在石窟呢。”小建手一指山边。   “跟俺来吧。”有良说罢转身朝着莫高窟走去。   小建偷偷悄声对地上的蛔虫“点点”说:“点点,你赶紧将身子弯成一条腰带吧。”   点点听话的抻长了身体蜷缩成一圈,小建悄悄的抓起它缠在了自己的腰间,然后撂下衣服将其遮掩起来,跟随着有良来到了石窟内。   此刻费叔正在盘腿打坐,见到有良走进来,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呼噜噜。”   “费叔,我们已经回到了京城,小建非要带你回家当宠物猪养着,你可愿意?”有良问。   “善哉善哉,有吃有喝就行呗,反正猪的寿命也就那么一二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费叔瞟了一眼小建,长叹一声幽幽说道。 第93章 第三只眼   京城憨叔家东厢房内,床上平铺着那幅《敦煌夜魇图》,二丫怀抱着小活师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等待着画中的有良出来。   有良刚刚从深圳乘火车返京,告诉二丫说没能找到吴戥教授,据说他前几日已经重返京城。不过新结识的党大师允诺发动数十万香功弟子帮助打探,相信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哗啦”一声响,有良从《敦煌夜魇图》中跃出稳稳的落在了地上,身旁还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俊俏女孩儿,怀中抱着一头小猪崽儿。   “二丫,她就是小建,黄建国的女儿。”有良介绍说。   二丫仔细的打量着,并拉住她的手,口中不由得惊叹道:“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小建羞涩的一笑,随即目光直射小活师,扭头望向了有良,冷冷的问道:“有良哥,你都有孩子了?”   有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他叫什么?”小建接着问。   “小活师。”二丫爱怜的目光瞅着婴儿。   “这名字真难听。”小建不屑的把嘴一撅。   二丫闻言一愣,目光瞥向了有良,心中暗道,这孩子咋这么不会说话呢。   “有良哥,我们要回家了。”小建掂了掂怀中沉重的猪崽儿,比小活师大了不止一倍有余。   “俺送你们。”有良说着。   “不用了,还是照顾你的小活师吧。”小建气囊囊的离去了。   “有良哥,这孩子是怎么了?”二丫望着小建的背影诧异的问道。   “唉,还不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从小娇生惯养的呗。”有良也是直摇头。   什刹海的胡同里,小建闷闷不乐的一路低头走着,像是在想着心事儿。   “怎么啦?小建,看到有良哥的孩子不高兴么?”费叔倒是有点幸灾乐祸。   “不是啦,我最讨厌小孩子,到处屙屎屙尿的烦死人了。”小建遮掩着说道。   费叔嘿嘿一乐,这丫头有点意思,这么小妒忌心就如此之强,将来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哦,对了,”费叔若有所思的叮嘱道,“回到家中,切记不可在妈妈和姥爷的面前透露师父会说人语的事儿,否则就不再传功与你,明白吗?”   “知道啦,我谁都不告诉。”小建的气儿还没消。   首长家的四合院里,东东一眼瞥见女儿回来了,高兴的从屋里冲了出来,但随即诧异的问道:“这小猪崽儿哪来的?”   “这是我的宠物猪。”小建回答。   “哎呦,脏死了,快扔地上。”东东赶紧伸手去抢小猪崽儿,被女儿闪身避开。   “我会每天给牠洗澡的。”小建坚决的说道。   “是小建回来啦......”首长从屋子里走出来。   费叔望过去,他似乎比起两年前苍老了许多,很多老干部都是这个样子,一旦失去多年来已经习以为常的权力,那股革命干劲儿立马就蔫了,人也随之衰老。   “姥爷,我要养宠物猪嘛。”小建最能在首长面前撒娇了,一般都会如愿以偿。   “好好,其实猪是很聪明的一种动物,对人的依赖性不亚于狗,长大了还可以吃肉,不过要多打一些预防针才行。”首长和蔼的目光里满是爱怜。   打你个头,费叔心中骂道。   “哈哈,外孙女回家了,赶快洗手吃饭了。”首长心情大为愉悦,呵呵的笑道。   小建把小猪崽儿撂在地上,轻轻抚摸着牠脖颈上的鬃毛:“小巫,你就呆在院里玩儿吧,我去下卫生间。”   望着小建离去的背影,东东埋怨道:“爸,你怎么允许她养脏兮兮的小猪呢?而且还影响学习。”   “小孩子家,过几天玩腻了也就扔了。”首长无所谓的一笑置之。   小建到厕所里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从腰间拽出那条蛔虫,手指着它,口中念起了咒语:“呜嗨嘶咪哒......”   点点瞪着一对小红眼睛懂事的瞅着她。   “你就躲在这洗脸柜的后面,我不叫绝对不能出来,明白吗?”   点点摇摇尾巴顺从的钻到木柜后面不见了。   小建松了口气,洗了把脸,然后神态自若的回到了客厅里。   是夜,费叔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眯了一小觉,然后坐在床上与小建一同练功。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师父,我试着用‘控虫术’咒语,为什么蛔虫比较听话,而虾蟆却不愿意理睬呢?”小建疑惑道。   “蛔虫是寄生在人体里的,自然与宿主的沟通更为默契,等到你的修为提高了以后,所有的尸虫都会听话的。当年张道陵在《敦煌夜魇图》中专门对人类的武功和法术设了禁制,‘尸蛊术’多少也受到一定的影响,远不如在尘世间修炼进展得快。你的资质很好,可能是遗传了你父亲基因的缘故,假以时日,必定会大有所成。”费叔耐心的解释说。   “尸虫也会吃人么?”小建突然问。   “当然会,而且还能使人罹患疾病导致死亡,你问这干嘛?”费叔诧异道   “哦,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小建似若有所思。   凌晨时分,费叔鼾声如雷,枕巾上淌满了口涎。   小建悄悄的爬起了身,蹑手蹑脚的穿上衣裤,然后出门来到了卫生间,此刻东东和姥爷的房间内漆黑一片,他们早就睡熟了。   “点点,出来吧。”小建轻声呼唤着。   洗脸柜子的后面探出了点点的脑袋,然后顺从的爬了出来,仰脸看着她。   小建伸手抓起黏嗒嗒的蛔虫缠在腰间,然后拔开厕所窗户插销,推开窗扇,探头出去望了望,僻静的小胡同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她轻手轻脚的翻窗出去,然后将窗扇虚掩好,左右环顾片刻,毅然决然的沿着小路直奔憨叔家而去。   什刹海一带都是京城老胡同,巷子四通八达,青石地面,历史悠久。   小建穿过几条小巷子,很快便来到了憨叔家的四合院。   她蹲在憨叔家东厢房外的青砖院墙下,探听了一会儿周围的动静,然后从腰间拽出蛔虫。   “呜嗨嘶咪哒......”她悄声说道,“点点,你能找到今天那个小不点的婴儿吗?”同时用手比划着小活师的个头长短。   点点肯定的摇了摇尾巴。   “去杀了他。”小建恶狠狠的说道。   点点身子一晃,便从墙角下的雨水孔钻了进去。   “那孩子真讨厌。”她口中喃喃自语着。   东厢房内,熄着灯,有良和二丫都已进入了梦乡。   靠着墙角有一张婴儿床,是憨婶特意找来的,两个大人睡一张床本来就挤,万一压到孩子可就麻烦了。   熟睡中的小活师蓦地睁开了眼睛,隐约的感到了不安,他悄无声息的坐起身,两只胖胖的小手按在额头上揉了揉,原本中间的那道皱纹缓缓的张开,里面竟然隐藏着第三只眼......   这是一只立眼,尽管屋子里漆黑一团,却仍可清清楚楚的视物。小活师瞧见一条白森森的长虫从门缝下面挤了进来,身子在地上游动着,直奔自己的小床而来。   小活师望了一眼大床,见大人们都已睡熟,于是回过头来,专心致志的盯着这个奇怪的生物。   点点来到床脚下,然后身子灵活的攀上,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鼻子嗅嗅,闻到了一丝粑粑味儿,于是本能的奔着小活师的屁股眼儿而去。   小活师在暗中瞅得真切,猛然间蹦了起来,双手掐在了蛔虫的七寸上,哪知“吱溜”一滑,根本抓不住。   点点一看偷袭不成,便张嘴朝着对方粉嫩的肚皮咬去,想要撕裂个口子钻进里面。小活师虽然拿捏不住表皮黏滑的蛔虫,但他的手指甲却是十分的尖利,竟然将其身子抓伤了好几道裂口。   点点身子一扭下了床,惊慌失措的从门缝中往外逃去。   小活师暴喝一声,光着腚从床上纵身跃起,凌空猛扑了过去......   “咚”的一声响,他的脑袋撞到了门上,眼冒金星,疼得登时咧开嘴巴大哭起来。   哭声惊醒了沉睡中的有良和二丫,赶紧起床开灯,就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小活师额头上的皱纹弥合上了。   “活师......”二丫愕然的发现孩子光着屁股坐在门下,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似的,脑门上肿起了个大包。   二丫赶紧抱起小活师,轻轻揉着脑袋上红肿的包块,疑惑不解的说:“奇怪,他怎么会自己跑下地了呢?”   “也许是做噩梦了吧?像梦游似的撞到了门上。”有良睡眼惺忪的猜测道。   有良检查了下门闩还是好好的,开门望外面瞅瞅也无外人。   “好啦,活师别哭了,宝宝睡觉了。”二丫怀抱着婴儿晃动着,哄着其入睡后,直接放到了大床上。   有良感觉到似有蹊跷,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点点身上带着伤仓惶钻出了院墙下的雨水孔洞。   “你杀了那婴儿吗?”守候在外面的小建焦急的问道。   点点摇摇头,身上的伤口肉皮翻卷着,疼得它浑身颤抖眼泪都流出来了。   小建意识到这次失败了,于是赶紧抓起点点入怀,迅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到家后,她先拴好厕所窗户,然后找了点红药水给点点涂抹伤口,看着它继续隐藏到了柜子后,这才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此刻,费叔仍在呼呼大睡,嗓子眼儿里发出“呼噜噜”的鼾声。   怎么会失败了呢?小建苦思不得其解,哼,来日方长,等着瞧吧。 第94章 月夜乾清宫   走出京城火车站,邢书记长舒了一口气:“我们又来到首都啦。”   可儿“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邢书记柔声说道。   “相公,可儿想起上次来盗走爹爹遗体的事儿来了,把京城里的那座官衙闹得鸡犬不宁,若是圣上知道了,肯定会砍那些官员的脑壳。”   邢书记笑了笑:“不会的,最多给个行政记过处分或是党内警告,呵呵,小事一桩。”   宋老拐招手拦了辆出租车,载着他们直接来到了什刹海羊角胡同,下了车径直往里走去。   “我们在京城就住这里。”羌婆子领着邢书记一行来到了胡同尽头的一家小院门前,敲了敲门。   “咦,羌婆子,你怎么回来了?他们是谁?”身穿白色护士服的阿呵打开院门惊讶的问道。   “这是俺家老头宋老拐,失散了好几十年,就算找着了,”羌婆子乐呵呵的介绍说,“这两位是俺姑姑和姑父。”   阿呵把脸一沉,冷冷道:“主公让你去找彭姑,结果带来了一帮旧亲戚,难道不知此地是决不能泄露给外人的么?”   羌婆子嘿嘿一笑:“阿呵,他们不是外人,彭姑就在姑父的体内,不带他们来这儿还能去哪儿?”   “你说什么?彭姑在这个男人的身体里?”阿呵吃了一惊。   “同志,侄儿媳妇说得没错,彭姑就在这里,”邢书记拍了拍小腹,然后严肃的说道,“建国已经这么多年了,可是还有那么一些寄生虫喜欢跑到别人的身体内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剥削阶级生活,本书记是深恶痛绝啊,这事儿准备要与蛊人好好的理论理论。”   “哼,想见主公,哪儿有那么容易的?”阿呵鼻子一哼,放他们走进院子里,然后关好了大门。   “作子,去泡茶。”阿呵吩咐屋里瘦瘦的中年男人。   那人默不吭声的去厨房里烧水沏茶。   “彭姑怎么会在你体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阿呵等他们坐下后开始询问。   邢书记将五尺道如何遇到彭姑以及不慎吸入腹中的经过述说了一遍,并忿忿不平。   “原来如此,”阿呵从抽屉里拿出听诊器,吩咐道,“解开上衣。”   邢书记撩起衣服露出肚皮,阿呵将听诊器揿在他的小腹处,嘴里呼唤着彭姑。   “阿呵,干嘛?人家还没起床呢。”彭姑打了个哈欠生气说道。   “果真在里面,”阿呵摘下了听诊器,“这样吧,你们先住下,我需要将此事禀告主公后,再行定夺。”   “哼,本书记巴不得早点见到他呢。”邢书记啜了口热茶大咧咧说道。   “相公,这个‘蛊人’还是别见了,可儿有点害怕。”可儿想起了自阆中一路所遭到的尸虫追杀,心中忐忑不安。   “怕什么?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亿万革命人民群众的首都,即便有几个装神弄鬼的跳梁小丑,还想掀风作浪不成?自古邪不胜正,本书记倒要瞧瞧,这个蛊人到底是何许人也?”邢书记慷慨激昂,一身充盈着正气。   在厨房,作子压低声音问道:“这几个人怪怪的,到底是什么来路?”   阿呵不屑的哼了声:“无非两只蠕头蛮加个女鬼罢了。”   入夜,阿呵带着邢书记一行下了地道,沿着废弃的甬道去乾清宫觐见主公。   可儿紧紧拽着邢书记的衣袖,战战兢兢,要知道紫禁城乾清宫那可是皇上待的地方,自己从来都未敢想过会有一天进宫。   “夫君,等下见到主公可不能乱说话,万一哪句说错了,嘿嘿,你的小命就没了。”彭姑好心的提醒他。   “闭嘴,”邢书记训斥道,“这位‘主公’只敢在夜里偷偷摸摸的见人,手下竟然全都是虫子,还盘踞着古代帝王的宫殿,简直令人不耻。”   在地下甬道中行进了一炷香时间,终于来到了紫禁城的下面,走上楼梯推开一扇小门,阿呵赶紧关闭了手电。   乾清宫大殿内黑黢黢的,唯有窗棂透进些许月光,朦朦胧胧中瞧见御座之上坐着一个人,但却看不清楚其相貌。   “主公,人已经带来了。”阿呵恭敬的说道。   “我是县委邢书记,你就是传说中的‘蛊人’么?”邢书记抢先开口,来了个先发制人。   彭姑在耳朵里厉声警告道:“夫君不得无理!”   “邢书记是在哪个地区任职啊?”蛊人的语气很是柔和,好像并没有因其唐突而生气。   “黄龙府,东北的一个产粮大县,”邢书记自豪的说着,末了还特意补充说,“是一把手。”   “哦,吉林省农安县,北方主要的玉米产区,”蛊人点点头,“你一个东北的县委书记,跑到四川阆中蟠龙山盗墓却是为何?”   “作为一名党的领导干部,怎可能去做违法的勾当呢?告诉你,本书记与可儿只是旅游到了阆中,雨夜借宿古蜀道上的一户农家,所以才被卷进了这档子事儿中去的。”邢书记申辩道。   “你既然身为县委书记,带着个女人去旅游,有经上级组织批准么?”蛊人疑惑道。   “没有。”   “那么,擅自离开工作岗位已经多久了?”   “六七年吧。”   “党章中规定,‘连续六个月不参加党的组织生活,或不缴纳党费’便是自行脱党,如今你连党员都不是,怎么还在自称‘县委书记’呢?”蛊人嘿嘿冷笑道,不过说的却是句句在理儿。   “这......”邢书记竟然一时语塞。   可儿在一旁看着干着急,突然灵机一动,小声的提醒他:“相公,赶紧用‘辩证法’。”   没错,还是可儿聪明,邢书记遂朗声说道:“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白色恐怖下,有许多党员都曾经与组织失去了联系。但是他们并没有颓废,却始终坚持着一个人默默的过组织生活,把党费攒起来,甚至加上银行同期存款利息,等待合适的机会上缴给党组织。这样的好同志,你能说他脱党了么?当然不能!本书记虽然离开了一把手的工作岗位,但这些年来始终在社会底层考察,积累了大量的社情舆情,为将来党和国家的治理提供必要的素材。当然喽,由于不在岗位上,生活嘛,自然是艰苦了些,但这些困难又岂能难倒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呵呵。”   蛊人淡淡一笑,没搭理他,径直说道:“本尊且问你,魏六禅、费老和归丛丛夫妇都是怎么死的?”   “你是说那几只虫子么?”邢书记不屑道,“老何杀了魏六禅和费老,最后和归丛丛同归于尽,至于熊大则死于僰王山无灯教授之手。”他没说自己咬死了魏六禅,作为一名党员干部杀人说出去可不好听。   “无灯教授杀了熊大?”蛊人显得略有吃惊。   “没错。”   蛊人沉吟着继续问道:“对于大洛莫机关你了解多少?”   “还了解多少?”邢书记乐了,不无自豪的说,“可笑那些僰王山中的隐士们苦苦钻研几十年都毫无所获,而本书记却亲自跑到大洛莫结界虚空中逛了一圈。”   “此话当真?”蛊人蓦地警觉起来,声音已然发颤。   “回禀主公,俺姑姑、姑父确实进入了大洛莫机关。”羌婆子在一旁证实道。   “大洛莫机关位于何处,你是如何得到密匙的?”蛊人厉声追问着。   “什么密匙呀?不就是大洛莫骨骸上的一颗狗牙嘛,喏,所谓机关就在飞雾洞天生桥底,往下一跳就成了。”邢书记洋洋得意的答道。   蛊人闻言沉默了许久,末了长叹一声:“这个小侏儒,原来还留了这么一手,高明啊,一千两百年了,谁能想到机关密匙竟然就藏在你的嘴里......”   “你究竟是谁?”邢书记开始反击了。   “夫君,万万不可!但凡知道主公名讳之人必死无疑......”彭姑在邢书记耳边急道。   “哼,”邢书记没理她,“你就是当年的蜀王李愔吧?”   乾清宫大殿之上瞬间鸦雀无声,空气凝滞,一片死寂。   一股凛冽的杀气自御座之上弥散开来,阿呵、羌婆子已是全身上下瑟瑟发抖。   “狗牙带来了么?”许久,蛊人才冷冷说道。   “你以为本书记傻呀?这么重要的东西怎可能随便揣在身上,早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任何人都甭想找得着。”邢书记语气自信的很,其实他心里也捏了把汗,他算计着蛊人为了得到密匙,因而绝不会杀他。此事只有自己和可儿知道,出结界的时候彭姑正在睡觉,也不晓得狗牙留给了小巫。   蛊人沉吟良久,缓缓开口问道:“结界中都有什么?”   “可多了,漫山遍野的裸人花和数不清的尸虫,看着都麻厌人。”邢书记啧啧道。   “还有什么?”蛊人紧追不舍。   “哦,对了,山洞石壁上还刻有大洛莫的《尸蛊术》呢。”邢书记抛出诱饵。   “那《尸蛊术》你都看过了?”蛊人的神情异常紧张。   “没有,都是些古代的文言文,根本就看不懂,所以本书记转了一圈就出来了。”邢书记随意的说道。   “哦,”蛊人似乎松了口气,态度也随之和缓起来,“邢书记,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你交出狗牙,本尊便将你体内的彭姑弄出来,如何?”蛊人和蔼的说道。   “相公,每次行房的时候,就像有人在旁边盯着似的,真的好难尽兴,你没发觉,最近咱们同房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么?”可儿幽怨的说道。   “不错,这个彭姑总是在本书记最高潮的时候来这么一嗓子,实在是令人扫兴,”邢书记表示完全赞同,于是对蛊人说道,“那么好吧,就这么说定了,可是不许反悔的哦。”   “当然,本尊向来是一言九鼎。”蛊人阴险的一笑。 第95章 分别   一朵乌云飘来渐渐遮住了皎洁的明月,乾清宫外透过窗棂的淡淡月光暗淡而迷离。   大殿之上,蛊人的目光瞥向了阿呵,问:“这几日,李二丫那里可有消息?”   “主公,她一直在等待着丈夫有良回来。”阿呵回禀道。   “此人干什么去了?”   “据说是去追杀导致二丫流产的一位名叫吴戥的北大教授。”阿呵回答。   邢书记与可儿目光相视,心道有良与二丫怎么也同蛊人也扯上了关系?   “邢书记,你和可儿眉来眼去的做什么?”蛊人猜疑的目光直射过来。   “哦,本书记认得这个李二丫和有良。”邢书记坦诚相告。   “哦,你们是如何相识的?”蛊人越发的疑惑了。   “在蓝月亮谷中。”邢书记颇为自豪的说道。   蛊人再次沉默了片刻,最后缓缓说道:“本尊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阿呵留下。”   羌婆子闻言赶紧拽着拽邢书记,引领着众人重又返回到了地下甬道中,揿亮手电筒缓缓前行。   “好险啊,”她心有余悸的说道,“姑父也忒胆大,主公今天没杀你算是破例了。”   邢书记嘿嘿一乐:“蛊人若是杀了本书记,大洛莫的密匙他就永远得不到了。”   “相公真的是智勇双全,可儿好生敬佩。”可儿由衷的的赞道。   “哼,主公深谋远虑,岂是你们这些俗人所能臆测到的。”彭姑口气则是相当的不屑。   不多时,阿呵追了上来,笑吟吟的说:“邢书记,天亮以后,我们一同去看望李二丫吧。”   “相公,怀孕流产可是女人一生中的大事儿。”可儿叹息着为二丫惋惜不已。   “好的,本书记也应当出面安慰一下他们夫妇了。”邢书记欣然同意。   憨叔家,二丫哄小活师入睡了以后,有良却再也无困意,反复思索着夜里发生的这件蹊跷事儿,心神不宁。   大约凌晨时分,忽听院子里轻微的落地声,有良知道有夜行人来访,遂提高了警觉。   “喵呜......”一声轻轻的猫叫,原来是媚娘回来了。   数日前,二丫让媚娘前去打探客家嬷嬷的伤势,因其是一只猫咪,溜进守卫森严的秦城监狱相对容易些。   有良开了门,客家嬷嬷怀抱着媚娘正站在院子里。   “嬷嬷,你的伤好了?”有良赶紧开灯让她进屋。   此刻二丫也醒了,嬷嬷来到床前望着熟睡中的小活师,一时间热泪盈眶,心中充满着爱怜之意。   “他的头怎么了?”客家嬷嬷望着婴儿额头上的肿块惊讶道。   有良将昨夜发生的事儿述说了一遍,疑惑不解的说:“门窗都关得好好的,难道是孩子梦游撞到了门上?”   客家嬷嬷江湖经验毕竟老道许多,她仔细的检查了小床和窗户以及门缝,手指沾上了一丝黏液。于是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随即面色严肃了起来,口中缓缓说道:“这不是梦游,而是有某种生物来袭击小活师......”   有良与二丫面面相觑,俱自愕然。   “这门缝下残留的黏液有种淡淡腥味儿,应该是毒蛇长虫一类的东西,看是是来者不善啊。”客家嬷嬷显得忧心忡忡。   “上回是吴戥教授袭击二丫并掠走孩子,难道这次还会是他?”有良望着二丫。   “无论是何人所为,其目标定是冲着活师来的,我们在明处,此人在暗处,可谓是防不胜防,”客家嬷嬷眉头皱起沉吟道,“有良,老妪在秦城监狱的水牢里又弄了具汗尸,虽然没有神次郎那般肥胖,但也算凑合了,估计一年之后能攒齐医治你断臂的汗青。”   “多谢嬷嬷。”有良赶紧道谢。   “老妪想把小活师带走,在秦城监狱里会十分的安全,钢铁老太监也会照顾他的,这样老妪便可以无所牵挂的专心制作汗青了。”   二丫望了望有良,俯下身轻轻亲吻了下熟睡中的小活师,虽然心中难以割舍,但那毕竟是嬷嬷的骨肉,理应跟随在亲生母亲的身边。   有良轻抚二丫的肩头,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大半年来,三个人相依为命,早已视同为一家人,如今就要分离,如何能不伤感呢?   “什么时候走?”二丫眼噙着泪水轻轻问道。   “这就走,天亮之前须得赶回秦城监狱。”客家嬷嬷叹息了一声。   二丫开始默默的为孩子收拾衣物和玩具,泪水还是没能止得住,扑簌簌的流淌下来。   “喵......”媚娘爬伏在床上,也恋恋不舍的望着小活师。   客家嬷嬷感觉到很不好意思,但她明白,有良夫妇毕竟江湖经验太少,尽管武功高强,却是难以时刻提防住暗中而来的偷袭。   二丫轻轻的抱起小活师,再次亲亲婴儿的脸蛋,然后小心翼翼的交给了嬷嬷。   “有良,来年的八月十五,你来秦城监狱找老妪吧。”客家嬷嬷说罢,转身出门一跺脚纵身跃出了四合院。   此刻,二丫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一头扑进有良的怀中,放声恸哭起来......   清晨时分,作子从外面买回来一些豆浆和油条,大家匆匆的吃完早餐,阿呵便带着邢书记与可儿出门,留下了羌婆子和宋老拐在家。   羊角胡同距憨叔家并不太远,步行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有良二丫在家吗?本书记来看望你们啦。”邢书记一进四合院便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有良和二丫赶紧走出房门,一眼瞥见邢书记和可儿正笑吟吟的站在院子里,旁边还有一位身穿白色护士服的中年女人。   “阿呵......”二丫惊讶道。   阿呵亲热的上前拉住她的手,说:“主公让我来看看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有良哥,这位就是阿呵,小活师就是她给找回来的。”二丫介绍说。   “有劳了。”有良赶紧道谢。   “主公手下眼线众多,此乃小事一桩,不必言谢。”阿呵莞尔一笑。   “快进屋坐吧。”有良一面招呼着邢书记和可儿。   寒暄过后,便进入了正题。   阿呵的目光扫视一周,问:“孩子呢?”   二丫与有良对视一下,然后答道:“暂时寄放亲戚家了。”   “哦,难道你们夫妇俩要一同去追杀那个吴戥教授了么?”阿呵若有所思。   “没错。”有良阴沉着脸。   阿呵淡淡一笑:“这个‘吴戥’看来就是僰王山飞雾洞中的那个隐士‘无灯’了,点灯的‘灯’。魏六禅、费老、归丛丛的武功都在熊大之下,他若都死于无灯教授之手,那么此人可千万不能小瞧了。对了,邢书记,你亲眼所见他杀死了熊大么?”   “没有,是彭姑,在经过飞雾洞时感应到的,她说熊大的气场消失在了下落水石洞中,而那儿正是无灯教授的修行地。”邢书记解释说。   阿呵点点头,三尸都有此感知能力,既然彭姑如是说,那就没错了。她转过头来再问有良:“你们可有无灯教授的下落?”   “据说已经返回了京城。”有良答道。   “那就好办了,相信主公会帮你们查找此人的行踪,”阿呵凝视着二丫,微笑着说,“你们夫妇考虑好了么?还是加入我们组织吧,这样人多力量大,很快就能报仇了。”   二丫目光瞅着有良,心中犹豫不决,她只听丈夫的。   就在这时,院内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朗声说道,“了去大师在家么?党某唐突拜访,还望见谅。”   有良走出房门,原来是一身唐装的党大师,不由得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俺住这里?”   “哈哈,”党大师爽朗的笑了,“京城香功弟子数十万,什么事儿能瞒得过党某?”   “那么无灯教授的下落可有打听到?”有良急着问。   “党某正是为此事儿而来。”党大师呵呵道。   “快说。”有良催促着。   “就站在外面说话么?”党大师摇头晃脑的嘿嘿了两声,“怎么也得请党某到屋里面坐坐,喝口茶吧。”他看到东厢房里不少人,感到有必要摸清其来历。   “请,”有良引他走进屋内,简单说了句,“这是俺老婆二丫,其他的都是朋友。”   党大师的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二丫的身上,笑容可掬的自我介绍说:“原来这就是了去大师的夫人,失敬失敬,鄙人是中国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党大师。”   “他是俺在深圳新结识的一位朋友。”有良不情愿的说道。   “喵呜......”趴在床上的媚娘感受到了此人身上所特有的猫科动物气息。   “这位是......”党大师对媚娘并未加以留意,而是首先冲着派头气势都不小邢书记发问。   “我是县委邢书记。”邢书记郑重答道。   “哦,原来是一方土地的县太爷啊,不知是平谷呢?顺义,还是怀柔?”党大师嘴里念叨着京城周边的县名。   “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邢书记正色道。   “邢书记可曾练过香功么?东北人普遍生得人高马大,得气出香都很快哦。”党大师呵呵笑着。   “相公,什么是‘出香’?”可儿不解的问。   “可儿,那些都是骗人的,人类本是灵长类动物,只能是出汗,哪能‘出香’?鲁迅说过,‘弱不禁风的小姐出的是香汗,蠢笨如牛的工人出的是臭汗’,这只是比喻而已。事实上,人和猴子、大猩猩都是一样的,只能是出些臭汗与臊气罢了。”邢书记柔声解释道。   阿呵在一旁冷眼旁观,默不作声。   党大师闻言不乐意了,抢白说:“此言大谬,邢书记,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老干部和省部级以上的高级领导在练香功么?他们的智商和科学知识以及理论水平难道还不及你这样一位小山沟里出来的七品县官?”   “黄龙府乃是平原,面积高达5400平方公里。”邢书记更正道。   党大师据理力争:“告诉你吧,尤其是京城里的那些老干部们的夫人,自从练了香功以后,都纷纷‘出香’。晚上睡觉时‘吐气如兰’,清新怡人,据她们反映,老干部们又唤醒了体内沉寂已久的性冲动,萌发了第二春,重新恢复了房事。更有甚者,她们尽管都早已经过了更年期,但有人还令人惊喜的排了卵......” 第96章 党大师   有良着急想要问清楚无灯教授的下落,无奈党大师与邢书记两人棋逢对手,滔滔不绝的雄辩起来,自己竟然插不上话。   “胡扯,”邢书记驳斥道,“妇女更年期闭经过后,卵巢萎缩,怎还会有可能排卵?这完全违背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论嘛。我们县里的妇联主任更年期脾气古怪,甚至还打骂丈夫,不得已由本书记出面做工作才得以摆平。所谓的‘第二春’更是痴人说梦,人体器官随着衰老而逐渐的丧失功能,这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另外,身体里的气体除了打饱嗝以外就是放屁,大家都深有体验,哪儿来的香气?”   “坎井之蛙,坎井之蛙啊,《庄子。秋水》中说,‘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且不说别人,单单党某就能出香,而且是出大香。”党大师气愤道。   “好啊,那你就‘出香’让大家闻闻吧。”邢书记嗤之以鼻。   党大师气冲冲的解开唐装上衣蒜盘扣,脱下来整齐的叠好撂在一旁,里面则是一件猩红色的菱形肚兜,有布带系于腰间,刺绣精美,是一位精于女红的老干部夫人私下送给他的。   但见他双手缓缓抬起,上下拍动着做飞翔状,两腋下的黑色腋毛慢慢的颤抖起来,须臾,果真从中散发出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细闻之下,气味略带苦香,久嗅则有淡淡的动物骚气。   “这是纯正的麝香型芳香气味儿......”党大师不无自豪的说道。   “本书记闻着怎么觉得像狐臭?”邢书记噤了噤鼻子。   “相公,这不是‘狐臭’,是臭狐。”可儿莞尔一笑。   “可儿说得有道理,就像是那位李林大师放屁的味道相似。”邢书记与可儿两人一唱一和的说着。   “李林......”党大师一下子警觉起来,遂问道,“你们见过李林大师?”   “是啊。”邢书记回答。   “他在哪儿?”党大师撂下胳膊,急忙追问道。   “李林嘛,前年死在了巫山神女峰下的山洞里。”邢书记慢条斯理的说着。   “怎么死的?”   “山洞崩塌,让石块给砸死了。”   “好可怜啊,他的屁股上还让人扎进去了一根拂尘呢。”可儿回想起当年《鼍蛊十巫图》下的那场恶战,至今仍心有余悸。   “拂尘?他是与何人打斗?”党大师吃惊的问。   “是一位老道士,”可儿心无芥蒂,回忆着说道,“好像是青城山常道观的葛道长,对啦,就是他。”   有良在一旁听了直摇头,心道这位可儿姑娘实在是太单纯了,江湖之中怎能什么都实话实说呢?在深圳潮江春酒楼,自己就没有对党大师吐露真情。   “请问姑娘如何称呼?”党大师一拱手,诚恳的问道。   “我叫可儿。”可儿看着这个大男人竟然穿着一件女人的猩红亵衣,不由得莞尔。   “党大师,无灯教授究竟在哪儿?”有良实在是不耐烦了,便粗暴的打断了他与可儿之间的对话。   党大师告诉他:“昨天早上,无灯教授抱着一个婴儿已经离开了京城......”   据京城火车站工作的两位香功女弟子反馈上来的消息称,昨天清晨,有一穿灰袍的秃头老者怀抱着婴儿登上了前往湖北武汉的直达列车,其人样貌与描述的那位无灯教授相似。   “婴儿?”有良闻言面现疑惑,孩子今早才交给了客家嬷嬷,因而绝对不会是小活师,难道这位无灯教授是恋童癖,到处搜罗婴儿?   “嗯,据说这孩子很小,像是出生后没多久,”党大师补充说道,“本次列车上的乘车员中也有一位香功弟子,她自会在途中加以监视,另外武汉方面的弟子也已准备好接应,一有消息会即时反馈,了去大师请放心,无灯教授跑不掉的。”   有良心中不禁骇然,香功门下的组织竟然会如此严密,效率也是这么的高,俨然已是江湖上一股势力庞大的门派。   “喏,这是司马大佬命人送给你的手提电话,俗称‘大哥大’,里面话费充足,尽可随意的使用。”党大师从随身携带的拎包中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递给了有良。   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款美国摩托罗拉3200手提电话机,黑色的外壳,一根小手指大小的天线,标明重量只有520克,才一斤多点。   党大师教给有良如何使用“大哥大”,口中解释说:“这个绿键是接听和发送用的,挂断电话就按红键,操作其实是很简单的。”   有良心道这东西倒是不错,走到哪里都能打电话,还不用电话线,可是方便多了。   “法能禅师已经带着两位香港的建筑师启程前往陕西潼关了,不知了去大师何时动身?”党大师问道。   “既然是这样,俺同二丫也早点赶过去好了。”有良说。   “你们要去哪儿?”阿呵惊讶道。   “有良哥筹到了一笔款子,准备重修潼关佛崖寺。”二丫低声告诉她。   阿呵闻言沉思片刻,附到邢书记耳边悄声说:“你和可儿也一同去吧,主公希望能够将二丫夫妇收归麾下,凡事多与彭姑商量。”   邢书记点点头,问可儿道:“咱们也去潼关游览一趟如何?”   “好呀。”可儿高兴的拍起手来。   “潼关自古素有‘畿内首险,百二重关’之称,清代大诗人、书画家张船山《潼关》云,‘时平容易度雄关,拍马河潼自往还。一曲熏黄瓜蔓水,数峰苍翠华阴山。登陴版牌丁男壮,呼酒烹羊守吏闲。最是绿杨斜掩处,红衫青笠画图间。’党某在京事务已处理完毕,正好与了去大师一路同行。不但可以游山玩水,还能随时通报无灯大师的消息,可谓一举两得。”党大师呵呵笑道。   这样一说,有良便不好加以拒绝了。   听说有良和二丫要出门远行,憨叔憨婶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请众人一同吃午饭,为其饯行。   席间,媚娘始终警惕的监视着党大师,以防这只麝香大灵猫背后有什么阴谋。   傍晚时分,有良一行人登上了京城开往西安的火车,直奔潼关而去。   潼关史称“潼谷关”,扼晋豫陕之要冲,誉为“三秦镇钥”、“四镇咽喉”,自汉末设县至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了,为古来兵家必争之地。   松果山是秦岭山脉在潼关境内的最高山峰,佛头崖山势峻峭,直若刀劈,其间林木挺拔,郁郁葱葱,山径蜿蜒曲折如云梯般,俗称“十八盘”。   细雨蒙蒙,有良一行人缓缓攀上佛头崖,四下里望去,但见重峦叠嶂,云雾缭绕,田陌村舍,炊烟袅袅,极目远眺,黄渭滔滔,好一番景致。   雨丝淋在崖壁上,元代张养浩的那首《山坡羊。潼关怀古》仍是历历在目:“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相公,‘亡,百姓苦’还容易懂,可是‘兴’为何百姓也苦呢?”可儿不解的望着摩崖石刻。   党大师在一旁解释说:“元曲作家张养浩曾任元朝的监察御史,因评时政得罪权贵被罢官,为避祸而隐姓埋名。后关中大旱,朝廷重召其赴陕西赈灾,遂散尽家财尽心尽力救济灾民,终因操劳过度而殉职。这首《山坡羊。潼关怀古》便是其赈灾途中所作,抒发了作者对民间疾苦的无奈与感叹。”   “这是由封建王朝的阶级属性所决定的,朝廷无论兴盛与衰败,统治阶级都还是照样的搜刮盘剥百姓,以至于民不聊生。兴,权贵集团得利,亡,则更加变本加厉,所以受苦的总是那些最底层的广大劳动人民群众。”邢书记则是从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学说加以阐述。   前面就是佛崖寺,有僧人见到雨中有香客上山,赶紧招呼他们入寺。   有位胖大和尚乜着眼睛望过来,不经意间认出了有良,于是幸灾乐祸的叫嚷起来:“咦,这不是咱们这儿烧火的释了去么?下山几年怎么弄得如此狼狈,又瞎眼又缺胳膊的?哈哈哈......”   有良一眼便认出此人就是一贯对自己苛刻和恶语相向的伙房胖和尚,当年未渡老僧照顾自己双手残疾给了间单独的耳房,他始终一直心怀妒忌和怨恨。   数年前下山时,自己还是身无分文,而如今却是腰缠万贯。有良想到这里,不自觉的腰板挺起:“没错,就是俺回来了,现在的住持是哪一个?”   胖和尚脸色一板,不屑道:“哼,你这臭小子的口气好大啊,未渡法师早已圆寂,你就甭想着再回到寺里了。”   有良毕竟已在江湖上日久,对其嘲讽根本无视,遂问旁边的僧人:“师兄,劳烦请通报一声,释了去有事求见住持。”   “别理他,”胖和尚蛮横的撸起袖子双手插腰,恶言相向道,“要想见住持,得先过了贫僧这一关。”   “俺不想同你打架。”有良淡淡说道。 第97章 围猎   “嘘”的轻微一声响,党大师吹出一丝细细的气流,隔空钻进了胖和尚的鼻孔中。   胖和尚面目表情略一呆滞,随即双眼斜乜,一手掐腰,一手作兰花指,粗壮的水桶腰笨拙的扭动起来,旁若无人,仿佛很陶醉般。   众僧俱看得目瞪口呆。   “噗噗”胖和尚一面扭动臀部,一边放屁,惹得僧人们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有良转头目光一瞥,党大师微微一笑:“略施援手,小意思。”   有位执事僧人带着有良等人入寺直接来到大殿前,然后入内禀告。   蒲团上打坐的一位白须老僧站起身来,立于殿门口淡淡一笑:“老衲佛崖寺住持法心,请问施主有何贵干?”   有良上前单掌合十,说道:“弟子释了去,原是未渡师父弟子,今筹得一笔善款想要重修佛崖寺,再塑金身。”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知筹得多少善款?”法心老和尚笑眯眯的问道,一般的香客最多投个千八百块钱,离修缮寺庙所需的资金还差得远呢。   “总共有......”有良正准备和盘托出。   “两亿。”党大师抢先说道,随即私下使了个眼色。   “什么!老衲没听错吧......”法心抠了抠耳朵,取出一大块黄褐色的耳屎丢在了地上,然后疑惑的目光望着有良。   “没错,是两亿元人民币,足够重新建一座大型寺庙了。”党大师仍旧抢话说。   法心此刻完全呆愣住了,许久才缓过神儿来,面色一板,口气严肃的说道:“了去,你既是本寺弟子,便不应口出诳语,此乃犯了大戒。”   “住持,了去并无虚言,请将寺中银行帐号告知,以便转账。”有良明白党大师的意思,有两个亿的资金看来是绰绰有余,于是自己也就不再继续坚持。   “以党某之见,应该在潼关建设银行开设一个重修佛崖寺的基建户头,专款专用,这样也符合国家有关的财务管理制度。”党大师侃侃道来,看似颇有经验。   法心住持仍旧是半信半疑,要知道两亿元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在九十年代初期,整个潼关县政府的财政收入怕是都没有这么多呢。   “重修寺庙可是件大事,你们暂且品茗歇息,老衲即刻打电话向县宗教局和佛教协会汇报。”法心住持亲自带着众人来到会客室落座,并吩咐僧人泡茶,自己则匆匆忙忙跑回到禅房里打电话。   会客室内,党大师压低了声音说:“了去大师,党某看了,这佛崖寺占地面积有限,最多也只能达到中等寺庙的规模,两亿元资金足矣,切不可全部捐出。你等着瞧吧,要不了多久,潼关本地的政府相关部门就会狮子大开口,这块从天而降的大肥肉谁见了不眼馋呢?”   “党大师,请你讲话要注意影响,不能信口开河的往政府脸上抹黑,”邢书记严肃的批评道,“我们的政府是在党领导下的人民政府,其宗旨是全心全意的为人民服务。你说的那种情况只可能出现在中国封建王朝和西方的资本主义社会里。”   “相公讲得好,好深奥啊。”可儿在一旁赞道。   “喵呜......”媚娘恶狠狠的瞪着党大师。   党大师哈哈一笑:“邢书记,你早就落伍啦。潼关是个穷地方,比不上沿海发达地区,两亿元资金凭空而来,岂能不雁过拔毛?人类的本性就是贪婪的,政府官员从中瓜分些油水,利益均沾这是免不了的。”   “胡说,县政府也是在县委领导下,每个官员都要受到党组织纪律的约束,况且党内也设有专门的纪检部门,绝不会允许这种腐败的情况发生。”邢书记据理力争。   “哼,‘党组织’是谁?”党大师嗤之以鼻,“还不就是那几个人么?是人就会有弱点,有的贪钱,有的好色,还有的恋权,说实在的,比有些动物还不如。譬如麝香猫,对权力、钱财都不屑一顾,只是对母猫感点兴趣,不过也就是发情期那几天而已。”   “喵呜......”媚娘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鸣。   法心住持兴冲冲的走进来,告诉大家,县宗教局的领导听说后非常重视,已经专程去电向县委书记作了汇报,政府有关部门正在赶来佛崖寺的途中。另外,县里准备今晚在潼关饭店设宴款待投资人,党政一把手都会出席。   党大师得意的瞟了眼邢书记,心中暗道,如何?马上就都来了。   邢书记颇不以为然,作为县政府有关部门对待上门投资的客户自然要热情接待,自己当年也是这么做的。   茶过三巡,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法心住持站起身来。   男女十余人鱼贯而入,有穿制服的,有穿中山装的,还有几位西装笔挺。   “哈哈,我是县宗教局的王局长。”为首的中年人身着灰色中山装,抢先自我介绍说。有良认得此人,当年就是他在寺中的斋堂曾经激烈的抨击未渡老僧,指责其宣扬迷信,替花痴患者驱邪等等。   法心住持恭敬的介绍说道:“这位释了去曾是我寺出家弟子,未渡法师在世时允其下山,如今筹得善款两亿元人民币回来,发愿重修佛崖寺,再塑金身,阿弥陀佛。”   “哦,释了去原本就是佛崖寺弟子啊,回来投资建设家乡,真的是可喜可贺可敬啊,欢迎,欢迎。”王局长上前两步,紧紧的握住了有良的右手,久久不愿撒开。   一个中山装的和蔼老者挤上前来,直接握在了两人的手上:“呵呵,我是县财政局的李局长,欢迎释了去同志来家乡投资。为了资金安全起见,我建议将这笔巨款直接放在县财政局的专户上,请放心,有政府把关绝对万无一失。”   “我是工商银行的,请您光顾一下我们......”西装青年斜刺里插进来抢话道。   “我是妇联的,目前广大的农村妇女仍然需要社会的关注,希望您能够捐赠一点......”有位女干部从王局长的腋下钻了进来,风风火火的说着,作风大胆而泼辣。   “哈哈哈,有财神爷驾到,我这个本地的乡长刚刚得到消息,失迎啊,失迎......”门口又有人赶到了。   傍晚,潼关县大饭店灯火辉煌,熙熙攘攘,空气中飘来阵阵熏肉的香气。   大堂餐厅上摆了数桌酒席,都已经满座,人们的目光齐刷刷的注视着正中间的餐台。   “同志们,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和全县人民热烈欢迎释了去师父回到家乡来投资,”此刻,县委梁书记正在讲话,下面遂响起一阵掌声,他摆摆手接着说道,“自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放以来,我县工农业发展蒸蒸日上,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而是大好。潼关嘛,毕竟还是底子薄,欠债多的一个穷县,经济建设也是极度的缺乏资金,但县委县政府有决心以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革命精神克服重重困难,带领大家从一个胜利走向新的胜利。”   大厅内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准备为家乡投资两个亿的释了去师父,旁边的这位......”梁书记热情的说着。   “我是县委邢书记。”邢书记面带微笑,目光环视着举手示意。   梁书记闻言一愣,迟疑道:“您是......”   “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   “哦,是这样啊,欢迎邢书记来我县考察与交流。”梁书记率先鼓起掌来,酒桌上遂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我是党大师,京城中国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导师。”   “哦,搞气功的,不简单,不简单,呵呵。”梁书记尴尬的笑了两声。   党大师瞧出对方的蔑视,于是站起来朗声说道:“气功养生学乃是一门古老的中国传统科学,虽然几千年来默默无闻,但是终于乘着改革与思想解放的洪流而一鸣惊人。党某可以现场示范一下。”说罢,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自顾自的脱下唐装叠好放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的猩红色肚兜,引起了众人一阵低声喧哗。然后其张开双臂做飞翔状,腋下果然飘出了阵阵异香并迅速的弥散开来。   人们纷纷嗅着鼻子,忽地有人喊了起来:“我闻到了,是一种栗子花的香味儿。”   “不对,明明是含羞草。”旁边之人反驳道。   “是苦菜花,没错,就是苦菜花。”更有人一口断定。   梁书记面色颇为不悦,但这位怪异的党大师是与投资人一起来的,因而也不好说什么。   好在党大师炫耀完了之后穿上了衣服,接着介绍己方客人:“这位是少林寺第一武僧法能禅师,一手火焰掌独步武林,那两位是来自香港的注册建筑师与测量师。”   法能禅师带着两位香港人是昨晚赶到潼关的,于是便一起来参加晚宴。   “师弟,真的是你吗?”刚刚赶到才走进餐厅的佛崖寺法心住持扭头望见法能禅师,不由得惊讶说道。   法能禅师遂站起身来双掌合十施礼:“法能见过师兄。”   “师弟怎么来到了潼关?”法心住持问。   “贫僧是随了去大师一起来建庙的,记得师兄不是在少林寺闭关么,又何时来到的佛崖寺?”法能禅师诧异道。   两人遂起身到一边唠嗑去了。   梁书记咳嗽了两下,宴会厅又重新安静下来。 第98章 山河表里   有良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建设银行的转账回执单撂在了桌子上,这是下午与党大师和法心住持一道去办的,由佛崖寺开设基建专户,留的是法心的私人印鉴,目的是避免政府各有关职能部门的蚕食。   “同志们,这就是释了去师父捐赠的两亿元人民币,用于重修安乐乡的佛崖寺,请大家再次报以热烈的掌声。”梁书记舞动着那张回执票据兴奋的说道。   掌声再次响起,在座的财政局李局长面色有些难看,若是能将这笔巨款放在财政户头上,他就可以把账面处理的很漂亮。只需经过几个腾挪,虚报当年财政收入赢得省里的好评根本不在话下,这样一来,梁书记与自己的面子就都有了,兴许还能弄个副县长当当。   酒宴开始了,梁书记与萧县长站起身来频频敬酒,众官员个个喜笑颜开,大厅内杯觥交错,一片和谐。   可儿怀里的媚娘也不甘示弱,伸出锋利的前爪从财政局李局长的筷下硬是抢下一整条清蒸黄河鲤鱼,独自抱到桌子下面啃噬起来。   一位喝得满脸通红的中年官员来到有良面前敬酒,一口喝干后,半醉半醒的开口说道:“释了去师父,我是潼关县城建局郝局长,有些手续方面的问题需要提醒您。首先,重修佛崖寺要取得宗教部门的同意,拿到批文,然后出具《可行性研究报告》。至于资金这一块嘛,你已经有了,但政府要进行审查并通过《可行性研究报告》,之后才能开始申请项目用地。这里面主要有两种情况,即行政事业单位的划拨用地和国有土地出让,佛崖寺虽然是千年以前就有的,属于历史遗留问题,但若要重建并对外开放的话,就必须进行评估和出让了。具体的土地出让金是多少,还需要进一步的好好测算,当然喽,我这个局长会尽可能的给予优惠。上缴土地出让金以后,就要到我们建设行政主管部门领取《开发项目手册》,然后才能进行规划和建筑设计。需要明确的是,您从香港请来的建筑设计师是不能直接进行设计的,是非法的,也是不被认可的,否则将要面临巨额罚款。所以呢,他们必须与国内的建筑设计院合作,或者您单独聘请国内的设计单位。这个嘛,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个不错的设计所,收费也可以打点折扣。规划设计和建筑设计之前,您要先到我这儿申报规划设计条件,以获得《规划设计条件通知书》(主要是规定建设用地面积、总建筑面积、容积率、建筑密度、绿化率、建筑红线后退距离、建筑控制高度以及停车场等等)。设计完成后,报请我局审查,确认符合要求后,核发《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和《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至于征地拆迁工作嘛,倒是可以省去,但施工招标却是不能少的,项目承包施工单位要有合法的资质证书,还要聘请施工监理单位,否则建成后不予验收,您就等于白干了。”   这一番话说得有良头都大了,捐款重修佛崖寺竟然这么繁琐,这是根本料想不到的。   “这还只是城建行政管理部门所需要的手续,此外,您还要取得供电局的电力增容批文,自来水公司(如果使用井水就算了),消防设施的验收批文、公安、公路交通......”郝局长滔滔不绝,吐沫星子乱飞。   税务局长也端着酒杯过来了,告诉有良说,税收方面大致需要缴纳城建税、教育费附加、地方教育费附加、印花税、契税、城建配套费、城镇土地使用税、房产税、车船税等等。   有良听得脑袋更大了。   “哎呀,释了去师父,听说您曾在佛崖寺出家,当年我还带着不少的花痴病人上山找未渡法师驱邪呢。”一个撸胳膊挽袖,衣着朴素的官员粗暴的打断了税务局长话,原来是那位本地安乐乡的花镇长。   花镇长将税务局长推到了一边,和蔼的拉着有良的手,小声说道:“释了去师父,跟政府打交道心眼儿别太实了,不然你这两亿元得花不少大头冤枉钱。”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有良已经被绕得晕乎乎的。   “这事儿看着复杂,但说起来其实也简单,佛崖寺虽说是潼关县境内,但却是在我安乐乡这一亩三分地儿上。你想想,本乡村民世代与佛崖寺相邻,祖祖辈辈都去山上敬香朝拜礼佛,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上这么大的工程,少了当地百姓的参与,能玩儿得转么?”花镇长故作神秘的说道。   “你讲的似乎也有道理。”有良敷衍着。   “何止有道理,就是这么回事儿,”花镇长嘿嘿两声,继续说着,“搞基建要砖不?乡里有砖厂。要沙子吧?乡里去干河道挖。要小工?几个行政村一宿就能招齐三五百个强壮劳力。知道什么叫做‘肥水不留外人田’么?”   “略知一二。”有良含糊道。   “这就对了,若是有外来的建筑施工队伍抢活干,本地百姓能同意么?肯定不答应。比方说,老百姓把上山的路一堵,材料运不上去,工程就得被迫停工,损失是谁的,还不是您释了去师父么?如果把工程包给乡里来做,这些问题就都不存在了。”   “可是那些杂七杂八的手续......”有良想起了城建局长的话,仍不得要领。   “屁,”花镇长不屑一顾的说道,“本乡百姓想弄口饭吃,谁敢卡大伙儿的脖子?无非就是各部门的头头和具体经办人员打典打典就妥了,这事儿花某早就司空见惯,‘去钱消灾’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那不是行贿么?”有良问。   “你是外星来的么?”花镇长惊异的瞅着他。   党大师转过身来,呵呵一笑道:“了去大师啊,这位花镇长说得不错,这也是唯一的一条捷径。国情所在嘛,‘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否则当了冤大头不说,还不能顺顺当当的完工。”   “哼,荒唐至极。”邢书记听得火起,猛然间一拍饭桌,吓了众人一跳,顿时停止了喧哗,目光都瞥了过来。   “别忘了,这是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国家,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各级政府官员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怎么会同封建地主剥削阶级一样呢?”邢书记怒道。   大厅中沉默了,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尤其是城建局郝局长乐得是前仰后合,而梁书记与萧县长则含笑不语。   “相公,他们笑什么?”可儿瞧着有点害怕。   “神经病......”有人在小声嘀咕着。   媚娘生气了,从桌下抓起那条剔得干干净净的黄河鲤鱼骨架,跃起身来用力掷了出去,如同飞镖一般隔着饭桌射进了郝局长的口中,鱼刺扎得他满嘴冒血。   “畜生!”郝局长勃然大怒,气急败坏的跑出大厅至饭店后院,将夜间看门的那条大狼狗牵了出来,踉踉跄跄的回来,指着媚娘松开了铁链。   大狼狗“嗷”的一声狂吼,张开血盆大口猛地扑了过去。   这一突然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郝局长醉醺醺的满嘴是血,站在那里暴跳如雷如同疯了一般,完全失去了局长的身份。   “喵呜......”媚娘见到凶恶的大狼狗朝着自己扑来,冷不丁一声低吼,脖颈上鬃毛竖立起来,毫不畏惧的迎头冲了上去。   半空里,媚娘两只前爪的指甲蓦地暴涨一尺有余,餐厅璀璨的灯光下,但见红色的血雾瞬间喷散开来。当人们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儿,媚娘便已经收回指甲结束了战斗,转身回到桌旁捞起一大坨熏肉,若无其事儿似的低头啃食起来。   大狼狗毛皮割裂,被剪断了尾巴,浑身是血疼得直打哆嗦。但其犬性仍在,“嗷”的如狼哀嚎般,用尽最后的气力腾空跃起扑向了媚娘......   “噗通”一声,大狼狗摔到了餐台上,砸得酒杯菜盘汤碗稀里哗啦,汁水飞溅,梁书记和萧县长以及众官员都弄了一身,俱自尴尬不已。   潼关县精心安排接待释了去师父的隆重晚宴就这样被一条狗给毁了,弄得不欢而散。此刻,梁书记的面色极为愠怒,狠狠的瞪了城建局郝局长一眼,将其酒劲儿登时吓醒,垂头丧气的呆立在一旁。   “释了去师父,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今天暂且到此为止,请您和朋友们先去县委招待所休息,咱们改日在聚。”梁书记紧紧的握住有良的手。   来到潼关县委招待所,众人对媚娘均刮目相看,尤其是党大师,一双色迷迷的眼睛总是偷偷瞄着牠的胯间。   今天晚上的经历,令有良深深的感到困惑不解,连捐钱修庙都有这么多的“小鬼”前来趁火打劫,真的是如佛崖寺石壁上刻字所言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了去大师,两亿元既然已经捐给了佛崖寺,我看不如就请法心住持操办就是了,具体的做法相信他能因地制宜的妥善处理好。”党大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有良目光望向了老和尚,恭敬的说道:“住持,重修佛崖寺是未渡师父生前遗愿,就请您来操持吧。”   “阿弥陀佛,老衲自当尽力而为。”法心住持合掌口诵佛号。   “了去大师,”党大师拽他到了一边,悄声说:“方才吃饭的时候,已经接到了武汉香功弟子的电话,无灯教授下了火车后便直奔宜昌而去。”   “宜昌?俺也要即刻赶过去。”有良沉吟道。   “那好,党某就陪同你一起前去湖北,有香功弟子们的协助,谅那无灯教授也跑不到哪儿去。”   有良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邢书记。   “可儿,想去看看长江么?据说宜昌那儿要建三峡大坝了。”邢书记问道。   “好呀,相公,听说秭归香溪是昭君故里,是个出大美女的地方。”可儿兴奋的拍起手来。   “了去大师,既然聘请来的两位香港建筑师已经用不上了,贫僧就带他俩回去了。”法能禅师说。   “也好,替俺向司马大佬和毒师表示感谢。”有良诚恳说道。   次日清晨,也没向政府告别,有良一行便离开了潼关南下,直奔湖北宜昌而去。 第99章 坛公   宜昌,古称夷陵,迄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   三斗坪镇位于长江三峡西陵峡畔,上扼巴蜀天府之水,下望荆楚鱼米之乡,素有川鄂咽喉之称,被历代文人骚客誉为“西陵画廊”。   江北岸突兀矗立着一座小山,因其形状酷似倒扣着的蜀地泡菜坛子,因而得名“坛子岭”。   傍晚时分,一个身着灰袍的秃顶老者怀抱着婴儿登上了坛子岭。回首望去,浩瀚的长江自脚下东流而去,西陵峡黄牛岩的秀丽景色尽收眼底,如诗如画,甚至可以远远眺望到暮色烟波中的秭归县城。   无灯教授长叹一声,望着怀中的庸儿,轻轻的掖好被子角,信步朝着山顶一间破旧的土屋走去。   隔着竹篱柴门,见一白发长须老者坐在门槛上,低头赤膊的正在棉袄上捉虱子,每当抓到便扔进嘴里“嘎嘣”一声咬死,嘴角边依稀残留着一丝血迹。   “什么事儿?”老者头也不抬。   “向您打听一个人。”无灯教授说道。   “何人?”   “坛公。”   老者抬起头来,两眼惺忪,仿佛未睡醒似的,但眼神儿中隐约闪过一丝惊诧。   “你是何人?找坛公何事?”老者疑惑的目光望过来。   “在下北大无灯教授,有人让我来宜昌寻他。”   “谁让你来的?”   “恭王府的主人。”   老者闻言呵呵一笑,跳起身来穿上满是油腻的破棉袄,口中说道:“老夫便是坛公。”   无灯教授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了。   “这小婴儿是......”   “他叫庸儿,是在下的衣钵传人,主人吩咐我们来宜昌坛子岭找您,说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无灯教授说道。   “嗯,就在老夫舍下暂住两日,随后省城将有人来访,届时再做打算。”坛公说。   “那么,有劳了。”无灯教授点点头。   “请随老夫进来,先吃晚饭。”坛公引领着入内,灶间弥散着的烟气混杂着米饭的香味儿,此刻,无灯教授真的觉得饥肠辘辘了。   坛子岭下,一个拄着手杖的老头默默的望着无灯教授上山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自僰王山一路跟踪而来,沿途始终没有机会下手,自己的功力又远不及他,无奈只有暗中窥视等待,相信其总有松懈的时候。   身后不远的江边处,有两个像是旅游的中年妇女在那儿窃窃私语着,老白径直走了过去。   “喂,瞧你们两个是拐卖婴儿的人贩子吧?”老白嘿嘿道。   “老东西,嘴巴放干净点,什么人贩子?我们是来旅游的好不好。”两名妇女的嘴巴倒是一点都不饶人。   “哼,老夫从宜昌出来就见你们鬼鬼祟祟的,绝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两人相视一笑:“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老古董,还良家妇女呢,哈哈哈......”   老白怒道:“现在的女人真是不知羞耻,你俩给老夫滚开,离着远远的,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着?一个断腿的残废老头还想打架不成?”两妇女抬胳膊挽袖的,口中骂骂咧咧竟然冲着老白过来了。   “泼妇!”老白口中骂道。   “哇,你竟敢骂老娘。”两妇女性情极为彪悍,张牙舞爪的扑上来就要撕抓老白的脸。   老白嘴巴一开,粉红色的舌头闪电般在她们的口鼻处一抹,随即迅速缩回到了口中。   那两个女人忽觉面部一麻,紧接着口眼歪斜,嘴角止不住的流下来黏嗒嗒的口涎水,就如同面神经麻痹一般。   “你俩到底是什么人?”老白厉声问道。   “香......香功弟......弟子。”她们已然口齿不清了。   “来这儿是想偷那个婴儿么?”   “不不,不是,上头让我,我们跟......跟踪那个抱小孩儿的老......头。”   “上头?”老白警觉起来。   “香功武......武昌站。”   “跟踪老头想要干嘛?”老白接着盘问。   “不......知道。”这两个妇女磕磕巴巴的说着。   这个“香功”倒有听说过,全称叫什么“中国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是近些年随着全国的气功热而兴起的。据说练功时能够散发出香味儿,民间弟子以中老年妇女居多,不过要想真正“出香”,恐怕也只有像李林那样的麝香猫才做得到。   香功和无灯大师又有什么关联呢?老白心生疑窦。   “你们滚吧。”他呵斥道,望着她俩仓惶远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么样,必须要尽快的把庸儿盗走,否则恐怕是要夜长梦多。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老白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摸上了坛子岭。但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隐身在松树林中远距离的监视,那无灯教授的功力实在太高,弄不好会被觉察到。   土屋内,坛公正与无灯教授在油灯下把盏对饮,庸儿在床上已经睡熟。   “坛公,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坛子岭上,这是为何?”无灯教授不解的问。   “主人在多年前就安排老夫守在这儿了,”坛公啜了口酒,夹了块不知名的腊肉扔进嘴里,咀嚼着说道,“你知道长江要修建大坝了吧?”   “我一直在川南僰王山中隐居修行,此事儿略有耳闻,但却不甚了了。”无灯教授答道。   “三峡大坝建起来之后,可知对野生动物的影响么?”   无灯教授想了想,说道:“应该会导致库区某些物种的淹没或是灭绝,‘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据说清康熙年间,三峡内的森林植被还是非常的好,长臂猿的数量也很多,直至十八、十九世纪,三峡还分布有大熊猫的栖息地,后来由于人为的植被破坏便逐渐的减少消失了。”   “不错,那么华南虎呢?”坛公接着问道。   “华南虎不是早已经灭绝了么?”   坛公嘿嘿一笑:“你现在吃的腊肉就是老夫猎杀的野生华南虎。”   “这怎么可能?”无灯教授惊讶道。   坛公又呷了口酒,缓缓道来:“华南虎是地道的中国老虎,建国初期大约还有四千多头野生华南虎。当时政府宣布其为‘四害’之一,由军队和民兵组织专门的打虎队,以人民战争的形式持续进行大规模的捕杀,曾涌现出不少的‘打虎英雄’。1959年,林业部把华南虎与熊、豹、狼划归为同一类有害动物,号召群众全力以赴的进行捕杀。结果,国际社会急了,立即将华南虎列为E级(濒危级)保护,是最优先级需要国际保护的濒危动物。直到1989年,中国政府《野生动物保护法》中才将其列为一级保护动物,可是偌大的中国,这时连一只野生华南虎都找不见了。目前,国际上公认,中国野生华南虎已经彻底灭绝。”   “难道事实上并非如此?”无灯教授问道。   “嘿嘿......”坛公诡异的一笑。   “经过了那些年的捕杀,侥幸躲过此劫的也只剩下一个族群寥寥数十只华南虎,躲到了人烟罕至的三峡峭壁峡谷之中。可是修建大坝便会淹没牠们最后的避难所,若是让国际社会和动物保护人士知道了这一情况,势必会增大反对建三峡水库的声音,以至于来年在全国人大表决时受到不必要的阻碍。”坛公解释说。   “我明白了,您在这里就是专门暗中消灭那些残存野生华南虎的。”无灯教授恍然大悟。   “没错,截至迄今已经杀死了十余只,你来了正好可以协助老夫,争取将三峡内的华南虎全部剿杀干净,让政府能够在明年四月顺利的通过全国人大会议的表决。”   “可是庸儿太小......”无灯教授迟疑道,此刻平原还远在川南,那个跛脚隐士一路之上虎视眈眈,况且猎杀世上仅存的华南虎似乎也有违儒家的传统理念。   “不要紧,两日后水先生将来此,可以将孩子暂时寄养在他那儿。”坛公说。   “水先生?”无灯教授从未听过。   “此人姓水,是长江水利委员会的头号顾问,教授请放心,水先生的功力远超老夫,孩子在他手是绝对安全的。”   “不过......”无灯教授心中仍是老大的不愿意,准备找理由拒绝。   “教授,这可是主人的旨意。”坛公冷冷的说道。   “坛公,不就是几只华南虎吗,何必要赶尽杀绝,世间少了这个珍稀物种,对国家不也同样是损失吗?”无灯教授沉默片刻,然后再次争辩着。   “教授,这是政治,绝对不能给反对建三峡大坝的那些人以任何借口,所以必须消灭掉华南虎,而且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迹。”   “倘若是大熊猫呢?”无灯教授反问。   “同样的格杀勿论。”坛公决绝的说道。   无灯教授无奈只得换了个角度说话:“三峡峡谷内山深林密,到处都是悬崖峭壁,人烟罕至。况且老虎本身行动敏捷,非常机警,且只有黑夜才出来活动,我们又如何才能抓到并杀死牠们呢?”   “下毒饵,老夫专门配置了剧毒的‘五步倒’药饵,华南虎吃了保证走不出五步,便会立即毒发身亡。”坛公得意的说道。   无灯教授隐匿僰王山数十年,对外界信息所知甚少,于是不解的问道:“建三峡大坝若是好事儿,为什么还有人反对呢?既然是利国利民,政府为何还害怕有反对的声音呢?”   坛公愣了下,然后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记得三峡沿江有许多名胜古迹,如云阳张飞庙、涪陵白鹤梁枯水石刻、忠县石堡寨等等,也都会被淹没么?”无灯教授询问道。   “当然。”   “唉,动物就更甭说啦,大坝阻断了长江水,破坏了亿万年形成的生物多样化链条,肯定会有大量的珍稀生物被人为的毁灭,与华南虎当年的命运相同。”无灯教授叹息不已。   “教授,我们就只管忠实执行主人的命令便是。”坛公严厉的口气说道。 第100章 黄万里   长江水面上氤氲笼罩,仿佛披上了一件薄纱,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其本来面目。   两日后,有良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坛子岭山下。   边站立着一位身着浅色西装,扎着蓝色的领带的老人,斑白的头发,双眸凝视着奔腾的江水,目光中饱含着深深的眷恋。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他轻轻吟诵着明代文学家杨慎的那首《临江仙》,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滴下。   他便是中国著名水利工程学专家,清华大学教授黄万里先生。   “相公,这个老头面目慈祥,出口成章,但是可儿听着心中为何感觉到如此的悲凉呢?”不远的身后,可儿喃喃说道。   “可儿,他念的是一首古诗,也许是心中有难言之隐无法倾诉吧。”邢书记解释着。   黄万里转过身来,微微苦涩的一笑:“几位也是来最后看一眼长江三峡的吧?”   “最后看一眼三峡?”邢书记不解的问,这些年在关中地脐里与世隔绝,对长江上即将修建大坝竟浑然不知。   “哈哈,邢书记,难道这么不关心国家大事?连三峡水库都没听说过么?”党大师调侃了一句。   “水龙斩......”有良不禁脱口而出。   黄万里闻言目光落在了这个瞎眼独臂的年轻人身上,诧异道:“年轻人,你方才说什么?”   “哦,没什么,”有良自知失言,于是岔过话题问,“老先生贵姓,从何而来?”   “我是清华大学水利系教授黄万里,你方才说‘水龙斩’是什么意思?”   有良迟疑着,心想这位水利系教授肯定学识渊博,兴许对褚遂良的那幅画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于是便试探着问道:“初唐褚遂良曾经画过一幅《水龙斩破局图》,黄教授可曾听说过么?”   “《水龙斩破局图》?”黄万里回忆着,但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见黄教授无甚反应,有良于是问道:“据说长江是中华民族的一条水龙,是吗?”   “嗯,风水学上是这么认为的,事实上这条江孕育了中华文明,滋养了数亿炎黄子孙繁衍生息,就如同母亲的乳汁一般。”   “若是在三峡修建大坝,岂不就是将这条水龙拦腰斩断了么?”有良说。   黄教授闻言长叹一声:“年轻人说得不错,真的是遗祸无穷啊,你们这一代人将会看得到,若是修建了三峡高坝,最后终将被迫炸掉。”   有良一愣,紧忙细问缘由。   “高坝修建以后,将会出现十一种灾难性后果,一是清水下泄冲刷,导致长江下游干堤崩岸。二则阻碍这条黄金水道的航运畅通,三是产生数百万计的移民,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四会在库底形成大量的卵石砂砾淤积,库容逐年减少,五则导致库区水质严重恶化,六将引起四川盆地气候异常,七因库容变化而导至山体崩塌,地震频生,最终将会引发超强地震。八是血吸虫病蔓延,九则生态急剧恶化,十将导致长江上游水患严重,洪水直淹重庆。最后一条,根本远远达不到预期的发电量,所谓‘三峡电站将照亮半个中国’纯粹是欺骗国人的谎话。”黄万里教授沉痛的说道。   “此言大谬,黄教授别来无恙乎?”不知何时有辆丰田吉普车停在了旁边,一个身穿藏青色毛料中山装的老者跳下车来,呵呵说道。   “哦,原来是长江水利委员会的水顾问。”黄万里微微一笑。   “黄教授,你说的十一条灾难性后果太耸人听闻了吧?”水顾问面色不悦的反驳道,“清水下泄冲刷河道肯定是会有的,但绝无你说得那么严重,下游荆江段加强固岸也就很容易解决了。至于黄金水道嘛,也绝不会阻碍到航运,由于库区提高了水位,万吨轮将可以直接从上海直达重庆,无非是通过五级船闸而已。移民问题是个伪命题,你知道库区人民群众多么渴望迁徙到交通方便和经济发达的地区去吗?他们全心全意的支持修建三峡大坝,舍小家顾大家,其精神憾天地惊鬼神,我们应该为其感到自豪才是。至于说到背井离乡更是不值得一驳,清朝初年‘湖广填四川’,现在那些人的后代不也都安居乐业了么?对付库底淤积问题,我们会在上游修建多级拦沙坝,绝不放卵石砂砾到三峡大坝。关于气候、水质和生态恶化以及血吸虫泛滥、地震等等都只是臆想,要相信党和政府,这些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而修建大坝的好处却是显而易见,实实在在的。‘三峡发电照亮大半个中国’这绝不是瞎说,是完全有统计学根据的,到时候老百姓用着一毛几分钱的电费喜笑颜开的时候,就知道这实惠有多大了。更为重要的是三峡大坝一旦修建完成,将可抵御万年一遇的超大洪水,长江中下游从此永久杜绝了水患,这可是几千年来历朝历代统治者梦寐以求的太平盛世,只有在我们这一届政府做到了。”水顾问侃侃而言,貌似很有说服力。   有良等人都在用心的听着,到底谁说的对呢?   黄万里目光直视水顾问:“你们想在长江上游修拦沙坝?”   “没错,而且要修多条拦沙坝,既能发电又可拦蓄卵石砂砾,确保三峡大坝无淤积,这样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水顾问得意洋洋的答道。   黄万里仰天长叹:“你们将遗祸往后推延,留给了子孙后代啊,那些拦沙坝淤积满了怎么办?难道要让长江水改道不成?”   “黄教授,那时你早就去见马克思了,相信我们的子孙后代更聪明,更加有智慧,他们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水顾问嘿嘿冷笑着。   有良睁开阴眼,在黄万里的双眸中看到的是铮铮铁骨,忧国忧民的苍凉眼神儿,而在水顾问的两瞳内却发现了一只莫名的生物,长着两根长长的胡须......   就在这时,忽闻坛子岭上传来嘈杂之声,紧接着见一拄着拐杖的老头跌跌撞撞的滚下山来,在他的身后还紧追不舍着一个白须老者。   待到近前,有良才发现前面仓皇逃窜的瘸腿老头竟然是老白!   原来老白隐匿在松树林中窥视着土屋,等待着机会盗婴,哪知坚守了两天两夜,依然无从下手。他身具蛇类之天性,潜伏能力极强,这期间滴水未沾,甚至身子都不曾移动过,但还是被坛公发现了。   平日里,松林中鸟儿很多,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但近两日却不闻其鸣。这一反常现象引起了坛公的怀疑,进入林中一瞧,果然发现有不速之客藏匿其间。   老白并非坛公对手,被打得一直滚落到了坛子岭下,早已是鼻青脸肿,浑身是伤,狼狈不堪。   “水顾问,赶紧截住他......”紧追而来的白须老者在半山腰高声呼喊着。   水顾问闻言迅即身子如鬼魅般晃两晃便欺进老白身边,一脚将其死死的踩在脚下,似有千钧之力,压得他丝毫动弹不得。   水顾问敏捷的身手令有良等人大吃一惊,想不到一个上了年纪的水利专家竟然身怀有上乘武功。   “松开他。”有良在水顾问的身后冷冷说道。   老白闻声扭过脸来见到竟然是有良,顿时惊喜得热泪盈眶,忙不迭的喊了起来:“有良,你,你的孩子没死......”   “你说什么!”有良愕然道。   “婴儿就在山上无灯教授的手里......”老白声嘶力竭地叫着。   此刻的二丫,初闻先是呆怔住了,突然间寻思过味儿来,“嗷”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发疯似的朝山上跑去。   坛公见一年轻女子逼近,于是张开双臂意图拦住她,忽然眼前呈现出一道五彩光晕,随即感觉到浑身炙热,雪白的长须瞬间蜷曲起来,变成了焦黑色。棉袄棉裤内发出“哔哔啵啵”的一阵乱响,隐藏在里面所有虱子和虮子全部爆裂身亡。   坛公此刻已经吓呆了,还未弄清状况,那疯了般的女孩子早已掠过自己身旁,直奔岭上而去了。   山下的气氛同样是剑拔弩张,水顾问自恃武功高强,根本未把这个瞎眼断臂的年轻人放在眼里,仍旧脚踏着老白甚至还加了力道,踩得脚板底下那人的骨骼“嘎嘎”作响。   有良不再说话了,右手猛然抓住对方的手腕,使出了“中阴吸尸大法”。   水顾问正欲以小擒拿反制有良的抓手,突觉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而至,体内的真气从手三阳三阴经的大陵、神门、太渊等穴汹涌溢出,不觉大惊失色。他赶紧调动体内真气抵挡,不料越是反抗真气被吸走得越快,直到此刻自己方才明白,今日遇到的乃是江湖中罕见的旷世绝顶高手,冷汗从额头上渗出,心中暗自叫苦道,我命休矣。   就在这时,那股如洪水溃堤般的真气外泄突然停止了,那年轻人松开了手,口中冷冷说道:“你还不放开脚么?”   水顾问如释重负,赶紧收回了腿,面红耳赤的退到了一旁,对方未将自己的真气吸光,算是网开一面了。   老白喘着粗气,挣扎着爬起身来。 第101章 母子重逢   二丫疯也似地冲上了坛子岭,一脚踹开篱笆墙扉门,眼前的景象却令她大吃了一惊。   土屋下,无灯教授坐在门槛上,旁若无人的怀抱婴儿,手持奶瓶正在温柔的给孩子喂奶,嘴里轻轻的哼着摇篮曲,就如同一位慈爱的母亲无二致。   二丫呆呆地望着这一幕,泪水扑簌簌地滚落面颊。   无灯教授微微一笑,平静的说道:“那天你追我动了胎气摔落人家院里,被送入积水潭医院,可惜孩子流产了。死婴被护士装进塑料袋扔进了医院的垃圾箱,我感到很是惭愧,于是找到死婴并朝其体内输入浩然之气,也是老天有眼,竟然将孩子救活了。由于婴儿早产且严重缺氧,必须每日以中庸真气灌顶续命,一个月后方可无大碍,因此才将其始终带在了身边。如今时限已满,可以放心的交还给你了。”   二丫这只幼魇,自己远不是对手,而且想不到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唉,只有忍痛将庸儿还给人家,否则必死无疑,但愿这一番话能够打动她,无灯教授心里寻思着,但仍是忐忑不安。   二丫此刻全部身心已经落在了孩子身上,泪水盈眶的走上前去,无灯教授双手轻轻的捧着庸儿递给了她。   婴儿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瞳孔惊奇地看着二丫,嘴里发出“咯咯”的一笑......   这一瞬间,什么怨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泪水如泉止不住的流淌下来。她紧紧地抱着孩子,模糊的双眼盯着看啊,看不够,不停的在其稚嫩脸蛋上亲了又亲。   无灯教授默默的望着,心中仿佛卸去了千斤重担。   院外走过来一帮人,有良冲上前来,惊奇的凑近庸儿,自己第一次为人父,那种莫名的欣喜令其“嘿嘿”的傻笑起来。   “相公,好感人啊。”可儿轻轻的揩拭着眼角的泪水。   “可儿,这就是夫妻与子女间的革命情谊,无论形势多么复杂和严峻,都是牢不可破的,这一点,帝国主义以及一切反动派永远都不会理解。”邢书记无比感慨的说道。   “此言差矣,”党大师在一旁表示并不赞同,开口说,“这是人与动物所共同具有的伟大母爱,而不管你的政治信仰如何,立场怎样,母子之间的‘爱’都是永恒不变的,这就是普世价值。”   “虱子也是动物,为何对虮子就不闻不问呢?”邢书记反驳道。   “你......”党大师气得说不出话来。   有良盯着无灯教授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无灯教授,俺追踪你已经很久了。”   “真的是万分抱歉,无灯向你们夫妻俩诚心诚意的谢罪。”无灯教授面带愧疚之色,对着有良和二丫深深的鞠了一躬。   “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有良问道。   无灯教授把方才同二丫说的话又添油加醋的复述了一遍,末了加重语气诚恳的叮嘱说:“千万记住了,孩子饿了就要及时的喂奶,绝不可因为贪睡或者疏忽而让他饿肚子。”   原来是这样,有良心中的那股怨气消散了,虽说无灯教授偷袭二丫而导致其流产,但他毕竟也还救了孩子一命,就算是将功抵过,恩怨一笔勾销罢了。   “喵呜......”媚娘恶狠狠的叫声传了过来。   众人望去院子外面,坛公和水顾问正垂头丧气的站立在那儿,媚娘凶神恶煞般的咧开血盆大嘴吓唬着他俩,不准其乱动。   “无灯教授,这两人与你是什么关系?”有良问道。   “坛公是这屋子的主人,水顾问以前没见过,据说是长江水利委员会的头号专家。”无灯教授如实回答。   “了去大师,长江水利委员会的来头可不小,别看其总部设在武汉,可是直接‘通天’呢,千万要小心点。”党大师在有良耳边小声说道。   有良心中寻思着,这个长江水利委员会的头号专家与黄万里教授比起来,明显的华而不实,而且还是个成精的生物,长着两根长胡须,会是个啥东西呢?   他走了过去,来到两人跟前再次睁开阴眼细瞧,水顾问和坛公则不解的凝视着有良。   这次瞧清楚了,水顾问双瞳内的有须生物灰黑的脊背,腹部成黄白色,长尾巴,原来是一条鲶鱼精。   再看那个邋遢老头坛公,眸子深处有灰白色的身影闪过,头部略呈橄榄型,腹长而扁,尖尖的口器,左右各有三只触手,像是某种寄生虫。   “有良,千万不要放过这个老东西,他差点吸干了我的血。”老白在身后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会是只什么虫呢?”有良自语着。   “是虱子,一只数百年的老虱子精。”老白解开裤带袒露出臀部,可以看到屁股上有一个针眼儿粗细的小孔,紫红色的血液已经凝结成痂。   有良点点头,坛公眼中的生物确实像是虱子。   “这种小不点的低等生物也能修炼得道?”他颇为疑惑不解。   “虱子可不一样,”老白解释说,“它吸食人血后,体内便携带了人类的遗传基因,亿万年来,通过积累与变异具备了人的思维而最后修炼成精,这也并非不可能。”   “佛法云‘万物皆有灵’,只要潜心修炼,人与其他生物并没有什么区别。”党大师在一旁说道。   “有良,赶紧灭了这只害人的老虱子。”老白气呼呼的催促着。   “不可,”水顾问厉声喝止,“坛公是长江委的工作人员,在职的正科级干部,怎能随便说杀就杀?”   “国家干部?”邢书记上前打量着坛公,嘿嘿一笑,“就他这副邋遢落魄的模样,岂不给国家丢脸么?作为一名公职人员,要在群众面前树立良好的个人形象,否则如何能做出先进与表率?本书记问你,你是党员吗?”   坛公面色一红,不好意思的低头嗫嚅道:“是。”   “那就更加不对啦,作为一名党员,不但要吃苦在前,享福在后,而且必须处处为人民群众的利益着想。可是你竟然吸食人家的血,简直给组织上丢尽了脸,这样的党员干部杀就杀了,不要也罢。”邢书记一身正气的加以怒斥。   “相公,按大清律,吸食人血者为妖孽,是要处以火刑的。”可儿小声的提醒道。   这时,无灯教授也走上前来,诧异道:“不会吧,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我亲眼看见坛公还脱下棉袄捉虱子吃呢。”   “吃掉的那些都是老弱病残者,若无健康之体,留着又有何用?”坛公忿忿的说着。   “怎么样?果真就是虱子精吧。”老白面现得意之色。   “如今是怎么了?这些妖魔鬼怪都入世了,京城里尤其多。”有良感到有些困惑不解。   党大师笑了笑,说:“建国后的那些年里,尘世间煞气太重,户籍制度又严格的限制了社会上的人员流动,加之生活物资也十分匮乏。可是自打改革开放就完全两样了,不但人员的迁徙流动非常方便和自由,而且物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极大的丰富。城市里灯红酒绿,物欲横流,娼妓遍地,山中那些隐匿苦修的妖魔鬼怪自然也耐受不住寂寞,受到吸引而纷纷入世,趋之若鹜了。贪吃的、图财的、好色的、恋权的,不一而足,但主要还是集中在天子脚下的京城与最具经济活力的特区深圳。”   党大师说得蛮有道理,有良寻思着,可是水顾问和坛公没去上述那些地方发展,却躲在长江水利委员会中干嘛呢?难道也与《水龙斩破局图》有关?   有良的孩子失而复得,他心中的那股戾气已经消解,也并不想在父子团圆的日子去杀人,于是转身走回到二丫身边。   “我们走吧。”他柔声说道。   “去哪儿?”此刻,二丫的目光已然离不开婴儿了。   “李家沟或是没人认识我们一家三口的地方。”有良想起了二丫以前的愿望,于是说道。   “不,还是回去京城,等待嬷嬷的消息。”在二丫的心中,治愈丈夫的断臂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儿了。   老白揉着屁股上的针眼儿,心里着急,有良不愿出手,自己又打不过坛公,真的是晦气。   水顾问和坛公已经各自分别见识了有良和二丫骇人的诡异功力,此刻仍心有余悸,两人目光对视着,慢慢的似乎有了主意。   “诸位贵客,既然光临寒舍,就请先进屋歇息,坛公马上备上酒菜,略尽地主之谊,大家吃完饭再走不迟。”坛公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恭恭敬敬的试探着问道。   “相公,可儿饿了。”可儿悄声说道。   “也好,那我们就随便吃点,不过要注意饮食卫生,别把虱子吃进去了。”邢书记柔声答道,目光瞥了坛公一眼。   “坛公,家里都有什么好吃的,尽管拿出来招待客人。”水顾问意味深长的说着。   二丫喜滋滋的抱着婴儿,女人的母爱与生俱来,此刻人性的善良表露无遗。   “好吧,我们吃完饭再启程吧。”有良点点头。   坛公如释重负,赶紧回屋去准备饭菜。   老白是老江湖了,心中隐隐的感觉到不安,这个坛公可不是善良之辈,态度转变之快令人生疑,万一其在饭菜里做手脚就麻烦了。   “有良,我去盯着点。”他说了声,便跟随着坛公进了厨房。   众人被请进了房间内,水顾问忙着端茶倒水,热情而周到的样子,也令党大师产生了疑问。 第102章 浩然正气   “水顾问,长江委是副部级,您作为一名顾问也算是高干了,这些端茶倒水的事情还是党某来吧。”党大师边说着边抢过了茶壶,其实他是担心这两人搞猫腻。   “呵呵,那么有劳了。”水顾问觉察到党大师的谨慎,于是也不推辞,索性让其做去好了。   老白背倚在门框上,目光注视着坛公的一举一动,从舀水淘米到生火煮饭,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坛公也明白老白在监视自己,因此也并不介意,尽可能的当着他的面操作,绝无任何的隐瞒之处。   屋内,二丫面冲着土墙,解开衣扣悄悄的准备喂奶,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哺乳,有些显得手忙脚乱。可是当孩子的小嘴儿嘬住自己的乳头吸第一口奶水的时候,她紧张的浑身一颤。须臾,那种痒痒的、怪怪的感觉伴随着初为人母的惶恐与喜悦,二丫热泪盈眶幸福的哭了。   厨房里飘来一阵腊肉的香气,坛公又在炖华南虎肉了。   无灯教授孤独的坐在一旁,庸儿还给了人家,自己就好像丢了魂儿似的,简直是坐立不安。想起每天给孩子擦屎擦尿,甚至半夜也要起来喂两次奶粉,虽然辛苦但却体验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觉。与庸儿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但他却早已视如己出,难舍难分了。   原本想着避世隐匿山林,从庸儿懂事开始就亲自传授其儒家理论与功法,培养成为自己的传人,可现在一切都化为了泡影,唯有平原一个人了......想着想着,竟然不觉黯然泪下。   他起身走出房门来到了院子里,手背抹去眼泪,心中暗道,还是离开这块伤心地回僰王山去吧。   他埋头走下了坛子岭,遥望着滚滚东去的长江水,长叹一声,孤独的朝着宜昌方向而去。   走着走着,他蓦地止住了脚步,感觉到似乎哪儿有点不对劲儿......   无灯教授回想起自己从屋内出来途径厨房的时候,坛公望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儿似笑非笑,有种怪异的神色。   坛公曾经说过其配置有剧毒的“五步倒”,不好,他要下毒!   万一庸儿沾上点毒饵,岂不......   无灯教授浑身打了个冷战,不行,决不能伤害到庸儿,想到此,他转身拼了命的往回跑去。   土屋内,米饭与烧腊肉都已经端上了桌子,热气腾腾,香味儿扑鼻。   “老夫手艺不咋地,但是已经是尽心尽力了,就请诸位品尝吧。”坛公笑呵呵的搓着手说着。   老白与党大师交换了一下眼色,各自摇了摇头,都没发现有何不妥。   “还是两位先请。”党大师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坛公和水顾问,口中谨慎的说道,江湖之上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铁律。   正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无灯教授一头汗水的闯了进来,匆匆忙忙说道:“切不可食用,饭菜里面有毒!”   众人闻言大惊,目光齐聚到了坛公的身上。   “说什么呢?”坛公憨厚的脸上流露出委屈的表情,“老夫诚心诚意的款待客人,怎会下毒?若是不信的话,那就先吃给你们看好了。”说罢,兀自端起一碗米饭,夹上两块腊肉,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   “我作为长江委的领导,完全信任坛公同志。”水顾问面色严肃的说道,遂也端起碗筷,不紧不慢的吃着。   党大师疑惑的望着无灯教授,语气较为冷静:“你可有什么证据么?”   无灯教授气喘吁吁的说:“坛公私下配制有毒杀华南虎的剧毒毒饵‘五步倒’,老虎吃下走不出五步便会毒发身亡。”   众人的目光又回到了坛公的身上。   “不错,老夫是有此毒饵,可是绝不会用来毒人的,况且这位跛脚隐士也一直在厨房里盯着呢,”坛公指着老白,正色道,“五步么?现在就走给你们看好了。”他一面继续往嘴里塞着米饭和腊肉,同时在屋里走了好几个来回。   “有什么问题么?”坛公站下来气愤的说着。   水顾问也端着饭碗边走边吃,最后停下脚步,身子耸耸说道:“完全没有问题嘛。”   无灯教授为了庸儿的安全豁出去了,什么主人也好,大魇也罢,此刻已经完全抛诸脑后,甚至对烙在自己手臂上的标识也全然不顾。此刻,他也不明白坛公和水顾问吃了饭菜怎么会没事儿,难道事先服用了解药么?总之,坛公当时的眼神儿绝对是有猫腻的。   “让我来试试。”无灯教授毅然决然的端起了一碗米饭,泡了些腊肉和汤汁,匆匆几口便咽落肚里,然后在房内走了数圈,奇怪,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是无灯教授多疑了。”党大师呵呵一笑,遂率先端起饭碗吃起来了。   老白也确实未见坛公做什么手脚,也许是这家伙胆怯了,不敢在高人面前落毒,想到此,于是他也拿起了筷子。   “可儿饿了,我们吃吧。”邢书记特意给可儿的碗里多加了不少的腊肉。   最后是二丫与有良端起了饭碗。   “这是什么肉?蛮香的。”党大师嘴里咀嚼着,一面赞不绝口。   “老虎肉。”坛公答道。   “老虎可是国家一类保护动物,你是怎么搞到的?难道是动物园的病死老虎么?”党大师放下了碗筷,疑惑的望着他。   坛公微微一笑:“这是老夫进山猎杀的。”   “那可真是稀罕东西啊,党某平生‘虎骨鹿鞭壮阳酒’不断,但虎肉还是头一回吃到,”党大师的筷子在盆子里扒拉寻找着,“有虎鞭么?那可是暖肾壮阳,益精补髓灵丹妙药啊,现在市场上所谓的‘虎鞭’全都是无良商贩用牛鞭假冒,真正的虎鞭是生有倒刺的。”   “当然有,喏,那不是么?”坛公指着盆底说道。   果然,党大师的筷子夹起了一根巴掌多长的鞭状物,附连带着两只睾丸,不由得惊喜之极,忙不迭的往口中塞去,“喀嚓”一口咬掉龟头,嘴巴里啧啧有声,汁水顺着口角滴下。   他一面大肆咀嚼着,同时伸手探入唐装里在肚皮上搔痒,喉咙处发出了“呃呃”的怪声。   “党大师,吃虎鞭噎住了么?”邢书记哈哈笑道,“小心倒刺哟......呃呃......”话未落音,他自己也怪叫了两声,随即通身奇痒无比,也禁不住的抓挠起来。   “相公,可儿好痒。”可儿面红耳赤的低头嗫嚅着。   有良与二丫面面相觑,各自也感觉到周身如蚁噬般难受,心下已然明白是着了坛公的道了。两人遂放下碗筷运气调息,噬嗑针气与护体魇芒慢慢的化解掉了无名之毒,相互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暂不作声。   老白此刻“嗤嗤”的在身上乱抓,脖颈处已经挠出了一道道的血痕,口中也是连声的怪叫,显得痛苦异常。   水顾问阴沉的目光环视一周,嘴里也如同众人般的嚎叫一番,双手也不停的伸进毛料中山装内搔着痒。但他却是刻意假装,其实自己在入屋前就已服下了解药,这还是以前向坛公索要的,每次前往坛子岭都带在身边,以防不测。   众人中,只有无灯教授没有任何的反应。   “坛公,你到底何时下的毒?”老白懊恼的叫道。   “哈哈,”坛公得意的笑了起来,“跛脚隐士想不到吧?老夫不过是舀了一勺汤尝尝咸淡而已......”   “原来你是在尝汤时以口器注入毒素,然后倒回了锅里......”老白恍然大悟,顿时懊悔不迭。   “老夫的‘虱涎’乃是提炼自人类的DNA,无色无味儿,防不胜防。瞧瞧你们这副丑态,越抓越痒,不抓更痒,而且奇经八脉错乱,即便是武功再高也施展不出来,就如同活死人一般。”坛公仰脸狂笑不已。   “无灯教授,还当你是好心提醒大家,原来是在演双簧啊,借此转移我们的视线。”老白咬牙切齿的说道。   无灯教授心中略一寻思便已明了,口中冷笑说:“儒家功的中庸之气自然能够化解提炼自人体之毒,是非曲直,等下便知。跛脚隐士,本教授这就为你解毒,不过你敢服用么?”   老白此刻奇痒难当,生不如死,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敢服用的呢?   “快,快拿来,呃呃......”他语无伦次的说着,并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掌。   “党某也要......”党大师同样受着生死煎熬,也乞求着伸过手去。   “那好。”无灯教授伸手入裤裆内,“噗噗”两声臭屁过后,抓出两粒金黄色的粪球,还散发着热气,递到了两人的手心里。   党大师与老白默默的注视着对方,悲壮之情油然而生,然后一咬牙,将还温着的粪球塞进了嘴里,眼睛一闭吞落肚里。   “无灯教授,你竟然背叛主人!”坛公暴喝一声,从油腻不堪的破棉袄中蓦地伸出六条灰白色的节肢触手,恶狠狠的抓向了他,同时口中探出一根白森森的口器,刺向了无灯教授光秃秃的脑门。   无灯教授没料到坛公身体会骤然变形,土屋之内空间狭窄,已退无可退,情急之下只有纵身而起。“嘭”的一声,脑袋撞在了木梁上,随即眼冒金星跌落下来。   就在这时,有良出手了,一股极寒的老阴之气劈头盖脸的罩住了坛公...... 第103章 火烧坛子岭   虱子最适宜的生存温度是在摄氏29~32度之间,低于零下20度就会被冻死,因此坛公即便是夏日也都穿着棉袄棉裤。   有良的“梦遗掌”乃是极寒冷的老阴之气,一瞬间便将坛公的三对节肢冻僵了,直挺挺的伸展着缩不回去,灰白色的表皮结满了一层白霜。   “好,好汉,饶......饶命。”坛公身子冰冻住,口器与舌头僵硬,连说话都不灵光了。   水顾问暴喝一声:“坛公,你原来是个吸血的虱子,长江委岂能容许此等怪物在世!”说罢,猛地一掌拍在了他的头顶天灵盖上。   “哗啦”一声,已经身子冻脆的坛公承受不住水顾问竭尽全力的掌击,顿时破裂成碎块散落了一地,灰白色的肉体、一段段的生有刚毛的节肢,令人作呕。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大吃一惊,此刻党大师和老白吞食了充满浩然之气的粪球后,奇痒竟然渐渐消退,果然一物降一物,中庸之道名不虚传。   邢书记与可儿还在受着“虱涎”的煎熬,他忍着自身巨痒,腾出双手来为可儿抓挠。   “可儿,我们也去要两颗粪球来吧。”邢书记悄声问她。   “可儿才不要吃粑粑。”可儿红着脸拒绝道。   有良走近前来,轻轻的抓起可儿的手臂,往其体内输入少许噬嗑针气,然后又同样的给邢书记注入了一些,如果让这位心高气傲的县委书记吃粪球,对其自尊心的打击可想而知。   水顾问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右手掌,口中喃喃说道:“我刚才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   有良默默的瞅着他,心道这条鲶鱼精像是在杀人灭口,于是淡淡说道:“水顾问,你也中了‘虱涎’之毒,经络错乱后还能施展出如此浑厚掌力,不简单啊。”   水顾问严肃的说道:“党组织内部竟然混进来吸血怪兽,我真的是愤怒至极啊,不过是拼力一击而已,呃呃,现在身子又痒了......”他遂伸手入衣内就是一通乱抓。   有良微微一笑:“无灯教授,你也给他一粒解药吧。”   无灯教授依言手入裤裆抠了半天,才拽出一坨未成形的褐色粑粑,随手塞进了水顾问的嘴里。   水顾问为了打消有良的疑虑,无奈只好用力的咽进了喉咙里,腥臊秽臭之极,差点呕了出来。   片刻过后,所有人的“虱涎”毒都已解,经络恢复了正常,唯党大师和老白面面相觑,感觉到颜面无光,斯文扫地,毕竟吃了人家的大便,日后说出去不好听。   “二丫,我们走吧。”有良夫妇站起身来,意外中儿子找回来了,两人的心中畅快至极。   水顾问则独自走进厨房,从灶坑内取出仍在燃烧的木柴,开始点火烧屋。   “你这是为何?”党大师不解的问。   “库区已经开始移民拆迁了,坛子岭是三峡大坝的制高点,海拔262.48米,将来规划为观景台,这几间土屋早晚要推掉,索性一把火烧了。”水顾问答道。   众人走出了院子,回头望去,土屋内外都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烟滚滚。   万物皆有灵,坛公从一只虱子能够修炼到人形,其中之艰辛非常人所能想象,只可惜其心术不正,为虎作伥,最后落得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实在是令人唏嘘。   山脚下,无灯教授向众人辞行,说要返回僰王山,自己还有一位徒弟在等着他。   “无灯教授,”有良将其拽到一边,在确保其他人听不到的情况下,悄声询问道,“鬼壶现在哪里?”   “已落在了主人之手。”无灯教授回答。   “‘主人’是谁?”有良接着问。   “唉,说来惭愧,老夫替他卖命数十年,却始终未曾得见其真实面目,只知道是隐匿于京城中的一只七色大魇。自从得到鬼壶之后,他的功力又大大的提升,目前已成为尘世间罕见的白光魇了。”   有良从前曾听师父柳十三说过,白光魇是最高级别的魇,比黄老魇还高了一个层次。   “那他人在京城何处?”   “恭王府,但凡深夜亥子交更之际,主人有时便会出现在府内大戏楼的戏台上。前些天去向他讨要鬼壶时,结果主人将老夫遣走而单独留下了秋波老妪,现在也不晓得她怎样了。”无灯教授据实告知。   “教授,你手臂上也种有魇的标识么?”有良问。   无灯教授点点头,撸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的魇晕,不过已经由原先的七彩变成了白森森的圆形印记,如同生长着一块白癜风似的。他苦笑着说道:“就是因为这一点而无法背叛他,否则老夫早就隐姓瞒名,远走他乡了。”   有良原先对无灯教授恨之入骨,但自从知道他救活了自己的孩子,仇恨也就瞬间化解了,而且还生出些许感激之情。   “俺来试试能否吸出魇晕。”有良说罢抓住无灯教授的手臂,试探着一点点发动“中阴吸尸大法”。   无灯教授随即感觉到有良掌心劳宫穴内骤然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自己体内的浩然之气竟然如泄洪般向外涌出,不由得心中大骇。   有良阴眼紧紧盯住教授手臂上的魇晕,见其依然丝毫没有变化,于是便赶紧撤手,不然会将其真气吸光的。   无灯教授松了口气,这个有良的武功实在是太诡异了,若是与之对敌,恐怕自己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老白,你过来。”有良转身招手呼唤道。   老白一瘸一拐的匆匆跑来。   “噬嗑针既然可以杀魇,那么能否去掉魇的标识呢?”有良问道。   老白思索片刻,然后沉吟说:“这恐怕不行,孙思邈的噬嗑针是以‘鬼门十三针’逐一击破魇的十三道命门而设计的,并非用来化解魇气,因此无用。”   “那就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驱除掉魇晕标识了。”有良摇摇头,无奈的说道。   “若是那么容易驱除,当年佘某也就不至于屈从于黄老魇了,”老白苦笑着说,“不过嘛......”   “不过什么?”有良诧异的望着他。   “有个办法倒是可以试一下的,说不定管用。”老白思索着说道。   “什么办法?快说。”有良催促道。   无灯教授本来已经灰心丧气,听老白这么一说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老白望着无灯教授,喉咙里咽了口吐沫,不无气恼的抱怨着:“不过这粪球解药也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无灯教授尴尬的一笑,解释说:“跛脚隐士,可别小看这粪球,里面包含着儒家功充沛的浩然之气,满满的都是正能量。”   “是啊,老白,人家为你解毒也是出于好意,你有什么办法就说,别再卖关子了。”有良在一旁帮腔。   “置换魇晕,”老白嘿嘿一笑,“二丫是五色幼魇,可以让她在无灯教授的魇晕处种上自己的标识。”   有良一听直摇头,无灯教授本来就是想要摆脱魇的控制,这等于是“换汤不换药”嘛,再说二丫也不晓得如何来种魇的标识,她更不愿意去想要控制什么人。   “这法子可行,”无灯教授这时坦然说道,“二丫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与其说常年受制于阴险狠毒的主人,倒不如为你们夫妇效力的好。”   “教授,你真的愿意这么做?”有良疑惑的望着他。   “心甘情愿。”无灯教授毅然决然的答道。   “嗯,好吧,那该如何来操做呢?”有良问老白。   “但凡魇晕标识都是有灵性的,能够感应到主人的召唤,而主人也能定位魇晕所处的空间位置。必要时可令魇晕封闭宿主经络或是爆裂与之同归于尽,就像是在身上安装了一枚遥控炸弹,魇都是这样来控制属下的,使之不敢背叛。”老白解释着。   “没错,就是这样。”无灯教授点了点头。   “记得当初黄老魇是将魇芒凝结为一束照射在老夫的手太阴肺经孔最穴上,那儿便随即出现了一个圆形的七彩魇晕标识,”老白指着自己的前臂内侧说道,“孔,空隙也,最,多也。地部经水渗透漏入脾土时如过筛子一般,故名‘孔最’,而魇晕标识就是植根于该孔隙之中得以滋养。”   “我的标识也是种在孔最穴上。”无灯教授附和着。   “那就试试看吧。”有良随即召唤二丫来到身边,将为无灯教授置换魇晕标识的事情说给她听。   “我......”二丫摇摇头表示不愿意。   “如今无灯已经背叛了主人,他随时都有可能催动标识致我于死地,所以请二丫姑娘务必帮这个忙,拜托了。”无灯教授的语气苍凉悲壮,闻之令人动容。   “唉......那我该怎么做呢?”二丫看在其救回孩子一命的份上,长叹一声,答应了。   “二丫,种标识时需要全神贯注,集中体内魇芒为一束,照射在他原先的魇晕标识上面,然后慢慢的将其替换掉。”老白耐心解释着。   二丫将孩子递到有良怀里,然后调息运气。须臾,但见其周身已然渐渐的散发出一层五彩的光晕,越来越耀眼夺目,就如同孔雀开屏一般。   魇芒渐渐的收拢凝聚为一道色彩斑斓的光束,投射在了无灯教授手臂那块圆形的“白癜风”上...... 第104章 五色标识   无灯教授紧张的盯着手臂上的“白癜风”,眼瞅着白森森的魇晕渐渐的变色了,最后呈现出了幼魇的标识:青、赤、黄、白、黑五色,与五行相对应。   二丫慢慢的收回魇芒,松了口气,这还是第一次给人种标识,心里蛮紧张的。   “多谢主人成全。”无灯教授对着二丫深深的鞠了一躬,态度谦卑。   “别,别这样......”二丫赶紧躲闪,她只想同丈夫孩子好好过日子,才不要当什么“主人”。   “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君为臣纲’,如今主人和无灯正是君与臣的关系,岂能僭越?”无灯教授庄重的说道。   有良知道书呆子读书多了大都迂腐,因此也不在意,询问道:“教授如今已与京城大魇断绝了关系,再也无法遥感你的行踪,准备意欲何往?”   “先去僰王山,然后带着徒弟平原远走塞外蛮荒,当然,二丫主人若是有何差遣,无灯定当效命。”无灯教授答道。   “我才没事儿呢。”二丫抱着孩子不在意的说着。   无灯教授深情的望着婴儿,口中喃喃说着:“庸儿,再见了。”   “他叫庸儿?”有良诧异道。   无灯教授面色略显尴尬:“这是给他临时取的名字,中庸之道的‘庸’。”   “哦。”有良心想“庸”是平庸,窝窝囊囊的意思,俺的儿子才不要呢。   “那么,无灯告辞了。”无灯教授最后留恋的看了眼孩子。   有良突然说道:“教授,有个地方人烟罕至,而且生活也还算方便,隐姓埋名修行是再好不过了。”   “什么地方?”   “湘西沅陵武陵山脉的深处,有一个隐秘的小村庄,名为‘赶脚村’,俺的一个朋友罗柱子家就住在那儿,你可以去找他。此外,罗家父子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你还可以出手相帮。”有良说,其实他心里还始终惦记着柱子和已经尸变成为绵尸的吴凤娇两人后来的情况,也不知道成家没有。再就是官府有没有去找过他们的麻烦,自己毕竟把沅陵县公安局屠局长的外甥罗洪毛给杀了。   “如此,老夫带着平原就去湘西好了。”无灯教授详细的问明了赶脚村的地址,然后向有良夫妇告辞,转身悄然而去。   “教授这人其实并不坏。”有良望着其远去的背影自语道。   他的目光瞥向了长江岸边,那位孤独的老人依旧默默的矗立在江风之中,看上去十分的悲凉。   有良独自走上前去,轻声说道:“黄教授,您还没走啊。”   “星河回转岁月流,宇内寓形八十秋。   忆昔童蒙犹似昨,悲欢历历思悠悠。   双亲养我多劳劬,勤苦工农亦足讴。   愧恨平生效世少,拼将心力为群谋。   少时气岸凌斗牛,万卷披来空自负。   曾未学为如此文,兴酣摇笔龙蛇走。   文山气节董狐管,念想元元未封口。   总是挚情忧国泪,非关傲世妄归咎。   狂生有道出资封,苦学图成盼晚风。   斯道斯文堪扫地,斯才斯技要纳忠。   阅历江河如指掌,青灯埋首忆艰工。   辄从扬子谋江利,忍对黄河哭禹功。   有策犯鳞何足忌?垂危献璞平生志。   此身哪值五羖皮,倘济苍生秦豫冀。   欲趋彤庭奉拾遗,濒临耄耋仍虚迟。   犹龙老去倦勤未,马角乌头肯创思......”黄万里眼噙着泪水,轻声吟道。   有良虽然听不懂黄教授诗中含义,但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他内心无以排解的忧愤与痛苦。   “黄教授,唐贞观年间,蜀王李愔与孙思邈、李淳风等人在都江堰曾经商议过‘水龙斩’,难道就是想要拦腰截断长江么?”有良若有所思的说道。   “哦,果真有此事?”黄万里闻言略显吃惊。   “嗯,”有良点点头,“这是褚遂良《水龙斩破局图》中表露出来的意思。”   “此图现在何处?”   “在俺手里。”   “可以让我看看么?”黄万里问道。   “现在不太方便,等回京后,俺亲自送到您家里去。”有良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随意进出《敦煌夜魇图》。   “那好吧,你到清华园随便问人打听黄万里教授的家,都知道的。”   “嗯,那俺走了。”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黄万里望着有良的背影喊道。   “俺叫有良。”随江风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数日后,无灯教授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僰王山。   飞雾洞中默默隐修了数十年,也没有最近这半月里来对自己的触动大,简直可以说是惊心动魄。他第一次对幼小的婴儿产生了感情,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甚至开始怀疑孔子在《论语》中所言“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的说法。尽管庸儿不停的屙屎屙尿,但闻着却一点也不臭,反而有种亲切的感觉。多少年来,自己身上始终压着“魇晕标识”这块沉重的大石头也终于被掀掉了,虽然代之以李二丫的幼魇记号,但他确信有良夫妇俩心地善良,是绝不会做什么丧天害理的事儿。   “平原,老夫回来了。”刚一踏进下落水石洞,他就迫不及待的喊了起来。   “师父......”平原惊喜的叫道,“您老人家好像很开心呢。”   “没错,”无灯教授呵呵笑着,“收拾东西,明日你我师徒离开僰王山前往湘西。”   “师父,去湘西干嘛?”平原诧异道。   “嗯,我们到武陵山中去修行。”无灯教授说着“噗”的发了个屁,呼唤陪伴了他几十年的那些铁甲大军。   随着“窸窸簌簌”一阵响动,从石洞的孔隙中涌出成百上千的屎壳郎来,分别了十余日,又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儿,个个都欣喜莫名。   无灯教授一撩长衫,蹲下排了几粒金灿灿的粪球,微笑着瞧着它们争先恐后的抢食。   “它们的体内已经蕴含了充足的浩然之气,所以要将其一同带走。”无灯教授自言自语道。   “师父,带屎壳郎去湘西?”平原感到难以理解。   “嗯,为师在想,完全可以将它们训练成儒家蛊虫,温文尔雅,纵横捭阖,进退有据,完全有别于苗疆的那些邪恶毒蛊。”   “真的可以么?”平原表示怀疑。   “当然可以,万物皆有灵气,一只吸血的虱子都可以修成人形,同样是昆虫,屎壳郎为何不行?”无灯教授心中满怀信心。   两人当晚饱餐一顿,次日一早便收拾行装启程。   无灯教授将自己的衣箱腾空,下落水的全部屎壳郎装进去刚刚好,衣物等则打了个大包袱加上衣箱,由平原用扁担挑着,一路走下了僰王山。   “庸儿,早晚有一天,我们还会再相见的。”无灯教授最后留恋的望了一眼僰王山,转身离去。   回到京城后,有良夫妇在家中安稳了数日,没有人来打扰,每天侍弄着孩子,倒也其乐融融。   这一日夜里,有良取出《敦煌夜魇图》画轴,平铺在床上,夫妇两人凑在灯光下细瞧。   戈壁滩上,有好些尸虫在黄沙丘上打闹嬉戏,巨型虾蟆在一蹦蹦的跳跃,空中飞翔着的一团团如菜籽般的黑色羌虫,将原本毫无生气的画面带来了活力。   一个孤独的身影徘徊在古城门楼下,不时的抬头仰望明月,显得无比的寂寞和无聊,那是葛老魇。   有良纵身跃起扎入了画中,穿过沙丘来到了古城前。   “哎呀,你总算是来了,”葛老魇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赶紧哀求道,“有良,困在这里简直憋闷死了,行行好,还是放老夫出去吧。”   “画呢?”有良把手一伸。   “唉......”葛老魇长叹一声,从怀中抽出《水龙斩破局图》画轴递给了他。   “俺正在考虑何时放你出去,嗯,再过些日子吧。”有良微微一笑,抓着画轴一头栽进黄沙里不见了。   葛老魇委屈的呜呜哭了。   天明以后,有良带着《水龙斩破局图》前往位于海淀的清华园,很快便打听到了黄万里教授的住所。   当黄万里见到有良的时候,会心的微微一笑,这年轻人重信守义,实属难得。   当《水龙斩破局图》在桌子上徐徐展开后,黄万里的目光紧紧的盯在上面,口中叹息道:“不错,这就是两千多年前秦国蜀郡太守李冰父子建造,世界上年代最久远的无坝水利工程,自此成都平原成为了水旱从人,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   “这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就是李淳风,还有药王孙思邈,僰族的大洛莫,中间的官员便是蜀王李愔了。”有良在一旁指点说着。   黄万里沉吟说道:“此图画风古朴,真实的再现了唐代时期都江堰的风貌,难得啊。”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柄放大镜,放在眼前仔细的观察着。   “这位‘蜀王李愔’手里拿着的像是图纸的卷轴,封面也似乎有字迹,不过看不太清楚......”黄万里嘴里说着。   有良接过放大镜,凑在画面上,李愔的手上握有的卷轴果然有字迹,但是由于年代久远已经模糊不清了。他闭上左眼单独以阴眼细瞧,两个古朴的隶书字浮现在了眼前......   “黄教授,是‘浮山’两个字。”他说。   黄万里闻言便是一惊:“你肯定么?”   “没错,就是‘浮山’二字。”有良十分肯定。   黄万里沉默了好半天,最后才缓缓说道:“南北朝时期,梁武帝萧衍在今天江苏泗洪县的浮山峡口建了一座大坝卡住淮河,想要抬高大坝上游的水位淹没被北魏军队占领的寿阳城,这座大坝便称作为‘浮山大坝’。浮山大坝长4000多米,坝高90余米,底部宽度336米,坝顶宽度108米。相比计划中的三峡大坝,坝长2309米,最大坝高181米,坝顶宽度15米,底部宽度124米,差不多浮山大坝体积是三峡大坝的两倍半以上。公元514年开建浮山大坝,两年后于公元516年建成,结果当年八月淮河发生特大洪水,大坝溢洪道泄洪不及而造成了溃坝。一百多亿立方米的洪水形成几十米高的巨浪奔腾而下,结果十多万的南梁百姓惨遭淹死。” 第105章 双羽四足   “那么,三峡大坝将来也有可能溃坝么?”有良想着心中就不寒而栗。   “这也并非不可能,”黄万里说道,“从自然地理上来讲,长江大坝拦截水流砂砾,阻碍了江口苏北每年十万亩的造陆运动,这损失已经就很大了。而且还会淤塞重庆以上河槽,阻断航道,壅塞将一直向上蔓延至泸州、合川一带,势必毁坏富庶的四川坝田。如果按照水顾问所说在长江上游诸河筑坝拦砂,虽然可以暂时解决三峡大坝淤积问题,但只不过是将灾难发生的时间向后推移而已,本届政府的面子是保留了,可是子孙后代将遭殃,而且无解。到时候尽管可以炸掉三峡大坝,但上游壅塞的卵石砂砾却只能用小船一点点运走倾倒,所耗费的时间与金钱损失根本无法估量。”   “既然是如此祸国殃民的工程,那他们为何还要坚持修建呢?”有良气愤的说道。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黄万里长叹一声,“当年修建黄河三门峡大坝的时候,我就向黄河流域规划委员会提出意见。一是,水库建成后将很快被泥沙所淤积,其结果是将下游可能的水灾移到上游成为人为的必然的灾害。二是所谓‘圣人出,黄河清’的说法毫无根据,这是出自于政治阿谀奉承而缺乏起码的科学精神。1958年三门峡工程开始黄河截流,1960年关闸蓄水拦砂,是年潼关以上渭河大淤,淹毁良田80万亩,唉,苦了渭河流域的百姓啊。”   有良默默的望着这位有良心的水利专家,不知如何来安慰他。   “你听说过1975年8月河南驻马店板桥水库溃坝事件么?”黄万里问。   有良点点头,二丫的所有亲人就是在那次灾难中丧生的,若不是老白找到了她,也早就没命了。   “在那次大暴雨中,板桥水库、石漫滩两座大型水库以及六十余座中小型水库在数小时内相继垮坝溃决,30多万人在睡梦中蒙难,酿成了人类历史上最为惨重的溃坝灾难,令人心碎啊。若是长江三峡大坝一旦溃坝,宜昌武汉三镇必遭灭顶之灾,而长江中下游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损失将难以估量。”黄万里沉痛的说道。   “国内那么多的专家,难道都没有表示反对的么?”有良面现疑惑。   “政府和长江水利委员会组织的专家组排斥了所有反对意见的人,全部由支持者所组成,向上欺瞒国家领导,向下蒙骗全国百姓,靠谎言编织了一件‘皇帝的新衣’,真是可悲啊。”   “俺知道,这是蛊人干的。”有良恨恨说道。   “蛊人?”黄万里诧异道。   有良并不想解释,江湖中的事儿最好就不要去打扰他了,于是便岔开了话题:“黄教授,您知道《推背图》么?”   黄万里愣了下,随后说道:“你指的是唐代李淳风对后世的预言吧?这些易学术数类的东西,我从来都是一笑置之,不当回事儿的。”   “《推背图》第四十四象,‘日月丽天,群阴慑服。百灵来朝,双羽四足。’俺始终琢磨不透这‘双羽四足’是个什么怪物。”有良说。   黄万里微微一笑:“古人留下的预言或是偈语通常都是一些字谜,要从拆字上面去理解。双羽是有两只翅膀,四足象徵着四条腿,单从字面意义上来说,倒像是一匹生有双翅的飞马,不过这只是神话里想像出来的动物,现实中并不存在。”   “俺寻思着‘百灵来朝’来的是阴灵,就是说尸妖魔魇都齐聚京城,而‘双羽四足’就是牠们的头儿。”有良思索着,心中暗道,兴许就是蛊人。   “当然也可以从象形方面去思考,中国方块字是象形文字,譬如这个......”黄万里掏出钢笔在纸上随意写了一个象形字。   有良一眼望去,顿时如同醍醐灌顶,很多疑问霎时间迎刃而解。没错,就是这个字,里面涵盖了‘双羽四足’,不但与一千三百多年前的《水龙斩破局图》有关,也契合了当年袁天罡掘断蟠龙山龙脉的风水迷局。《推背图》第四十四象,终于破解了......   有良心中忐忑不安,于是匆匆卷起画轴,向黄老先生告辞后,默默的返回了憨叔家。   西厢房共有两间屋子,邢书记和可儿住一间,另一间则由老白和党大师暂居。   此刻大家都聚拢在厨房里,憨婶在给大家包着水饺,气氛十分的热烈。   二丫怀抱着婴儿坐在桌边,众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给孩子起名字。   “我说应该叫‘有为’,这孩子将来一定是大有可为,前程不可限量。”党大师沾沾自喜的说道。   “不好,”邢书记反驳道,“康有为是资产阶级的代言人,他的君主立宪主张与马列主义的阶级斗争学说格格不入。”   “‘有缘’怎么样?”老白在一旁插话,“有良的儿子叫‘有缘’,意味着‘良缘’。他和二丫的结合是良缘,孩子失而复得更是缘,我当年在驻马店洪灾中救出二丫也是缘,数缘叠加,所以‘有缘’这个名字是不错的。”   “相公,可儿也想了个名字,要不要说?”可儿不好意思的悄声问。   “当然可以,你想的名字必然是好的。”邢书记柔声答道。   “叫‘有情’好不好?世间之人最要紧的就是要‘有情’,就如同相公一样,对可儿总是那么情意绵绵,脉脉含情......”可儿红着脸嘤嘤道来。   “喵呜......”媚娘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有圣、有义、有安、有不凡、有小良、有理、有种、有权、有钱、有烛、有侠风,哈哈......有闲、有喵......”大家七嘴八舌,吵得不亦乐乎,唯有二丫始终含笑不语。   有良走进了屋子里,众人争先恐后把自己中意的名字报给他听。   “二丫,你说呢?”有良目光望向了她。   “这么多的名字......”二丫此刻也觉得很为难,突然间灵机一动,说道,“这样吧,大家都用自己起的名字来呼唤孩子,哪个名字有反应了,就证明是好的。”   众人纷纷叫好,夸赞还是二丫聪明。   于是他们各自念叨着自己中意的名字来,无奈到最后,孩子仍旧是不搭不理,没有丝毫的反应。   “庸儿。”有良无意之间脱口而出。   “咯咯咯......”孩子闻言欢快的笑了。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哑口无言。   有良轻轻说道:“还是叫‘庸儿’吧,无灯教授毕竟救了孩子一命,况且庸儿自出生以来,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顺其自然好了。”   与此同时,京城里的一家著名的宠物医院里,正接待着一位不同寻常的顾客。   小建抱着一头八眉小猪崽儿坐在诊室里。   “你说什么?要给小猪镶牙?”兽医师惊诧的说道。   “没错,把脖子上挂着的这颗狗牙镶在牠的牙齿上,多少钱都可以。”小建郑重其事的说着。   “这......”年轻的兽医师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但只要顾客肯付钱,要求再古怪也无所谓,照做就是了。   “牠叫什么?”医师打开了登记薄。   “小巫。”小建答道。   兽医师填写好病患资料,然后打开灯光,先对这头宠物猪的口腔进行仔细检查。   “奇怪,牠还是头小猪嘛,怎么四十四颗牙齿都已经长齐了?同老猪一样。”他自言自语的说道。   “噗”,费叔呼出口气,兽医师皱了皱眉头,心中颇觉恶心,这头猪好像吃了韭菜馅饺子和蒜酱,一股浑气味儿。   “牠的恒齿发育良好,需要将其中一颗磨小,然后涂抹沾牙胶将犬齿套在上面粘合好就OK了。”兽医师解释说。   “那就开始镶牙吧。”小建催促道。   这些天来,在费叔的悉心传授下,小建已经学会了“尸蛊术”的一些简单功法。加之她本身聪明勤奋好学又有天赋,所以进展的很快,令费叔十分的满意。   蛔虫“点点”的伤势已经痊愈,小建时常于半夜时分,等师父睡着了以后,悄悄的溜进卫生间,用所学到的功法训练这条尸虫。迄今为止,费叔以及首长和东东都没有发现其存在。   昨天夜里练功的时候,费叔突然要求小建带其去宠物医院,要把脖子上拴着的那枚狗牙镶到口腔里去。   “师父,这是为什么?”小建疑惑不解。   “这个以后你就知道了。”费叔只是如是说,始终不肯多做解释。   中午放学回到家,小建谎称学校下午不上课,吃完饭以后便带着费叔来到了这家宠物医院。   “医生,请你只需打磨小猪的牙齿,这枚狗牙绝不要做任何的处理,直接镶进去就行。”小建吩咐说,这是费叔事先特意交待的。   兽医师用牙科打磨机仔细磨削费叔的一颗恒齿,在狗牙的空洞中灌上进口的沾牙胶,然后镶在了打磨好的牙齿上,固定片刻就结束了。   “吃东西时要注意,这颗犬齿太长,咬合时会很不舒服。”兽医师叮嘱道。   “这就不用你管了。”小建付了钱,抱起费叔离开了宠物医院。   “师父,尸虫都在那幅画轴之中,我们要怎样才能领它们出来呢?现在只有有良哥才能自由进出虚空。”小建有些发愁。   费叔嘿嘿一乐:“放心,师父自有办法。” 第106章 白光魇   初夏时节,京城花红柳绿,一片盎然。   什刹海旁的四合院正在宴客,首长特意从丰泽园请来了两名特级厨师到家里烧菜。   客人是有良夫妇,为了答谢他携黄建国遗骸归乡安葬以及治愈了小建的癔症,另一方面也是加强并联络下感情,主意还是小建主动提出来的。   餐厅饭桌上,丰泽园的鲁式招牌菜葱烧海参、焦溜丸子、香酥鸡、水晶肘子、红烧蹄筋、糟溜鱼片、乌鱼蛋汤等佳肴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到底是京城老字号饭庄,色香味儿俱全。   “了去大师,”首长不好意思的说道,“要不是小建告诉我,还真没看出你就是当年的有良,唉,人老眼花,莫怪,莫怪,呵呵。”   有良淡淡一笑:“首长,过去的事儿就忘了吧。”   “你瞧瞧,原先还只是个孩子嘛,一晃儿现在都长大娶妻生子了,这小家伙儿可真神气,叫什么名字啊?”首长亲切的问着。   “庸儿。”二丫腼腆的说道。   “好难听,”小建在一旁嘟囔着,“就跟‘活师’一个样。”   “小孩子不懂事儿别乱说话。”东东尴尬的训斥道。   “有良,咱们已经好多年没在一起吃过饭了,来,满上。”首长挽起袖子开启一瓶茅台,为有良斟酒。   有良目光不经意的扫过,愕然发现首长手臂上的孔最穴上有一块白斑......   这是魇的标识,有良心中暗自吃惊,那形状就和无灯教授的一模一样,如同生长了一块白癜风。   原来首长也是白光魇的下属,果真是“百灵来朝”,妖魔鬼怪齐聚京城呢。   “小建,你的宠物猪呢?”有良不经意的问道。   “小巫在睡觉。”小建答道,迄今家里人都还不知道牠会讲人话,以为只是一头普通的小猪崽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东东、小建和二丫都吃完饭去客厅喝茶了,只有首长还在陪着有良两人对饮。   “俺想见大魇。”有良见左右无人,突然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首长闻言面色遽变,目光直盯着他。   “魇,就是你的主人。”有良平静的说着。   首长沉默了一会儿,悄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良一指其手臂:“那不是魇的标识么。”   “你想见他干嘛?”首长疑惑的眼神儿。   “向他讨要件东西。”   “什么东西?”首长越发惊讶了。   “鬼壶。”   首长闻言大吃一惊,鬼壶不是在蓝月亮谷朱寒生手里么?   “首长,你不晓得这事儿么?”有良感觉有点诧异。   “主人定下的规矩极严,不允许随意打听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否则严惩不怠。”   “是无灯教授将鬼壶交给了主人,这是蓝月亮谷中的东西,应该物归原主。”有良说道。   “有良啊,既然祝由神器‘鬼壶’重出江湖,而且又落在了主人的手里,恐怕没那么容易要得回来。你可要想好了,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弄不好小命不保。”首长关心的提醒他,脑子里迅即盘算起来,鬼壶再次出世而且就在京城,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若是能协助有良取回此物,那么朱寒生定会感激涕零,届时再要求他为自己移植睾丸,再造阳具,一定是不会拒绝的。再者,找机会偷偷将鬼壶占为己有,以此为筹码来与朱寒生开条件,也是不错的选择。   “此事应该事先策划周全方好,切忌鲁莽行事。”首长叮嘱说。   “亥子交更,大魇会出现在恭王府大戏楼是么?”有良没理睬他,径直问道。   “没错,不过要事先电话联系好才行。”首长心想,连这事儿都知道,还真不能小觑他了。   “首长,就请您打个电话吧。”有良淡淡说道。   “你可要想好了,一定要去见么?”首长迟疑的望着他。   “一定。”有良的语气坚决。   “那好吧,你等着。”首长起身回书房去了。   有良平静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是夜,月色清凉,有良独自一人来到了恭王府。   街道上左右无人,他便轻推梦遗掌翻越过了高高的院墙,然后按照首长所说的路线,穿过荷塘小路,径直来到了大戏楼前。   有良睁开阴眼盯着戏台之上,那儿有两张红木雕刻的太师椅静静的摆放在黑暗中。   亥子交更时分,戏台上蓦地闪过一道微弱的白光,阴眼之中赫然看到其中的一张太师椅上已经坐着个人。朦朦胧胧,虽然看不十分清楚,但从轮廓上可以瞧出此人中等身材,戴着一副眼镜。   “这么说,你就是郭璞‘中阴吸尸大法’的传人有良了?”戏台上传来那人沙哑的嗓音。   “俺就是。”有良谨慎的答道,同时全身戒备以防对方突袭。   “嗯,果然是后生可畏啊,竟然不动声色的杀了坛公。”主人阴沉的冷笑着。   “是水顾问一掌劈死的坛公,与俺无关。”有良更正说道。   “哦,那么水顾问有何理由要杀他?”   “那俺怎么知道。”   “此事暂且不提,李二丫是你老婆吧?”   “是。”   “呵呵,小姑娘挺有心计的嘛,竟然懂得把标识给替换掉,老夫是越来越喜欢这只幼魇了。”主人如破锣般的嗓音嘿嘿笑道。   有良没有吭气,默默的站着。   “无灯教授去哪儿了?”主人问。   “说是回僰王山了。”有良答道,反正标识已除,这只大魇再也追踪不到他了。   “嗯,有良,坛子岭上所发生的事情,水顾问都已电话禀告了。既然是寻找自己的孩子嘛,人之常情,因此也就不多加以怪罪了,听说你今晚约见老夫是为讨要鬼壶而来?”   “没错,”有良朗声道,“鬼壶是蓝月亮谷里的东西,应该物归原主。”   “既然是蓝月亮谷之物,理应由谷中之人前来索要,这与你又有何干?”主人语气平静,所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话虽不错,但事出有因,有人冒充俺入谷盗壶,无辜受到牵连岂能不弄个明白?”有良的口气缓和下来。   其实他心里也十分清楚,若不经过一场极为惨烈的厮杀,鬼壶是绝对拿不回来的,如此旷世奇宝,哪儿那么容易让人拱手送出。但自己目前根本没有把握能赢得了这只等级最高的大魇,去年在临潼西山之巅能够侥幸杀了黄老魇,主要是依赖老白的指点。“鬼门十三针”必须依次射中穴位,而且顺序不能够颠倒,真正格斗之中,场面瞬息变化,谈何容易。   主人嘿嘿一笑:“无辜背上盗壶的罪名的确令人难堪,老夫是明理之人,绝不会难为你。此物既然是无灯教授拿来,理应由其取回,至于以后你们如何处理则与老夫无关,如何?”   有良闻言沉默无语,人家并非强取豪夺,把鬼壶还给无灯教授确实无可厚非,如此一来,自己若是一味的索要,反倒是站不住理儿了。   “怎么,找不着无灯教授了么?幼魇的标识只能在方圆百里内感知,超过这个距离则探知不到,老夫也是从五色魇成长起来的,完全清楚个中玄机。”主人冷笑着。   “确实找不到他。”有良坦诚相告,虽然知道教授去了湘西沅陵赶脚村,但是没必要牵连到他,毕竟其背叛了大魇,若是回来京城恐怕会性命不保。   “还有一个办法也可取回鬼壶,而且可以即刻洗刷掉你所背负的盗壶罪名......”主人淡淡的说着。   “请讲。”有良问道。   “就是蓝月亮谷的主人亲自来取回鬼壶,老夫自当将来龙去脉向其解释清楚。”   “鬼壶的主人如今并不在谷中,据说是去了香港。”有良回答,若是朱寒生返回蓝月亮谷,知道鬼壶被盗肯定早就一路追踪过来京城了,而其他人自己并不愿意去打交道。   “哦,世间事总有不凑巧的时候,”主人嘿嘿两声,迟疑片刻,最后又接着说道,“那么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什么路?”有良全神贯注的戒备起来,这一仗终究是要开打了。   “别紧张,”主人呵呵一笑,“你替老夫去做一件事儿,事成之后便可交还鬼壶。”   “什么事儿?”有良心里一动。   “放心,老夫绝不会让你去做伤天害理之事的。”   “嗯,若是不有违正义的话......”有良踌躇着。   “当然,而且是为民除害,”主人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近些年来,原本在深山老林里修炼的各种尸妖兽魔都趁着改革开放的浪潮纷纷入世,蛊惑民心,扰乱朝纲。其中有利用修炼的奇淫法术来炫耀的,譬如‘隔空取物’、‘遥感识字’、‘耳朵听字’等等。更有甚者,1987年5月间,东北大兴安岭火灾过火面积达1800万英亩(相当于苏格兰大小),并危及苏联境内的1200万英亩原始森林。经我广大的人民解放军指战员和地方民众的奋力扑救,于6月2日终于扑灭了这场世纪大火灾,但也牺牲了不少人。可是竟然有所谓的‘大师’自称是其在京城内发功而灭掉的火,岂不咄咄怪哉。”   “东北大兴安岭距京城千里之遥,这怎么可能呢。”有良也是嗤之以鼻。   “可是这种违背自然科学的谎言,老百姓竟然信之若鹜,这也是文革浩劫带来的信仰缺失所导致。如今人们连马列主义都不再相信了,而偏偏对这些东西情有独钟,长此以往如何得了。”主人忿忿说道。   “你想让俺去杀那些大师?”有良问。   “不,要杀这些人政府分分钟可以搞定,但老百姓的思想转变却很是不容易,老夫要你去当面拆穿他们,令其无地自容,在全国人民的面前显露原形,这种攻心之术才能起到教育群众的良好效果。”   有良闻言心中暗道,这事儿倒是容易办,不用杀人,而且还挺好玩儿的。   “好吧,俺答应你。”有良应允道。   “听说你有一部手提电话,把号码告诉老夫,具体的指示会电话通知你。”主人说。   有良报上电话号码:“10086......”   “有良,你从今日起便是老夫的魇使令,负责全权处理这项秘密任务。”   “行。”   “既然身为‘魇使令’,必须给你一个令牌,老夫京城里的下属就不至于会为难你。”   “拿来吧。”有良把手一伸。   戏台之上突然射出一束白光,如闪电般的转瞬而至,有良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右手上臂外侧的别阳穴(也就是种痘的位置)一麻。   不好,大魇使坏了,有良心中便是一惊。   “不必担心,‘魇使令’不同于标识,只是一种身份的象徵,而且级别很高。魇道中人见此令牌如见钦差,你办事儿也就方便多了,等事成之后,老夫自当收回。”主人坦然解释道。 第107章 魇使令   “初次见面,你就如此的信任俺么?”有良心中疑窦重重。   “呵呵,李二丫是五色幼魇,同为魇道中人,自然是笃信无疑。”主人嘶哑的笑道。   “不过话要说在前面,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事情完了一拍即散,因此你也并非是俺的主人。”有良可不想受其控制,像无灯教授那样生不如死。   “当然,你也不必称老夫为‘主人’,就叫‘老魇’吧。”主人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好,老魇,俺还有一事不明。”有良说。   “何事?”   “长江水利委员会的水顾问是你的属下,鼓动修建三峡大坝,可据俺所知,那是蛊人的阴谋,难道你老魇也参与其中了么?”   “你知道‘蛊人’?”主人随即警觉了起来。   “当然知道,不就是蜀王李愔么?想要斩断中华民族的水龙,最终导致类似梁武帝时浮山大坝的灾难。”有良忿忿然。   “有良,修建三峡大坝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理想,由国家高层所决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社会上的流言不可听信。水顾问是老夫安插进长江委内部的,他既然任职在那儿,其言论必定也要符合所在单位的官方说法。”   “老魇,你是否听从于蛊人?”有良最后问道,此话不但尖锐,而且丝毫不留情面。   “不,老夫自行其是。”主人断然说道。   “那好,俺走了。”有良于是不再多问,遂转身离去,若是间接的为蛊人做事,他才不干呢。   戏台上,主人默默的望着月光下远去的背影,口中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知道得太多了......”   憨叔家,二丫哄庸儿睡了以后,便一直亮着灯坐在床上等有良回来。   进门后,有良迫不及待的除去上衣查看。   “这是什么?”二丫惊讶的望着其上臂说道。   有良将夜里与老魇会面的过程说了一遍,然后仔细的琢磨烙在手阳明络之会别阳穴上的那枚‘魇使令’。但见皮肤上一块圆形的“白癜风”斑,四周围环绕着一圈锯齿形的七彩尖角,有点像战争电影里的国民党徽章。   “比无灯教授胳膊上的标识要好看一点。”二丫品头论足道。   “只是不知这东西是否藏有猫腻?”有良不放心的说。   二丫也产生了怀疑,于是说道:“我来试试能否更换掉它。”说罢盘腿坐于床上调息运气,周身渐渐的闪现出五色魇芒,然后将其浓缩为一道彩色光束照射在有良的别阳穴上。   别阳穴,别,离别之意。阳,阳气也。此穴三焦阳精、气、血由此别走手厥阴心包经,故称“别阳”。   照射了好一会儿,一点反应都没有,二丫的额头上已然沁出了汗珠。   “这次更换不掉了,”二丫叹了口气说,“看来只有用噬嗑针气来化解。”   “暂时不必,若是‘魇使令’弄没了,万一被老魇察觉到反而不好,噬嗑针决不能为其所知,这可是日后对付他的唯一手段。”有良沉思着说道。   午夜时分,紫禁城乾清宫。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散射进来,大殿里朦胧一片。   阿呵恭敬的站立在殿下,口中禀告道:“主公,有良李二丫夫妇已经回来了,而且找到了自己的儿子,就是流产下来的那个死婴,原来竟然被无灯教授暗中救活,并带到了湖北宜昌一个叫做‘坛子岭’的地方。”   “嗯,有良夫妇又是如何得知此事儿的呢?”主公柔声细语的问道。   “据悉是同行的一位党大师所提供的情报。”   “党大师?此人什么来路?”   “原本是京城中国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的大导师,后来听说去了香港发展,手下的学员遍布全国,耳目众多,而且效率极高。”阿呵将从二丫处探得的情况如实据告。   “香功......”主公点点头,“如今中国十大气功已经渐成气候,让本尊不得不引起重视。”   “李二丫目前仍没有就归顺主公一事给予答复,如今她全部的心思都在那孩子身上,恐怕日后不会加入组织。”阿呵谨慎的说道。   “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孩子失而复得必定会更加的珍惜,暂时先不要去打扰她,只要暗中监视即可,眼下时机尚未成熟,鱼儿早晚是要上钩的。”主公沉思着。   “是,”阿呵继续禀告,“邢书记这次一起随有良夫妇同行,并无单独行动,有关开启大洛莫机关密匙之事暂无进展。”   “嗯,这个邢书记貌似古板,其实蛮狡猾的,不过有彭姑在其体内潜伏,谅其也逃不出本尊的掌控。”   “主公英明。”阿呵恭维道。   “哼,英明有个屁用?主席生前够英明吧,可是死后连自己的遗体都不能够做主,被弄到水晶棺里当标本展览。周总理就很聪明,死后骨灰撒在祖国大地上,一了百了。所以人‘英明’是假,而‘聪明’才是最实用的。”   “主公教训的是。”阿呵唯唯诺诺。   “阿呵,寻找葛老魇的下落可有什么消息?”主公问。   “已经通过组织传达下去了,迄今为止,依旧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阿呵回答。   “不过前两日,本尊曾感受到了《水龙斩破局图》,此画应该是与葛老魇在一起的,因此估算应该并未离开京城。”   “主公可感应出具体的方位?”阿呵问道。   “就在什刹海这一带,若是大清那会儿,感知的范围可以非常精准。可现在受到无线电信号、微波传输以及数不清的各种杂波干扰,很难准确的定位。”主公无奈的说。   “什刹海地区并不是很大,属下即刻派人进行摸底排查。”阿呵说道。   “不必兴师动众,以本尊看来,葛老魇失踪的事儿八成与有良夫妇有关,这个李二丫较为单纯,可她丈夫有良则心机颇重,切不可小瞧了他。”   “属下明白。”   “本尊始终搞不懂,画轴感知只有半日时间,随后便如同凭空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公,会不会被屏蔽住了,譬如说收藏进金属容器中等等。”阿呵说道。   主公点点头:“画轴本身是有这种可能,但葛老魇人间蒸发就太蹊跷了,无论活人还是尸体,却始终感知不到一丁儿点。”   “请主公明示。”   “暗中严密监视那所四合院,本尊总是觉得最近要出点什么事儿。”   “是,主公。”阿呵应道。   凌晨时分,小建偷偷溜下床,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卫生间。   “点点,出来吧。”她轻声呼唤着。   叫了好几遍,也没有回应,小建一下子着急了。   就在这时,耳边听得抽水马桶里“哗啦”水溅声,点点从水下钻了出来,嘴里牙齿间还残留有黄褐色的黏状物。   “你,你竟然去找大便吃!”小建怒道。   点点委屈的流下了两滴眼泪,肚子实在饿了只有自己想法子。   最近以来,小建在费叔的点拨下,“尸蛊术”的修炼进展得很快。这主要是她遗传了父亲的聪颖天赋所致,再者,大洛莫留给僰族的功法也并非诘屈聱牙难懂,巫咒念起来琅琅上口,譬如“呜嗨嘶咪哒”,只消一遍就记住了。   小建上去一把抓住点点,口中念着咒语,将其缠在了腰间,然后轻手轻脚的拔开窗户插销,准备再次潜往憨叔家。那个庸儿也实在是太讨厌了,她想这家伙比活师小,应该更容易对付一些。   “站住。”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小建一惊,赶紧转身回头,费叔正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   “师父,我......”小建支支吾吾的说着。   “你竟然背着师父偷偷带出一条蛔虫,想要去干嘛?”费叔低声呵斥着。   小建俊俏的脸上显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口中忿忿说:“师父,你不晓得,有良哥还有一个孩子叫‘庸儿’。”   “你是想要去杀那婴儿?”费叔惊讶道。   “就是想给他点教训嘛......”小建蹲在地上,轻轻的摩挲着费叔脖颈上的鬃毛,撒娇似的说着。   “不可以,”费叔断然拒绝道,“你现在功力尚浅,别说杀不了那婴儿,弄不好自己都会被误伤,到时候追悔莫及。”   “不嘛......”小建扭动着身子,“师父,你得帮我。”   “绝对不行,”费叔口吻严厉,“要想成就大事,就不能儿女情长婆婆妈妈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性,增益其所不能’,我们需要先将《敦煌梦魇图》弄到手,师父自会带你去进去虚空,把尸虫们都放出来在京城中夺舍,这才是眼下我们要做的正经事儿。”   “‘夺舍’?那是什么?”小建疑惑的问道。   “此乃‘尸蛊术’中最深奥的秘法,哼,你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呢。”费叔叹息着说。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首长的话音:“谁在厕所里呢?是小建么?”   小建赶紧将点点从腰间拽出藏到柜子后面,然后无奈的站起身来回应道:“姥爷,是我。”   “哦,夜里凉,要披上外套。”首长叮嘱着。   小建关闭了卫生间的电灯,抱着费叔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她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复在想,师父说“夺舍”是最高的秘术,那又会是什么古怪玩意儿呢...... 第108章 先农坛   夜幕降临了,京城永定门内先农坛体育场内人山人海,大都是四五十岁患病的中老年人,个个都兴奋莫名,充满着喜悦与期待,今晚宇宙功法的今世传人翁大师将要来到这里,为学员们作带功报告。有的人怕占不到好座位,还提前带着饭盒来,边吃边等。   先农坛始建于明永乐初年,原是皇帝每年农历二月的第一个亥日在这里祭祀神农氏,并进行象征性耕耘的地方。   八十年代中期,中原民间开始兴起了一股全民气功热,浪潮席卷全国,短短数年间,大约有六千万人参与进来。当时气功报刊几十家,各种气功著作多如牛毛,气功医疗院、气功表演报告会遍地开花。据党大师说,主要是那些深山老林里修炼的半吊子妖兽们不甘寂寞,趁着改革浪潮鱼目混珠般堂而皇之的入世,其实他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   坐在前排位置上有一个瞎眼断臂的年轻人,他就是有良,今天接到老魇的电话,让他晚上到先农坛体育馆参加“宇宙功”的报告会。   “今晚还会有中外记者现场采访,机会很难得。”老魇告诉他说。   晚饭时,有良说要去参加“宇宙功”报告会,党大师闻言微微一笑道:“‘宇宙功’啊,嘿嘿,根本不值一提,什么接收宇宙射线,提高人体潜能等等,纯粹是骗人的鬼话。”   “相公,我们也去瞧瞧好不好?”可儿最喜欢看热闹了。   “可儿,所谓的‘宇宙功’完全违背了唯物主义,是利用人们迷信盲从的天性,从而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邢书记正色说道。   “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可儿天真的问他。   “因为我们党是无神论者,这些气功理论则与其背道而驰,将人民群众带上了一条封建愚昧的邪路,不过嘛,这里面的道理很深奥,你没受过专门的马列主义理论的培训,是弄不懂的。”邢书记苦口婆心的解释着。   “还是相公明理,”可儿闻言敬佩不已,但接着说道,“可儿还是想去看热闹。”   “好吧。”邢书记温柔的答道,对可儿的要求,他从来都不会拒绝的。   最后邢书记与可儿还有党大师一起前往先农坛,二丫和孩子待在家里,老白则自报奋勇的留下来照顾母子俩。   有良一行坐在前排,这还是党大师香功弟子帮助弄到的好位置,可儿头一回见到数万人聚集在一起,感到十分的兴奋,在乾隆年间很少有这样的集会。   扩音器喇叭响了:“广大学员们注意了,‘宇宙功’带功报告会正式开始,现在有请中华宇宙功今世传人翁大师上场......”   整个会场蓦地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一个面色红润略有发福,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挥舞着胳膊潇洒的走上台来,他稳当当的站在麦克风前,掌声渐渐的平息下去了。   “广大的学员们你们好......”他以洪亮的声音问候着。   场内再次报以震耳欲聋的热烈掌声。   “你们的铝锅都带来了么?”他高声问道。   “带来啦......”人们声嘶力竭的叫喊着,纷纷从座位下拽出一只铝锅或是铝盆倒扣在了脑袋上,有些人忘记了带锅,索性将铝制饭盒扣在头上,残余的饭粒菜汤顺着面颊流下也全然不顾。   有良望过去,全场人仿佛都带上了钢盔似的,煞是威风凛凛,就如同军队一般。   “四面八方,上下左右的无限空间是什么?”翁大师喊道。   “是宇......”场内响起整齐划一的声音。   “古往今来,日日夜夜的无限时间是什么?”翁大师继续问道。   “是宙......”人们声嘶力竭的吼着。   “没错,无限时间与无限空间的立体交叉便是宇宙,”翁大师睿智的目光环视着全场,人们鸦雀无声,“地球在宇宙中运行,人在时空里生存,错综复杂的能量场作用着每一个人。如何把握和利用这能量来改变、修复和完善每一个人体生命呢......本大师专程从长白山天池下来,今晚就要在这里发功,让在座的所有人都能接收到浩瀚的宇宙能量,激发出人体自身蕴藏着亿万年生命演化形成的无限潜能,好不好?”   “好......”场内的喝彩声经久不息。   这时从场外推来一架轮椅,上面坐着一位老年妇女,脑瓜顶扣着铝盆,被工作人员领到了前面来,离有良不远。   在其旁边的地上还撂着一付担架,躺着个高位截瘫的老者,头上也让亲属给扣上了只铝锅。   “看,这俩人都是托儿。”党大师在有良耳边轻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有良问。   “咱也干过这事儿。”党大师嘿嘿笑了。   此时,翁大师静静的站立在台上,以一种梦幻般的声音说道:“大家全身放松入静,双手轻举掌心向上,心怀无限敬意。意想着自己坐在一朵巨大的莲花上,头顶是满天星辰,斗转星移,下面是旋转的地球,球体光芒四射,晶莹透亮......”   有良望着四周,人们头顶铝锅铝盆,两手掌心朝天,双目微闭,仿佛被催眠了似的。   “啊......来自遥远的人马座宇宙射线已经到达了先农坛,本大师正在发功,引导到你们头顶上的铝锅上。现在你们感觉到自己已经在飘渺的太空中飞翔,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感到自身化为了一股气,一束光,和宇宙无形的能量凝聚在了一起......”翁大师的声音充满了磁性,钻进耳朵里异常的舒适。   “喀嚓,喀嚓。”十余名记者忙不迭的按动快门,拍摄着这一罕见场景,其中还有外国人。   “现在你们又回到了活蹦乱跳的儿童时代,周边浓密的白色气流源源不断的涌来,并逆时针旋转36圈,想像你自己正在脱胎换骨,身心轻松,变成了一个异常健康的人......”翁大师娓娓道来,如身临其境般。   “咣当”一声响,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婆猛地甩掉了头上的铝盆,惊讶的啧啧说道:“奇怪,我的脚有知觉了,哎呦,它能动了......”   场内的学员们睁开了眼睛,目光都落在了老太婆的身上。   翁大师淡淡一笑,柔声说:“大娘,您为何不起身走两步呢?”   “那怎么可能?我都已经坐了二十年的轮椅......”老太婆赶紧摆手。   “您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翁大师循循善诱着。   老太婆半信半疑的双手撑起身子,两脚试探着伸出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竟然晃晃悠悠的站立起来了......   全场静寂,人们目不转睛的盯着。   “来,走两步。”翁大师继续引导着。   老太婆颤颤巍巍的迈了出去,身子晃了晃,险些一个趔趄,引来场内一阵惊呼。   但是,她站稳了,而且正一步步坚定的朝着翁大师走去......   全场霎时间沸腾了,人们热泪盈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有些妇女竟然“呜呜”的抽泣起来。   先农坛体育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声:“宇宙功,宇宙功......”   老太婆满面泪痕的站在麦克风前,以无限幽怨的声音倾诉着说道:“老伴儿,你回来吧,我现在已经能站起来,能走路、买菜和做饭来伺候你了,快回家来吧,呜呜......”   如此煽情的话语激起了场内人们的共鸣,“回来吧,回家吧......”的声音汇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在体育场上空回荡着。   可儿不住的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她实实在在感动的一塌糊涂。   “老伴儿呀,”老太婆继续煽情,“你看,我的腿已经完全好了,还可以跳舞给你看呢。”说罢摆了个POSE,弓箭步,左肘弯曲向前,右臂后甩,扭动着屁股跳起了“忠”字舞。   记者们蜂拥而上,话筒伸到了老太婆的跟前。   “您的腿真的好了么?”   “您今年多大岁数了?”   “您的老伴儿是因为您生病才弃家而走的么?”记者们纷纷发问。   有良嘴巴微张,一道细细的噬嗑针气悄无声息的射出,穿过人群准确的击中了老太婆臀侧的环跳穴。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能将其足少阳胆经封闭数个时辰,而且还并未损伤及她的肌体。   “我的腿......哎呦......”老太婆面带笑容的正在接受采访,突然间脸色一变,觉得整个骨盆蓦地酸麻,下半身骤然失去了知觉,随即“噗通”一声萎顿于地。她挣扎着试图站立起来,但下肢却根本不听使唤,好像是真的瘫痪了。   “我起不来了......”老太婆哭丧着脸叫道,裤裆处湿漉漉的,小便失禁了。   “为什么,方才不是还能跳舞么?”记者们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翁大师的表情异常尴尬,目光恶狠狠的瞥向了老太婆,眼神儿里满是怒气与责备。   此刻,全场之人都感到莫名其妙,望着老太婆被工作人员又重新抬回到轮椅上,有个别学员已经据此产生了怀疑。   就在这时,躺在担架上的瘫痪老头突然怪叫一声:“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翁大师暗中松了口气,心道,救场来的正是时候。   “怎么了,老先生?”有记者赶紧俯身问道。   “看,太神奇了......”老头慢慢的抬起了胳膊,一只手缓缓掀掉被子,竟然慢慢的坐了起来。   “爷爷,您这可是高位截瘫啊,躺在床上都好几十年了,怎么会......”身旁的年轻小伙子故作惊讶的喊道。   “孩子,快扶爷爷起来。”老者催促着。   小伙子搀着他从担架上起身,然后试着迈步前行,四周闪光灯闪个不停。   “宇宙功的效果会因人个体的差异,练功时间的长短而略有不同,但只要持之以恒,巨大的人体潜能被开发出来以后,人类现有的疾病统统不在话下,都是可以彻底痊愈的。大家瞧见了,这位瘫痪了几十年的老先生便是一个明显的例子。”翁大师不失时机的解释说道。   有良见状摇了摇头,“噗”的射出一道梦遗指,神不知鬼不觉的击在了老者耳后完骨穴上,一股极寒之气沁入其足太阳、少阳之会,导致其瞬间神经僵痹住了。   老者眼睛一闭,重新倒在担架上昏厥了过去,叫也叫不醒。 第109章 翁大师   先农坛体育场的急救人员迅速赶来,给老者注射了肾上腺素和吸氧,但其仍旧昏迷不醒。   耳后完骨乃是人体昏睡穴所在,动物亦是如此,譬如拎着兔子耳朵,在其耳后完骨处轻弹一指,便可导致其昏迷。   正在大家手忙脚乱之际,轮椅上的老太婆突然间指着老者嚎啕大哭起来:“老伴儿啊,咱咋就这么糊涂呢?为了五百元钱来当这个托儿又是何苦哇,你要是醒不过来,扔下我这孤苦伶仃的老婆子可咋活呦......”   记者们再次面面相觑,有个日本记者惊讶的问她:“老头子的,你的什么人的干活?”   “他就是我的老伴儿呀。”老太婆声嘶力竭的叫道。   “你们的,一家人的干活?”那记者愕然不已。   “原来这都是假的呀。”中外记者们至此终于恍然大悟。   可儿吃惊的看着这一幕,仿佛不能够理解似的,最后终于明白过来了,委屈的说着:“相公,可儿被骗了。”   邢书记见可儿楚楚可怜的样子,顿时义愤填膺的挺身而起,上前数步来到麦克风前朗声道:“我是县委邢书记,在场的革命群众都看到了吧?这所谓的‘宇宙功’明明就是欺骗人民大众的假把戏。哼,瞧瞧你们,头上顶着一口饭锅,‘傻老婆等苶汉子’,还想着接收什么‘人马座’的宇宙能量?简直是笑话,这完全违背马克思唯物主义思想嘛。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大都是在党的英明领导下,经历过大跃进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洗礼,思想怎么能够如此的愚昧呢?本书记想,你们这些人里面一定有不少的共产党员吧,这个关键时候就要挺身而出,对这种宣传封建迷信的邪教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来吧,凡是共产党员的都把头上的铝锅摘掉......”   “嘘......”   “切......”   “滚......”   人群中发出一片嘘声,紧接着爆笑不已,令邢书记大跌眼镜。   “邢书记,快回来吧,别再丢人现眼了。”党大师开心的笑道。   邢书记呆愣在了那儿,奇怪,现在的人民群众怎么不听话了,比前些年的觉悟可低多了。   翁大师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邢书记,方才雇来的托儿弄穿帮了,正在无法下台的时候,恰巧上来这么个活宝,及时转移了场内学员们的视线与关注的焦点,可不能白白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   “请问您是什么县的书记?”他问。   “哦,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邢书记谦虚的对着台下挥了挥手。   “请问‘傻老婆等苶汉子’是什么意思?”翁大师笑着闻道。   “这是我们黄龙府乡下的一句嗑,就是说,傻老婆和苶汉子是一对二百五。”邢书记解释说。   “你才是‘二百五’呢......”   “跑京城装什么孙子来了......”   台下一片起哄的笑声,整个体育场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至于担架和轮椅上的那两个托儿,早就没人关注了,被工作人员悄悄的推下了场。   有良揭露翁大师“宇宙功”的计划,就这么无意中被邢书记给搅了。   观众席的角落里,作子头扣铝锅正默默地注视这一切。   邢书记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座位上,对大伙儿摇摇头,无奈的说道:“京城里的人思想觉悟实在是太低了。”   “相公,你若是用了辩证法,他们就会服气的。”可儿也为其忿忿不平。   “可儿,何必‘对牛弹琴’呢。”邢书记自我安慰道。   翁大师跟在邢书记的身后走过来,对有良等人一拱手,微笑道:“几位是同道中人吧?方才是你们暗中出手拆帮,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还请各位高抬贵手。”   有良默不作声,阴眼直视对方双瞳,看见眸子深处有火红色的犬影一闪。   党大师拱手还礼:“不客气,既是同道中人,党某也就奉劝一句,这是你所托非人,那两个老家伙的表演也实在是太无水准了,穿帮则是必然的。”   “党兄教训的是,翁某此番下山匆忙,来不及物色更好的人选,让您见笑了,还恳望谅解。”翁大师恭敬的说道。   党大师挥了挥手,意思是不值得一提。   “不行,欺骗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是有违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不道德行为,若是借此敛财的话则更是触犯了国家刑律,必须受到严厉的惩处。”邢书记怒目横视,一身凛然正气。   “这位邢书记是不肯放过翁某了?”翁大师冷冷说道。   “正邪不两立,这是一名党员最起码应有的觉悟。”邢书记的话掷地有声。   “相公说的太好了。”可儿使劲的鼓起掌来。   翁大师满脸的怒气,转身临离去之时,但见臀部的西装裤子微微颤动了一下,瞬间一团极腥臊的狐臭气息将几个人迎面罩住了,令人头脑为之一窒。   可儿懒洋洋的说不出话来,一下子歪倒在了邢书记的怀里,邢书记也自顾不暇,晕晕沉沉的打起了瞌睡。   党大师悄声叫道:“不好,此屁有毒!”随即站起身来,身子摇晃着伸出双臂做飞翔状,两腋下散发出春天田陌野花的芬芳香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有良有噬嗑针气护体,自然不惧这些普通的毒屁,原本拆穿了两个托儿便打算住手,毕竟动物修行得道也实属不易,放这位翁大师一马也就算了。想不到这家伙竟然不知好歹出手暗算,这可就饶不了他了。   有良站起身来到台上,对着麦克风说道:“俺是一名医生,见到翁大师身体有病想要为其诊治,你们可有意见?”   场内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儿。   “翁大师怎么可能会有病呢?”有人高声提出了疑问。   “宇宙功法就是治病的嘛,你这是对大师的污蔑。”还有人鼓噪道。   “我们听大师的。”人们纷纷叫喊着。   翁大师满面笑容的对着学员们挥手致意:“本大师常年在长白山天池修炼,无论酷热严寒,蚊虫叮咬,几十年来连感冒咳嗽都不曾有过,怎么会生病呢?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有良冷酷的一笑,缓缓说道:“那你敢不敢让俺替你诊脉呢?”   翁大师双手一摊,坦然的说道:“这有什么不敢,就让大家认识下你这个庸医也好。”   有良二话不说,伸出右手抓住对方的一只手腕,发动了“中阴吸尸大法”。   翁大师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万万想不到对方的手刚一握住自己的手腕,一股巨大的吸力骤然而至,多年来修炼的真气竟如同泄闸洪水般的涌出......   他想着挣脱却丝毫使不出气力来,不由得心中大骇,若如此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被吸干而死。   “饶,绕了我吧......”翁大师哆哆嗦嗦的说着,惊恐万状。   有良手下稍微停顿,低声道:“那就要看你是否配合俺了。”   “配合,您说啥都完全配合。”翁大师带着哭腔,此时什么都得答应,保命要紧。   有良将其拉至麦克风前,大声的问道:“俺从大师的脉象上看出来,你的肝臟好像不太好。”   “我......“他双眼目光乞怜的望着有良,见对方冷冰冰的面孔,于是无奈的承认道,“乙肝,大三阳,您真是太准了,发病好多年,现在已经开始肝硬化了......”   有良微微一笑,说:“嗯,肾也不好嘛。”   “肾......”翁大师支支吾吾着,突感吸力又至,真气汹涌外泄,赶紧大声叫道,“神医啊,这你都看出来了?我有尿毒症,开始尿蛋白四个加号,后来尿血,现在每周都要透析呀......”   “咦,还有爱......艾滋病?”有良的劳宫穴猛地加大了吸力。   “有啊,我有艾滋病,医生说活不多久了......”翁大师“呜呜”的哭了起来,泪流满面。   有良嘿嘿一笑松开了手,已经差不多吸去了翁大师的六七成功力,然后啥话也没说转身离去,与党大师等人走出了先农坛体育场。   翁大师萎顿余地,万念俱灰,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宇宙功”门派就这么瞬间坍塌了。   “骗子,骗子......”人群中开始是零星的,后来全场都一齐喊叫了起来。人们亲眼目睹了方才那一幕,由开始时的震惊、茫然、委屈和到后来的愤怒,思想觉悟在短短的一刹那得到了升华。他们纷纷取下头顶上的铝锅和铝盆,不停的用手在敲打着,仿佛在擂动战鼓一般。   手底下的人来搀扶他,翁大师一推他:“快,快去查清方才这伙人的下落。”   那人匆匆跑下台,追出体育场大门,远远的望见有良等人正在上一辆出租车。   于是,他赶紧搭上另一辆的士,悄悄的尾随在了后面。   体育场内,上当受骗的人们愤怒的将铝锅铝盆掷到了台上,用京腔大肆的辱骂着:“你丫的,装的人五人六儿的,原来就一大骗子,真想给你一板砖,就知道什么是肝颤了......”   尽管翁大师犯了众怒,但却无一人敢于上前,都被其身上的艾滋病给唬住了。   翁大师灰头土脸的从后门溜走了,悄悄的拦了辆的士,直接驶向了西直门外大街,在京城动物园门口下了车。   此刻园门早已关闭,他溜到铁栅栏下见左右无人,双手扶地后腿儿一蹬,便“嗖”的窜了过去。然后默默的穿过林荫小道,径直来到了大猩猩馆的室外运动场围栏外。   月色清凉,四周静静的,夜空中偶尔传来其他动物的几下叫声,但随即又归于了沉寂。   “嗷嗷嗷......”翁大师发出轻微的低鸣,一直传送进了馆内。   不久后,一只体型巨大的银背雄性大猩猩从地廊中走出,跳过山石水池来到了栅栏前。   “翁大师,这么晚来找我有何事?”银背大猩猩的嗓音低沉而浑厚,胸腔内发出共鸣,仿佛具有穿透力。 第110章 夺舍   翁大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委屈的说道:“老祖宗,我今晚被一残疾人吸去了大半的功力,呜呜......”   “哼,老夫早就警告过你,应该静心潜修而不要入世,可就偏偏不听。尘世间,万物之中只有人是最阴险狡诈的,去到他们中间虽然能够享受到名利与美食,甚至还有女人,但到头来绝不会有好下场的。”银背大猩猩责备道。   “是,我已经知错了,但这口恶气出不去的话早晚会憋闷死,根本静不下心来修行。”翁大师难过的说着。   “你想让老夫怎样?”   “教训那家伙一顿,最好能杀了他。”   “唉,你沾染上了太多的人类恶习,究竟还是放不下恩怨情仇。好吧,事情的经过说来听听。”银背大猩猩叹了口气。   翁大师将今晚所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已经派人跟踪了那几个人,他们跑不掉的。”   “你进来吧。”银背大猩猩点点头。   翁大师双手扶地,后腿一蹬纵身跃过了围栏。   银背大猩猩身高足有两米,牠举起两只蒲扇般大的手掌捧住翁大师的脑袋,巨大的双唇揿在了他头顶囟门上,将自己的神识注入了进去。   银背大猩猩八百磅重的身子慢慢萎顿在了地上,就如同死去似的一动不动了。   “翁大师”一个“旱地拔葱”腾空而起,飞跃过了围栏,消失在了黑暗中。   在西直门外大街上,他拦了一辆的士,直奔永定门方向而去。   轻轻的摇下后座车窗玻璃,夜风徐徐,清凉而惬意。望着车水马龙的大街,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路旁衣着鲜丽的红男绿女,空气中还不时的飘来阵阵美食的香味儿,难怪翁大师沉醉其间而不能自拔呢。   先农坛体育场已经曲终人散,地上仍残留着几只被踩扁的破铝盆,除此而外空无一人。   “大师,您回来了。”那个跟踪而去的年轻人从墙角下跑出来。   “嗯。”“翁大师”嘴里含糊的应了声。   “他们住在什刹海附近的一栋四合院里......”那人递过来一纸片,上面写有详细的地址。   “好,你回去吧。”打发走了那人以后,“翁大师”换乘了一辆出租车,叫司机前往纸片上的地点。   大约亥时初,他便已经站在了憨叔家四合院前,瞧着大门紧闭,于是纵身飞过青砖围墙,轻轻的落在了院子里。   厨房内传来一阵嬉笑声,窗内隐约见到有人影晃动,于是便径直走了过去,用力推开了屋门。   “翁大师......”房内的人愕然的望着这位不速之客。   有良一行回到家后,众人对今晚的事儿仍旧余兴不减,有良机智的拆穿了翁大师的宇宙功,令其无地自容,想想就解气,谁让他对着大伙儿放屁来着。   憨叔憨婶弄了桌夜宵慰劳大家,此刻众人正饮酒聊天,其乐融融。   “翁大师”的目光落在了有良身上,这人瞎眼断臂,正是那个残疾人。   “翁大师,深夜来访,有何公干?”有良淡淡说道。   党大师冷笑道:“莫非是来寻仇的?”   “喵呜......”媚娘发出恐唬的低鸣。   “翁大师”对着有良拱拱手,口中平静的问道:“兄台如何称呼,是你吸走了翁大师的功力么?”   此话一出,大伙儿倒一下子愣了。   “翁大师何出此言?你......有健忘症?”有良大惑不解。   “何必装神弄鬼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党大师不耐烦的瞪着他。   “老夫胡不归,只不过是暂借翁大师的躯体一用。”   “你不是翁大师?”可儿惊讶的望着他。   “可儿,要以辩证的方法看待此人,他表面上是翁大师,这是假象,要透过现象看到其本质,所以可能又不是翁大师。”邢书记柔声说。   “那他到底是不是翁大师?”可儿给绕糊涂了。   “即是又不是,原来是现在不是,将来还可能是,这就是唯物辩证法的精髓所在。”邢书记解释道。   “还是相公明理。”可儿完全不知其所云。   “胡不归?”党大师思索道,“你莫不是‘夺舍’”   “翁大师”微微一笑:“没错,佛教称之为‘夺舍’,密宗又谓‘迁识’,道家则叫‘换形’,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   “党大师,何为‘夺舍’?”有良不解的问道。   “嗯,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中说道,‘释家能夺舍,道家能换形。夺舍者托孕妇而转生;换形者血气已衰,大丹未就,则借一壮盛之躯,与之互易也。’意思是说,修道者往往不甘心这辈子学到的东西就这么散失,因此换个肉体继续修行。”党大师解释说道。   胡不归闻言赞许的点点头:“没错,‘夺舍’重的是换肉体,‘迁识’重的是意识的延续,‘换形’重的则是死后借助新的肉体继续修行。古人曰,‘生者寄也,死者归也。’生,不过是寄居在某个身体里面而已。死,亦不过是离开身体继续漂荡,重新物色新的寄居体罢了。佛教认为,尸体只不过是一具臭皮囊,暂时的栖身之所,早晚是要坏掉的。因此‘夺舍’的这个‘舍’,就是我们现在的这具皮囊。可是尘世间,试问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的舍弃呢?”   有良闻言深感此人极不一般,于是起身离座恭敬的说道:“胡先生,方才怠慢了,请坐。”   胡不归也不谦让,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目光望着桌子上剩下的菜肴,伸手抓了一块五花肉片扔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口中感慨的说:“很久啦,又吃到了人类的食物,果然色香味儿俱全,难怪翁大师乐不思蜀呢。”   “在下有良,胡先生若不嫌弃,咱们一块饮酒如何?”有良问道。   胡不归点点头:“恭敬不如从命,老夫就破例一次无妨。”   党大师抓过五粮液酒瓶,为胡不归斟满了酒,添上一副碗筷。   “吱溜”一口,胡不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啧啧嘴赞道:“甘、甜、洌、醇、辣、爽,果然比自来水强多了。”   众人面面相觑,此人言语怪异,不知是何来路。   “胡先生,俺有一事不明,还望释惑。”有良说。   “请讲。”   “若是夺人家的‘舍’,被夺之人自然不愿意,那又如何夺得呢?”有良感到不理解。   胡不归微微一笑:“那就要看谁的‘凝神术’更高了。”   “凝神术?”   “蒲松龄曾经评价《长清僧》里面的老僧时说,‘人死则魂散,其千里而不散者,性定故而。余于僧,不异之乎其再生,而异之乎其入纷华靡丽之乡,而能绝人以逃世也。’凝神术有成者,定力必深。同样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中也有如下记载,‘人有不伏其死者,所以既死,而此气不散,为妖为怪。如人之凶死,及僧道既死多不散,神道务养精神,所以凝聚不散。’修行之人,道行越高的凝神术越强,夺舍的能力也就越大。”胡不归解释说道。   “相公,他不会是来‘夺舍’的吧?”可儿害怕的直往邢书记的怀里钻。   “可儿别怕,”邢书记安慰下她,随即拍案而起,怒斥道,“简直是无稽之谈,所谓‘夺舍’同‘宇宙功’一样的荒唐。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早就告诉我们,‘物质决定意识,意识是物质的反应’,意识怎能脱离物质而存在呢?肉体消亡,意识的载体也就不存在了,还夺什么‘舍’,哪有‘舍’可夺?”   党大师在一旁则表示了不同的看法:“邢书记,你可知藏传佛教的‘转世灵童’么?道行特别高的活佛临圆寂之前,会将自己将要‘转世’,也就是‘夺舍’的方位座标预先留下遗嘱以便于寻找,这在藏区已是不争的事实。”   “荒谬。”邢书记嗤之以鼻。   “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于89年1月28日圆寂后,国家按照宗教仪轨秘密寻访其转世灵童,最后在西藏加黎县一普通藏民家找到了他。此童名为坚赞诺布,出生时舌头上就带有一个白色的藏文字‘阿’,这是一个神圣的符号,代表了佛的报身,证实其就是十世班禅的转世灵童,‘夺舍’成功了。”党大师嘿嘿笑道。   邢书记想了想:“那孩子何时出生的?”   “出生于90年2月13日。”党大师答道。   邢书记略一思索,依然抓住了把柄,嘿嘿的笑着说:“十世班禅1989年1月28日圆寂,灵童1990年2月13日出生,这中间相差了一年,难道是魂魄在外游荡了一年多才去‘夺舍’的么?”   “这个嘛......”这下轮到党大师无话可说了。   胡不归见两人争论不休,于是微微一笑道:“二位不必过于执著,‘夺舍’有不同的形式,如胎生夺舍,寿终夺舍,飘魂夺舍以及附体夺舍等。像这位姑娘就是‘附体夺舍’中的‘借尸还魂’,党大师则是麝香猫‘附体夺舍’,而邢书记又与众不同,是远古蠕头蛮‘卵生夺舍’。”   老白在旁边想溜走,胡不归手一指他:“白花蛇‘飘魂夺舍’。”   此言一出,惊骇众人,空气骤然间紧张起来了。 第111章 胡不归   “你究竟是什么人?”有良的语气冷冰冰的。   “老夫是长白山天池修行千年的火狐。”胡不归平静的答道。   “你还是为翁大师寻仇来了。”有良阴眼直视对方的双瞳,心中不由得暗自吃惊,在其眸子深处竟然呈现出一个满脸生有络腮胡须的大汉面孔......   “非也,”胡不归淡淡一笑,“老夫是来道谢的。”   道谢?众人皆感愕然,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夫是唐贞观年间的长白山赤狐,已在天池修行了千年,而后化为人形。清康熙四十一年春,天池火山喷发,天地晦螟,烟焰腥臭,遍野雨灰,恰似焚蚌,人兽不堪重热,避之唯恐不及。自此,老夫便入关遍游中原地理山川,隐匿于市井,民国初年来到了京城。纵观历代王朝更替,军阀混战,百姓苦不堪言。以及后来的东瀛入侵和国共内战,更加深感人类自相残杀之血腥恶毒,不耻与之为伍,遂夺舍栖身于动物园中。”胡不归道出了自身来历。   众人默默的看着他,都没有吱声。   胡不归继续说道:“翁大师是长白山中修炼数百年的赤狐,受到改革开放潮流的吸引,于是附体夺舍来到了京城。但其毕竟道行尚浅,定力不足,沉溺于灯红酒绿与名利场中不能自拔,老夫曾多次劝说而不听。今晚这位有良先生出手教训了他,令其有所悔悟,老夫心里甚为感激,准备带其在京城动物园内脱离世俗,潜心修行。”   众人闻言皆松了口气。   “不过老夫有句话还要奉劝有良先生,”胡不归停顿了下,然后郑重的劝说道,“尘世间万物皆有灵,并非人类所能独占,动物们也在刻苦的修行,其艰难程度更是远超人类之修炼。可是你随便的一吸,便毁掉了人家百年道行,如此也未免太残忍了些,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如同当头棒喝,有良猛然间似醍醐灌顶,多年来从未想过这档子事儿,以为身怀“中阴吸尸大法”便可纵横天下,不高兴就吸了你,哪儿还为对方考虑过?   “胡先生教训的是,俺真的是惭愧。”有良此刻是发自内心的说道。   胡不归微微一笑:“当然,有些作恶多端的修行者,残害生灵之辈,无论其是人或兽,除之亦无不可。”   “有良受教了,多谢胡先生点拨。”有良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心中很是舒畅。   “你吸取翁大师功力用的是何等异术?”胡不归问道。   “中阴吸尸大法。”   “哦,莫不是中原早已失传的东晋郭璞所创之‘吸尸大法’?”胡不归愕然道。   “正是。”   “怪不得呢,”胡不归怅然叹道,“此法乃中原第一邪术,据说郭璞临终前生怕此术为恶人所得,危害世间,因此带入棺中长埋于地下,想不到今世竟然还有传人。”说罢,自斟满杯酒,一饮而尽。   “原来是只老狐狸精啊。”可儿悄悄的说着。   邢书记的蠕头蛮身份被人家一语道破,满肚子的政治理论也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党大师此刻谨慎的询问道:“前辈,您为什么叫‘胡不归’呢?”   “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说,‘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老夫何不归隐去呢?唉,原本蜗居修行千年的白头峰连同长白山天池的一半竟然划归胡人所有,据说还更名为了‘将军峰’,呸......”胡不归嗤之以鼻。   ‘胡先生,可儿这厢有礼了......”可儿站起身来道了个万福,嘤嘤说道,“适才听先生一席话,觉得您精通夺舍附体之法,可儿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胡不归颌首一笑:“请讲。”   “可儿借尸还魂还觉得不难,可若是附活人之身后,如同大病一场,需要很久方能恢复元气,这是何故?”可儿询问道。   “夺死人之舍,无须与其神识抗衡,自然较为顺利。夺活人之舍,若遇定力强者,如僧道等修行者,当属不易。即便是夺舍成功,亦会产生诸多灵障,需要时日加以磨合,因而会导致身体与精神上的不适,所以附身或是夺舍也需要寻找合适的宿主。”胡不归解释说。   “那什么样的宿主才是合适的呢?”可儿接着问道。   “嗯,每种动物寻找的宿主都有自己独特的偏好,譬如狐仙附体,大都是寻找如下类型之人,一是脸形如狐,二是性感的女人,三为偏食之人,四则经常烦躁不安,歇斯底里的人,五是很计较,很势利之小人,六乃欺善怕恶之人,七是经常头皮刺痒以及性欲较强之人。”胡不归如数家珍般的罗列着。   “哦......”可儿用心的记下。   “像’长仙‘,也就是蛇灵所钟意的宿主,大都是好饮酒之人,性情阴沉者,青楼女子与寻芳客,妖艳女人以及好色、怕冷和患有近视眼的人。”胡不归一指老白说道。   “多谢先生指教。”可儿恭敬的再次施礼,然后坐下了。   “胡先生果然博学,但不知今晚只是为传授学识而来的么?”党大师报以怀疑的口吻。   “呵呵,老夫一是来道谢,二来劝善,别无他意。”胡不归朗声笑道。   “承蒙先生点化,有良感激不尽。”有良起身示意。   “好了,老夫也该要告辞了。有良,今后若有为难之事,可去京城动物园猩猩馆找我,那只最年长的银背大猩猩便是老夫。”胡不归说罢起身,顺手将半瓶五粮液揣入了怀中,然后潇洒的走出了房间。   东厢房内,二丫哄庸儿睡了以后,自己坐于床上正在练功。   胡不归途径院子时,瞥见厢房窗户上映射出了五彩光晕,不由得感叹道:“京城果然乃藏龙卧虎之地,想不到这小小的胡同里也竟然隐匿有五色幼魇,老夫不虚此行啊......”   胡不归出了什刹海胡同,在街上拦了辆夜班的士直接返回了动物园。   当其神识重新回到宿主银背大猩猩体内后,懵懵懂懂的翁大师急忙问道:“老祖宗,你杀了那个瞎眼断臂的残疾人么?”   银背大猩猩“嘭嘭”击打了两下厚实多肉的前胸,厉声训斥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那’残疾人‘乃是旷世高人,这次对你不过是略施惩戒而已,你要迷途知返,就在猩猩馆中与老夫一同隐匿修行吧。”   “不行啊,老祖宗,我还有不少的存款没花完呢。”翁大师连声央求道。   胡不归根本没有理睬他,蒲扇般的大手拎着他径直走进了地廊。   次日,有游人隔着猩猩馆的大玻璃墙,惊讶的发现银背大猩猩与一只年幼的小猩猩正盘腿在舍内打坐。小猩猩不耐烦的东张西望,被银背大猩猩劈头就是一巴掌,地上还摆放着一个五粮液空酒瓶。   京城动物园大猩猩馆的围栏外发现了一具中年人的尸体,警方拉起了警戒线,市局的刑侦技术人员正在勘察现场。   四周聚集了不少围观的游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毕竟是在京城著名的旅游景点死了人,影响较大。   死者身上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也无发现有任何的创伤,不太可能是遇袭身亡,也许有什么病或是服毒,但选择的地点却很是令人费解。据警卫人员回忆,昨晚闭馆后已经彻底检查过,并无游客滞留在园内。   “咦,这不是翁大师么?”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惊异说道。   刑警们闻言立刻找出了说话之人,那是一个领着小孙子来看动物的老年妇女。   “你认得死者?”刑警取出了记录本。   “没错,这人就是翁大师,”老太婆近前仔细瞧了瞧,肯定的说道,“昨晚在先农坛体育场还听了他的’宇宙功‘报告会呢。”   “报告会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刑警记录着。   “本来宣讲得好好的,后来突然就乱了......”老太婆将昨晚场内所发生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   “你是说,昨晚有个瞎眼断臂的年轻医生上台拆穿了翁大师,然后他们就匆匆离开了体育场么?”刑警说道。   “是啊,当时体育场里十分的混乱,还有个什么县委书记跑上台去胡说了一气儿呢。”   “县委书记?”刑警诧异的望着老太婆。   “对了,我想起来了,说是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好象是黄龙府,姓什么来着?嗯......没错,是’邢书记‘。”老太婆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咯咯的笑了。   “黄龙府...... 那就是吉林省农安县,”刑警队长思索着,随即吩咐道,“这位姓邢的县委书记和那个瞎眼断臂的年轻人,作为重点对象立即展开调查。”   回到市局后,刑警们经查档案后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位“县委邢书记”竟然就是多年前公安部通缉的国家文物局盗窃古尸重要疑犯。此事非同小可,市局立即专程派人向公安部刑侦局做了汇报。   张局长听完案情介绍,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子,自言自语道:“邢书记,你终于又出现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瞎眼断臂的年轻人必定是有良了,身份证上的名字释了去。自打其从婺源县局越狱以后,自己曾经向首长打听过,说主人很看重此人,想要收归麾下,如今他竟然与那位邢书记搞到了一起。   张局长寻思良久,最后操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秘密号码。   “主人,我是张局长,京城动物园内发现了一具男尸,经确认此人系’宇宙功‘的翁大师,此事牵涉到了释了去,也就是有良......”张局长将案情扼要的述说了一遍。   “老夫知道了。”电话那头挂断了。 第112章 重返李家沟   “铃......”有良的大哥大手提电话响了。   “有良吗?”主人沙哑的声音。   “俺是。”有良应道。   “干得好,吸干了翁大师,宇宙功从此从江湖上彻底消失,不过尸体你并没处理妥当哦......”主人嘿嘿笑道。   “尸体?”有良一怔。   “嗯,翁大师的尸首在动物园大猩猩馆外被发现了,现在公安部门正在暗中排查嫌疑人,你和那位昨晚上台逞能的邢书记都是重点怀疑对象,因此需要离京暂避一下风头,等候老夫的进一步指示。”主人吩咐说。   有良想了想,在京暂时也无事可做,客家嬷嬷的汗青要到明年的八月十五中秋才能够制成,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带二丫回去李家沟瞧瞧。   “老魇,俺已经解决了’宇宙功‘,现在应该交还鬼壶了吧?”有良说。   “呵呵,一个小小的’宇宙功‘还不行,后面还需要做几单大的,况且鬼壶现在正用于医治秋波老妪走火入魔而导致的面部畸形。放心,老夫绝不会食言的。”   “那好吧。”有良无奈的说道,心想一旦断臂长出来,自己与二丫两人携手,便有可能合力制服白光魇,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撂下电话,有良召集大家来到了东厢房内。   “翁大师的尸体在动物园被发现了,公安部门正在寻找我们,因此现在需要离京暂避风头。”有良介绍了情况。   “如此说来,胡不归让翁大师丢弃了那具皮囊,真的带着他在大猩猩馆隐匿修行了。”党大师分析说道。   “好呀,又可以去游山玩水啦。”可儿拍掌叫好。   “了去大师,以党某之见,就不如去香港吧,司马大佬一直在恭候着您的大驾呢。”党大师建议道,他始终都在寻找机会劝说有良归顺14K,如今发现他的老婆二丫竟然是一只幼魇,若是能一起拉拢入了帮会,那可是奇功一件。   有良笑了笑,说道:“二丫也很久没回老家看看了,要去给她爹上上坟,也顺便让庸儿见下外公,所以我们决定还是先去汉中留坝李家沟,然后再做打算。”   “李家沟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吗?”可儿问。   “当然有啊,紫柏山、张良庙、风云寺,还有褒斜栈道可以去看看。”二丫如数家珍般的说道。   “褒斜栈道?是’烽火戏诸侯‘的那个美女褒姒的家乡么?”可儿一听来了兴趣。   “可儿懂得真多,”邢书记柔声赞道,“据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以及’萧何月下追韩信‘的典故都是出自于此。”   “那可儿也要去。”可儿兴奋的跳了起来。   “归乡上坟,孝心可嘉啊,党某愿意一同前往,也为李老爷子上柱香。”党大师呵呵说道。   “我也去。”老白表示赞同,说心里话他也无处可去,只要能和自己一手栽培的幼魇在一起,已经是很满足了。   党大师随即打电话安排火车站工作的香功弟子,在去西安的火车上预订了两间软卧包房。   黄昏时分,有良一行人辞别了憨叔憨婶,打的来到了火车站,登上了前往西安的列车。   紫柏山下,阴雨绵绵。   黄昏时分,留坝县李家沟笼罩在茫茫雾霭之中,泥泞的小路上走来一行人。   刚一进村,便惹来了一阵犬吠。   “喵呜......”媚娘从有良的背囊中探出头来恶狠狠的瞪着那群杂毛土狗,吓得它们灰溜溜的躲进篱笆后面不敢吱声了。   “哎呀,是二丫回来了。”隔壁家大婶惊讶的叫了起来,邻居们纷纷跑出门,上前嘘寒问暖,好不亲热。   “这孩子是......”大婶诧异的望着二丫怀中的婴儿。   二丫甜滋滋的说道:“这是我的庸儿。”   “唉,要是李老爹还在,见到外孙儿该有多高兴啊。”大婶揩拭着眼角的泪水,幽幽说道。   老屋子里一切照旧,只是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几位邻家妇人帮忙一起打扫,很快便拾掇利索了。随后又送来了米面和油盐酱醋等物,还顺便拔了些自家菜园的新鲜蔬菜。   “看看,这就是劳动人民群众之间朴实的阶级感情。”邢书记感慨的说道。   “李家姑爷,我们来道喜了。”院子里走进来几户当家男人,手里拎着酒瓶和几只鸡,笑呵呵的说道。   “是啊,在咱们李家沟,添丁可是件大事儿。”   “正好又有外乡来的客人,大家一起聚聚。”   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大都是村里的李姓亲戚。   不多时,灶间炊烟升起,屋内弥散着菜籽油炖草鸡浓浓的香味儿,那是一种久违的家乡气息,二丫嗅着不由得眼眶湿润了。   “可儿,”邢书记用力的吸了两口,触景生情的说道,“在我们黄龙府,小鸡炖粉条那才叫个好吃呢,县里的同志下乡去,最得意的就是这口。”   炕桌一张不够,隔壁大婶又扛来一个,众人围着两只大搪瓷脸盆,里面的炖鸡热气腾腾,香味儿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媚娘早就偷偷捞走了两只肥大的鸡腿,躲在灶间柴堆后面啃食着,吃得是满嘴流油。   “姑爷,你这胳膊是......”邻家大婶望着有良的断臂惊讶不已。   有良淡淡一笑:“不小心给弄没了。”   乡亲们的目光都望向了二丫,深深的为其感到惋惜,在乡下若是缺少了一只手臂,很多农活都干不了,家里日子必定会十分清苦。   有良微微一笑,让党大师打开其携带的一只大皮箱。   皮箱开启后,老乡们的眼睛都直了,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成捆的百元大钞,足足有好几百万......   这是有良在西安市建设银行提的现金,还多亏本地的香功学员帮了忙,不然如此一笔巨款手续还是挺麻烦的。   “这是俺和二丫为感谢村里的乡亲们,特意送给大家的礼物,村里人每户二十万。”有良说道。   空气仿佛凝滞了,村里的乡亲各自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在九十年代初期,关中地区万元户寥寥可数,每户二十万!他们根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时间也仿佛停止了,只闻他们自己“嘭嘭”的心跳声。   “姑爷,您说的是真的?”年长的李姓老者试探着问道。   “当然是真的,饭后就分给大伙儿。”有良答道。   “李家姑爷,那年头一回见面,就知道这孩子将来必有大出息。”老者松了口气,嘴里乐呵呵的夸道。   “可不是嘛,当时大伙就说咱李家姑爷,浓眉大眼,天庭饱满,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面相。”有人附和着。   有良干皱皱的瞎眼不好意思的眨巴了两下。   酒足饭饱之后,全村的乡亲们都闻讯赶来,个个喜气洋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当他们各自捧回自己的那份巨款回到家后,是夜久久未有熄灯,难以入睡,还不时的传出朗朗笑声。   隔壁大婶以前对李老汉一家人颇多关照,因此有良特意给了她双份,算是还了人情。这一番施舍,算下来在五亿资金里,也就不过是个零头而已。   次日清晨,全村的乡亲们都早早的候在了院门口,各自带来了不少的香烛和烧纸,要陪着有良二丫一同上山为李老汉祭奠祈福。   乡亲们男女老少排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走上紫柏山,来到了李家祖坟前,焚香烧纸,磕头祭拜,场面宏大,气氛庄严。   “庸儿,这就是你外公的坟墓。”二丫噙着眼泪放下孩子,扶着其象征性的拜了三拜。   “爷爷、爹、娘,二丫带庸儿来看你们了......”二丫嘴里念叨着,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山坡树林里,有个人默默的站立在一株大柏树的后面,正在偷偷地监视着。   上坟过后,乡亲们一起下山各自回了家。   老屋内,众人开始商量着下一步的打算。   党大师首先开口了:“了去大师,你们夫妇还没有游览过香江吧?若是庸儿能在香港上幼稚园和读书,将来英文会相当好,而且能学到真本事,不像内地的应试教育制度,培养出来的都是没用的废材,只会喊两句空洞的政治口号而已。”   “党大师,”邢书记立刻反驳,“此言大谬,你知道什么叫做’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吗?在国内,孩子们从小就受到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熏陶和教育,培养的是由红又专的人才。从红小兵到红卫兵,由少年先锋队红领巾、共产主义青团再到共产党员,成长过程里外都是红彤彤的。而香港那种资本主义社会中长大的孩子,除了自私自利、吃喝嫖赌之外还会什么?若是庸儿送去了那种地方,完全是误人子弟。”   党大师不服气儿:“邢书记,如果照你这么说,国家领导人的子女大都送去了美国这种地方留学,难道他们就不怕’误己子弟‘么?”   “呵呵,党大师啊,你这就是鼠目寸光了。”邢书记颇为得意的嘿嘿两声。   “此话如何说起?”党大师问。   邢书记压低声音悄声说道:“告诉你吧,他们是去卧底的,为了将来解放全人类,我们的领导人忍痛割爱,将自己的子女送去西方社会卧薪尝胆,这种博大无私的胸怀岂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相公说得没错,那些红毛洋人的国度茹毛饮血,惯于生食,男女乱交,礼崩乐坏,这还是当年和珅大人告诉可儿的呢。”可儿坚定的站在邢书记这一边。   有良见两方争执不下,于是岔开话题说道:“大家既然来到了汉中,何不先去汉中的风景名胜游览一番?”   “好呀,好呀。”可儿首先拍手赞成。   “不如就去战国时期开凿的褒斜道看看如何?”老白是文物专家,对陕西的历史古迹尤为熟悉。   众人都无异议,于是收拾停当后便启程前往褒谷口,有良照例背上行囊,里面最重要的就是那幅《敦煌夜魇图》了,必须随身携带。   媚娘跳进背囊里,牠同时也负有看守画轴之责。   紫柏山树林中的那个人若隐若现的远远尾随在了后面。 第113章 褒斜道   褒斜栈道,开凿于战国时期,是古代秦川入巴蜀的必经之路。北起斜谷口,南至褒谷口,其间沿褒斜二水穿越秦岭,故称“褒斜道”,全程五百里。   一路走来,岩壁陡峭,水流拍岸,古栈道悬空于深沟险涧,壁立千仞,窄若羊肠,令人举步心惊肉跳。   老白充当起了义务讲解员,边走边介绍说:“战国中期,秦国在褒斜古道的基础上,逢山开路,造孔架栈,将其扩建为栈道。秦惠文王更元十一年(公元前314年),秦派张仪、司马错伐蜀,经褒斜栈道攻入蜀中。两千多年来,栈道时通时塞,多次毁于战火。当年刘邦自子午道来汉中后,曾烧毁栈道,’示天下无还心‘,以麻痹西楚霸王项羽。后来韩信命樊哙’明修栈道‘,带大军’暗渡陈仓‘进入关中,此便是典故之由来。”   “佘教授不愧是大学者,懂得真多。”可儿赞道。   “褒斜古道迄今已经通行了3000多年,为古代先民沟通巴蜀与三秦可谓是功不可没。只可惜1969年修建石门水库,至1975年大坝蓄水,栈道石门以及将军铺、褒姒铺、《栈道平歌》摩崖石刻与栈道等遗迹统统都淹没在了水库中。”老白说着惋惜不已。   “那么,长江三峡水库岂不是要淹没更多的文物古迹?”有良突然说道。   “那是自然,文物损失将更为严重,是国家文明之殇啊。”老白长叹一声。   众人一面欣赏着山川景物与褒姒栈道遗迹,谈古论今,耳畔听着路旁草丛内螽斯蝉鸣,大发幽幽思古之情。然而,谁都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小山包上隐约站立着几个人,一僧三道,正在注视着他们。   其中秃顶老僧从怀中取出一只紫檀小木匣,揭开封印,轻轻的抽出了匣盖。匣内躺着一只手指长短、色彩艳丽的虫子,形状如田间常见的椿象,但背甲却像极了人的脸,其中眼睛、嘴巴和鼻子惟妙惟肖,面容庄严慈祥,酷似一尊佛头,还长着卷毛佛螺髻发。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树一菩提,一叶一如来......”老僧口中诵念着。   那怪虫缓缓的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睡眼,后背翼展上的佛头双目炯炯有神,隐约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   “梭罗嘛嘛吽......”老僧随即远远一指谷底正在游览的那几个人。   那虫儿随之振翼飞出了紫檀木匣,在老僧头顶上盘旋了两圈,然后径直朝着他们飞去。   但凡怪虫所经之处,原本螽斯蝉鸣的昆虫叫声立即戛然而止,如同死寂一般。   有良一行人里面,唯有老白较为警觉,这也是其蛇类的天性使然。此刻,他似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儿,方才还在聒噪不停的虫鸣之声怎么突然就鸦雀无声了呢?   这一僧三道,正是无欲老僧与仙圣子以及玄机子和玄真子等人。自那日从僰王山上趁乱溜走以后,原本打算原路回昆明的,但总觉得事有蹊跷,尤其是无灯教授去下落水更换衣衫后,竟然一去不复返,而且那位陪同的警官恍若没事似的,所以肯定背后有什么古怪。   “鬼壶很可能已经落入无灯教授之手,因此他才会不辞而别。”无欲老僧沉吟道。   “咱们不能就这样白跑一趟,便宜了那个身体畸形的无灯教授。”仙圣子捂着自己的断腕,恨恨的说着。   “师叔,我们干脆追踪那个无灯,然后伺机把鬼壶抢到手。”玄机子建议说。   “对,师叔的手都伤了,怎么也得有所补偿才是。”玄真子也附和道。   几人商量后,最后决定追踪无灯教授而去,在僰王山镇打探到其租了辆汽车前往了宜宾,于是仙圣子等人也搭车匆匆赶去。当他们一路风尘仆仆的追赶到了京城,无灯教授早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仙圣子在京城一面养伤,同时四处寻访无灯教授的下落,但始终无果。最后派玄机子和玄真子守候在京城火车站,结果却发现了邢书记与可儿一行人登上了去往西安的列车,于是这一僧三道便尾随其后,一路来到了汉中留坝李家沟。   鬼壶是邢书记携来僰王山的,他们与无灯教授又同时出现在了京城,这事情的背后很可能有联系,说不定风后的骷髅头又回到了邢书记的手中。   “无欲大师,阿修罗虫能够探知到鬼壶是否在邢书记身上么?”仙圣子谨慎的问道。   “此佛虫数百年长伴青灯古佛,自然能够识别怪异的气场,鬼壶内蕴含有强大的远古祝由磁场,所以应该不难发现。所以才先派其先去探查一番,若没有异常,老衲也不愿意贸然出手。”无欲老僧沉吟说。   阿修罗虫在邢书记等人头顶半空中盘旋了两圈,最后直奔有良身后的背囊而去。   老白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山道两侧的草丛,暂时没有告知大家,反正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普通的山野蟊贼也根本不在话下。   阿修罗虫感受到了背囊内透出了古怪的磁场,于是悄悄地落于其上,想要钻进背囊的缝隙中去一探究竟。   就在这时,背囊盖布猛然间掀开,随即“喵呜”一声低吼,里面伸出一只猫爪拍击过来......   阿修罗虫大吃一惊,身子瞬间向后180度腾翻,腹部顶端的喷嘴“嗤”的射出一股毒烟,然后振翅飞上了半空朝着小山包而去。   “喵呜......”媚娘闪电般的窜出背囊,双爪疾速的朝空中抓去,但还是迟了一步扑了个空。   有良急忙回身,鼻子里嗅到一股怪异的香菜味儿,护体噬嗑针气虽然随即将其化解掉了,但胸中仍感到有些不适。   随着媚娘的叫声,众人急视之,望见半空里一只小飞虫正在远远的遁去。   “大家小心,有古怪。”老白此时才发出了警告。   小山包上,无欲老僧伸出手掌,阿修罗虫轻盈的落在了上面。   “阿修罗虫,你可有什么发现?”无欲老僧问。   那只斑斓的佛虫点点头,扇动着翅膀在掌心肢舞,传达着信息。   “果然不出老衲所料,鬼壶就在那个年轻人的背囊里。”老和尚呵呵笑道。   “太好了,我们这就去将其夺来。”玄机子和玄真子师兄弟俩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仙圣子虽然也觉得机会来临,但其毕竟江湖经验老道些,口中谨慎的说道:“邢书记身边的几个人不知是何来路,千万不可轻敌大意。”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家记住,我们只要鬼壶,切不可随意伤人。”无欲老僧说罢,手中托着阿修罗虫,率先走下了山坡。   “哈哈,邢书记,别来无恙啊。”无欲老僧来到跟前朗声说道。   邢书记惊讶的望着他们,想不到在这褒斜道上竟会与之相遇。   “邢书记,你们夫妇俩不是摔到天生桥下去了么?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仙圣子背着长包袱打起了哈哈,那里面就是那把平西王的真武七星剑。   “相公,这些人不怀好意。”可儿想起了僰王山飞雾洞内的场景,警惕的说道。   “可儿,别怕,”邢书记安慰了下她,然后正色说道,“国家四个现代化征程刚刚开始,本书记岂能轻易摔死呢,还有许多的革命工作要做。”   老白目光瞥见老和尚手中的怪虫,心中疑窦重重,此虫相貌怪异,背翼上的图案竟然有如一尊佛头,方才突袭媚娘不知何故?   “喵......”媚娘在二丫脚边发出了恐唬的低吼声。   党大师上前一步,疑惑的盯着无欲老僧问道:“在下中国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党大师,请问法师如何称呼?”   “老衲昆明西山太华寺无欲。”老和尚微微一笑。   “这位呢?”党大师目光瞥向了仙圣子。   “贫道昆明鸣凤山太和宫仙圣子。”仙圣子板着脸答道。   “既然两位是邢书记旧识,不知为何先不露面却以怪虫相袭?”党大师江湖经验丰富,言语直指要害。   “怪虫?”无欲大师面色一板,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此乃佛虫,名曰’阿修罗‘,长伴我佛数百年,其修行远在老衲之上,施主切不可轻言亵渎。”   “佛虫?”有良嘿嘿两声,“即是佛门有道之虫,为何要鬼鬼祟祟的偷袭俺?”   “有良哥,什么’佛虫‘?明明就是一只乡下常见的放屁虫嘛。”二丫抱着庸儿冷笑着。   “村妇大胆,竟敢污蔑’阿修罗虫‘。”玄机子和玄真子异口同声的呵斥道。   “就是’放屁虫‘怎么啦?还叫’臭大姐‘呢,专门蚕食水稻和果树,是乡下田间里的大害虫,不信你拍死它,看看有多臭就知道了。”二丫反唇相讥,毫不示弱。   “阿弥陀佛,”无欲老僧没有理睬他们的争辩,转向邢书记问道,“你在京城里可曾见到过无灯教授?”   邢书记闻言诧异道:“本书记见无灯教授与否,和大师又有什么相干?”在飞雾洞中,这个老和尚同那个妖道一直觊觎鬼壶,也并非什么善良之辈。   “如此说来,就是见过了。”无欲老僧嘿嘿一笑。   “见过又怎样?”邢书记没好气儿的答道。   “哈哈,老衲别无他事,就请交出鬼壶来吧。”老和尚双目中精光四射,早已没有了佛门高僧的庄严之相。 第114章 困画   众人闻言都愣住了,原来这一僧三道是冲着鬼壶来的。   “鬼壶?”邢书记哈哈大笑,“在僰王山飞雾洞你们可都在场的,风后的骷髅头明明是在石壁后面的溶洞里,现在怎么来问本书记要?”   仙圣子阴沉的冷笑着:“你们夫妻俩养的那头宠物小猪装神扮鬼将鬼壶骗到了手,然后无灯教授借着换衣服为名不辞而别,随后你们又在京城里偷偷碰面,这里面的猫腻以为能骗得了贫道么?”   邢书记义正言辞的加以反驳:“请问,鬼壶是你们的么?那是本书记从蓝月亮谷中借来,用完是要还回去的。”   仙圣子面对无欲老僧相视一笑,嘿嘿两声:“怎么样?不打自招了吧?告诉你这个愚笨和冥顽不化的县委书记,鬼壶是炎黄子孙先祖风后的头颅,是珍贵的民族文化遗产,不属于任何私人所有,也包括传说中的所谓’蓝月亮谷高人‘。贫道和无欲大师准备拿来鬼壶仔细的研究,集释道两家的大智慧加以破解,而后嘛,自会将成果向国人公布,造福全体百姓。”   有良不耐烦的对邢书记淡淡说道:“跟他们啰嗦这些废话干嘛?鬼壶根本就不在我们手里。”   仙圣子听罢打量着这位瞎眼断臂的年轻人,口中咄咄逼人:“你既然不肯承认,那么敢不敢当众打开背囊一观呢?”   二丫抱着庸儿贴近有良耳边悄声道:“有良哥,就让我打发掉他们算了。”   有良摇了摇头:“二丫,胡不归那晚的话令俺寻思了很久,现在我们有了庸儿,他的父母不应该是动辄杀人的莽汉,尽可能的以理服人。”   二丫埋头瞅着酣睡中的婴儿,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吧,就给你们看一眼,若是没有,就请不要再无理纠缠了。”有良撂下背囊翻过来一倒,“哗啦啦”散落了一地。里面有一只手提电话,几摞钞票,梳子、小镜子以及婴儿尿布等等,根本就没有鬼壶。   仙圣子和无欲老僧面面相觑,一脸的惊讶之色,不可能啊,阿修罗虫绝不会弄错的。   “你们看清楚了,并没有什么’鬼壶‘,几位就请回吧。”有良淡淡说道。   “且慢,”老和尚转向手中的阿修罗虫,口中念念有词:“梭罗嘛嘛吽......”   阿修罗虫探头瞧了瞧地上散乱的物件,然后腾空而起径直落在了那幅卷着的画轴上,拍打着双翼,显得异常的兴奋。   无欲老僧与仙圣子迅速的交换了下眼色,随即问道:“那是什么?”   “私人物品而已。”有良鼻子哼了声。   “打开看看。”老和尚吩咐道。   二丫沉不住气了,怒气冲冲的刚要发作,被有良制止住了。   “大师,这是俺的画轴,又不是你们要寻找之物,如此强逼与人,是何道理?”有良仍旧是以平和的口吻说着。   二丫颇为诧异的望着丈夫,奇怪他的脾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与以前好似判若两人。   无欲大师冷笑道:“阿修罗佛虫能够探知尘世间奇异的磁场,你的这幅画轴里大有古怪,老衲不得不查个明白。”   “笑话,”邢书记在一旁实在是憋不住了,对其行为严厉的加以痛斥,“你是公安局的么?一个和尚道士有什么权利搜查中国公民的私人物品?”   党大师也忿忿不平的说道:“如今的宗教是怎么了,简直是强取豪夺,党某实在瞧不过眼儿去了。”说罢,脱下唐装上衣,小心翼翼的折好交到老白手里,然后张开双臂做飞翔状,准备发出香功。   “哈,想要动手么?”玄机子和玄真子怪叫一声,双双抽出腰间的秃柄佛尘,拉开了架势。   仙圣子回手取下身后的长包袱,手腕一抖现出了七星宝剑。   “知道这是什么剑么?”仙圣子哼了声,“这就是平西王吴三桂的真武七星剑,这幅画轴内定是藏有妖孽,本道长今日便要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有良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真的要看么?”   “要看。”玄机子和玄真子异口同声。   “可别后悔。”有良淡淡一笑。   “废话少说,赶紧打开。”仙圣子一晃手中硕大的宝剑威胁道。   有良蹲下身来,解开画轴系带,随手一抖展开了《敦煌夜魇图》......   明月当空,漫漫无际的浩瀚沙漠,黑暗中如怪兽爬伏着的古城堡,层层叠叠的石窟在月色里显得苍凉而诡异......   “《敦煌夜魇图》!”仙圣子面色遽变,不由得失声叫道,“这是失传了上千年的张天师手迹,道家的至宝,天啊......”   无欲老僧手捋胡须呵呵的笑了起来:“虽然鬼壶未得,但有张道陵的遗世墨宝也算是不虚此行啊。”   “师叔!快看,这画中竟然有生物在活动......”玄机子愕然的惊呼起来。   仙圣子与老和尚急视之,果然见到黄沙丘上有虾蟆在一蹦蹦的跳跃,还有白色的长虫蜿蜒游动,空中一团团如菜籽般大小的黑色飞虫掠过,不由得呆怔住了。   “神来之笔,神来之笔啊......”仙圣子喜极而泣,眼噙热泪,浑身不住的颤抖。   “看完了,俺要收起来了。”有良的眼神儿中已是冷若冰霜。   “这是我们的道家之物,你是从何处偷盗而来?”仙圣子厉声喝问,看来他已是打定主意要夺得此画。   “不错,”无欲老僧在一旁帮腔道,“张道陵的这幅画已经在外漂泊了一千多年,是该要物归原主了。”   有良嘿嘿一笑:“既然你们这么想要这幅画,那么就永远在里面吧。”说罢展开独臂搂住玄机子和玄真子师兄俩一头栽进了画中......   仙圣子顿时目瞪口呆,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画面,眼瞅着那个瞎眼断臂的年轻人与两个师侄儿落在了黄沙丘上。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嘴里惊恐的喃喃嗫嚅着。   就在这时,画面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揪住仙圣子的衣领将其也拖入了《敦煌夜魇图》里......   无欲老僧见状大惊失色,此刻不单是他,连党大师、邢书记与可儿也都是愕然不已,唯有二丫抱着庸儿同老白在一旁冷笑着。   无欲老僧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佛门高僧的身份颜面,伸出枯槁的大手就要去夺画......   “嗤”的一声唿哨,老白嘴巴猛然张开,一条黏嗒嗒的粉红色蛇芯子探出,直奔老和尚的面孔舔去,裹挟着一股腥风。   “哔啵”白色的电弧骤然闪烁,阿修罗虫蓦地腾空而起,背翼上面的原本庄严慈祥的佛脸骤然狰狞可怖,佛螺髻发根根乍起。但见其双翅急速的振动着,隐约发出袅袅梵音:“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   老白的长舌在半空中忽遇一道刺眼的电弧,瞬间蒸发了表面的黏液,随即青烟升起,粉红色的双叉蛇芯顿时变成了焦黑色。   “阿弥陀佛,”无欲老僧口诵佛号,大力金刚掌如排山倒海般的推出,竟然将老白身子整个掀起,击飞了有两丈多远,连那件叠好的唐装也甩飞落在了尘土之中。   党大师大怒,用力的摆动双臂,阵阵怪异的奇香凝成一束径直奔向了老和尚。   “梭罗嘛嘛吽......”无欲老僧一指党大师,阿修罗虫转头扑向了他,腹部“嗤”的喷出一团浓郁香菜味儿的毒雾,与党大师的香风融合在了一起,但见青烟翻腾,两股气登时化为乌有。   无欲老僧嘴角边挂着冷笑,目光回到了二丫身上。   “老和尚不得伤害妇孺。”邢书记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横在了二丫和孩子的面前,浑身上下,正气凛然。   “相公真的好威风......”可儿面色绯红,由衷的赞道。   “咯咯咯......”邢书记的脖颈处骨骼一阵乱响,他准备伸出蠕头蛮的长脖子,出其不意的咬死这个恶僧。   “躲开。”二丫在其身后淡淡说道,伸手将邢书记扒拉到了一旁,目光冷冷的直射无欲老僧,她不知道有良是否想将老和尚也弄进画里去,因此便没有即时出手。   “阿弥陀佛,老衲不对女人和婴儿出手,请退下吧。”老和尚双掌合十说道。   二丫仍旧是冷冰冰的盯着他,并未退缩。   无欲老僧转身准备取画,二丫默不作声的挡在了前面。   “请女施主让开。”老和尚和颜悦色的说道。   二丫淡淡一笑:“老和尚也要急着入画么?”   无欲老僧心中暗道,这个女人的计谋是等那个瞎眼断臂的年轻人出来,这帮人里就属其功力怪异,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仙圣子师侄三人拽进画中。张道陵的这幅画既然能够容纳这么多东西,应当就是一处人工设置的“空界”。《大毗婆沙论》中曰:“虚空非色,空界是色;虚空无见,空界有见;虚空无对,空界有对;虚空无漏,空界有漏;虚空无为,空界有为。”若是自己也被收入画中,恐怕就再难以出来了。   “若不让开,就休怪老衲不客气了。”无欲老僧手掌心里托着阿修罗虫,目射精光,恶狠狠的说道。 第115章 南下   “哗啦”一声,有良从画中一跃而出。   无欲老僧警惕的后退数步,防止也被其拽入“空界”之中。   “阿弥陀佛,施主把仙圣子师侄三人怎么样了?”他谨慎的问道,语气也不敢对这个武功怪异的残疾人有所冒犯。   “那位道长既然喜欢这幅画,俺就留他们在里面多待几年。”有良语气十分的平静,仿佛小事儿一桩。   “仙圣子道长乃是鸣凤山太和宫住持,云南省政协委员,施主将其困在空界,万一有个闪失,你是付不了这个责任的。”无欲老僧警告说。   “无欲大师,”有良正色道,“俺看在同为佛门中人,因此才网开一面没有拽着你也入画。出家人本应戒偷盗妄语,可你们竟然见财起意,所做所为实在是令人不齿。”   “老衲只是陪同仙圣子道长而来,佛门中人岂能觊觎道家之物?呵呵,原来施主是同道,不知法名如何称呼?师从哪位高僧?”老和尚面红耳赤的狡辩着,一面尽可能的套近乎。   “俺叫释了去,潼关佛崖寺未渡法师弟子。”有良朗声答道,现在自己可以为师父扬眉吐气了。   “阿弥陀佛,既然同为佛门中人,老衲还是奉劝你一句,仙圣子道长他们虽然有错,但罪不致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了去小师父何必不给其一个悔过的机会呢?况且,若是政府追问起道长的下落,老衲不敢妄语只能照实说,那样将会对你们大大的不利。”老和尚念经虽多,但头脑依然灵活机敏,三言两语便道明利害。   党大师在一旁拽了下有良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道:“老和尚说得没错,若是公安机关追查下来,必然会下发通缉令,那时情况将会很被动。”   “是海捕文书么?”可儿在一旁悄声问。   “没错,以前的海捕文书都是张贴在城门口,现在交通和通讯都十分的发达,情况要更糟糕些。”邢书记揉着脖子解释说。   有良淡淡一笑,上前卷起画轴系好重新装回背囊,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无欲大师回去怎么对政府讲,说仙圣子道长被人扔进一副古字画里面了么?”   “没错,”邢书记一拍大腿,呵呵笑道,“我们国家的政府官员都是彻底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老和尚,你以为他们会信你么?肯定认为你是神经病,弄不好就被五花大绑送去精神病院了。”   “这......”无欲老僧满以为能吓唬住这个年轻人,没想到他却根本不在乎,于是再次威胁道,“仙圣子是云南正一道的名宿,你就不怕滇黔两地的道家高手前来追杀你们吗?”   这句话反而激起了有良心中的戾气,不屑一顾的“哼”了声:“让他们来好了。”   无欲老僧仰天长叹:“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张道陵的真迹再现江湖,中原道家各派岂能不眼红?连邪道中人也都会参与进来抢夺,你了去小师父能够抵挡得住?”   有良淡淡道:“俺会把它烧了。”   沉默了一会儿,其间无欲老僧心中仔细权衡了下双方的实力,感到自己若是奋力一搏的话,未尝不能取胜。那个口吐蛇芯子的家伙和能扇出香风的党大师不足为惧,邢书记不过是个只会逞口舌之快的落伍官员,两个女人还带个婴儿,更是可以忽略掉。真正的对手其实只有一个,就是这位瞎眼断臂的年轻人释了去,凭借着自己浸淫多年的佛门绝学拈花指和千手观音,再加上阿修罗虫助力,夺画应该问题不大。   “哈哈哈,了去小师父,老衲一生甚少下山,都在西山太华寺潜心研究佛学,对江湖之事孤陋寡闻,你既然能够随意的进出《敦煌夜魇图》,应该用的是张道陵的巫咒吧?”老和尚进一步的试探对手的武功来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这与你何干?”有良拾起散落地上的物品,连同那本《推背图》一同塞进背囊,然后负于身后。   无欲老僧自讨没趣儿,于是决定准备动手。   “阿弥陀佛,老衲深得一两样佛门武学的精髓,想与你切磋一下,如何?”他口诵佛号说道。   “没时间,”有良淡淡说道,“二丫,我们走吧。”   党大师搀扶起受伤的老白,邢书记挽着可儿,二丫怀抱庸儿,媚娘则纵身一跃钻入背囊,谁都没有理睬这位无欲老僧,一行人转身竟扬长而去。   老和尚怒不可遏,口中诵念咒语:“梭罗嘛嘛吽......”随即将阿修罗虫抛向了半空,双手抡圆使出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佛门绝学“千手观音”,登时无数只手臂铺天盖地的抓向了有良......   阿修罗虫也飞至有良的头顶,发射出耀眼的电弧径直罩下,空中回荡着袅袅庄严梵音。   蓦地,二丫身后五彩光晕一闪,周身魇芒暴涨,随着“哔哔啵啵”的一阵静电闪过,阿修罗虫双翅立时被烧焦了,自半空里一头栽下。无欲老僧的无数臂影也瞬间消失不见,宽大的僧袍袖子爆裂成碎片,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他感觉到手臂火辣辣的刺痛,低头望去表皮已是焦黑一片,散发着烤肉的糊香气味儿。   而有良等人甚至连头都未回,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山谷中。   “魇,这是魇啊......”无欲老僧屈辱的泪水沿着面颊淌下,不无痛苦的喃喃说道。   许久,他才止住抽泣,蹲到地上轻轻捧起重伤的阿修罗虫,见其两根触角受热蜷曲,背翼上的图案已经焦糊,佛头螺髻被烧成了秃子,参差不齐的六条腿也全都瘸了。   无欲老僧难过的将其轻轻放入紫檀木匣中,然后合上盖子贴好封印,小心的揣入怀里。   这次偷袭本就不光明正大,以大欺小,而且还遭遇如此惨败,真的是一塌糊涂,无地自容。   可是又有谁能想到那个最不起眼儿的女人竟然会是一只五色大魇呢?自己修行数十年,也是头一回见到,真是狗屎运。   老和尚痛定思痛,最后打定主意,要将一千多年前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重出江湖之事传扬出去,引来黑白两道的追杀。也只有这样,自己才能伺机夺画救出仙圣子师侄三人,总之这口恶气得出去,阿弥陀佛。   有良一行直接返回了李家沟,此番遭遇,令老白受了重伤,讲话时口齿含糊不清,据其说需要褪一次皮后才能痊愈。   “了去大师,这个无欲恶僧竟然背后偷袭,可见其人品低下,我们要防止他背地里再搞什么鬼。以党某之见,李家沟已经呆不下去了,不如南下香江。”党大师苦口婆心的劝说有良,还是去香港发展会比较好。   “但凡表面’无欲‘的,其实都’有欲‘,尤其是一些不爱学习马列著作和毛泽东思想的党员干部,思想觉悟就上不去。至于和尚道士嘛,整天憋在屋里念经,不能够融入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洪流中去,思想则更加的复杂和龌龊。”邢书记盖棺定论道。   “相公,咱们也去香港游山玩水好不好?”可儿小声的嘀咕着。   “可儿,那里可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大染缸,你可要有充足的思想准备啊......”邢书记语重心长的说道,“南京路上好八连,几十年来’出淤泥而不染‘,年轻的解放军战士身处霓虹灯下,经受住了糖衣炮弹的进攻,拒绝了多少坏女人的引诱啊,直到退伍时,大家还始终保持着童子之身。”   “连’巫山云雨‘也不做么?”可儿有些不明白。   “可儿姑娘,你别听他的,”党大师呵呵笑着,“什么’大染缸‘,国家领导人的孩子都去了香港发展,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个个都赚了大钱。”   邢书记正色道:“他们是去卧底的,你想想,97年香港就要回归,不派一些根正苗红的人去,到时候如何能够顺利的接管呢?正如陈云同志所说,’还是我们的子弟可靠些。‘”   “你们说的这些,可儿不懂,但还是想去。”可儿坚持着。   “好吧,可儿想去就去吧,有本书记在,那些坏女人是绝不敢近身的。”邢书记自信的说道。   大家最终商量后,决定到香港转一转,就权当旅游了。   “香港虽然只是弹丸之地,但却有各国各种肤色种族的人在此聚居,里面也混杂有尸妖魔怪,所以大家凡事还要小心谨慎。”党大师叮嘱道。   “尸妖魔怪?”可儿吃了一惊。   “嗯,不但有中原的,还有外国的吸血鬼僵尸呢,所以要一定保护好自己的脖子。”党大师解释着。   可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到了深圳以后,14K罗湖分舵会为大家提供假的身份证件,然后坐船偷渡到香港。”党大师娓娓道来,看似早已胸有成竹。   众人歇息了数日后,打点行装准备启程。   可儿想要南下的途中游山玩水,二丫正好也有此意,于是有良便买了一辆旧的二手面包车,由邢书记驾驶着一路南下。   可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沿途已经有诸多武林人士暗中窥视着,其中不泛还有几位甚少露面的江湖“散仙”。 第116章 巴人遗风   白色的面包车在大巴山区穿行,抬眼望去,山峦绵延,云海茫茫。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悬岩绝壁,瀑布幽深,道路边生着有山花野果,偶尔还能看到松鼠野兔等小动物,令可儿大为赞叹不已。   黄昏时分,邢书记驾驶着面包车来到了恩阳古镇,今晚将在这儿歇息一夜,明早继续赶路。   恩阳古镇旧属巴人国,公元前为秦人所灭,这里曾是川东北重要的水码头,上溯南江,下通渝州。走入青砖布瓦的古街小巷,高高低低的石阶,斑驳的青石板小路,延伸出墙面的骑门柜台,错落有致的低矮房檐,古朴的大榕树,无不透露出古朴厚重的巴人遗风。   他们住进了恩阳古河埠边上的一家客栈,洗了把脸后便出来吃饭。老场沿街的民居大都是二进式或三进式的小四合院,木柱檩梁,双檩双梁穿斗,青瓦屋面,古色古香。   前面古榕树下探出了红色的酒幌,牌匾上书“巴人遗风”,字体古朴虬劲,随风飘来一股炖腊肉的香味儿。   “几位是从北方过来的吧?我们这里的香菇炖腊肉最有特色了,巴中腊肉加以通江香菇和山珍,在其他地方是绝对吃不到的。”落座后,中年老板娘随即上前热情的介绍着自家店里的特色,满嘴的巴中本地口音。   门外又进来两男一女三位老者,其样貌立刻引起了有良等人的注意。其中一人瘦高清癯,脸色枯槁,手掐着一只水烟袋,连牙齿都抽成黄褐色了。一人矮胖,面色红润,皮肤细嫩,手里拿着一只半导体,正在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晚间新闻。还有一位是头发斑白的老太婆,满脸的皱纹,戴着一副硕大的耳环,黑不溜秋的,也不知是何材质,手里攥着两个核桃把玩,不时的发出“咯咯”的摩擦声音。   三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后,老板娘直接给他们端来了三只小火锅,这是当地有名的“巴中太婆串串”。   “哎呦,三位散仙好久未来了呀。”老板娘寒暄着。   党大师江湖经验老道,一见这三个人相貌怪异,便悄声嘱咐众人要多加留心。   “为什么?”有良问。   “人虽然各自相貌有所不同,怪异者随处可见,但三个凑在一起就有可疑了。”党大师悄声说道。   “菜来了......”老板娘亲自端着香菇炖腊肉、红烧黄羊肉以及几样本地小菜,摆在了桌子上。   “老板娘,方才听您称呼那几位为’散仙‘,难道是仙人么?”有良笑着问道。   “哦,’散仙‘是成都话,’散‘就是行为放达,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安逸闲适的意思。但凡此种人,我们都是讲’那娃儿有点散‘,散中之仙呢,就是这类人中的极品。”老板娘乐呵呵的调侃解释着。   “原来如此。”有良微微一笑。   “不过呢,有句俗话叫作,’山东出响马,蜀中出神仙‘,自古成都一带道教香火鼎盛,从鹤鸣山、青城山到瓦屋山,从八百岁的彭祖到东汉的张道陵,都与这儿有些关系。”老板娘接着说道。   “张道陵?”有良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党大师闻言稍有疑惑,于是问道:“老板娘,彭祖和张道陵都是江苏徐州人,要说张天师在四川鹤鸣山创道,灵台山飞升,与蜀地渊源颇深可以理解,可彭祖并未听说来过四川啊。”   “这位先生不是本地人,自然有所不知,四川的彭州与彭山,便是因彭祖而得名。清朝初年,湖广填四川,大量的彭姓人迁入,迄今约有一百多万人,而且多数居于成都,他们都是自称彭祖的后裔。”老板娘解释说。   “哦,原来如此。”党大师点点头。   “相公,彭祖果真活到了八百岁么?”可儿好奇的问。   “可儿,这是不可能的,”邢书记严肃的说道,“马克思活到65岁、恩格斯75岁,列宁54岁,还是毛主席最长久,也不过只得83岁而已,那个姓彭的老头子怎么会活到八百岁?”   “还是相公明理。”可儿释然了。   邻桌的三位’散仙‘可能是听见了邢书记的话,其中那位矮胖子关闭了收音机,转过身子好奇的打量着他,缓缓说道:“此言缪矣,但凡人只需记得’彭祖百忌‘和’御女房中术‘,何愁不老之身?”   “请问何为’彭祖百忌‘?”有良颇感好奇。   “年轻人,可知’天干地支‘?”老者问道。   有良点点头:“日历上都有。”   “嗯,没错,看看黄历就知道了,在天干地支记日中的某日或某日的某时不要做某种事,否则必然导致折寿。”老者答道。   “可否赐教?”有良倒是真想知道。   “你且听好了:   甲不开仓,财物耗亡。   乙不栽植,千株不长。   丙不修灶,必见灾殃。   丁不剃头,头主生疮。   戊不受田,田主不详。   己不破券,二比并亡。   庚不经络,织机虚张。   辛不合酱,主人不尝。   壬不决水,更难提防。   癸不词讼,理弱敌强。   子不问卜,自惹祸殃。   丑不冠带,主不还乡。   寅不祭祀,神鬼不尝。   卯不穿井,水泉不香。   辰不哭泣,必主重丧。   巳不远行,财物伏藏。   午不苫盖,屋主更张。   未不服药,毒气入肠。   申不安床,鬼祟入房。   酉不宴客,醉坐颠狂。   戌不吃犬,作怪上床。   亥不嫁娶,不利新郎。   建宜出行,不可开仓。   除可服药,针灸宜良。   满可肆市,服药遭殃。   平可涂泥,安机吉昌。   定宜进畜,入学名扬。   执可捕捉,盗贼难藏。   破宜治病,主必安康。   危可捕鱼,不利行船。   成可入学,争讼不强。   收宜纳财,却忌安葬。   开可求仕,安葬不详。   闭不竖造,只许安床。”老者口中诵念着,口齿十分的清晰。   “受教了。”有良客气说道,心想按照如此繁琐的养生之法,那啥事儿都耽搁了。   “相公,”可儿悄悄的捅了下邢书记,红着脸悄声说,“你问问’御女房中术‘可好?”   “当然可以,男女二人只要是革命同志,无产阶级兄弟姐妹之间相互接触就不应该有什么顾忌,”邢书记语气坦然,随即冲着老者严肃的问道,“何为彭祖的’御女房中术‘?”   “请问您如何称呼?”红润老者望着他。   “县委邢书记。”   “原来是政府官员啊,失敬失敬,老夫彭人,今年99岁,与毛主席同龄,呵呵。”红润老者自我介绍道,态度和蔼可亲,一点都不显老。   大伙儿惊讶的瞅着彭人,都快满百岁了,其仍旧精神矍铄,看来真的是养生有道。   彭人看着众人,微微一笑:“彭祖的’御女房中术‘若是掌握运用得好,普通人活个一两百岁亦非难事。”   “那就请彭老先生说说。”邢书记催促道。   “咕噜......”枯瘦老者喉咙里发出怪声,不满意的瞥了彭人一眼。   “那是老夫的胞弟,名叫彭兽,这位仪态端庄的女士就是小倩了......”彭人介绍说,对身旁的那位老太婆则显得十分恭敬。   党大师冷眼旁观,觉得这三个怪人十分的蹊跷,莫不是奔着张道陵的画轴来的?   “彭祖’御女房中术‘的要旨主要是’三避,三度,采阴还阳和还精补脑‘,所以尽管他有49个妻子,却还能长寿至800岁便是源于此。”彭人嘿嘿一笑。   可儿又捅了邢书记一下。   “彭先生可否说得详细些?”邢书记敦促着。   “房事’三避‘:一避天气大寒、大热、大雨、大雪、日蚀、月蚀、响雷和地震;二避情绪忧愁、恐惧、愤怒、狂喜、醉酒和腹中饱胀;三避神龛、祖宗牌位等神明之所。”彭人说道。   “咕噜。”枯瘦老者再次发出怪声。   “’三度‘为行房时间有度,不宜过长;次数有度,不宜过多;泄精有度,不宜频繁。彭祖指出,月泄两次,年泄24次,这个人便可寿至200岁。若妻妾成群,满房妖丽,纵情声色,当如斧锯破骨,减年损寿,招来’杀‘身之祸,过去的皇帝个个短命便是例证,即便灵丹妙药也是于事无补。”   “彭祖不也是妻妾成群么?49个已经不算少啦。”邢书记质疑道。   “这就要说到’采阴还阳‘和’还精补脑‘了,”彭人解释说,“’采阴还阳‘需要选择体态娇小、丰满,性情温顺,年轻但不一定十分漂亮的女子,最具滋补。行房务必使其达到高潮,此刻阴精外泄为最多,及时以内功采撷,道家称之’炼内丹‘。至于’还精补脑‘则是忍精不射,兼行导引服气之术,令其上行而补脑。此乃便是彭祖’御女房中术‘之精髓了,呵呵。”   “好复杂啊。”可儿啧啧道。   “简直是荒唐!”邢书记怒道,“那些女人都是我们的阶级姐妹,怎能忍心去采她们的精华与营养呢?男人个个都长寿,而女人都短命,哼,这完全是封建剥削阶级重男轻女的恶毒做法。”   彭人淡淡一笑:“女人亦可以’采阳补阴‘嘛,那就看谁的道行高了。”   有良想起了未渡禅师曾经说过,“旁门八百,左道三千”,这彭人大概就属于旁门左道了。   “那么换血呢?老人更换年轻人的鲜血,能够益寿延年么?”他突然想起了费叔的’鸡舍计划‘,于是便问道。   “哦,你说的是服食丹铅,就是用吸管输食童男童女的血液,这也是一种古而有之的修炼方法。”彭人点了点头。   有良心中叹道,“服食丹铅”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竟然在当今的京城还大行其道,可见尘世中的尸妖魔怪还真是不少呢。 第117章 锁鼻飞精   “西游万里已关天,采药名山亦宿缘。老柏干霄如许寿,幽花泣露为谁妍。苔黏石凳扪萝上,灯耿云房扫榻眠。安得仙翁萦米术,一生留此弄清泉。”随着吟诗之声响起,店门外走进来几位头戴九梁巾的正一派道士,为首的中年道长一袭五彩斑斓的蜀锦道袍,颌下刮得光光的,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而其他道士则穿着普通的灰布道袍。   老板娘赶紧上前迎客,招呼其在有良他们邻桌落座。   中年道长的目光先瞥了下靠窗的三位“散仙”,面色微讶,然后目光扫过有良等人,口中接着诵念起:“五气云龙下太清,三天真客已功成。人间回首山川小,天上凌云剑佩轻。花拥石坛何寂寞,草平辙迹自分明。鹿裘高士如相遇,不待岩前鹤有声。”   “咕噜。”枯瘦老者彭兽喉咙里又一声怪叫。   道士们每人一只小火锅,各种素菜摆满了一桌子,热气腾腾。   “阿弥陀佛......”店门口又走进来两名中年僧人,黄色的袈裟,脑瓜顶上烫着戒疤,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内功高手。   “两位大师想要吃些什么?”老板娘喜盈盈的上前问道,生意兴隆,自是开心不已。   党大师忧心忡忡的小声说道:“了去大师,这家小店僧道外加’散仙‘都凑齐了,怕是来者不善啊。”   有良倒是满不在乎,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况且还有二丫在身边。   两位僧人也点了小火锅,上来几样素菜。   蜀中气候多变,一路来的时候天还是好好的,此刻已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水珠落在窗扇上簌簌作响。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酒店内却是灯光明亮,这个季节非旅游旺季,古镇游客稀少,今晚看来不会再有其他的食客了。   有良等人自顾着饮酒吃菜,党大师已经把唐装脱下,整齐的叠放在椅背上,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万一发生冲突便立刻发动香功。   老白的舌头伤得挺重,只能够小口的喝点汤。   邢书记与可儿俩含情脉脉的对饮,其他事儿则恍若不闻。   “夫君,”彭姑打了个哈欠醒过来了,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怎么了,她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这让邢书记很是高兴,此刻她却突然说道,“小心,这几伙人的身上戾气很重,怕是别有所图。”   “哈哈,本书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无需担心。”邢书记呵呵说道。   邢书记的嗓门大了点,引得其他几桌的客人喵了他一眼。   “狮子眼鼓鼓,擦菜子煮豆腐。酒放热气烧,肉放烂些煮。”中年道士夹了块滚烫的豆腐塞进嘴里,一面吟道。   “好诗,好诗啊,还是咱们郑道长有学问,出口成章。”身旁的道士赞道。   “郑道长虽然从京城来到咱这鹤鸣山时间不长,可是您的诗句早已风靡了全观,人人交口称颂呢,嘿嘿。”另一道士拍起了马屁。   郑道长手持筷子敲击着碗边,合着韵继续吟道:“独坐池塘如虎踞,绿杨树下养精神。看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好诗,太好了,道长您不作声,在座的虫儿谁都不敢先开口。”道士们纷纷叫好。   邢书记实在听不下去了,“啪”的一下拍案而起,朗声呵斥道:“这两首诗明明是毛主席童年时的作品,你们出家人怎敢据为己有?”   “你是谁?”郑道长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我是县委邢书记。”   “巴中县?”   “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   郑道长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的笑了起来,众道士面面相觑,随后也都跟着大笑。   “相公,他们笑什么?要不要通知官府将这些道士抓起来?”可儿关心的问道。   “相公?官府?哈,还挺幽默的嘛,”先前那个拍马屁的道士鄙夷的哼了声,“你们晓得郑道长是哪一个撒?告诉你,他就是咱们国家宗教局局长的公子,挂职下来鹤鸣山道观锻炼的郑伟利处长。”   “相公,此人原来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不知这’宗教局长‘头戴几眼花翎?”可儿心中也不愿邢书记得罪朝中权贵,于是小声的问道。   “可儿,现在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社会主义国家,局长也好,处长也罢,无论职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邢书记解释说。   二丫怀里抱着庸儿,夹了一大块黄羊肉在桌下悄悄的伸到背囊边,媚娘从中探出爪子接了过去,牠自从褒斜道出事儿后,途中便执意要躲在背囊内保护那幅画轴。   “听说现在社会上盗贼猖獗,”郑道长意味深长的对道士们说道,“有人竟然偷盗原属于本观的张天师遗物,还真的是无法无天呢。”   “张天师的遗物?那可是稀世珍宝啊。”有道士说。   “道长,是什么遗物?这可要追回来才是。”道士们纷纷议论道。   党大师悄声警示说:“你们看,这就来了。”   “当然是失传了一千多年的张天师《敦煌夜魇图》。”郑道长的目光瞥向了有良这边。   此刻,那两个黄衣僧人停住了筷子,默默的聆听着。   店内蓦地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隐隐现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新华社北京六月四日电,本报记者获悉,’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案‘主犯江青,在保外就医期间于1991年5月14日凌晨,在北京她的居住地自杀身亡。江青在1981年1月被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1983年1月改判无期徒刑,1984年5月4日保外就医......”靠窗的桌上,彭人突然开大了半导体收音机的音量。   “江青死了......”老板娘从厨房里出来,闻言不仅惊呼了一声。   “相公,’江青‘是谁?”可儿疑惑的问道。   “她是毛泽东主席的爱人,也就是老婆,嗯,相当于一国之母的’皇后‘吧。”邢书记尽可能解释得通俗易懂。   “啊,”可儿怔了一下,仍是不解,“这位正宫娘娘为何要自杀呢,是皇上对她不好么?”   “这个......”邢书记也不知应该怎么解释了,“反正’皇上‘一死,她就被抓起来了。”   “那太子呢?他为何不管?”可儿仍旧究根问底。   “原来是个呆脑壳......”道士们望着天真的可儿哄堂大笑。   “把收音机闭上!”郑道长高声喝道。   “闭上!快闭上,听到没有?”道士们鼓噪起来。   “老夫喜欢听央广晚间新闻,怎么就碍着你们了?”彭人不满的说,随手将音量开到最大。   “咕噜。”彭兽的喉管里又一声怪叫。   “你说什么?”一个年轻气盛的道士手指着彭兽怒道。   “咕噜,咕噜......”彭兽鄙夷的目光不甘示弱的回敬着。   “老板娘,请他们出去,饭钱贫道付了。”郑道长自怀中掏出钱包,拽出两张百元大钞往桌上一甩,看来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完全富家公子哥的脾性。   “怎么,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么?老夫平生最恨这种人,亏你还是个出家人,简直有辱天师道的清誉。”彭人反唇相讥。   郑道长眉头皱起,恼怒的吩咐道:“赶他们出去。”   众道士遂起身离座,各自从腰后抽出拂尘走过去驱赶。   三位散仙根本无动于衷,一直从未说话的老太婆此刻开口了:“二弟,你修炼了这么久,也该展示一下了。”   “咕噜”一声,彭兽阴鸷的目光瞥了这帮道士,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划根火柴点燃了水烟斗。   道士们相互使了个眼色,四五柄拂尘齐刷刷刺向了这个枯槁如大烟鬼般的老头。   彭兽不躲不闪,猛然间吸了一大口烟吞落肚里,此刻白色拂尘已然刺中了他的前胸与腹部。   白毛拂尘转瞬间变得焦黑,紧接着往上蔓延至尘柄以及手臂,道士们大惊失色撒手扔掉了拂尘,定睛望去,整条胳膊都成了墨黑色......   “锁鼻飞精!”邻座的两个黄衣僧人失声叫道。   老太婆诧异的扭头望了俩和尚一眼。   “什么’锁屄飞精‘?这老东西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玩邪的,简直不把鹤鸣山放在眼里。”郑道长在一旁手舞足蹈的叫嚷着,就是不敢上前,他自己是国家宗教局派来基层锻炼的干部,人脉倒是相当好,但是却不会一点武功。   “党大师,这是什么功夫?”有良悄声问道。   党大师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锁鼻飞精,”老白在一旁插话说,吐字依然含糊不清,但可以勉强听得懂,“相传当年陈抟老祖离开武当山,西游青城、峨嵋至邛州天庆观时,得到一位高道何昌一传授’锁鼻飞精术‘,大概就是这个了。”   “何为’锁鼻飞精术‘?”有良感觉这个名字很怪,于是问道。   “据说’锁鼻术‘就是锁住鼻孔,逐渐控制住鼻息,将其移到或者说飞到肚脐之中。肚脐的背后是两肾之间的命门,谓之’藏精之府‘,故而称作’飞精‘。此功炼成以后,便不再用口鼻而改用肚脐呼吸了,类似胎儿在母腹内以脐带呼吸一样,这即是道家高深的’胎息法‘。”老白尽自己当年在二酉山藏书洞中修炼时所学到的知识为有良讲解着。   怪不得这个枯槁老头喉咙里老是发出怪声呢,原来是在修炼“锁鼻飞精”功,有良寻思着。 第118章 彭门三散仙   众道士哭丧着脸纷纷退下,举起焦黑色的手臂给郑道长看:“我们都中毒啦,胳膊怕是要废了......”   郑道长此刻的骄横劲儿也没了,脸上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这些道士真是少见多怪,不过是烟气熏黑了而已,肥皂洗洗就得了,一副娘娘腔。”两和尚不屑的说道。   “走。”郑道长带着手下的道士怒气冲冲的走出了饭店大门,朝着巷子口的停车场方向而去。   天黑沉沉的,小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青石板上反射出淡淡的冷光。   “怎么,一副落魄的样子,没能拿到画轴?”对面民宅的屋檐下蓦地闪出来一个老僧,以嘲笑的口吻说道。   “原来是无欲大师。”郑道长看清楚了此人正是那个传话的老和尚,肩上挎着个背囊。   “出了什么事儿?”无欲老僧望着那几个狼狈的道士问道。   “哼,张天师的画轴没见着,倒伤了几个道兄,真是晦气。”郑道长没好气儿的答道。   “老衲瞧瞧。”无欲老僧抓过一名道士的手臂,鼻子嗅了嗅,然后吐了口唾沫在上面,手指头蹭蹭,立刻便露出了原来皮肤的本色。   “呵呵,不过是烟垢而已,谁干的?”他微笑着说道。   道士们这才总算是放下心来,向无欲老僧讲了那个枯槁如大烟鬼般的老头。   原来是彭门三散仙所为,他们和那两位黄衣和尚也是自己通知的,仓促之间也只能这么多人了。不过既然话头已在江湖上传开,接踵而来的能人只会是越来越多,任凭释了去和那只五色幼魇功力再高,也绝对难以抵御,届时趁乱总是能抓到下手机会的。   无欲老僧一面寻思着,开口说道:“郑道长,张天师的《敦煌夜魇图》果真是鹤鸣山之物么?”   “那还用说,贫道不是已经同大师讲过了么,画轴肯定是他当年在此开山立派时所画,而作为’道教祖庭‘的鹤鸣山道观乃是张天师最正宗的道场,画轴自然要归我们所有。”   “那道长想如何从那伙盗贼手中索回呢?”无欲老僧微笑着。   “当然是回山去搬救兵了,召唤全观几百个道士一起来,不信他们就不肯交出画轴。”郑道长答道。   “那样’远水不解近渴‘,一来盗贼有可能远遁,二者恐怕会被别人捷足先登。”   “那你说该怎么办?”郑道长瞅着老和尚。   “这恩阳古镇应该有公安派出所吧,也可以报案嘛。”无欲老僧建议道。   “不行,画轴若是被公安收走,作为赃物一层层的上缴,这中间得经过多少手?万一中间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岂不是前功尽弃?现在这社会谁见了宝贝不眼红啊。”郑道长摇了摇头,一口拒绝。   这小子倒是一点也不傻,自己已经买了一幅外观相同的画轴藏在背囊里,准备借机调包的。   “贫道现在就去打电话,鹤鸣山的人天亮前就能赶到这里。”郑道长信心十足的说道。   无欲老僧望着他们几个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冷笑,“巴人遗风”饭店里的那两拨人岂能等到天亮,等鹤鸣山的大批道士赶来时,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巴人遗风”饭店里此刻已是剑拔弩张,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两位黄衣和尚一唱一和,有意的挑起事端,但目标却是冲着临窗桌子上的那三位’散仙‘。   “师兄,陈抟老祖的’锁鼻飞精术‘原本是修炼胎息睡功的,可传到今天竟然变成了’肚脐喷烟功‘,这岂不是暴殄天物么?”其中一个僧人说道。   “这也难怪,瞧那老儿骨瘦如柴,营养不良,断不能如陈抟老祖那般’食气辟谷‘。每日里抽大烟涮着’太婆串串‘,这还是不错的呢,否则来个’肚脐喷屎‘,嘿嘿,这屋里还能吃饭么?”另一僧人嘻嘻笑道。   “师兄所言极是,万一喷出的是带血痢疾,你我可就......哈哈哈......阿弥陀佛了。”两个僧人相视开怀大笑。   党大师疑惑的望着他们,心中不免有些诧异,按理说今晚的三拨人应该是冲着张道陵的那幅画轴而来,而结果却是自相掐起来了。   “咕噜”又是一声怪叫,彭兽面色铁青,怒目而视。   彭人悠闲自得的鼓捣着半导体收音机,恍若不闻。   老太婆小倩手里揉搓着俩核桃,头也未回的冷冷说道:“报上名来吧。”   “你说什么?”黄衣和尚似乎没听清。   “报上名来,免得成为无名尸鬼。”小倩的口气依旧是冷冰冰的。   “剑阁双陀,听说过没有?”两僧嘿嘿一笑,几乎是异口同声。   “哼,老婆子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原来不过是剑阁觉苑寺打扫藏经阁的俩头陀而已,竟然如此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小倩随手抓起一根竹签朝火锅内扎去,穿起几个热辣的鱼圆往脑后一甩,“嗤嗤嗤”裹挟着凌厉的风声分头射向剑阁双陀。   其中一头陀僧袍一挥,那几颗滚烫的鱼圆改变了方向,汁水淋淋的直奔有良这桌而来。   坐在最前面的是邢书记和可儿,两人正在窃窃私语着,根本就未加留意,等到发现有物来袭时已然躲避不及。   身旁的老白见状不对,忍痛张开嘴巴,焦黑的蛇芯子闪电般的窜出,凌空将几颗鱼圆卷入口中,尽量装做若无其事般将其吞落腹中,烫得食道里火辣辣的。   此刻有良已经瞧明白了,老太婆以内力发射出的鱼圆,经剑阁头陀一转手,叠加上去了自己的真气,等于集双方之力合击。如此说来,他们肯定是一伙儿的,之前的吵架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老太婆紧接着抄起一碗热辣的猪脑花甩出,那头陀依旧如法炮制,挥动着僧袍欲将其罩向有良他们这边。   这下有良可就不让了,那白花花的猪脑和浇在上面的红油热辣滚烫,老白已不可能再用舌头去卷,万一飞过来溅出岂不烫伤了庸儿?   “痴”的轻微破空声,有良发出一道梦遗指,极寒的老阴之气撞击在了那碗猪脑花上。热瓷碗骤然为寒气所冷却收缩,“啪”的一声在剑阁双陀的头顶上方爆裂,红白相间的猪脑花瞬间喷洒下来,溅了两人一秃脑壳,烫得直跳脚哇哇怪叫。   “你们两方就别再装神弄鬼了,还是直接挑明了吧。”有良淡淡说道。   “呵呵,快人快语,”彭人这时抬起了头,一脸的和蔼之色,缓缓说道,“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在你们手上是吧。”   “不错。”有良答道,心想这无欲老僧已经把风吹出去了。   “听说此画之中人物都是活的,可有此事?”   “有。”   “借来一观如何?”   “不行。”   “老夫已经向你们传授了彭祖’御女房中术‘,难道看一眼此画都不行么?”   “没错。”   “哈哈,那就休怪老夫无理了。”彭人一摆手,彭兽腾地站立起来,划着火柴点燃了水烟袋。   但见他接连猛吸了数口,然后双手扒开衣襟露出皮包骨的干瘪小腹,从肚脐眼儿内喷出一束浓黑如墨般的气柱,老远的直奔有良这桌而来。   黑烟气柱凌空蜿蜒的游动着,散发出一股秽臭的粑粑味儿,令人作呕。   可儿惊恐的盯着那束黑烟,捂住了口鼻躲到邢书记的身后。   就在这时,党大师挺身而出迎上前去,双臂舒展快速的扇动,左右腋下发出两股异香,将那束黑烟缠绕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黑烟止步不前,停在半空里上下翻滚,仿佛要想挣脱那无形的麝香似的,双方势均力敌僵持在了那儿。   彭兽见状再次狂吸水烟,喉咙里连声发出怪叫,黑烟渐渐的浓郁起来,气味儿也越来越臭,令人窒息。   党大师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两只手臂又酸又麻,扇动的频率也慢慢的下降,看来香风还是抵不过臭气。   “了去大师,党某不行了。”党大师气喘吁吁的说道。   有良淡淡一笑,起身离座来到跟前将其推开,伸出右手插进黑烟之中,源源不断的发出寒冷的梦遗掌。   原本温热的黑烟骤然冷却下来,竟然隐约挂上了白霜,老阴之气沿着黑色的烟柱窜进了彭兽的肚脐眼儿内。这位枯槁的老者突感腹部异常的寒凉,身子如筛糠般的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后“噗”的一个响屁,窜稀屙了一裤兜子。   “真是没用。”老太婆小倩捂着鼻子责备道。   “咕噜”一声,彭兽胀红着脸坐回到了椅子上,糊了一屁股稀屎,粪汤顺着裤腿流淌到了地上。   “阿弥陀佛......”剑阁双陀使了个眼色,骤然间怪叫一声纵身跃起,凌空翻转,各自以罗汉拳“拈花托月”和“仙掌推云”朝着有良击来,拳掌之中隐挟着雷鸣之音,可见二人内力格外深厚,阳刚之气充盈。   有良嘴巴微启,悄无声息的射出两枚噬磕针,正在二人凌空翻转露出督脉之际,神不知鬼不觉的刺入其后背上的筋缩穴。   “噗通”两声,剑阁双陀坠落在了地上,浑身酸麻爬不起来了。二人自忖在剑阁觉苑寺藏经阁读了不少的武学秘笈,功夫了得,却不知究竟何时着了道儿。   “哈哈,好俊的功夫,就让老太婆来会一会你吧。”小倩右手举起,两只核桃在手中攥得“嘎嘎”作响,随即隐约听到里面有细小的“吱吱”叫声。 第119章 旁门左道   这不是普通的核桃,个头大似鹅蛋,表皮呈肉色,是小倩的独门暗器,里面隐藏着成千上万只微小如跳蚤的嗜脑虫。一旦破皮而出如虫雾般袭来,任凭武功再高也绝难抵挡,只须寥寥数只上身,便会即刻钻入皮肤之中上行至脑大肆噬咬,令人疯疯癫癫生不如死,端的是阴毒至极,与蠕头蛮幼虫有得一比。   此刻老太婆使了个眼色,彭人会意的打开了收音机扰乱对方的注意力。   “5月12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计划生育工作严格控制人口增长的决定》中指出,我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发展中国家,人口增长过快是我们一个沉重的负担,影响人民生活水平和全民族素质的进一步提高,同时还会加快自然资源的消耗和生态环境的恶化,给子孙后代留下严重的后患。因此计划生育是关系到民族兴衰的大事,已经到了刻不容缓、非抓紧不可的地步。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坚决制止早婚早育,多孩生育,努力防止计划外怀孕......”   彭人狡诈的一笑,双掌按在半导体收音机上,将体内怪异的内力通过手太阴肺经与手厥阴心包经徐徐输入,竟然截取了片段的无线电波,导致喇叭里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努力防止计划外怀孕,努力防止计划外怀孕,努力防止计划外怀孕......”   奇怪的是原本铿锵有力的男声渐次变成了妩媚的女性声音,而且越来越柔软和细腻,如同情深时的恋人在耳边窃窃私语般,那嘤嘤之音痒痒的直透耳鼓,令人魂不守舍......   邢书记脸色绯红,目光迷离,口中喃喃自语:“要防止计划外怀孕,一定要防止......”   可儿醉眼朦胧一个劲儿的点头。   党大师和老白也都被那靡靡之音撩拨得神智不清了,但见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伸手下探抓住男根死命的掐住,口中含糊不清的重复着:“努力防止计划外怀孕......”   当那吴侬软语般的声音源源不断透入邢书记的耳鼓时,彭姑在体内张嘴破口大骂起来:“什么旁门左道的功夫,竟然如此的诡异,老娘偏就不信邪,怀你个大头孕......”令其打了个激灵儿,神智为之一清   见时机成熟,老太婆“啪”的将掌中两个核桃捏碎,手臂一扬,无数只嗜脑虫如一团黑雾般的迎头罩向了有良。   有良本来闻声脑中也是一窒,但随即体内的噬磕针气觉察到了外侵之音便加以化解,自己因而并未受到丝毫的干扰。   二丫有魇芒护体,那声音自然奈何不了她,但其看见老太婆撒出大片毒雾袭击有良,便迅疾起身抢先出手了。   有良的阴眼蓦地发现一大团黑蒙蒙的虫雾扑面而来,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右手猛然间抬起,正欲以梦遗掌极寒的老阴之气速冻那些细如菜子般大小的虫子时,眼前五色光晕骤然闪现,随着“哔哔啵啵”一片静电声过后,青烟冒起,那团虫雾被瞬间烧焦蒸发了。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滚地而来,速度极快的一头钻进了桌子下面。   当彭人伸手探入那只背囊内准备趁机盗取画轴时,忽闻“喵呜”一声低吼,随即感觉手上一凉,潜伏着的媚娘利刃般的指甲已然切断了他五根手指头......   彭人“嗷”的一声惨呼,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掌翻滚着自桌下爬出,苍白的脸上渗出豆大的冷汗。他根本就未曾料想过那背囊里竟然还会有埋伏,因而疏忽才着了道儿,否则凭借着他的功力修为,媚娘又岂能伤得了。   老太婆此刻心中已然大骇,自己培养多年的嗜脑虫一朝被歼,彭人盗取画轴竟然被削去了右手指。原本以为只要能对付了这个瞎眼断臂的年轻人,画轴便会手到擒来,怎知半路上又杀出只五色幼魇,早知道如此也就不会来趟这浑水了。   “喵呜......”媚娘跳出背囊,口中得意的叼着彭人的五根手指钻出了桌子,“啪”的丢在了地上。   “是无欲老和尚挑唆你们来的吧?”有良冷冷说道。   老太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不错,是他找到彭门告诉我们说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重现江湖,被你们所偷走藏在背囊中正途径此地。’不义之财,取之有盗‘,于是彭门三散仙就来了。”   “无欲老僧现在哪里?”有良问。   老太婆摇摇头:“他说完便离开彭门,不知其去了何处。”   “你们走吧。”有良淡淡说道,瞥了眼满手是血的彭人,心想这些人不过是见财起意,反正已经付出了代价,也就算了。   “剑阁双陀老婆子也一起带走了?”老太婆瞥了一眼地上的头陀,询问道。   有良点点头。   老太婆上前解开了俩和尚的督脉穴道,带着他们走出了饭店,“你们还是早点离开恩阳古镇,鹤鸣山的那帮道士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她在临出门时回头说了句,然后便消失在了茫茫细雨中。   “媚娘好样的。”有良转过身来夸赞道。   众人目光望过去,媚娘早已溜上了桌子,伸出猫爪正在大碗里悄悄的捞黄羊肉吃呢。   党大师穿上唐装,沉吟着对有良说道:“了去大师,那老太婆讲得不错,以党某之见,我们还是连夜启程为好。”   “嗯,防患于未然,这就即刻出发吧。”有良付了饭钱,又打包了些熟食一并带走,以便赶路途中饿了好充饥。   他们回到客栈结了账,然后开着面包车匆匆离开了恩阳古缜,星夜一路南下。   巷子对面的门廊黑暗处,无欲老僧默默的望着,心中不禁叹道,彭门三散仙在江湖上已经算是顶尖的高手了,但却还是折在了释了去夫妇的手里,看来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才是。   他尾随着到了客栈外面,远远的看着他们驾车离去。   在古镇上最大的那家旅馆豪华包间中,他找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郑道长。   “哦,无欲大师,贫道正在等鹤鸣山的大队人马赶来,估计天明之前就可抵达恩阳古镇了。”   无欲大师微微一笑:“他们打伤了那几个散仙和黄衣僧人,现在已经连夜逃走了。”   “跑了......”郑道长从席梦思床垫上一跃而起,“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一路往南去了。”无欲老僧答道。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郑道长好似已经乱了方寸。   “当然是跟踪他们了,等待合适的机会下手。”无欲老僧冷笑道。   郑道长在地上来回的踱着步,口中缓缓吟道:“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好诗,真的是好诗啊。”道士们纷纷赞道。   “’十年一觉扬州梦‘,那得睡多久啊。”有道士感慨不已。   无欲老僧心中暗自发笑,这些道士真是不学无术,连唐朝杜牧如此的名诗都没听过。   郑道长脸上绽现出了笑容,胸有成足的吩咐属下众道士:“你们同无欲大师尾随跟踪,贫道天明后即刻进京。”   京城白云观虚风道长接到国家宗教局的通知,要其马上赶到局里业务一司,文司长有事找他。   虚风道长走进了文司长的办公室,沙发上坐着一位戴金丝边眼镜,身穿蜀锦道袍的中年道长。   “呵呵,虚风啊,我来介绍一下,”文司长手指着中年道长说,“这位便是新上任的郑伟利处长,目前派到四川成都大邑鹤鸣山挂职锻炼,具体情况就请他给你介绍吧。”   郑道长的目光从眼镜片后打量着虚风,口中大咧咧的说道:“听说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五行追踪客‘?”   虚风淡淡一笑:“那是江湖中人闲来无事开玩笑起的绰号,不必当真。”   “嗯,贫道就姑且相信吧,”郑道长的面色严肃起来,“虚风道长,你可听说过东汉张道陵失传了一千多年的《敦煌夜魇图》古画么?”   虚风闻言心中一惊,口中平淡的答道:“未曾听说。”   “告诉你,这幅古画已经重现江湖了。”   “嗯。”   “这可是张天师的真迹,咱们道教本世纪,不,是有史以来最最重要的科学发现,据说里面的人物竟然是活动的,简直就像是电视屏幕,太神奇了。”郑道长摇头晃脑的啧啧称赞不已。   “你看见了?”虚风冷冷问道。   “哦,”郑道长愣了下,“还没有,不过很快就将拿到了。目前画轴在一个名叫’释了去‘的盗贼手中,前不久,此人曾在巴中恩阳古镇短暂露面,贫道已经派人一路跟踪上去了。”   虚风心中暗道,这有良是怎么搞的?《敦煌夜魇图》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会露了口风儿,一旦在江湖上传开来,凭空增添了多少麻烦。   “虚风啊,郑伟利处长是我局第三梯队的年轻后备干部,不但学历高,知识面广,而且群众关系好,人脉极广,将来是有可能接替我这个司长之位的,你们在工作上要多多的配合呦。”文司长知道虚风道长素来清高,不喜巴结上级领导,因此话语中不无点拨之意。   虚风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文司长接着说道:“郑处长匆匆从四川赶来汇报此事,局党组很重视,责成业务一司尽快落实,将张道陵的这幅古画找回来。此事需要高度保密,决不能让外界知晓,因此不能大动干戈,需要派人暗中去完成。呵呵,我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只有咱们的’五行追踪客‘出手才能马到成功。”   虚风目光望向了郑道长,问道:“这事儿是怎么得知的?”   “有个老和尚,自称昆明西山太华寺无欲,是他亲眼所见目睹,贫道在恩阳古镇与那伙儿盗贼碰过面,他们也不否认画轴就在其手中。”郑道长说。   “那郑道长当时怎么没有截下赃物?”虚风看着他。   “唉,别提了,”郑道长叫苦道,“不知从哪儿又冒出几个老头老太太,特别的邪门,用一种’锁屄飞精术‘伤了我们几个道士,然后放跑了那伙儿盗贼。”   “陈抟老祖的’锁鼻飞精术‘?”虚风道长闻言心中一惊,那可是古时候道家高深的胎息法术,迄今竟然还有传人,看来民间真的隐匿有高人啊。   “对,就是这种邪术,光听这名字’锁屄‘就知道有多么下流了。”郑道长忿忿说道。   “虚风啊,局党组决定这事就交给你和郑处长两人秘密去办,以免人多走漏风声,怎么样?”文司长诚恳的目光望着他。   “好吧。”虚风应允了。 第120章 沅陵县城   日暮时分,远处的雪峰山笼罩在金色的余辉里,显得神圣而皎洁。   沅水上游的溪流边风尘仆仆走来两个人。   “师父,快要到赶脚村了吧?”平原肩上挑着担子,气喘吁吁的说道。   无灯教授目光望向东方,湍急的溪流下游隐约传来纤夫的号子声:“撑篙好像呦嗬,猴上树呀,呦嗬!拉纤如同呦嗬,虾弓腰啰,呦嗬......”   “还早着呢,最好能乘小船顺流而下就省力了。”无灯教授答道。   他和平原自从离开了僰王山后,一路搭车东行至黔湘交界,然后徒步穿越雪峰山。一来可以抄近道直插湘西沅陵,二来是要磨练平原这小伙子的毅力,吃苦耐劳是修行人最基本的素质。途中翻山越岭,平原脚底打泡肩膀磨破,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这点令无灯教授很是满意。于是,他便传授了一些儒家功独门调息运气的口诀,这小子一两日便掌握了,走起路来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前面出现了一队纤夫,峡谷中人烟稀少,因此这些人都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因为溪水打湿短裤很容易在用力时勒伤下体。   “大溪口外水激流呀,呦嗬!纤夫上滩神鬼愁啊,呦嗬!蛤蟆岩前乌宿滩呀,呦嗬!堂门前对二酉山啊,呦嗬!船儿靠拢北关上呀,呦嗬!称酒打肉铁炉巷啊,呦嗬!东关豆腐西关酒呀,呦嗬!撑篙就像猴爬树呀,呦嗬!拉纤就像牛耕田啊,呦嗬!上岸喝上二斤酒呀,呦嗬!下河攒劲来行船啊,呦嗬......”纤夫们的号子浑厚而有力,入耳令人热血沸腾。   无灯教授迎上前去,拱拱手问道:“老乡,此去沅陵县城还有多远?”   纤夫们停了下来,赤裸裸的站在他俩面前显得落落大方,丝毫没有羞怯扭捏之态,仿佛就与青山绿水树木般的自然。   纤夫们详细的指点了路径,然后继续背负着纤绳唱着沅江号子渐渐远去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无灯教授对平原说道,“武学之道亦是如此,唯有勤学苦练方能得以进步。”   “是,师父。”   次日午时,两人终于疲惫的走进了沅陵县城。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两人先就近找了家小旅馆住下,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衫,然后出门去吃饭。这大半个月来,平原眼瞅着都消瘦了不少,但他自己感觉仿佛身体比以前要强壮了许多。   在一家小酒馆里,两人靠窗坐下,要了一瓶烧酒,然后点了当地有名的猪脚粉和两大盘沅陵腊肉。   无灯教授与平原师徒两人边饮着酒,吃着红中透亮、麻辣咸香的腊肉,一路上的疲劳一扫而光。   两人聊着聊着,平原注意到无灯教授的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无灯教授侧着右耳在聆听,平原蓦地发现他的那只耳朵比平时竟然大了将近50%,而且耳道也粗了不少。   平原的目光顺着望过去,小酒馆的角落里也有两个人在饮酒,同时窃窃私语着。   “师父......”平原疑问的目光。   “嗯,”无灯教授微微一笑,收回变大的耳朵:“这是儒家功法的听功,也称’扩耳术‘。”   “好神奇啊。”平原由衷的佩服道。   无灯教授随即严肃起来:“平原,那两个人吃完要走了,你悄悄尾随着,找到他们的落脚点再赶紧回来。”   平原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两片腊肉,然后起身离座而去。   望着窗外平原跟踪着那两个人的背影,无灯教授陷入了沉思之中。   沅陵是湖南省首屈一指的大县,地处湘西腹地,穷乡僻壤,原本百姓生活十分的艰难。自从改革开放以来,沅陵充分发掘当地的本土资源,使经济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县城也变得繁华起来。   平原默默的尾随着那两个人,其中一人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苗条干练,面皮白净秀气,穿着一身笔挺的奶白色西装,后腰间微微隆起,一看就知道是个便衣警察。另一个则是位侏儒老者,身高只有三尺多,穿得破破烂烂如同乞丐一般。   两人来到县城里最热闹的辰州西街与古城路的交汇处,然后走进了外表富丽堂皇的沅陵大酒楼。   平原尾随着来到了酒楼大厅,听到有服务员上前殷勤的向中年人打着招呼:“杨局长,您来啦,屠局长已经等在包间里了。”   中年人点点头,领着侏儒老者走上了楼梯。   平原沉思片刻转身出了大厅,按原路返回到小酒馆,见无灯教授仍坐在窗前的桌旁等着他。   “师父,他们去了县城中心的沅陵大酒楼,听服务员称呼那个中年人为’杨局长‘,还有位屠局长在包房里等着他俩。”平原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   “嗯。”无灯教授若有所思。   “师父,怎么了?”平原问。   “回去再说,我们可能要在县城里耽搁一阵子了。”无灯教授说罢起身结账,两人返回到了客栈。   “赶脚村的罗柱子出事儿了。”无灯教授说。   “出了什么事儿?”平原疑惑不解。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无灯教授沉吟道,“酒馆里的那两人交谈中提到了赶脚村的罗柱子,这才引起了为师的警觉。那个侏儒老者身上隐隐透出一股邪气,此人必定身怀异术,你单独碰见他可要小心。”   “是,师父,可是干嘛要单独碰见他呢?”   “为师是说万一的话。”   “知道了。”   “杨局长,屠局长在酒楼包房里秘密会见小侏儒......”无灯教授思索着。   “师父,这两个局长是公安局的。”平原回忆道。   “你是如何得知的?”   “因为杨局长屁股后面带着枪,在法院工作时经常与他们打交道,一眼便能看出来。”平原解释说。   无灯教授点点头,心中寻思着,看来这个罗柱子惹得祸还真不小,可是有啥事儿公安局解决不了,而需要请侏儒老者这样的邪道人士出面呢?   无灯教授解开捆绑书箱的麻绳,掀起箱盖,里面密密麻麻的屎壳郎立即欢欣雀跃起来。   教授潇洒的一撩长衫,撅起屁股对着它们排出了几颗金灿灿的粪球,铁甲军团们立刻上下翻腾,忙不迭的抢食起来,发出阵阵“嘎嘎”噬咬声。   他伸手抓出两只屎壳郎凑至嘴边“噗噗”接连吹出几口浩然之气,然后交给平原吩咐说:“你再去一次沅陵大酒楼,找到他们会面的包房,然后在门口丢下屎壳郎,它们自会受侏儒老者邪气的吸引而偷偷潜入偷听谈话,等这些人离开以后,你便去悄悄的取回。”   “是,师父。”平原欣然从命,感觉跟着无灯教授在一起越来越有意思了,人生就得这么丰富多彩才不枉活一世。   出了客栈,怀揣着两只屎壳郎的平原很快便来到了沅陵大酒楼,此刻正赶上饭口,里面人来人往,十分的拥挤。他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走廊里两侧的十余间包房大都敞开着门,唯有尽头的一间是关着的。平原一路走过去,包房内杯觥交错,酒香四溢,杨局长和侏儒老者都不在里面,最后来到了那间紧闭房门的包房前。   里面隐约传出了说话声,他们一定就在这儿,平原弯下腰假装系鞋带,随即悄悄的掏出那两只屎壳郎放在了地上,眼瞅着它们从门缝下面的缝隙钻了进去。他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下了二楼,然后坐在了大厅沙发上静静的等待。   包房内,沅陵县公安局的屠局长、杨卫东副局长正在与那位侏儒老者密谈。   “夸父,这事儿封建迷信色彩浓厚,政府方面不宜出面,所以就拜托你了。”屠局长郑重说道。   “嗯,小事一桩,”侏儒老者嘿嘿两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起袖子抹去粘在胡子上的酒液,“不过是个女鬼罢了,待老夫今夜便去罗柱子的寿衣店擒住她,瞧瞧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杨局长又替他斟满酒杯,说:“刘书记也很关心这件事儿,务必请夸父处理妥当,以免引起县城里人心恐慌,给县委造成不好的负面影响。”   屠局长斜眼蔑视着,心道这个“兔二爷”开口闭口离不开“刘书记”仨字,自从傍上了县委一把手后,最让人瞧不惯他那种小人得志的猖狂劲儿。   “呵呵,杨副局长能处处考虑到县委领导的影响,从大局出发,真是难能可贵啊。”屠局长酸溜溜的揶揄道。   夸父夹了两口菜,边咀嚼着说:“放心,今夜子时,老夫定将那女鬼逼出原形。”   “好,有劳夸父将附体的魂魄或是什么鬼东西收走,尸体嘛,就交由警方处理好了。”屠局长站起身来,他有事儿要先回局里。   “夸父,我送你回宾馆。”杨局长和蔼的说着。   “咦,哪来这么大个的蜣螂?”屠局长瞥见凳子底下的屎壳郎,奇怪的说道,上前“啪”的踩死了一只。   剩下的那只见状不对扭头就跑,挤过门缝沿着走廊一路狂奔,在上下楼的人们脚下左躲右藏,连滚带爬的冲下了楼梯,直奔平原而去。 第121章 夸父巫儺   平原坐在沙发上,趁人不备悄悄的抓起了那只惊慌失措的屎壳郎揣进了衣袋,可是另一只呢?   这时,屠局长、杨局长与侏儒老者谈笑风生的从二楼走下来,他们似乎并未留意到那只蜣螂的可疑。   平原默默的注视着他们,然后随即起身上了楼梯,在走廊尽头的那间包房地上,发现了那只被碾碎了的屎壳郎尸体,平原叹息了声遂转身离去。   小客栈内,无灯教授接过那只幸存的屎壳郎,默默的听完平原的叙述,心中很是难过。这一箱铁甲大军跟他朝夕相处了几十年,感情笃深,由于常年受到中庸之道的熏陶和浩然之气的滋养,它们早已颇具灵性,上次能够偷偷的从石壁中神不知鬼不觉的盗出鬼壶,便充分体现了它们的过人智慧和集体主义精神。   无灯教授再次朝着这只屎壳郎吹了几口浩然之气,然后将其贴在自己的耳朵边,凝神聆听......   平原既吃惊又羡慕,师父的儒家功果然太神奇了,竟然能与自然界最低等的甲虫进行沟通,这在自己以前的工作经历当中是绝不敢想象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无灯教授点点头,他以浩然之气激活并提取了屎壳郎体内的记忆磁场,大致听懂了屋内人的谈话,原来这位名叫“夸父”的侏儒老者要在今夜子时出手。   教授满意的夸奖了屎壳郎两句,然后伸手入裆,用力的剜出一小块尚未成型的黄褐色粪球,递给了它,那虫儿大喜过望,连忙狼吞虎咽起来。   “罗柱子的寿衣店......”无灯教授嘴里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平原静静的望着师父,没有去打扰他。   “平原,据有良说,罗柱子父子俩应该在赶脚村,如今’赶尸‘这个行当已经消亡了,他们很可能在县城里新开了家寿衣店,这与其原来的职业也有联系。你下午去城里仔细的寻找,这种店铺怕周边商户人家忌讳,一般是不会单独混杂在街市之中,而是集中在一起,形成殡葬用品一条街。你务必找到罗柱子家开的寿衣店,但不要透露真实来意。”无灯教授吩咐说。   “是,师父,徒儿这就去。”平原应道。   他随即出门来到了街上,向路人问明了专卖殡葬用品的街道,然后花上两块钱坐上一辆三轮车给直接拉到了地方。   湘西风俗崇尚厚葬,这条街上有十余家经营花圈、香烛、烧纸冥币以及各种寿衣的小店铺,生意好像十分的红火。平原挨个打听过去,最后终于找到了罗柱子夫妻俩的寿衣店。   “老板,想看看寿衣么?”店内一个年轻壮实的小伙子热情的问道。   “哦,随便看看,不知怎么称呼啊?”平原打着哈哈。   “我叫罗柱子。”那小伙子答道。   “一个人开店挺累的吧?”平原接着问道。   “是夫妻俩经营的,一个人根本忙乎不过来。”罗柱子憨厚的笑了笑。   “柱子,有客人来了?”随着清脆的话音响起,一个年轻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这里的店铺都是前店后宅,有一个不大的院子,住房与仓库都在后院内。   此女模样俊俏,唯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儿里透出了一丝淡淡的忧虑,她就是吴凤娇,一具死而复活的绵尸。   入夜,无灯教授和平原走出了小客栈。   此刻街上已经行人稀少,微弱的路灯光下,偶尔可见卖米豆腐和灯铲窝的小贩茫然的站在摊前,期望的目光盯着经过身边的路人。   售卖殡葬用品的那条街上已是空无一人,店铺都已经打烊,但门口都还点着一盏白色灯笼,夜里若是有人家上门买寿衣或是香烛烧纸,敲门即开。   “师父,就是这家。”平原指着一家店铺说道。   无灯教授默默的望着,这是湘西常见的普通民居,前店后院,青砖布瓦,古色古香,只不过门前白底黑字的“寿”字招牌多少感觉会有点瘆人。   “现在已至亥时中,那个侏儒老者夸父很快就要到了,我们先潜伏到院子里,然后相机行事。”无灯教授说罢,一只手揪住平原的后裤腰带,随即纵身而起,悄无声息的窜上了平房屋脊。   院子里没有人,有间住宅的窗户内透着灯光,两人从房上轻轻的跃下,猫着腰伏在窗下探头朝屋内偷窥。   罗柱子和吴凤娇刚刚清点完账目,两人相视一笑,相拥着上床准备睡觉,“啪”的熄了灯。   无灯教授四下里打量了一下,然后拽着平原躲进了墙角落的一块立着的门板后面,开始静静的等待。   估摸着亥时末,听到轻微的衣袂风声,两人悄悄的自门板缝隙中望过去。月光下,屋脊上赫然站立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平原惊讶的发现,侏儒老者头上戴着古怪的面具,身穿斑斓长袍,肩斜挎着黄色的布袋,手中持有一根虬节凸起的木棍,装束像极儺戏里面的角色。   侏儒老者在屋脊上倾听了一会儿,见无异常,随即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平原屏住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喘,头一次跟师父涉足江湖恩怨,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侏儒老者从布袋里掏出个纸包,沿着房门口撒了一道黄白色的粉末,将屋门和窗户圈在了里面。然后又掏出两把尖尖的野树刺,均匀的洒在了地上,见到没有什么遗漏,遂上前轻轻的敲门。   “谁呀?”屋内传来罗柱子的话音,随即点亮了电灯。   侏儒老者也不搭话,而是在月光下跳起了“猿猴舞”,动作古朴,抬腿举胯,手舞足蹈,很像一只大猩猩。   “柱子,你别出去!”屋内传来吴凤娇的急促声音,随即房门“吱嘎”声响,一个面色苍白,身着缟素衣裤的女子出现在了清凉的月色下。   “你是什么人?”吴凤娇冷冷说道。   “撑锅崖夸父。”   “深更半夜来我家做啥?”   “带你离开。”夸父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刺耳,仿佛针刺耳鼓般的不舒服。   “凤娇,到底是谁来了?”罗柱子披衣下床,来到了妻子的身后。   他从小便跟着爹爹走南闯北的赶尸,因而见识颇广,一眼便看出院子里的这个面具侏儒是辰州儺戏中的地狱判官扮相。   “吴凤娇,时辰已到,该走了......”夸父阴阴的说道。   罗柱子闻言一把将妻子扯到了身后,大声呵斥着:“你到底是什么人,在这儿装神弄鬼的?”   “你就是罗柱子?”夸父冷冷说道。   “没错。”   “老夫今夜子时要将吴凤娇的魂魄取走,请你速速让开。”夸父一晃手中的神棍,厉声喝道。   罗柱子闻言大怒,伸手从门背后抄起铁锨冲出了屋门:“你赶紧滚出这里,否则便对你不客气了。”   夸父摇了摇头,伸手自布袋内抓起一把粉末撒了出去,如同一团烟雾般。   罗柱子被呛得咳嗽了两下,然后蓦地不动了,浑身麻木僵硬,就像是一具木偶般的呆立在那儿,唯有眼珠还可以转动。   “柱子,你......”吴凤娇见状大惊失色,匆忙冲了出来,一脚迈进了那道黄白色粉末画的圈子里。   夸父手指作诀,口中念动巫咒,地上尖利的野树刺蓦地直立而起,穿透了塑料拖鞋,扎进了吴凤娇的脚底板。   随着“啊......”的一声痛苦惨叫,她的额头上已然沁出了冷汗,鲜血染红了拖鞋。   吴凤娇想要跳出圈子,那道黄白色的粉末忽然飞升起来,在她的身体周围形成了淡淡的薄雾。她试着用手推了推,“嗤”的一声,手掌冒起了青烟,皮肉已然被灼伤。   罗柱子的眼珠都红了,但是浑身上下不能动弹分毫,急得眼泪夺眶而出。   “哼,”夸父冷笑道,“吴凤娇,你究竟是何物附身,如今也该现出原形了吧?”   墙角落门板后面,平原着急的拽着无灯教授的衣袖,心想师父怎么还不出手?   无灯教授目光冷静的注视着,恍若不闻。   “凤娇自幼与柱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无奈命不好冤死他乡。原想亲眼看见柱子与他人成婚,了却心愿之后,即便是魂飞魄散也无悔,所以才一直逗留阳世。后来所幸遇到了一位贵人,凤娇才得以重聚人形,从数千里之外赶回到柱子身边。此生只愿与其长相厮守,只可惜不能为他留下子嗣,凤娇的心中始终难以释怀,如今大师既然来取魂魄,就随了你去吧......”吴凤娇幽幽说道,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罗柱子听在耳中,痛在心里,热泪喷涌而出。   夸父嘿嘿两声,从布袋里掏出一张黄色的辰州符便朝吴凤娇的印堂上按去......   平原正焦急之间,背后突然一股大力将其推出,身子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懵懵懂懂的一头撞在了侏儒老者身上,两个人都摔了个仰八叉,那张辰州符也飘落到了地上。   “你是什么人?”夸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手中的神棍指着平原厉声喝问。   “我......我是民庭的法官。”平原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屁股结结巴巴的答道。   夸父一愣,心想法院的人怎么也来这儿了,屠局长和杨局长都没有提起过啊。   “你来这儿干什么?”夸父疑惑的望着他。   平原此刻已经从最初的愕然中清醒过来,师父把自己推出来大概是想考验一下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和应变能力,可千万不能让其失望。 第122章 首战江湖   平原毕竟是一名见习法官,上庭已有好多次,从中也学到了不少的答辩技巧,能够大致揣摩出对方的心理。这个侏儒老者看似来自乡下的,场面应对能力略显不足,这也跟其所处的生活环境有关。   “屠局长没跟说过么?”平原显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夸父闻言一愣,随即脱口而出:“屠局长没说呀。”   “这也真的是,”平原不满意的嘟囔着,“说好要我半夜子时过来的......”   “哦,老夫明白了,”夸父呵呵笑了起来,“屠局长是让你来收尸的吧?等吴凤娇的魂魄或是附体之物离开后,你们警方就负责处理尸体。”   这老家伙智商是有点问题,连法官与警方两者都分不清楚,平原寻思着。   “你等着吧,老夫这就下手。”夸父低头弯腰去拾落在地上的那张辰州符。   平原见有机可乘,劈手夺过罗柱子手里的铁锨,抡圆了照着侏儒老者的屁股拍去......   罗柱子和吴凤娇见状都疑惑不解,心想这法官好生面熟,可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   夸父是沅陵一带有名的巫师,武功虽然达不到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准,但也不差,否则以其矮小的身材,又如何能够翻上高高的屋脊。   听得背后风声袭来,夸父暗道不好,随即左手神棍向后挡击。“砰”的一声,平原双手虎口一阵酸麻,几乎拿捏不住手中的铁锨,身子接连倒退了数步,倚在了那块门板上。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侏儒老头,内力竟然如此强大,若是正面交手,自己肯定得玩儿完。   “你竟然敢偷袭老夫,原来是和罗柱子一伙儿的!”夸父终于明白过来,气得哇哇乱叫,手持神棍一个小箭步便冲到了跟前,劈头盖脸的砸下。   平原慌乱之中本能的举起铁锨一挡,“嘭”的一声闷响,侏儒老者的神棍竟然被震飞了......   平原惊愕之中,感到有股和煦的浩然之气从后背灵台穴源源不断的输入进来,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师父在门板后面帮助自己。   就在这时,气急败坏的夸父伸手入袋抓出一把黄白色的粉末漫天撒了过来,将平原身前上下左右各个方向全部罩住,躲都没法躲,这下他可傻眼了。   “用力喷气......”耳边传来无灯教授急促的话音。   平原眼睛一闭,竭尽全身气力“噗”的一口向外吹出,同时感到督脉一热,“哔哔啵啵”一阵静电闪烁,那些有毒的粉末顷刻间化为一股青烟消失了。   平原喷出去的浩然之气力量之大,连口水以及牙缝内的结石以及中午嵌进去的腊肉丝都一同射出,击打在了侏儒老者的脸上如刀割般的疼痛。   直到这个时候,夸父才终于明白面前的年轻人竟然是一位旷世高手,自己的这点道行与之差得很远,根本没法与之抗衡。   “嗖”的一声,侏儒老者拔地而起,既然打不过人家,便只好溜之大吉。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秃顶一闪,无灯教授早已后发先至,凌空飞跃到了侏儒老者的上方,衣袂猎猎,恍若仙人。   月光下,无灯教授半空里潇洒的一撩长衫后摆,露出雪白丰腴的屁股,肉洞开启“噗”的一个浩然大屁如雷鸣般在侏儒老者的头顶炸响,夸父闷哼一声便径直摔落到了地上。   罗柱子和吴凤娇惊奇的瞅着如此怪异的场景,简直是瞠目结舌。   平原上前一步,摘下侏儒老者的樟木面具,露出其本来面目。   无灯教授如同仙女下凡般冉冉落地,轻松而自然,他冲着柱子夫妻微微点头一笑,然后走到吴凤娇跟前,张开嘴巴“呼”的吹出一口浩然之气,将其周遭的毒雾驱散。   “多谢大师出手相救。”吴凤娇弯腰施礼,脚底疼得一哆嗦。   “不必客气,老夫乃受人之托,幸不辱命,呵呵。”无灯教授颌首说道。   “师父,这个侏儒老者怎么处理?”平原手持铁锨盯着夸父问道。   无灯教授目光垂下,缓缓说道:“夸父,你一身邪气为虎作伥,竟然跑来拆散人家美满夫妻,此事的前因后果要如实道来。”   侏儒老者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罢了,那个青年法官的武功都那么犀利,想不到又冒出个更加厉害的师父,自己今天算是栽到家了。   “老夫撑锅崖巫儺夸父,是政府找来帮忙捉鬼驱邪的。本来屠局长讲好只需收走吴凤娇的魂魄,尸体警方自会处理,而且还支付了500元的费用,所以才匆匆赶来的。”侏儒老者照实回答。   “屠局长与吴凤娇有何冤仇,为什么非要致人于死地?”无灯教授疑惑道。   “老夫不知。”   “大师,凤娇知道,”吴凤娇开口说,“是因为屠局长的外甥罗洪毛被人烧死,怀疑与柱子有关,所以才处处刁难......”她从自己溆浦上吊死去时开始讲起,以及后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无灯教授听完心中不由得叹道,原来有良涉入其中如此之深,难怪要自己隐匿于赶脚村,遇事时好出手相帮呢。   “夸父,屠局长都怀疑些什么?”他继续发问。   “沅陵县公安局已经从溆浦调来了吴凤娇自杀案的卷宗,证实她早已死亡,如今竟然又出现并与罗柱子结了婚,肯定她是一只鬼,所以才请老夫出山捉拿。”夸父答道。   无灯教授明白了,屠局长因罗洪毛与罗柱子之间的恩怨而结仇,但一下子又没有证据显示其外甥的死与罗家父子有关,所以先破坏他们的婚姻以泄愤。   如今的政府官员利用职权挟嫌报复,简直不可理喻,真是礼崩乐坏,亡国之象啊。   “平原,你看该如何处理夸父?”无灯教授微笑着望向了徒弟,想要考验他的处世能力。   “嗯,既然他已经交代了全部犯罪事实,由于其并非主谋,属于受蒙蔽而上当,从法律层面上来讲,可以从宽处理,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平原有理有据的说道。   无灯教授嘿嘿一笑:“道理虽然不错,但江湖上从来都是以权衡利弊为先。此人看似罪不致死,但若一旦放其回去必将对罗柱子一家带来严重后果。行走江湖,如果死啃教条,早晚必将自食其果,死无葬身之地。”   “师父的意思是......”平原惊讶道。   无灯教授手起掌落,拍在了侏儒老者的天灵盖上,夸父一声未吭,即时毙命。   平原愕然的望着侏儒老者的尸身,做声不得。   无灯教授上前将手掌搭在罗柱子的头顶囟门上,缓缓输入了一些浩然之气。   柱子僵硬的周身慢慢松弛下来,最后恢复了正常,土家巫儺的巫术扛不住无灯教授儒家功的强大能量,瞬间土崩瓦解了。   罗柱子晃动了下手脚,一时间什么也顾不上,径直跑到吴凤娇的跟前将其一把抱起,匆匆进屋撂在床上。随即迅速找来酒精棉球和红药水,心疼的为其挑去一根根的野树尖刺,然后上药包扎。   无灯教授伸手拎起侏儒老者的尸首,“嗖”的一下窜上了屋顶,然后施展轻功脚尖轻点瓦片穿房越脊,如同一只灰色的大鸟在夜色里一飘而过,径直来到了沅水河边。   此刻,夜正深沉,水面上升腾起淡淡的雾气。   无灯教授用力一甩,将小侏儒的尸首远远的抛进了河中间,“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随即顺着河面往下游飘走了。   平原生性淳朴善良,江湖历练还是太少,需要以后慢慢的加以调教,无灯教授无奈的长长叹息着,随即转身折返。   见到无灯教授回来,罗柱子赶紧将其请进屋里,百般道谢。   “无需谢老夫,此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无灯教授微微一笑。   “不知大师受何人所托?”罗柱子诧异道。   “有良。”   一听到有良这两个字,柱子一下子热泪盈眶,竟自抽泣起来。   “恩公啊......”吴凤娇闻言感慨良久,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   “这次有良让老夫师徒二人前来湘西,是想准备隐匿于赶脚村修行,一旦有事也好相互照应。今日刚刚抵达沅陵,就碰巧在小酒馆里遇见了侏儒老者,所以这才有机会与你们在县城得以相见。”无灯教授说道。   “怪不得这位大哥日间来到过店里。”罗柱子认出来了。   “我叫平原。”平原腼腆的一笑。   无灯教授沉吟道:“如今屠局长已经盯上你们了,今夜侏儒老者的突然失踪必然要引起警方的怀疑,已经不适合再继续留在县城里了,还是回赶脚村安全一些。”   罗柱子点点头,看了吴凤娇一眼,然后说道:“那我们就赶紧收拾一下东西。”   “不,”无灯教授摆了下手,“侏儒老者一失踪,你们马上就走会加重嫌疑,需要等事情稍微平息以后再动身,而且还要有个合适的理由。”   “理由?”   “没错,”无灯教授解释说,“譬如父亲病重需要有人照顾等等,而且还要将风散出去,这样才走得比较自然一些。”   罗柱子点点头:“明天我就向左右邻家铺子说,爹爹病重,等库里的存货处理完就回乡下去了。”   “如此甚好,这几日可能会有警察上门打探消息,到时候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无灯教授说道,“老夫师徒二人天明就搬来附近的小旅馆,就近也好有个照应。”   “多谢大师。”罗柱子感激不已。 第123章 阎老爷子   清晨,屠局长坐在办公室里不停的抽着烟,那位请来的撑锅崖土家巫儺夸父到现在还一点消息也没有,按理说昨晚子时处理掉吴凤娇,最迟今天早上也应该有所回话。   屠局长隐约感觉到事情可能出纰漏了,他叫来了刑警队的阎队长。   “最近洪毛的案子可有什么进展?”他递给了阎队长一支烟,先聊起了别的话题。   阎队长点燃了香烟,汇报说道:“罗洪毛的师父,’死尸客栈‘的殷掌柜迄今仍音讯全无,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那两个东北老客也无下落,应该是再也没有返回来沅陵。”   屠局长叹了口气,揿灭了手中的烟蒂,然后目光盯着阎队长吩咐说:“派人再去罗柱子的寿衣店看看,溆浦的案卷已经证实罗凤娇上吊自尽,尸体交给了罗家父子赶尸回乡安葬,可是怎么又活了呢?这事儿实在有点蹊跷。”   阎队长笑了笑:“人死不能复生,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吴凤娇当时属于医学上的假死,溆浦警方当时恐怕也疏忽了。”   “可是假死应该时间不会太久,一路送到沅陵路上得要好几天。”屠局长疑问道。   “这可能就是咱湘西赶脚人的秘密了,尸体是罗家父子料理的,他俩一口咬定吴凤娇还残留底气,以辰砂封住口鼻心脉,最后才活了过来。”阎队长解释说。   屠局长鼻子“哼”了一声,心道我才不相信呢,等夸父回来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局长,有件事情我想还是需要先向您汇报一下。”阎队长迟疑的说道。   “什么事儿?”   “近一两天来,沅陵城内突然出现了一些外来的江湖人士,而且都身怀武功,大都住在偏僻的小旅店里闭门不出。”   “有什么可疑之处么?”屠局长问。   “这倒还没发现,我已经调派人手盯着了。”阎队长说。   “好的,把他们盯紧了,可别在咱们眼皮底下犯事儿,到时候不好向上面交代。”屠局长命令道。   “是。”阎队长转身离开了局长办公室,回到刑警队叫上两个人,开着警车往殡葬用品一条街而去,局长交代的事儿,怎么也得走个过场。其实他心下也明白,屠局长因为外甥罗洪毛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对罗柱子一家颇有挟嫌报复之意,然而作为一名人民警察这样做是不对的,可人家是局长,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警车停在了罗柱子的寿衣店门前,发现铺内并没有人,于是阎队长一行便直接来到了后院。   “阎队长啊,有事吗?”罗柱子从屋里出来,心道警察果然来了,幸亏院子已经重新清扫过,没留下什么痕迹。   “路过这儿,就顺便来看看,瞧着店铺里没人就直接进来了。”阎队长随意的说着。   “凤娇不小心扎了脚,我在屋里照顾下。”罗柱子憨厚的笑了笑。   “嗯,做事儿可要当心啊,我们先走了。”阎队长带着人转身离去。   警车上,阎队长心里嘀咕着,唉,人家小两口做点小买卖也不容易,屠局长放人一马就算了,毕竟其与罗洪毛的过节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   中午回到家中,父亲佝偻着身子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他是南下的老干部,机关里面的人都尊称其为“阎老爷子”。   “爹,歇着吧,别老是忙不不停。”阎队长打着招呼。   “嗯,人老啦,不整点事儿做,就总是想着咱那黄龙府老家。”阎老爷子喘息着说道。   阎队长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想起今天早上与屠局长的谈话,口中自言自语道:“人若真的死了,那是绝无可能复生的......”   “死人当然可以复生。”阎老爷子在一旁突然说道。   “爹,您说什么?”阎队长疑惑的望着父亲。   阎老爷子“嘿嘿”两声,然后神秘的说道:“在咱老家黄龙府乡下,打自伪满时起,曾经发生过不少的无头命案,一直侦破不了。死者大都是年轻人,胸腔下陷,并无明显外伤,死因不明。令人不解的是,一般在下葬十余年之后,便出现有坟墓尸体被盗的情况,新京警察厅以及后来的民国政府也都曾派人下来调查过,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盗尸案全国哪儿都有,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阎队长听着颇不以为然。   “但若是尸体自己出来的呢?”阎老爷子突然说道。   阎队长吓了一跳,随即“噗哧”一声乐了:“爹,您可真会开玩笑,别说尸体了,棺材里就是放个大活人进去,他自己也出不来。”   “破墓而出,这些尸体确实是自己凿开棺木钻出来了,他们不敢回到家中,也不敢碰见熟人,于是连夜远避他乡,隐姓埋名,苟且偷生。”阎老爷子眼眶湿润了。   “哈哈,爹呀,”阎队长呵呵笑道,“您编瞎话倒真是’二齿钩挠痒痒,一把好手‘呢。”   阎老爷子乍听火冒三丈,口中骂道:“’买地别买沙坨子,买牲口别买撅嘴骡子‘,啥玩儿意,盐酱不进。”   阎队长知道父亲的脾气,所以也没有理睬他,老头子过一阵儿也就消气儿了。   阎老爷子嘴里叨咕着家乡的民谣,走去了院子里:“伊通河,弯又弯,河东住个王老三。王老三,疯癫癫,朝天没事儿骂赃官。往北走,往北挪,挪到北面去抱窝。一去少,回来多,前边飞的大公雁,后边跟帮小母鹅......”   阎队长瞅着父亲的背影,心中犯了寻思,这老头子向来不多话的,难道这世上真有这儿事儿么?那个吴凤娇也许就是破墓而出的......想到此,他自嘲的笑了笑,世上哪儿这等事儿。   下午回到刑警队,他派出去监视城内各旅馆江湖人士的警员前来向其汇报,已经大致弄清了这些人的来历,共计约有二十余人,均来自湘西各地以及邻近的川黔桂等省交界地区。   “其中有青城山常道观的葛道长,湘西凤凰苗疆莫蛊婆,吉首天心庵绝觉师太以及张家界普光禅寺的无心法师等等,其他人的身份还有待于进一步的查实。”警员汇报说。   “哦,还牵扯到了释道两家的宗教界人士,甚至连民间的巫婆也来凑热闹,他们到底想干嘛?”阎队长惊讶道。   “看情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队长,要不要先抓起两个来问问?”那警员建议说。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继续加强监视,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便立即报告。”阎队长吩咐说。   “是,队长。”警员转身离去了。   “这些人在等待什么呢?”阎队长点燃一支香烟,望着袅袅升起的青烟,口中自语道。   县城里靠着沅水河畔,有一家名为“四方客栈”的两层小旅馆,张家界普光禅寺的无心法师带着俩徒弟便住在这里。   此刻,在其房间内,他和俩徒弟正在与一位秃头老僧密谈。   “无欲大师,你说的那伙盗贼,明日肯定途径沅陵县城么?”无心法师似乎颇有疑虑。   无欲老僧哈哈一笑:“师弟,老衲自褒斜道一路追踪过来,你还信不过师兄么?’阿修罗‘佛虫的能力么毋庸置疑。”   “此话怎讲?”无心法师眉毛挑起。   “老衲随同鹤鸣山道观的道士们一路从巴中尾随到万县,然后派出佛虫打探消息,得知他们将取道沅陵赶脚村前往香港,所以老衲就包车抢先一步来到沅陵。”无欲老僧说道。   “师兄不是说佛虫在巴中恩阳古镇受伤了么?”无心法师问。   “嗯,佛虫的双翼烧坏了,所以它是悄悄趴在万县旅馆窗台上偷听到的。”无欲老僧解释道。   “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果真是一处空界么?”无心法师似乎仍不太敢相信。   “老衲亲眼所见,而且还把昆明鸣凤山太和宫观主仙圣子以及两位师侄连同那把真武七星剑摄入了画中,真的是神奇至极啊。”无欲老僧啧啧赞道。   无心法师的两个徒弟闻言也都兴奋不已,在寺庙中修行这么多年,佛经上记载过,但还从未见到过真实的空界呢。   “对方既然能伤得了佛虫,其实力着实不可小觑啊......”无心法师颇似有些担忧。   无欲老和尚微微一笑,并未搭话,心中暗道,自己没有说出对方还有一只五色幼魇在,否则会把这个胆小的师弟吓住了。青城山常道观的葛道长和湘西凤凰苗疆莫蛊婆,以及吉首天心庵绝觉师太都已经到了沅陵,届时动起手来管他谁胜谁负,只要趁乱偷偷调包画轴,然后远走泰国缅甸便是。   “师兄,县城内人员杂乱,不及在荒僻的赶脚村或是途中动手为好。”无心法师沉吟说道。   “等他们到了沅陵后再相机行事吧。”无欲老僧嘴里搪塞说,心中却想当然是越多越杂越乱越好了,只有那样才有机会。   无欲老僧呵呵一笑,转身离开了房间,信步走出四方客栈,沿着沅水岸边漫步前行。既然要在沅陵县城内动手,应该对街道布局事先了解清楚,并谋划好撤离的路线。   前面来到了古渡口,一艘渡船停泊在岸边,艄公懒洋洋的打着盹儿。   “阿弥陀佛......”无欲老僧上前口诵佛号。   艄公睁开了眼睛,见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站在跟前,忙起身应答:“大师可是要渡河么?”   “非也,老衲是想打听一下,施主的渡船夜里是否摆渡过沅水?”无欲老僧问道。   “当然,我老崔在这沅水上摆了一辈子渡船,昼夜还从来都没有歇息过呢。”崔艄公呵呵笑道。   “哦,原来是崔施主。”老和尚双掌合十。   “若是夜里要过河,站在岸边呦嗬一声就行了。”崔艄公说道。   “善哉善哉。”无欲老僧点点头。 第124章 邂逅   无欲老僧在一家书报亭买了一张沅陵县地图,然后按图索骥的走在大街上,前面便是殡葬用品一条街。   巷子口处有家小旅店,无灯教授与平原刚刚搬进来,两人关好房门,各自坐在床铺上打坐。   无灯教授正在凝神调息,忽然感觉到有些心神不宁,睁眼望向了窗外,看见一个老和尚手持地图刚好途经门口。   “无欲老僧!”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奇怪,听说老和尚与仙圣子等人离开僰王山以后回云南去了,怎么突然又出现在了湘西呢?   无灯教授赶紧迈步出门,朝着他的背影喊了句:“无欲大师,别来无恙啊。”   老和尚闻言吃了一惊,当其转过身来看清是无灯教授时,也自是愕然不已:“无灯教授......”   “呵呵,僰王山一别,想不到竟会在此相遇。”无灯教授笑道。   无欲老僧的目光打量着教授,心里却犯了寻思。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自己和仙圣子从僰王山一直追踪他至京城,结果却踪迹全无,未曾料想在这偏僻的湘西小县城竟不期而遇,难道也是奔着《敦煌夜魇图》而来的?   老和尚心中疑惑不定,同样,无灯教授也是疑窦重重,两人面面相觑,相互猜忌着。   “教授来到沅陵有什么事儿么?”老和尚试探着问道。   “哦,带着徒弟来江湖上走动走动,历练历练嘛,增长点见识。”无灯教授呵呵一笑。   无欲老僧心道,带徒弟闯江湖哪儿有那么凑巧就到了沅陵,肯定是与那幅画轴有关。索性还是说破了的好,有他参与进去,夺画的场面只能会加剧混乱,这样一来反而对自己更加的有利。至于鬼壶是否在其手里,眼下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阿弥陀佛,教授也是为画轴而来的吧?”无欲老僧嘿嘿一笑。   “画轴?什么画轴?”无灯教授诧异道。   还装呢,老和尚心想,口中缓缓说道:“当然是东汉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了。”   无灯教授闻言心中一愣,自己身为历史系教授,曾在古籍中看到过有关的记载,但此画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失传了。不过听无欲老僧的口气,好像这幅古画又面世了似的,自己倒是要留意了。   “是又如何?”他淡淡说了句,这老和尚话里有话,需要刺探明白才好。   果然也是来夺画的,无欲老僧心中冷笑不已,但又不方便透露自己是始作俑者,于是开口问道:“无灯教授是如何得知盗画之人将要来到沅陵?”   “呵呵,老夫自有江湖上的朋友。”教授不动声色。   “江湖上的朋友......”无欲老僧嘿嘿两声,“他们可知明天盗画窃贼即将抵达沅陵?”   无灯教授故作惊讶状:“这么快?那老夫可要再去问仔细了。”   “教授,江湖上已有不少人守候在沅陵县城,都打定主意志在必得张道陵的那幅画轴。”无欲老僧开始煽风点火。   “无欲大师也算一个吧?”   “阿弥陀佛,出家人万事皆空,呵呵。”无欲大师哈哈笑着瞥了眼小客栈门上的招牌,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望着老和尚远去的身影,无灯教授默默的返回了小客栈。   “平原,将书箱等物转移到罗柱子的仓库里面去。”无灯教授进屋吩咐说。   “师父,这是为何?”平原不解的望着他。   无灯教授沉吟道:“这家客栈已经暴露了不能久留,明天可能还会有一场恶战,你就待在寿衣店里哪儿都别去,吩咐罗柱子做好准备,我们随时都会离开的。”   “师父不是说现在马上去赶脚村容易引起警方的怀疑吗?”   “情况有变,顾不得那么多了。”无灯教授淡淡答道,心中寻思着,既然有张道陵的墨宝送上门来,这机会怎可白白的放过。   “是,师父。”平原应道,开始拾掇东西,然后担子挑起书箱和包袱走出客栈,径直奔寿衣店而去。   无灯教授到前台预付了两天的房钱,然后也跟随着平原一同来到了罗柱子家。   “教授,这是......”罗柱子见到平原挑着担子进店,惊讶道。   “做好准备,明天夜里我们可能要离开县城去赶脚村。”无灯教授说。   “出了什么事儿吗?”罗柱子紧张的问。   “有备无患。”教授答道。   第二天的傍晚时分,邢书记驾驶着白色面包车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沅陵县城,有良想趁着途经湘西的时候,顺便去一趟赶脚村探望罗家父子。   天色已晚,只能在县城暂住一宿,等次日清晨再启程。   面包车沿着沅水行驶着,最后找到了一家僻静的河岸小客栈住下,距离古渡口不远。   有良站在二楼窗前望去,太阳已落山,黄昏下沅水宛如一条玉带般的绕城而过,水面上波光粼粼,古渡口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雾霭之中,宁静而祥和。   “好美啊。”二丫抱着庸儿站在身旁,目光远眺沅水河上淡淡的烟波,对岸隐约可见的绿树农舍,不由得心生感慨。   “南方山川景物秀丽,与咱们黄土高原大为不同,等俺来年治好了胳膊,便可带你和庸儿远离江湖,找一处僻静之所隐居,再也不理世事。”有良柔情的望着二丫,她们娘俩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也应该偿其所愿了。   众人洗漱过后,便来到了楼下吃晚饭,这家客栈的一楼餐厅也对外营业,卖的都是一些沅陵本地特色菜肴。   大家靠窗坐下,此刻月上东山,窗外汩汩流淌着的沅水泛着波光,远山一抹黛色,岸边传来阵阵清脆的蛙鸣声。   “当年大作家沈从文曾经赞美’沅陵,美的令人心痛‘,果真是所言不虚啊,”党大师呵呵说道,“湘西不但景色奇绝,而且还有神秘的三大邪术,这是其他地方难得一见的。”   “什么三大邪术?”可儿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菜端上来了,有传统的湘西腊肉与沅陵独有的晒兰肉,炒田螺、米豆腐、新鲜的枞菌炒肉以及糯米辣子和坛子菜,最后还赠送了一大盘翠绿色的蒿子粑粑。   大家一见顿时食欲大开,纷纷动起了筷子。   邢书记尤为钟意那盘田螺,夹起送至嘴边轻轻一嘬便把螺肉吸入了口中,空壳则随手甩出窗外落入沅水之中顺流飘去,动作潇洒之极。   “党大师,你还没说那’三大邪术‘呢。”可儿在一旁着急的催问道。   党大师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烟熏腊肉,边咀嚼着解释说道:“三大邪术嘛,第一就是赶尸,这里的民俗相信死在异乡无处可归的孤魂野鬼是不能够投胎的,他们的遗体需落叶归根回到家乡来安葬。所以自古以来便催生了’赶尸‘这一行业,俗称’赶脚‘,为沅陵、泸溪、辰溪和溆浦四县所独有。第二呢,就是巫蛊,湘西的苗疆巫蛊与泰国的降头术并称为东南亚两大邪术。最后一个便是’落花洞女‘了。”   “’落花洞女‘,这个可儿倒是知道的,妮卡就是落花洞女,很美的。”可儿点头说。   这时候,门外又走进来一伙食客,为首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蓝袄老太婆,身后跟着三四个中年妇女,相貌也都是相当的丑陋,每个人清一色的穿着蓝色土布夹袄,头上盘髻扎红头绳。   这几个女人找了张桌子坐下,面色凝重,目光都瞟了过来,眼神儿里充满了敌意。   “小心,这几个女人样貌怪异,恐怕是来者不善。”党大师抓起一个蒿子粑粑小声说道。   老白在一旁皱起了眉头,看样子是来自苗疆的蛊婆,这可要加小心了,她们放蛊的手段出神入化,绝对是令人防不胜防。   有良其实也瞧在了眼里,这伙人恐怕也同巴中时遇到的彭门三散仙和剑阁双陀一样,都是冲着《敦煌夜魇图》来的。他用脚把地上的背囊往里靠了靠,媚娘依旧躲藏在里面,自从上次削断了彭人的手指后,保护画轴的安全仿佛就成了牠的专职。   老白坐在党大师身旁忧心忡忡的附耳说道:“她们是苗疆的蛊婆,若是等其下手放了蛊,恐怕再防范就已经来不及了。”   “那该怎么办?”党大师闻言紧张起来。   “蛊虫最喜汗臭味儿,忌讳异香之气。”老白轻声说道。   “党某明白了。”党大师微微一笑,脱下大红色的唐装,小心翼翼的折好搭在椅背上,然后伸直了左臂朝着蛊婆们上下摆动做飞翔状,而右手持着筷子并不耽误吃菜。   几个蓝袄中年妇女诧异的瞧着他那奇怪的动作,目光则随着党大师的手臂也上下移动,盯着其露出浓密黑毛的腋窝,慢慢嗅到飘来的一股淡淡异香。   有良和二丫相视一笑,知道这位党大师又要搞古怪。   蛊婆们常年生活在苗疆广袤的深山之中,从未接触过风靡中原的中国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只是感觉到那股气味儿入鼻很好闻,犹如回到了早春的山野间,那似花非花般的异香气息令人沉醉,个个面露喜色。 第125章 斗法   “你们在干什么!”老蛊婆猛然间一声暴喝。   那几个中年妇女闻言打个激灵儿,从恍惚的状态下清醒了过来,口中喃喃说道:“师父,真的很好闻啊。”   “胡说,那只不过类似天心庵老尼的绝觉之气,导致惑人心智,迷失本性而已。”老蛊婆怒道。   “阿弥陀佛,莫蛊婆此言大谬,老尼的’绝觉之气‘岂是如这般恶臭?简直不知所谓,你这是暴殄天物。”耳边突然传来口诵佛号声,一位满脸褶皱的灰衣老尼站在了门口,身后跟着两名年轻女弟子。   莫蛊婆乜了一眼,冷笑道:“原来是吉首天心庵绝觉师太到了。”   绝觉师太与两名女弟子也找了张桌子坐下,招呼店家上茶,她那犀利的目光在有良等人身上一扫而过。   “果然是苗疆蛊婆,”党大师压低了声音悄声说道,“沈从文先生在他的书中写道,’湘西女性十六岁到二十二三岁,美丽内向且婚姻不遂而落洞致死的会成为‘落花洞女’,三十岁左右的易成女巫,而年老穷困者则变成蛊婆,而且长得越丑蛊术就越高‘。”   “莫蛊婆,你方才说什么?这股难闻的臭气竟然比作是老尼的’绝觉之气‘?简直是井底之蛙,荒谬之极。”绝觉老尼的面色十分不悦。   “哼,你的那股气也好不到哪儿去。”莫蛊婆不甘示弱的反击道。   此刻,党大师一面吃菜,左臂仍旧慢慢的扇动着,继续往外散发着余香。   “小心,醉翁之意不在酒。”老白再次发出警告。   绝觉老尼冷笑道:“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如幽兰而胜似幽兰香‘的真正’绝觉之气‘。”说罢,但见其双掌一搓,再搓,反复搓,两掌间冉冉升起了一股淡淡的黄烟,随即向四面八方弥散开来。   有良面色冷峻,悄悄伸出右手轻轻的发出梦遗掌,在熟睡的庸儿身上形成一个大气泡,将其包裹了起来,这样就能隔绝毒烟或是蛊虫对其的侵害了。   “好臭......”可儿嗅到了一丝“绝觉之气”,立刻感到了不适。   邢书记鼻子翕动两下,不由得勃然大怒,随即拍案而起,将嘴里的田螺壳吐掉,指着老尼姑痛斥道:“什么’幽兰绝觉之气‘?身为出家人竟然香臭不分,党大师那真正的山野花香被你说成是臭味儿,而你把恶臭却说成为幽兰香,在本书记看来,这’绝觉之气‘简直就和’屎前屁‘毫无两样......”说罢,他的身子摇晃了两下,差点摔倒,幸好双手撑住了桌子。   有良看到此时,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老尼姑借故释放毒烟是想迷倒众人,然后趁机盗取画轴。   “绝觉老尼,你好歹毒,竟然想连老婆子也一起放倒......”莫蛊婆蓦地大声吼了起来,她身边的那几个中年妇女已经东倒西歪的伏在了桌子上,嘴角边滴着口涎。   “噗”的一下,有良二话不说迅疾发出一记梦遗掌,用了三成功力,将黄色的毒烟一举驱散。   这个绝觉师太的毒烟有色又有味儿,远不及客家嬷嬷的“鲍肆之香”来得纯正,有良心理寻思着。   客栈对面的平房顶上,站立着无欲老僧和师弟普光禅寺住持无心法师以及青城山常道观葛道长、包先生等人,隔着一条马路观察着客栈内的情况。   嗯,已经开始斗起来了,必须要越混乱越好,无语老僧心中冷笑着。   “师弟,你也可以出动了。”他微笑着对无心法师说道。   无心法师点点头,带着俩徒弟从屋顶纵身跃下,穿过僻静的马路朝着小客栈走去。   餐厅内,气氛已然紧张了起来。   莫蛊婆掏出几粒蓝色小药丸塞入那些迷倒的中年女巫口中,她们随即悠悠醒转,个个都是一脸的怒气,双眸恶狠狠的瞪着绝觉师太。   此刻双方已经剑拔弩张,反而冷落了有良等人。   “了去大师,”党大师环顾左右,悄悄说道,“我们从褒斜道出来,先是在巴中恩阳古镇遇袭,然后又在这里撞上两拨江湖人士,党某感觉这背后一定是无欲老僧在搞鬼,恐怕这南下的路上危机重重,还会有不测风云。”   有良微微一笑:“俺心里有数,画轴就同鬼壶一样,只要在江湖上一露面,必定带来腥风血雨,只是时代不同了,不能像古时候那样打打杀杀,快意恩仇。”   “没错,当今社会行走江湖无论如何也不能弄出人命来。”党大师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随着庄严的佛号声响起,无心法师迈步进了客栈,身后跟着两位身强力壮的年轻和尚。   “呵呵,原来是张家界普光禅寺无心法师,老尼有礼了。”绝觉师太双掌合十说道。   “又来一拨,搞不好外面还有。”老白在一旁嘴里嘀咕着。   普光禅寺的年轻和尚说道:“师父,您先坐着,徒儿去弄点茶来。”说罢走到厨房门口,见到店老板和烧菜师傅两人倒在了地上,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他们都是中了天心庵老尼姑的绝觉之气晕倒的。”莫蛊婆没好气儿的说着。   “阿弥陀佛,诸位且听老衲一言,大家齐聚沅陵究竟为何事而来?”张家界普光禅寺在湘西香火鼎盛,住持无心法师德高望重,而且还挂有张家界市政协委员的头衔,因此说话颇具份量。   “那还用讲,当然是冲着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而来。”莫蛊婆毫不忌讳,张嘴就说了出来。   绝觉师太坐在那儿也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东西还没看到,你们倒各自相互斗起来了,嘿嘿,这岂不是本末倒置了么?”无心法师严肃的说道。   “没错,我们也得先看到实物,然后才能决定归谁所有。”莫蛊婆附和着。   有良闻言一声冷笑:“好一帮道貌岸然的东西,画轴主人迄今尚未吭声,你们倒是准备瓜分了,简直就是明火执杖的抢劫嘛。”   这三拨人面面相觑,竟然哈哈笑了起来。   绝觉师太笑声一停,鄙夷的说道:“一帮无耻男女窃贼,偷盗了如此珍贵文物,还敢竟然自称画轴主人,真是毫无廉耻之心。”   “毫无廉耻,毫无廉耻。”她身旁的两个女弟子重复着。   “俺偷盗了谁的?”有良反问道。   绝觉老尼嘿嘿两声:“你从哪儿盗来的还不知道么?”   有良冷笑道:“你们若是能证明谁丢了这幅画,俺愿意双手奉上。”   大厅里的三拨人再次面面相觑,是啊,他们是从哪座山那座寺庙道观里偷来的呢?无欲老僧也并未明言。   莫蛊婆抢话道:“当然是偷张道陵的了。”   绝觉老尼闻言眉头蹙起,鄙夷的低声嘟囔着:“山野村妇,不学无术。”   无心法师面向有良,双手合十,口中诵念佛号:“阿弥陀佛,老衲张家界普光禅寺无心,唐代高僧释普济曾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只要放下恶意、恶言、恶行及一切妄想、妄念、迷惑、颠倒、分别、执着,悔过以往的恶业,便是踏上了成佛之路。”   “你究竟想说什么?”有良不耐烦的说道。   “佛说’不与取‘,凡有主之物,如果物主不主动给予你,而你取为己有,就是偷盗。东汉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现可在施主手里?”   “在又怎么样?”有良反问道。   “施主可取得了张道陵的同意?”   “张道陵已经死了一千多年,要他如何来同意?”有良冷笑着。   “既然没能取得物主的同意,所以这就是偷盗。”无心法师松了一口气,佛理证明了对方就是盗贼。   “胡说八道!”邢书记又按捺不住了,大声呵斥道,“我国《民法通则》第七十九条规定,’所有人不明的埋藏物、隐藏物归国家所有。‘难道说国家没有经过原物主的同意,国家也是盗贼了?”   “这个嘛......理论上是的。”无心法师吞吞吐吐的说着。   “无心法师,”绝觉老尼哼了声,“与盗贼辩理无异于’与虎谋皮‘,张道陵的画轴本属于出家人之物,理应归出家人所有,不必与其废话,直接拿来便是。”   “无量天尊,张道陵乃天师道始祖,画轴理应归我道家才是......”门外又走进两个人来,前面的道长约五十多岁,面色略显苍白,乃青城山常道观葛道长。身后一身材健硕,穿奶白色中山装的中年人,两侧太阳穴高高隆起,正是曾经自称“儒家功传承人”的包先生。   有良见到葛道长和包先生愕然一愣,邢书记和可儿却先开口打起了招呼:“葛道长、包先生,怎么你们也来了?”   葛道长见到坐在那里的“盗贼”竟然是有良和邢书记他们,不由得大为诧异。   “可儿姑娘,你和邢书记两人在神女峰上的那场’巫山云雨‘当真是乱石飞滚,惊心动魄啊。”包先生呵呵笑道。   可儿闻言“咯咯”一笑:“包先生曾经说过’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我家相公和可儿在那神女峰上却是’襄王有情,神女有心‘,足足行房缠绵了一个多时辰呢,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哈哈,可儿姑娘真是率真的可爱。”包先生不禁莞尔。   绝觉老尼拍案怒斥道:“淫言秽语,简直有辱佛门清静。”   身后的两个年轻女弟子面色绯红,口中重复着:“有辱佛门清静,有辱佛门清静......” 第126章 江湖规矩   “有良,江湖上传言的盗贼原来指的是就是你们啊......”葛道长走上前来,不无惊讶的说道,“这怎么可能?西山太华寺无欲老僧一定是搞错了。”   “哈,”党大师一拍大腿,怒道,“果然是这老和尚捣的的鬼。”   二丫在一旁冷冰冰的:“下次绝不放过他。”   葛道长转过身来,对众人一抱拳朗声说道:“大家误会了,这位有良是在下的朋友,贫道可以担保,此人绝非什么盗贼,而是江湖上的正派人士。”   “没错,包某也可作证。”包先生拍着胸脯说。   此刻无心法师、绝觉师太和莫蛊婆面面相觑。   “阿弥陀佛,葛道长莫要护短,方才他们已经承认了画轴就在其手中。”无心法师口诵佛号道。   “嘿嘿,牛鼻子老道八成与他们一伙儿,是来助拳的吧?”绝觉师太在一旁冷笑不已。   “有良哥,咱也别啰嗦了,灭掉他们几个算了。”二丫眉头皱起,强忍体内萌萌欲动的魇性。   “不可,”党大师连忙伸手阻止,“了去大师,令他们知难而退也就算了。”   有良点点头,当今社会与古时候的江湖已经完全不同了,若是大开杀戒,必将遭到全国警察的追捕,纵使武功再高也扛不过子弹,更何况还有了庸儿。   “你们既然执意要动手,那就按照江湖规矩比武定输赢,若是你们胜了,画轴只管拿去。若是输了,就赶紧滚得远远的,别再来打扰俺。”他独眼扫过那些人,口中阴沉的说道。   “阿弥陀佛,施主所言甚是,江湖中人自然遵守江湖规矩,不知哪位愿意先上?”无心法师颌首称是,若是己方赢了,兵不血刃的拿到画轴自然最好,如果输了,即便是硬抢也照样打不过人家,反而伤及无辜,一旦惊动当地政府,那影响可就大了。   绝觉师太站了起来,方才这个瞎眼断臂的残疾人用掌风驱散了自己的“绝觉之气”,心里正窝着火呢,即便是为了讨回面子也要挣这口气。   “老尼先要领教这位施主的高招。”她的目光恶狠狠的落在了有良身上,身后的两名女弟子随即双手奉上一只金黄色的古怪木鱼。   木鱼乃释道两家通用的法器,盖取“鱼日夜不合目”,故刻木象鱼,击之,用以诫昼夜思道。木鱼大小不一,多用桑木或椿木制成,一般为紫红色。小的仅寸许,只在佛事“绕莲”时使用,最大的则可达一米左右,声音极为浑厚响亮。   绝觉师太的这只木鱼掌许大,颜色古怪,金黄色的鱼身,那只鱼头面目狰狞,似鲤非鲤,似鲶非鲶,恍若金蟾之口,两片大嘴唇又厚又性感。   有良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开启阴眼默默的盯着木鱼,古怪之物必有其古怪之处。   绝觉师太将木鱼嘴对准了有良,手中木槌轻轻敲击鱼头,口中诵念着:“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磐而灭度之......”   “阿弥陀佛。”无心法师垂眉低声吟道。   有良的阴眼中看到有一股无色的烟气从木鱼嘴巴里缓缓喷出,凝成一束手指粗细的烟柱朝着自己缓缓飘来。好像与巴中恩阳古镇遇到的散仙彭兽发出的“锁鼻飞精”类似,原来佛教也有此种相同的法术,不过并非从肚脐眼儿,而是自木鱼腔内喷出。   有良方才以梦遗掌化解了绝觉师太的黄色毒烟,这次木鱼嘴里喷出来的估计要厉害得多,因此也不敢大意,掌心向前推出,继续以老阴之气御之。   那股无色无嗅的烟束在半空里被浓郁极寒的老阴真气团所拦阻,有良也未再催动,只是用阴眼仔细的观察着二者的变化,并留意那只诡异的木鱼嘴巴,以防再有什么其他古怪。   绝觉师太骤然加大了敲击的力度与频率,诵念《金刚经》的语速也越来越快,旁人已经完全听不清任何字句了,木鱼腔内涌出的烟束奔腾翻涌,杀气腾腾。   但那团老阴之气毫不示弱,与之纠缠在一起,令烟柱不能前进分毫。   冷汗从绝觉师太的额头上沁出,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密集了,“噗”的一口,她咬破舌尖将鲜血喷在了木鱼上面。   木鱼骤然间变色了,由原本金黄的鱼身渐渐成为了殷红。蓦地,鱼头两片肥厚的大嘴唇突然张开,里面闪电般的射出一条粉红色的长舌,其尖端卷起,上面还滴着鲜红如血的黏液。   此刻,餐厅内的所有人都瞧见了,禁不住的失声惊叫起来。   那长舌转瞬即至,几乎缠上了有良的脖颈,若不是阴眼早已戒备在先,恐怕也来不及作出反应,任谁都料想不到木鱼口中竟会有如此怪异的活物袭来。   有良右手如电倏的一把攥住了长舌,体内“中阴吸尸大法”瞬间发动,一股怪异的、非人类的生物磁场自劳宫穴骤然涌入。随即,他体内的噬磕针气迅速的加以化解并吸收,并未出现不良的排斥反应。   木鱼的怪异生物气场刹那间被吸空,木鱼的颜色也变得如死灰一般,木槌敲击声如同败革,灵气全无,“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众人的目光望去,地上的木鱼俨然变成了一只死蟾蜍,通体疣凸,灰白色的双眼如死鱼般的隆起,样貌丑陋至极。   “哇”的一口血雾喷出,绝觉师太面如金纸般的往后便倒,被两个女弟子及时的给搀扶住了。   “罢了,老尼输了。”绝觉师太喘息着说道。   “哼,想不到出家师太竟然也会使用蛊虫,岂不有辱佛门清静?”莫蛊婆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了。   “原来是只胃虫......”可儿惊讶的望着那只死蟾蜍,那样貌像极了魏六禅的原形大虾蟆。   “看看吧,如今宗教界人士都搞些什么污七八糟的玩儿意,所以彻底的无神论者才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最终进步力量。”邢书记在一旁感慨不已。   青城山常道观的葛道长与包先生面面相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有良的武功竟然这么好,真是令人大跌眼镜。   无心法师与师兄无欲老僧性情截然相反,向来小心谨慎,做事瞻前顾后,他此刻心里有些害怕。那绝觉师太倚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因而平日里趾高气扬,专横跋扈惯了,在湘西佛教界口碑素来不好,今日竟能落败,看来对方的实力太强大了。   “无心法师,是您上呢还是老婆子来?”莫蛊婆笑嘻嘻的望着他。   “阿弥陀佛,还是您来吧。”无心法师谦虚的说道。   “如此,老婆子就不客气了。”莫蛊婆站起身来,径直来到有良的面前呵呵一乐,结果笑起来面部肌肉扭曲,更加的狰狞恐怖。   可儿吓得一哆嗦,赶紧揪住了邢书记的手臂。   “年轻人,可知道苗疆毒蛊的厉害。”她咧开嘴巴,嘿嘿两声。   “不就如绝觉师太的癞蛤蟆似的么。”有良哼了声。   莫蛊婆闻言大为不悦,鄙夷的说道:“绝觉师太的木鱼蟾蜍不过是蛤蟆蛊精变而已,而蛤蟆蛊本身在苗疆只能算是二流蛊虫。老婆子今天让大家开开眼......”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毫不起眼儿的古旧小竹筒,桶盖上还贴着一张很小的辰州符箓。   众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手中的竹筒上,方才绝觉师太的木鱼蟾蜍已经令人匪夷所思,而这个来自神秘苗疆的老蛊婆不知还有什么更令人惊奇的蛊虫。   “难道是金蚕蛊?那可是苗疆最厉害的蛊虫。”党大师小声说道。   “金蚕蛊?”可儿好奇的问道,“是蚕虫么?”   “据说是五月端午的这一天,将多种毒虫,如毒蛇、蜈蚣、壁虎、蜘蛛、蝎子、蚯蚓、癞蛤蟆等放到一个瓮缸里密封起来,让它们自相残杀,吃来吃去。一年后,只剩下一只了,形态颜色也都变了,形状如蚕,皮肤金黄,这便是金蚕蛊了。”党大师解释说。   “好奇怪啊。”可儿喃喃说道。   此刻,那几个中年女巫虔诚的低头默念起了咒语,神情异常的紧张。   莫蛊婆轻轻的揭开那张黄色符箓,然后小心翼翼的拔下筒盖,翻转小竹筒倒出来一只六足怪虫,托在掌心里。怪虫生有两只触须,双翼上竟然有张酷似女人脸的图案,双眼吊眉、口鼻耳朵五官俱全,头上还盘着髻并扎着一根红头绳......   “阿修罗虫......”可儿惊呼道。   邢书记愕然的望着怪虫,果然个头大小、相貌都和无欲老僧的那只佛虫极为相似。所不同的是“阿修罗虫”背上的图案如同一尊佛头,卷着佛螺发髻,而这一只却是女人相貌,梳着与莫蛊婆等人一样的发式。   有良也同样感到诧异,在褒斜道,他见过无欲老僧的那只“佛虫”,虽然图案有所差别,但应该属于同一类物种。   “什么’修不修罗‘的,此乃苗疆数百年前的圣虫,百蛊之王,传到老婆子手中已有十余代了,我们都叫它’祖婆婆‘。”莫蛊婆说道。 第127章 祖婆婆   街道对面的屋顶上,无欲老僧皱起了眉头,远远望去,客栈餐厅内并未出现期望的混乱打斗场面,反而是静悄悄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从怀里掏出紫檀木匣,轻轻的揭开封印抽开匣盖,口中念念有词:“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树一菩提,一叶一如来......梭罗嘛嘛吽。”然后一指小客栈,那佛虫吃力的翻身起来,忍着身体的不适,拍打着焦黑的翅膀,倾斜着朝街对面飞去,有两次不小心双翼扇动的频率慢了,还差点失速掉落下去。   阿修罗虫跌跌撞撞的飞到了客栈窗户下,隔着玻璃偷偷的向内窥视。   此刻,莫蛊婆正恭敬的冲着掌中那怪虫说了句:“祖婆婆,请起......”   祖婆婆探出两只前足揉了揉眼皮,打了个哈欠,然后蓦地睁开了眼睛,目光阴郁而犀利。   莫蛊婆转动身体,将掌中怪虫对准了有良,然后嘴里“呜噜呜噜”的念动咒语。   祖婆婆腾空而起,拍动着双翼在餐厅内盘旋起来,姿态轻盈优美,看上去似乎显得有些轻浮,与“阿修罗虫”的老成持重沉稳有所不同。   有良心想这“祖婆婆”既然号称是“百蛊之王”,肯定有其过人之处,若是等它先下手,自己和二丫倒是不惧,但邢书记夫妇以及党大师老白恐怕会中道儿。   随着极轻微“嗤”的一声,有良已然射出了一道梦遗指。   祖婆婆煞是机敏灵活,半空里觉察到空气挤压所产生的涡流微弱变化,身子一侧便躲过了那记梦遗指。   有良心中暗自吃惊,随即“嗤嗤嗤”一连发出数道梦遗指,哪知祖婆婆左闪右避,如同战机机动飞行灵巧的躲避地面高射炮火一般。   “有良哥,还是让我来吧。”二丫说道。   “不忙,”有良压低声音悄悄说,“不到关键时刻,你无需露面,照顾好庸儿要紧。”   就在这时,祖婆婆飞近有良一个俯冲然后迅速爬升,尾部“噗”的喷出一股剧毒的尿液,呈雾状兜头罩下,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类似香菜般的怪味儿。   有良“呼”的一掌推出,一大团极寒的老阴之气迎头拦阻,那雾状的尿滴遇冷瞬间凝结成了细微的剧毒冰雹霰粒,仍冲着有良袭来。   此刻,有良自己完全可以离座闪避,但却会伤及到他人,于是再推出一记梦遗掌,用上了五成功力。掌中劳宫穴内的老阴气流如同一股强烈的飓风般瞬间飙起,将那些冰雹霰粒一下子吹上了天棚,竟然将白色的棚顶灼蚀了无数细小的焦黑窟窿眼儿。   党大师等人面色遽变,好险,若是落在面孔皮肤上,还不即刻毁容了。   半空中的祖婆婆见凌空投下的毒液并未起到作用,双目血红,恶狠狠的再次俯冲而下,展开了第二波攻击。   二丫蓦地站起身来,怒目直视祖婆婆,准备发动五色魇芒将这只可恶的蛊虫彻底毁灭。   就在这时,斜刺里冲来一只翅膀焦黑的怪虫,一把搂住祖婆婆,竟然将其劫持而去......   “阿修罗虫!”可儿一声惊呼。   “是无欲老僧来了......”党大师叫道。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的所有人皆愕然不已,莫蛊婆更是瞠目结舌,怎么凭空又冒出来了一只“祖婆婆”?   阿修罗虫裹挟着祖婆婆飞出了客栈,径直奔对面屋顶而去。   莫蛊婆嘴里赶紧念动巫咒,急招祖婆婆回来,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无奈只有拔起脚步追了出去,那些中年女巫也都紧随其后。   无心法师松了一口气,他已经瞧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那个瞎眼断臂的年轻人对手。此次来到沅陵,虽然夺取画轴已然无望,但是起码保留住了面子,比那个绝觉师太要好很多,毕竟自己还是市里的政协委员。   有良与二丫也紧跟着冲出了小客栈,既然无欲老僧送上门来,这次怎么也要把他收进《敦煌夜魇图》中,省得其继续在江湖上兴风作浪。   屋顶上,无欲老僧知道坏事儿了,眼瞅着阿修罗虫抱着一只同样的“阿修罗虫”飞回来落在了紫檀木匣内,心中真的是悲喜交加。虽然此次想要趁混乱盗取画轴的计划落了空,但佛虫竟然找到了一只同伴,这也是一大收获。几百年来,阿修罗虫孑然一身的独自长伴青灯古佛,其寂寞岂是常人所能忍受?如今好了,佛虫有了伴儿,太华寺又多了一只镇寺之宝。   他迅速的关上匣盖,按上封印朝怀里一揣,然后撒腿就跑,窜房越脊,快得一溜烟儿似的。   莫蛊婆气得几乎立时吐血,自己受到无欲老僧的蛊惑,带人从苗疆匆匆赶来,结果非但没能弄到张道陵的画轴,反而失去了圣虫“祖婆婆”,这个亏可吃大了。   “给我追那老秃驴......”她破口大骂,带领着女巫们玩命似的顺着大街追下去了。苗疆的蛊婆长于放蛊,轻功却是很不济,更不会飞檐走壁,追了没多远便不见了无欲老和尚的踪迹。   无欲老僧一口气跑到了古渡口,他知道这次五色幼魇绝不会再放过自己了,所以还是先避开要紧,至于苗疆的蛊婆女巫们,他倒并未放在眼里。   “崔艄公......”他站在岸边扯开嗓门高声叫道。   “是白天的那位大师吧?”崔艄公撑着竹篙,渡船缓缓驶来。   未及靠岸,无欲老僧早已纵身而起,如同一只灰色的大鸟飘然落在了船头。   “阿弥陀佛,老衲有急事过河,赶紧走吧。”无欲老僧回头望了一眼,匆匆说道。   “大师好功夫。”崔艄公见之惊叹不已。   月色下,渡船缓缓驶离了北岸,朝河心而去。   客栈对面的屋顶上,无欲老僧的突然离去,令无灯教授很是诧异,当他的目光望见了有良夫妇抱着孩子冲出客栈时,简直是又惊又喜,“庸儿......”他口中喃喃说道,遂飞身跃下。   “无灯教授!”有良也自是一惊,蓦地止住了脚步。   “庸儿长大了......”无灯教授来到跟前,慈祥的目光盯着熟睡中的婴儿,鼻子一酸,热泪已然模糊了双眼。   “教授,你怎么也在县城?”有良问道。   无灯教授随即将这两天所发生的事儿叙述了一遍。   “原来柱子和吴凤娇已经成亲了,还来到县城做起了买卖。”有良扭头对二丫笑着说。   “有良,听无欲老僧说有伙儿盗贼......”无灯教授语气似乎有些迟疑。   有良微微一笑:“说的就是俺了。”   无灯教授闻言一愣,随即呵呵笑起来了:“原来如此。”   此刻无欲老僧早已不见了踪影,绝觉师太与无心法师神情尴尬,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各自带着弟子也离开了客栈。   葛道长和包先生站立在客栈门口,有良上前引荐道:“这是青城山常道观葛道长和包先生,这位是北大无灯教授。”   “幸会,幸会。”葛道长打了个稽首。   “中国儒家功传承人包子文。”包先生拱手微笑道。   无灯道长闻言一愣,诧异的上下打量着他,疑惑道,“你从哪儿学的儒家功?”   包先生呵呵一笑,颇为自豪的说:“包某师从京城赫赫有名的儒家功宗师乔老爷。”   “你可知乔老爷又是师从何人?”无灯教授微笑道。   “儒家功乃尊师自创,并无人传授。”   无灯教授闻言大怒:“这个孽徒,竟然数典忘祖,简直气煞老夫了。”   包先生感到莫名其妙,目光瞥向了有良。   有良微微一笑:“乔老爷是无灯教授的徒弟,教授才是儒家功的开山祖师。”   “这......是真的?”包先生愕然的瞅着无灯教授。   “哼,你这个徒孙,见到祖师爷还不行礼么?”无灯教授鼻子“哼”了声。   包先生的目光再次望向了有良。   有良认真的点了点头。   包先生此刻再无怀疑,双膝“噗通”一声跪倒,口中说道:“师祖在上,徒孙包子文叩拜。”同时“咚咚咚”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嗯,起来吧,老夫瞧瞧你的浩然之气练到第几层了?”无灯教授说罢抓住他的手腕一探,须臾说道,“怎么才区区三层?乔老爷活着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好好教你么?”   “师祖,您也知道师父去世了......”包先生带着哭腔说道。   “哼,这个孽徒死不足惜,儒家功讲求的是中庸,而乔老爷却在京城里迷失了自我,结交权贵,为虎作伥,最后殃及池鱼,结果死在了异国他乡。”无灯教授忿忿说道。   “徒孙谨记您老人家的教诲,一心想终日侍奉在师祖的身边......”包先生赶紧说道。   无灯教授沉思了下,最后叹息着:“好吧,就算是为了乔老爷。”   “谢师祖。”包先生面露喜色,多年前在京城,乔老爷并未悉心传授儒家功所有的功法,否则也不会始终没有多大的长进。   就在说话间,街道两侧突然驶来了数辆警车,“吱嘎”一声停在了客栈门前,警灯闪烁,灯光明亮。   持枪的警员们跳下车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都不许动!”为首的中年警官高声喝道,正是沅陵县局刑警队阎队长。 第128章 黄龙府老乡   “咦,怎么又是你?”阎队长犀利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有良,“身份证上的名字’释了去‘,还俗后好像是叫’有良‘,我说的没错吧?”   有良点点头,这位警官是认得的,去年就是此人带着警员到赶脚村抓的他。   “哦,手又断掉了一只......”阎队长上下打量着他,望着其空空的左袖管,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你小子后台不是很硬么?那个叫什么’费叔‘的听说就是个养猪的暴发户,想不到连京城都买账,大概那些高官老婆都喜欢吃他家的猪肉吧?哈哈......”   众警员一听队长在埋汰京城的达官显贵,也都感觉到很是解气儿,于是纷纷的笑了起来。   阎队长兴致未尽,从抓获的嫌疑人面前一个个的看过去,走到邢书记面前停下了,盯着他的面孔仔细琢磨着,此人怎么有些面熟呢?   “你叫什么?”阎队长冷冷的问道。   “本书记......”邢书记刚要自我介绍一番,猛然间醒悟过来,绝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去年曾在沅陵的马底驿犯过事儿,于是回答说,“就叫我老邢好了。”   “你是东北人?”阎队长听其口音和自己老爹一个样。   “黄龙府。”邢书记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一名警员在客栈餐厅内高声的叫喊起来:“队长,有情况!”   阎队长闻言一个健步冲进了门,瞥见厨房的门口躺着两个人,急忙上前探视口鼻发现还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唉,若是出了人命案,刑警队又要加班加点了,若是破不了还要挨训,就像罗洪毛烧死一案,屠局长两年来总是借此来批评刑警队,弄得自己灰溜溜的。   “厨房里的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谁干的?”阎队长走出客栈,犀利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他们是中了天心庵绝觉师太的毒气。”党大师回答说。   “毒气?你们当中谁能解毒?”他接着问道。   “老夫来试试。”无灯教授走出来。   阎队长带着教授来到了厨房,手指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客栈老板和厨师。   无灯教授伸出手来,分别按在两人的头顶囟门上,稍微输入了些浩然之气,他们随即便悠悠醒转。   “咦,一下子睡着了?”两人揉了揉脑袋,嘴里不解的嘟囔着,“怎么连警察都来了。”   “方才出了什么事儿?”阎队长等他俩完全清醒了,开始询问道。   “哦,有个年长的老尼姑双手搓出一股黄烟儿,闻起来像是在放屁,然后我们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客栈老板回忆说。   “老尼姑?”阎队长望向了无灯教授,疑惑的问道,“她人呢?”   无灯教授耸耸肩:“已经走了。”   “那是什么?”地上的一只硕大的死蟾蜍引起了阎队长的注意,这家伙个头比牛蛙还大,倒是头一回见到。   他找来一只新的透明塑料袋,小心翼翼的将蟾蜍尸体装了进去,然后提在手里准备带回去化验。他吩咐两名警员分别为客栈老板和厨师录口供,自己则带着其余警员押着抓获的嫌疑人返回县局。   “警官,俺老婆还带着孩子......”有良平静的说道。   阎队长望着二丫和庸儿皱起了眉头,最后命令道:“好吧,两个女人和孩子留在客栈,其余的人统统带走。”   “二丫,你们就在客栈里等着俺回来,记着别忘了孩子的尿布。”有良使了个眼色,暗示其收好背囊。   “罗柱子家在殡葬用品一条街。”无灯教授趁乱悄悄对二丫耳语了一声。   “相公......”可儿眼泪汪汪的拽着邢书记的衣袖,“官衙不会难为你吧?”   邢书记坦然一笑,悄声安慰道:“本书记什么运动没经历过?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放心吧。”   警车拉响了警笛,闪烁着警灯,押着这帮江湖人士浩浩荡荡的驶向了沅陵县公安局。   到达县局后,有良等人都被暂时羁押在后院的临时看守所里,由于天色已晚,准备明日再行审讯。   阎队长回到了家中,老爹还没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茶。   “老爹,今天抓了一个黄龙府的人,都关在县局后院了。”阎队长不在意的说道。   “黄龙府?”阎老爷子一听来了精神,茶杯一放忙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说是那个屯子的?”   阎队长笑了笑:“我没详细问。”   “哦。”阎老爷子显得很失望。   “爹,我先睡了。”阎队长打了个哈欠,回自己屋里去了,不久便传出了鼾声。   大约十点钟左右,阎老爷子趴在房门口听了听,确认儿子已经睡熟了,于是蹑手蹑脚的出门而去。   夜晚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几乎没有行人,他沿着一条小巷子抄近道直奔县公安局。一路上健步如飞,已然不见了往日那佝偻衰老的样子。   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县局的后墙外,他先是听了听周围的动静,随即四肢伏地,横着身子纵身而起,斜刺里飞跃过了高高的院墙。   “汪汪......”看守所院内两条凶恶的大狼狗狂吠着扑了上来。   阎老爷子身子伏在地上,张开嘴巴恐唬般的“嘶嘶”了两声,那两条大狼狗随即瑟瑟发抖的蜷缩在了墙角边,再也不敢出声了。   月色迷离,前院的看守待在值班室里看电视,依稀听得到是中央台的晚间新闻。   临时看守所并不大,只有两三间屋子,都镶有铁栅栏门。有良等人就坐在水泥地上说着话,他们若是想跑倒很容易,但会留下一连串的隐患。   “嘘......有人来了。”党大师突然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道。   走廊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老百姓普通便装的清瘦老者出现在了面前。   “请问,哪位是黄龙府来的?”阎老爷子悄声问。   “本书记就是。”邢书记挺身而出。   “你是哪个屯子的?”阎老爷子听到熟悉的乡音,激动的浑身颤抖。   邢书记诧异的望着他,反问道:“你又是哪个屯子的?”   “妖卧铺。”阎老爷子答道。   “哦,原来是靠山公社妖卧铺大队的啊,本书记下乡视察时去过那里。”   “您是......”   “我是县委邢书记。”   “啊,失敬了,请问您可知道妖卧铺有个阎家豆腐坊?他家的卤水豆腐在靠山屯最有名气了。”阎老爷子急切的目光望着他。   “阎家豆腐坊?”邢书记回忆了下,然后说,“1965年前后,咱农安县搞’四清‘运动的时候,什么豆腐坊、油坊啥的都给清掉了,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嘛。”   阎老爷子迫不及待的接着追问道:“那你可知道阎家瘸腿老爹屋里人的情况吗?”   “老爷子,你问这干嘛?你是他家的什么亲戚吗?”邢书记疑惑道。   “这个么,”阎老爷子支支吾吾的说,“我是瘸腿阎老爹的儿子......”   “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湘西去黄龙府也就是三四天的事儿,自个回去瞧瞧不就得了?”邢书记批评说道。   “可我是回不去了。”阎老爷子难过的低下了头。   “这是为啥?”邢书记不解的问。   “因为......我已经......”阎老爷子支支吾吾的语焉不详。   邢书记默默的盯着他,然后会意的微微一笑,轻轻晃动了两下脖子,发出清脆诡异的“咯咯”声响,口中柔声说道:“你已经死了,本书记知道。”   阎老爷子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瞅着邢书记,随即自己也肩膀耸动,脖颈处发出了同样的“咯咯”声。   “同志......”邢书记隔着铁栅栏,激动的紧紧握住阎老爷子的双手。   阎老爷子更是热泪盈眶,身子不由自主的战栗着,口中喃喃说道:“多少年了,终于找到’组织‘了。”   “李地火......”邢书记说出了上一代蠕头蛮的名讳。   “是的......”阎老爷子眼含热泪一个劲儿的点头。   “你孤身一人在湘西,定然是吃了不少苦。”邢书记慈祥的望着他。   阎老爷子闻言顿时委屈的“呜呜”哭了。   “邢书记,”须臾,阎老爷子抹去鼻涕和眼泪,坚决的说道,“您等着,我这就设法救你出去。”   “别麻烦了,本书记......”邢书记摆摆手。   “不要紧,我儿子是刑警队阎队长。”阎老爷子坚持道。   “就是今晚领头的那个队长?”   “是我收养的,”阎老爷子苦笑道,“部队南下的时候,我在战火过后的废墟中捡到个不满周岁的婴儿,所以就独自将其抚养成人。”   “那他知道你并不是其亲生父亲吗?”邢书记问。   “从没告诉过他。”阎老爷子怅然不已。   众人都在一旁默默的听着,谁都没有说话。   “咣当”一声,看守所小院的铁门打开了,此刻电视里的晚间新闻已经播放结束,警卫照例前来巡视一番。   看守所只有一个进出通道,阎老爷子出不去了。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但见其双手伏地,身子弓起一弹,半空里转身四肢牢牢的扒在走廊天花板上,灵巧的就像一只壁虎。   “睡觉了,睡觉了。”警卫走进来瞧见栅栏内大伙儿都坐在地上,于是拿警棍敲敲铁栅门说道。   见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警卫打了个哈欠,也没留意到天花板,步履蹒跚的走出去了。   “嗖”的一下,阎老爷子轻轻的落在了地上,随即压低声音对邢书记说了声:“我明天一早就让儿子来放你出去,他很听话的。”说罢,悄悄的离去了。   回到家中,阎老爷子坐在那儿默默的喝着茶,一点困意都没有,最后还是按捺不住,推门走进了儿子的房间。   “啪”的一声,他揿亮了电灯。   熟睡中的阎队长蓦地惊醒,一个翻身坐起来,急忙问道:“爹,局里有事儿了?”   阎老爷子摇摇头,苦涩的目光直直的望着儿子,30来岁的人了,胡子茬拉的也该娶妻成家了。   “爹,三更半夜的,您这是怎么了?”阎队长茫然的望着父亲。   “黄龙府。”阎老爷子说。   “黄龙府怎么了?”阎队长更加疑惑不解。   “黄龙府的那个邢书记,明早你把他放了。”   “你说放人,为什么?慢......”阎队长冷不丁倒吸一口冷气,急切道,“’邢书记‘?没错,农安县委邢书记,我说怎么看着有点面熟呢,公安部的通缉令......”   阎老爷子眼噙泪水缓缓说道:“他是爹的亲戚。”   阎队长从床上一跃跳下来:“爹,不行啊,此人是公安部通缉的要犯,前年不但明火执杖的打劫了国家文物局,而且还跑到咱们沅陵来盗猎野生保护动物,更可恶的是在马底驿将县委刘书记和屠局长等人迷倒,偷了辆囚车潜逃,至今仍逍遥法外。”   阎老爷子闻言愣了下,但随即仍坚持道:“他是爹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你都要放人。”   “爹,要是一般的小事儿也就算了,可他犯的是通天大案啊,我要是徇私枉法,不但身败名裂,而且还得蹲监狱。”   阎老爷子沉吟片刻,一句话没说便默默转身出去了。他何尝不知此事的利害,儿子身为一名警官,若是放走了公安部挂了号的要犯,他这辈子就算彻底毁了。   他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此事决不能连累到他,必须自己单独行动,而且就在今天夜里,邢书记一旦明日被发现了真实身份,一切就都晚了。 第129章 夜审   阎队长望着闷闷不乐的父亲背影,心里不免有一丝愧疚。自幼没有母亲,是老爹一把屎一把尿的将自己抚养成人,老人也从来没有要求过啥。可这事儿截然不同,亲情与工作不能混淆,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身为人民警察,决不能罔顾国法,徇私舞弊。   “对不起了,老爹。”他嘴里轻轻念叨着,伸手抓起了电话。   “哦,是阎队长,这么晚了有事么?”听筒里传来屠局长含糊不清的声音。   “局长,今晚对那些江湖人士收网,抓住了公安部通缉要犯邢书记。”   “什么!”屠局长一下子精神了,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确定就是他么?”   “确定,现在就关在局里后院。”阎队长平静的答道。   “太好了,”屠局长兴奋异常,匆忙吩咐道,“可得给我看紧了,这帮家伙善于搞阴谋诡计,这就连夜向县委刘书记汇报,你马上组织警力荷枪实弹前去看守所,这次决不能再让他们逃跑了。”   “是。”阎队长缓缓放下话筒,拨通刑警队,向值班警员吩咐了几句,然后穿戴整齐的走出了房门。   客厅里亮着灯,老爹不在,应该已经回自己屋里睡了。他轻手轻脚的来到房门前,踌躇了一会儿,感觉到不怎么好开口,于是又蹑手蹑脚的退了回来,出门直奔县局而去。   此刻,阎老爷子并不在房内,而是先一步来到了县公安局。翻越过后院墙,他匆匆来到监舍铁栅前,此刻关押着的众人都已经打起了瞌睡。   “邢书记......”阎老爷子轻声叫道。   “咦,老阎,你怎么又回来了?”邢书记揉了揉眼睛,起身来到了栅栏前。   “唉,我那儿子不开窍,怎么都说不通,还是先救你出去要紧。”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根两尺多长的撬棍,插进锁环中准备撬铁栅门。   “不行,本书记怎能独自逃走,还有他们呢。”邢书记指着有良等人,断然说道。   “他们也是李地火的......”阎老爷子疑惑的目光。   “不是,是本书记的朋友。”   “也罢,那就一起跑吧。”阎老爷子点点头。   就在这时,县局后院的照明灯突然一齐点亮,随即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高声吩咐着:“给我把看守所里外都守好了,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邢书记听出来,那是阎队长的声音,紧接着有杂乱的脚步声直奔监舍而来。   “老阎,你快躲起来。”邢书记催促道。   阎老爷子无奈只得再次身子纵起,四肢仍旧是像壁虎似的扒在天棚灯光死角的阴暗处,若不留意的话还真难以发现。   走廊里脚步声来到跟前,铁栅内的所有人都惊醒了。   为首的中年人面色红润,身穿一身灰色的中山装,头发抹了发油锃亮,此人正是沅陵县委刘书记,身后跟着屠局长和杨卫东副局长等人,阎队长则在一旁小声的介绍着情况。   刘书记站在栅栏前,恰好与邢书记对面而立,他打量着对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揶揄着说道:“邢书记,我们又见面了,你那东北产粮大县今年的收成如何呀?”   屠局长眼尖,一下子发现了人群里的有良,于是大喝一声:“你,过来。”   有良走上前,默不作声。   “哈哈,释了去,你又回到了沅陵,我敢说罗洪毛之死绝对与你脱不了干系,这次还是早点招供了吧。”屠局长恶狠狠的盯着他说道。   “你有何证据?可不能随便诬陷人。”有良顶了他一句。   “好小子,嘴还挺硬,来人啊,把他给我带到预审室去。”屠局长吩咐道。   上来两名持枪民警,打开铁栅门将有良押出来,跟在屠局长的身后朝外走去。阎队长一瞧赶紧跟上,他也很想知道罗洪毛死亡的真相。   “邢书记,我们俩县委书记是不是也要好好交谈交谈啊,只不过我是在任的县委书记,而你现在只不过是一名国家通缉的要犯,是阶下囚。小杨啊......”刘书记嘿嘿笑着。   “在。”面皮白净的杨副局长赶紧一哈腰,恭敬的应道。   “搬个椅子过来,我要好好的跟他聊一聊。”刘书记一摆手。   杨卫东吩咐手下警员将自己办公室的单人沙发和茶几搬来,并泡上一壶今年的洞庭湖君山新茶。   县局的预审室。   有良被带进了屋子,警员上前给他上拷,套上了一只手腕后才发现其少了一只胳膊。   “你的左手怎么了?”屠局长坐在审讯桌的后面,诧异的目光望着有良空空的袖管,记得上次抓进县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不小心弄没了,”有良满不在乎的说道。   “一个残疾人,算了,别铐了。”阎队长站立在屠局长的旁边,示意警员说道。   “是。”警员应道,遂坐在一旁做笔录。   “释了去,这次可甭再想打电话向你那个养猪老板求救,”屠局长迫不及待开始了审讯,厉声道,“你把杀害罗洪毛的具体经过和那两百万赃款的下落都仔细的交代清楚。”   “屠局长,你弄错了,俺不曾杀人,也没有什么赃款。”有良坚决否认。   “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若是不老老实实的交待......”按照惯例,屠局长开始了攻心术。   “你要俺交待什么?”有良装傻。   “当然是如何乘坐渡船,见到罗洪毛身带巨款,于是与那个东北老客合谋图财害命和纵火焚尸的经过。”屠局长目光炯炯,循循善诱。   “上次俺都说过了,那个来自黄龙府的东北老客是偶然路遇,乘渡船过了沅水以后就分手了。”有良解释说。   屠局长站起身来,在地上踱步来到有良的身后,突然冷不丁的在其耳边“得儿呀呼嘿”的叫了一嗓子,然后目光死死的盯着,看他有何反应。   有良闻言面颊肌肉条件反射般的微微一动,屠局长和阎队长都看在了眼里,那是耶老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释了去,你嘴上可以死不承认,但肢体语言却欺骗不了人,”屠局长嘿嘿说道,“你对这句东北二人转似乎很熟悉嘛。”   崔艄公的证词里,摆渡过沅水的途中,并未听到过这句“得儿呀呼嘿”。罗洪毛自幼生活在湘西,也不可能在电话里突然冒出一句东北满族的地方语言。释了去拒绝承认与那个东北老客的关系,只要能戳穿他的谎话,就算是撬开一个缺口了。   “什么牙黑糊糊?”有良故意装作不懂,“你有牙病么?”   屠局长闻言嘿嘿的冷笑:“释了去,你不要装疯卖傻,来人啊,试试电警棍能否让他清醒点。”   阎队长见状赶紧说道:“局长......”他知道,使用电警棍要格外的小心,因为个体差异不同,有的人身体电阻很大,可能无所谓,但是遇到电阻极低之人就会出事儿。八九十年代初期,公安人员使用电警棍刑讯较为普遍,一般来说,很少能够电击一次就放倒一个健康的成年人,更多的是带来肉体的痛苦,而且还要看电击的位置是否位于神经敏感地带。如果是电击男子的阴囊腹股沟等交感神经密集区,则有可能立时造成休克或者神经源性猝死。   屠局长一摆手,根本没有理睬他。   有警员手持电警棍上前冲着有良的手臂戳去,“啪啪啪”八十万伏的高压瞬间注入他的肉体,按理说此刻嫌疑人应该浑身战栗痛苦异常,岂知有良竟然恍若不觉。   “咦,”警员诧异的轻呼道,“奇怪,怎么没有反应呢?”   其实电警棍前头的四个尖刺早已放出强烈的高压电,只不过进入有良体内都被噬磕针气一一化解了,那警员连连戳击,导致电池迅即耗尽。   “电他’老二‘。”屠局长微笑着命令警员,这小子一定是体内电阻比较大,只有阴囊部位才能一举制服他。   “局长不可......”阎队长赶紧阻止。   警员抬头望着屠局长,电击嫌疑人的阴囊万一出事儿,责任可得由领导承担。   “还不快点。”屠局长不耐烦了。   警员迫于无奈,只得将电警棍伸向了有良的胯间。   有良嘴角边不屑的一笑,他已经感觉到了电警棍的电力已经消耗殆尽,“中阴吸尸大法”果然犀利,连直流电都可以吸纳。   “局长,没电了。”警员捅鼓两下,电警棍丝毫没有反应。   “你们是怎么保养警械的?”屠局长怒道,“还不赶紧去换一根来。”   “是。”那警员匆匆出门去了。   “局长......”阎队长再次示意屠局长不可对嫌疑人滥用警械刑讯,这样有违公安部警械具使用管理规定。   屠局长鼻子“哼”了一声,仍旧是不理不睬。   “屠局长,你是因为罗柱子和罗洪毛之间的过节而挟嫌报复俺么?”有良冷笑道。   “你说什么?”屠局长目光凶恶。   “你的外甥罗洪毛是沅陵县城有名的恶霸,仗着他舅舅是公安局长的势力,强取豪夺,为非作歹,老百姓敢怒不敢言,难道不是这样么?”有良朗声痛斥道。   “你小子胡说八道,给我闭嘴!”屠局长勃然大怒。   “局长,这段话要不要记录在案?”坐在桌旁的警员抬起头来。   屠局长瞪了他一眼,气恼的训斥道:“你说呢?”   那警员吓得赶紧拿笔划去了那段话。 第130章 不速之客   看守所内,两个县委书记隔着铁栅相互凝视着。   刘书记坐在沙发上,啜了一口君山茶,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邢书记,前年在马底驿客栈,你为什么脱光我和小杨的衣裤,让我俩同床共寐呢?”   杨卫东副局长闻言羞涩扭捏的瞟了他一眼。   邢书记想起来了,当时妮卡下迷药将所有警方人员都迷倒后,宋老拐把刘书记和杨所长扒的一丝不挂放到床上,让他俩相拥而眠,并盖上了被子,纯粹是恶作剧而已。   党大师看在眼里,在邢书记背后悄悄附耳说:“他俩是同性恋。”   邢书记随即会意,于是爽朗的呵呵一笑,体贴的说道:“本书记最是善解人意了,感觉到你和杨所长两人郎才......郎貌,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但是在新民主主义的革命阶段,人们的旧思想旧观念还很顽固,受到几千年封建礼教的束缚,对两个男同志在一起还很不习惯,甚至会流言蜚语,影响党组织在群众中的声誉。试问,尽管你们如此相爱,可是敢相互表白么?敢在一起么?敢对外公开么?”   刘书记一言不发的盯着他,面色微微泛红,双颊隐约发热。   “所以,本书记作为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父母官,决定打破封建礼教的桎梏,当一回月老红娘,破天荒的捅开这层窗户纸,让落后的山区群众承认与接受你们的爱情。”   刘书记与杨卫东面面相觑,随即两人深情的一笑。   “呵呵,中国不是有句古话么,叫做’有情人终成眷属‘,譬如董永和七仙女,杨乃武与小白菜,潘金莲同武大郎......”邢书记信口开河收不住了,但说完随即感觉到哪儿有点不大对劲儿。   “武大郎?”刘书记茫然道。   邢书记这才醒悟过来,于是赶紧使用马克思唯物辩证法来圆话:“嗯,没错,潘金莲与武大郎原本相亲相爱,卖大饼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可是有一天,一个叫做西门庆的人突然闯入了他们的生活,你猜怎么着?”   “把武大郎毒死了呀。”杨卫东抢着答道。   邢书记点点头:“是的,潘金莲毒死了武大郎,这只是表象,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那么本质是什么呢?”   “是什么?”杨卫东发自内心的想要知道。   “本质就是潘金莲与武大郎已经不再相爱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她与西门庆才是一对有情人,所以才终成眷属。”邢书记松了口气。   “可是潘金莲和西门庆又被武松杀了呀。”杨卫东提出疑问。   “是吗,”邢书记喘了一口气,“没错,武松身为阳谷县都头,是落后封建礼教思想的代表。你凭什么要破坏潘金莲和西门庆的美好姻缘呢?人家是自由恋爱嘛,并非封建买卖包办婚姻。”   杨卫东想了想,感觉到似乎蛮有道理。   “小杨同志。”邢书记以严肃的口吻说道。   “在。”杨卫东应了声。   “你和刘书记走到一起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尽管遭到别人的白眼与非议,但还是携手勇敢的面对,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邢书记的话令人动容。   “老大了。”杨卫东激动的说。   “简直是在胡说八道!”刘书记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撂,蓦地板起了面孔。   铁栅内的众人都忍俊不已。   就在这时,天棚上也传来了“嘎嘎”苍老的笑声,随即“噗通”摔下来一个人,正巧砸在茶几上,杯破茶水四溅,吓了刘书记一大跳。   身后的警员随即上前按住了那人,当其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竟然是阎队长的父亲阎老爷子,俱自不由得愕然。   “老爷子!怎么是你?”警员吃惊的望着他。   “这是什么人?”刘书记一脸怒容的喝问道。   “刘书记,这老爷子是刑警队阎队长的父亲,是咱们县里的离休老干部。”警员赶紧解释说。   刘书记抬头望了望光滑的屋顶,人怎么会从那上面掉下来的呢?   阎老爷子揉了揉腰,方才主要是笑抽了,不然也不会失手摔落下来。   阎队长闻讯匆匆赶来,不解的问:“爹,您不是在家里睡觉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阎老爷子装作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拍了拍脑袋神神叨叨的嗫嚅着:“我是在家睡觉的呀,做了个梦,醒了就在这儿......”   “梦游,这是典型的梦游症,”党大师呵呵笑着打起了圆场,“党某曾经认识位老先生,在家里睡着了,醒来时在火车上,已经开出去一千多里地了。”   无灯教授坐在角落里,微笑不语。   “爹,我叫人送你回家去。”阎队长不由分说拽着父亲就往外走。   就在这时,有警员匆匆跑来在阎队长耳边悄声耳语了几句,阎队长于是顾不上父亲的事儿,赶紧跟着来到了县局刑警队办公室。   虚风道长正端坐在那里,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古龙香水味儿。   他和鹤鸣山道观的郑伟利道长两人从京城直接飞抵长沙,亏得郑道长有部手提电话,可以随时接收跟踪道士们的情况汇报,这才得知有良一行前往了湘西沅陵   他俩连夜赶到了沅陵县城,鹤鸣山的道士们告知那伙盗贼已经被警方拘捕。于是,虚风道长让他们在客栈里等候,自己则独自一人连夜来到了县局。   “公安部的信息真灵啊,今晚刚刚抓获通缉要犯,你们就赶到了。”阎队长认出来者就是上次公安部刑侦局派来的徐风同志,于是赶紧上前打招呼。   “嗯,此案一直在部里的实时监控之下,你们屠局长人呢?”虚风道长端起了架子,下面基层就吃这一套。   “哎呦,这不是部里的徐风同志吗,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欢迎欢迎啊。”屠局长从门外冲进来,满面笑容的紧紧握住了虚风道长的手。前年自己得罪了京城权贵“费叔”,上面并没有怪罪下来,猜想一定是这位徐风给说了好话。   虚风道长微微一笑:“我这次来,与你们今晚的行动有关。”   屠局长一听来了情绪,口中连连说道:“在省部上级机关的领导下以及沅陵县委正确的部署,县局不负众望,终于捕获了公安部通缉的要犯,目前我们全体干警都没有休息,正在连夜突审,就连县委刘书记都亲自来坐镇了。”   “哦,同志们辛苦了。”虚风道长微笑道,心想要怎样来解这个围呢。   警车离去以后,二丫抱着孩子拎起背囊与可儿回到了客栈房间里。   “相公被官衙捕快抓走了,这便如何是好。”可儿犯愁了。   二丫沉思了一会儿,最后打开背囊拿起了那部手提大哥大,试着按了回拨键。   “我是有良的老婆二丫......”二丫小心翼翼的说道。   “嗯......”话筒里停顿了一下,然后传来沙哑干涩的声音,“出了什么事儿?”   “我们在湖南湘西的沅陵县城,突然来了很多警车抓走了有良。”二丫说。   “知道了。”主人挂断了电话。   “走,这家客栈不能住了,那些警察说不定啥时又会回来的。”二丫抱着庸儿挎上背囊,神情冷静。   “这么晚了,去哪儿呢?”可儿问。   “去找罗柱子。”二丫说罢带着可儿出了客栈。   夜半时分,她俩终于找到了殡葬用品一条街,站在了罗柱子的店铺外。   “咚咚咚......”二丫轻轻的叩门。   须臾,门开了,吴凤娇惊讶的望着二丫和可儿,问道:“你们是来买寿衣的么?”   在临潼西山之巅,吴凤娇是见过二丫的,不过那时所见是一个极其丑陋的老太婆,此刻相貌已经完全不同。   “你是吴凤娇,”二丫认出她来了,“我是有良的老婆二丫,她是可儿。”   吴凤娇闻言吃了一惊,赶紧让两人进屋来到后院。   屋内,罗柱子和平原都没有睡觉,大家一直都在等候着无灯教授回来。   二丫将庸儿放在了床上,孩子熟睡的可爱模样令平原心中一热,毕竟照顾了他好些天,已经产生了感情。   听完二丫的讲述,罗柱子立刻就急了,有良身陷囹圄,自己决不能没事儿似的无动于衷,可是如何才能搭救他呢?   “大家都不要莽撞,否则只能添乱。”二丫沉吟说道,现在就看恭王府那位“主人”的能力了,反正电话都已经打过去了,现在应该静静的等待。无灯教授临上车时悄悄的叮嘱自己来找罗柱子,若是他们出来的话一定会先到这里。   与此同时,县局刑警队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刘书记闻讯也赶来了。   “此案公安部刑侦局一直在暗中调查,前年发生在京城的国家文物局失窃案并非只是偷盗一具古尸那么简单,其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缘由。因此,不能够打草惊蛇,而是需要继续经营,这位通缉的原吉林省农安县委的邢书记,你们看看他长得像谁?。”虚风道长缓缓说道。   “像谁?”在座的众人纷纷回忆着,但都不甚了了。   “此人身材与相貌都与毛主席相似,你们知道这案子的复杂性了吧?”虚风道长故意把水搅浑。   “可不是吗,真的很像唉。”大伙儿细一寻思,果然是有几分相似呢,看来这水还真深。   “哎呀,那县局的这次抓捕行动会不会打乱了部里的部署?”屠局长紧张的望着他。   “这就要取决于我们下一步该怎样做了。”虚风道长目光扫视着众人,故意不将话说透,这也是其睿智之处。   “那么邢书记与那个有良又是什么关系呢?他怎么也掺和进来了。”阎队长不无疑惑。   “卧底,有良同志是刑侦局打入邢书记团伙内的卧底。”虚风道长故作神秘的说道。 第131章 释放   公安机关是准军事化的部门,下级服从上级,这是原则,而刘书记则不同,他是地方父母官,在沅陵县域内可是一言九鼎。   “哦,徐风同志,您这次深夜造访,公安部也应该事先打个招呼嘛,我们也好有所准备。”他慢条斯理的说着,方才正和邢书记辩论得热火朝天,突然间被打断,心中颇为不悦。   “呵呵,事出紧急,来不及通知了,还请地方上多多谅解。”虚风道长搪塞道。   “您准备如何处理邢书记团伙呢?”刘书记问。   “释放。”虚风道长豁出去了。   “这是部里的意见么?”刘书记再问。   “嗯,放长线钓大鱼,此案很有继续经营的必要。”虚风道长生性滑头,关键时刻含糊其辞。但其心中也顾虑不小,部里根本不知道自己来到了沅陵,“纸里包不住火”,这事儿早晚得暴露,届时又该如何脱身呢。   刘书记目光望着虚风道长,咳嗽一下,扭头对身后站着的杨卫东说道:“杨副局长,县局今晚的行动向省厅汇报了么?”   “还没来得及。”杨卫东回答。   “小杨同志,你们县局这么大的行动,为什么不事先向省里请示呢?”刘书记随即对着虚风道长歉意的一笑,“您看基层的同志们工作很容易疏漏,千万不要见怪。小杨,赶紧电话向省公安厅值班室报告此事,顺便请示一下,部里的徐风同志已经来到了沅陵,看看省厅有什么接待方面的要求。”   “不必了。”虚风道长赶紧伸手阻止,如果电话打到省厅去,就全都露馅了。   “呵呵,徐风同志不必客气,屠局长赶紧准备夜宵,人家从京城连夜赶来,你们也太小气了,”刘书记大方的挥挥手吩咐着,随后扭头瞪了杨卫东一眼,口中嗔道,“还不快去?”   “是,刘书记。”杨卫东说着转身出去。   屠局长心中忿忿不平:“这俩兔二爷,根本没把自己这个局长放在眼里,看来早晚会推小白脸上位的。”   就在这时,有警员报告说部里刑侦局来了电话。   虚风道长心里“咯噔”一下,遂站起身来平静的说道:“一定是找我的。”然后跟着那位警员去接电话。   刘书记摆摆手,示意屠局长和杨卫东也一同去,他总感觉这个徐风神情怪怪的,说不上来哪儿有点不对劲儿。   办公室的内线电话撂在桌子上,虚风道长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抓起了话筒:“喂......”随即挥了下手,屠局长和杨卫东知趣儿的退到了门口。   “你是县局的哪位领导?”话筒里传来张局长的声音。   虚风道长一下子松了口气:“张局长,我是虚风。”   “虚风道长?你怎么会在沅陵?”张局长惊讶的问道。   “宗教局的文司长有事儿要办。”虚风道长压低了声音。   “你在那儿正好,那个’释了去‘,也就是有良真能惹事儿,又让沅陵县局给抓去了。”张局长苦笑了两声。   “我知道。”   “叫他们放了吧。”   “理由是......”   “你随便编个理由就好了。”   “明白,”虚风道长的嗓门提高了,故意让两位局长听到,“我立刻让沅陵县局连夜放人。”   虚风道长这下子有了尚方宝剑,大踏步的回到了会议室,向众警员宣布:“根据公安部刑侦局张局长的指示,为了该案的继续经营,命令沅陵县局立刻将邢书记团伙全部释放,而且要严格保密。”   刘书记的目光瞥向了屠局长和杨卫东,他俩都点了点头。   “去执行吧。”虚风道长严厉的说道。   屠局长吩咐阎队长:“你去办吧。”   “是。”阎队长虽然心里不情愿,费了挺大劲儿,好不容易才抓住了通缉要犯还得放掉,但是部里下了命令,也只得执行。   他来到了后院,对那些荷枪实弹的警员挥挥手,气呼呼的说:“任务结束,所有人都回家抱老婆睡觉去吧。”   警员们一听都乐了,一窝蜂似的离去。   望着警员们远去背影,他叹息了一声走进监舍,一眼瞥见阎老爷子正手持两尺长的铁棍,趁看守离开在紧张的撬着铁栅门......   “老爹,你干嘛呢?”阎队长大声叫道,吓了老爷子一跳,“咣当”一声,撬棍落在了地上。   “我......”阎老爷子面红耳赤的站在那儿。   “唉,老爹,不用你费心了,我这就放他们走。”阎队长说道。   “这是真的么?”老爷子仿佛不信。   阎队长掏出钥匙开启了栅栏门,嘴里吆喝着:“走吧走吧,抓错人了,快点,还想赖在里面啊。”   有良与众人一起走了出来。   阎队长目光盯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挺识时务,还竟然做了刑侦局的卧底。   “刘书记在哪儿?本书记还想与其辩论一番。”邢书记意犹未尽的说道,但是没人搭理他。   走出县局大门,夜风冷峭,淡淡的月光洒在空荡的街道上,显得寂寥和荒凉。   阎老爷子眼眶湿润的拽着邢书记的手,久久不愿撒开,多少年来总算遇到了同类,可是刚刚见面却马上又要分别,这实在是有些残酷。   “邢书记,咱们还有其他同类么?”阎老爷子压低声音悄悄问道。   “老阎,你是党员吗?”邢书记望着他。   “是,解放那年入的,已经42年党龄了。”阎老爷子自豪的说。   “嗯,在政治面貌上,你是老党员,而我是县委书记。论辈份,我是你的姑父。”邢书记微笑道。   “姑父?”阎老爷子疑惑不解。   “李地火是关中地脐郭儒昌老爷子的卵生子,而本书记的老婆郭可儿则是郭老爷子的亲生女儿,所以推算下来,可儿就是你的姑姑......”邢书记呵呵道。   “姑父......”阎老爷子恍然大悟,于是亲切的叫了声。   邢书记微笑的点点头,然后说道:“姑父这次和你姑姑只是路过这里,时间不能久留,等日后稳定下来了,自会通知你再次相聚。对了,还有一个黄龙府的宋老拐,也是李地火的孩子。”   “这么说,我们并不孤独?”阎老爷子眼含热泪,神情激动。   “是啊,当年黄龙府破墓而出的大都已经入关,正在各行各业为党勤奋的工作着。他们只是都如你一样,不敢大肆声张,因此寻找起来比较困难。但本书记相信,早晚会有那么一天,全国的蠕头蛮欢聚一堂,而且为期不会太遥远的。”邢书记拍拍老阎的肩膀,慈祥的说道。   望着邢书记等人远去的背影,阎老爷子泪水已然模糊了双眼。   沅水河畔的小客栈,二丫和可儿已经不在那里了。   葛道长拱手与大家告别,包先生已经决定留在师祖无灯教授身边,就不再回青城山了。   有良和邢书记、党大师、老白等人在无灯教授的引领下来到殡葬用品一条街,站在了寿衣店门前。   “这就是罗柱子的店铺。”无灯教授说着叩响了店门。   当罗柱子见到有良时简直是又惊又喜,但随即发现了他空空的左臂衣袖,愕然道:“你的胳膊......”   有良淡淡一笑:“说来话长。”   平原见到无灯教授安全返回,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包子文,见过你的师叔平原。”无灯教授引见道。   “师侄儿见过师叔。”包先生恭恭敬敬的施礼。   平原怔住了:“师父,这是......”   无灯教授微微一笑:“他是乔老爷的徒弟,自然应该管你叫师叔,当今世上,儒家功也就只得你们两个传人了。”   有良与二丫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嘘......”无灯教授突然小声道,“有夜行人到访。”   众人闻言随即警觉。   “有良,贫道虚风。”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门开了,虚风道长微笑着走了进来。   “道长,您怎么会......”有良愕然不已。   “道长请坐。”二丫热情的搬来椅子。   “这位是京城白云观的观主虚风道长。”有良一一作了介绍。   “幸会。”无灯教授拱手道。   党大师不自觉的抻了抻大红唐装的下摆,微笑着说:“久仰久仰,我是中国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党大师。”   虚风道长瞥了一眼角落里的老白,这个无需介绍了。   “道长你好,自从河东风陵寺一别,本书记和可儿一直都在念叨着你呢。”邢书记呵呵笑道,虚风道长点头示意。   “有良,昆明西山太华寺无欲老僧与你有什么过节么?听闻他最近在江湖上散布了不少关于你的流言,贫道就是为此事儿才来沅陵的。”虚风道长向来出言谨慎,这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还不是为了那幅《敦煌夜魇图》么,弄了好些江湖人士来抢夺。”有良哼了一声。   虚风道长沉吟道:“今晚若不是贫道及时赶到,警方已经联系到了国家文物局的那起悬案,恐怕脱身不易。沅陵你们是呆不下去了,需要尽快离开这里,有什么打算么?”   “我们想先去香港避避风头。”党大师抢先回答。   “也好,等江湖上此事平息了再回来,贫道这就告辞了,”虚风道长点点头,“有良,你出来一下。”   有良跟随着虚风道长出门来到院子里。   “有良,费叔在西山之巅被你打回原形,已经彻底废了。”虚风道长沉吟着。   “没错。”有良点头。   “那你今晚被沅陵警方拘捕,公安部刑侦局张局长打来电话要求放人,消息如此灵通,决断迅速及时,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推动的呢?”虚风道长疑惑的望着他。   有良耸耸肩苦笑道:“俺也不清楚。”   虚风道长微微一笑:“贫道走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罢腾空而起,越过院墙消失在了黑暗中。   “好俊的身法,”房门口,党大师不由得出声喝彩,“不简单,竟能一下子找到这里来。”   “’五行追踪客‘,名头可不是白来的。”有良说道。 第132章 盐田渔村   莫蛊婆带领着几名女巫沿着沅水边的大街一路狂追,途中失去了无欲老僧的踪影。   莫蛊婆当街盘腿而坐,双目微闭,口中默默念动巫咒,凝神感应着“祖婆婆”的去向。   须臾,她蓦地睁开了眼睛,手指着沅水古渡口的方向,众女巫撒腿就追,莫蛊婆纵身而起,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无欲老僧简直就是个无赖。   古渡口,一艘渡船慢慢悠悠的撑过来。   “喂,艄公,方才有没有一个老和尚摆渡过了沅水?”女巫们七嘴八舌的问道。   崔艄公诧异的望着她们,点点头说:“不错,刚刚载过一位老僧。”   “赶紧带我们过河。”莫蛊婆冷冷说道。   “上来吧。”崔艄公将渡船撑到岸边,望着这些来自苗疆一脸杀气的草蛊婆,心里面犯了嘀咕,这肯定又是江湖上的恩怨,自己可惹不起,还是顺从点为好。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河面上蒸腾起淡淡的白色雾霭。渡船晃晃悠悠的撑过了沅水,莫蛊婆等人连摆渡费都没给就匆匆忙忙的朝南面追了下去。   崔艄公叹息着摇摇头,如今江湖上似乎又不太平了。   深圳沙头角安静的海边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渔村,名叫盐田。远眺碧蓝色的大鹏湾,落日余辉映照着撒网垂钓的渔舟,几只低翔嬉浪的白色海鸥,令人心旷神怡。   数日后的黄昏,有良一行在罗湖毒师的接应下终于来到了深圳,被安排住在这处隐秘的小渔村里,等待着司马大佬派偷渡船来接往香港。   盐田渔村的海鲜很有名气,都是渔民当天出海打回来的新鲜货,什么青口、花甲、扇贝、生蚝、花蟹以及石斑鱼、青虾、濑尿虾等等应有尽有,空气中弥散着海的腥气。   有良一行坐在海边的露天小餐馆里,旁边便是海堤,潮湿的海风拂面,有股淡淡的咸味儿。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海鲜,有生食的,熟吃的,清蒸的,油炸的,红烧的,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由于安全到达深圳,旅途之中的风险已经结束,媚娘于是也从背囊中钻出来,堂而皇之的坐在了椅子上,抢先抱着一颗硕大的石斑鱼头独自闷头啃食起来,咬得鱼脑袋咔咔作响。   “了去大师,总舵主知道您携夫人、孩子还有几位江湖同道一起来到深圳后,甭提他老人家有多开心了,特命小弟一定要招待好。所以大家也就别客气了......”毒师说着瞥了一眼媚娘,心中嘀咕着一只宠物猫也与大家一同上桌,八成是个厉害角色。   老白一面饮酒,同时忧心忡忡的说道:“眼下无欲老僧下落不明,自湘西一路上也再无江湖人士露面,我总感觉到有些蹊跷,正所谓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并非好兆头。”   “哈哈,老白请放心,那些江湖中人也就只能在途中穷乡僻壤之处搞搞鬼,特区之内则是万万不敢,你看,海边上始终有武警在巡逻。”党大师指着远处荷枪实弹的几名军人身影说。   “党大师所言甚是,”毒师赞同道,“此地属于边防重地,内地的江湖人士不大可能在这儿犯事儿,呵呵,因此无需担心。”   晚饭后,众人便回到海边那所老房子里休息,这是一位14K成员的家,专门腾出来用于接待有良一行。   是夜,大鹏湾风平浪静,人们都已进入了梦乡。   清凉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射在了床上,有良倾听着海水轻轻拍打着防波堤的潮音,久久难以入睡。无灯教授带着平原和包先生随罗柱子夫妇返回了赶脚村,县城里是非太多,不过话说回来,也都是因自己杀了罗洪毛而引起的。   自古以来,尘世间多有不平事,那时候的江湖还可以快意恩仇,可如今早已不是侠客们“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年代了。   有良披衣下床,悄悄推门而出,站在了防波堤上,略带咸腥味儿的海风吹拂着散乱的发际,头脑清醒了许多。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还是要带着二丫和庸儿找一山清水秀的僻静之所隐居起来,田园茅舍,鸡鸣犬吠,再也不理江湖事。   海堤上有一垂钓老者在月光下静静的望着水面,身旁撂着一只鱼篓,看似悠闲自得。   有良信步走了过去,待到近前,心中蓦地暗自吃惊,阴眼中瞧见此人衣服间隙里隐约透出淡淡的青芒,想不到在这大鹏湾偏僻的海边上,竟然出现了青魔。   “请问老先生在此夜钓,可有什么收获?”有良止住了脚步,心存戒备,老白担心的不无道理,一只青魔的突然现身绝不会是偶然的。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那老者自言自语的说着。   “老先生好象是话里有话。”有良淡淡道。   “鱼儿趁潮水而来,随潮水而去,潮水潮落,江湖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而已,年轻人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老者仍旧没有转身回头,目光漠然的盯着海面。   “还望老先生赐教。”有良以自己现在的功力,一只青魔并未放在眼里。   老者站起缓缓转过身来,但见其面色黧黑,约莫有六十多岁,鹰鼻隼目,一副阴鸷之相。   “古往今来,江湖上每当出现一件神器,必定引发一场腥风血雨,历朝历代莫不如此。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失传了近两千年,如今重现江湖,必定再次挑起事端,你明白老夫的意思么?”老者冷冷说道。   有良目光平静的望着他,没有吭声。   “你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大盗‘的释了去么?残眼断臂竟然还有如此本领,真的是令老夫惊叹啊。”   “你是何人?”有良淡淡道。   “听说过梧桐山翁么?老夫便是。”老者桀桀笑道,声音骤然间变得尖利刺耳。   “梧桐山翁?”有良从未听说过,面现困惑之色。   老者鼻子不屑的“哼”了声,说道:“简直是孤陋寡闻,竟然连’梧桐山翁‘都没听说过,你们从市区到沙头角经过隧道了吧,那就是’梧桐山隧道‘。老夫便是在此山修行得道,整个大鹏湾都以老夫为尊,此处亦是山翁的地盘。”   “那又如何?”有良眉毛一挑。   “眼下已有不少的江湖人士闻风而动,齐聚到了深圳,准备下手抢夺此画。老夫近水楼台,若是让那些外乡人占了便宜,颜面何存?”梧桐山翁说道。   “你以为单凭你青魔一己之力就可以夺画么?”有良平静的望着他。   梧桐山翁嘿嘿一笑道:“小子不简单嘛,竟然看穿了老夫的身份,不过山翁向来’谋定而后动‘,再给你引荐两位同道。”说罢,他手臂一挥,细细的鱼竿随即从海水里拎出两个小侏儒来,浑身湿漉漉的站立在有良的面前......   有良见状大吃一惊,常人水中憋气大都超不过一分钟,而这两个小侏儒已不知在水里呆多久了,而且也未见有什么氧气之类的潜水用具。   “这是大鹏湾二鬼,自幼生食鱼虾,在海中行走如履平地,是老夫最得力的助手。”梧桐山翁嘿嘿两声干笑。   有良仔细的打量着两个年迈的小侏儒,俱自身高不足一米,赤裸着上身,皮肤黝黑异常的光滑,只穿一条黑色的丁字短裤。   “释了去,听说你们要去香港,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梧桐山翁说道。   “什么交易?”有良问道。   “你将画轴交予老夫,二鬼保证你们顺利抵达香港。”   “如何保证?”   “你们既然来到了盐田渔村,则必然是要从海上偷渡过去,大鹏湾虽然看似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却因人而异,老夫的意思应该很明白了吧?”梧桐山翁诡异的笑了。   “俺不明白。”有良嘴里说道,其实他心下已经猜到了若是不交出画轴,这两个小侏儒肯定会在海里作怪,比如凿船底之类的勾当,不过现在可都是钢铁船壳,他俩凿得动么?   “真是死脑筋,”梧桐山翁十分的恼怒,气愤的解释说,“大鹏湾海岸线警戒森严,尤其是’六四‘之后,因此偷渡香港只能使用’大飞‘,而二鬼若是将其弄翻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什么’大飞‘?”有良不解道。   “唉,连这都不知道,就是大马力小快艇,一次能坐三四个人。”梧桐山翁不耐烦的说道。   “原来如此。”有良似乎恍然大悟。   “怎么样,这交易还算公平吧?”梧桐山翁望着他。   有良点点头,伸出了右手:“成交。”   梧桐山翁闻言大喜,乐呵呵的说道:“年轻人果然识时务,老夫......”突然,他握住有良的那只手被猛然吸住,随即体内真气如同泄洪一般狂涌而出,心中不由得大骇。他想要甩掉对方的手掌,可却浑身筋骨软乏无力,根本就无法挣脱。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这个残眼断臂的年轻人身怀旷世神功,自己远不是其对手。   “你......你,放手,有话好说......”梧桐山翁口中连连求饶。   有良面色冷酷,自从心存慈念饶了无欲老僧,那知惹来了这么多的一连串后患,如今便不能重蹈覆辙。他骤然加大了吸力,把梧桐山翁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抽入自己的劳宫穴,沿着手厥阴心包经上行入天池,然后散入奇经八脉,由噬磕针气逐一化解为己所用。   两个小侏儒在一旁面面相觑,搞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但隐约觉得不对,于是双双“吱”的一声怪叫,摇晃着脑袋嘬起小嘴对着有良发出了一阵阵如海潮般的次声波...... 第133章 东西二樵   有良体内蓦地有种恶心呕吐的感觉,同时眼前一阵眩晕恍惚,心中暗道,不好,可别着了这两个小侏儒的道儿。   但凡频率小于20赫兹的声波称之为“次声波”,波长往往很长,不容易衰减和被水以及空气所吸收。小侏儒发出的次声波频率能和人类的身体器官发生共振,因此有良才感觉到了诸多的不适,若是时间稍久了,将会导致某些永久的损害甚至危及到生命。   此刻他已经几乎吸走了梧桐山翁的全部真气,于是松开他发出一记梦遗掌,极寒的老阴之气迎面罩向了小侏儒。刹那间,两个小侏儒遍体白霜,冻得瑟瑟发抖,牙齿咬得“咯嘣”直响,口中发出的次声波骤然改变了频率,有良的身体顿感轻松。   小侏儒见事不好,突然出手左右架起软绵绵的梧桐山翁,身子后翻一头栽进了大鹏湾,随即海面上一溜儿白线远遁而去。   有良默默的眺望着,直到踪迹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月光下的海面潮声依旧,吞噬着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哈哈哈,果然好身手,难怪号称’天下第一大盗‘,此言确实不虚。”身后突然传来桀桀笑声。   有良转身望去,海堤上站立着一男一女两个老道士。   有良走近前去,仔细的打量着他俩,年纪约莫都有六七十岁。老道长白须长髯,瘦长清癯,面色红润,衣袂飘逸。老道姑则面色苍白,怀抱拂尘,凤眼吊眉,神情冷峻。   “二位道长是谁?”有良淡淡问道。   “贫道博罗东樵山冲虚古观东樵真人。”老道士微微一笑。   “贫道南海西樵山云泉仙馆西樵真人。”老道姑面无表情。   “你们想怎么样?”有良瞪着一只的独眼恶狠狠盯着两人,看来今晚一场恶战是免不了了,为庸儿,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无非是请你将道家的东西物归原主而已。”东樵真人呵呵说道。   “没错,’不义之财,取之有道‘。”老道姑神情漠然的附和着。   “什么东西?”有良眼睛一翻。   “当然是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了。”东樵真人嘿嘿两声。   “你认识张道陵么?”有良冷冷问。   “祖师乃是两千年前的人了,如何认得?”东樵真人鼻子哼了声。   “那你俩算是什么’原主‘?不过是趁火打劫罢了。”有良怒道。   “按照马克思主义和毛泽东思想的观点,宗教就是人民的鸦片,受苦的时候抽上一口,暂时忘却,过后依旧继续受苦。现在的佛寺道观一切向’钱‘看,唯利是图,简直一片乌烟瘴气。”月光下,邢书记与可儿原来也没睡,衣衫不整,头发上还沾着沙粒,卿卿我我,手牵着手的走过来怒斥道。   “相公,你说的真好,”可儿赞道,“就如同方才我们在沙滩上,枕着海浪行的那番巫山云雨,好有情趣啊。”   老道长与老道姑闻言面面相觑,脸上流露出羞怯之色。   “相公,这两位道士道姑也是情侣么?”可儿天真的问道。   “出家人是不可以谈恋爱的。”邢书记正色道。   “私下里偷偷摸摸也不行么?”   “嗯,没人发现就好。”   “陡,你是什么人,竟敢取笑于贫道?”东樵真人面红耳赤的呵斥着。   “我是县委邢书记。”邢书记发际散乱,伸手轻轻挥去沾着的几粒海砂,站在月光下傲然答道。   东西二樵两位真人闻言都暗自吃了一惊,心想政府官员怎么也牵扯进来了?如此一来,恐怕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师兄,一个县委书记深更半夜的同年轻女人在海边私会,肯定是在乱搞男女关系,绝非善良之辈。”老道姑悄声说道。   可儿“咯咯”的笑了起来:“老道姑好不知羞耻,我俩乃是夫妻,《大清律例》并无限制夫妇不能在户外行房,你怎能如此污蔑良家妇女耶?”   “可儿,’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这种情况在宗教界很普遍。”邢书记柔声说道。   “住嘴!你们这两个黄口小儿,竟于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出家人的面说出如此龌龊的言语,简直是淫荡至极。”老道姑一甩佛尘,恼羞成怒道。   可儿笑靥如花:“相公,这哪里是光天化日?明明是夜深人静嘛,老道姑肯定是老糊涂了。”   “气死贫道了。”老道姑怒不可遏,手持佛尘纵身跃起兜头便朝可儿扫去。   可儿见状吓得躲在了邢书记的身后,不敢再吱声了。   邢书记则挺身而出,高声喝道:“本书记在此,不得无理!”   东樵真人凌空一把抱住了老道姑的大腿,赶紧压低声音说道:“师妹,咱是出家人,最好别去惹政府官员。”   老道姑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目光恶狠狠的瞪着可儿,须臾,蓦地醒悟过来,眉毛上扬轻声叱责道:“师兄,你的手在干嘛?”   东樵真人忙缩回手,面红耳赤的嗫嚅着:“师妹,师兄不小心而已......”   邢书记咳嗽两声,随即昂起头来朗声说道:“两位道长不必掩饰了,你们逃不过本书记唯物辩证法的锐利目光,师兄妹相称也好,男女有别也罢,敬而远之等等这些都是表象,也就是假象。如果用辩证法透过现象看本质,你俩心中都在偷偷的爱慕着对方,无非是受到封建礼教的束缚而不敢说出口而已。如今改革开放了,传统的封建习俗早就应该摒弃,勇敢的、大声的说出来又有什么要紧呢?你们也都看见了,本书记是一名老党员,尚且敢爱敢恨,爱憎分明。和可儿在一起,就敢上神女峰揽月,也敢下大鹏湾捉鳖。为什么有如此豪迈之情怀呢?因为我们都是无产阶级兄弟姐妹,就应该相互关怀、体贴,甚至同床共寐也不是什么坏事情,能够进一步的加深革命友谊嘛。”   “相公,你说的太好了。”可儿激动的望着他。   两位真人面面相觑,随即又都扭过一边。   “呕......”关键时刻,耳鼓内传出了彭姑的声音,“夫君,你简直太恶心了。”最近她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一觉就是好些天。   “呵呵,这有什么恶心和不好意思的,本书记身为一名党员干部做事光明磊落,当然也包括行房。”邢书记坦然道。   “哼,”彭姑也不甘示弱,竭力反驳说,“老娘就是方才在海边被你俩行房给恶心醒的。”   “我就喜欢同可儿行房,你又能怎么着?”邢书记大声说着。   可儿脸颊绯红,火辣辣的目光望着邢书记小声嗫嚅着:“相公,这么快你又要来啦......这里人多眼杂的,怪不好意思。”说罢大方的除去上衣,露出里面的蕾丝花边乳罩。   “师兄,贫道受不了了......”西樵真人一跺脚,转身就跑,身形晃动两下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师妹,等等贫道。”东樵真人拔腿就追,瞬间也没了踪影。   邢书记面向有良,颇为得意的说:“毛主席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怎么样?本书记活学活用,立竿见影。”   “相公,好象是孙子说的吧。”可儿疑惑着。   “可儿,孙子只有加上马克思的辩证法以后,才会有如此威力。”邢书记柔声解释说道。   有良望着邢书记与可儿这俩活宝,心里着实好笑,原来心理战术也如此有效,两个老道士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气跑了。   “时间已经不早,大家回去休息吧。”他说,今晚说不定还会有什么人来袭,邢书记虽然嘴巴很能说,但遇上江湖上的狠茬儿就危险了,毕竟像东西二樵两位真人这般古板迂腐的人并不多。   就在这时,他们借住的老房子里突然闪现出五色光晕,有良大吃一惊,二丫此刻已经睡熟,不可能在练功啊。紧接着又出现了一道更加亮丽的七色魇芒,不好......   有良脑袋“嗡”的一下,撒腿就跑,一头冲进了那栋破旧的民宅大门。   院子里,四五个西装笔挺的黑衣男子正将怀抱庸儿的二丫紧逼在庭院角落里,毒师、老白以及党大师都已经倒在了地上,党大师那件崭新的唐装上满是呕出的粉红色血沫。   此刻的二丫已是披头散发,双眼赤红,嘴角边滴着一丝鲜血,困兽犹斗般的发出低吼,守护着孩子以及脚后面的背囊。怀中的庸儿已经醒了,两只小眼睛愤怒的死死盯着为首的一个黑衣老者。   “老夫见你修炼到五色幼魇不易,况且还有个小娃娃,因此未曾下重手。但若仍是执迷不悟,不肯交出张道陵的画轴,可就休怪我岭南猿公无情绝杀了。”月光下,黑衣老者面目狰狞可怖,脸上生满了疣状凸起的肉瘤。   “噗噗噗”有良迈进门槛的一刹那,已经张嘴一连串射出了十余根噬磕针,闪电般的击向了那个凶恶老者的头颅。   蓦地,岭南猿公周身闪现出耀眼的七色魇芒,“哔哔啵啵”一阵静电声过后,将噬磕针气化解。但是仍有几缕噬磕针尾气划过其面颊,迸裂了几个肉瘤,溅出混有血丝的白浆黏液,缓缓流淌在了脸上。   “噬磕针!”岭南猿公愕然惊呼了一声。   “阿弥陀佛,此人便是’天下第一大盗‘释了去。”黑衣人身后转出一秃顶老和尚,正是无欲老僧。 第134章 岭南猿公   “无欲老僧,”有良冷笑道,“当初一念之仁未曾把你扔进画中,算是俺瞎了眼。”   无欲老和尚嘿嘿两声:“释了去,张道陵的宝物岂能私自据为己有,你本应该料到江湖之上理应会有此番劫难,阿弥陀佛。”   “有良哥......”二丫口中又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晃了两下,看来受伤不轻。   有良冲上前去,轻轻扶住了她,口中低声说道:“二丫,今夜遇上了强敌,其凶险甚于西山之巅,你我夫妇即便拼了性命也要保全住庸儿。”说罢,用力一推,将她送出圈外。   两名黑衣男子迅速拦截,有良“噗噗”两道梦遗指瞬间射出,用足了十成功力,刹那间洞穿了两人的太阳穴,登时倒地毙命。   岭南猿公大怒,伸出长长的舌头一卷,将脸上的黏液舔入口中,随即挥动手臂,一道七色魇晕倏地凌空袭来,令人眼睛一花。   有良赶紧立掌推出,连绵不绝的极寒老阴之气迎头撞上魇芒,庭院内瞬间白雾缭绕,发出了一片“咝咝”水汽之声,将众人笼罩在了其中。   梦遗掌虽然神奇,尤其是在有良这种具有浑厚老阴之气的体质,效力更是独步武林。但今夜遇到的却是一只成年七色大魇,而且此人远超当时刚刚破关而出的黄老魇,连噬磕针都没能伤得了他,可见其功力之强。当然方才情急之下乱射一通,并未按照“鬼门十三针”的顺序偷袭,眼下已经被大魇识破,恐怕再也难有胜算了。   庭院内白雾弥漫,无欲老僧见有机可乘,迅即身子倒地悄无声息的滚向了背囊并伸手抓去,他早就瞄好了,动作准确无误。   有良此刻竭近全力催动体内老阴之气与七色魇晕抗衡,根本无暇分心,那白色的雾气越来越浓,几近不见人影。   雾霭中,一只大手迅速的解开背囊系带,然后伸了进去......   “咔嘣”声响,躲在里面的媚娘前爪如利刃切在了无欲老僧的手指上,竟然瞬间迸出了火花。原来老和尚为防不测使出了大力金刚指,他浸淫此功已有数十年,五根指头练得硬如钢铁,就连媚娘的利爪也无法切断。   哼,果然有埋伏,老和尚心中暗道,随即变指为抓,揪住了媚娘的后脖颈用力往后一甩,竟然将其抛上了屋顶。然后悄悄的拽出背囊内的画轴,将自己怀里的假画轴与其调换塞了进去。   “好小子,体内老阴之气竟然如此浑厚,老夫平生仅见,”岭南猿公呵呵大笑道,“此战痛快,再接老夫的’魇轮‘试试。”   他双手环抱,将七色魇芒团成环状,然后高速旋转着奔向了有良,把空中的白雾搅动得形成了气旋“呜呜”作响。   有良见状大惊,这七色魇轮劈开了浓郁的老阴之气,径直朝着面门而来。他不敢硬抗,急忙闪身躲避,不料那魇轮竟然也随之改变了方向,死死的咬住了自己。   就在这危急关头,已经退出圈外的二丫怀抱庸儿又转身扑了进来,一道五色光晕斜刺里冲出,顶住了七色魇轮。但她毕竟还是只幼魇,功力远不及岭南猿公,七色魇轮一点点的压将下来,“哇”的一口,她再次喷出了鲜血。   “保住庸儿......”有良此刻阴眼圆睁,面目扭曲,毛发俱立,奋力将二丫了推出丈外,自己挺身挡住了飞速旋转的魇轮。   “噗”的一声闷响,魇轮撞在了他的胸口,随即七色魇芒暴涨,空气中弥散着焦糊的气息。   无欲老僧盗画得手,趁着无人注意悄悄的溜出了庭院,来到了老宅外,摸着怀中的画轴仰天冷笑几声,然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然而,他并未注意到,媚娘早已经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后面。   庭院内,空气中弥散着浓烈的血腥味儿。   “有良哥!”二丫一声惊呼,庸儿“哇”的大声哭了起来。   有良此刻感觉到胸前火辣辣的一阵刻骨钻心痛楚,鼻子里嗅到自己皮肉焦糊的气息。岭南猿公的魇轮爆裂后从前胸骨直透钻入有良的后背,炙热的魇芒本可以烧焦他的内脏器官,但却意想不到的瞬间激发了后胸椎内的那条隐秘断脉。   人体除了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之外,还有一根“断脉”,位于前胸剑突下与之相对应的后背胸椎内,粗细只有一毫米多点,长也不过七十毫米。此“断脉”形状如一条细细的管子,内里是一腔死血,早在母体精血结合成胎后就已存在。每个人都不例外,甚至连牛马驴和猪狗羊等哺乳动物的体内,也都同样的存在这一腔断脉死血。   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死血”也在增加,到了一甲子(60岁)就停止了。但凡中西药的药力都无法到达断脉,即便是内家高手的真气也完全循环不到这里,千百年来多少武林豪杰尝试着想要打开这条断脉,但都无功而返,且大都走火入魔落下了终身残疾。   二战期间,侵华战争中的日本731部队为了找到任督二脉间的这条暗脉,解剖了成千的活体也没能找到,盖因此脉为先天元气凝成,一旦手术破体,元气一散该暗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史书曾记载,北宋时期,印度所罗门王教的静树大师曾经打开并修炼过断脉,一直活到了明初逾三百岁。晚年登上珠穆朗玛峰坐禅后再也没有下山,至今在印度、锡金、尼泊尔和不丹等国都知道静树大师这么一位奇人。本世纪以来,有不少西方探险者攀登珠穆朗玛峰就是为了寻找峰顶上面的静树大师骨骸。   “哇......”有良口中蓦地喷出一道血雾,鲜红之中竟然混杂着一丝丝的黄色雾气。   他不知道,当年一代易学宗师郭璞在修炼“中阴吸尸大法”的时候,有意的加入了五黄煞气作为护体煞气,因为吸食尸体时会一并吸入各种有害的尸气,有此黄煞护住经脉便不会有事。自古以来,风水术最忌的就是“五黄煞气”了,因其是“形气声光风”诸煞中的煞中之煞,又名“正关煞”五行属土,为土煞之极。   当年黄建国有五黄煞气护体,老翠花上其身被一下震落差点魂飞魄散,可见这煞气之烈。   有良是一代大阴人黄建国死后半个尸身传功而得的“中阴吸尸大法”,尽管五黄煞气也随之入体,但始终深深的隐匿沉睡于奇经八脉之中,未曾有机会得以激发释放出来。   岭南猿公乃是成年七色大魇,其魇芒何等厉害,钻入有良体内理应是九死一生。怎曾想有良当年在塔巴林寺与梦遗大师比拼内力时,阴错阳差的打通了断脉,一则他自己并不知道,二是其从不练功,更不晓得如何利用断脉的力量来提高修为。“中阴吸尸大法”被称之为“中原第一邪术”,是一门偷懒的武学,根本无需自己刻苦练功,只需多吸食别人的真气便能增加功力,所以从未见到有良起五更睡半夜的勤学苦练。   白色的雾霭渐渐散尽,有良的衣服已然烧焦成了灰烬,他赤裸着上身,人已近似于疯狂。   此刻,在清凉的月光下,右手上臂外侧别阳穴上的那枚魇使令散发着白森森的冷光......   “咦......”岭南猿公嘴里发出惊愕之声,“你这小子竟然是白光魇使令?”   “这与你何干?”有良强忍着胸前的灼痛哼了声。   “没错,这与你这只老猴子何干呢?”屋顶上蓦地传来干涩沙哑的话音。   月光下,一个穿着藏青色西装、戴着黑框眼镜和淡绿色护士口罩的男人站立在那儿,目光冷峻的注视着他。   “你是谁?八成又是一个趁火打劫的家伙吧。”岭南猿公嘿嘿冷笑道。   几名黑衣人上前粗暴的翻开背囊,抽出画轴恭敬的交予岭南猿公。   “哈哈......”岭南猿公仰天长笑,“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终于到了老夫手里。”   有良咬紧牙关上前欲夺回,无奈身子一软几乎站立不稳,二丫赶紧一把将其搀扶住了。   “趁火打劫?”屋顶之人淡淡说道,“老夫不过是前往大亚湾途经此地,见这儿有五色与七色魇芒显现,因此才停车前来瞧上一眼。”   “哦,你竟然能认得魇芒,好似也非寻常之江湖中人,不过何必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岭南猿公冷笑道,随即手持画轴身子腾空而起,稳稳的落在了房顶上,与那人相互对峙而立。   此刻,有良已然认出,屋顶之人俨然就是在京城恭王府见到的,也就是那位魇使令的“主人”,他那沙哑的发音与常人迥异。   主人淡淡说道:“想见老夫真容,你还不够资格。”   岭南猿公脸色一拉:“既然想找死,那就不客气了。”说罢手臂一挥,刹那间一束七色魇芒倏地直奔对方脸面而去。   主人喉头沙哑的“哼”了声,蓦地出手,右掌中骤然一道白色魇芒如电闪“啪”的击中七色魇芒,半空里如同高压电线短路般迸射出耀眼的火花,令众人眼睛不敢直视。   那束七色魇芒被击得粉碎,如烟花般的四分五裂,纷纷扬扬的从半空里飘撒下来。   主人左手凌空一抓,径直将岭南猿公手中画轴攫取在了自己的手里,其速度快如电光石火,众人根本还未看清。   “你是......”岭南猿公此刻才明白对方原来是旷世不遇的白光大魇,不由得从头凉到脚,吓出了一身冷汗。   紧接着,主人把手一挥,两道白色闪电瞬间射出,岭南猿公还未及发出魇芒抵御,便闷哼一声,一个倒栽葱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月光下,但见其眼耳口鼻已然渗出鲜血,脸上凸起的肉瘤统统爆裂,面上糊满了混合着粉红色血丝的白浆。   “快走......”岭南猿公口中急道,黑衣人迅速架起他一溜烟儿的夺门而逃,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有良,张道陵的画轴已经不适合放在你的手里,老夫代为保管了,你好自为之吧。”主人嘴里淡淡说道,随即身形一晃倏地不见了,其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有良与二丫相互搀扶着走出庭院,站在门口远远望去,半山腰的公路上有一溜儿汽车灯光朝南急驶而去,前面还有警车鸣笛开道。   “主人到底是谁?”二丫口中喃喃说道。   有良苦笑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吱声。 第135章 子夜偷袭   此刻,地上的毒师、老白以及党大师都已经挣扎着坐起了身,方才庭院内的那场激烈搏杀,吓得门外的可儿躲在邢书记怀里瑟瑟发抖,直到现在两人方战战兢兢的走进院子里。   “了去大师,你不要紧吧?”毒师抬头喘息着说。   有良点点头,忍痛询问道:“俺在海堤上看到了魇芒才赶紧跑回来的,不过还是晚了一步,你们和二丫都是怎么伤到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诉说着,有良终于听明白了。   原来他们睡至夜半时分,毒师先起来撒尿,走出房门后便看见月光下的庭院中赫然站着几个黑衣人和一个老和尚。   “你们是谁?”毒师本是帮派中人,深谙江湖规矩,但凡夜半突然有客造访必是来者不善,因此警觉的问道。   为首老者阴鸷的目光盯着他,口中缓缓说道:“交出张道陵的画轴,饶尔等不死。”此人语气干脆没有废话,而且不怒自威,好像是很有权势。   “呵,好大的口气,”毒师自然不买账,“你们是江湖上何帮何派?竟敢到老子14K的地盘上撒野。”   老者身后的黑衣人都笑了,鄙夷的说着:“14K算个鸟。”   毒师大怒,厉声呵斥着:“你们真是狗胆包天,胆敢......”   就在这时,党大师和老白也闻声匆匆走出了房门:“毒师,怎么回事儿?”他俩一眼瞥见了那个老和尚,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竟然是无欲老僧......   毒师一指庭院里的黑衣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这几个家伙,竟敢来此地撒野,分明是找打。”   黑衣老者哼了声,说道:“老夫先给点教训你们,否则也太狂妄了,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说罢轻轻一甩袖子,一道七色魇晕自袖口里飞出如同彩虹一般,十分美丽。   毒师等人还未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但觉那艳丽而柔和的彩虹迎面钻入鼻孔内,令人昏昏入睡,手脚慵懒的不想动弹。随即觉得体内炙热无比,口鼻里俱自缓缓溢出血沫,三个人的身子晃了晃便都软绵绵的倒下了。   “哼,老夫不过是叫你们吃点苦头而已,现在能说出画轴在哪儿了吧?”黑衣老者冷笑道。   毒师等人此刻才意识到,此人武功已臻登峰造极,若想杀死他们三个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正惶恐之间,忽见一道五色光晕从二楼房门口凌空劈下,直奔无欲老僧。   “咦,竟然还有五色幼魇在场......”黑衣老者愕然道,随即挥动手臂,筑起一道七色魇芒,将五色光晕阻挡在了外面。   二丫挎着背囊,怀里抱着孩子出现在了廊前,她听到庭院里的嘈杂声音,而且有良也不再屋里,便知道有强敌来袭,于是抱起庸儿,带着背囊冲出了房门。   她瞧见月光下的那个老和尚正是无欲老僧,顿时满腔怒气,于是直接痛下杀手。   “猿公,画轴就在那背囊里......”无欲老和尚轻声对老者说道。   “哈哈哈,正主终于现身了,”黑衣老者呵呵笑道,“想不到你这个女娃娃竟然也是老夫同道......”   黑衣老者显露出了七色魇芒,令二丫大吃一惊,此人与黄老魇相似,自己绝非敌手,可是有良怎么不见了呢?难道他已经......   “女娃娃,赶紧交出画轴,老夫念及同道,自会网开一面饶了你们母子。”黑衣老者嘿嘿两声。   “休想。”二丫纵身跃下二楼,背倚庭院角落,心想有良若是已经惨遭不测,自己也绝不独活。如果有良没事儿,自己便要坚持等到他回来,两人合力再次以噬磕针破敌,即便杀不死大魇,也未必就会落败。   此刻,庸儿睁开了眼睛,嘴里“咿呀咿呀”的学语,二丫心中忽地一软,泪水自眼角悄悄渗出。为了孩子,她决定拼死突出重围,于是二话不说,手臂挥出,一道五色魇芒径直袭向黑衣老者面门,同时身子拔地跃起直冲屋顶......   黑衣老者见状勃然大怒,凸起的肉瘤浮出脸皮,面目狰狞可怖,双掌齐齐推出,瞬间射出两道七色魇芒。一道凌空直奔二丫头顶上方封住其退路,一道则阴险的直击她怀中婴儿逼其自救。   二丫无奈只得身子一沉,硬生生的下坠落地,逃跑看来是不成了。   黑衣老者紧接着痛下杀手,似乎不仅意欲夺画,而且想要一并斩草除根。刹那间,一连数道魇芒闪电般的接连袭来,二丫周身五色护体魇芒瞬间暴涨,随着“哔哔啵啵”一阵眼花缭乱的彩色光晕四射,如同电焊时的火花,目力无法直视。   “哇”的一声,二丫口吐鲜血,发辫松脱,背囊掉落于地,已然受到了重创。与此同时,亦激发出了体内的魇性,双目赤红,如同一只困兽般作殊死抵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良恰好冲进了庭院......   “二丫,难为你了。”有良听完叙述,右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肩头,望着庸儿乌黑的大眼睛,心中泛起一股热流。   “唉,多亏有贵人相助,否则今晚真的是一败涂地,可是张道陵的宝图还是被人家拿走了。”毒师在一旁懊恼不已。   有良淡淡一笑,心想画轴不过是身外之物,只要二丫和庸儿没事儿就好。“这两具尸首怎么办?让人发现就麻烦了。”他说。   毒师晃晃悠悠的起身回房,打电话到14K深圳分舵,叫人连夜赶来处理尸首。   “你俩怎么样?”有良问老白和党大师。   “好像内脏没事儿。”两人此刻也已渐渐恢复了元气,看来岭南猿公并未打算结果他们,真的只是教训一把而已。   “媚娘呢?”有良望着打开的背囊,疑惑的说道。   众人摇摇头,谁都没有注意到这只老母猫跑哪儿去了。   “有良哥,你方才去哪儿了?”二丫此刻惊魂甫定的喘息着问道。   “在海堤上,也遇到了两拨夺画的江湖人士。”有良轻描淡写的答道,他不想再增加二丫的烦恼。   毒师从房间里出来,说:“放心吧,已经通知了帮里的弟兄连夜赶来收尸,天亮后会人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   有良点点头,开口说:“如今大家都已带伤,香港怕是去不成了,盐田村也不能待,得找一处僻静之所疗伤。”   “了去大师,14K在深圳有几处秘密据点,那里绝对保证安全,天亮前就可以出发。”毒师思索道。   “也好,可是媚娘不知跑哪儿去了,不能丢下牠。”有良望着空瘪的背囊,心中有些疑惑不解。   “是啊,媚娘绝不会平白无故不见的,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儿。”二丫也如是说。   毒师开口道:“这样吧,要是天亮前牠还未回来,留下一个帮众兄弟守在这儿,一直等到媚娘后再送到秘密据点与大家会合。”   “就这样吧。”有良点点头。   “了去大师,今天打退岭南猿公的那位’贵人‘究竟是谁,不知可否见告?”毒师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那人不但知道了去大师的俗家姓名,而且还拿走了画轴,所以得要问问清楚才好。   有良苦笑一下:“俺也只同他见过一面,具体身份一无所知。”   毒师“唔”的一声,沉吟着:“听此人说是在去大亚湾途经此地的......”   “大亚湾是什么地方?”有良问。   “大亚湾核电站,那儿本是大鹏半岛一处荒凉的海湾,87年开始兴建中国第一座核电站,不过那儿戒备森严,’贵人‘深夜去那儿干什么呢?”毒师自言自语道。   党大师突然说:“听闻前不久大亚湾核电站出了事故,会不会与这事儿有关?”   “嗯,很有可能,”毒师点点头,“听说是核岛出了问题,法国工程技术人员前来验收时,无意之中皮鞋刮碰到了核岛地脚螺栓,不料所有的螺栓竟然都是活动的,根本就忘了拧紧。法国人吓坏了,如果就这样运行,将会酿成严重的核泄露事故,届时恐怕香港和深圳就完了。”   “后来呢?”有良好奇的问道。   “法国人要求必须全部重新来过,这样工期将会推迟一年,中方损失每天将达到二百万美元。”   “中方施工怎么能如此草率呢?”有良忿忿道。   “据说是有一位京城权贵夫人插手安排了自己的包工队伍,所以才造成了这起严重事故。”毒师摇摇头,叹息道。   怪不得主人急急忙忙赶去了大亚湾核电站呢,一天损失两百万美元,一年就是七亿多美金,这么大的事儿,放谁都得着急,有良心中暗道。   黎明前,有三辆汽车驶到了老宅门前。   几名帮中弟兄将两具黑衣人的尸首套上黑色塑料袋塞进了一辆面包车内,有良一行则登上了另外两辆车,悄悄的驶离了盐田村。   天亮了,媚娘依旧没有回来。 第136章 追画   无欲老僧调包成功,怀里揣着画轴趁着混乱之际悄悄溜出了老宅,径直往沙头角方向而去。由于夜晚行走公路会遭到边防武警的盘查,因此他径直穿过盐田坳茂密的杂树林攀山而行。   月色迷离,老和尚摸索着行走了两个多时辰,黎明时分来到了梧桐山的半山腰,此刻感觉到又累又渴,于是撩起僧袍掬起山泉水来喝,然后独自坐在一个山洞前歇息。   梧桐山黑暗的树丛中,媚娘悄悄的伏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监视着。牠心里明白,这个老和尚武功极高,自己的利爪都奈何不了此人,所以决不能暴露自己,只能等待合适的时机下手偷取画轴。   无欲老僧休息了一会儿,抬头望望月光,然后从怀中取出画轴,轻轻展开铺在了草地上。   他面带微笑欣赏着《敦煌夜魇图》,里面浩瀚的戈壁滩依旧有很多怪虫游弋在黄沙丘上,半空里也有团黑雾在移动,那是细如菜子般的羌虫在飞翔。月光里,敦煌古城的城门口有几个人或站或立,倚着城墙仰脸眺望星空,神情愁苦,其中就有仙圣子道长以及师侄儿玄机子和玄真子。   无欲老僧伸出手指头碰了碰仙圣子,但其并没有任何反应。   “喂,仙圣子,能听到老衲的说话么?”他把脸贴近画面轻声叫道,但画中之人依旧恍若不闻。   “唉,张道陵设置的空界实在太神奇了,不过也真是奇怪,这个释了去怎么就能够随意的进出呢?”无欲老僧喃喃自语道。   突然他警觉了起来,竖耳聆听,除了山泉淙淙流水和林间枯叶飘落的声音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无欲老僧赶紧卷起画轴。   月光下,两个不足一米高的赤裸小侏儒架着一瘦高老者来到了跟前,显得十分的诡异。   “老和尚,”老者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是何人,来老夫山魔洞作甚?”   无欲老僧目光仔细的打量着三人,微笑道:“若是老衲没猜错,施主可是梧桐山翁?”   “老夫正是。”老者点点头。   “老衲昆明西山太华寺无欲。”   梧桐山翁吃了一惊,面色愠怒,口中忿忿道:“张天师的《敦煌夜魇图》重现江湖可是你传播的?”   “不错,乃老衲亲眼所见。”无欲老僧答道。   梧桐山翁怒道:“可你只讲是一伙窃盗所为,并没说明’天下第一大盗‘竟然是位旷世高手,以便有所警惕和准备。”   “阿弥陀佛,山翁吃亏了?”无欲老僧冷冷道。   “何止是吃亏,老夫不但数百年修行尽毁,连命都差点丢了。”梧桐山翁有些气急败坏了。   “哼,山翁,行走江湖谁能保证不湿鞋呢?下次小心也就是了。”无欲老僧轻描淡写的说道。   月光下,梧桐山翁的目光落在了无欲老僧的手上,不禁面现疑惑:“老和尚,你手里的画轴莫不就是张天师的那幅《敦煌夜魇图》吧?”   “不是。”无欲老僧否认得十分干脆。   梧桐山翁狡黠的眨了眨眼,口中缓缓说道:“既然不是,可否借老夫一观?”   这个老山翁倒是狡猾的很,不过听其气息好似已经真气耗尽,那两个小侏儒并无内功,此三人眼下绝非自己的对手,因此不足为俱。无欲老僧环视左右,见山林隐秘,并无他人,心下已然萌生杀意。   “善哉善哉,也罢,就与你一观好了。”无欲老僧呵呵笑道。   梧桐山翁来到近前,接过了老和尚手中的画轴。就在这一瞬间的空档,无欲老僧突然发难,右手五指如铁“噗”的闪电般插入了梧桐山翁的胸膛,随即一抓一转,将其心脏血淋淋的掏了出来......   “阿弥陀佛。”老和尚慈祥的口诵佛号,左手接住了画轴,心中暗道,这老东西竟然真气全无,真是奇怪了。   梧桐山翁瞪着惶惑的眼神儿,望着老和尚手掌中“嘭嘭”跳动着的心脏,仿佛不敢相信似的缓缓倒下了。   无欲老僧深得佛门精髓,“老僧坐禅,谋定而后动”,此次击杀可谓是石破天惊,一个修炼数百年的青魔竟然被其轻易得手,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此刻,两个小侏儒大骇,嘴唇对着无欲老僧接连发出一阵阵如海潮般的次声波......   无欲老僧手臂一扬,那颗血淋淋的心脏被抛到了树丛中,差点砸中隐蔽着的媚娘。媚娘的鼻子凑上去嗅嗅,感到腹中饥肠辘辘,追踪了小半夜确实已经饿了,于是偷偷地啃食起来。   次声波穿透无欲老僧的胸膛,引起了五脏六腑的共振,顿时感到心慌意乱,随即脑中一窒,好似思维都慢了下来。   不好,老和尚心中一惊,急忙就地盘腿闭目打坐,口中诵念起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炉香乍爇,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佛门正宗的梵音自老和尚的口中发出,撞击着迎面而来的次声波,就如同海边的防波堤抵御着涌来的海浪。   梵音频率越来越快,最后已然分辨不出音阶,老和尚的脑后隐约现出淡淡的常寂光晕。   小侏儒的次声波被佛门梵音压制住了,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发出“吱”的一声唿哨,从左右分别扑了上来。   无欲老和尚恍若不见,依旧闭着双眼诵念佛经,就在俩侏儒贴近身前之际,老和尚的周身蓦地现出无数条手臂,正是其浸淫了一生的佛门绝学“千手观音”。   但见无欲老僧左右各有七八条手臂瞬间攫住了两个小侏儒,随即“喀嚓嚓”一阵乱响,紧接着血肉横飞,“千手观音”竟然将小侏儒的肉身撕碎了......   “哈哈哈......”无欲老僧发出一连串的桀桀怪笑,腾身而起,鄙夷的说道,“原来是两条大鹏湾里的海豚。”   媚娘此刻刚刚吃完那颗青魔的心脏,眼睛里瞥见这血腥的一幕,不禁心中骇然,这老和尚哪里还是佛门高僧,简直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也就在此时,媚娘感觉到体内气血异常的汹涌,真气澎湃乱撞,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现象。   “什么人?”无欲老僧突然大喝一声。   媚娘吓了一哆嗦,躲在树丛里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无欲老贼,总算是找到你了。”随着冷峻的话音响起,黎明的晨光下,山道上赫然站立着三四个穿着清一色蓝色土布夹袄、头上盘髻扎红头绳相貌丑陋的中年妇女,为首的是一个狰狞的老太婆。   “阿弥陀佛,原来是苗疆凤凰莫蛊婆,失敬失敬。”无欲老僧口中含笑说道。   “无欲老贼,你以为能逃得掉么?即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赶紧交出’祖婆婆‘。”莫蛊婆阴冷的目光注视着他,口中厉声说道。   “什么’祖婆婆‘?老衲没见这里有其他人啊。”无欲老僧嘿嘿干笑两声。   “哼,你也算是个出家人,怎么行事如此卑鄙无耻?你那只怪虫究竟是什么来路,竟敢挟持苗疆祖婆婆?”莫蛊婆痛斥道。   无欲老僧把脑袋一扬:“老衲的乃是西山太华寺镇寺之宝’阿修罗佛虫‘,你们的不过是只普通的蛊虫而已,怎可相提并论?”   “胡说,’祖婆婆‘乃是三百年前的圣虫,世代相传至今,苗疆的’百蛊之王‘,岂容你这般诋毁。”莫蛊婆怒道。   无欲老僧心下暗自欣喜,果然不出所料,这两只虫都是三百年前之物,尘世间罕见,中原绝无仅有。   “莫蛊婆,”无欲老僧口气和缓下来,“俗话说’宁拆十座桥,不毁一桩婚‘,阿修罗虫与’祖婆婆‘都是三百年前的圣虫,它俩原本就是一对配偶,经受了这么多年的离别,如今好不容易才团聚,你难道就忍心拆散它们吗?”   “胡说!”莫蛊婆不屑的笑了起来,“你那只翅膀焦糊的破虫丑陋不堪,还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巴结’祖婆婆‘,简直是痴心妄想。”   无欲老僧闻言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容可掬的坦然说道:“莫蛊婆,你若是不信,老衲可以让你们见识一下它们久别重逢后相亲相爱的样子。”说罢,自怀中取出那只紫檀木匣,揭开了封印,然后轻轻的抽出匣盖。   此刻黎明的晨曦中,众人的目光齐聚于木匣内,但见阿修罗虫与祖婆婆紧紧的相拥抱在一起,睡得正香......   巫婆们吃惊的望着,眼神儿里流露出一种无名的困惑。   “师父,它俩好像真的挺要好呢。”一名巫婆脱口而出。   “胡说,祖婆婆一定是被其胁持才假意顺从,而后伺机逃出魔掌。”莫蛊婆训斥道。   无欲老僧嘿嘿笑了:“善哉善哉,莫蛊婆,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难道不知什么叫做’异性相吸‘么?自然界万物都是遵循这一天道,人亦是如此,何况虫儿?据说苗疆的女人素来敢爱敢恨,性情刚烈,难道你们这一生当中就没有经历过男女肉体情爱么?”   “当然没有。”莫蛊婆面色微红,口中断言说道,不过语气中似乎有中莫名的哀怨。   无欲老僧心中暗笑,面前这几个女巫可能是苗疆相貌最为丑陋的女人了,尤以莫蛊婆为甚,男人们肯定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她们很难理解异性。   “那么,你呢,有没有过情爱?”一名女巫大胆的望着他。   众女巫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无欲老僧的身上。 第137章 媚功破佛法   无欲老僧哈哈一笑:“老僧法名’无欲‘,自幼皈依佛门,长伴青灯古佛一世,五蕴皆空,岂有他念?”   莫蛊婆乃是苗疆第一草蛊婆,向来做事心狠手辣,尤恨薄情忘义之徒。但凡有苗女被情人抛弃者哭哭啼啼找上门来求蛊,无不慷慨允之,常常折磨得那男人痛不欲生。   此刻,她目光冷酷的瞅着老和尚,心中已然有了个阴损的主意。   “无欲老僧,你果真能够做到’五蕴皆空‘么?”她鄙夷的问道。   “那是自然。”老和尚回答。   满口胡言,就凭他据’祖婆婆‘为己有的行为,便是寡廉鲜耻之人,莫蛊婆心中暗道。   “真能坐怀不乱?”她再问。   “能。”老和尚脖子一挺,断然道。   “好,那老婆子就要试试你的佛门禅定是真是假了。”莫蛊婆说罢一摆手,吩咐手下的女巫统统除去身上的衣服。   “师父......”女巫们疑惑的望着莫蛊婆。   “此地乃荒僻山间,并无他人,你们就试探一下老和尚的定力便是。”莫蛊婆偷偷使了个眼色。   女巫们纷纷脱去衣裤,一丝不挂的站在老和尚的面前,一个个丰乳肥臀,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就是相貌实在太丑陋了。   无欲老僧多年来修行的佛门禅定令其早已不近女色,但见他嘿嘿冷笑两声席地而坐,面色坦然,一脸的庄严宝相,眼里视异性于无物。   苗女不同于内地时髦女子,她们都习惯穿着宽松肥大的的内衣,此刻手拎着土布裤衩在无欲老僧面前妖媚的抖三抖,嫣然一笑。   老和尚仍旧目不斜视,尽管鼻中嗅到一股强烈的异味儿,但其始终保持着“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之定力。只是他并未留意到,女巫们在展示内裤的同时,抖落下数只肉色的虱子掉在了其秃顶之上。   小虱子们尖利的口器悄无声息的无痛刺入老和尚光秃秃的头皮,释放出苗疆最可怕的阴虱蛊毒,随着血液慢慢的向颅脑中侵入......   但无欲老僧毕竟是西南有名的高僧,体内金刚护体阳气已然将阴虱蛊毒阻挡在了大脑皮层之外,令其无法影响到脑神经。   莫蛊婆见女巫们的阴虱蛊毒伤及不到老和尚,不由得恼怒不已,于是自己也脱得赤条条的一丝不挂走到其面前,但见其双乳下垂如丝瓜,腹部数层赘肉不停的在颤动。莫蛊婆一抖内裤,落下一只如指甲般大小的阴虱王,那家伙高高举起口器“噗”的一声狠狠刺入无欲老僧的头皮,好在第一波阴虱们的蛊毒中含有麻醉成份,因此老和尚并无察觉。   “喵呜......呜呜呜,喵呜......”山林间蓦地回荡响起哀怨的声音,缠绵悱恻,如泣如诉。其音时高时低,幽幽然似闺中怨妇,靡靡乎如欲女焚身,简直荡气回肠,那是媚娘发出的叫春长调。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庄严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在半空里回荡,梵音袅袅,无欲老僧拼力在抵抗着阴虱蛊毒和叫春长调的双重攻击,额头上慢慢的沁出了汗珠。   媚娘原本是来自秦岭山中一只刁钻古怪的邪恶灵猫,与孙遗风一起为虎作伥,甚至还协助其杀害了未渡法师。但自从跟随了有良和二丫之后,性情便潜移默化的得到了正面引导与升华,慢慢具有了人性善良的一面与正义感。牠不但多次救了有良和二丫,而且亦能够区分善与恶,甚至可以奋不顾身,即便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辞。   此刻牠躲在树丛中,瞧见了女巫们与无欲老僧斗法的一幕,于是暗地里助莫蛊婆一臂之力,以便混乱中偷取画轴。   牠继续张开血盆大口,时而高声嗥叫,时而低浅呻吟,抑扬顿挫,秋波荡漾,其音噬人骨髓,女巫们发髻散乱,面色涨红,抓乳揉臀,竭尽疯狂。   无欲老僧脸色渐渐变为了猪肝色,阴虱王注入的诡异蛊毒与护体金刚阳气本来对峙僵持着不分高下,但突如其来的媚娘“叫春长调”却直透耳鼓,扰乱了他的禅定而导致神迷意乱,阴虱蛊毒趁虚而入,侵蚀其脑神经,令其渐渐的迷失了本性。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欲老僧嘴里的经文渐渐的含糊不清,连词儿都改了,“色,色不是空,空就要色,受想行识,五蕴不空,五蕴皆色,色就色,阿弥......波罗陀佛......”   莫蛊婆嘴角边挂着冷笑,目光瞥了一眼树丛,心道若不是这只叫春的母猫协助,自己对这老和尚还真没辙儿呢,春光乍泄,面子算是丢人到家了。   随着蛊毒侵入大脑,无欲老僧的神智渐渐不清,禅定彻底瓦解了。   “师父,老和尚硬了。”有位女巫伸手往无欲老僧胯中一探,惊喜的高声叫道。   莫蛊婆微笑着点点头,命令道:“去,破了他的童身。”   众女巫在媚娘的“叫春”声中本就已欲火焚身,听到师父这么一说立刻蜂拥而上,将这位持戒修行了一辈子的得道高僧压在了身底下,僧袍、紫檀木匣以及内衣内裤随即被甩了出来。   莫蛊婆伸手接住木匣,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千里追踪老和尚,从湘西一直到岭南大海边,现在不但寻回了“祖婆婆”,而且还带回来了一个雄虫,以后兴许还可以传宗接代了。   “嗷......”在众女巫的身下,无欲老僧发出了惨绝人寰的痛苦叫声......   时机终于成熟了,媚娘悄悄的匍匐前进,朝着滚落在无欲老僧身旁的画轴爬去。   此刻女巫们正“嘿咻”乱成一团,无欲老僧的哀嚎声逐渐停歇,转而发出愉悦的呻吟......   莫蛊婆微笑着注视这一幕,觉得很是解气,佛门禅定说得神乎其神,其实面对苗疆女巫来说,就是一层窗户纸而已。   如今阴虱蛊毒已经侵入老和尚的大脑,任你武功再强若无解蛊之法,也就武功尽失,每日里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   哼,无欲老僧,既然胆敢盗抢“祖婆婆”,这就是你罪有应得的下场。   莫蛊婆揭开手中紫檀木匣上的封印,轻轻抽开匣盖,两只圣虫仍在酣睡之中。她微微一笑,口中念动巫咒......   祖婆婆随即醒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温柔的推醒身边的阿修罗虫,拍打着双翼展翅腾空而起,在莫蛊婆的头顶上欢快的盘旋起来。   这时,阿修罗虫也迫不及待的飞升至半空,紧紧追随在祖婆婆的身后,时而故意用肩头轻轻撞一下它的屁股,时而摆动触须进行挑逗,这两只虫子果然充满了爱意。   莫蛊婆长叹一声,目光瞥了眼无欲老僧,此刻他与众女巫们肢体缠绕在一起,庄严诵经声早已变成淫荡“嘿咻”之音,翻云覆雨,大汗淋漓,神智恍惚,尽享鱼水之欢,一代高僧竟然堕落如斯。   就在这时,她听到轻微的“簌簌”声,随即扭头一看,发现了一只黑色的老母猫正在从地上抓起一卷画轴......   莫蛊婆微微一笑,这应该就是那只叫春的母猫了,今天多亏其相助,这才破了老和尚的禅定。若是一开始便与之交手的话,苗疆蛊婆肯定不是无欲老僧的对手,从看其击杀岭南猿公和那两个小侏儒的骇人功力,就已经令人不寒而栗。   画轴......莫蛊婆猛然间一激灵儿,随即腾空而起,赤裸裸的落在了媚娘跟前。   祖婆婆和阿修罗虫随即俯冲下来,在媚娘的头顶上空盘旋着。   媚娘一看心里凉了半截,明白盗画已经失败了,单凭这两只怪虫自己就对付不了。记得在沅陵那家小客栈里,自己躲在背囊中透过上面的空隙已经见识过那只“祖婆婆”的厉害,万一从空中撒下一泼毒尿,自己还不得皮开肉绽啊。即便是偷画成功,也绝逃不过阿修罗虫和祖婆婆的空中追捕,所以不能蛮干,需要的是智慧。   “喵呜......”媚娘双爪高举着画轴,恭恭敬敬的呈现给了莫蛊婆。   莫蛊婆惊奇的望着牠,接过画轴,心想这只老母猫倒是很通人性的嘛。她解开系带展开了画轴,几个醒目的大字映入了眼帘......   “《敦煌夜魇图》!”莫蛊婆不由得惊呼起来。   原来张道陵的画轴竟然在老和尚的手里,哈哈,江湖人士都被其蒙骗了,不过现在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在了我老婆子的手中,再加上得到阿修罗虫,这趟真的没有白来。   “嗯,你这只猫咪如此通人情真是难得,就随老婆子一道回家吧,总胜过在此深山老林里缺吃少伴儿的,”莫蛊婆慈祥的对其说道,“等到了那儿,就拿出你方才’叫春‘的本事,苗疆的公猫还不由着你随便挑,哈哈哈......”   “喵呜......”媚娘点头表示十分的愿意。 第138章 盘古峰   许久,“嘿咻”声终于渐渐止歇,女巫们神态满足的站起身来,穿上衣裤,束髻扎上红头绳,脸上洋溢着莫名的笑意。   地上躺着赤条条的老和尚,消瘦的身体上满是齿痕以及抓挠的血道道,胯间睾丸肿大呈紫黑色,似有淤血,人则已经昏厥过去了。   “杀了他。”莫蛊婆系着蓝衣夹袄上的蒜瓣纽扣,嘴里冷酷的吩咐着,同时招呼祖婆婆和阿修罗虫飞入紫檀木匣,关匣盖并贴好封印。   “师父,”女巫们面色娇羞的竭力表示反对,纷纷为老和尚求情,“留着他吧,老和尚的童子阳刚之身极为了得,实乃世间罕见尤物,我们还想要......”   莫蛊婆阴鸷的目光盯着她们,许久,才缓缓沉吟着说道:“也罢,这无欲老僧已经中了阴虱蛊毒,功力尽失与常人无异。你们若是愿意,老和尚就交给你们了。”说罢,怀中揣着紫檀木匣和画轴,弯腰伸手抄起了媚娘率先下山。   女巫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七手八脚替无欲老僧套上僧袍,然后轮流背负于身后,跟随着莫蛊婆欢快的走下了梧桐山。   山风吹拂,和煦的阳光照在梧桐山翁的满是血污的尸体上,不久后,他便慢慢的现出了原形,竟然是一只白须白眉的耆年老猴子。   湘西苗疆腹地有座人烟罕至的盘古峰,四周绝壁千仞,其间为茂密的原始森林。   清晨,翠峰浮沉于云海之间,时隐时现,犹如“蓬莱仙岛”。相传古时候,盘古峰顶有沉香木,洞庭君山寺方丈和尚闻讯后,千里迢迢寻访至此峰之下,因峰高入云,且无路可攀援,只得空叹道:“此乃盘古峰也”,故而得名。   山道上走来一行人,莫蛊婆带着手下女巫押着无欲老僧,自岭南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苗疆。   因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重现江湖一事闹得纷纷扬扬,无欲老僧也为众多武林人士所知晓,若是被人发现他与莫蛊婆在一起,势必会引起诸多麻烦。所以一路之上她们昼伏夜行,尽量避开江湖耳目,十余天后,总算是安全的回到了老巢盘古峰。   无欲老僧如今武功尽失,由两名女巫架着攀上陡峭的石阶,媚娘则一路蹦蹦跳跳的跑在了头里,莫蛊婆画轴始终不离身,因此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她们沿着“之”字形的石阶,穿过密林,攀上天梯,走进山中间的一条隧道。隧道的尽头,转过石咀过天桥,两个多时辰后,才最终到达峰顶。   盘古峰顶是一片约有四十余亩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峰峦雾霭缭绕,古树云平,奇干怪枝,藤萝翳漫,给人一种阴森森的诡异感觉。   林中有木屋数间,这里便是苗疆草蛊婆的老巢。   “终于到家了。”莫蛊婆一声唿哨,木屋中跑出来两名看家的女巫。   “师父,您回来啦。”俩女巫恭恭敬敬的鞠躬施礼。   “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事儿么?”莫蛊婆问。   “德夯村的一个姑娘前来求蛊,她外出打工时被一个京城的富商儿子所欺骗,堕胎两次,最后将其抛弃。”女巫回禀道。   “岂有此理!”莫蛊婆怒道。   “她守在峰顶不肯回家,非要等师父您回来。”   “嗯,过一会儿领她来见我。”莫蛊婆鼻子哼了声。   “是。”女巫应道。   森林中散落着几间小木屋,中间最大的那间便是莫蛊婆的住所,屋内陈设简陋,四周满是坛坛罐罐,里面几乎盛有苗疆所有种类的蛊虫。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将紫檀木匣取出,然后揭开封印抽开匣盖,口诵巫咒将祖婆婆和阿修罗虫唤醒,微笑着目送两只虫子欢快的飞入原始森林之中。   峰顶这片森林面积虽然不很大,但却生长了各种珍稀树木,如蚊母树、红柄木犀、石斑木、椤木石楠、黄连木以及珙桐等。   媚娘伏在门槛旁,眼睛看着莫蛊婆将怀中的画轴取出,然后放入一只半人多高的景泰蓝大瓷瓶内,上面扣上一只大木塞。   女巫们将无欲老僧带进来了,老和尚一脸的倦怠,长眉打卷,双眸浑浊,早已没有了原先清澈的眼神儿和庄严宝相。   “还记得你是谁么?”莫蛊婆嘲弄的说道。   “老衲西山太华寺无欲。”老和尚稍显迟疑,然后回答说。   莫蛊婆点点头:“记性还不错,你现在还是童子之身么?”   无欲老僧怒道:“要童子之身作甚?空即是色,无欲即有欲,波罗弥陀佛。”   莫蛊婆哈哈大笑,面孔更加的狰狞可怖:“说得好,’无欲即有欲‘,世间往往越是冠冕堂皇的东西就越是丑陋不堪。有些人嘴上说的好听,可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儿,所以表面上衣冠楚楚者背地里大都是男盗女娼。就像那个京城富商之子,平时肯定装得像社会名流,骨子里却是猪狗不如,老婆子今日非要替苗家女人出口恶气,叫那个负心汉生不如死。”说罢摆摆手,叫手下将那苗女带进来。   一个身材单薄,但相貌姣好的小姑娘满眼泪痕的走进来,见到莫蛊婆便要盈盈跪下。   “不必了,”莫蛊婆手一挥,和蔼的说道,“就坐在椅子上吧,你叫什么名字?”   “幽兰。倪昔格尔。”女孩儿小心翼翼的答道。   “嗯,汉语名字就是陆幽兰了,”莫蛊婆微微一笑,“’山谷幽兰‘之意,好名字。”   随即,陆幽兰哭哭啼啼的讲述了自己不幸的遭遇。   “那个负心汉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莫蛊婆拍案而起,气得面色煞白,苗家人即便是负心,可要是一旦有了孩子,大都能够回心转意。可汉人就不一样了,竟然还有如此狼心狗肺的畜生,这种人若是不严惩的话,岂有天理。   “他叫王朢,听人家都喊他’王少‘,家里是做房地产生意的,人还在京城。”陆幽兰呜咽着说道。   “陆幽兰,老婆子可以帮你,你想要这个家伙怎么样?”莫蛊婆问她。   “幽兰想求一种能让他回心转意的蛊。”陆幽兰含泪说,模样楚楚可怜。   “呸!”莫蛊婆闻言怒道,“这种男人还要他作甚?还是弄死算了。”   “不,望婆婆可怜,赐给一种蛊虫,让他吃了以后能重新记得幽兰。”陆幽兰恳求道。   “唉,真是痴情女人啊......”莫蛊婆不由得长叹一声,“好吧,老婆子就给你一只蛊虫,并不需要其吃到肚子里,你偷偷放在他的头发上就行了。”   “可他是秃顶。”陆幽兰为难的说道。   “那就放在他睡觉的枕头上。”   “他不会死吧?”陆幽兰小心翼翼的问。   “当然不会。”莫蛊婆心中哼道,只不过生不如死而已。   “多谢婆婆,多谢婆婆。”陆幽兰连声道谢。   “来呀,”莫蛊婆招招手,吩咐女巫说,“给她一只阴虱蛊虫。”   那名女巫嘿嘿一乐,转身出门回到自己房内解开腰带,伸手入裆从内裤角落里摸出一只肥胖的阴虱,然后装入一小竹筒内密封好。   “师父,阴虱蛊虫准备好了。”女巫双手托着竹筒走进来。   “幽兰,此蛊虫无需喂养,只需放在他睡觉的枕头上就可以,记住了么?”莫蛊婆叮嘱说。   “记住了。”陆幽兰答道,然后捧着小竹筒欣喜的离开了。   众女巫目光都瞥向了无欲老僧,那个京城的“王少”中蛊后也会像老和尚一样,最后成为了浑浑噩噩的傻蛋。   “波罗弥陀佛,你们看老衲干嘛?”无欲老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红,赶紧用双手护住裆部,扭头就向外面跑去。   众女巫嘻嘻笑着追出了门,不久后,森林里便传出了老和尚的哀嚎声。   莫蛊婆微笑着出了房门,信步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此刻房间内无人,媚娘悄悄的站起身来到大瓷瓶前,看来盗画的机会还是蛮多的,可是要怎么才能够带下山呢?媚娘可真的是犯愁了。   这只景泰蓝的青花大瓷瓶紧靠着墙壁,旁边有个破旧的木柜,媚娘身子一纵便上到了柜顶。然后伸出一只前爪轻轻的掀开瓶口大木塞,往里面瞧去......   画轴就倚在瓶壁上,触手可得,两条碧绿色的小青蛇正盘踞在轴头上,瞪着两只赤红的眼睛警惕的盯着牠。   媚娘吓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画轴居然有剧毒的蛇蛊看守,若是不小心给咬了一口可就麻烦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牠赶紧将木塞扣好,然后跳下木柜重新伏在门槛上,闭着眼睛假装打盹儿。   “喂,小猫咪,跟我到灶间去吃点东西。”一名女巫走过来友善的说道。   媚娘睁开眼睛,弓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跟随着女巫朝最边上的一栋小木屋里走去。   女巫惊讶的望着牠,这老猫真是乖巧,似乎能听懂人话。   灶间里,女巫盛了碗米饭,然后浇上点菜汤放到了角落里让媚娘吃。   望着粗茶淡饭,媚娘一点胃口也没有,于是一扭头出去了。   不久后,媚娘嘴里叼着两只肥大的野兔回来了,傲慢的往地上一丢,令灶间的那个女巫愕然不已。 第139章 阴虱蛊虫   陆幽兰怀里揣着小竹筒离开了盘古峰,有了苗疆第一草蛊婆的蛊虫,那个男人就能够回心转意了。   两年前,她十五岁念完初中后,便跟随着村里的亲戚走出大山到京城里面打工。山外的世界令她大开眼界,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首都,当时京城里正在修三环,沿着道路两旁新开发了一些高层商住楼盘。她在一家有名的房地产公司里当售楼小姐,由于幽兰长相清纯,身上透出一种湘西大山中的自然气息,与京城里的那些汉人女子截然不同,很快便引起了这家公司老总儿子的注意。   此人三十出头,名叫王朢,尚未成家。生得高大威猛,相貌还算过得去,喜欢刮光头,与一些权贵子女经常流连于风月场所,人称“王少”。当他偶然发现了陆幽兰,顿感眼睛一亮,这姑娘生就异族容貌,不施粉黛,天然无雕饰,并带有一股大山里的野性。这位纨绔子弟玩腻了京城浓妆艳抹的矫情女人,迫不急待的想要尝尝鲜儿,于是施展手腕开始狂热追求幽兰。   苗家女陆幽兰刚从大山里走出,便碰上了这位风月场老手,天真纯情的她以为王少真的爱上了自己,哪知人家只是逢场作戏而已。苗女不像汉人那样扭捏作态,勇于付出,在王少的花言巧语欺骗下失身于他。当陆幽兰两次堕胎后,王少终于厌倦了,便无情的一脚踢开了她,并狠心将其从房地产公司开除,让她自生自灭。   苗女天生充满着野性,敢爱敢恨,幽兰心有不甘,于是千里迢迢返回苗疆求蛊,但仍希望给王少最后一次机会,这也许是少女的初恋始终难以忘却与割舍吧。   陆幽兰一路下来盘古峰,回到了德夯苗寨。   德夯,苗语意为“美丽的峡谷”,地处武陵大峡谷深处。这里山势跌宕,绝壁高耸,峰林叠嶂,随处可见断崖、瀑布以及茂密的原始森林。   陆幽兰沿九龙溪而行,走过岸边筒车、水碾、古渡,前面出现了一座座苗家吊脚楼,她的家就在石拱桥旁。   苗寨民风古老淳朴,邻居中有位名叫阿雄的年轻小伙子,自幼一直暗恋着幽兰,默默的等待着其长大。两年前,阿雄正欲提亲之时,姑娘却去了京城打工,他本想也陪同一起前去的,可无奈当时母亲卧病在床,因而未能成行。前不久,阿雄得知幽兰在京城的遭遇后十分的同情,主动提亲却被婉拒。   陆幽兰回到家中即刻打点行装,准备启程。阿雄知道后这次无论如何也要陪同前往,他不放心幽兰独自进京,生怕她再次受到伤害。   次日,两人离开了德夯苗寨,一路跋山涉水直奔京城而去。   京城里车水马龙,街上衣着时髦的红男绿女如过江之鲫,熙熙攘攘,地上尘土、纸屑以及垃圾遍地,看得阿雄直乍舌。身处湘西绿水青山之中,他根本想不到首都会这么又脏又乱,此刻,鼻子里嗅到的全都是汽车尾气,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味道。   “幽兰,京城里有啥好的,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阿雄劝说着。   幽兰目光坚定的说道:“阿雄哥,这次下蛊若是失败,我就同你回武陵山中,一辈子再也不出来了。”   唉,这又是何苦呢?阿雄心疼的望着她,幽兰比原来明显的憔悴多了。   黄昏时分,什刹海一带的老京城胡同里,两人坐在一株枝叶繁盛的国槐树下,目光监视着对面的大四合院。这座老宅门廊气派,两只青石雄狮端坐台阶的两侧,空洞茫然的凝视着前方。   “这就是王朢的家,他老爹花了好多钱买下的,里面房子好多,还有果树花草和养了几条大狼狗呢。”幽兰悄声说着。   “哼,有钱的阔人家有什么了不起,他们的心肠更坏。”阿雄忿忿不平的嘀咕着。   这时,一辆乳白色的宝马轿车驶来停在了门口,一个光头青年男子手揽着一位时髦的外国洋妞下了车,看上去两人亲昵无间。   “王朢......”身后突然传来呼唤的声音,幽兰和阿雄就站不远处。   “幽兰?”王少皱了皱眉头,冷冰冰的回了句,“你来干什么?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幽兰低着头轻声说道,“我只是想回湘西之前再见一下你。”   “喏,现在见过了,你可以走了。”王少的语气异常的冷淡,仿佛面前的幽兰就是个陌路之人。   “亲爱的,这女人是谁呀?”那个外国洋妞用生硬的普通话问道。   “哦,公司以前的一个打工妹,已经辞退了。”王少嘿嘿说着,边在洋妞肥硕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引得她“咯咯”笑了起来。   “你太不像话了,幽兰不过就是想见你一下而已,怎么连家门都不让进?”阿雄是在看不过眼儿去,于是呛声道。   “你又是谁?”王少诧异的打量着阿雄,嘴里哼了声,“幽兰,叫得好亲切啊。”   “他叫阿雄,是山里的亲戚,准备一道送我回老家的。”幽兰赶紧解释说。   “陆幽兰,你究竟想干嘛?”王少不耐烦的低声呵斥着。   “只想同你好好谈一谈。”幽兰长叹一声。   “没什么好谈的,滚吧。”王少搂着洋妞转身走上台阶。   苗家人本就是火爆脾气,见王少对幽兰如此恶言相向,阿雄忍不住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涨红着脸气愤的说道:“你害得幽兰还少么?如今她只想跟你单独谈谈,你竟然让她’滚‘?”   “松手......”王少大声的吼了起来,四合院里随即冲出两名护院保镖,上前用力的拧住阿雄的臂膀。   “既然这样,我阿雄就把你对幽兰所做的坏事当着左邻右舍说一说,怎么样?”阿雄挣扎着说。   “做了什么坏事儿啊,说来听听......”胡同对面的四合院门廊下,站着一个容貌极美的少女,怀里抱着一头黑毛八眉小猪崽儿,笑吟吟的说道。   “这是个人面兽心的坏蛋,他......”阿雄奋力挣脱护院保镖的束缚,高声叫着。   “统统带进去。”王少匆匆吩咐道,携洋妞跨过门槛,四合院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站在对面的少女感到寡然无趣儿,于是低头对怀中的小猪崽儿说:“师父,我最瞧不起这些富二代了,仗着有钱整天喝酒玩女人,一点正经事儿都不干。”   费叔鼻子哼了一声,颇为不屑:“小建,师父当年钱比他们还多,但心中却有着宏图大志,而这帮’土包子开花红烂漫‘,简直就是一群蠢猪。”   “师父,你怎么连猪也骂?”小建诧异道。   “气的,”费叔白了她一眼:“少管闲事儿,抓紧练功要紧。”   “是,师父。”小建抱着费叔转身回屋去了。   陆幽兰和阿雄被带进了王家大宅。   客厅里,墙壁上挂着几幅名家的山水画,正中间是一副对联,字迹遒劲有力。   上联:“向阳花花开朝日,越开越盛。”   下联:“共产党党指大路,越指越宽。”   横批:“和谐盛世。”   王少使了个眼色,两名彪悍的保镖将阿雄拽进了厢房内。   “王朢......”陆幽兰赶紧询问道,“你要把他带哪儿去?”   “幽兰,你不是要谈谈么?这事儿有外人在场总是不太方便吧?你先到卧室里等着,我一会儿就来。”王少口气似乎和缓下来。   幽兰点点头,瞥了一眼那个洋妞,独自来到了王朢的卧室。屋内装璜设施极尽豪华奢侈,那张两米宽的席梦思大床据说就花了几十万元呢。   幽兰伸手按了按柔软的床垫,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默默的取出怀中的小木筒,拔出木塞,将那只小小的阴虱蛊虫倒在了枕头上。   蛊虫呈略显发白的肉色,但见其迅速的隐身至枕头的缝隙之中不见了,幽兰重又收好竹筒,坐在椅子上等候着王少。   厢房内,阿雄双手反剪被按在椅子上,两名护院保镖身材健硕,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你对幽兰的事儿知道多少?”王少点起一根软中华,冲着阿雄喷出一口浓烟。   “你干的所有丑事都知道。”阿雄忿忿道。   “哦,你的嘴巴好像很不老实嘛,给我好好的教训教训他。”王少吩咐说。   两名保镖随即出手,“嘭嘭”两下击在了阿雄的软肋上,疼得他闷哼一声,额头沁出了黄豆般的冷汗。   苗家男人性情向来勇猛彪悍,阿雄虽然不识武功,但却天生就不服软,他忍着剧痛一头撞向了面前的王少......   王少未及防备,被其撞了个仰八叉,后脑勺磕碰在了墙壁上,疼得眼前直冒金星。他自幼颐指气使惯了,哪能受得了这个,于是不由得勃然大怒,口中狂叫道:“给我往死里打!”   主人发号施令了,两名保镖各显神通,痛下死手,打得阿雄遍体鳞伤。   客厅内,洋妞看了会儿墙上的山水画,觉得索然无味儿,于是溜溜达达的来到了王朢的卧室。   “哇,好大的床啊。”她惊喜的往席梦思上一躺,身子弹起老高。   也就在这时,那只阴虱蛊虫猛然从枕头上跃起,尖利的口器瞬间刺入了洋妞的头皮...... 第140章 二上盘古峰   洋妞喉咙里怪异的“咕噜”一声,随即眼皮儿一翻,神色迷离,开始兀自除去身上的衣裤,直至脱得一丝不挂。   陆幽兰吃惊的望着她,这洋女人长腿大胯,皮肤粗糙,身上生有一层柔软的金色汗毛。胸前的双乳大如海碗,两只手竟然在自顾自不停的揉捏,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她怎么了?幽兰吓得朝门口一步步的退去。   阴虱蛊虫产自女巫们的私处,是苗疆最为淫荡的一种蛊虫,其释放的蛊毒堪比噬命的春药。无论男女一旦蛊毒进入血液,便会迷失自我,导致精神变态。   “哈哈哈......”身后蓦地传来王少猥琐的笑声,他进屋后仔细打量着已近似疯狂的洋妞身体,目光中满是淫邪之色,嘴角亮晶晶的滴着粘涎。   “你那个老乡已经走了,你也赶紧滚吧,别耽误我的好事儿。”王少说着用力将幽兰推出,然后迫不及待的开始解衣宽带,也脱得赤条条。   陆幽兰含着眼泪默默的转身离去,今天她算是真正看到了王朢的本来面目,可惜过去自己瞎了眼,竟然还对其抱有着一丝希望。尘世之中,只有善良淳朴的阿雄才是真心的对她好,京城这里不是自己的归宿,还是回到大山里去吧,那儿才是幽兰的家。   她含着屈辱的泪水走出了四合院,蓦地瞧见门外石狮下面躺着一个人,面目变形肿胀,衣服上满是血污,竟然是阿雄。   身后,那两扇沉重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阿雄,你这是怎么了?”幽兰俯下身惊恐的问道。   “是,是他们打......的。”阿雄艰难的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还有两颗破碎的牙齿。   幽兰眼圈一热,泪水扑簌簌的滚落脸颊,她呜咽着说道:“阿雄哥,是幽兰害了你......”   “京城里坏人太多,我们还是回......家吧。”阿雄口中呻吟着,声音十分微弱。   陆幽兰点点头,用力的搀扶起阿雄,步履蹒跚的渐渐远去。   数日后,他俩终于回到了苗疆,但阿雄却一头扎在了床板上,连日高烧不退,已经是奄奄一息。   苗寨的乡亲们赶紧将阿雄背去了县医院,这才发现其断了几条肋骨并扎穿了一只右肾,他硬是咬牙坚持着把幽兰送到了家,而自己却不行了。医院紧急开刀动手术,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十余天后才终于脱离了危险期,可是那只坏死的肾脏却只有摘除了。   乡亲们询问幽兰,在京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她一句话都不讲,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就在阿雄脱离危险期的当天,幽兰悄悄的独自离开了医院,跟任何人都没有打招呼。   她再次攀上了云雾缭绕的盘古峰。   陆幽兰一踏进小木屋就禁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   莫蛊婆惊讶的看着她,问道:“幽兰,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陆幽兰呜咽着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述说了一遍。   “洋女人......”莫蛊婆略一思索,心下已然明了,阴虱蛊虫找错人了,这种虫蛊的毒素是一次性的,不巧那个洋女人做了替罪羊。   京城的这个负心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出手如此狠辣,竟然将阿雄打残,哼,简直不把我苗疆放在眼里。   “幽兰,你这次来到盘古峰要怎样?”莫蛊婆盯着她。   “幽兰想要婆婆帮阿雄讨回公道。”   莫蛊婆点点头,缓缓说道:“如今,你还对那个姓王的汉人抱有幻想么?”   “以前是幽兰瞎了眼......”陆幽兰流淌下悔恨的泪水。   “唉,也难怪你涉世未深就去到了京城那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阿雄那孩子对你才是真情,莫要辜负了他。”莫蛊婆叹息道。   幽兰点点头,阿雄为自己舍身犯险,身落残疾,又岂能辜负于他。   莫蛊婆问明了京城王朢的住址以及本人相貌等情况后,对其说道:“幽兰,你回去好好照顾阿雄吧,这事老婆子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多谢婆婆。”幽兰走了。   望着她远去的凄凉孤单身影,莫蛊婆深深的长叹一声:“京城乃是藏龙卧虎之地,尸妖魔怪甚多,看来也只有老婆子亲自走一趟了。”   “师父,您一定要为陆幽兰而亲自犯险么......”众女巫纷纷议论说。   莫蛊婆一摆手:“你们不必多讲了,师父独自前去即可,人多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师父,那怎么也得带上两个人好侍奉您。”   “无须,老婆子带上这只老猫就可以了。”莫蛊婆慈祥的目光落在了媚娘的身上,牠虽然只是岭南梧桐山中的野猫,但却是聪明伶俐和乖巧,比那些女巫们还讨人喜欢。尤其是牠那叫春的声音,简直就是魔力十足,若是遇上强敌,也多少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喵呜......”媚娘一听要远去京城,紧忙晃动着硕大的脑袋,赶紧表示拒绝。莫蛊婆离开盘古峰,这正方便自己盗画,若是跟随她一同离开,岂不白瞎了一次大好的机会?   莫蛊婆一见乐了,这猫果然通人性,似乎能听懂自己的话,因此越发的舍不得。   “就这样定了。”莫蛊婆说罢一摆手。   次日清晨,莫蛊婆背着竹篓,化装成一位普通农妇的模样独自下了山。竹篓里除了些换洗的衣裳以及水和干粮外,就是生了一肚子气的媚娘。   媚娘闷闷不乐的伏在竹篓里,忽然灵机一动,此番进京虽然失去了一次盗画良机,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自己昨日听到那个京城王少的家就在什刹海,应该距离憨叔家不太远,完全可以找机会去他家一趟,然后通过电话与有良取得联系,设法让他明白自己就在苗疆盘古峰,那幅画轴也在那里。   至于有良的大哥大电话号码,自己倒是记住了:10086......   想到这里,媚娘的心情大为好转,禁不住高兴的“喵呜”了两声。   这几日,来自蒙古高原的沙尘暴袭击了京城,满目扬尘蔽空,漫天的黄雾,能见度极低,人们带着口罩自身边匆匆而过,仿佛是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莫蛊婆望着天地之间一片混沌,自己从来都未曾见过这种情景,心中不由得大为惊诧。这是妖霾啊,她提醒着自己要格外的警惕,京城实在不宜久留。   什刹海的胡同里也笼罩在黄色的雾霾之中,她背着竹篓坐在一座大四合院门前的石狮下,根据门牌号,确认这就是京城王少的家。   莫蛊婆见左右无人,便将竹篓里面的媚娘放了出来,然后郑重其事的说道:“老猫,你能听懂老婆子的话么?”   媚娘点点头。   “那你就溜进去找找那个王少,看看其在不在家,想办法偷一件他的内裤出来。”莫蛊婆吩咐说。   “喵呜。”媚娘应道,然后伸了伸懒腰,“嗖”的窜上了石阶,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大门。   这是一座偌大的三进四合院,入内后首先是一座垂花门,院子稍窄,种有几株果树。媚娘看见有两名护院保镖正坐在垂花门下抽烟聊天,并没有注意到牠,于是俯下身子沿墙脚溜入了二进院。   这个院落则很宽敞,由厢房、正方和游廊组成,在正房的东侧耳房有一道月亮门,可以直接通向后院。按照北方民俗,一般老人住北房(上房),中间为大客厅(中堂),长子住东厢房,次子住西厢房,女儿住后院,互不影响。   “汪汪汪......”突然传来几声狗吠,吓了媚娘一跳,定睛望去,西厢房墙下拴着几条凶恶的大狼狗,正冲着媚娘张牙舞爪的恐唬着。   媚娘径直凑过去,阴沉的目光盯着牠们,嘴里“嘶嘶”两声,狼狗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王少的卧室在东厢房,屋门紧锁但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媚娘伸爪扒开窗扇,随即纵身跃了进去。   那几条狼狗面面相觑,都没敢吱声。   走进卧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墙上一幅大照片,上面是个光头青年男子,脸上流露着自负的神情,颇有玩世不恭的神态。下面则是一张席梦思大床,上面还散乱扔着女人的胸罩以及男人的三角裤头等物。   媚娘跳上大床,先掀开枕头往下面屙了泡屎,撒了点尿,然后重新盖好,颇为满意的瞧了瞧。随即叼起那个满是怪味儿的三角裤反身跳出了窗户,悄悄的溜出了四合院。   “做得好。”莫蛊婆见之大为称赞,这老猫可比那些女巫们能干得多,带牠来是对了。   “走开,哪儿来的要饭婆。”门廊内走出那两名护院保镖高声的喝斥着。   莫蛊婆仿佛没听见似的,依旧默默的坐在青石石狮下。   “老太婆,这不是你待的地方,赶紧走开。”一名护院直接下了石阶走过来轰赶她。   莫蛊婆猛然转过脸来,狰狞的面容吓了那人一跳,天啊,世间竟有这么丑陋的女人。 第141章 王府家宴   “这地方是你家的么,老婆子累了在这儿坐会儿怎么了?”莫蛊婆不屑的说道,心想这小子可能就是打残阿雄的人。   就在这时,几辆高级轿车鱼贯驶来,停在了四合院的门口。车门打开,下来男女七八个人,但见他们西装革履,大腹便便,满头白发,谈笑风生的走上了石阶。   “喂,这老太婆是怎么回事儿?”一个光头男子扭过身子质问那名护院保镖。   “喵呜。”媚娘低声叫了一声,他就是东厢房卧室墙壁上照片之人。   莫蛊婆目光锁定这个光头男子,此人与幽兰描述的王少相貌特征完全相符。   “是个乞丐。”保镖鄙夷的答道。   “把她赶走,今天来家中做客的都是首规委的要员,给我小心的守着大门。”光头男子说完匆匆跟上去了。   “走就走,这院子臭哄哄的,谁愿意呆在这儿。”莫蛊婆起身离开,走到了不远处的那株国槐树下。   此时已近黄昏,雾霾中更显天色黯淡,胡同里几乎没有什么行人经过。   莫蛊婆兀自冷笑两声,从怀里掏出紫檀木匣,轻轻揭开封印抽出匣盖,并口念动咒语......   由于京城乃藏龙卧虎之地,说不定会遇上什么尸妖魔怪,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莫蛊婆还是带来了祖婆婆和阿修罗虫以防万一。   两只怪虫伸了个懒腰抬起头来,迷惑不解的望着黄霾昏暗的天空,目光转回头望向了莫蛊婆。   “你们记住这个气味儿,”莫蛊婆拎着那条偷来的三角裤凑到木匣跟前,让祖婆婆它俩嗅了嗅,然后伸手入裆,摸索着抓出一只阴虱王托于掌心,口中叮嘱说道,“把这只蛊虫丢到那人的头顶上。”   祖婆婆被那条散发着怪味儿的三角裤头熏得直打喷嚏,恶心不已,随后探出前足攫住阴虱王腾身飞起,直奔四合院而去,阿修罗虫则不离不舍的紧紧跟在了后面。   会客大厅,也就是中堂内,王府的家宴已经开始。今天王董事长特意从钓鱼台国宾馆请来了几名特级厨师上灶,按国宴的标准宴请这几位京城房地产审批的实权人物。   大圆桌上铺着白色亚麻桌布,冷盘已经上来了,有四品小菜、圣诞冷头盘、三花争艳、春色满园、竹报平安以及迎春冷头等,其造型与色彩美不胜收,令人食指大动。   在京城搞房地产开发,通过首都规划委员会(简称首规委)审查这一关是极为重要的,建筑设计方案必须由其拍板,否则什么也做不成。   首规委审批官员都是国内建筑方面的顶尖专家,而且大都出自于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学究气极浓,所以做事也十分的刻板,因循守旧,固步自封,但是能请到这些人来家里赴宴还是费了番周折的。   王董事长首先端起酒杯,口中呵呵说道:“王某本想在钓鱼台宴请各位,但恐怕影响不好,因此从国宾馆请来了几位特级厨师,在家中吃个便饭,大家随意,不要客气。”   “王董,”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开口了,“你报来的方案设计已经看过了,虽然设计很现代前卫,但不符合京城古典特色,你知道’希同顶‘么?”   “希同顶?”王董事长疑惑的望着他。   “京城市委陈希同书记有要求,凡是新建的高层楼宇无论如何现代前卫,都必须加上一个中式的琉璃瓦屋顶,业内人士称之为’希同顶‘。”老教授解释说。   “呵呵,”一个戴眼镜的老年妇女说话十分的矜持得体,“说白了,就是一位西服革履的绅士头戴带着一顶旧时的瓜皮帽。”   几名首规委的老专家目光相对,会意的一笑,气氛立马活跃了起来。   “是是,保持京城的古典风貌很重要,很重要。”王董事长嘿嘿两声,心下却嘀咕着,那要多花一大笔钱呢。   那位老年妇女接着说道:“1953年,梁思成反对京城对古建筑进行大规模的拆除,提倡以传统形式保护四朝古都,结果受到了严厉的批判。毛主席曾经豪迈的预言说,’将来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望过去,要看到城里处处都是烟囱。‘梁思成去世不过短短二十年,东方最负盛名的古都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堆建筑垃圾,真的是令人心痛啊。”   “建筑是一门伟大的科学,如果政治人物插手其中是搞不好的,若按照梁先生的规划,今天的京城完全可以媲美巴黎,成为东方世界的建筑圣殿。”一老教授感慨万端,竟然落下几滴泪来。   “苏联斯摩棱斯克的城墙只有七公里,被称为’俄罗斯的颈环‘,二战中受到了损坏,苏联人民百般爱护将其修复。而京城城墙周长24公里,历经七个世纪的风雨,堪称’中国的颈环‘乃至’世界的颈环‘。它是我们的国宝,也是世界人类的宝贵文物遗迹......”白发老教授揩去眼角的泪水,继续说着,“砸东便门的那天,梁思成跪地不起,抚墙痛哭。在拆历代帝王庙的牌楼时,他一连悲伤的恸哭达数日之久。”   座下一片唏嘘哀叹之声。   王少一看众人谈话有些离题了,于是端起酒杯岔开了话题,卖弄的说道:“各位叔叔阿姨,过去的事儿确实令人伤感,但是想那么多反而老得快。记得是哪位国家领导人曾经说过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所以大家多多饮酒和吃菜,谈些风月不是更好吗?”   在座的专家们面面相觑,那明明是李白的诗,何时变成了“国家领导人”的?   “小朢朢,莫要胡说,那是宋朝大诗人杜甫的名句。”王董事长眉头皱起,轻声斥责道。   专家们再次面面相觑,有点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两只怪虫飞进了中堂,在众人头顶上盘旋了两圈后,便准确锁定了秃脑瓜顶的王少。   祖婆婆翅膀一斜,自空中俯冲而下,投下了阴虱王后急速爬升。半空中的阴虱王伸出尖利的口器,胀红着脸朝着王少刮得锃亮的脑皮狠狠的刺下......   坐在王少身旁的那位戴眼镜老年妇女手拿着筷子闪电般的伸缩一下,夹住了下坠的阴虱王,随即在桌上的酱油碟里蘸了蘸送入口中,“嘎嘣”一声响将其咬死吞落肚中,咂了咂嘴巴似乎很是享受。   而这一举动,在座的其他人谁都没有注意到。   莫蛊婆站立在国槐树下,此刻天色已黑,祖婆婆和阿修罗虫还没有出来,京城里尸妖魔怪甚多,今天黄色的妖霾笼罩京城就不是个好兆头。   “老猫,你再进去瞧瞧祖婆婆怎么了。”莫蛊婆吩咐媚娘。   媚娘点点头,横穿胡同上了台阶,门口的护院保镖瞥了眼,见是一只野猫也就没太在意。什刹海一带的胡同里经常有成群的野猫出没,到处翻垃圾箱和捕捉老鼠,老百姓早已司空见惯。   媚娘穿过垂花门走进了庭院,那几只狼狗见又是那只猫妖,于是都蜷缩在了墙角不敢吭气儿。   媚娘溜进了中堂,悄无声息的窜上了窗台,然后定睛四下里细瞧。   中堂内灯火辉煌,酒宴正酣。   半空里,祖婆婆和阿修罗虫正在盘旋着,方才空投下去的阴虱王竟然被那个老女人夹住给吃了,令它俩愕然不已,此举显然已经激怒了祖婆婆。   它气呼呼的冲着那个戴眼镜的老女人埋头俯冲而下,半空里尾巴一翘“噗”的喷出一股毒尿,呈雾状罩向了她的头部,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郁的香菜味儿......   那女人嘴角冷笑着端起酒杯向上举过头顶,杯口上方蓦地产生一股旋转着的空气涡流,如同龙卷风一般将那些雾状的毒尿通通吸进了玻璃杯中。   媚娘看在眼里不由得大吃一惊,在沅陵小客栈,祖婆婆喷洒毒尿时,有良是用梦遗掌极寒的老阴之气将尿雾凝结成细微的冰雹霰粒,然后再以掌力吹开的。而这个老女人竟然以内力吸毒尿入杯,与“中阴吸尸大法”似有异曲同工之妙,此人的功力实在诡异至极。   阿修罗虫一见祖婆婆攻击失利,于是斜刺里俯冲下来抵近对老女人瞬间发射了数道电弧。   “哔哔啵啵”静电声响起,老女人头上的发髻突然散开,长长的白色发丝蓦地直立起来,如同一只发怒的刺猬。无数根发丝的末端竟如触手般的灵活摆动,其中数百根发梢刹那间攫住了正欲爬升的阿修罗虫,并将其层层缠绕绑缚起来。   祖婆婆大惊,奋不顾身的再次俯冲而下......   “喵呜呜......喵喵呜呜呜......”媚娘一看不好,站在窗台上咧开大嘴发出了“叫春长调”。   霎时中堂厅内回响起荡气回肠的幽幽哀怨之音,入耳缠绵悱恻,直噬人心,闻之如泣如诉,催人泪下。其音时高时低,抑扬顿挫,时而如新婚罗帐内初交时之窃窃私语,时而又似征夫返乡后的热情如火,真的是令人难以自禁。   媚娘自己也有些纳闷,感觉到这次的“叫春长调”威力大大超过以往,而且中气异常的充盈,嚎出去的音阶极具穿透力。   在座的所有人先是一愣,随即竖耳聆听,旋即神智恍惚的为之疯狂起来。有的老专家回想起家中妻子年老色衰,禁不住的暗自神伤,长吁短叹,潸然泪下。有的则窃喜与年轻女子有一腿,宾馆钟点房内激情四射,仿佛重新回到了“金枪不倒”的青壮年时代。还有的更是将手伸进裤裆里一阵胡乱捣鼓,嘴里吭吭唧唧的呻吟不已。   媚娘的“叫春长调”径直透出王府,在夜空中传到了胡同对面的院子里。   正在卧室床上打坐的费叔蓦地睁开了眼睛...... 第142章 恶有恶报   王府内的餐桌旁,王董事长瞪着一双金鱼眼,火辣辣、直勾勾的目光盯着首规委的实权人物,那位戴眼镜的老女人......   此刻,他已经是面色通红,口中喘息如牛,情不自禁的伸出双手朝着对方的前胸摸去。   老女人的长发困住了阿修罗虫,正欲探出双筷夹住吃掉,不料王董事长的“咸猪手”竟然趁虚而入,几乎拿捏住自己的双乳,不由得勃然大怒。   “王董,请您放尊重些!”她大声的呵斥着,同时身子后闪却未曾想直接撞进了王少的怀里。   王少到底是青年才俊,不似这些年长之人诸多顾忌,就势紧紧的抱住了她。   老女人大惊,急忙扭头望去,王少淫邪的大脸近在咫尺,目光迷离,肥厚的双唇黏唧唧的已然按在了她的嘴上......与此同时,王董事长也已死死的揪住其双乳,父子俩上下其手,动作娴熟,配合到位。   由于突如其来的惊吓,老女人直立的长发瞬间散落下来,阿修罗虫趁机腾空而起,脱离了发丝的束缚,飞升至半空与祖婆婆会合在一起,然后双双遁去,离开了王府。   “噗噗”两声,老女人的两根筷子分别插入了王董事长父子俩的下体,随着凄厉的哀嚎声,椅子翻倒两人摔在了地上。   此刻,“叫春长调”戛然而止,媚娘见已经解围,于是“嗖”的窜出中堂夺门而去。   院里的狼狗们面面相觑,仍旧是默不作声。   夜色昏暗,胡同内的灯光在雾霾中如同烛光一般影影绰绰,国槐树下的莫蛊婆终于见到了两只惊魂未定的圣虫回来,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掌心中,祖婆婆急速的拍打着双翅,示意方才遇到了强敌。   莫蛊婆心中一凉,王府内竟然还隐藏着顶尖高手,连祖婆婆都吓得惊魂未定,幽兰的这个仇怕是难报了。   方才她听到了“叫春长调”,知道老猫也出手了,但其不过是只能迷惑扰乱他人心智而已,毕竟一只野猫,若是真正与敌搏斗则指望不上牠。   胡同口两头的青石板路上,黑压压的涌来大批野公猫,老中青都有,聚集在王府门前的台阶下,仰着脸眼巴巴的盯着大门口......   就在这时,媚娘风也似的冲出王府大门飞身跃过公猫们的头顶,来到了国槐树下。那些公猫们随即转身围了过来,相互推搡着想要挤到头里,还不时的爆发出“嘶嘶”的恐唬声。   “老猫,你也看见王府里面的高手了么?”莫蛊婆赶紧询问道。   “喵呜。”媚娘点点头,那个戴眼镜的女人十分的厉害,头发都能立起来抓住阿修罗虫,而且还大啖阴虱王,简直太邪门了。   莫蛊婆此刻已是犹豫不定,自己即便是闯入王府,对付王少以及护院保镖倒是轻松,但那位神秘的高手可就无甚把握了。怎么办呢?自已已经答应了陆幽兰,苗家人一诺千金,说话是要算数的。   正当其踌躇之际,远处传来了警笛声,一辆警车身后跟着两辆救护车驶进了胡同,径直停在了王府的门前。   两名警员匆匆跳下车跑进门内,四名医护人员抬着两副担架紧随其后。   莫蛊婆疑惑的目光望着王府,里面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呢?她决定暂时不要贸然行动,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家四合院的门廊阴影里,小建怀抱着费叔正悄悄的注视着她。   王府内,众人纷纷清醒过来,惊讶的望着倒在地上哀嚎声不断的王董事长父子,以及一旁怒气冲冲、披头散发的戴眼镜老女人。   “柳老,出了什么事儿?”专家们七嘴八舌的询问着。   老女人余气未消,恨恨说道:“这对禽兽父子竟然胆敢猥亵我!”   众人的目光望下去,瞧见两人的下体各自插着一只筷子,还在微微的颤动着。   一位老专家打量着伤者,疑惑的问:“柳老,这是您插上去的?”   “没错,给他们点教训,知道以后如何尊重妇女。”柳老扶正了眼镜。   “筷子上沾有大量的唾液和细菌,还是赶紧把它拔下来吧。”有人担心的说着。   “不可,”老专家当即予以制止,低头细看之后沉吟道,“此筷插入王董父子的阴囊,这可是极其敏感的部位,交感神经异常的丰富,必须由泌尿科的医生在无菌的环境下来进行取筷作业。”   “筷子上还残留有菜汤呢。”有人颇为担心。   “不要紧,无非是些植物油以及ABCDEK族维生素,外加盐、味精以及胡椒粉、十三香......”清华的老专家一板一眼的说着。   不多时,夜空中由远及近传来了警笛声响,过后两名警察匆匆的闯入中堂,开口就喝问道:“刚才是谁报的警?”   门外闪出几名钓鱼台国宾馆的白帽厨师,战战兢兢的回答说:“是我们报的警。”   为首的年长警察指着地上的王董事长父子,厉声质问:“这是谁干的?”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瞄向了柳老。   “你就是凶手?”那警察怀疑的目光瞅着这位文质彬彬、学究模样的老年妇女。   “他们竟敢当众猥亵妇女,不过是给点教训罢了。”柳老再次扶正眼镜,满不在乎的说道。   “铐起来。”那警察听完摇了摇头,吩咐身后的年轻警员。   柳老被戴上了手铐,但其一脸无所畏惧的坦然表情,令两名警员也很诧异。   身后的120医务人员赶到了,他们非常专业的撂下担架,打开急救箱,然后开始检查王董事长和王少的伤势。   “咔嚓咔嚓”两把剪刀熟练的剪开父子俩的裤裆,惊讶的发现,那两根筷子竟然分别刺穿二人的一对睾丸,就像串糖葫芦似的,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到。   “可惜了......”那位救护人员叹息道。   “可惜什么?有没有生命危险?”身后的警员询问着。   “可惜了一对好蛋蛋,救护员指着王少的胯下说,“这么大的睾丸实属罕见,成熟男性的每只约重16~67克,可此人的起码要三两左右,两只恐怕半斤都挡不住。虽然散发出来的味道有些腥臭,但此人的性功能应当极强。可惜现在竹筷将其穿透,精索动脉已经切断,睾丸也严重破裂,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摘除了。”   “同志,这需要三甲医院的泌尿科医生检查后才能确定的呀。”老专家在一旁严肃的指出。   “唉,我就是积水潭医院的泌尿科主任,今晚替一个朋友来顶班。”那人嘿嘿说道。   王府大门口,四名医护人员抬着两副沉甸甸的担架出来,上面躺着两个人,身后警员押着一戴眼镜的白发老女人,双手戴着手铐。   莫蛊婆站在国槐树下,眼瞅着医护人员将担架塞进了救护车,听见其对身后的护院保镖说了句:“伤者家属可以自行前往积水潭医院急诊室。”然后驾车匆匆驶离。   警车鸣笛载着被拘捕的老女人也随即离开了。   此刻,首规委的专家们惊魂未定的拥下了台阶,身后还有那几名白色衣帽的厨师,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王董事长父子这下惨了,恐怕是要绝后了。”有人感慨的说道。   “唉,柳老平日里文质彬彬的,想不到性情竟会如此的刚烈......”老专家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口中叹息不已。   所有的人陆续都走了,没有谁注意到胡同内的老国槐树下站立着的莫蛊婆以及黑暗中的那一大群野猫。   “我们也去那个积水潭医院瞧瞧。”莫蛊婆沉吟着,然后抓起媚娘放进了身后的背篓里。   “喵呜......”这一举动引起了众公猫们的不满和愤怒,并纷纷吼了起来,更有几只健硕的公猫冲着莫蛊婆发出“嘶嘶”的威胁恐唬声。   望着莫蛊婆远去的背影,门廊下的阴影里,费叔压低声音吩咐道:“小建,我们悄悄的跟上去。”   “师父,为什么?”小建诧异的望着牠。   “背篓里的那只老母猫名叫媚娘,师父在临潼西山之巅见过的。”费叔说。   “那又怎样?”   “牠是有良和二丫的宠物。”   “有良?”小建心中为之一动,打上次分手后,自己沉浸于“尸蛊术”的修行,但心底里却始终有一块属于他的角落,那种甜丝丝的感觉时不时的会产生莫名的躁动。这种感情尽管隐藏得很深很深,可是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便会悄悄的浮现出来,那种难以言状的思恋令自己既愉悦又痛苦,听人说这就是爱情。   “你等等。”小建把费叔往地上一丢,转身跑回了卧室,匆匆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取出自己的银行卡和攒下的一些现金,统统往背囊里一塞。背上背囊后悄悄溜进厕所,一把抓出点点缠在了腰间,一声不吭的跑出了家门。   夜里,沙尘暴依然还在肆虐着京城,看不到星辰,空气更是格外的混浊。   小建肩挎背囊,脸上戴着一副大口罩,怀抱费叔沿小路直奔积水潭医院而去。   这小丫头,心里还是对有良念念不忘,不过也好,自己将来倒是能够利用她的这一弱点,费叔依偎在小建温暖的怀里想着......   前面就已经看见了积水潭医院楼顶黯淡的霓虹灯,莫蛊婆的身影出现在急诊室的门外,小建悄悄的凑了过去。   “小心,媚娘是只猫妖,机灵的很。”费叔小声的叮嘱着。   急诊室的走廊里坐满了挂吊瓶的哮喘病人,每当沙尘暴雾霾天气来临,这一类的病人尤其多。   莫蛊婆平生第一次来到大医院,感觉到有点手足无措,于是坐在了候诊椅上,背篓也撂在了一旁。   这时候,外面匆匆跑进来两个年轻汉子,正是王府的护院保镖,莫蛊婆的注意力随即被吸引了过去。   媚娘轻轻爬出了背篓,沿着墙角偷偷的来到一间医生值班室门前,见里面无人便悄无声息的溜了进去。   “跟上牠。”费叔吩咐道。   小建若无其事的溜达着走了过去,从门上的窗户向内一望,顿时不由得大为疑惑。   媚娘爬在办公桌上,正在聚精会神的阅读报纸...... 第143章 追踪苗疆   媚娘灵活的翻动着报纸,时而探出利爪撕下一小块,须臾,牠将扯下来的几小块纸片攥在了爪心里,然后纵身跳下桌子,悄悄的溜出了房门。   小建退后两步,装作是路过的病人,目光盯着媚娘匆匆出医院大门,径直往什刹海的胡同里跑去。   “奇怪,牠要干嘛?”小建自语道。   “跟上牠!”费叔吩咐着。   媚娘沿着胡同一路拐来拐去,最后停在了憨叔家的四合院门前,此刻夜已深,两扇厚重的木门紧闭着。   小建抱着猪崽儿紧赶慢赶总算是没被甩下,躲在了墙角处偷偷的盯着,柔软的胸脯喘息起伏,费叔感觉到十分的受用。   媚娘身子一挫“嗖”的窜上了屋脊,然后纵身跳进了院子里。   小建愕然吃了一惊,这猫妖太厉害了,这么高的房子都能跃得上去,自己算是没辙了。她略一思索,从腰间解下点点,手指着憨叔家,口中念了句巫咒:“呜嗨嘶密哒。”经过这一阶段的暗中修行,她已经能和尸虫意念沟通了,点点立刻明白了主人的意思。   这条一米多长的大蛔虫“沙沙沙”游动着直奔憨叔家,从围墙的雨水口麻利的钻了进去。   费叔在小建的怀中寻思着,这丫头聪明伶俐,极具慧根,真是块修行的好材料,将来假以时日,必定在江湖上有一番大的作为。   四合院内漆黑一片,正房内传出憨叔雷鸣般的鼾声,间或还放出一两个响屁,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喵呜......”媚娘紧握前爪用力的擂门,同时嘴里发出低鸣。   屋里亮灯了,不多时,憨叔披着外衣拉开了房门。   “咦,媚娘......有良回来了?”憨叔吃惊的望着牠。   媚娘进屋跳上了桌子,将左前爪攥着的纸片摊在了桌面平铺开来,然后精心挑选摆排成一行。   憨叔则在旁边诧异的瞧着牠,那是从报纸上撕扯下来的一些大大小小的标题字。   “喵呜。”媚娘终于编排好了一行字,示意给憨叔看。   “画......老和尚......湘西......苗......疆......盘古......峰。”憨叔嘴里念叨着,媚娘一个劲儿的点头。   “这是啥意思啊?”憨叔疑惑的目光,不解的问道。   媚娘抓起电话听筒,按动“10086......”,铃声响过,听筒里传来有良的话音。   “喵呜......”媚娘高兴的叫了起来,将听筒交给憨叔,前爪指着那一行纸片。   憨叔终于明白过来,于是揿下了免提键,口中大声念了一遍纸片上的字,   “憨叔,媚娘和你在一起?”有良惊讶道。   “是啊,牠半夜回来的,弄些纸片让我念给你听。”憨叔呵呵的笑着。   有良沉默了片刻:“俺明白了,无欲老和尚盗走了画轴,现在躲在湘西苗疆的盘古峰。这两天俺还一直纳闷呢,主人打来电话说拿走的是一幅假画......”   “喵呜......”媚娘见有良听懂了,十分的开心。   “媚娘,干得好,”有良夸赞道,“俺这就去找无欲老僧,你就在京城等俺回来吧。”   媚娘嘴里“呜噜噜”的一阵低鸣,感觉到很是得意。   “咔嗒”一声,有良那边挂断了电话。   “媚娘,饿了吧,憨叔去冰箱给你找条鱼来吃。”憨叔笑眯眯的说。   “喵呜。”媚娘摇摇头,跳下桌子一溜烟儿似的走了。   憨叔追出房门,见媚娘纵身跃上屋顶不见了踪影。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屋关灯继续睡觉,但他却没有留意到,桌上的那行纸片已经不见了......   小建抱着费叔静静的守候在墙角黑暗处,不多时便瞥见媚娘从屋顶一跃而下,循着来路沿小胡同折返回去了。   紧接着,点点从围墙的洞口爬出来,口中还衔着几张纸片。   “盘古......峰,疆苗......西湘......老和尚......画......”小建翻动着那些皱皱巴巴的纸片,嘴里疑惑不解的念叨着。   “画,指的一定就是那幅《敦煌夜魇图》了,”费叔沉吟着说道,“媚娘并没有和有良二丫在一起,而是跟着这个苗疆装束的老太婆,其中必有缘故。以师父看来,画轴显然已经脱离了有良之手,现在湘西苗疆一处名叫’盘古峰‘的地方,具体的嘛,可能就在一位老和尚的手里。”   小建闻言焦急道:“师父,那可怎么办?尸虫可都在画里呢。”   “当然是上盘古峰夺画了。”费叔冷笑道。   “盘古峰在哪儿都不知道......”小建面现为难之色。   “跟着那个苗疆来的老太婆,应该就能找到盘古峰。”费叔的语气很是肯定。   小建弯腰抓起点点缠在腰间,抱着费叔返回到了积水潭医院。   走廊内,莫蛊婆低头发现老猫不见了,心想牠也可能是出去找吃的东西,山林野猫毕竟一向散漫惯了,因此也就并未在意。   她悄悄的跟着那俩护院保镖来到了走廊端头的手术室门外,坐在病人中悄悄的监视着。   手术室门上面的灯熄了,一名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问道:“病人家属在哪儿?”   两名护院保镖紧忙上前询问王董事长父子的情况。   “手术进行的十分顺利,这两人的睾丸都已经全部摘除了。”医生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轻松的回答道。   “摘除......”俩保镖面面相觑,心里想,这不就太监了么?   莫蛊婆在一旁听见,心中顿感释然,这个纨绔子弟终于尝到了自己所种下的恶果,陆幽兰的仇报了。   她站起身来,背上竹篓走出了积水潭医院,一眼瞥见老猫正从胡同口朝着这边奔来,身后还跟着几只脏兮兮的野公猫。   “老猫,我们要回苗疆了。”莫蛊婆弯腰抄起媚娘丢进身后的背篓中,那几只公猫勃然大怒,竟然不顾一切的冲上前来抢夺,被老太婆“砰砰砰”几脚给踢飞了。   医院门口的大树下,小建身背背囊,怀里抱着费叔正默默的注视这一切。   是夜,京城火车站。   小建和费叔悄悄的尾随着莫蛊婆登上了驶往湖南长沙的列车。   盘古峰顶,白云出岫,翠峦如掩半遮面。几只秃鹫自天际处盘旋而下,落在了一株高大的青冈树上,阴鸷的目光盯着林中的一小块空地。   柔软的落叶之上,赤裸裸的躺着个气息奄奄的消瘦老和尚,胯间的阴毛已经被拔光,耻骨皮肤留下了斑斑血迹,他便是无欲老僧。   莫蛊婆走后的数天内,无欲老和尚被女巫们百般蹂躏,数十年的童阳已然被榨取殆尽。每当其交媾后不举,女巫们便狠心的拽下其一绺阴毛,随即男根勃起再行房事,一日数十次昼夜不停,纵使老和尚修行再高也吃不消了。   他使劲儿的睁开了眼睛,茫然的望着树杈上蹲着的那几只饥饿的秃鹫,此刻心中一片宁静......   佛陀当年割肉饲鹰,自己如今似乎也要步佛祖之后尘了。随着童阳的一次次丧失,他的阴虱蛊毒也在一点点的消褪,神智渐渐的清醒起来,但真气却始终难以凝聚,武功看来是废了。世人津津乐道什么“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自己终于尝试过了,纯粹是胡说八道,想想那几个丑陋不堪的女巫,简直就要吐......   就算是老衲有缘渡了她们几个吧,无欲老僧心中自我安慰着。   “簌簌”声响,有人踏着林中小道的枯叶朝这儿走来。   无欲老僧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噩梦又要开始了。   那人走到跟前停下了脚步,诧异的说道:“咦,你是无欲老僧?”   老和尚转过脑袋,仔细瞧了一会儿才终于看清了来人,口中顿时惊讶不已:“释了去......”   有良愕然的瞅着这位曾经掀起江湖腥风血雨的始作俑者,如今怎么变成了这么一副皮囊?   “你这是怎么了?”有良疑惑的望着他。   “救救老衲......”无欲老僧有气无力的乞求道。   有良没吭声,仍旧不解的盯着老和尚已然脱相的身子。   “阿弥陀佛,老衲渡了那些女巫。”无欲老僧挣扎着想要做起来,但是没有成功。   “张道陵的画轴呢?”有良问。   “被莫蛊婆拿走了。”   “莫蛊婆人在哪儿?”   “真的不知道,”无欲老僧喘息着说,“如今老衲阳气尽失,人之将死,已经没有必要再打诳语了。”   就在这时,随着脚步声响起,有人厉声喝问道:“什么人,竟然胆敢偷上盘古峰?”   有良回头望去,几名穿着蓝色布袄,头上盘髻扎红头绳的中年女巫正站在不远处警惕的盯着他,在沅陵的小客栈里曾经见过面的。   “你们把无欲老和尚怎么了?”有良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练就金刚不坏之身的佛门高僧竟然抵挡不住这几个丑陋女人的诱惑,非但破身,而且连童阳都被榨取干净。   女巫们闻言都嘻嘻的笑了起来,为首的女巫满面春风的说道:“老和尚一辈子苦守青灯古佛,如今一朝享尽齐人之福,心里乐都还来不及呢。”   “老和尚已经油尽灯枯,这位小哥却倒是年轻力壮的......”厨房里的一个女巫未曾见过有良,因而大胆的嘻嘻说道。 第144章 大战盘古峰   有良接到媚娘来自京城的报信儿电话后,得知无欲老僧盗画后隐匿在了苗疆盘古峰,于是便已明白此事与沅陵见过的苗疆莫蛊婆有关。   前不久,众人在盐田渔村为岭南猿公所伤之后,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身体好的极快。而尽管热心的司马大佬自香港派来了专业医师来照顾,可是二丫以及党大师、老白和毒师等人的身体仍恢复得较慢。   这正是岭南猿公的七色魇轮刺入体内,从而激发了休眠的断脉所致,因此才能够得以迅速的痊愈。断脉之苏醒,将对其身体产生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只是他现在还蒙在鼓里。   于是,有良只得独自一人前往苗疆夺取画轴,以自己现在的武功,无欲老僧即便是和莫蛊婆两人联手也无惧。只是其不曾料到,这位自称“佛门高僧”的无欲老和尚竟然被巫女们搞成了这番模样,不但武功尽失,而且还奄奄一息。   而他并不知道,老和尚是中阴虱蛊毒后丧失了功力和神智迷乱才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释了去,小心......老衲便是中了蛊毒才迷失心智的......”无欲老僧有气无力的提醒他。   那两名留守盘古峰的女巫笑容可掬的伸手入裆,各自摸出一只阴虱蛊虫盈盈的走上前来,为首的女巫见识过有良的厉害,于是赶紧出言制止:“万万不可!”   两女巫没有理睬其警告,双手展开旋转起身子,跳起了妩媚淫邪的“草蛊舞”,并且一步步的逼近那青年男子。   有良受到无欲老僧的提醒,睁开了阴眼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他目前还不想先出手。   两只细小的肉色阴虱蛊虫自女巫掌心里飞出,朝着有良的头顶忽忽悠悠的随风飘来,其身影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普通人的肉眼根本无法分辨。   阴眼中,那两只蛊虫探出口器径直朝着自己飞来,有良轻轻的推出了一记梦遗掌。一股极寒的老阴之气瞬间冻毙了阴虱蛊虫,硬邦邦的尸首从半空里直接坠下,“啪嗒”一声落在了尘埃之中。   两名女巫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已然惊得说不出话了。   “莫蛊婆在哪儿?”有良冷冷的问道。   为首的女巫上前一步,态度较前明显恭敬多了:“你找师父有何事?”   “莫蛊婆拿走了俺的东西,自然是来索回的。”有良哼了声。   “什么东西?”   “见了莫蛊婆自然就知道了。”有良不愿与她们多费口舌。   “师父出门了,并不在家。”   “去哪儿了?”有良心中狐疑,口中询问道。   “京城,有个苗疆女孩儿在那儿被负心汉欺负了,师父她老人家报仇去了。”为首的女巫实言相告,并无隐瞒。   有良略一沉思,遂问道:“你们可曾见到过一只黑色肥胖的老母猫。”   “是有一只,在岭南梧桐山上遇到的,后来跟着我们回到了苗疆,这次师父进京也把它带去了。”女巫解释说。   这样一切就都清楚了,有良心里寻思着,媚娘追踪着盗走画轴的无欲老僧一直来到苗疆,然后又跟着莫蛊婆去了京城。在那儿,牠设法打电话给自己,让憨叔报了信儿,这个聪明的媚娘,但牠又不会讲话,如何能让憨叔明白的呢?   “无欲老僧,”有良回过头来问,“你可知道莫蛊婆把画轴藏在什么地方了么?”   “老衲的确不知。”老和尚无奈的摇了下头。   “那你们呢?”有良回转身,独眼目光恶狠狠的逼视着众女巫。   为首的女巫苦笑着:“师父之物,我们是从来不敢过问的。”   “那俺可就要自己搜了。”有良冷笑道。   “若是师父回来,知道在盘古峰上众姐妹没有出手阻止你,这顿责罚将会是生不如死。所以,我们几个明知不敌,也只能全力拼得一死,否则无法向她老人家交代。”那女巫长叹一声,眼眶内似有泪光闪动。   众女巫个个神情悲壮,纷纷解开红头绳,将头发披散。每人各自从腰间取下一只竹筒,有大有小,粗细长短不一,然后将有良围在了中间。   有良摇了摇头,心想这些女人又是何苦呢,看来莫蛊婆对女巫们也是心狠手辣,不然也不会以死拒之。她们虽然将无欲老僧折磨得不似人样,但那也是老和尚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此刻,女巫们已经开启竹筒,从里面爬出来的有紫色大蜈蚣,翠绿的小青蛇,花斑人脸蛛,雪白晶莹的千足虫以及一只古怪的小虾蟆,都是每人自己饲养的蛊虫。   有良知道,培养和训练一只心意相通的蛊虫极不容易,草蛊婆往往视其如生命般宝贵。   “如此,得罪了。”有良不等其放出蛊虫就先下手了,“嗤嗤嗤”一连串的梦遗指射出,击中了女巫们臀部的环跳穴。极寒冷的老阴之气侵入她们的骨盆,瞬间封闭了足少阳胆经,导致坐骨神经麻痹,双腿一软,“噗通噗通”全部坐倒在地。   紧接着,右掌推出,一股更为寒冷的老阴之气横扫过去,空气中一片白霜,那些苗疆蛊虫不曾遇见过如此寒冷的气候,纷纷又缩回到了竹筒里,不敢再露头。   “如此,莫蛊婆便不会追究你们了。”有良淡淡说道。   “谁说的?老婆子断不能容忍人家欺负到家门口......”林子里蓦地响起冷酷的话音。   有良急视之,林间小路上站着个面目丑陋狰狞的老太婆,身背竹篓,两只裤脚已被露水打湿,正是苗疆赫赫有名的莫蛊婆。   “莫蛊婆,你回来的正好,俺的那幅画轴可以交出来了。”有良冷冷说道。   莫蛊婆也不搭话,兀自从怀中掏出紫檀木匣,揭封印抽匣盖,口中念念有词,两只怪虫腾空而起。她知道今天遇上了强敌,众女巫尚未交手便已败下阵来,根本不堪一击,自己唯有先将祖婆婆和阿修罗虫放出来,竭尽全力一搏。   “佛虫阿修罗......”无欲老僧眼眶一热,眼角挂着泪珠,口中喃喃说道。   “看来老蛊婆是不想交还画轴了?”有良独眼目光恶狠狠的逼视着她。   “画轴取自老和尚之手,而他如今已经成为了老婆子徒弟的男人,你又有何理由来强要别人家的东西?”莫蛊婆嘿嘿道。   “画轴是无欲老僧从俺这儿偷走的,俺来索要有何不妥?”有良鼻子哼了声。   “呵呵,这画轴难道不也是你这个’天下第一大盗‘偷来的么?”莫蛊婆一边说着心中盘算,此人武功甚强,不能够硬拼,唯有出奇谋方能制胜。   她卸下身后的背篓,低头亲切的呼唤着:“老猫,老猫,赶紧’叫春‘。”这个年轻人血气方刚,一定忍受不住那怪异的声音,到时候也给其种上阴虱蛊毒,就万事大吉了。   “喵呜。”媚娘从背篓里一跃而出。   “媚娘。”有良微笑的望着牠。   “喵呜呜呜......”媚娘激动的一下窜到有良脚下,双眼含泪,硕大的脸庞轻轻摩挲着他的脚踝。   “老猫,你怎么......”莫蛊婆愕然的看着老猫,口中惊讶道。   “老蛊婆,媚娘是俺的人。”有良嘿嘿一笑。   莫蛊婆忿忿的一跺脚,此刻才明白,那夜在岭南梧桐山上,所谓的“老猫献画”原来是想盗取画轴啊,一路到苗疆也专是为此而来。   “原来牠是盗画来了......”莫蛊婆长叹一声,自己毕生与各种虫子和小动物打交道,最后竟然会被一只老猫所欺骗。   “哈哈哈,老夫猜测的果然没错,真的画轴已被老和尚掉了包......”就在这时,森林里回响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桀桀笑声,其音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是谁?”莫蛊婆壮着胆子高声喝问。   随着飒飒衣袂风声响起,众人面前蓦地站立着几名黑衣人,为首的黑衣老者面目比莫蛊婆还要狰狞可怖,脸上生满了疣状凸起的肉瘤。   “岭南猿公!”有良心里“咯噔”一下,这下有大麻烦了。   岭南猿公看上去神采奕奕,精神矍铄,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在盐田渔村,他不是已经被主人重创了么,想不到其恢复得竟然这么快,有良心里寻思着。   七色大魇阴鸷的目光扫视了一周,口中呵呵笑道:“无欲老和尚,看似你已经童阳尽失,马上就要精尽人亡了嘛,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   无欲老僧苍白的脸颊微微一红,喘息着说道:“猿公,你又如何得知老衲调包画轴的?”   “说来话长,也是真他娘的倒霉,老夫在盐田渔村遇上了个克星,无奈便只有放弃夺画了。可万万未曾想在梧桐山翁家的洞门口看见了他的尸首,这是你干的吧?”岭南猿公望着老和尚。   “没......没有。”无欲老僧否认道。   “哼,大力金刚指挖出人家的心脏,这功力可不是一般江湖高手能随便做到的,”岭南猿公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竹筒,“老夫在山翁尸体旁拾到此物,嗅得出来这里面曾经装有苗疆的蛊虫,当今江湖之上也就只有苗疆盘古峰莫蛊婆为最,而且你俩勾结在一起,有什么图谋明眼人一看便知。”   “大力金刚指乃佛门正宗武学,会此功夫的大有人在,你便如何肯定就是老衲?”无欲老僧依旧还是不肯承认。   “哼,老和尚遗留下来的衣物算不算是证据呢?”岭南猿公冷笑道。   无欲老僧曾随身携带有一个小包袱,里面是换洗的一件僧袍和内衣裤,女巫们兴奋之余忘了将其带上,不经意的丢弃在了梧桐山中。   如此一来,无欲老僧自是哑口无言。   “你到底是什么人,私自闯上盘古峰到底要作甚?”莫蛊婆平素一直呆在苗疆,很少走下盘古峰,对中原江湖所知甚少,因此也从未听说过什么“岭南猿公”。   “哈哈哈,当然是拿图来了。丑老太婆,见到老夫驾到,还不赶快拱手送出张道陵的画轴,难道还要等着灭了你这盘古峰老巢么?”岭南猿公盛气凌人的说道。   莫蛊婆瞧其蛮横的模样,心中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口中念动巫咒,请祖婆婆即刻开始发动攻击。 第145章 断脉   此刻,盘旋在空中的祖婆婆得到指令后,随即一个俯冲下来,对着黑衣老者喷出一团剧毒的尿液,呈雾状兜头洒下。   岭南猿公根本瞧不起这只小小的放屁虫,待到毒液即将落到头顶之际,发丝间蓦地升腾起一片护体七色光晕。听得“哔哔啵啵”一阵静电声响起,毒雾顷刻之间便化作了一股青烟随风飘散。   “哼,雕虫小技。”岭南猿公嘴里不屑的说道。   就在这时,阿修罗虫扇动着双翅,半空里“嗡嗡”声由小及大,隐约如同雷音寺众僧诵经之声:“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   岭南猿公仰脸眯着眼睛惊奇的望着天空,阿修罗虫隐身在金色的刺眼阳光里径直扑下来,闪电般的朝着他发射了数道电弧。   有良趁机悄悄的张开嘴巴,无声无息的发射出一枚噬磕针......   在盐田渔村的那个夜晚,有良为救二丫心切,情急之下一进门便朝着岭南猿公的脑袋上接连吐出十余枚噬磕针,结果竟然大都被其护体魇芒所拦截,只有少数几枚划破了大魇脸上的肉瘤。此举虽然救下了二丫,但也同时被岭南猿公所识破,知道了有良身怀孙思邈的“噬磕针”绝技,日后再要偷袭怕是难了。   这个岭南猿公的魇性比刚刚破关而出的黄老魇还要高,以有良现有的功力面对面的打斗很难取胜,因此还得要靠偷袭才行。   岭南猿公自从上次以七色魇轮重创了有良,知道即便其身怀噬磕针绝技,也很难攻破自己的护体魇芒,因此这次也并未放在心上。他自忖此番前来,画轴志在必得,盘古峰上在场的所有人都会一一灭口,这样便无人知晓画轴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但见他双手上扬,一道巨大的七彩光钵腾空而起,将阿修罗虫和祖婆婆一同兜住,随即翻扣下来罩在了地上,而那几道微弱的电弧也淹没在了耀眼的光晕之中,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也就与此同时,岭南猿公感觉到上嘴唇一麻,鬼宫穴上已然中了一枚噬磕针,这正是“鬼门十三针”的第一针。   不好,他猛然一个激灵儿,身子转向了有良。此刻两只怪虫已经入瓮,一个苗疆草蛊婆根本不足为惧,必须先下手除掉这个“天下第一大盗”释了去。   有良这次噬磕针侥幸射中大魇的“鬼宫穴”,而未被其护体魇芒挡住,一是因为岭南猿公其实伤势尚未痊愈,功力只恢复了六七成,不过外人难以察觉。二是自从数日前断脉开启,无形之中陡增噬磕针的威力之故,只是他本人并不知晓。   “好小子,竟然偷袭老夫。”岭南猿公面色顿时变得狰狞可怖,脸上的肉瘤胀大呈紫红色,仿佛就要爆裂开来。   有良的阴眼中,可以清晰的瞧见岭南猿公的上唇人中(鬼宫穴)处有一个细如针眼的小孔,偷袭成功了。奇怪的是,这次噬磕针竟然穿透了七色大魇的护体魇芒,与盐田渔村的那晚截然不同。   骤然间,岭南猿公双手环抱向外推出,一只七彩缤纷的魇轮急速旋转着扑来。   咦,魇轮好像没有上次的大和绚丽,有良心里寻思着。   断脉位于前胸剑突下半寸鸠尾穴和与之相对应的后背之间,内含先天胎血,依靠自身的内力绝难开启,所以古往今来也只有印度的静树大师打开过。可惜的是,静树大师随后便登上喜马拉雅山雪峰坐禅再也未曾下来过,他的断脉开启之法就此昙花一现,永久的失传了。   日军731部队曾进行过上千次活体解剖,却始终没有找到传说中的断脉,盖因胸腔一旦打开,断脉随即气化,与体内先天元气一同泄出体外之故。   古往今来,所有的医学典籍中都鲜有提及此脉,因而武林中也很少有人知晓,至于其有什么特殊的功能,就更是不明了了。   有良在塔巴林寺误打误撞开启了断脉,但由于其不识内功修炼之法,断脉随即进入了休眠状态,直至前不久在盐田渔村为岭南猿公的魇轮所刺激而苏醒。   此刻眼瞅着魇轮飞来,有良深知其厉害不敢硬接,只得闪身避开,那魇轮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媚娘见有良左支右绌,危机重重,于是悄无声息的绕到岭南猿公的身后,偷偷伸出如利刃般的长指甲,去割他的后脚筋。   几个黑衣人已经发现这只老野猫举止古怪,但开始并未加以理会,蓦地看见媚娘指甲如刃偷袭主人脚踝时才恍然大悟,不过已经迟了。   媚娘的指甲瞬间划破了岭南猿公的裤脚,“啪”的一道七色魇芒蓦地暴涨,媚娘一个倒翻被弹飞至半空里。几个黑衣人不约而同的纵身而起,每人凌空揪住了媚娘的一条腿,最后一名黑衣人则拽住了一根尾巴,正欲将其五马分尸......   有良阴眼骤然瞥见,一时间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右手五指一弹,“嗤嗤嗤”数道梦遗指闪电般射出。五名黑衣人在空中躲闪不及,各自的一条手臂被击中,极寒的老阴之气瞬间侵入经络,一个个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牙关打战,“噗通噗通”的跌落下来。   而就在此刻,七彩魇轮“嘭”的撞在了有良的胸口......   有良心中暗道:“不好”,但觉眼前七彩缤纷如礼花弹般炸裂,衣服的碎片冒着火星与青烟纷纷扬扬的四散开来。奇怪的是,魇轮并未如上次那样钻入体内,而是被一股巨大的能量反弹了回去,高速倒转着撞向了岭南猿公。   刹那间,岭南猿公吃惊的望着魇轮竟然回头朝自己袭来,顿时愣住了,怎么会这样?   尽管这一变故突如其来,但岭南猿公毕竟是一只七色大魇,瞬间便做出了反应,双手探出硬生生的接住了飞速旋转的魇轮。   就在这时,有良的第二枚噬磕针到了......   岭南猿公的拇指末端桡侧的鬼信穴轻微的一麻,但其捧着巨大惯性的魇轮令其倒退了好几步,因此并未感觉到手指上有什么异常。   “释了去,你这是什么怪异功夫?”岭南猿公收回魇轮,诧异的问道。   有良瞅瞅自己胸前,衣服凌乱不堪,但皮肉竟然几乎无损,呼吸以及真气也未曾紊乱,真是怪哉。   “喵呜......”媚娘狼狈的走了回来,牠知道以自己的那点微末道行,只能是给有良帮倒忙。   “祖婆婆,祖婆婆......”莫蛊婆眼睁睁的看着七彩光罩内如没头苍蝇乱撞似的两只圣虫,却不知如何才能搭救它们。   “放过祖婆婆,给你画轴就是了。”她带着哭腔告饶着说道。   孙思邈的噬磕针的神奇之处在于,只要循“鬼门十三针”的顺序下针,每刺中一针,魇的功力便会少掉十三分之一。而这个过程,大魇本身却不会觉察到,等到最后明白过来也无力反抗了。天下万物,相生相克,一代药王孙思邈便是遵循此天道而创“噬磕针”,真乃是旷世奇才。   此刻的岭南猿公见莫蛊婆肯交出画轴,于是点点头,开口说道:“只要交出画轴,老夫便饶了这两只放屁虫,暂不烧死它们,但这个’天下第一大盗‘却是放不得的。”   “此人与盘古峰无关。”莫蛊婆首先将自己撇干净再说。   “那就靠边站着去,别碍老夫事儿。”岭南猿公一摆手叱退老蛊婆。   盘古峰上,就只剩下有良一个人与这只七色大魇对决了。   有良此刻摸摸前胸,心中也是纳闷不已,那个七彩魇轮怎么撞击后突然反转回去了呢......   他并不知道,断脉开启后相当于自己有了一层先天护体元气,就类似魇的护体魇芒,所不同的是魇芒化解袭体之物,当小建与费叔登上盘古峰的时候,树林中,有良正在与岭南猿公殊死相搏。   一道色彩绚丽的魇轮此刻撞击在有良的前胸,如礼花弹般爆发出耀眼的火芒,衣服的碎片冒着青烟四分五裂,令人目眩。   “啊......”小建躲在树后失声惊呼。   “嘘......”费叔的愕然一点不亚于她,在这荒凉的盘古峰顶上竟然出现了一只七色大魇,令牠心惊肉跳,“小建千万别做声,若是被大魇所察觉,咱俩就没命了。”   “可是我要去救有良哥。”小建急道。   “你救不了他的......”费叔警告说,同时目光紧紧的盯着林中的空地,莫蛊婆、蓝袄女巫、黑衣人以及地上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秃头老者,看来这场肉搏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那怎么办呢?”小建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趁着没人注意到我们,赶紧去找画轴,裸人花汁是治伤的圣药,或许可以救得了有良。”费叔悄声说。   “这峰顶这么大,到哪儿去找画呢?”小建发愁道。   费叔略一沉思:“赶紧放出点点,它或许就近能够感应到那些尸虫在哪儿。”   小建闻言点点头,从腰间拽出点点,轻声说了句:“呜嗨斯密哒。”催动意念命其去寻找它的同类。   大蛔虫眨眨眼,在草地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如蛇形般朝着小木屋匆匆而去,小建抱着费叔猫着腰尾随在了后面。   点点在草地上游动着,径直爬进了莫蛊婆的木屋内。   小建蹑手蹑脚的进了房间,屋内并没有人,唯见到处都堆放摆设着一些坛坛罐罐,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郁的中草药味儿。   “千万别碰那些东西,里面可能盛的是剧毒蛊虫。”费叔提醒说道。   点点抬起半截身子,小小的圆脑袋慢慢转动着,最后锁定了墙角边的那只青花大瓷瓶。   它迅速的爬上了瓷瓶的顶部,回过头来望着小建,示意她画轴就藏在这里面。   小建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拔出木塞,被费叔喝止住了:“小心!莫蛊婆是苗疆有名的草蛊婆,瓷瓶内可能会暗藏着蛊虫,可千万别着了她的道儿。”   小建想了想,从身后背囊内取出一件衣服裹在了手上,这样那些小虫儿就咬不着她了。   轻轻的揭开木塞,果然看见画轴就立在里面,“真的在这儿。”小建惊喜的说道。   就在这时,一条碧绿的小青蛇猛然从瓷瓶内窜出,朝着小建的手臂噬去......   蓦地白光闪动,点点横空将其拦截住,一口咬在了小青蛇的七寸上。尸虫的动作极其敏捷,远远超过了尘世间的蛊虫,其圆形细齿的口器瞬间将手指头般粗的小青蛇噬为两段。此刻,另一条小青蛇闪电般的射出,张开尖利的毒牙咬向点点的尾部。但见白森森的冷光扫过,“啪”的一声脆响,点点有力的尾巴将小青蛇抽上了半空,“嘭”撞击在墙壁上,登时脑破浆流死翘翘了。   随后勇敢的蛔虫钻进了瓷瓶里,再无发现有其他的蛊虫,于是探出小脑袋冲着小建点点头。   小建兴奋的伸手取出画轴,随即收入背囊之中,盗画成功了。   “快去看看有良哥怎样了。”她收好点点,抱着费叔不由分说的快步走出了小木屋。   树林里,有良已经被困在七色魇钵之中,蓝袄女巫们正在剥光黑衣人的衣服,随即褪下自身的宽脚裤和大裤衩,将阴虱蛊虫抖落在他们的头上,然后骑了上去。   小建羞得面色绯红,急忙背过身去不敢再瞧。   费叔则探出脑袋,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的瞅着蓝袄女们嘿咻,心里痒痒的,哼,若是当年的猪坚强在此,那可有你们好受的。想着,想着,其胯下的猪鞭渐渐的翘了起来。   “你干嘛呢?”小建感觉到了怀中异常,不解的问道。   费叔尴尬的说道:“现在好啦,你有良哥刚刚破了光罩,这小子还真行,想不到竟然能够打败七色大魇。”   小建惊喜的回过头来,果然望见黑衣老者萎顿于地,有良哥正在教训他,“师父,那我们赶紧过去吧。”她急切的说道。   “小建,”费叔紧忙制止,“你若是现在露面,画轴必然会被有良收走,并且一定要赶你回家上学。告诉师父,是愿意继续修行’尸蛊术‘呢,还是想回家念书做个好学生?”   “当然是修行’尸蛊术‘啦,这可比上学念书有意思多了。”小建摸了摸腰间的点点,想当然的回答。   “那好,师父要带你去到一个安全舒适的地方,咱俩尽快的将’尸蛊术‘修炼成,好控制画中的那些尸虫如何?”费叔循循善诱的说着。   “这......”小建目光凝视着远处林中的有良,许久,终于默默的点了点头,“好吧,就听师父的,可是我们去哪儿修行呢。”   “趁着别人还未发现我们,现在就赶紧溜下山,途中,师父再详细的说给你听。”费叔催促着。   小建恋恋不舍的最后望了有良一眼,然后一跺脚,抱着费叔悄悄的溜下了盘古峰。   下山的途中,费叔对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小建,还记得你当年第一次见到有良哥的情形吗?”费叔问。   “当然记得。”   “知道那是在哪里么?”   小建点点头:“外公和妈妈带我去的,深圳大鹏湾海边漂亮的大白房子,落日的景色很美。”   费叔微微一笑:“那栋房子名叫’白宫‘,是师父以前的居所,我们就躲藏在那儿修行。房子大且隐秘,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海鲜可以吃,你觉得怎么样?”   “可是那里的警卫已经不认识你了呀。”小建望着费叔的猪身子,无奈的说道。   “没关系,只要打个电话去’白宫‘,告诉管家好好接待你和一头宠物猪就行了。记得么?上次给有良的七亿元巨款,还不是一个电话就搞定了么?”费叔呵呵笑着。   “好吧。”小建幽幽说道,但忍不住又回头朝盘古峰上望去。此刻,峰峦已经为雾霭所遮蔽,云山雾罩,什么也看不见了。   费叔心中盘算着,自盘古峰下来,大路直通湘西州府吉首。有良等人下山必定也是走这一条路,习武之人脚程快,弄不好便会遇上。   “小建,把火车上买的那本分省交通图册拿来看看。”费叔吩咐说。   小建自背囊里取出地图册,费叔将其翻到湖南省那一页,看着说道:“我们就在山脚下转往南行,走小路此去湘西凤凰古城大约三十多公里,然后再乘长途汽车前往广东。”   小建与费叔很幸运,走不多远便搭上了一辆农用车,热心的司机见一个汉族小姑娘独行,便载着她一直送到了凤凰县。   黄昏时分,他们终于走进了凤凰古城。   湘西凤凰古城名“镇竿”,历史上称“五溪苗蛮之地”,因古城背倚青山如凤展翅而得名。当年作家沈从文先生对凤凰古城曾有过这样一段描述:“若从一百年前某种较旧一点的地图上寻找,当可有黔北、川东、湘西一处极偏僻的角隅上,发现一个名为’镇竿‘的小点。那里同别的小点一样,事实上应该有一座城市,在那城市里,安顿下三五千人口。”尽管古城规模不大,但在过去却很有名,有着“北平遥,南凤凰”之称。   此刻正值掌灯时分,小建抱着费叔走过沱江上的窄木桥,从斑驳破旧的清代北城门入内,沿着青石板路前行。沱江边上层层叠叠的土家吊脚楼下,开着一些小客栈以及酒馆,空气中嗅得到熏制腊肉诱人的烟香味儿。   “我饿了。”小建感到饥肠辘辘,咽了咽口水。   “好吧,先吃点东西,然后找家客栈住一晚。”费叔说道。   小建走进了一家名为“沱江腊肉馆”的小饭店,靠窗坐下,将费叔撂在身旁的椅子上。然后点了份凤凰腊肉和一钵苗家菜豆腐,费叔不吃猪肉,便叫了一盘血粑鸭,都是本地的特色菜。   小建正吃着,冷不丁扭头望了一眼,发现有不少人站在窗外,正惊奇的看着费叔津津有味的在桌上啃食着血粑鸭,也有两个地痞模样的年轻人淫邪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   “莫要理睬他们。”费叔小声嘀咕着,嘴巴里仍旧大肆咀嚼着,口涎流淌了一桌子。   小建匆匆吃完结账,然后抱着肚子圆滚滚的费叔走出了饭馆。那些看热闹的人在背后议论纷纷,指责一头小猪竟然吃血粑鸭,实在是太奢侈了。   沿着青石板小巷前行,费叔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有两个地痞流氓尾随在咱们身后,肯定是在打你的主意,赶紧朝人多的地方走。”   小建回头望去,果然在其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年轻人,就是在“沱江腊肉馆”窗外盯着自己看的那俩家伙。   她微微一笑,抱着费叔直奔前面偏僻的山脚走去,那里树林繁茂幽静,人迹稀少。   “你要干什么?”费叔紧张起来,口中严厉警告道,“小建,你一点武功都没有......”   听涛山下的树林边,小建放下费叔,然后转过身来默默的盯着那两个走近的男人。清凉的月光透过林木间的空隙洒在小建白皙的脸上,如同一尊绝美的大理石雕像,冷艳而高傲。   两个地痞相互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淫邪的笑容,各自搓了搓手掌,一步步的走上前来。   “你们要干什么?”小建冷冷说道。   两人闻言嘿嘿乐了,摆了个下流的手势:“干什么?小姑娘,这么晚你引我们到偏僻的听涛山下杜母园来,不就是想要干那个么......”   “呼噜噜......”费叔喉咙里一阵低吼,发出了警告。   小建心中也有些紧张,这是自己第一次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出手铲除奸恶之徒,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拽了好几下,才从腰间抽出了大蛔虫点点。而断脉则是加倍的反击。   也别想那么多了,“鬼门十三针”的第三针是鬼垒穴,位于大拇脚趾末节的内侧,为足太阴脾经的井穴。岭南猿公穿着一双厚实的大码黑色牛皮鞋,肉眼看不到穴位,只能估摸着大致的位置来发射噬磕针。   “喂,释了去,老夫问你话呢,”岭南猿公怒道,“你方才到底用的是何种功夫,竟然能抵御得住魇轮?”   “梦遗神功。”有良顺嘴胡诌。   “梦遗神功?”岭南猿公狐疑的目光,“那你上次怎么没用此功呢?”   “’梦遗‘当然是要做梦的时候才能想到的,昨晚恰恰梦到,刚好又没忘......”有良说话之间嘴唇翕动,悄悄的射出一枚噬磕针,眼瞅着穿透了对方的黑色牛皮鞋,辨明位置就是“鬼垒穴”。   这下子,岭南猿公似乎有了点感觉,低头望了一眼鞋尖,然后对着有良叫喊了起来:“’梦遗‘?简直是一派胡言!”   他认定这小子是在耍弄自己,于是二话不说,双手一扬,七色魇晕形成一个空心大钵朝着有良迎头兜下,他想故计重施,像罩那两只放屁虫似的将有良扣在里面。   就在其抬起双臂之时,有良趁机连续吐出几枚噬磕针,循序依次分别刺入岭南猿公的掌后鬼心、足外侧的鬼路、颈后鬼枕、耳垂下的鬼床以及下巴颏鬼市诸穴。   这已经是第八针了,再有五针就可以消灭这只七色大魇了,想到这里,有良心中不禁一阵激动。   也正因为其专注于辨穴吐针,因而耽搁了避过魇晕大钵的最佳时机,结果有良被结结实实的扣在了罩子里。   “哈哈哈......”岭南猿公终于松了口气,开怀大笑道,“释了去,任凭你再有什么’梦遗神功‘,你也难逃这浑天七色魇钵,最后烤成了鱼干给老夫下酒如何?”   有良伸手推了推,那七色魇钵透明的薄壁丝毫不受力,随之而变形。他射出两道梦遗指试试能否穿透,但随着“哔啵”两声,静电闪烁,魇钵丝毫无损。   岭南猿公嘿嘿两声,全力催动魇气,钵内的温度随即骤然升高...... 第146章 凤凰古城   当小建与费叔登上盘古峰的时候,树林中,有良正在与岭南猿公殊死相搏。   一道色彩绚丽的魇轮此刻撞击在有良的前胸,如礼花弹般爆发出耀眼的火芒,衣服的碎片冒着青烟四分五裂,令人目眩。   “啊......”小建躲在树后失声惊呼。   “嘘......”费叔的愕然一点不亚于她,在这荒凉的盘古峰顶上竟然出现了一只七色大魇,令牠心惊肉跳,“小建千万别做声,若是被大魇所察觉,咱俩就没命了。”   “可是我要去救有良哥。”小建急道。   “你救不了他的......”费叔警告说,同时目光紧紧的盯着林中的空地,莫蛊婆、蓝袄女巫、黑衣人以及地上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秃头老者,看来这场肉搏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那怎么办呢?”小建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趁着没人注意到我们,赶紧去找画轴,裸人花汁是治伤的圣药,或许可以救得了有良。”费叔悄声说。   “这峰顶这么大,到哪儿去找画呢?”小建发愁道。   费叔略一沉思:“赶紧放出点点,它或许就近能够感应到那些尸虫在哪儿。”   小建闻言点点头,从腰间拽出点点,轻声说了句:“呜嗨斯密哒。”催动意念命其去寻找它的同类。   大蛔虫眨眨眼,在草地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如蛇形般朝着小木屋匆匆而去,小建抱着费叔猫着腰尾随在了后面。   点点在草地上游动着,径直爬进了莫蛊婆的木屋内。   小建蹑手蹑脚的进了房间,屋内并没有人,唯见到处都堆放摆设着一些坛坛罐罐,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郁的中草药味儿。   “千万别碰那些东西,里面可能盛的是剧毒蛊虫。”费叔提醒说道。   点点抬起半截身子,小小的圆脑袋慢慢转动着,最后锁定了墙角边的那只青花大瓷瓶。   它迅速的爬上了瓷瓶的顶部,回过头来望着小建,示意她画轴就藏在这里面。   小建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拔出木塞,被费叔喝止住了:“小心!莫蛊婆是苗疆有名的草蛊婆,瓷瓶内可能会暗藏着蛊虫,可千万别着了她的道儿。”   小建想了想,从身后背囊内取出一件衣服裹在了手上,这样那些小虫儿就咬不着她了。   轻轻的揭开木塞,果然看见画轴就立在里面,“真的在这儿。”小建惊喜的说道。   就在这时,一条碧绿的小青蛇猛然从瓷瓶内窜出,朝着小建的手臂噬去......   蓦地白光闪动,点点横空将其拦截住,一口咬在了小青蛇的七寸上。尸虫的动作极其敏捷,远远超过了尘世间的蛊虫,其圆形细齿的口器瞬间将手指头般粗的小青蛇噬为两段。此刻,另一条小青蛇闪电般的射出,张开尖利的毒牙咬向点点的尾部。但见白森森的冷光扫过,“啪”的一声脆响,点点有力的尾巴将小青蛇抽上了半空,“嘭”撞击在墙壁上,登时脑破浆流死翘翘了。   随后勇敢的蛔虫钻进了瓷瓶里,再无发现有其他的蛊虫,于是探出小脑袋冲着小建点点头。   小建兴奋的伸手取出画轴,随即收入背囊之中,盗画成功了。   “快去看看有良哥怎样了。”她收好点点,抱着费叔不由分说的快步走出了小木屋。   树林里,有良已经被困在七色魇钵之中,蓝袄女巫们正在剥光黑衣人的衣服,随即褪下自身的宽脚裤和大裤衩,将阴虱蛊虫抖落在他们的头上,然后骑了上去。   小建羞得面色绯红,急忙背过身去不敢再瞧。   费叔则探出脑袋,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的瞅着蓝袄女们嘿咻,心里痒痒的,哼,若是当年的猪坚强在此,那可有你们好受的。想着,想着,其胯下的猪鞭渐渐的翘了起来。   “你干嘛呢?”小建感觉到了怀中异常,不解的问道。   费叔尴尬的说道:“现在好啦,你有良哥刚刚破了光罩,这小子还真行,想不到竟然能够打败七色大魇。”   小建惊喜的回过头来,果然望见黑衣老者萎顿于地,有良哥正在教训他,“师父,那我们赶紧过去吧。”她急切的说道。   “小建,”费叔紧忙制止,“你若是现在露面,画轴必然会被有良收走,并且一定要赶你回家上学。告诉师父,是愿意继续修行’尸蛊术‘呢,还是想回家念书做个好学生?”   “当然是修行’尸蛊术‘啦,这可比上学念书有意思多了。”小建摸了摸腰间的点点,想当然的回答。   “那好,师父要带你去到一个安全舒适的地方,咱俩尽快的将’尸蛊术‘修炼成,好控制画中的那些尸虫如何?”费叔循循善诱的说着。   “这......”小建目光凝视着远处林中的有良,许久,终于默默的点了点头,“好吧,就听师父的,可是我们去哪儿修行呢。”   “趁着别人还未发现我们,现在就赶紧溜下山,途中,师父再详细的说给你听。”费叔催促着。   小建恋恋不舍的最后望了有良一眼,然后一跺脚,抱着费叔悄悄的溜下了盘古峰。   下山的途中,费叔对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小建,还记得你当年第一次见到有良哥的情形吗?”费叔问。   “当然记得。”   “知道那是在哪里么?”   小建点点头:“外公和妈妈带我去的,深圳大鹏湾海边漂亮的大白房子,落日的景色很美。”   费叔微微一笑:“那栋房子名叫’白宫‘,是师父以前的居所,我们就躲藏在那儿修行。房子大且隐秘,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海鲜可以吃,你觉得怎么样?”   “可是那里的警卫已经不认识你了呀。”小建望着费叔的猪身子,无奈的说道。   “没关系,只要打个电话去’白宫‘,告诉管家好好接待你和一头宠物猪就行了。记得么?上次给有良的七亿元巨款,还不是一个电话就搞定了么?”费叔呵呵笑着。   “好吧。”小建幽幽说道,但忍不住又回头朝盘古峰上望去。此刻,峰峦已经为雾霭所遮蔽,云山雾罩,什么也看不见了。   费叔心中盘算着,自盘古峰下来,大路直通湘西州府吉首。有良等人下山必定也是走这一条路,习武之人脚程快,弄不好便会遇上。   “小建,把火车上买的那本分省交通图册拿来看看。”费叔吩咐说。   小建自背囊里取出地图册,费叔将其翻到湖南省那一页,看着说道:“我们就在山脚下转往南行,走小路此去湘西凤凰古城大约三十多公里,然后再乘长途汽车前往广东。”   小建与费叔很幸运,走不多远便搭上了一辆农用车,热心的司机见一个汉族小姑娘独行,便载着她一直送到了凤凰县。   黄昏时分,他们终于走进了凤凰古城。   湘西凤凰古城名“镇竿”,历史上称“五溪苗蛮之地”,因古城背倚青山如凤展翅而得名。当年作家沈从文先生对凤凰古城曾有过这样一段描述:“若从一百年前某种较旧一点的地图上寻找,当可有黔北、川东、湘西一处极偏僻的角隅上,发现一个名为’镇竿‘的小点。那里同别的小点一样,事实上应该有一座城市,在那城市里,安顿下三五千人口。”尽管古城规模不大,但在过去却很有名,有着“北平遥,南凤凰”之称。   此刻正值掌灯时分,小建抱着费叔走过沱江上的窄木桥,从斑驳破旧的清代北城门入内,沿着青石板路前行。沱江边上层层叠叠的土家吊脚楼下,开着一些小客栈以及酒馆,空气中嗅得到熏制腊肉诱人的烟香味儿。   “我饿了。”小建感到饥肠辘辘,咽了咽口水。   “好吧,先吃点东西,然后找家客栈住一晚。”费叔说道。   小建走进了一家名为“沱江腊肉馆”的小饭店,靠窗坐下,将费叔撂在身旁的椅子上。然后点了份凤凰腊肉和一钵苗家菜豆腐,费叔不吃猪肉,便叫了一盘血粑鸭,都是本地的特色菜。   小建正吃着,冷不丁扭头望了一眼,发现有不少人站在窗外,正惊奇的看着费叔津津有味的在桌上啃食着血粑鸭,也有两个地痞模样的年轻人淫邪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   “莫要理睬他们。”费叔小声嘀咕着,嘴巴里仍旧大肆咀嚼着,口涎流淌了一桌子。   小建匆匆吃完结账,然后抱着肚子圆滚滚的费叔走出了饭馆。那些看热闹的人在背后议论纷纷,指责一头小猪竟然吃血粑鸭,实在是太奢侈了。   沿着青石板小巷前行,费叔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有两个地痞流氓尾随在咱们身后,肯定是在打你的主意,赶紧朝人多的地方走。”   小建回头望去,果然在其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年轻人,就是在“沱江腊肉馆”窗外盯着自己看的那俩家伙。   她微微一笑,抱着费叔直奔前面偏僻的山脚走去,那里树林繁茂幽静,人迹稀少。   “你要干什么?”费叔紧张起来,口中严厉警告道,“小建,你一点武功都没有......”   听涛山下的树林边,小建放下费叔,然后转过身来默默的盯着那两个走近的男人。清凉的月光透过林木间的空隙洒在小建白皙的脸上,如同一尊绝美的大理石雕像,冷艳而高傲。   两个地痞相互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淫邪的笑容,各自搓了搓手掌,一步步的走上前来。   “你们要干什么?”小建冷冷说道。   两人闻言嘿嘿乐了,摆了个下流的手势:“干什么?小姑娘,这么晚你引我们到偏僻的听涛山下杜母园来,不就是想要干那个么......”   “呼噜噜......”费叔喉咙里一阵低吼,发出了警告。   小建心中也有些紧张,这是自己第一次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出手铲除奸恶之徒,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拽了好几下,才从腰间抽出了大蛔虫点点。 第147章 拾荒老汉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小建想起外公书房墙上挂着的那幅李白的《侠客行》,不由得口中吟诵起来,立马仿佛充满了一身的江湖豪气。   两名地痞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嘴里说道:“咱们才是’干完提裤拂衣去‘呢。”   “你们俩个亮兵刃吧。”小建的语气微微发颤,金庸小说里的侠客都是这么开场白的。   “什么?”两地痞怔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双手解开裤腰带,从内掏出硬邦邦的硕大阳具。   “你们干什么!”小建脸一红,勃然大怒。   “这就是我们的’兵刃‘呀,怎么,害怕了吧?”两人嘻嘻淫笑着一同移步上前。   “呜嗨斯密哒。”小建暴喝一声,月光下,但见手中白森森的冷光一闪,大蛔虫点点“嗖”的窜了出去。紧接着听到“哎呀,啊啊......”的连声惨呼,点点的圆形利齿口器刹那间便咬去了两个地痞的龟头,鲜血足足喷射出了三尺多远。   这两人忍着剧痛,哀嚎着一瘸一拐的跑了,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月光下,小建冷酷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这是自己在江湖上第一次独自击败敌手,而且还是在神秘的湘西苗疆。   “师父,原来仗剑江湖,行侠天下是这么好玩儿......”她洋洋得意的说着。   费叔在一旁直摇头,这丫头根本不识谋略为何物,做事任性和异想天开,京城里面的官员子女大都如此。不过其虽然不计后果,但出手却是极为迅速和果断狠辣,这一点倒是可取的。   “小建,你重伤了这两名地痞,我们可能在古城内呆不下去了,需要连夜离开此地。”费叔沉吟说。   “师父,怕什么嘛,他们是流氓地痞,而我们只是受害者,万一有啥事儿摆不平,我就打个电话给外公好了。”小建撅起嘴巴嘟囔道。   费叔心里直叹气,首长如今早已不再台上,正所谓’凤凰落配不如鸡‘,可怜这丫头还时时想着往日的特权,真是不知所谓。   “师父,咱们拿到画以后还没来得及打开瞧呢,不知那些尸虫怎样了。”小建说着从背囊里取出画轴,兀自解开了系带平放在地上,将《敦煌夜魇图》轻轻的展开。   费叔心中也想检查一下,于是便凑到跟前细瞧。   月光下,浩瀚的戈壁滩黄沙漫漫,古城蹲伏在朦胧的黑暗中,莫高窟影影绰绰,并未见到有任何尸虫在活动。   “咦,尸虫呢?”小建诧异道,“难道它们都去睡觉了么?”   费叔的目光紧紧的盯在了古城门楼下的阴影里,那里有几个人正倚在夯土城墙下,仰脸眺望着夜空。除了葛老魇以外,其他的人并不认识,看装束好像是道士。   “师父,他们是谁,怎么会在画里头呢?”小建指着三个道士疑惑的问。   费叔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被有良新近关进去的?”   “师父,你说过有办法进去的,那我们就赶紧去看看吧,万一这几个道士偷喝了咱们的裸人花汁就坏事儿了。”小建急道。   嗯,这丫头说的不错,裸人花汁可就那么几瓶子,珍贵至极,不瞧瞧始终放心不下,费叔心里思忖道。   月光下的《敦煌夜魇图》显得神秘而诡异,大蛔虫点点伸出头来在画上嗅啊嗅的,神情显得很是激动。   “师父,这次多亏了点点,否则还真没处去寻画轴呢。”小建夸赞着,一面轻轻的摩挲着它那黏嗒嗒滑腻腻的身体。   “嗯,但凡低等生物感知同类的能力都很强,这也是亿万年进化而来的。张道陵的这个虚空当初是单为人而设置,并没有考虑到像尸虫这类生物,所以无数只尸虫聚集在画轴内,其气场也是相当强大的并能够透出虚空。点点近距离感应到不足为奇,但也只是在一定的范围内才行,若是超出几公里之外,估计也就无能为力了。”费叔解释说。   “师父,有良哥可以随意进出虚空,那你又是用什么法子来入画呢?”小建以前每当问及此事,费叔总是加以搪塞,不愿吐露实情。   “嗯,这么讲吧,”费叔感觉到再隐瞒下去了会引起小建的猜忌,于是便实话实说了,“张道陵的虚空与大洛莫的结界都是人为设置的,与自然界生成的虚空有所不同。你有良哥进出是凭借着’噬磕针气‘刺破虚空和结界,同样道理,大洛莫的结界密匙也应该能够进出虚空。”   “哦。”   说罢,费叔张开嘴巴,露出了那颗镶嵌的狗牙,接着说道:“这颗大洛莫的牙齿就是进出结界的密匙,现在你守好在这里,师父试着跳进画中去,记得千万不要卷起画轴,那样师父就出不来了,明白吗?”   “知道啦,”小建颇不以为然的说着,“这里如此僻静,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没啥好担心的。”   费叔点点头:“但愿师父的推测没错,结界密匙可以开启虚空。”说罢四条小腿儿使劲儿一蹬,弹起了两尺多高,然后一头朝画里扎去......   “嘭”的一声响,费叔的脑袋撞在了地上,顿时眼冒金星,额头上肿起了个大包。   “师父,你咋没进去呀?”小建望着牠,不解的问道。   费叔伸出前爪揉着额头,苦苦思索着,怎么回事儿呢?理论上是不应该有问题的呀。   “师父,你应该张开猪嘴,把那颗大牙露出来才行。”小建“咯咯”的笑着。   没错,再试一次,费叔四条腿用力的再次跳起,头朝下呲着那颗狗牙撞向了画面。   但见其猪头缓缓的陷进了画面中,随后是身子,就如同被慢慢的吸入泥泞的沼泽中一般......   小建惊喜的望着缓缓沉入画里的费叔,突然间灵机一动,迅速的伸出一只手拽住了猪尾巴,另一只手抓住了点点,跟随着一同陷入《敦煌夜宴图》中去了......   月色清凉,山风习习,远处走来一位拾荒的瘸腿老汉。   此人患有严重的青光眼,迷迷瞪瞪的瞅见地上的画轴,自言自语道:“这好像是一幅画嘛,不知是谁丢弃在这儿的,当废纸也可以卖钱。”说着弯下腰来,卷起画轴丢进了身后背着的垃圾篓里,一拐一拐的走远了。   拾荒老汉姓冉,是世居凤凰古城的土家族人,街坊邻居们都戏称其为“冉破烂”。他独身一人蜗居在沱江北岸老营哨街的一间破木屋内,以拾荒为生勉强度日,生活过得十分艰辛。   冉老汉背着破竹篓回到了自己的木屋,点起了一盏小油灯,将篓中之物倒在地上,然后开始凑在灯光下分拣拾到的垃圾。   有空酒瓶、饮料罐、废纸壳以及铁丝塑料等等,他拿起那卷画轴想了想,随手丢进墙角的破箱子里,反正眼睛也看不清楚,以后再说吧。   收拾干净以后,冉老汉扒拉两口剩饭就熄灯睡觉了,随即发出了鼾声。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捡来的这幅画轴正是无数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至宝,两千年前东汉张道陵的遗画。此刻,冉老汉还并不知道,这幅画轴带给他的是祸还是福,或许将会由此而改变其一生的命运。   盘古峰上,岭南猿公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件黑衣人的毛料上衣,恭敬的递给了赤膊着上身的有良,然后也没有理睬他的那些手下,拱手告辞后独自走下了山巅。   此刻蓝袄女巫们与黑衣人嘿咻的正起劲儿,还不时的传来“啪啪”声。   有良套上黑色上衣,冷峻的目光望向了莫蛊婆。   莫蛊婆这时已经将惊魂未定的祖婆婆和阿修罗虫收进了紫檀木匣,随后对有良说道:“老婆子带你去取画轴。”   有良抄起媚娘,冷冷的一句话也没说,跟在了莫蛊婆的身后朝着远处的林边小木屋走去。   来到那间满是坛坛罐罐的木屋内,鼻子里闻到一股刺鼻的草药味儿。   “喵呜......”媚娘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青花大瓷瓶的木塞已经掉在一旁,地上和墙角分别躺着两条小青蛇的尸首,有良见状立刻预感到出事儿了。   莫蛊婆一个健步冲到瓷瓶前望进去,顿时面色煞白,呆若木鸡般的站立在那儿,那幅张道陵的画轴已经不见了......   “怎么回事儿?”有良冷冰冰的看着她。   “画,画轴被盗了......”莫蛊婆的话语已经是结结巴巴的了。   “盘古峰上还有其他人来过么?”有良淡淡的问道。   莫蛊婆摇摇头:“没有外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良心中寻思着,会是什么人呢?趁着树林中打斗的空档盗走了画轴。   “藏匿画轴的地方还有何人知道?”有良眉头蹙起问她。   “无人知晓,而且还有两条蛇蛊在暗中守护着。”莫蛊婆无奈的说道。   有良从地上捡起那条小青蛇的尸首,看似是被某种动物咬断了七寸,而另一条则是被大力掼到墙壁上摔碎了脑壳。他沉思半晌,不过想来想去还是不得其解。   看莫蛊婆失魂落魄的样子,倒不像是在隐瞒什么,如此说来,这位盗画之人机谋之深,时机拿捏之准都是相当厉害的。   树林中的空地上,蓝袄女巫们已经嘿咻完了,个个脸上都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就像是刚刚吃过了一顿可口的大餐。   有良和莫蛊婆返回林中,那些黑衣人赤裸着坐在地上,神情迷离,目光呆滞,阴虱蛊毒正在持续发作中。   莫蛊婆询问了女巫们,都不曾发现有其他的陌生人上来过盘古峰。   “释了去大师,”无欲老僧躺在地上,望见两手空空的有良,口有气无力的问,“画轴没有拿到么?”   有良鼻子“哼”了声:“画轴被人抢先一步偷走了,老和尚,这可都是拜你所赐啊。”   “盗画之人应该走不远,此刻下山去追兴许还能来得及。”无语老和尚喘息着说道。   老和尚现在的凄惨样子便是其作恶的下场,有良心里想着,遂转身默默的带着媚娘离开了盘古峰,一路匆匆朝山下追去。   女巫们则抱起黑衣人返回了小木屋,唯独扔下了无欲老僧躺在那儿无人搭理,任由其自生自灭。 第148章 离家出走   京城,国家宗教局文司长的办公室。   文司长端坐在写字台后面,目光望着一身西装革履的虚风道长和身穿蜀锦道袍的郑伟利处长,颇为不满的说道:“这么说,张道陵的珍贵遗画没有追回来喽,此事儿叫我如何向局党组汇报嘛。”   “文司长,贫道与郑处长一路追踪到了湘西沅陵,想不到江湖中人也闻风赶来,结果引起了当地警方的注意,将所有人一并抓捕,等我们赶到时已经迟了。”虚风道长说道。   “没错,”鹤鸣山道观挂职锻炼的郑伟利处长在一旁证实说,“这帮江湖人士被沅陵县警方一网打尽,虚风道长还专门前往沅陵县公安局交涉了。”   “嗯,警方怎么说?”文司长啜了口茶,问道。   “此事并非想象的这么简单,那个所谓的盗窃集团的头目释了去原来是公安部的一名卧底,涉及到一起正在经营的重大案件。公安部刑侦局的张局长特意电告沅陵县局,命令他们把所有拘捕的嫌疑人统统的连夜释放了。”虚风道长汇报说,把相应责任一股脑儿的推得干干净净。   “哦,那么张道陵的那幅画呢?”文司长追问着。   “沅陵警方曾经搜查过这帮疑犯,并未找到任何的字画,所以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是否真的存在也要画个问号,毕竟只是道听途说来的,其真实性很是值得怀疑。”虚风道长答道。   “昆明西山太华寺无欲大师是一位有道的高僧,他的话应该不会有假。”郑伟利处长在极力的为自己辩护着。   “那么这位西山太华寺的无欲大师现在何处?”文司长皱了皱眉头。   “贫道始终未曾见到此人。”虚风道长摇了摇头。   “文司长,”郑伟利赶紧说,“是他亲自来到鹤鸣山道观告知此事的。”   “郑处长,你以前可曾认识这位老僧?”虚风道长扭过头来,提出了疑问。   “这个嘛......不认识。”郑处长支吾道。   “那又如何确定此人就是太华寺无欲大师本人呢?”虚风道长淡淡的一笑。   “是啊,”文司长嘲弄的目光望向了郑处长,“万一是假冒的呢,反正鹤鸣山道观之中又无人认得他。”   郑伟利面色显得有些尴尬,嘴里嗫嚅着说道:“可是这老和尚根本没有道理专门跑上山来编瞎话啊。”   “郑处长,社会是复杂的,什么样的人没有?或许是个精神病也说不定呢。”文司长不无揶揄的说道,望着这位局长的公子耷拉着脑袋,已然没有了往常的傲气劲儿,自己的心里感到很是解气。   离开了宗教局,虚风道长回到了白云观,有执事道人前来禀告说,有人已经在会客室里等了他好久。   虚风道长走进会客室,那人站起身来,竟然是首长。但见其明显的两只眼袋黯淡浮肿,精神显得格外萎靡。   “首长,您怎么来了?”虚风道长感到很是惊讶,赶紧上前寒暄。   “小建离家出走了。”首长难过的说道。   虚风道长默默的听完首长的讲述。   “你是说沙尘暴到来的那天傍晚发现小建不见的?”他问。   “是的,小建带走了自己的银行卡、零钱以及一些换洗的衣服。对了,还有那头宠物小猪。”首长补充道。   “宠物猪?”虚风道长疑惑的望着他。   “嗯,孩子很喜欢那头黑毛小猪崽儿,连睡觉都在一张床上。”首长苦笑道。   “报警了么?”虚风问。   首长摇摇头:“我不想惊动警方,所以在一直等你回来。”   “首长,你猜想她会去哪里呢?比如,亲戚、朋友、同学或是其他什么地方。”   “我猜她是去寻找有良了。”首长突然说。   虚风闻言吃了一惊,张了张嘴,但没有说什么。   “这孩子格外崇拜有良,不光是其医好了小建病的缘故,前不久还亲自带她去了豫西大峡谷,亲手找到孩子生父的遗骸送去江西婺源安葬。唉......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盲目崇拜偶像的时候。”首长很无奈的说道。   虚风闻言默默的思索着,这丫头生就一副美人坯子,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很不安全,况且有良早已经离开了沅陵南下香港,她怎么可能找的着呢。   “道长,你我是老交情了,想求你这位’五行追踪客‘亲自出马,暗中帮忙找回小建,此事不想声张,无论如何拜托了。”首长眼眶微红,不无动情的说道。   虚风道长点点头:“好吧,贫道自幼就看着这孩子长大,定然会竭尽全力去寻找的。另外,她在离家出走之前,身边可有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首长想了想,红着脸迟疑着说道:“离家的那天傍晚,胡同对面的那家’王府‘刚好发生了一起离奇的刑事案件......”他大致述说了王董事长父子二人的遭遇。   “你是说父子两人都被人用筷子戳烂了蛋蛋......”虚风道长闻言不禁愕然。   “是的,据说凶手是一个姓柳的老年妇女,先任职于首规委,她于事发现场被逮了个正着。”   此事儿实在过于蹊跷,虚风道长心下寻思着,而且与小建离家出走的时间相吻合,这就不能不查一查了。以自己多年的经验,但凡查案,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件事儿,只要其中的某一点相交,那就有可疑,就必须搞清楚之间的联系才行。   “首长,这样吧,贫道先要查看一下小建的房间,不知方便吗?”虚风问道。   “当然,她的房间一直都未曾动过,东东想要屋子尽量保持孩子离开时的样子。我的车就在外面,一道走吧。”首长满口应允道。   虚风道长乘上轿车,很快便来到了什刹海首长家。   刚一走进四合院,就听到了屋里东东沙哑的呜咽声,孩子的突然离家出走,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数日来,整个人急得都快要疯掉了。   走进小建的房间,虚风道长鼻子翕动两下,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猪臊味儿。   他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可以看出孩子当时走的十分匆忙,按理说离家出走应该事先经过周密计划好的,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的情况,才会临时起意在沙尘暴的恶劣天气里出行。   难道与胡同对门那户人家发生的离奇案子有关?虚风道长决定去“王府”里去探个究竟。   “我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徐风。”虚风道长手持工作证晃了两晃。   王府的两名护院保镖神情萎顿的请虚风道长入内,王董事长父子俩遭此横祸,这份高薪的工作还不知道能否继续做下去了。   虚风道长详细的询问了那天傍晚所发生的事情,两名保镖均据实回答。   “嗯,”虚风听罢沉思了片刻,接着问道,“案发的前后,王府内外可有出现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不寻常?”一名保镖想了想,回忆道,“那天正好沙尘暴来了,大门外面倒是有一个少数民族装扮的老太婆挺可疑的。”   “有什么可疑之处?”虚风问。   “这老太婆长得实在是太丑了,简直吓人......”那保镖说了当时的情形。   “看得出是哪个民族的么?”   保镖摇了摇头。   “描述一下她的装束。”   “蓝色夹袄,肥大的宽脚裤,头上梳着发髻,挺大的年纪了还扎红头绳......”保镖嘿嘿的笑起来了。   “嗯,此人以前出现过么?”虚风沉思道。   “没有,她是黄昏的时候来的。对了,王董事长出事后被120救护车送去了积水潭医院,之后我还在急诊室的走廊里看见了她呢。”保镖似乎刚刚想起来。   从装束上来看是来自苗疆的,不过那儿距京城千里之遥,这老太婆与王府会有什么关联呢?虚风道长似乎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江湖气息。   “除此而外,还有什么其他不寻常的事么?”他继续询问着。   保镖迟疑着:“还有件蹊跷的事儿......”   “是什么?”   “女佣在整理王少的房间时,发现了枕头下面有......”保镖支吾着说,“有一坨屎。”   “屎?”虚风道长惊讶道。   “女佣说是猫屙的粑粑,非常的臊臭。”保镖又想要笑出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王府里养猫么?”虚风也觉得好笑。   “没有。”   虚风道长沉吟道:“母猫一般只有在发情期才有可能到处留下尿液来吸引公猫......”   “对了,当晚案发的时候,我们在大门口守卫,听到了王府内有母猫在叫春。这声音与一般的猫不同,不但嗓门极为响亮,而且那音调太他妈的古怪了,直叫得人热血沸腾,搅得脑袋里一片乱......”那保镖颜面通红,不好意思的说道。   难道是媚娘?虚风道长突然一激灵儿,媚娘——有良——小建出走,若是这样,整个案子就连接起来了。不过,媚娘是和有良二丫在一起,他们已经自沅陵去香港了呀,难不成又转回到京城来了?   虚风道长离开了王府,独自一人沿着什刹海胡同寻找憨叔家,有良说过,他在京城就落脚在那儿。   到底是“五行追踪客”,虚风道长没费多大劲儿便很快的找到了憨叔家的四合院。   “虚风道长......”正在院里晾衣服的憨叔认出他,不禁惊讶道,自从在昌瑞山千年古墓之中见过一面之后,已经差不多快两年了。 第149章 濒死的老和尚   “你说什么?”虚风道长听完憨叔的叙述,心下里暗自吃惊。   “没错,媚娘拼写的纸片是’画,老和尚,湘西,苗疆,和盘古峰。‘”憨叔呵呵笑着回忆说,“只是早上起来,那些碎纸片怎么都找不见,也不晓得掉到哪儿去了。”   嗯,此事已经基本明了,媚娘就在京城,虽然还不知道因何与有良分手,但牠连夜跑来憨叔家打电话给有良报信儿,说明事情之紧急。纸片上面的“画”字,指的应该就是江湖上正在追寻的《敦煌夜魇图》了,“老和尚”大概就是那位西山太华寺的无欲大师,此次江湖上掀起的波澜就是他干的。至于湘西苗疆盘古峰,据说是草蛊婆的老巢,王府面前那位苗人装束的老太婆八成就是盘古峰上下来的。   张道陵的画在盘古峰无欲老和尚的手里,这就是媚娘想要传递的信息,而小建一定是得知了这一消息后,才匆匆忙忙赶去苗疆寻找有良了,虚风道长心中盘算着。   “憨叔,你知道有良的电话号码么?”他问。   “10086......”   虚风道长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这个大哥大号码。   铃声响过数遍之后,听筒里传来了熟悉的女人话音。   “是二丫么?贫道虚风。”虚风道长微笑着。   “原来是虚风道长啊,我还以为是有良哥呢......”二丫惊讶道。   “有良没跟你在一起吗?”虚风问。   “没有,他去湘西苗疆盘古峰了。”二丫回答说。   “是去找那幅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么?”   “是的,道长,您是怎么知道的?”二丫诧异道。   虚风呵呵一乐:“贫道此刻正在憨叔家呢,是媚娘传递的信息吧?牠怎么独自回到了京城?”   “媚娘本来随我们一同来到深圳,后来独自追踪画轴去了。我们接到憨叔的电话后,有良哥就匆匆忙忙的一个人去盘古峰找无欲老和尚,其他人就留在深圳等他回来,已经有好几天了,还没有任何的消息。”   虚风道长接着寒暄了两句,然后撂下了电话。   离开憨叔家以后,他直接回到了白云观,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装。   当晚,虚风道长便拎着小皮箱登上了前往湖南方向的列车。   两日后,他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苗疆,随后一路打探着来到了盘古峰山脚下。   此峰四周绝壁千仞,是一座人烟罕至、古老而原始的独秀峰。远远望去,但见翠峰浮沉于云海之间,缥缈如蓬莱仙境一般。苗疆的草蛊婆真会找地方,虚风道长一面登山,心中不禁赞叹道。   攀上山顶后,面前竟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荫深而凉爽,空气新鲜。几间小木屋矗立在林边,房前还开了一小片菜园子,好一幅恬静的田园风光。   小木屋前,有两名蓝袄女巫坐在小木凳上摘菜,见到有陌生人近前,忙站起身问:“你是什么人,来盘古峰何事?”   虚风道长站住了,谨慎的说道:“我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徐风。”这里是草蛊婆的老巢,要处处提防蛊虫,千万不可大意。   “公安部?”女巫疑问道,“是警察么?”   虚风微微一笑:“当然是。”   其中一名女巫匆匆耳语道:“我赶紧去禀告师父。”然后跑进中间那栋大点的木屋里面去了。   女巫们面上流露出来的一丝惊慌之色,没能够逃过虚风道长锐利的目光。   中间的小木屋内一下子涌出了好几名穿蓝袄扎红头绳的女巫,个个长相丑陋,为首的则是一个面目狰狞可怖、满脸褶皱的老妇。   这人大概就是王府门前的那个长相吓人的老太婆了,虚风道长心下暗道。   “你是什么人,来到盘古峰所为何事?”老太婆恶狠狠的目光盯着虚风。   “我是从京城公安部来的,”虚风道长微微一笑,晃了下手中的红皮封面的工作证,口中问道,“前面的这位可是苗疆莫蛊婆?”   “我就是,你有何公干?”莫蛊婆疑惑的眼神儿望着他。   “嗯,”虚风先试探着问道,“先不久,莫蛊婆是否到过京城?”   莫蛊婆闻言一愣,心想这一路上都是很小心的,怎么这么快就被警方的人知道了。   虚风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冷冷的说道:“京城乃是国家领导人居住、工作与生活的地方,治安容不得半点疏忽。莫蛊婆,数日前的那起什刹海王府的案子是你做的吧?”   莫蛊婆面色倏的一变,淡淡的回了句:“老婆子只是在王府门前呆了会儿,并没有干啥违法的事儿。”   “你去那儿做什么?”虚风盯住不放。   “这个嘛......”莫蛊婆犹豫了下,然后缓缓说道,“跟你讲也不打紧,王府的恶少欺负了咱们苗家姑娘,老婆子找到京城去也不过就是想要教训他一顿,结果却被人先下手了,王家父子的事儿与老婆子无涉。”   “有目击证人看见你在积水潭医院的急诊室里......”虚风道长欲言又止,故意留下半句不说。   “老婆子只是去证实一下王少的伤势而已。”莫蛊婆解释道。   “那只叫春的母猫呢?”虚风蓦地话锋一转。   “老猫并非是老婆子的。”莫蛊婆脱口而出。   “是谁的?”虚风紧追不舍。   莫蛊婆自知失言,但又不好改口,于是只能回答说:“是一位朋友的。”   “释了去还是有良?”虚风言语犀利,直接破的。   “啊......”莫蛊婆瞠目结舌,“你都......知道啦。”   虚风道长心中好笑,这老太婆看似可怖,其实并无多少心机城府。她也不想想,京城探员只身来到苗疆盘古峰查案,竟无当地警方的陪同,这种做法岂不是很反常么。   “我也认为王家父子的案子与你并无瓜葛,但是因为警方办案流程的关系,因此需要你亲自前往京城去作证,至于多长时间嘛,不好说。当然喽,如果你能......”虚风决定唬一下她。   “如果怎么样?”莫蛊婆当然不愿意千里迢迢跑趟京城了,于是赶紧问道。   “告诉我,释了去和那只老母猫在哪儿?”虚风的口气一下子变得严厉了。   “这......他们已经走了。”莫蛊婆无奈的说道。   “张道陵的画轴呢?”虚风面无表情。   “被人偷走了。”   “被谁?”虚风步步紧逼。   “不知道......”莫蛊婆完全懵了。   “无欲老和尚呢?”虚风给予最后一击。   “在树林里躺着呢......”莫蛊婆身子晃了晃,被女巫们扶住了。   虚风道长转身朝屋后的那片原始森林中走去。   女巫们嗅嗅,鼻子里惊喜的吸入了一股莫名的淡淡香气,直透肺腑,她们还从来未曾闻到过如此令人兴奋愉悦的味道。这个男人虽然长着一颗如螳螂般的小扁脑袋,但其体香却是如此的诱人。   她们拥趸着莫蛊婆也跟着来到了林中的那块空地上。   在一堆枯叶的上面,躺着个全身赤裸、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光头枯瘦老者,胯间光秃秃的,已新近生长出稀疏的数根茸毛。听到脚步声临近,无欲老和尚双眼艰难的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你就是昆明西山太华寺的无欲大师么?”虚风道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开口试探着问。   “老衲......惭愧......”无欲老僧的嘴唇有气无力的嗫嚅着。   “你这究竟是怎么了?”虚风惊讶道。   “无欲变......有欲,老衲不过是因果报应而已,阿弥陀佛......”老和尚孱弱的声音几近不闻。   虚风道长蹲下身子,伸手将无欲老僧扶坐起来,然后出掌在其后背的肺俞穴输入了些许真气。他明白这老和尚已是灯尽油干,回天乏术了,但还有好些话要从其口中得知。   “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是你盗走的?”虚风抓紧时间发问。   “是,是老衲给调了包。”无欲老僧终于透过一口气来。   “画轴现在何处?”虚风继续询问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知被何人盗去了......”   “释了去呢?”   “去追盗画之人了......”老和尚的气息越来越弱,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双唇微微翕动着,勉强听得出来是说,“葬老衲......盘古峰,无颜回滇......”   虚风道长一看无欲老僧阳气耗尽,肺俞穴已经不起作用了,赶紧双掌按在他的足太阳膀胱经之左右肾俞穴上,催动全真教的先天罡气注入其双肾之中......   山风习习,寒凉透体,虚风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老和尚此刻已然气绝,唯有胯下男根在瑟瑟凉风中渐渐的竖起......   身后上风口站着莫蛊婆及女巫们,默默的望着这一切。   有两名女巫悄悄的伸手入裆,摸出两只阴虱蛊虫偷偷朝着虚风道长弹去,随风晃晃悠悠的飘向了他的头顶......   阴虱蛊虫张开尖利的口器照着道长的头皮刺去,忽然嗅到其身上散发出来的古龙香水味儿,两只阴虱蛊虫顿时四肢抽搐从空中直挺挺的摔落下来,掉在了草丛里。   地面上,一群正在觅食的棕色林蚁见到后大喜,一拥而上的擒住了那两只蛊虫,然后兴高采烈的扛着返回了蚁巢。   虚风道长站起身来,冷峻的目光扫视着众女巫们,口中冷冷的说道:“无欲老和尚死于元阳耗尽,他毕竟也是西南有道高僧,你们究竟是如何逼迫其就犯的?”   “男女性爱,当然是你情我愿啦。”有女巫不以为然的说。   “老和尚空守禅房几十年,见到我们如花似玉的容貌岂能不动心?”女巫手拢着发梢,兀自在沾沾自喜,口中不服气儿的答道。   虚风道长心中寻思着,就凭她们几个丑陋的皮囊外相,老和尚岂能不恶心...... 第150章 凤凰县医院   莫蛊婆口中训斥着女巫:“不得胡说!”她瞅见了那两只阴虱蛊虫还未近得了身,便被此人瞬间击落,手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因此决不能轻举妄动。   虚风道长自忖是为寻人而来,无欲老僧与女巫们之间的瓜葛与自己何干?   “老和尚因你们而死,他留下遗言就地埋葬在这盘古峰上,就顺从其愿,如何?”他淡淡说道。   “快去拿锄头和铁锨来。”莫蛊婆赶紧吩咐道。   女巫们取来铁锄开始挖坑,将无欲老僧的尸体草草安葬了,并堆起了圆形的坟丘。   唉,一代有道高僧却因一私贪念,最终悄无声息的默默埋土他乡,虚风不禁长叹一声。   “莫蛊婆,你可以不用去京城作证了,但需要回答我最后的问题。”虚风说道。   “请说。”莫蛊婆点点头。   “这些天来,可否见到一个十五六岁、长相俊美的汉人小姑娘上山,她身边还带着一头黑色的小猪崽儿?”虚风问。   莫蛊婆摇摇头:“不曾见到,但凡有女人上山都是来求蛊的。”众女巫也跟着一起摇头。   “画轴被人盗走的时候,你们和释了去都在哪里?”虚风接着问道。   “所有人都在林子里。”莫蛊婆回答,她没有讲黑衣人的事情,免得节外生枝,而且那几个一丝不挂的男人正在小木屋里头光着屁股睡觉呢。   “那么,告辞了。”虚风道长说罢转身竟自下山去了。   “此人就是长的太丑,头小,但身上的味道还是挺好闻的......”身后传来女巫们的议论声。   虚风道长下得盘古峰,在山脚下止住了脚步,前面岔路口的一株茂密的参天榕树下,有几个附近山寨里的村民在歇息,一面抽着水烟聊天。   直接北行是前往湘西首府吉首,南下的岔道则是往凤凰古城的方向,虚风心里盘算着自己应该走哪条路。盗画之人是趁着盘古峰上的人都集聚在树林之时下的手,之后肯定会迅速的逃离现场,有良则随后追踪而去。走大路奔吉首方向需要经过德夯苗寨,自己就是从那儿过来的,寨子里人多眼杂,难免不暴露行踪。若是自己的话,肯定是要挑选人烟稀少的小路南下逃遁,更何况山路崎岖,便于隐身。   就在这时,村民们的交谈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两个年轻人的龟头都被咬掉了,裤子上全都是血,真是可怜啊。”有个村民啧啧说道。   “是什么东西咬的?”有人惊奇的问。   “听护士们议论说,可能是一条大白蛇......”   虚风道长闻言心中一动,京城王董事长父子同时毁了蛋蛋,这儿两个年轻人又被咬掉了龟头,看似相距千里风马牛不相及,但毕竟这种情况极为罕见,保不准其中会有某种联系呢。   “老乡,您方才说有人被白蛇咬掉了龟头,世间真有如此怪事儿么?”虚风上前打探问道。   “当然了,”那村民信誓旦旦的回答说,“我是去凤凰县医院探视病人的时候亲耳听护士说的,那还能有假?”   “凤凰古城的医院么?”虚风问。   “没错,就是古城的县人民医院。”   虚风点点头,不管怎样,先南下往凤凰古城走一趟好了。   黄昏时分,虚风道长来到了凤凰古城。   是夜,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里空荡荡的,他见墙上挂着医生的白大褂,便随手拽了件套在身上,然后悄悄的溜进了那两个地痞的病房。   “医生?”其中一人惊醒了。   虚风道长咳嗽了两声,口中说道:“嗯,夜间查房,现在感觉怎么样?”   “开始疼,现在一直都是麻的。”那地痞回答。   “炎症嘛很难消除,你再说说当时的情况吧,也好对症治疗。”虚风平静的说着。   “那人肯定就是个草蛊婆,手里握着一条大白蛇,我俩正在听涛山下的树林里小便,一下子就被咬了......”这两名地痞始终没有透露事情的起因是由于强奸未遂,生怕警方介入而脱不了干系。   “你肯定是草蛊婆?”虚风疑问道。   “肯定是草蛊婆,她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猪崽儿呢。”   “小猪崽儿?”虚风闻言精神为之一振。   “没错,黑毛的,真是太邪门了。”地痞语气极为肯定。   虚风道长犀利的目光盯着他,口中缓缓说道:“你说的那个草蛊婆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吧?”   那地痞闻言就是一愣,其慌乱的神色早已被虚风看在了眼里。   “医生,您是怎么知道的?”那地痞咽了口吐沫,喃喃自语着,“那小丫头长得简直就像是天女下凡......”   这两个家伙一定是垂涎小建的美貌妄想劫色,却不料被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用什么方法伤到了下体,虚风心中寻思着。   他口中淡淡一笑,问道:“这个小草蛊婆后来去哪儿了?”   “我俩疼得转身就往医院里跑,哪儿还顾得上那些。”地痞似乎显得很委屈。   “你们是在听涛山下的树林里遇见她的?”虚风核实道。   “是的。”   虚风转身离去,小建既然在凤凰古城出现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医生,我俩的鸡巴以后还能用么?”身后传来那人祈望的话音。   虚风嘿嘿冷笑一声:“做梦去吧。”   月色迷离,古城里的人们已经安睡,街道上空无一人,四下里静悄悄的。   虚风道长来到听涛山下的树林边,这是一处十分僻静的所在,小建夜里独自一人跑来这里做什么呢?他还真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夜色清凉,虚风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去县公安局,还是要依靠警方的力量来寻找小建曾经的落脚点。那夜,她不可能孤身露宿街头,尤其是在伤了那两个地痞流氓之后。古城的旅店和客栈里,应该会留下其住宿的线索。   县公安局的值班人员打着哈欠,愣眉愣眼的瞅着这位长着个小扁脑袋的陌生男人。   “我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徐风。”虚风道长递过工作证。   “哦,”那位警员随即精神起来,低头查验了一下之后,口中忙说,“请......请问您有什么事儿?”   “今晚是哪位局长值班?”虚风问道。   “沈副局长。”警员回答。   “带我去见他。”虚风以严肃的口气吩咐说。   二楼局长室,胖胖的沈副局长睡眼惺忪的检视了虚风道长的工作证,客气的问他有什么事儿。   “京城一位领导的外孙女独自离家出走,前几日曾在凤凰古城出现过,请县局派出警力调查所有的旅馆和客栈,查找此人。”虚风讲话简明扼要。   “呵呵,现在的年轻人也太任性了,一不高兴就离家出走,这种事情真是司空见惯,等天亮以后派两个人去查查吧。”沈副局长似乎并不太在意。   “今晚应该即刻派人去查,如果她还在古城,明早就离开了呢?此事宜早不宜迟。”虚风催促说道。   “警员们都已经下班回家休息了......”沈副局长显得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虚风微微一笑:“要不要公安部刑侦局的张局长直接给您打电话呢?”   “这个嘛......”沈副局长未置可否。   虚风知道自己虽然有公安部的证件,但县局并未接到有关的协查通报,因此很难去动员警力连夜进行排查。   他抓起内线电话直接拨打公安部总机,请接线员要通刑侦局张局长家,并说明是徐风找他。   “虚风?这么晚了,有急事儿么?”铃声响过几遍之后,传来张局长惊讶的声音。   “首长的外孙女小建突然离家出走,前几日在湘西凤凰县古城内遇袭,我现已经抵达凤凰县局,正在请求当地警方协助。”虚风故意加重语气说“遇袭”,让人感觉其紧迫性。   “哦,小建伤到了么?”张局长果然也紧张起来了。   “目前还不清楚,需要动员县局警力尽快的找到她。”虚风回答。   “嗯,请县局的领导听电话。”张局长随即说道。   虚风将电话递给沈副局长:“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张局长。”   “首长好,我是凤凰县局的沈太福副局长。”沈副局长第一次直接与京城高官通话,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沈副局长,此案事关重大,凤凰县局务必全力配合部里的徐风同志,明白吗?”电话听筒里的声音异常严肃。   “是,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切听从徐风同志的指挥与安排。”沈副局长全身立正姿势,朗声答道。   “嗯,找到孩子以后,立即向我报告。”张局长挂断了电话。   “是。”沈副局长缓缓撂下话筒,揩去了额头上的汗珠,对着虚风尴尬的笑了笑。   虚风表示十分的同情:“基层的干警们也实在不容易啊。”   此刻,沈副局长的态度已然变得热情而积极,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斗志:“徐风同志,这个女孩儿身上都有什么特征?”   “特征十分明显,就是长得非常漂亮。”虚风回答。   “漂亮?”沈副局长仿佛有些不信,“比起刘晓庆和倪萍来怎么样?”他脱口说出了心目中的偶像。   “天地之差,难以相提并论。”虚风嘿嘿笑道。   “啧啧啧,”沈副局长怀疑的摇摇头,嘴里嘀咕着,“比她俩还美,这怎么可能......”   凌晨时分,县局动员了全部警力,连夜清查所有的旅馆、客栈以及公共场所,虚风则坐在县局值班室里等候消息。 第151章 夜闯恭王府   天亮时分,消息终于传回来了,凤凰古城所有的旅馆和客栈都没有发现小建的踪影,警员查过登记簿,亦无其名字。只有在一家名为“沱江腊肉馆”的小饭店似乎曾经出现过类似之人,虚风道长闻讯后即刻与沈副局长赶到了那家餐馆。   “没错,我记得很清楚,”饭店老板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说道,“那女孩约莫有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非常好看,还随身带着一头黑色的小猪崽儿。就餐时,窗外有好多人都在看小猪吃血粑鸭,说这丫头好有钱,实在是有些太过奢侈。”   “后来呢?”虚风问道。   “那女孩儿啥也没说,吃完饭结账就走了。”老板回答说。   “知道她要去哪儿吗?”沈副局长问。   老板摇了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线索又断了,虚风心里想,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小建找到了有良,这样孩子就安全了。   回到局里,虚风支开旁人,把自己独自关在房间里,然后抓起电话,再次拨通了有良的那部大哥大。   “虚风道长,有良已经回来了,您等着......”话筒里传来二丫愉悦的声音。   “道长,你好,有事儿么?”有良疑惑的语气,虚风道长一大清早就打电话来可有些不寻常。   “有良,小建和你在一起么?”虚风匆匆问。   “没有啊,她不是在京城么?”有良诧异道。   “她离家出走了,据首长说可能是要去找你,前几日,她曾在湘西凤凰古城出现过,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湘西......”有良明显的吃了一惊,几天前,他正在苗疆盘古峰。   虚风沉吟道:“有良,你可知小建学了什么武功么?”   “她不会武功。”有良肯定道。   “这就奇怪了,有两个地痞流氓想要欺负她,结果反而被小建弄成重伤,现在还住在医院里。既然她不会武功,这就说明那天晚上另有其人在暗中相助......”虚风心中寻思着,案发时,那两个地痞流氓并未看见有旁人在场,而且还说小建手里握着一条白蛇,也许这只是他们受伤之后所产生的思维幻觉。   “费叔没和小建在一起么?”有良不经意的问道。   “你说什么!费叔......”虚风闻言大吃了一惊,“他不是在临潼西山之巅被你废了么?”   “没错,小建的那头黑毛宠物猪就是费叔。”有良说道。   虚风怔怔的握着话筒,半晌没说出话来,原来费叔被打回了原形,竟然与小建走到了一起,甚至还同床共寐......首长不知道是否清楚此事儿,看来这背后还有不少的故事。   “有良,这事儿似乎有点蹊跷了,”虚风沉吟着,“费叔原来是一头紫魔,哪怕还保留着一丁点功力,对付那两个地痞流氓也绰绰有余。从其下手的部位以及其狠辣程度,很有可能就是费叔所为,若真是如此,小建的安全倒是无虞,但费叔的企图则足以令人担忧。此事需要从长计议,贫道会尽快返回京城与首长碰面。”   “道长现在何处?”   “湘西凤凰古城。”   “嗯......”有良想了下,说道,“俺也即刻回京,小建毕竟是师父黄建国的女儿,如今有难理应相帮。至于费叔之事,说来话长,容俺到京后再详细的说给道长听。”   “那好,贫道马上就走,你到京城后直接来白云观会合。”虚风撂下了电话,走出了房门。   “沈副局长,我需要即刻返京,请县局的同志们再辛苦一下,扩大调查范围,务必寻找出一些有用的线索,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不可能凭空就这样消失的。”虚风吩咐说道。   两日后,有良独自一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白云观,京城内危机四伏,其他人留在了深圳毒师安排的隐秘之所,他可不愿意二丫和孩子犯险。   有良向执事道人说明来意,随即被带到了虚风道长的房里。   “贫道一直在等你。”虚风道长端坐在蒲团上,请有良坐在对面。   有良喝了口茶,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开口,费叔的事儿一直瞒着道长,主要是因为有言在先,白白拿了人家七亿元,总得为其保守秘密。   “贫道想听听有关费叔的事儿。”虚风平静的说道。   “道长,之前俺从未提过费叔,是因为曾经答应过他保守这个秘密。”有良坦然的目光望着虚风道长。   “那你就还是不愿讲了。”虚风兀自叹息了一声。   “不,”有良说道,“那是以前,现在他既然带着小建离家出走,承诺便自然解除,俺决不能让师父的女儿受到任何伤害。”   虚风默默的望着他。   “数月前,俺在川南僰王山飞雾洞大洛莫的结界里见到了费叔,这还是自临潼西山之巅那场血战之后的第一次见面,随后便将其收入了《敦煌夜魇图》中。下山后,在僰王山镇吃早餐的时候,恰巧遇到了前来寻俺的小建,之后一同南下广东。在深圳沙头角,费叔给了俺七亿元重修佛崖寺的善款......”有良大致讲述着。   “七亿元!”虚风愕然道。   “是的,同时俺答应保守其身份的秘密,小建也就是这个时候与其相识的,返京时非要抱回家当宠物猪来养。”有良继续说着。   “费叔已被打回猪的原形,又如何能够给钱你呢?”虚风疑问道。   “他虽然已是猪身,但却保留了原来人类的语言能力,而且口音未变,是通过电话指示汇的款。”有良解释说。   “这么说,费叔的思维还如同原来的一点都没变。”   “是的,俺寻思着,费叔如今只不过是一头小猪崽儿,而且就剩余十来年的寿命而已,最后还是得进屠宰场,因此也就没太在意这事儿。”有良言语坦诚。   虚风沉默了半晌,然后沉吟道:“费叔原来是一头紫魔,素来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甚至连楚大师都栽在了他的手下。此番小建的离家出走,表面上看似乎是想要去找你,但细细寻思起来,恐怕还是他在背后捣的鬼。此次返京,就是想与首长面谈,费叔就是那头宠物猪,这事儿电话里很难说的清楚,小建毕竟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若是被人知道与一头猪妖同床共寐,恐怕将对其日后的人生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   “这事儿也怪俺考虑的不周。”有良嘴里承认道,不过心下却想,那丫头一向娇宠任性惯了,谁又能说服得了呢。   “听说你在盘古峰一路下山去追盗画之人,可有什么收获?”虚风问道。   有良叹息道:“还是晚了,一直追到吉首也未见有什么可疑之人,无奈只有返回了深圳。”   “那就是追错了方向。”虚风若有所思。   “道长的意思是......”   “盗画之人去了凤凰古城。”   有良愣愣的瞅着虚风,迟疑的问着:“道长,您好像知道何人盗画?”   虚风点点头:“若贫道猜得不错,盗画之人就是小建和费叔。”   “小建?”有良吃惊道,“这怎么可能?她若是上了盘古峰应该要露面的呀,不会偷偷摸摸的拿了画轴就跑了。”   虚风平静的说道:“那就要看费叔的了,以贫道之见,她已经被那头猪给控制了。”   有良还是不敢相信,费叔已经是一头普通的小猪,能够舒服的度过所剩余的十来年就不错了,为什么还要控制小建,他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有良,”虚风看出他似有不信,于是分析说道,“小建和费叔的突然离家出走,起因是得知画轴被无欲老和尚带上了盘古峰,不过却没有在那儿露面与你相会,反而出现在了盘古峰之南的凤凰古城。这从行走的路线和情理上完全说不通,更为关键的是画轴被盗的时间与之相吻合,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是其所为了。”   有良觉得虚风道长说的也不无道理。   “可小建盗走画轴的目的究竟为何呢......”有良仍有不解。   “目前还不清楚,但这’暗渡陈仓‘的手法倒很是符合费叔老谋深算的脾性,小建不过是任其摆布的一具玩偶而已。”虚风说道。   “道长,您准备将这事儿原原本本的告诉首长么?”有良问。   虚风谨慎的摇了摇头:“原本是打算说的,但现在感觉此事暂不宜声张,贫道还是先返回凤凰古城找回小建,然后再私下里暗中除掉费叔以绝后患比较好。”   “此事儿俺有些不便于出手......”有良支支吾吾的说着,心下则想,拿了人家费叔那么多钱,再干掉他总是有失江湖道义。   “嗯,此事贫道自会处理,你就不必参与了。”虚风似乎看出了有良的顾虑,于是呵呵一笑。   “道长何时出发?”有良问。   “即刻。”虚风道长站起身来,往小皮箱内又装进去了一瓶古龙水,然后拎着与有良一同走出了白云观,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有良则独自返回到了憨叔家,他此番进京其实早已经打算好了,决定要夜闯恭王府盗取鬼壶。   在盐田渔村的那天夜里,白光老魇的突然出现令有良深深的震撼,并感觉到了一丝恐惧。老戏文里常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老魇目前只是以交还鬼壶为诱饵利用自己,一旦翻脸,很有可能会加以灭口。从其一招秒杀岭南猿公的武功来看,自己即便和二丫联手也不是对手。为了她和孩子的安全,必须尽早的隐匿起来,而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蓝月亮谷了。   因此,必须拿到鬼壶,这样才好意思留在谷中。   老魇已南下大鹏湾,在电话里曾说要逗留一段日子,趁其不在京城的时候下手盗壶,则相对容易得多。   是夜,月色清朗,大街上空旷无人。   大约子时左右,有良只身来到了恭王府外,然后飞跃过高高的围墙,径直至大戏楼前。 第152章 古槐树   此刻,月清风凉,斑驳的青砖缝隙中偶尔传来几声蟋蟀的鸣叫,更显得王府古老而静谧。   有良纵身跃上光线昏暗的戏台,老魇当时就是坐在这张年代久远的太师椅上。他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暗设了什么机关,他的老巢究竟藏匿在恭王府的什么地方呢?   转身望去,偌大的恭王府屋脊鳞次栉比,沉浸在清冷的月色里,万籁俱寂。   老魇既然在大戏楼现身,那么老巢应该距这儿不会太远,还是先以此处为圆心,然后围绕其在周边进行寻找。有良想到这儿,纵身跳下戏台,睁开阴眼开始一点点的寻觅着异常之处。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搜遍了四周的府邸,可仍旧是一无所获,大魇藏身之所太隐秘了,甚至都怀疑他的老巢是否在这恭王府中。   有良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稍事休息,目光不经意间望去,那株高大苍虬的老槐树引起了他的注意。此树足有七八丈高,树干两三人环抱,阴眼中隐约见到树冠上有微弱的冷光如鬼火般的闪动了数下,完全被月光覆盖着,若是普通人则根本就瞧不见。   那是什么?有良定睛想要看清楚时,那微弱的诡异冷光又不见了,他于是站起身来走近前去细瞧。   这株老树看样子起码已经有几百年了,地面粗壮的老根凸起着向四面八方蜿蜒而去,树皮粗糙斑驳,朝北的一面长满了青苔,大概是地处荷花塘边湿气大的缘故。   有良慢慢的转到了树后,盯着粗壮的树干仔细检查着,在距地面两丈多高的地方,他终于发现了一处与周边树皮异样的地方。大约有两三尺方圆,像是个树洞,但蒙有一层树皮状薄膜一样的东西,若不是依赖阴眼,则绝对发现不了。   有良心中一阵窃喜,老魇巢穴的入口终于找着了。   他右掌向下喷出一股老阴之气,身子缓缓升起到洞口处,可惜只有一只手,唯以断臂来试探着轻触一下,感觉仍是如树皮一样的实物。   老魇的巢穴自然造得隐秘之极,常人即便是近在咫尺也断然发现不了,比如园林工人修剪大树的枝杈或是防虫撒药等,要摸着无异样才行。   自己凭借着噬磕针气连张道陵设置的虚空和大洛莫的结界都可以进出自如,白光大魇的障眼法应该阻挡不住的。   想到此,有良真气提起,一头就朝着树洞的位置扎去......   “噗”的一下,他感觉到眼前冷光一闪,随即身子便急速的下坠。他紧忙右掌向下喷射出老阴之气,这才缓缓的降落在了地底下,原来老槐树的树干中空,一直通到地下的洞穴之内。   四周并非漆黑一片,有微弱的白色冷光从远处传来。   有良睁开阴眼,蹑手蹑脚的朝着亮光处前行,空气温暖而潮湿,带有一丝苔藓味儿。   穿过简陋的土甬道,前面一下子豁然开朗,竟然出现了十余间规模的小型地下宫殿。雕梁画栋,窗扉门楣,古色古香,油漆彩画一点也不逊于地面上的恭王府建筑。室内都是明清的紫檀家具,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有良呆愣住了,想不到老魇的巢穴竟会如此的奢华,只是并无佣人丫鬟,死气沉沉,一片静寂。   在尽头的一间屋内透出诡异的冷光,有良探头往里面望去,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一座白森森的冷光魇钵罩在雕花大床上,里面一个异常绝美的妇人正闭着眼睛盘腿打坐,从门口虽然只能见到其一面的侧脸,但其冷艳之俊美却是有良平生仅见。   听到脚步声,那美妇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目光中满是哀怨与凄凉,令人顿生幽幽怜惜之感。   “你是谁?”那妇人愕然的望着他,其音古朴清雅,入耳十分受用。   “你又是谁?”有良反问道,老魇竟然在这地下老巢内还囚禁了一个女人,这令其大感意外。   “妾身邢沅。”美妇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有良突然想起无灯教授曾经提到过的一个人,僰王山飞雾洞的秋波老妪,曾经与他一同进京向“主人”讨要鬼壶,后来则不知所踪。   “你是秋波老妪?”有良脱口而出。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妇人惊讶不已。   “是无灯教授说的。”有良坦言告知。   “唉,”那妇人幽叹道,“不错,妾身正是秋波老妪,僰王山飞雾洞中苦苦隐修百年,没料到还是上了男人的当,被大魇囚禁于此,生不如死。”   “秋波前辈,俺知道你和无灯教授在僰王山隐修的事儿,乃是为了破解大洛莫的机关,但却不知究竟所为何故?”有良问。   “年轻人,这与你何干?”秋波老妪诧异的看着他。   有良沉默片刻,说道:“前不久,俺曾经进去过大洛莫的结界机关。”   “什么!”秋波老妪闻言惊愕得浑身几乎战栗起来,忙不迭的连连问道,“你是怎么找到密匙的?机关究竟设置在何处?”   “大落寞的结界机关就在天生桥下,俺也无需什么密匙便可自由进出。”有良实话实说。   “快告诉老妪,机关内到底有些什么?”秋波老妪急切的问道。   “那里其实不过就是一条山谷而已,除了有些尸虫之外,也并无什么特别。”有良满不在意的回答说。   “可有见到’裸人花‘?”秋波老妪殷切的眼神儿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就是长得像没穿衣服小人似的花吧,有不少呢。”有良微笑着。   秋波老妪怅然若失的呆愣在那儿,泪水缓缓流下她那美丽的脸颊,口中喃喃说道:“师父说得没错,真的有裸人花......可惜老妪与之近在咫尺逾百年,却始终无法得到,实乃造化弄人啊......”   有良奇怪的望着她,不解的问:“前辈,您要那花做什么?”   秋波老妪眼神中充满了幽怨,默默的说道:“你看见老妪的另半张脸就知道了。”说罢,慢慢的转过身来。   白森森的冷光下,竟然是一个虬须络腮,粗皮糙肉,满脸疣赘,眼窝干瘪深陷的老瞎子......   尽管有良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见惯了各种离奇古怪的事儿,但秋波老妪脸上的这种强烈反差仍然令其震惊不已。   “这半张脸是很久以前练功走火入魔所致,师父说只有裸人花汁方可医治,所以老妪便隐匿在了僰王山中,日夜苦修想要破解大洛莫的机关,可惜百多年来依旧一无所获。”秋波老妪幽幽说道,声音中满是幽怨与哀凉。   “那前辈因何被大魇囚禁于此?”有良伸手摸了摸白色的魇钵,似乎比岭南猿公的七色魇钵要厚实的多。   “唉,只怪老妪轻信了大魇的话,说是要用鬼壶中的远古祝由术来移除半边丑脸,结果一入此处便被囚禁于魇钵之中。老妪虽然也同天下所有女人一样的怜惜容貌,但绝不会拿自己的身体来换取,”秋波老妪幽幽说道,“天下男人唯有江东冒辟疆和平西王才是圆圆的真爱。”   秋波老妪的一番话,令有良深为感动,老戏文里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但凡只为自己所钟爱之人妆扮,就像二丫一样,这样的女子都是令人钦佩和尊敬的。   有良决心将秋波老妪救出,他走近前揣摩着这座冷光魇钵。“主人”如今远在数千里之外,其设下的魇钵却依旧能够禁制住武功不弱的秋波老妪,看来白光大魇的功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岭南猿公和黄老魇。   “年轻人,你叫什么?”秋波老妪看出有良是想要帮助自己,于是问道。   “俺叫有良。”   “大魇的魇钵是一种极为诡异的禁制,老妪想了多日都无破解之法,这是’死禁‘。你的好意心领了,还是速速离去吧。”秋波老妪长叹一声道。   难道只有白光大魇死了才能自然消解么?有良想起黄老魇困住茅山二宝和峨嵋老尼以及岭南猿公的魇钵,除此之外就别无他法?   “前辈,俺还是想要试一试。”有良坚决的说道。   他先冲着魇钵射出两道梦遗指,两股极寒的老阴之气击在钵壁之上只留下了两块白色的霜痕,随即便消散了。   有良一看不成,随即转换身子找好角度,张开嘴巴一连串射出多枚噬磕针。针气轻而易举的径直穿透了钵壁,但白森森的魇芒随即便弥合上了,就好像是从未发生过似的。   连孙思邈的噬磕针都不行,有良额头上开始冒汗了。   如今只有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他伸出了右掌按在魇钵上,随即发动了“中阴吸尸大法”。哪知冷光钵壁竟如同柔软的透明塑料一般,根本吸不进劳宫穴里面去。   秋波老妪在魇钵内望着有良摇摇头,嘴里苦笑道:“算了,大魇不死,’死禁‘是无论如何都破解不了的。”   自己的几样奇门武学都在白光大魇的魇钵前碰了壁,看来也许自己是真的破解不了,有良不免有些垂头丧气。   对了,鬼壶......他突然想到了鬼壶。   风后的小小骷髅头内蕴含着来自远古强大的祝由能量,寒生与沈才华不就是用其一下子就吸进去了十万秦兵魂魄么?这东西一定能够破解白光大魇的魇钵。   想到此,他急忙问秋波老妪:“前辈,您可知道大魇把鬼壶放在哪儿了?”   “他从来都是带在身上的呀......”秋波老妪回答道。 第153章 破禁   有良一听傻了眼,原来“主人”一直都鬼壶不离身的,也难怪,如拳头般大小的骷髅头携带很方便,放在身上也是最安全的。   由此可见,说是要归还鬼壶,纯粹是在蒙骗自己,就像秋波老妪上当一样,亏自己当时还相信了他。   有良望着魇钵内无助的秋波老妪,心中很是难过,自叹身怀好几门绝技,竟然连一座魇钵都攻不破。   “不必难过,”秋波老妪劝他道,“此人乃是千年不遇的旷世大魇,其功力已经登峰造极。有良,老妪瞧你也有一只阴眼,看来曾经有过奇遇。”   有良点点头,此刻想起了师父柳十三,虽然以前曾怨恨过他,但在临潼西山之巅其临死之际,自己已经谅解了他。   “是的,不然的话,俺还找不到古槐树上的入口呢。”有良承认说。   “和老妪的这只阴眼相同,只不过它是走火入魔后带来的,虽然难看,但却很实用。”秋波老妪自嘲道。   有良抬头环视着房间,疑惑不解的问:“这地下的房屋看似很久以前就有的,进出的通道可能不止古槐树一处吧?”   秋波老妪点点头:“据说这还是乾隆年间大学士和珅私下建造的,大魇有时候就从另外的暗道中进出。”   有良此刻围着魇钵细瞧,蹲下身子用手指贴着澄江金砖的地面抠了抠,凝神聚集真气于臂一掌击下,“哗啦”一声将青砖拍碎,然后扒拉出碎片,想要从地底下掏洞拽出秋波老妪。   哪知白森森的魇钵竟然如影随形即刻填补了下面的空隙,一丝余地都不留,看来不管挖多深的沟都没用。   “除非是打一条地下隧道进入钵体内才行......”有良自言自语道,可是这里一是没有锄镐等挖掘工具,再者自己只有一条独臂也根本无法干活。   “有良,你的好心老妪深为感激,但’死禁‘是破解不了的,所以还是赶紧走吧。”秋波老妪劝慰道。   有良扶着钵壁,这鬼东西就像是能够变形的柔软塑料,记得冬日里塑料脸盆格外的发脆,甚至掉在地上都会自行裂开,自己何不制造出一个极寒冷的环境,试试魇钵是否也具有同样的物理特性呢?   “前辈,请您盖好被子。”他认真的说道。   秋波老妪看出这个残眼断臂的年轻人身怀异术,可能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于是依言将床上的苏绣锦缎棉被围在了身上。   有良此刻手臂一扬,掌心劳宫穴向魇钵上喷出极寒冷的老阴之气,屋内的气温陡然下降。他源源不断的释放着体内阴气,魇钵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霜,已经瞧不见里面的秋波老妪了。   “好冷啊......”他自己都已经是牙齿“咯咯”打战,喷嚏连连,甚至鼻涕都冻出来了。   但有良依旧继续朝魇钵喷射着老阴之气,此刻的温度估计已经下降到了零下七八十度了,再坚持下去恐怕自己也会冻伤。   就在这时,如同白雪覆盖着的魇钵终于发出了“吱嘎嘎”的裂纹声。   “嘭”的一声脆响,秋波老妪在魇钵内一掌将钵壁击碎,裹着被子一跃而出,鼻孔下面也有两条如冰凌般的淡青色鼻涕......   秋波老妪肩头一晃,震飞了身上裹着的苏绣棉被,站立在有良面前嫣然一笑。但见其兰花素手轻拈掐断了鼻涕冰凌,厌恶的甩在了地上,然后微微一笑,拽着有良的手冲出了房间。此刻整个地下宫殿内白雾萦绕,霜重寒气逼人,仿佛如同冰窖一般。   有良也终于松了口气,接连打了数个喷嚏,白光老魇的“死禁”终于被自己破解,一时感觉到好有成就感。   “那老魇不知何时回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秋波老妪心有余悸的说道。   “嗯,我们还是从原路退出好了,其他的暗道兴许设有什么机关。”有良谨慎的说着,江湖上行走日久,经验自然也就老道多了。   “有良,老妪多谢援手,但不知可否......”秋波老妪欲言又止,眼神儿中充满着苍凉幽怨与无尽的渴望。   有良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大大方方的说道:“前辈放心,俺回深圳的途中,可以顺便带你去大洛莫的结界里去采裸人花。”   “老妪真是感恩不尽......”秋波老妪闻言感动至极,遂弯腰盈盈施礼,眼中噙满了热泪。   “我们走吧。”有良说罢带着她沿着进来的原路小心翼翼的退出,最后跃出了古槐树洞。   此刻,北斗西斜,星辰寥寥,已是黎明时分,两人趁着朦胧的夜色悄悄的离开了恭王府。   在地安门西大街上有一家夜间营业的药店,有良让秋波老妪等在店外,自己入内买了一大卷绷带。   “前辈,此去川南路途遥远,您得遮住那半张脸才行。”有良说。   秋波老妪点点头,遂扯开绷带将整个脸都缠了起来,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眼睛和鼻子嘴巴,就如同是个烧伤病人般,然后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而去。   太阳升起的时候,两人已经登上了前往成都方向的列车。   两日后,他们终于马不停歇的赶到了川南僰王山。   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上攀行,秋波老妪的心情格外舒畅。隐匿在上落水近百年,自己苦苦隐修想要破解大洛莫的密匙而不可得,而如今就要进入机关结界之中,找到传说中的裸人花来恢复容貌,那自是愉悦不已。   终于来到了飞雾洞前,山旁苦竹依旧翠绿如初,溪水潺潺叮咚似旧,无灯教授早已是人去洞空,真的有恍若隔世之感。   两人缓缓走上了天生桥,有良指着黑黢黢深邃的下面说道:“大洛莫就把结界设在了桥下的半空里。”   “果真奇思妙想啊,”秋波老妪不禁感叹道,“谁能料到机关会设在这半空之中,即便有人不慎坠下,无密匙也是枉然。”   “前辈,俺这就带你下去了。”有良说罢伸手揽住秋波老妪的纤纤细腰,纵身潇洒的跃下了天生桥......   秋波老妪感到身子一阵酥软,听得耳边风声飒飒掠过,心中欣喜不已。忽觉眼前蓦地一黑,随即周身传来一阵彻骨的疼痛,两人重重地摔在了桥下深涧的大青石上......   有良此番跳下天生桥,一来有了上次的先例,知道自己凭借着噬磕针气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虚空结界。二者,唯一的那只独臂搂着秋波老妪的腰,也无法释放梦遗掌,因此便毫无顾忌的跃了下去。   岂知大洛莫当年设置机关时便预留了自毁程序,随着记载着《尸蛊术》的那面石壁坍塌,结界自毁便已启动了,过一段时间后就会自动消失。有良上次闯进来的时候,正处于逐渐消弭的阶段,若是晚些日子再来,结界将不复存在。   有良跃下天生桥后,由于其体重超过了女人,因此便坠在了下面,后背先摔在了大青石上,随后秋波老妪的身子重重地落下......   两人尽管各自都身怀绝世武功,若是稍加提防,便不会摔得如此厉害,但是他们没有,完全的疏忽了。   当有良后背接触大青石的一瞬间,断脉立即做出了反应,自行调动真气护体。“哗啦”一声,坚硬的大青石碎裂了,而他只是割破了些许皮肉,并无大碍。   秋波老妪则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有良的身上,然后反弹起来再次落下,趴在了他的怀里。   有良先是背部一阵疼痛,随即感到怀中温软如玉,鼻子嗅气如兰,蓦地睁开眼睛,秋波老妪络腮胡子瞎眼的半张脸正紧贴着自己,肌肤相接......   “前辈,对不起。”有良赶紧说道。   “没关系......”秋波老妪的瞎眼对着有良的残眼,娇羞喘息,红着脸说着,但身体却只是动了动,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有良毕竟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正所谓异性相吸,天地造化,任你是一代豪杰亦或枭雄概莫能免,此刻他的下面已然有了反应,开始了膨胀。   “前辈,对不起......”有良长嘘了一口气,轻轻说道,“俺,俺已经有了二丫......”   秋波老妪嫣然一笑:“是老妪僭越了,惭愧。”说罢慢慢的站起身来,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有良鼓起的裤裆。   两人都是旷世高手,从十余丈高的天生桥坠下,竟然都无大碍,所幸不是大头冲下脑袋碰地,否则非死即是重伤。   有良坐起身来,呆呆的愣在那里,不清楚自己这次怎么进不去大洛莫的结界了。   秋波老妪见其失魂落魄的样子,于是安慰说:“有良,老妪的脸已经这样子两百多年了,其实都已习惯,是否取得到裸人花都无所谓,请不必挂在心上。”   “俺上次真的是进去了......”有良分辩着,噬磕针气明明能够刺破结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老妪摔在了你身上,不知可有受伤?”秋波老妪关切的问道。   有良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没有什么不适之处,口中仍旧是疑惑不解的说:“难道大洛莫的结界也同自然界的虚空一样,可以漂移的么?”   “应该不会,但凡人所制造出来的虚空结界都是预先设置好的,除非......”秋波老妪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有良问。   “预设了机关自毁装置,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销毁结界,用以防范将来之不测。”秋波老妪沉思着说道。   “既然如此,前辈,请跟俺去湘西凤凰古城吧。”有良说。   “去苗疆做什么?”秋波老妪诧异道。   “去寻找一幅画轴,那里面也有裸人花。”有良坚决的说道。 第154章 冉破烂   凤凰古城,沱江北岸老营哨街的一间残破的木屋内。   清晨的阳光透过墙壁上的窟窿射进来,照在冉老汉满是皱纹的脸上,将其从睡梦中刺醒。他眯着眼睛,眼前一片金光,耳边依稀听得到飞机俯冲时的轰鸣以及炸弹的爆裂声,梦中,他又再次回到了当年血战腾冲时的场景中。   1944年5月至9月,中国远征军   第二十集团军以6个师的兵力强渡怒江,向驻腾冲日军发起了极为惨烈的攻城战役。总共历时127天,以牺牲国军将士近2万人的代价,全歼日守军6000余人,收复了腾冲城。   冉老汉当年是陆军第54军198师士兵,攻城战役中被炸弹的闪光刺伤了双眼,出现了严重的“飞蚊症”,最终导致青光眼。由于双眼半盲,他便退伍留在了腾冲,与当地的一名女孩儿成了家。自从第一个孩子出生时夭折以后,妻子便再也无法生育了,于是两人相依为命,想着就这样度过后半生算了。然而事与愿违,五十年代初期的镇反运动中,因其曾为国军的身份而受到冲击,妻子一病不起,不久便死了,而他则被强制遣返回到了湖南湘西老家,一生鳏居以拾荒为生,艰辛度日。   “唉,要到亡妻四十年忌日了......”冉老汉从木板床上颤颤巍巍的爬起了身,嘴里叨咕着。湘西距腾冲路途遥远,自己的眼睛又半盲,所以自从被强制遣返回乡已经快四十年了,却始终未能去她的坟前祭奠,这事儿令其遗憾终生。   如今自己已是风烛残年,来日无多,因此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返回滇西见亡妻最后一面,即便是客死他乡也认了。   冉老汉胡乱的吃了点冰冷的剩饭,便开始收拾行装。   凤凰古城是个小地方,捡破烂拾荒本就不易,再加上自己目力有所不及,因此只能勉强糊口,一点积蓄都没有。这样孑然一身倒也好,了无牵挂,冉老汉心里这样说着。   他从破木箱子的最底下翻出一个小布包,那是其珍藏多年的一枚腾冲战役纪念勋章,几十年来一直小心翼翼的保管着,没被政府收走。冉老汉将其带在身上,这是他唯一值得纪念的东西了,他始终弄不明白,自己当年一直是在打日本人,从未对中国人开过一枪,为何解放后还要屡次遭受批斗与不公平的待遇。   他的手无意中触碰到了画轴,这才想起来是昨天夜里在听涛山下的树林旁拾到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换点钱,于是便顺手扔进了蛇皮袋里。随后又找出几件破旧的衣服和缺了口的搪瓷碗和小勺等塞了进去,最后望了一眼自己多年来暂以栖身四面漏风的破木屋,拎着蛇皮编织袋踏上了前往云南滇西的漫长旅途。   四十年前,冉老汉被遣返押解回到湘西,那时云贵高原下来的道路还很不畅通,如今则大不一样,公路铁路都很是便捷。但冉老汉手头拮据根本没钱乘车,所以也只能徒步西行,途中偶尔也会遇上好心的司机载上一程。   这一日黄昏时分,他背着蛇皮袋疲惫的走在川湘国道上,天色阴沉,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毛毛细雨,路上已无行人,偶尔有车辆在身边疾驶而过。   前面来到了一个小镇,公路边上有食摊在售卖热气腾腾的鲜肉馄饨,有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乘客与司机都坐在木凳上吃饭。   阵阵香气随风飘来,冉老汉浑身打湿了又冷又饿,饥肠辘辘的站在食摊前,手里数着几枚硬币,迟疑着下不了决心是否买上一碗热馄饨。   摊前坐着个瞎了一只眼的独臂残疾年轻人,身旁则是一个面部缠着绷带的女人,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和半拉嘴巴,在默默的喝着馄饨汤。此二人正是有良和秋波老妪,自僰王山下来后找了辆跑长途的出租车,一路前往湘西凤凰古城,在此处打尖吃晚饭。   “这位老伯饿了吧?”有良瞥见冉老汉窘迫的样子,于是招呼摊主给他也盛上两碗馄饨,并代付了饭钱。   “不,不......”冉老汉连忙摆手,但目光却停留在了那冒着热气的馄饨上。   “老乡,钱已经付过,您就别客气了,赶紧趁热吃吧。”摊主拽过一条板凳,让冉老汉坐下。   冉老汉道谢后,随即狼吞虎咽的吞食了起来,烫得嘴里一个劲儿的“咝咝”吹气。   “老伯从哪儿来啊?”有良不在意的问着。   “湘西凤凰。”冉老汉边吃边说着。   “凤凰古城?”   “是的。”   有良呵呵笑道:“我们正要去凤凰古城,老伯若是回去的话,正好可以捎上您。”   “不,我要去滇西腾冲。”冉老汉长叹一声。   “滇西?那可很远啊。”有良望着他一身褴褛的样子,诧异的说道。   “亡妻四十年忌日,再远也要去。”冉老汉眼眶湿润,憔悴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苍凉与温存。   有良望着老人,不免有些疑惑的问道:“老伯的亡妻怎么会在那么远的地方呢?”   冉老汉禁不住的落下了两滴老泪,长吁短叹的讲述了心酸的往事......   秋波老妪听到冉老汉与亡妻分别四十年的悲伤爱情故事,联想到自己与平西王生离死别三百余年,触景生情,也禁不住的暗自垂泪。   “老伯,滇西路途遥远,您这样徒步前往得多久才能见到亡妻啊?这些钱您拿着,还是搭长途客车去吧。”有良从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数也没数就递了过去。   “这怎么行?’无功不受禄‘,我不能够拿的。”冉老汉坚决推辞。   有良苦笑着说道:“您是中国远征军人,虽然国家遗忘了你们,可腾冲的百姓还一定会记得,俺也是......”   有良和秋波老妪站起身来,准备启程连夜直奔湘西凤凰古城。   “恩人啊......”冉老汉多少年来受尽了世人的白眼与鄙视,热泪竟自夺眶而出。尤其是年轻人所言“腾冲的百姓还一定会记得......”的那句话,更是令其感动莫名,不由得兀自呜咽起来。   等他突然明白过来的时候,出租车已经起步了。   “恩人,我叫冉破烂,”冉老汉从凳子上站起身拎着蛇皮袋追了过去,口中忙不迭的叫喊着,“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出租车渐渐驶远了,最终消失在了初秋的濛濛细雨中。   “唉,我怎么一开始没想到呢。”冉老汉摇头叹息着,那幅捡来的画轴送给他也多少还了个人情,真是笨死了。   小食摊的摊主也长叹了一声:“有钱人也不都是坏的。”   冉老汉坐在凳子上,目光瞅着桌上的那沓钞票,自己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他颤颤巍巍的将其捧在手里,心中感慨良久。   “老乡,把钱收好了,差不多有一万块呢,”摊主善意的提醒他说,“今晚七点多就有过路西行往云贵方向去的班车,你就直接上车买票好了。”   冉老汉搭上了夜班长途客车,直奔云南而去。   数日后,他终于赶到了滇西重镇腾冲。   长途客车连日来的颠簸,尤其是翻越海拔近四千米的高黎贡山,令冉老汉十分的疲惫,脑袋里昏昏沉沉。   下车伊始,举目望去,现在的腾冲早已不是当年的残破模样了,他懵懵懂懂的站在马路边,迷茫的不知该往哪儿走。   “阿叔,您迷路了?”一名年轻的交通警察走了过来。   “变了,和四十年前不一样了。”冉老汉嘴里叨咕着。   “您这要去哪儿?”那警察和蔼的问道。   冉老汉眯着一对青光眼仔细的打量着那名交警的装束,口中疑惑的问着:“你是宪兵么?我是中国远征军第54军198师少尉排长......”   交警闻言笑了,热情的说道:“原来是国军老前辈啊,听老人讲起过,你们198师打腾冲时伤亡最多,阿叔家住在哪儿?我送您回去。”   当年中国远征军浴血奋战,以牺牲近两万人的代价从日军手中收复腾冲,当地百姓感恩戴德,以至于私下里都尊称“国军”。至今,前往腾冲的内地游客,仍可听到此类称呼,这在大陆已是绝无仅有。   “马站。”冉老汉嘴里喃喃说道。   马站,是茶马古道马帮歇脚的站口,是滇西境内的最后一站。该地境内孕育有第四纪新生代火山群,黑空山、大空山和小空山三座火山呈鼎足之势。这里森林茂密,珍稀树木繁多,五百多年的古鹅毛树,六百多年的红豆杉树王,都是世所罕见的。   年轻的交通警察拦住了一辆前往马站的农用车,扶着冉老汉坐好,并叮嘱交待司机说,这是一位远征军的老兵,请其务必安全的送到马站。   望着远去的冉老汉苍老背影,年轻的交警充满了敬意,中国远征军在腾冲百姓的心中,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忘。 第155章 悼亡妻   出腾冲城北行五十余里便是马站了,这儿是县境海拔最高的地区,四周数百里的范围内有火山锥九十多座。随着时光的流逝,300多年前最后一次火山喷发流淌出的熔岩,如今已经为茂密的森林所覆盖。火山口、火山湖、柱状节理、火山岩洞......在深蓝色的天空映衬下,蔚为壮观。开春时节,白色的杜鹃灿烂如雪,如今已入秋,云雾出岫似玉带环绕着大小空山,恍若仙境一般。   冉老汉默默的望着绿茵茵的火山锥,思绪回到了当年新婚燕尔之时......她叫纷儿,小他很多,单纯而善良,可惜好人不长命,二十多岁年纪轻轻的就病死了。安葬完妻子之后,湖南方面就来人将其押解回了老家,那时湘西正在剿匪,乡间很乱,冉老汉身为国军少尉排长自然免不了受到管制。后来的历次运动都受到波及,自己身份不好,加之双目半盲,因此也就没有再婚,以捡破烂拾荒为生。   “好一个腾岳州,十山九无头......”司机双手握着方向盘,嘴里哼起了当地的民谣小调,显得很是悠闲自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冉老汉则口中嗫嚅着那首苏东坡的悼亡诗,感觉心里堵的很是难受,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喂,老兵,马站到了。”司机把车停在了路边。   冉老汉道谢后,在街上买了些香烛烧纸,然后拎着蛇皮袋独自朝着大空山走去,纷儿就埋在那儿的密林之中。   尽管四十年过去了,树高了,林密了,但山川依旧。冉老汉凭借着过去的记忆,一步步的朝着山上攀去。   夕阳西下,夜幕渐渐的降临了,天地间朦胧一片。   随着越来越接近亡妻的荒冢,冉老汉的心跳开始加速,最后终于来到了一株巨大的古鹅毛树下,当年就是自己亲手将纷儿葬在这里的。   还未走到长满野草的荒坟丘前,冉老汉已经实在抑制不住,竟自咧开了大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纷儿,四十年了,我来看你了......”林中的虫鸣声在这一刻都止住了,归巢的鸟雀也不再喧嚣,除了风吹树叶的飒飒响动外,就是冉老汉撕心裂肺的恸哭声。   他扑在坟丘上,呜咽了很久很久,最后颤抖着双手取出香烛点燃插在地上,然后开始焚烧纸钱。   月亮升起来了,透过鹅毛树枝桠照射在冉老汉的身上,他睡着了......   梦中,纷儿坐在窗前正在梳妆,回头对着他嫣然一笑,幽幽说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才来看我?”   “纷儿,四十年了,我每晚都在梦中与你相聚......”   “月亮圆了又缺了,纷儿一直都在等你......”   一阵阴风拂过,几滴冰凉的露水珠落在了冉老汉的脸上,他猛然的惊醒了。   一缕清凉的月光斜照在坟头上,耳边依稀听到脚步声,一个身着对襟白褂子的白发苍苍老太婆,拄着一根树杖来到了近前。   “你是谁?”冉老汉揉了揉眼睛,望着这个深夜出现在荒冢边的诡异老太婆,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唉,世间事,情最难久,多情人必至寡情,”老太婆口中叹道,“人生苦短,世事无常,见人不见心,见心不见人啊......”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冉老汉年轻时任国军少尉,也曾是读书之人,但仍不明白老太婆话里的意思。   “至亲至爱也敌不过生死的摧残,多情之人一旦尝到命运之苦果,也必定变得寡情了。”老太婆犀利的目光直射冉老汉,仿佛直接看透到心底里。   “冉某绝非寡情之人,纷儿虽已故,可四十年里,夜夜都能与其梦中相会,此生已是无憾......”冉老汉幽幽说道。   “你就是纷儿的丈夫冉合?”老太婆问道。   “是。”   “四十年里,因何一次都没来坟前祭奠?”老太婆的话语冷冰冰的。   冉老汉心中那几十年的锥心之痛,并不想对陌生人倾诉,于是默默说道:“冉合将于亡妻坟前盖一茅庐,相伴余生。”   老太婆惊讶的目光望着他:“形骸非亲,大地亦幻,果真发此大愿么?”   “天明之后,冉某便开始结庐。”冉老汉面色凝重,语气决绝。   老太婆闻言沉思良久,口中缓缓说道:“情语云,’当为情死,不当为情怨。关乎情者,原可死而不可怨者也。虽然既云情矣,此身已为情有,又何忍死耶?然不死终不透彻耳。君平之柳,崔护之花,汉宫之流叶,蜀女之飘梧,令后世有情之人咨嗟想慕,托之语言,寄之歌咏。而奴无昆仑,客无黄衫,知己无押衙,同志无虞侯,则虽盟在海棠,终是陌路萧郎耳。‘”   “阿婆,你究竟是何人?”冉老汉惊诧的望着她。   老太婆淡淡说道:“古树姥姥。”   “姥姥?”冉老汉疑惑不解的重复着。   “老婆子已经六百岁了,唤作’姥姥‘有何不可?”老太婆嗔道。   冉老汉吃惊的望着她,六百岁,这怎么可能?   “纷儿一直都这么称呼着,你也如此这般叫吧。”老太婆的语气和缓下来,微微一笑。   “什么!你是说’纷儿‘?”冉老汉愕然道。   “哈哈哈......”古树姥姥蓦地发出一阵桀桀长笑,许久才骤然止歇,幽幽说道,“当年纷儿既然阴错阳差葬在了姥姥的脚下,这苦命的孩子便是命不当绝。四十年里,她一直对你念念不忘,知道丈夫遣送回了原籍,便想要去湘西千里寻夫。姥姥说若是有情之人自会来坟前拜祭,若是寡情之人又何必前去自讨没趣呢?可怜的纷儿在这大空山上已经默默的等候了你四十年......   冉老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热泪夺眶而出,口中喃喃的自语着:“纷儿,我的纷儿,你在哪里......”   古树姥姥手中的树杖往地上一砸,荒冢坟丘中突然从土里伸出好多条如手腕般粗细的根须,蜿蜒着爬到了冉老汉的身上缠绕起来,然后将其连同那只蛇皮袋子一同拖进了坟墓之中......   凤凰古城,靠近沱江边的一家小客栈二楼。   傍晚时分,有良和秋波老妪在房间内私下里与虚风道长碰面。   “这位是......”虚风迈步入门,目光望见秋波老妪脸上缠满绷带,只露出一只眼睛和半拉嘴巴,眼神儿里流露出了一丝惊讶。   “这是僰王山飞雾洞中隐修多年的秋波前辈,她的脸因为练功时走火入魔而毁坏了。”有良解释说,但并未提及恭王府救人一事。   “嗯,你怎么也来凤凰古城了?”虚风感到有些诧异,在京时有良原本说是要回避的。   “《敦煌夜魇图》中有裸人花,据说可以医治好前辈的脸。”有良继续解释着。   虚风点点头,随即苦笑了下,将这两天调查的情况大致做一介绍:“古城内外的旅馆、客栈、公共场所以及汽车站都未曾发现小建的踪迹,曾经有人看见她傍晚时分离开’沱江腊肉馆‘后,便直接朝听涛山方向去了,也就是在那儿遇到了两名歹徒袭击,结果那两人反而被她所伤。自此,她和费叔就人间蒸发了,再也找不到目击者,山上以及沿江两岸都已经搜遍了,并没发现她的尸体。”   是啊,小建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又能去哪儿呢?有良也自是百思不解。   “有良,”虚风这时郑重其事的分析说道,“那末,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小建和费叔进去了张道陵的画轴里。”   有良闻言一愣,沉思了下,然后站起身来,“道长请等等,俺要马上问邢书记一件事儿。”他说着便“咚咚咚”的跑下楼梯来到服务台前,抓起电话拨通了自己留在深圳的那部大哥大。   “二丫,赶紧叫邢书记来听电话。”他匆匆忙忙的说着。   “我是县委邢书记。”不多时,听筒里传来了邢书记高昂、自信与饱满的声音,明知道是接有良的电话,但习惯性用语还是改变不掉。   “邢书记,你们进入大洛莫的机关应该不是偶然的,你可否知道密匙是什么?”有良直截了当的询问道。   他当初一直以为邢书记、可儿和费叔坠下天生桥,是无意之中闯入了大落寞的结界,就像自己与耶老跳下梅里雪山的悬崖,进入到蓝月亮谷虚空里一样。虚风道长方才提出的疑问,一下令有良茅塞顿开,突然想到了邢书记的身上可能藏有开启机关的密匙。   “密匙就是一枚大洛莫的牙齿,不过当时掉下天生桥的时候,还并不知道。”邢书记坦然的说道。   有良蓦地想起来了,在大洛莫结界中第一眼见到费叔,便瞧见他脖子下面挂着一枚牙齿。记得当时自己还以为那只是装饰品而已,就像电影里北美印第安人那样喜欢用牙齿串项链,哪知道这竟然就是开启大洛莫机关的密匙。   有良心情沉重的撂下了电话,回到了楼上房间内,默默的对虚风说:“道长,费叔有开启大洛莫机关的密匙,或许那密匙也......”   “没错,同样是人工设置的虚空,那密匙也应当能够开启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虚风道长猛然间站了起来。 第156章 滇西之行   县局的警员们立刻闻风而动,连夜排查小建失踪那夜有谁经过听涛山下的树林。清晨时分,线索反馈回来,经过筛选与问询,最后确定了一个名叫冉合,绰号“冉破烂”的拾荒老汉,有人见到他在案发时间前后曾途径那条僻静的小路。   当警员们赶到沱江北岸老营哨街的那间残破木屋时,拾荒用的背篓等工具依然还撂在地上,但人却不知去哪儿了。   虚风道长吩咐沈副局长继续查找此人,自己则来到了小客栈,将这一情况告知给了有良。   “很有可能小建与费叔一同进入到了’敦煌夜魇图‘中,恰巧此刻这位名叫’冉合‘的拾荒老汉经过这里,并顺手拿走了画轴。”虚风分析说。   “嗯,画轴一旦卷起来,费叔即便有密匙也出不来了,”有良点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会是那个’冉破烂‘么?”   “’冉破烂‘?你是怎么知道的?”虚风惊讶的望着他。   有良见状也是一愣,口中疑惑的问:“真的是’冉破烂‘?”   “此人名叫冉合,其他的拾荒者都称呼其为’冉破烂‘。”虚风郑重的说道。   “在来凤凰古城的途中,俺曾经遇见过一位当年的远征军老兵,临走在出租车里听到此人在车子后面喊着他的名字,好像就叫做’冉破烂‘。道长,这个冉合大概有多大岁数了?长得什么样?”有良急忙问道。   虚风根据警员的描述大致说了下,并着重提及这位拾荒老人双目患有严重的青光眼,已经处于半盲的状态。   “没错,就是他!道长,俺知道这个人去哪儿了。”有良于是讲述了自己与那位拾荒老人在小镇相遇的经过。   “滇西腾冲?亡妻四十年忌日......”虚风沉吟着问道,“他携带的物品当中可有见到画轴?”   有良回忆着:“冉老汉衣着褴褛,随身只携带了一个蛇皮口袋,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画轴。”   “那他有没有提到过亡妻葬于腾冲何处呢?”虚风问。   有良摇了摇头,冉老汉并未说过。   “好,贫道知道了,立刻安排人去查。”虚风道长匆匆告辞离去,径直来到了县局,请沈副局长即刻调档查清冉合的所有信息。   中午时分,警员们终于在档案室封存的旧敌伪档案中查到了冉合,发现此人竟然是原国民党军队里的一位少尉排长,一九五一年的冬天由云南腾冲遣返回到湘西凤凰县。   虚风道长随即请沈副局长安排一辆警车,在小客栈里载上有良和秋波老妪,一同匆匆赶往云南腾冲。   在途经那座小镇的时候,有良下车找到了那个卖馄饨的食摊摊主,得知冉老汉当晚搭上了西行前去云贵的夜行班车,于是众人马不停蹄的继续赶路。   第三日清晨,警车翻越了高黎贡山,终于千里迢迢的来到了滇西重镇腾冲。   腾冲县公安局接待了虚风道长和同行的凤凰县局的一位警官,详细的听取了公安部刑侦局徐风同志的案情介绍,有良和秋波老妪形象不佳,因此就留在了车里。   “这么说,这位名叫冉合的原远征军少尉只是牵扯进了一宗普通少女失踪案里,其本人并非是嫌犯喽。”腾冲县局的一位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显得很不以为然。   虚风道长并未将实情和盘托出,这种人类可以进入画里的事儿谁都不会相信,反而会遭到耻笑,因此说只是希望县局协查此人。   “冉合四十年前就已经离开腾冲,而且一直与这儿再无往来,县城每天游客流量不小,我们也只能抽出俩警员去旅馆客栈查查住宿登记簿了。”那位副局长抓起桌上的电话。   “不必了,”虚风道长看出对方在敷衍,于是直接说道:“请县局查一下四十年前的户籍档案,找到冉合当时的居住地址以及家庭人员的登记状况就行。”   “这个嘛,”副局长似乎感到有些为难,“腾冲是49年底解放的,1950年成立县人民政府,当时隶属于保山专区。都已经四十多年了,那些老的户籍资料还不知在不在了......”   “务必请你们全力查找一下,公安部刑侦局张局长对此案非常的重视,要不要请他给您打个电话?”虚风道长故计重施。   “呵呵,这点小事儿就不用惊动部里领导了,请跟我到户卡室来吧。”副局长一下子变得热情了许多,亲自带着虚风来到了户卡室。随即吩咐户籍员查阅过去的老档案,看看能否找到“冉合”这个名字,此姓氏在腾冲十分的罕见。   虚风道长就站立在户卡室的窗口外,默默的盯着他们。   不多时,副局长笑呵呵的走了出来,手背揩去额头上的汗珠,释怀的说道:“徐风同志,很幸运啊,终于查到四十年前马站有个名叫冉合的人,妻子已故,名叫纷儿,没有子女,该户口已于一九五一年十二月注销了。”   “马站是在什么地方?”虚风随即问。   “马站乡是1984年改制中成立的新乡,就在市区的北部,离这儿大约20多公里。全乡总共有八个村委会,123个村民小组,乡政府驻地就在马站街。”   “冉合原来住在哪个村?”虚风接着问道。   “这上面没有记载,当时刚刚解放不久,户口登记制度也还很不完善,现在能找到这点记录就已经很不错了。”副局长松了口气,解释说道。   “请您给马站乡的乡长书记打个电话,说我们即刻过去。”虚风道长吩咐说。   “我们县局派个人一同去吧?”副局长热情的建议道。   “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找得到。”虚风道长立刻加以拒绝,此事儿必须私下里进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也好。”副局长身为老公安,知道此案部里都直接出面了,则必定事出有因,自己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警车驶出腾冲城,一直向北而去。   公路两侧都是成片的香椿树以及红花油茶,郁郁葱葱,远处瞧得见高高矮矮的无头圆锥形火山,植被茂盛,景色壮美秀丽。   “好个腾岳州,十山九无头......”秋波老妪嘴里哼着记忆中当地古老的歌谣,目光远眺,若有所思。   “你以前来过这里?”虚风道长问道。   “唉,好多年了,当时还是随平西王视察这里......”秋波老妪口中喃喃自语着。   “平西王?”虚风道长诧异的瞥了她一眼。   有良压低声音说道:“秋波前辈就是当年的陈......”   “嗯,知道了。”虚风道长赶紧止住了话题,车上还有来自凤凰县局的警官,有些话还要尽量的回避才是。   警车驶入了马站街,径直停在了乡政府的门前,依旧是虚风道长与凤凰县局的警官入内,有良和秋波老妪留在车上。   “县局已经来过电话了,要我们好好的接待你们,瞧,茶水都泡上了。”马站乡的莫乡长热情的上前握住了凤凰县局警官的手。   那位警官面色略显尴尬,口中忙介绍虚风说道:“这位就是来自京城的公安部徐风同志。”   “噢......”莫乡长笑呵呵的重新握住虚风的手,“欢迎啊,欢迎。”说着鼻子嗅嗅,闻到了古龙水淡雅的香味儿,心里想首都来的就是不一样,连身上都香喷喷的。   虚风道长说明了来意,请乡政府予以协助。   “这位冉合原来是位远征军老兵啊......”莫乡长不无敬意的说着,“现仍在世的也大都负过伤,他们是真正的民族英雄,决不可能做出什么违法的事儿。”   “我们只是想要找到此人,向他了解点情况而已。”虚风解释着。   “哎呀,冉合既然离开本乡已有四十多年,那可不好找啊,您看我那时还没出生呢,呵呵。”莫乡长啜了口茶说道。   “他的亡妻名叫纷儿,应该就是马站乡的本地人,希望能够尽快的找到其亲属。”虚风望着他。   “马站乡是1984年由固东的三联、保家、兴龙与云华公社的8个大队组建的,下辖8个行政村,123个村民小组,而且都分散在方圆百里的山间,下去走访调查摸底恐怕也得十天半个月。”莫乡长为难的说道。   乡政府外面,有良下车活动下筋骨,然后信步朝着相邻的店铺走去。   “老乡,镇上可有卖烧纸香烛的地方。”他询问着店主。   “镇上只有一家棺材铺在卖,喏,前面不远那家就是。”店家指路告诉有良。   “谢谢。”有良前行半条街,走进了这家棺材铺,店内堂间摆放着两口崭新的棺木,散发着一股油漆味儿。   “老板,前几日可有一个眼睛不太好的老头来买过香烛纸钱等祭祀用品。”有良大致描述了冉老汉的容貌。   “没错,前几天的傍晚,是有这么个外乡人来买过,看衣着像个流浪汉,但一出手就是一百块钱,所以记得很清楚。”那老板回忆说。   “知道他去哪儿了么?”有良接着问道。   “那就不清楚了,”老板想了想,“对了,他曾经打听过去大空山的路。”   “大空山?”   “是啊,就在那边......”热情的老板走出店铺,指着西面的一座高高的火山说道。 第157章 荒冢   有良匆匆走进乡政府,对着虚风道长使了个眼色,两人遂来到了门外。   “什么事儿?”虚风问道。   “找到冉合要去的地方了......”有良将棺材铺老板的话复述了一遍。   “大空山?”虚风沉吟着,目光凝视着西边远处的那座圆锥形的火山,“好,我们这就去。”   虚风道长匆匆回到屋内,请乡政府招待好凤凰县局的警官和司机,说自己要出去一趟,随即转身出门带着有良和秋波老妪徒步直奔大空山而去。   三人都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没用多久便已来到了大空山脚下。   虚风眯起眼睛观察了下,然后吩咐说道:“此山虽然方圆不大,但植被茂密,不知冉合亡妻的坟墓究竟葬于何处。但依据风水习俗,墓葬大都面南,但也有根据死者四柱的不同而选择东向或是西向。现在我们三个人分头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去寻找,四十年前的墓葬多少都会有些沉降,若是一直无人祭扫的话,肯定坟丘长满了野草。记住,主要是看坟前有无近日祭奠过的痕迹,比如烧过的纸灰、未燃尽的香烛等等。”   三人随即开始分头行动,有良负责搜索南向的密林。   一个多时辰后,他终于搜索到了那株参天古鹅毛树下,发现了纷儿的那座满是蓬蒿的荒冢。   墓前依稀可见一堆燃尽的纸灰,地上还插着剩余的香烛根部,看样子也就是几日前刚刚祭奠过的,只是荒冢并没有墓碑,不知道墓主人是否就是冉老汉的亡妻。   时间不长,虚风道长与秋波老妪也都赶过来了,大空山的东西两面并无墓葬,因此古鹅毛树下的这座孤零零的荒冢极有可能就是纷儿的。   虚风仔细的检查了地上遗留之物,然后点头说道:“从祭扫的时间以及地上纸灰与香烛的数量上来看,大约也就是一百块钱左右之物,因此可以基本确定这就是冉合亡妻之墓。”   “冉老汉四十年来第一次为亡妻扫墓,千里迢迢的不会烧点纸就走,俺看他对纷儿思念至深,一定还会再来的,起码圆坟除去野草添点新土还是需要的吧。”有良说。   “嗯,”虚风也表示赞同,“冉合目前不会马上就离开的,现在需要尽快找到其落脚点,以贫道估计应该就在马站这儿附近,我们马上回去到乡里的小旅馆和客栈找找看。”   三人随即返回到了马站乡,由莫乡长带着虚风和那位警官彻查了一遍,街上的小旅馆与客栈里并没有发现冉合的踪迹。   难道冉合在马站还有其他可以落脚的地方?虚风心中寻思着。   当晚,莫乡长代表乡政府招待虚风以及凤凰县局的警官与司机吃饭,而有良和秋波老妪则住进了一家小旅馆,然后两人自己找了家小饭店独自用晚餐。   “有良,那座荒冢大有古怪。”吃饭时,秋波老妪悄声说道。   有良闻言一愣,忙问:“前辈,有什么古怪?”   秋波老妪说:“老妪当年在平西王府的时候,曾向王爷的一位幕僚学习堪舆之术,此人在西南一带的名气很大,是清朝初年的风水地理大师。今日见大空山那株老树下的坟冢,若是从风水格局上考究,则称之为’玄武无头‘,是一处病穴。”   “病穴?”有良闻言不解道,“’玄武无头‘又是啥?”   “好个腾岳州,十山九无头......”秋波老妪哼了两句,然后解释说道,“火山顶平而有凹,面南择穴为’玄武无头‘,面西则是’青龙无首‘,向东叫做’白虎无冠‘,都是大凶。”   “朝北呢?”有良好奇的问。   “自古无人向北择穴,主要是阴气太重对后人不利。”秋波老妪淡淡一笑。   “哦,怪不得整个大空山只找到这一处墓葬呢,原来是’病穴‘,”有良仍有所不解,“可冉老汉为何要将亡妻的坟葬在不吉利的墓穴里呢?”有良还是不解。   “大概是因为无后的关系吧?”秋波老妪思忖道,“’玄武无头‘虽然于后代危害较大,但其气场却有助于未亡人,看来这位冉合的后半生是决意不娶了。”   “是啊,他的孩子早夭,妻子死后独自鳏居,本人成份不好再加上双眼半盲,恐怕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这样的人。”有良叹息道。   “’成份‘为何物?”秋波老妪不明白。   “冉合是国民党军队的士兵,属于国家镇压和管制的对象,所以称作’成份‘不好。”有良解释说。   “冉合是中国远征军,抵御东瀛倭患难道不对么?为什么朝廷还要这样对待他呢?”秋波老妪更加糊涂了。   “算了,这事儿俺也分不清楚,”有良岔过话题,接着问道,“前辈,您说那座荒冢大有古怪,只是因为葬在了病穴之中么?”   “当然不是,那墓穴之中根本就没有人,是座空穴。”秋波老妪答道。   有良闻言不禁愕然,颇为疑惑的说:“也许墓中只剩下骨头了。”   “不,什么都没有,是空的,”秋波老妪语气十分的肯定,“若是有遗骸的话,老妪绝对能感应到。”   那就奇怪了,冉老汉说过是亲手将亡妻下葬的,难道他在说谎么?有良感觉到此事有点蹊跷,于是说道:“前辈,您的怀疑是否要和虚风道长讲一下?”   “不,先不要说,今夜我们俩私下里偷偷去掘墓一探究竟。”秋波老妪沉吟说道。   “也好,省得惊动乡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有良点点头。   是夜,有良悄悄的拎着旅馆院子里的一把铁锄,然后和秋波老妪偷偷的跃出院墙,直奔大空山而去。   月色清凉,山间空濛,偶尔听见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枭啼。   约莫子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大空山脚下的那株参天古鹅毛树下。   淡淡的月光洒在那座长满蓬蒿的荒冢上,四下里寂静一片,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湿重的苔藓味儿,偶尔凉飕飕的阴风拂过脖颈,令人感觉阴森而诡异。   “动手挖了。”秋波老妪说着抓过来铁锄就开始刨坟,有良只有独臂也帮不上什么忙,因此只能在一旁看着。   四下里静悄悄的,连山中的枭啼也止歇了,唯有铁锄落地的唰唰掘土声......   秋波老妪乃是江湖绝顶高手,内力充沛,没过多久便将整个荒冢都掘开了。   月光下,可见墓穴内有几块散乱的棺材木板,除此之外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尸骨......   “果真的是空穴,”有良探头望去,惊讶的说道,“木板还在,但一根骨头都没有,难道当年葬下去的是具空棺么?”   秋波老妪扯下脸上的绷带,睁开了阴眼细瞧,口中喃喃说道:“你看穴坑下面已经盘满了粗大的树根,阴气颇重,并无一丝尸气,’玄武无头‘果然邪门的很呢。”   有良也睁开自己的阴眼,墓穴的底部有着数十条粗细不一的树根,盘根错节,都是从土里伸出来的。他抬头向四周望去,大概就是旁边的那株参天古鹅毛树的根须,看那老树斑驳沧桑的样子,起码已经有好几百年树龄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十年,但这处墓穴并不潮湿,因此不可能朽烂到一块骨骸也剩不下,老妪断言,纷儿肯定没有葬在这里。”秋波老妪肯定的说道。   “照这么说,应是冉老汉说谎了,可是也没这必要啊?俺与他只是途中偶遇,萍水相逢一场,他又何必欺骗我们呢?”有良疑惑的叫了起来。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纷儿的尸体被盗走了......”身后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有良回头一看,竟然是虚风道长,不知他何时尾随而来,自己一点都未曾发觉,“五行追踪客”果然名不虚传。   “道长,您怎么来了?”有良显得有些尴尬。   虚风微微一笑:“呵呵,贫道准备夜探大空山,结果你们却先来了。”   他的目光瞥向了秋波老妪,见其一半脸貌若天仙,而另一半却猥琐丑陋至极,心中不由得为之惋惜不已。   “妾身邢沅见过道长。”秋波老妪盈盈道了个万福。   “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虚风也不敢怠慢,急忙还礼,原来这女人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平西王妃,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名妓陈圆圆。   “道长,”有良这时候说道,“您的意思是当年冉老汉确实已经将亡妻纷儿葬下了,但后来尸首却被他人盗走了?”   虚风颌首点了点头:“嗯,目前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冉合千里迢迢的赶来扫墓,若是早就知道纷儿不在里面,这只是一座空坟,他又何苦对着空冢焚烧香烛呢?”   “是啊,冉老汉不但身体老迈,眼睛看不清,而且几乎身无分文,从千里之外的湘西赶来这里,绝不会是只为看一座空坟。”有良叹息着说道。   “先把土填上吧,”虚风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冉合目前隐身何处不明,看来也只有守株待兔了。你们继续留守在马站,贫道明早就返回县局,调动警力来全面排查。”   荒冢回填好后,三个人走出了树林,然后径直返回马站乡。   当他们走远以后,林中传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158章 蛊人   接下来日子里,腾冲县局根据部里张局长的指示,出动了大批警力在全县的范围内逐一进行排查,但是冉合这位中国远征军老兵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似的,音讯全无。   “此人隐藏得太深了,或是因为某种原因已经离开了腾冲,贫道马上赶回湘西去再部署,防止冉合返回到凤凰古城。”虚风道长无奈的说道,随即与凤凰县局的警官乘警车匆匆离开了腾冲。   有良则决定暂时留守马站,他在镇子里租了一个院落,正好守在通往大空山的路口处,从阁楼上就可以监视来往的行人。秋波老妪安排住在隐秘的后院房间里,平时一概不露面,以免引起镇里人的注意。   他在镇上给二丫打了电话,吩咐让在深圳养伤的所有人都赶往滇西。   几日后,二丫带着庸儿,邢书记可儿夫妇,老白以及党大师等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马站,毒师则留在了深圳。   自此,众人轮流日夜监视着前往大空山的小路,媚娘则自报奋勇的蹲守在大空山纷儿的坟冢前,画轴从牠的手中失去,总感觉到自责不已。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冉老汉却始终再也没有出现。   入夜,阴云密布,京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恭王府的那株老槐树下,隐约的见到人影一闪,转瞬之间又不见了。   主人走进了地下宫殿,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他仔细瞧了瞧雕花木床下面破裂的地面,脸上划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有良这臭小子,竟然趁老夫不在家,拐跑了陈圆圆......”他喃喃自语道,“不过也算是能耐不小,能够破解白光魇钵,尘世间恐怕是无出其右。哼,等他在滇西找回张道陵的画轴后,再与其一起算算总账。”   自从在这小子的别阳穴种下了魇使令,他的行踪就一直被自己所监控,否则哪能正好在盐田渔村相遇?魇使令既是魇道中身份的象徵,其实暗中还起到了标记的作用,这些当然对其不能明说,否则二丫尽管是五色幼魇,但也还是能够加以替换掉的。   主人默默的从怀中掏出了那枚拳头大的风后骷髅头,心想此物既然已到了老夫的这里,任何人都甭想再打它的主意。几千年来,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旷世奇宝,就这样轻松的落入自己之手,简直就是白捡的。   此物来自尘世间唯一的虚空,据说首长当年曾费尽心力都找不到传说中的蓝月亮谷,而自己则不费吹灰之力,只需要有良这家伙再次入谷,其方位座标便暴露了。   想到这里,主人哈哈大笑,踌躇满志的顺着走廊前行,手臂一扬,随着白光闪烁,墙壁上骤然开启了一道暗门。   一股阴湿发霉的气味儿飘出,他迈步走了进去,随即身后的暗门便自行关闭了。   白光老魇施展轻功,沿着废弃了二十多年的地下人防设施漆黑的甬道,疾奔了大约小半炷香的时间。最终来到了一处隐秘的暗门出口,他依旧以魇芒开启,随后走上一条狭窄的楼梯,进入了一座黑黢黢的宏大宫殿。   这里正是紫禁城乾清宫,老魇身形诡异的晃动一下,便已端坐在了龙椅之上。   “主公,您此番出门,一路辛苦了。”阿呵垂手站立在阶下,恭敬的说道。   “嗯,本尊离开的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事情发生?”老魇的声音已不再是沙哑干涩,吐字柔和而亲切。   “回禀主公,那位蠕头蛮邢书记与可儿随跟着有良夫妇离开京城以后,就杳无音讯了,而彭姑的生物信号也越来越微弱,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至于大洛莫机关的密匙,阿呵以为邢书记恐怕不会老老实实的交出来的。”阿呵谨慎的说着。   “知道了,他们眼下正在滇西,张道陵的画轴在南海大鹏湾被人掉了包,有良二丫等人还在寻找之中。你感应不到彭姑的信号是因为距离太远,放心,一切都在本尊的掌控之中。大洛莫的那颗狗牙,这只蠕头蛮书记早晚会乖乖交出来的。”老魇语气和蔼的说着,声音摄人心魄,令人有昏昏欲睡之感。   “是,主公,”阿呵应道,随后接着禀告说,“在您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什刹海憨叔家附近的胡同里出现了一宗怪事儿。”   “说。”老魇哼道。   “京城内一家有名的房地产公司董事长父子被人同时用筷子扎穿了睾丸,两人算是彻底的废了。”   “哦,还有这等子事儿......”老魇闻言呵呵一乐,“是什么人干的?”   “据说是首规委一名姓柳的女专家,由于董事长父子于大庭广众之下对其猥亵,迫于无奈才自卫反抗的,不过此人出手极为果断利落和准确狠辣,阿呵以为这是个难得的人才。”   “嗯,确实不错,既然是公众场合下遭受性侵扰,此女的相貌一定也是不错的喽。”老魇舔了下嘴唇。   “阿呵特意对此事进行了一番调查,结果发现这个姓柳的女人是个年逾花甲的老太婆。”   “哈哈哈......”老魇闻言顿时开怀大笑起来,“竟然是个老女人,那董事长父子两个难道都疯了么?”   阿呵接着说道:“此事确实蹊跷,于是阿呵便进行了更深一步的了解。老女人名叫’柳小曼‘,为南洋归国华侨,清华大学建筑系毕业,身材苗条,容貌普通,终生未嫁,迄今仍是孤身一人。”   “是党员么?”   “是,”阿呵点点头,接着说道,“柳小曼被公安机关认定为’故意伤害‘,现仍在拘留所内关押着。”   “岂有此理,”老魇忿忿说道,“现在的政法系统很成问题,前年那场动乱中,甚至连警察都上街游行了。柳小曼乃一女流,一辈子守身如玉很不容易,若不是被逼急了又怎会下此狠手?去,把她弄出来,此人以后留着有用。”   “主公英明。”阿呵赶紧应道。   “还有什么事儿需要禀告本尊的么?”老魇问。   “主公,最近有坊间传闻,有人深夜曾看见鬼魂在恭王府内出没。”阿呵说道。   “哦,详细道来。”老魇似乎很感兴趣。   “据说,鬼魂飞跃恭王府高墙如履平地,甚至还拦停了出租车扬长而去,以阿呵之见,应该是江湖中的高手所为。”   “嗯,知道了,此事无需理睬。”老魇鼻子里哼了声,心想这帮属下也太不小心,看来以后需要改变联络方式了。   “阿呵,葛老魇还没有查到下落么?”他问。   “回禀主公,此事阿呵也是困惑不解,甚至一点都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屏蔽住了。”   “哼,本尊早已猜到了,除了虚空结界之外,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想必是在张道陵的那幅《敦煌夜魇图》画轴里面。”   “主公,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把我们的人拘禁在画轴之中?”阿呵怒道。   “呵呵,肯定是有良那个臭小子,现在就等他寻找到了画轴以后,本尊再出手。”老魇嘿嘿笑道。   “在画轴里就完全感知不到了么?”阿呵还是有些不解。   “张天师设置的虚空匪夷所思,并非常人所能窥探的,可越是这般神秘,本尊就越是手痒,此等宝物岂能落入他人之手?”老魇说着情不自禁的搓起了两只手掌。   “主公,宋老拐这只蠕头蛮该如何处理?羌婆子对其旧情难忘,但日子一久秘密知道多了恐怕不妥,是否请主公给他种上标记?”阿呵小心翼翼的请示。   老魇摇摇头,不屑的说道:“蠕头蛮这种远古生物都不可靠,尤其是那个邢书记,受党的培养教育多年,虽然口头上马列主义理论讲得头头是道,但为了女人却可以什么都不顾,完全丧失了一个党员的党性。此人先暂且留着,等本尊拿到张道陵的画轴和蓝月亮谷虚空的秘密之后,再将他们一干人统统处理掉。”   “主公英明。”阿呵恭维奉承着。   “好了,既然没有其他事儿,本尊要去休息了。”老魇说罢身影一闪便消失了,只留下了空空荡荡的御座。 第159章 尾声   中秋之夜,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湘西苗疆盘古峰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   “喀嚓”一声巨响,闪电击中了山顶一株巨大的古树,将其拦腰折断。   子时,林中空地上的坟丘突然间裂开了一道缝隙,有只枯槁的手缓缓伸了出来......   电光亮如白昼,一个浑身赤裸的秃顶男人从里面慢慢的爬了出来,站立在倾盆暴雨之中,脑袋仰望着夜空,口中发出了一阵瘆人的桀桀笑声:“哈哈哈,七七四十九日,老衲的金刚不坏之身复活了......”   无欲老僧张开双臂,任凭如注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许久,许久,他蓦地转过身来,大踏步的朝着林边的小木屋走去。   “嘭”的一脚踹开了门,女巫们与黑衣人赤身露体的从木板床上抬起头来,惊愕的望着他......   无欲老僧更不搭话,双臂突然幻做百余条邪恶的小手,如婴儿般白白胖胖,且生有尖利的指甲。随着“噗噗噗”声响起,一时间惨叫连连,血肉横飞,那些粉嫩的小手竟然瞬间将床上之人全都撕碎了,鲜血、脑浆以及肠肚流了一地。   无欲老僧转身去到另几间小木屋,将屋内之人统统杀死,最后一脚踢开了莫蛊婆的房门。   “无欲老和尚!”莫蛊婆赤裸着双乳坐起身来,惊恐的目光望着他,口中愕然道,“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哈哈哈,老衲浸淫了数十年的佛门’逆转阴阳大法‘终于派上了用场。”无欲老僧说罢,无数条胖胖的小手闪电般的伸出,在哀嚎声中撕烂了老蛊婆的肉身......   老和尚随手抓起枕边的紫檀木匣,狂笑声中转身走出了小木屋。   他傲然站立在山顶,雨水冲涮掉了浑身的血污,随后大踏步的走下了盘古峰。   江湖中罕见的尸变——诈尸出世了。   (本文完 ) 《青囊尸衣5:虫师》 楔子:   秋风瑟瑟,黄叶飘零。   日本纪伊半岛和歌山茂密的樟树林中,隐约可见一座古老的枯山水庭式庄园。院内铺设着石头、砂砾和青苔,造型如同山海、岛屿、小船以及河流,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禅意。沿着曲径通幽的石阶小路前行,经过一道竹篱笆门和树下石灯笼,便来到了静谧的鬼爪茶庭。   一位身穿和服,童颜鹤发的老者负手而立,石桌旁坐着一高一矮两个中年人,正在默默的品茶。远处林外随风传来稚嫩的声音,几个孩童唱着古老的童谣渐渐远去   “咭嗯咭啰 咭嗯咭啰金蟀在鸣叫,   悉枥悉枥 悉枥悉枥蟋蟀之声啊,   啾啾啾啾 啾啾啾啾螽斯在歌唱,   咯嚓咯嚓 咯嚓咯嚓纺织娘永不停歇呀。   铃铃铃铃 铃铃铃虫响彻了秋的漫漫长夜。   十五岁的小姐姐,   嫁到远方,别了故乡久久不能回,   音信也渺茫。   晚霞中的红蜻蜓呀,   你在哪里,停歇在那竹竿尖上。”   老者缓缓转过身来,但见其目光犀利,眼眶深陷,双眸黑亮,两条长眉如蚰蜒般的翘起。   “当年徐福东渡而来,带着一本残缺的古书,自平安恒武天皇始,《弥生遗书》便渐渐在日本列岛流传开来。到江户时期,大和民族便衍生出了‘听虫文化’,至今经久不衰。而其中达到最高成就者,也就是我们‘阴阳道’了,唉”老者怅然叹息不已。   “鬼爪大师,《弥生遗书》中的‘驭虫术’神奇至极,据说中国自东汉起就已失传,唯有我们继承了下来。不过,听您的口气,似有难言之隐。”高瘦中年人语气显得很是恭敬。   “水沼先生,‘阴阳道’可以驾驭尘世间的所有虫类,而唯独‘三尸九虫’却不能,实属遗憾之至。”鬼爪摇了摇头。   “东京大岳山摩道院神道教不是可以训练‘三尸虫’的么?据闻该教教主犬伏师去了中原以后便了无音讯,不知生死。”矮胖中年人面现疑惑的说道。   鬼爪大师微微苦笑了一下:“蜘手先生,神道教‘守庚申’派只不过是懂得训练尸虫而已,乃是最肤浅的层次,犬伏师十余年前不自量力的前往中原,想必是已经葬身在那儿了。”   水沼皱起了眉头,啜了口茶,口中说道:“数月前,‘大关’级相扑选手神次郎在中国突然暴病身亡,其兄神一郎从岩手县匆匆赶去料理善后,不曾想也就此失踪了,此事颇有蹊跷啊。”   “不错,”鬼爪大师点点头,“神氏乃日本国著名的阴阳世家,法术了得,这位神一郎临行前曾经来过老夫这里”   水沼和蜘手二人抬起头来,疑惑的望着他。   “老夫奉劝他行事处处要小心谨慎,虽然中国政府信奉无神论,但中原巫道之术毕竟有着几千年的历史,民间并不乏高人隐士。叮嘱其不可过于招摇,以免惹出祸端,可是神一郎倚仗着两只家族‘式神’并不在意,如今看来,他已经遇害。”鬼爪语气沉重。   “大师,今天召我们来,可是与此事有关。”水沼问道。   “正是,你们两个即刻启程前往中原追寻神一郎的下落,老夫暂且不露面,只是在暗地里相助。当年满洲事变的时候,曾经前往支那寻找过《弥生遗书》缺少的部分,但却始终无果,”鬼爪沉吟道,“此次老夫有种预感,沉寂了千百年之后,残书已经再现江湖”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1章 失踪的尸虫   月色凄迷,小建站在沙丘上,远眺荒凉的戈壁滩,一只尸虫都没有,唯有蜿蜒在黄沙中一道道的杂乱爬痕。   “师父,它们真的不见了。”她惊愕的说道,一面将大蛔虫点点缠在了腰间。   费叔恼怒的白了小建一眼,责备道:“你应该守在画轴旁,万一有人拾走卷起,咱俩就出不去了。”   “师父胆儿也忒小了,这深更半夜的,谁会到树林里来呢?”小建不以为然的撅起小嘴儿嘟囔着。   此刻费叔心中也满腹狐疑,尸虫怎会突然的消失,若是没有了它们,自己苦苦钻研的“尸蛊术”岂不是白费了?他顾不得斥责小建,撒开四蹄心急火燎的朝着莫高窟跑去。   小建紧紧的跟在后面,一同冲进了洞窟。   四下里一片死寂,果然所有的洞窟内空空荡荡,一只尸虫都看不见,它们全部都消失了   “师父,你看”小建蓦地惊呼起来。   佛像下面的七个石瓶也统统不见了,那里面可是装满了裸人花汁的。   费叔陷入了沉思之中,这幅画轴原本是在有良手中,也只有他才能够自由的进出张道陵虚空。   “小建,”费叔的心情格外沉重,“一定是有良将尸虫和石瓶带出了画轴”   “你说有良哥么?”小建疑惑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哼,这臭小子也许看穿了自己的图谋,先下手为强,将尸虫藏匿起来或是加以剿杀,至于那七瓶裸人花汁则定是据为己有,费叔心里恼恨不已的寻思着。   小建更是怅然若失,本来还庆幸学了一门又好玩儿又神奇的法术,点点就是个例子,看它方才在树林里秒杀那两个黑道流氓的手段,简直是太厉害了。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没有了那些尸虫,自己岂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么?   “还是先出去再做打算吧。”费叔垂头丧气的说着。   小建闷闷不乐的跟着牠走出了莫高窟,站在了黄沙丘上,那轮明月依旧孤独的悬挂在夜空中,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显得无比的寂寥与荒凉,就像是死去了一般。   费叔让小建抓住自己的小尾巴,然后猛吸一口气,张开猪嘴露出那枚大洛莫的狗牙,一头拱进了沙子里。   但见牠竭尽全力,扭动着浑圆的屁股拼了命的往沙丘中钻,有良进出画轴时也是这么做的。可是无论其怎么使劲儿,仍旧是脑袋埋在沙子里,身子却再也进不去了,“噗噗”甚至还生生的挤出几个屁来。   过了好一会儿,小建见费叔仍旧钻不进去,于是便用力的将其拖拽了出来,发现牠口中全是沙粒,憋得满脸通红,已经昏厥过去了   小建慌神儿了,赶紧连拍带挖清理掉费叔嘴里的黄沙,摇晃着牠悠悠缓过气儿来。   “师父,你怎么出不去啦?”小建紧张的望着牠。   “唉,”费叔怒气冲冲的呵斥道,“完了,完了,画轴被人卷起来了!”   小建和费叔默默的坐在黄沙丘上,目光无奈的瞅着死寂般的夜空,她想起远在千里之外京城的家中,妈妈和姥爷还不知道自己被困在画轴里,泪水顺着脸颊缓缓的流淌下来。   “别难过了,”费叔站起身来安慰着她,双眸望向了趴伏在黑暗中的古城,口中说道,“我们去找找那个葛老魇,看他知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对了,就是那只人形鬲虫。”小建想起来了,在深圳沙头角的小旅馆里,她拽着有良的衣襟第一次进入到画轴,自己和费叔在洞窟之中修炼的时候,曾经见过那个尖嘴猴腮、眼角糊着眼屎的猥琐老头。   费叔率先朝着古城跑去,不过细细的猪蹄时常会陷进黄沙里,小建见状索性将其抱在怀中前行。不多时,她便已经来到了城墙上插着破旧旌旗的那座门楼下面。   清凉的月光,淡淡的洒在三个斜倚在城门洞土墙上的道士身上,费叔不禁心中诧异,这里面怎么还有外人?   听到脚步声,仙圣子师徒三人面无生气的缓缓抬起头来,见到月光下站立着一个怀抱小猪崽儿的绝色少女,她那清丽脱俗的容貌竟如同天仙一般,令人震惊得合不拢嘴巴。   “你,你是天上的嫦娥仙女么?”玄真子双眼目光迷离,口中痴痴的呓语着。   “师弟,月宫里的嫦娥是抱玉兔的。”玄机子纠正道。   “既然能养兔子,当然也可以养猪。”玄真子反驳说。   “闭嘴!”仙圣子大声呵斥着他俩,然后目光疑惑的望向了小建,口中彬彬有礼的询问着,“贫道昆明鸣凤山太和宫仙圣子,请问小姑娘是从何而来?”   费叔此刻已然认出这三个道士曾经在僰王山飞雾洞中出现过,他们当时也是奔着鬼壶去的,但却不知因何困在了画轴之中。   小建闻言眉头皱起,语气很是生硬:“喂,老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那个葛老魇呢?”   “贫道么”仙圣子脸色微红,鉴于身份,他面上不便承认自己是被人抓进来的,于是搪塞着说,“我们是不小心误闯进来的,你说的那个‘葛老魇’应该还在那边的洞窟里。”说罢手朝着莫高窟的方向指了指。   “他不在。”小建淡淡答道。   “自从那些虫子进来占据了莫高窟以后,葛老魇就一直同它们呆在一起,我们也不方便过去。”仙圣子解释说。   “那些虫子怎么都不见了?”小建再问。   仙圣子摇摇头:“贫道也觉得诧异,不知为何一夜之间竟然统统的消失了。”   “不是有个独臂瞎了一只眼的年轻人带它们出去了么?”小建继续追问着。   “释了去?”仙圣子闻言不觉心中一惊,赶紧站起来问道,“他人现在哪儿?”要想出得了虚空,只有他才能办得到。   这么说,有良哥并没有来过,若是要带着所有的尸虫出去,老道士不可能看不见的,小建心中盘算着。   “师父,尸虫可能还在呢,兴许躲藏在了什么地方,我们再去找找。”她低头小声说道,然后转身离去。   “站住!”玄机子冷酷的话音从身后传来,“小姑娘,我们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这头小猪正好可以烤来果腹。”   小建闻言大吃一惊,赶紧撒腿就跑,自己一个小姑娘怎敌得过这三个成年男人呢?况且他们看似还都会武功。   “无需害怕,”费叔在小建怀里呵呵笑道,“在张道陵的虚空里,人类的武功与法术都已经被下了禁制,但唯独忽略了虫类。别看他们几个大老爷们,绝对不是点点的对手。”   小建听罢蓦地止住了脚步,然后面色冷峻的转过身来,手一松将费叔扔在了地上,然后自腰间抽出大蛔虫,嘴里暴喝一声:“呜嗨斯密哒。”   此刻,已经冲至跟前的玄机子面露贪婪之色,舔了舔嘴巴,目光死死的盯着费叔浑圆的后臀,肚子里“咕咕”直叫。玄真子则斜刺里包抄了过来,眼神中透出一股淫邪,色迷迷的打量着小建刚刚发育成熟的胸部和腰肢,一条晶莹的口涎顺着嘴角淌下,“啪嗒”滴落在了黄沙上。   而此刻,仙圣子道长则负手而立,站立在城门下,笑而不语的默许着。   听到巫咒,点点在小建手中高傲的昂起了小脑袋,两只眼睛怒视着冲上来的道士,口中圆型的细齿轻轻的磨吮,目光中充满了杀气。   “小姑娘,赶紧交出猪崽儿。”玄机子大声恐吓道,目光瞥见小建手中的那条黏嗒嗒的蛔虫,鼻子里不屑一顾的哼了声。   “嫦娥仙女,你是在月宫里太寂寞了才下凡的么?”玄真子目光迷离,张开双臂一步步机械的走上前来,可以看见其胯间的道袍已经高高的隆起。   小建冷笑两声,随即胳膊一扬将点点抛出   月光下,大蛔虫在半空里弓起身子一个弹射便窜至玄真子面前,“喀嚓”一口咬在了他的鼻尖上,然后用力一拧一拽,便将其鼻头切断吃进了肚子里。   玄真子“啊”的一声惨叫,面上鲜血四溅,但人也立马清醒了,双手捂着鼻子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沙丘上“呜呜”的失声恸哭起来。   玄机子大怒,一跺脚便凌空跃起,但只跳起了一尺多高便落回原地,在张道陵的虚空里,轻功根本施展不起来。   好一个点点,身子猛地回弹至空中,然后如同一道白色的光束闪电般的缠绕在了玄机子脖颈上,随即滑腻腻的身子一点点的勒紧   “啊啊”玄机子面色憋得铁青,舌头慢慢从嘴里探出,瞪着惊愕的眼睛疑惑的瞅着面前这位冷峻少女,仿佛不敢相信似的。   “住手!”仙圣子暴喝一声,双手抓住斜倚在城墙上的真武七星剑,怎料一下子竟然没拎动,“咣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差点砸在了脚面上。   “小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他赶紧举起双手跑上前来,口中央求道,“快快松开玄机子,贫道知道那些虫子去哪儿了。”   “放开他吧。”费叔抬起头来吩咐小建,现在局势已经掌控住了,目前最关键的是要赶紧查明尸虫们的下落。   “是,师父。”小建一招手,点点随即松开了玄机子,飞身跃回稳稳落在了她的手上。   玄机子好半天才缓过气儿来,揉着脖颈处的那道深深的勒痕,他再也不敢小瞧这个女孩儿了。   “老道说吧,尸虫都去哪儿了?”小建得意洋洋的说道。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2章 藏经洞   仙圣子瞥了一眼自己这两个狼狈不堪的师侄儿,摇摇头长叹一声道:“葛老魇和这些虫子还在莫高洞窟之中。”   “胡说,我都去找过了,根本就没有。”小建嘴巴一撇,并不相信他的话。   “小姑娘,贫道每时每刻都在这里仰天祈盼,希望释了去大师能来接我们出去。那些到处乱跑和嗡嗡飞的虫子平时都聚在戈壁滩上玩耍它们真的是可爱极了,”仙圣子说到这里悄悄瞅了一眼小建手中的那条滑腻腻的蛔虫,心想这个小姑娘与这些恶心的虫子渊源颇深,且不可轻易得罪于她,“葛老魇和那些美丽的虫子突然失去踪迹,因为虚空里没有时间概念,因此也说不上准确的日子。但贫道却可以肯定,绝无任何的外力来接引它们出去,所以,虫子们一定还在莫高窟里。”   “难道说洞窟内还有什么秘密通道么?”小建疑惑目光望向了莫高窟,口中自言自语道。   “这位小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还真是冰雪聪明呢,难怪贫道师侄儿误认为你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有关虫子的事情必是如姑娘所言,它们就躲藏在洞窟里面,否则便解释不通了。”仙圣子满嘴都是恭维话。   但凡女孩子没有不喜欢听夸赞的,小建的面色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敢问姑娘芳名?从何而来?”仙圣子满脸堆笑的趁机套近乎,这个小女孩儿既然能进得来虚空,想必也有办法出去的。   “我叫黄小建,从京城里来的。”小建爽快的答道。   “哦,难怪口音会这么好听呢,原来是来自首都的啊,”仙圣子嘴里啧啧赞道,随即压低声音柔和的询问,“黄姑娘是怎么进来这里的呀?”   “我嘛”小建自豪的一笑,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费叔在脚底下使劲儿的拱了她一下,当即意识到不能随便向陌生人泄露真情,于是马上闭了嘴。   仙圣子一看小姑娘警惕了,于是便不再询问,而是岔开话题热情的说道:“黄姑娘,贫道在此地已经有些时日了,情况比较熟悉,不如带你再去寻找一遍如何?”   小建目光扫过道士们,小嘴儿一噘不屑的哼了声:“本姑娘自有办法。”说罢口中默念巫咒,将手中的点点轻轻放在了沙丘上。   点点回望了一眼,然后昂起头鼻子嗅嗅,随即身子呈S形蜿蜒游动着直奔莫高窟而去。   小建伸手拎起费叔,紧紧跟在了后面。   “你们这俩不争气的东西,”仙圣子望着小建远去的背影,转身训斥道,“这个小姑娘是我们逃出虚空唯一的希望,可差点就给搞砸了,你俩赶紧抬上真武七星剑跟上来。”说罢大踏步的追上前去,也不管玄真子的伤势了。   玄机子与玄真子面面相觑,两人无奈的将沉重的宝剑扛在肩上,月光下,三个人悄悄的尾随而去。   大蛔虫点点鼻子一面嗅着爬上了莫高窟,然后头也不回的径直奔着第十六窟而去。   走进第十六洞窟,除了四周石壁上的彩画之外,地上还矗立着一尊洪辨和尚的石像,即敦煌人俗称的“吴和尚”。史料记载,唐大中二年(公元848年),敦煌汉、回纥、温未、龙、羌、吐谷浑等各族民众趁吐蕃内乱之际发动民变,一举收复瓜、沙二洲,洪辨和尚因功被唐王朝册封为“河西都僧统”。   在第十六窟甬道北侧石壁上有一小洞,洞内石室为正方形,约九平方米大小,高不足丈,覆斗型窟顶。西壁南端有一龛,内嵌一块石碑,俗称“洪辨碑”。北壁地上筑有一地坛,当年洪辨和尚便是在此坐禅,现今仅留下了石像一尊。此窟被称作第十七窟,也就是“吴和尚”的影窟,即后世人谓之的“藏经洞”。   1900年,道士王圆箓偶然发现隐藏在彩绘壁画后面的小洞窟,里面藏有公元四~十一世纪的佛教经卷、各类典籍、画作以及法器4万余件,乃是中国文化史上的四次大发现之一,包括《敦煌残卷》,弥足珍贵。   如今,藏经洞内空空如也,唯有给人以幽幽思古之情。   点点直接爬进了洞窟,扭过头来冲着小建眨眨眼睛,面露欣喜之色。   小建诧异的望着它,这窟内四面石壁,空空荡荡的,哪儿有什么秘密通道?单单黄伏虫庞大的身躯在里面活动都困难,更何况那数万只尸虫大军呢。   费叔仔细的瞧了瞧,口中缓缓说道:“尸虫之间存在着某种感应,如果它们果真在这里,那就说明洞窟内隐藏有一处虚空。”   “师父,咱们现在不就在张道陵的画轴虚空里么?”小建疑惑道。   “张道陵这家伙老谋深算,他一定是在《敦煌夜魇图》中夹带了私货。”费叔忿忿说道。   “夹带私货?”小建听不明白。   “呼噜噜,虚空里暗藏了一处结界。”费叔发出了桀桀瘆人的笑声。   “师父,你这笑声可有点吓人。”小建又噘起了小嘴儿,不满的说道。   “现在师父要找出这处结界的入口。”费叔踌躇满志的说着,眯起小眼睛在石壁上扫来扫去。   小建也在地上跺跺脚,手掌连续拍打着石壁,但仍是听不到有空洞之声。   “师父,尸虫又没有开启结界的密匙,它们是怎么进去的呢?”她提出了疑问。   “是啊,我们是用大洛莫的狗牙进出虚空结界的”费叔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哈哈哈”洞窟外传来仙圣子的朗朗笑声,“咣当”一声,真武七星剑摔落到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回声,玄机子和玄真子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实在是扛不动了。   “黄姑娘,这就是僰王山飞雾洞中冒充前辈高人的那头小猪崽儿啊,贫道惭愧,竟然没能认出来。”仙圣子走进藏经洞,目光望着费叔呵呵笑着。   “师父,你们原来认识?”小建诧异道。   费叔见身份已经隐瞒不住了,于是无奈的点点头:“仙圣子道长,别来无恙?”   “方才听‘猪施主’所言,你们已经有了开启结界的密匙?”仙圣子面色发红,显得很是激动,声音微微颤抖着,这下子逃出《敦煌夜魇图》终于有希望了。   费叔闻言与小建面面相觑,都没有吭声。   “不是大落寞的狗牙么?贫道都已经听见了。”仙圣子乐呵呵的说着。   费叔与小建依旧没有说话。   仙圣子面色稍有尴尬,他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黄姑娘,猪施主,贫道替你们找出结界的所在,你们用密匙将我们三人送出《敦煌夜魇图》如何?”   “道长,您能找到结界入口?”小建听罢心中一喜,寻思着现在连自己和师父都出不去画轴了,不过先可以答应下来找到尸虫再说,于是脸上甜甜的一笑,连称呼都用上了敬语。   “贫道已经瞧出了门道。”仙圣子嘿嘿两声。   “入口在哪儿?”小建急迫的追问。   仙圣子微笑不语,此刻是拿把的最好时机。   “好,成交。”费叔则爽快的答应了。   仙圣子满意的点点头,开口说道:“你们可知外面那把宝剑的名字么?”   小建摇了摇头。   “此乃当年平西王吴三桂的贴身佩剑,战场上曾斩敌首无数,至今每当风雨之夜的时候,还时常发出吟啸之声呢。”仙圣子得意的说着。   “为什么?”小建好奇的问。   “怨灵,你想想,死于剑下的冤魂凝聚于剑上不散,每遇狂风大作之际,其愤懑便释放出来。”仙圣子说。   “那跟结界入口又有什么关系嘛?”小建不解道。   “当然有关系啦,”仙圣子嘿嘿一笑,“怨灵乃阴间之物,而虚空结界则介乎于阴阳两者之间,附在真武七星宝剑上面的怨灵应该感应得到结界的入口。黄姑娘,贫道见你与这些虫子似乎渊源颇深,所以就实话说了吧。《敦煌夜魇图》中的这些尸虫并非阳间之物,据唐代《正统道藏》记载,三尸九虫之中的黄伏虫乃是其首领,可以穿梭阴阳之间。为什么成千上万只的尸虫一夜之间统统消失不见了呢?那便是黄伏虫带领着它们穿越进入了结界之中,而你手中的这条蛔虫貌似聪明伶俐,但只是属于低阶的尸虫,虽然可以嗅到同类的气味儿,但却无法找到结界之所在。”   小建和费叔凝神聆听着,这个来自云南的老道修行多年,懂得的毕竟还是不少,解答了自己心中的一些疑惑。   “附在真武七星剑上的怨灵能够感应到阴阳之间的结界所在,现在贫道就实地检验一下。”仙圣子说着,随即吩咐两位师侄儿将宝剑抬入藏经洞中。   玄机子和玄真子两人抬着真武七星剑走进来,将其撂在洞窟的地上,然后垂手站立在了一旁,目光甚至都不敢直视小建。   “众人靠后。”仙圣子解开宝剑上的布套,口中告诫道。   小建惊讶的瞧着这把一人多高,沉重而笨拙的大剑,与电视里面侠客腰间的佩剑完全不同。此剑样式古朴,两面剑锋上还镶着七颗铜钉,好像一点也不锋利,这傻大笨的武器竟然还能斩人无数,她还真有点想不明白。   “可惜在张道陵的虚空中,无法以真气催动宝剑,只能等待其自行感应。”仙圣子说道。   众人屏住了呼吸,目光都盯在了真武七星剑上。   不多时,宝剑终于有了反应……   (第十七窟藏经洞)[jpg]   (洪辨和尚)[jpg]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3章 影窟   众目睽睽下,躺在地上的真武七星剑剑身微微颤抖起来,须臾,众人耳边听到了微弱的叹息之声,但并非出自于一人之口,好似无数人一同发出来的。其音幽怨而苍凉,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般,令人心中顿生怜惜之感。   “呜呜”随即剑上传来幽幽抽泣之声,如海潮般一波波的涌来,直刺耳鼓。紧接着,真武七星剑竟然缓缓的原地旋转起来,“唰唰”的越来越快,在狭小的洞窟内搅起了一股旋风。   小建惊讶瞧着沉重的宝剑缓缓升腾起来,同时也慢慢的停止了转动,最后剑尖径直指向了壁上的石龛。   “闪开。”仙圣子赶紧叫众人站到两侧去。   “嗖”的一下,真武七星剑闪电般的弹射而出,“噗”的扎在了石龛上,入壁数寸。但见石龛蓦地变成了一面“镜子”,反射着藏经洞内的景物,石壁上的彩画,一尊洪辨和尚的石像正在地坛上坐禅   然而,众人却惊讶的回想起,那尊石像并没有在藏经洞中,而是矗立在外面的第十六窟通廊上。   “咦,我们的身影呢?”小建蓦地惊呼起来。   此刻大家才意识到,镜子里根本就没有他们几个人的映像   大家都面面相觑,均感到身上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真武七星剑发出一阵吟啸,剑身冒出咝咝黑气凝聚在了镜子上,越积越厚。   “快把宝剑拔下来!”仙圣子抢步上前抓住剑柄,竭尽全力往外拽,玄机子和玄真子也冲上来,一齐抓住猛拉。   “啪”的一声,三人终于将真武七星剑拔了出来,由于用力过大,连人带剑“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此刻,忽听费叔一声大叫:“小建,快抓住我。”然后张开猪嘴露出那枚尖利的狗牙,纵身跃起一头扎向了那面诡异的镜子。   小建闻言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赶紧双手牢牢的拽住了费叔的尾巴。   倒在地上的仙圣子眼睁睁的瞅着那头小猪崽儿的脑袋、身子、尾巴一点点的吸进了镜子里,然后是黄姑娘的双手、头部以及身子   仙圣子口中声嘶力竭的暴喝一声:“等等贫道!”然后奋力推开压在身上的真武七星剑和俩师侄儿,爬起身扑了过去,幸好刚刚来得及拽住了黄姑娘的一只脚。   小建此刻上半个身子已经没入镜中,突然感觉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左脚,她想都没想,右脚就一下子踹出,正好蹬在了仙圣子的脸上。   仙圣子措手不及,双手松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由于蹬踹的反作用力,小建的下半身快速的没入了镜子里,随同一起进入的还有那团厚厚的黑气。   石龛瞬间恢复了原样,仍旧是一面刻着洪辨和尚生平的石壁,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就仿佛从未发生过的似的。   仙圣子傻傻的坐在地上,目光呆板的盯着石龛。   “师叔,嫦娥仙女回去了?”玄真子方才摔得头昏目眩,爬起来懵懵懂懂的问道。   “回你个头啦!她进去结界了。”玄机子气恼的骂了句。   “还有真武七星剑上的那些怨灵”仙圣子口中喃喃说道。   穿过镜面,费叔和小建“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抬眼望去,这是一间石室,竟与第十七窟藏经洞一模一样。唯有不同的是,地坛之上端坐着一尊洪辨和尚的石像,面目慈祥,微笑着望着前方。   “师父,原来这就是结界啊。”小建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失望的说着。   费叔也是愕然不已,从地上爬起身来。   “奇怪,方才镜子里怎么瞧不见我们的身影呢?难道我们都是鬼呀?”小建嘴里嘟囔着。   “那不是一面镜子,”费叔思忖着分析说道,“而是设置的入口禁制,我们眼睛所看见的其实就是结界内的景物。”   “不就像是扇玻璃窗嘛。”小建鼻子哼了下。   “吱”的一声尖叫,大蛔虫点点惊喜的晃动着小脑袋,欢快的爬出了石室,它方才也随着一同闯进来了,此刻已经嗅到了强烈的同类气息。   “呼噜噜,‘既来之,则安之’,”费叔活动一下四肢,晃动着小尾巴说道,“走,我们也出去瞧瞧。”   那团黑色气团则盘旋在小建头顶数尺高的地方,始终亦步亦趋紧随着。   石室外面与十六窟相似,石壁上的彩绘,佛像雕塑等等,就仿佛像是复制下来的。   点点继续向外爬出了莫高石窟,小建和费叔随后迈步出来,呈现在眼前的景象令人目瞪口呆   阳光明媚,蓝天白云下,一望无际的戈壁滩,空中飞翔着一团团黑色的羌虫。黄沙丘上,尸虫们在欢快的玩耍,巨型虾蟆的身影在纵跃腾挪,白森森的蛔虫与寸虫们在沙子里钻来钻去,这一切都与《敦煌夜魇图》虚空里的景物一模一样,不过那儿是黑夜,而这里则是白天。   “吱”的一声,点点冲下了莫高窟,融入了蛔虫群中,顿时引发了一阵骚动。   就在这时,沙丘中的尸虫们停止了玩耍,全部都聚集起来。但见远处爬来一只巨大的黄皮肤怪虫,面色苍老,髭牙外露,目光睿智,坚韧多褶的皮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菜籽般大小的糜虫,老远就闻到一股恶臭。   费叔微笑着望着它,首领黄伏虫终于出现了。   但见其步履蹒跚的来到近前,疑惑的打量着费叔的颈下,目光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费叔微微一笑,张开了嘴巴,露出那枚大洛莫的狗牙。   “呜呜呜呜”黄伏虫随即双膝冲着费叔跪倒,口中发出惊喜的声音,如同号角般浑厚苍凉。   费叔纵身跃上了黄伏虫的后背,高昂着猪头,得意洋洋的甩动着尾巴,“噗”的放了个小响屁。   一时间,数万只尸虫都爆发出欢呼,“吱吱”、“沙沙”、“唧唧”、“呱呱”的声音不绝于耳,就如同大杂烩般,令人激动和窒息。   小建望着面前的这一幕,心中暗自琢磨着,早晚有一天,要设法将这只神奇的狗牙弄到自己的手里。   “黄伏虫,是你带它们进来结界的?”费叔问。   黄伏虫点点头,面露得意之色。   “那七瓶裸人花汁呢?”费叔继续问道。   “呜呜,呼呼”黄伏虫转身载着费叔朝古城堡而去,众尸虫尾随其后,小建叹息了一声跟了上去。   古城堡墙头上插着破旧的旌旗,横卧在戈壁滩上,显得年代久远和落寂,看上去了无生气。   走进阴凉的城门洞,远远的望见杂草丛中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青石碑,台基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七只石瓶。阶下站着一个老者,正在仰面入迷的观看着上面的石刻,此人正是葛老魇。   “呜呜”黄伏虫一声唿哨,吓了葛老魇一跳。   “呼噜噜,葛老魇,你在看什么?”费叔朗声问道。   “这可是好东西啊,”葛老魇面现沉醉之色,手指着青石碑激动不已的说道,“这是张天师留下的‘破瓦大法’。”   费叔一听脖颈上的鬃毛都竖起来了,声音颤抖不已:“‘破瓦大法?’那可是‘夺舍’啊”   小建见师父激动成这个样子,于是抬眼望向了石碑,见上面刻满了碑文,字迹古朴虬劲,虽然都是繁体字,但也能认出个大概来。   “大道之传,始于太上老君,即道之身也。元气之祖,天地之根本。夫大道元妙出于自然,生于无生,死于无死,生着寄也,死者归也。出在天地外,入在天地间,但往来人身中耳。老子化胡,传破瓦大法于世也”小建口中结结巴巴的念叨着。   “师父,什么是‘破瓦大法’?你说的‘夺舍’又是啥呀?”小建不解的问。   费叔想了想,说道:“好吧,为师讲一个故事,你且听好。古时候位于八仙之首的铁拐李,原名李玄,此人生就一表人材,不但风流倜傥,而且才华横溢。他拜太上老君为师,开始了慢慢的修炼之路,当其修得正果后,便在山洞里开宗立派传道。一天,他对自己唯一的弟子说,自己的魂魄要出去神游数日。这段期间内,身体会寒冷如冰如同死人一般,七日后必将返回。叮嘱其要照顾好师父的身体,若是被狼等野兽吃了,便无家可归了。若是七日到期还没有回来,你就将尸体火化吧,交代完毕后,李玄便随即声断气绝,魂魄神游出去了。   那位弟子谨遵师父的指示,守在尸体的旁边片刻不离。转眼六天过去了,到第七日的下午,李玄依旧没有回来,他便犯了嘀咕,师父做事一向小心谨慎,约期一般都会提前到达,这不是一贯的做事风格。   就在这时,山下村中的邻居跑上山来,告知他娘突患重病,要其赶紧回去,晚了就来不及了。这位弟子孝心很重,看着七日之期马上就要到了,师父应该是回不来了。但自己若是就这么下山,野狼便会来吃掉尸首,情急之下,他便一把火把尸体烧掉了,然后急急忙忙的跑下了山。   七日之期行将结束之际,李玄回来了,进洞一看自己的肉身已被火化,连徒弟也不见了,不由得大为惊骇。因为阳神离开肉身超过七日便会魂飞魄散,他无奈之下只得赶紧出洞寻找替身。正巧,村边有个讨饭的老乞丐刚刚死去不久,此刻已经没有时间挑三拣四了,于是赶紧从其囟门钻入了乞丐体内。等李玄起身一看,这个老乞丐不仅相貌丑陋至极,而且还瘸了一条腿,‘铁拐李’名字就是这么得来的,这也是中国历史上有明确记载的第一次‘夺舍’。”   “哦,我明白了,这石碑上刻的就是‘夺舍’的法术。”小建兴奋不已的说道。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4章 破瓦大法   “没错,”葛老魇嘿嘿笑了,眼睛眯缝起来,挤掉了那两块黄糊糊的眼屎,“破瓦夺舍比苦修千百年聚成人形来的要容易多了,堪称一条修道捷径。”   “葛老魇,你是和黄伏虫一起进来结界的么?”费叔盯着他问道。   “是啊,老夫虽然是鬲虫修炼得道,但还是不能够自由进出虚空,想不到这只来自远古的黄伏虫竟然做到了。”葛老魇啧啧称奇。   “远古的黄伏虫?”小建闻言突然脱口而出,“说不定牠还认识张道陵呢。”   费叔心中一动,低头打量着黄伏虫,柔声问道,“呼噜噜,是这样的么?”   黄伏虫点点头,两颗晶莹的泪珠沁出眼角,面目表情显得异常的苍凉和幽怨。   这老怪物一定有故事,小建心里寻思着。   费叔跳下黄伏虫的后背,吩咐牠带领着尸虫大军离开古城,须臾,立即就清静了下来。   “你也走开。”牠眼珠子一瞪,张开猪嘴露出那枚尖利的狗牙,厉声呵斥着葛老魇。   葛老魇叹息一声,恋恋不舍的望了眼青石碑,然后转身悻悻的去了。   古城内只剩下了费叔师徒俩,但见牠纵身跃上了台基须弥座,仔细的检查那七只石瓶,发现里面的裸人花汁都下去了一大截,不由得张嘴破口大骂:“呼噜噜,气煞老夫,这帮家伙竟然偷喝了花汁。”   小建也跳上去瞧了瞧,不以为然的说着:“师父,不是都还有小半瓶呢么。”   “你懂什么?”费叔气恼道,“尘世间只得这么多了,此花汁不但能极大的助长功力,而且以其调和朱砂画符,具有神鬼莫测的神力。秋波老妪手头就有这种符箓,曾经给了邢书记几张,他就易容变成了有良,进去蓝月亮谷盗出了鬼壶,而且其不会武功还能轻易的摆脱了谷中高手的追击。”   “竟然有这么神奇?”小建闻言惊愕不已。   “是邢书记亲口告诉可儿的,还能有假?”费叔信誓旦旦的说着。   小建心里琢磨着,这可是好东西啊,自己若是易容变成了二丫,岂不就能有良哥长相厮守了么想到这儿,禁不住的“咯咯”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费叔诧异的望着她。   “我在想,若要是学会了‘破瓦大法’,出去夺舍该多有趣儿啊。”小建面色一红,赶紧搪塞道。   费叔闻言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师父,你怎么了?”小建见状惊奇不已。   “为师一直在琢磨着尸蛊术中一个难题”费叔沉吟着说道,“现在终于可以迎刃而解了。”   “什么难题?”   “大洛莫虽然在‘尸蛊术’里讲到了尸虫附身的方法,但却能直接导致宿主的生病和死亡,而且还容易被道家的《太上除三尸九虫保生经》里的药方驱除掉,并且杀死尸虫。如今若是参透张道陵的‘破瓦大法’,尸虫不再简单的附身,而是直接去夺舍,将人身据为己有,控制其思想和肉体,整个中原仍旧是唯老夫是从。原来还笨到搞了个‘鸡舍计划’,现在想起来简直蠢得像猪一样。”费叔呵呵笑道。   师父不就是一头猪么?小建心中想着。   “小建,抱着师父,咱们要抓紧时间参透‘破瓦大法’。”费叔郑重其事的吩咐道。   小建弯腰将费叔抱在怀里,然后仰脸望向了青石碑。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明。无名天地之始,有名天地之母。故恒无,欲以观其妙。恒有,欲以观其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人心为无常多变之物”小建口中结结巴巴的念道,有的字还不认识。   “这是老子《道德经》中的词语。”费叔舒服的蜷缩在小建怀里,感到温香如玉,鼻子里嗅到一股少女清纯甘甜的气息,与老娘们的浑沌污秽味道截然不同。   “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嘛?”小建噘起了小嘴儿。   “哦,”费叔回过神儿来,口中解释道,“老子说,‘道’是表示修仙修真的方法,‘名’是宝器法器以及修炼方法的名称,比如‘破瓦大法’就是了”   这小妞真是个尤物,自己这些年来玩弄的女人不计其数,但没有一个能赶得上她。等自己将来利用‘尸蛊术’控制尸虫,夺舍京城里的高官并入主中原以后,一定要娶小建做老婆,当然自己也要去夺舍一位年轻帅气和健壮的躯体才行。有良这小子独臂残眼实在是太丑了,无需考虑,至于师徒的名分嘛,管他呢,谁说师父不能娶徒弟,江青就自称是毛主席的学生,还不是照娶不误么?牠心里这么想着。   “呼噜噜”费叔美滋滋的进入了梦乡,并打起呼噜,胯间的猪鞭渐渐硬起来。   “师父,你”小建厌恶的将牠撂在了地上,自己继续研读“破瓦大法”。   后面出现的生僻字越来越多,一时间弄得她头昏脑胀,于是索性转身走出了古城堡。   戈壁滩上,尸虫们依旧在沙丘上打闹玩耍,点点远远的望见了小建,于是飞快的爬了过来。   小建伸手将其抓在手里,抚摸着它那滑腻腻的身子,目光望着其两只聪明的小圆眼睛,嘴里不由得叹息说道:“唉,都怪自己平时上课不用心,碑上的字好多都不认得,怎么才能尽快的学会‘破瓦大法’呢?”   “老夫可以教你呀。”身旁突然传来话音,原来是葛老魇。   “你”小建疑惑的望着这个令人恶心的猥琐老头。   葛老魇呵呵一乐:“老夫原本是一只偶然得到奇遇的鬲虫,修行了近千年才聚成人形,其中之艰辛绝非常人所能忍受。但也体会到了一些修行的诀窍,若是想要速成,则必须要走一条捷径。”   “算了吧,我才不信呢,”小建语气充满了鄙夷,“人家修道最后都修成仙风道骨,像八仙里面的吕洞宾,潇洒倜傥。可你呢,竟然还是这么丑陋无比,而且猥琐至极,想必曾经是走火入魔了。”   葛老魇闻言一愣,直勾勾的瞅着小建,不解的问:“难道老夫现在的形象不潇洒和漂亮么?”   小建闻言大笑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这模样好恶心,瞧这两块黄糊糊的眼屎,就像是粑粑,哈哈哈”她实在忍不住了,几乎要呕吐。   葛老魇鼻子哼了下,辩解道:“以鬲虫的眼光看来,老夫现在的样子才是最美的,小女孩儿见识忒浅薄。告诉你,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两坨眼屎,学名据说叫做‘眵目糊’,道家修行时,经常食用其以助开天目呢。”说罢,葛老魇的长舌头探出嘴巴一舔,便将两坨新分泌的眼屎吃进了嘴里。   小建望着他津津有味儿的咀嚼着眼屎,胃中一阵翻腾,“哇”的一声吐了。   葛老魇摇了摇头,这小姑娘也忒娇气了。   小建擦了下嘴巴扭头离去,身后传来葛老魇的话音:“老夫住在西千佛洞第7窟,你要想学‘破瓦大法’就来找我好了,用不了半天包你学会。”   小建带着点点匆匆返回了古城堡内,此刻费叔还在酣睡之中,嘴里不时的发出“呼噜噜”的鼾声。   “师父,师父”她用力的摇晃着费叔。   “哦,师父刚才做了个好梦。”费叔乐呵呵的说道。   “师父这么能睡懒觉,什么时候才能参透‘破瓦大法’啊?”小建不满意的嘟囔着。   费叔抬眼望着青石碑,思索着说道:“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可能需要两个月左右。”   “两个月?”小建闻言顿时沮丧起来,京城里,不知妈妈和姥爷要急成了啥样子了呢。   “张道陵的‘破瓦大法’非同小可,两个月时间学会还算是快的了。”费叔鼻子了哼了声,开始埋头研究青石碑上的法术。   小建强打精神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不认得的生僻字越来越多,唉,还是出去走走吧。   古城堡外,葛老魇已经不在那儿了。   远眺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滩,湛蓝的天空里飘浮着一朵朵白云,自然而恬静,可惜这只是虚空而已,并非真实。小建一面想着心事,信步随意的溜达着,记得好像有句古语,叫做“人生一梦,白云苍狗”,如今自己所处境地何尝不是如此呢。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鸣沙山的西端,蓦然止住了脚步,竟然发现自己正站在西千佛洞第7窟前。   既然来了,索性进去瞧瞧,怕什么?小建心中寻思着,迈步走入了洞窟。   此窟建于北魏年间,是西千佛洞现存最早的洞窟。室内呈方形,前部的人字坡顶已塌毁,后部有直达窟顶的中心塔柱,四面各开有佛龛。正面龛内的佛像已残毁,但塑像身姿挺拔,双肩浑圆,袈裟色彩依旧艳丽。四周窟墙上的壁画有翩翩起舞的天宫伎乐,积绘的佛像以及体魄健硕、粗旷有力的金刚力士,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你终于肯来了”塔柱后突然转出葛老魇,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到的阴鸷笑意,眼角挂着两坨新分泌的黄晶晶眼屎。   “我师父说参透‘破瓦大法’最快也要两个多月,你说半天就行,为什么要骗人?”小建忿忿说道。   “哈哈,老夫在青石碑下不眠不睡数月,自然已经参透,将此捷径说与你听,若是聪明人,还不需要半天呢。”葛老魇嘿嘿一笑。   小建狐疑的问道:“你既然已经学会了‘破瓦大法’,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你猜猜看。”葛老魇目光紧紧的盯着她。   小建想起了仙圣子老道,于是说:“你想让我和师父带你出去,用这个来作为交换。”   “果然聪明,老夫困在画轴中太久了,什么好吃的都见不到,嘴里都淡出鸟了,巴不得早一天出去。怎么样,这样的条件还不满意么?”葛老魇真诚的说道。   “嗯,那好吧。”小建同意了。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5章 夺舍   葛老魇点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在传授‘破瓦大法’之前,老夫需要先了解一下你自身的禀赋,你要如实的回答,否则极易走火入魔。”   “你问吧。”小建点点头。   “好,首先,你都会什么武功?”葛老魇发问。   “不会,从没学过。”小建如实回答。   “嗯,”葛老魇点点头,然后继续问道,“你控制这条蛔虫所用的法术是‘尸蛊术’么?”   “是。”   “尸蛊术学成了么?”   小建摇摇头:“还没有,师父说还有最重要的没教呢。”   “好,情况大致清楚了。现在你且听好,传授‘破瓦大法’的捷径就是灌顶,把老夫参悟到的高深法术在半日内强行灌输到你的身体内,这在藏传佛教密宗里是很常见的形式,明白了么?”葛老魇口吻很是严肃。   小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还要说明一点,这儿是张道陵的虚空,人类的功力和法术都被禁制住了,但虫类却没有。老夫要施行‘灌顶’之术,必须要丢弃现在的形骸,返回至鬲虫原形才可以避开禁制,等一会儿现形后你不要害怕,也无需紧张。”   小建咬紧牙关答道:“你变吧,我不怕。”   葛老魇满意的笑了,解开身上的长衫,胸部露出生有青赤色相杂的如刺长毛。   “你要干什么?”小建面色一红,随即本能的警惕起来,嘴里厉声喝问。   葛老魇用力拽下一根硬橛橛的长毛,然后柔声的解释说道:“‘灌顶’需要从头上囟门处输入,那儿也叫‘天窗’,藏密则称作‘梵穴’。但凡婴儿出生时是开启的,两岁之前闭合,此穴醒神开窍,乃是魂魄进出之通道,灌顶之前需要先行打通。”   小建闻言心中疑惑,以前从未听到过这种“灌顶”法术,自己的脑袋可不能让人乱动,万一给弄傻了,岂不糟糕。此刻,她后悔没有将这件事告知费叔,师父见多识广,一定能够帮助自己拿主意的。   葛老魇瞧出小建内心还在犹豫,于是背起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此事老夫也绝不勉强,想不想即刻学会‘破瓦大法’就全在于你自己了。”   “你拿这根毛是要插进我的脑壳里面去么?”小建小心翼翼的问。   “不不,”葛老魇连忙解释说,“只是用其试探一下梵穴的反应,若是排斥的紧,恐怕马上还不能够灌顶,需要适当加以软化才行。”   “软化?怎么软化?”小建疑问道。   “只有打坐炼功,气冲斗门,这恐怕就要耗时比较久了。老夫瞧你年岁不大,或许正是灌顶的好时机。”葛老魇和善的劝慰着。   “那好吧。”小建终于豁出去了,心想等费叔参悟透还要等两个来月,倒不如让葛老魇灌顶,马上就能学会了。   “盘腿打坐吧,”葛老魇吩咐道,“心无旁骛,凝神聚气于脑瓜顶上。”   小建将手中的大蛔虫点点撂在身旁,然后双手结印,闭上眼睛调息,凝神于头顶。   葛老魇就势往地上一倒,但闻身上皮肤发出一阵“噼噼啵啵”开裂的声音。   小建悄悄睁开眼睛一瞧,顿时吓了一大跳   葛老魇躺在地上,衣服破碎,皮开肉绽,从体内钻出一只硕大如小猪崽儿般的紫红色巨型鬲虫   鬲虫头顶上两根鞭状的触须摇晃着,背甲坚硬而光滑,第一腹节生有青赤相间的长毛,前足灵活,后足则粗大发达。   “嘶嘶”鬲虫口中发出警告,它恢复原形,没有了人类的发音器官,因此不能说话。但见其嘴里龇牙外露,两只小眼睛紧紧的盯住了小建,然后“嗖”的跃起,前足手里攥着那根硬毛便径直朝着她头顶囟门插去。   硬毛准确的刺中小建梵穴,直立在了头皮上并微微颤抖,鬲虫随后俯在她的头顶上紧张观察着。   毛发渐渐的蜷曲起来,随即冒出一丝青烟化为了灰烬,那虫面露喜色,轻轻的探出前足按了按小建的囟门,似乎感觉到很是满意。   此刻小建浑然不觉,也并没有疼痛或是痒麻之感,她冷眼向上斜视着葛老魇的原形,心情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不就是一只大虫子么,有什么可怕的?   就在这时,鬲虫双足捧住小建的脑袋瞧了瞧,然后端坐在了她的对面,后足盘腿趺坐的姿势与人类相同。   鬲虫目光示意小建不要乱动,黝黑的双眸,阴鸷的眼神儿,令她感觉到心底里有些发怵。   突然鬲虫的眼珠颜色渐渐的黯淡了,目光也停滞呆板,仿佛死去了一般。   小建的肉眼根本瞧不见,鬲虫双目之间逸出了蛋黄般大小的一颗球状物,散发着一丝淡淡的腥气,凌空缓缓的飘浮过来。   蓦地,她感觉到头顶囟门处一热,好似有东西闯进了脑壳之中   怎么会这样?小建顿感一阵迷茫,这葛老魇会不会骗了她,这根本不是什么“灌顶”传授“破瓦大法”,而是想要夺自己的舍!   葛老魇释出的元神轻易的进入了小建的体内,这小女孩儿果真未曾修炼过武功,突破囟门时没有遭遇到任何内力的抵抗。如此下去,用不了一个时辰,自己便可以吞噬化掉她的元神,将其身体据为己有。   “八冥之内,细微之中,玉精流液,下镇人身。泥丸绛宫,中理五气,混合百神,十转回灵。”道家谓“泥丸宫”位于囟门之内,乃是人体元神所居之地,诸阳之会。《道枢.平都篇》云:“天脑者,一身之灵也,百神之命窟,津液之山源,魂精之玉室也。故曰泥丸。”   葛老魇的元神突入了小建的泥丸宫中,由于她从没修炼过,因此元神尚在沉睡之中,个头也只有花生米粒般大小。   鬲虫元神见状大喜,扑上前去便要将其吞噬掉,然而就在这时,怪事发生了   但凡人体有三宫:上元宫,即泥丸宫;中元宫,就是心也;下元宫,脐下三寸,谓之丹田。   此刻,外敌入侵泥丸宫,由于其与体内百节相通,小建丹田内的先天元气迅即做出了反应,自出生以来便沉睡着的元神终于被唤醒了。   当年郭璞自创中原第一邪术“中阴吸尸大法”的时候,深感此功太过阴损,于是设下了禁制,只有在师父死后,方可嘴对嘴的传授于徒弟,而这种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他的原意本是想就此封棺终结。但郭璞却忽略了一点,该法术乃是集人体所有经脉与上中下三元宫通力所为,早已植根其髓,成为后天元气的一部分了,而这些却是可以间接隐形遗传的。   黄建国在古墓中得到了郭璞百分之七十的“中阴吸尸大法”,当年在京城东来顺饭店门前,他第一次与汽车内自己的女儿近在咫尺。父女之间的那种强烈的血缘感应令其体内骤然真气汹涌澎湃,情不自禁的隔空反哺了一口浓郁的后天元气,透过摇下的车窗直接侵入了小建囟门之中,其隐形遗传基因随之种入了小建的体内,潜移默化的等待着时机萌发。   此时,泥丸宫中的鬲虫元神已经张开大嘴将小建的弱小元神吞噬入腹,然后欲将其尽快的融化掉。   就在这时,一股弱小的吸力却在悄悄的反噬着鬲虫的元神,将其如同抽丝剥茧般一点点的吃掉。   鬲虫元神大吃一惊,越是竭力想要消融那颗弱小的元神,对方反噬力也就越大,最终形势竟然发生了反转,吸力渐渐的增强,竟毫无止歇之意。   洞窟内,小建的脸上也在急遽的变化着,先是面色苍白,转而发青,继而赤红,身子也禁不住的颤抖起来。   此刻,她虽然睁着双眼,但却处于无意识的状态。而对面端坐着的葛老魇则不然,牠毕竟修行千年,元神出窍后,识神仍旧保持着警觉。牠意识到出问题了,泥丸宫夺舍已经遭遇到了顽强的抵抗,一种未知的力量正在一点点的消耗着自己的元神。   不好,这样下去非但夺舍不成功,还极有可能反遭其害。想到此,牠急忙举起两只前足,用力的向小建的囟门凿去,欲破开天窗,宁肯毁了这具漂亮的年轻躯体,自己也要抽身而退   “嗖”的一道白光闪过,大蛔虫点点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挺身而出,闪电般的弹射出去,凌空以自己滑腻腻的躯体将鬲虫的两只前足瞬间缠住,然后昂起脑袋避开鬲虫的硬甲,“喀嚓”一口咬在了牠凸起的眼睛上。   “噗嗤”一声,鬲虫的左眼珠子被咬爆了,喷溅出赤黑色的液体。   鬲虫疼得呲牙咧嘴,流淌下稀溜溜的黄色眼屎水,但苦于双足被缚,一时间难以挣脱出来。   小建的泥丸宫内,自身元神依靠着经络内源源不断提供的莫名吸力,反噬的动能越来越大。而此刻鬲虫的元神则不断的萎缩和干枯,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似的,最终被全部吸食吃掉了。   鬲虫死了,尸体轰然倒在地上,点点松了口气,放开牠的双足,重新回到了主人的身边。   此时,小建的面色渐渐的恢复了原貌,神智清醒过来,双眸水灵灵的,脸颊上挂着两块红晕,像是刚刚饱餐了一顿似的。   “咦,点点,你这是怎么了?”她惊讶的瞅着大蛔虫嘴角边挂着的黄灿灿眼屎水。   “吱吱”点点眨了眨眼,颇为得意的叫了两声。   小建低头望去,鬲虫的尸体静静的躺在了那儿,一只眼睛爆裂,更无一丝气息。   奇怪,葛老魇怎么会一下子就死了呢?她皱了皱眉头,回忆着“灌顶”时的种种异象,牠似乎在有意欺骗自己,真实目的是想要夺舍。   点点,一定是它咬死了葛老魇,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儿。   小建最终想通了,高兴的抓起大蛔虫,在它脑门上亲了一口。然而,其并不知道,是父亲的遗传拯救了她,自己体内的“中原第一邪术”基因已经被悄然激活了。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6章 梦境   洞窟内,葛老魇的尸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小建厌恶的扭头瞧了一眼,然后带着点点赶紧离开了。   走过沙丘,返回到了古城堡,远远瞥见费叔仍在目不转睛的盯着青石碑,嗓子里“咕噜咕噜”的念叨着。   “小建,你去哪儿啦,修炼时要用心揣摩才是,不能老是贪玩儿。”费叔批评说。   “师父,这上面好多字都不认识呢。”小建噘起了小嘴儿。   “嗯,也难怪,现在学校的教育水准实在是太差了。”费叔也不无抱怨的说道。   “师父学会了‘破瓦大法’交给我就好了嘛,人家嘴里好渴,喝点裸人花汁吧。”小建说着爬上了须弥台基,倾斜石瓶喝了一大口,咂吧咂吧嘴,感觉如同花蜜一般的清甜。   “千万省着点喝,”费叔见状赶紧说道,“尘世间可就唯一这么一点了。”   “师父,你都看了这么久,参悟到了啥呀?”小建问。   “嗯,破瓦夺舍总共有好几种方式,比如胎生夺舍、寿终夺舍、飘魂夺舍和附体夺舍等。胎生夺舍,就是修行者在圆寂的时候,将自己的元神出窍去夺舍此刻正好出世的婴儿肉身,将其据为己有,密宗称之为‘转世灵童’。寿终夺舍,则是修行者圆寂的时候,元神夺舍刚刚寿终去世的老人躯体。另外需要注意的是,夺舍的时间与季节和温度气候有关,血液与心脏不能够凝固,肉身也不能太过僵硬。若是夺舍入老弱病残者的躯体里,非但存活不了多少年,而且还会跟着病躯一道受苦遭罪。遇上这种事情,无奈只有等待着再次夺舍,然而夺舍的次数多了,元神就损耗特别大,修行也会大打折扣。”费叔耐心的解释着。   “不好,都不好,”小建不屑的说道,“第一种夺舍变成了婴儿,又屙又尿的埋汰死了。第二种是老头老太太,又老又丑还一身的病,活遭罪呢。”   费叔面孔一板:“师父正在讲解‘破瓦大法’,你要用心听着。”   “是,师父。”   “飘魂夺舍呢,就是修炼者圆寂时,元神离体以后夺舍失败或是没有碰到合适的目标,变成了孤魂野鬼。此刻,唯有在外继续飘流寻找机会,譬如遇见中毒、车祸、溺亡以及自杀的人等等,这种躯体则往往比较健康,是不错的选择。”费叔继续解释。   “那附体夺舍呢?”小建问道。   “嗯,附体夺舍就是元神附在活人身上,形成两魂同体。一般来说,但凡身子虚弱或是阴气太重之人,就容易被孤魂野鬼夺舍。虽然附了体,但毕竟是借宿客,宿主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仍占据主导地位。当然也有宿主寿尽,附体元神反客为主占据肉身的。”费叔尽可能说得通俗易懂一些。   “就这些么?”小建听罢不免感觉到有些失望,似乎“破瓦大法”也没有太大的神秘感。   “还有一种更高层次的夺舍,对于我们来讲是最为紧要的。”费叔停顿了一下,语气郑重的说道。   “是什么?”小建提起了兴趣。   “移魂术,”费叔嘿嘿一乐,“就是用‘破瓦大法’将某个人的元神移出并夺舍到另一个人的躯体里面去。”   “师父,你的意思是说”小建思索了下恍然大悟,“也可以把尸虫的元神夺舍到某些人的肉身中么?”   “呵呵,聪明。”费叔闻言大加赞赏。   “那么,拿尸虫去夺什么人的舍好呢?”小建疑惑的望着牠。   “呼噜噜,当然是高官了,越大的越好。”费叔阴鸷的目光直视天际,此刻胸中已是踌躇满志。   “师父,我有点累了,想要睡觉。”小建打了个哈欠,方才体内元神的那一番生死搏斗,令其异常的疲倦。   “嗯,找个洞窟去睡吧。”费叔依旧潜心钻研着,心无旁骛。   小建带着点点出古城,径直走进了莫高窟,然后随意来到一间洞窟,原来却是结界入口的第十七窟。   洪辨和尚的雕像仍旧默默的端坐在低坛上,嘴角慈祥的微笑着,目光和善。   小建哈欠连连,眼皮都睁不开了,就势背倚地坛靠在雕像上迷迷糊糊的睡去了,点点则静静的盘卧于膝上。   “哈哈哈”蓦地,一阵笑声自耳边响起,音质古朴苍凉。   小建猛然间惊醒,睁开了眼睛四处望去,并未发现有人。   “谁?谁在笑?”她张口警觉的问道。   “小姑娘,你的体内有邪气啊。”那声音就在头顶上响起。   小建扭头仰脸望去,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赶紧站起身来,低坛上一位盘腿打坐的老和尚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咦,你不是洪辨和尚的雕像么,怎么会活了呢”小建瞠目结舌,嘴都闭不拢了。   老和尚微微一笑:“老衲已经在这儿打坐了一千年,你是第一个进来结界的人。”   “哦,大师你好,我叫黄小建,家住在北京。”小建赶紧自我介绍,言语很是恭敬。   “嗯,让老衲瞧瞧你体内的那股邪气从何而来。”洪辨和尚伸出干枯的手掌,轻轻的按在了小建的头顶百会穴上。   “咦”洪辨老和尚吃了一惊,撤回手掌沉默良久。   “大师,怎么了?”小建感到诧异。   洪辨老和尚睿智的目光盯着她,口中缓缓说道:“老衲发觉你体内下丹田有股微弱的老阴之气,虽然是处于萌芽阶段,但却是怨毒无比,你曾经有过什么奇遇么?”   小建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的奇遇多着呢,干嘛要告诉这个素不相识的老和尚?   “那你是如何来到这张道陵虚空结界的?”老和尚和蔼的询问着。   “是师父带进来的。”小建如实回答。   “哦,你师父姓氏名谁?能进来结界的可都不是泛泛之辈。”   “嗯,他叫费叔,是头小猪。”小建笑吟吟的说。   “猪?”洪辨和尚显然大为吃惊,随即问道,“是一只修行得道的猪么?但这里却也不是轻易就能进得来的。”   “嗯,”小建点点头,“牠有一枚大洛莫的狗牙,就是用它进来的。”   “狗牙?”洪辨老和尚挠了挠秃顶,感到有些困惑不已,口中喃喃自语着,“这是怎么了?一千多年都见不到人,如今结界竟然连猪和成千上万的尸虫都进来了。”   “是进来,但是却出不去了。”小建幽幽的说道。   “哦,是画轴卷起来了么?”洪辨和尚微笑道。   “是啊,万一画轴一直这样,我就只有老死在这里了。”小建双睑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洪辨和尚见小建如此难过的样子,于是叹了口气,安慰说道:“张道陵设置的这个虚空还有另外的通道。”   “是么?”小建一听怔住了,连忙问道,“在哪儿?”   “就在古城堡里面的一口枯井内,但只是一单向通道,只能从外面进来虚空,而不许出去。”洪辨和尚思索着。   “那还是出不去啊。”小建刚刚燃起的希望顿时破灭了。   “这也未必,”老和尚沉吟道,“你们既然有进入虚空结界的那枚狗牙,兴许可以一试。”   “谢谢大师。”小建又高兴了。   “孩子,‘人之初,性本善’,你尚且年幼,世间红尘滚滚,物欲横流,万万不可迷失了本性,最后导致业力报应。”洪辨老和尚郑重说道。   “大师,我不明白。”   “这个日后自知。”老和尚长叹了一声,然后闭上双目不再吭声了。   小建蓦地一个激灵儿,从睡梦中警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旧依偎在洪辨和尚雕像的脚下。回身望去,老和尚端坐低坛,嘴角默默的微笑,目光和善,依旧是一尊雕像。   哦,原来是做了个梦啊,小建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   老和尚,尽管梦里的事儿不知是真是假,总之你是个好人,给你磕个头吧。她双膝跪下,“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带着点点走出了洞窟。   回到古城堡,远远的便听见青石碑下传出“呼噜噜”的鼾声,费叔四仰八叉睡得正香。   小建默默的坐在须弥台基上,趁机喝了点裸人花汁,然后手托着腮陷入了沉思之中。   古城堡内的枯井,张道陵设置的单向通道听人说,梦中的事情可都是反的,不知道是也不是。   正在苦思冥想之际,耳畔响起费叔的说话声音,师父醒了。   “小建,你怎么去睡了这么久?”费叔疑惑的目光望着她。   “没有啊,我就只打了个盹儿。”小建分辩道。   “何止打个盹儿,估摸着已经有一天一夜了。”费叔不满的说着。   这么会呢?小建糊涂了,嘴里自言自语:“不就是做了个梦嘛,好像连半个小时都没有。”   “什么梦?”   “在梦里,那个洪辨老和尚忽然活了,还告诉我说古城堡里有口枯井,那是张道陵设置的另一条虚空通道”小建疑惑不解的嗫嚅道。   “另一条通道!”费叔闻言大吃了一惊,口中急忙追问,“快把梦到的事情如实告诉师父。”   小建大致讲了下通道和狗牙,并未提及老和尚所说体内的什么淫邪怨毒之气,自己哪儿有嘛?他肯定是看错了。   “单向通道”费叔嘴里叨咕着,随即说,“走,我们去找找那口枯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在城堡内,一片齐人高的蓬蒿杂草之中,费叔和小建果真发现了一口枯井,望下去很深,里面凉森森的不见底。   “这么深,怎么下得去啊。”小建心里感到有些惧怕。   “嗯,现在还不是闯进去的时候,”费叔思忖着,“先需要将‘破瓦大法’背下来,即便出去后也可以继续参悟。”   他俩于是又回到了青石碑下,接下来的两天里,费叔努力的将上面所有文字一字不漏的统统记在了心里。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考虑离开《敦煌夜魇图》了。”牠终于松了口气说道。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7章 敦煌   “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小建高兴的拍起手来。   费叔沉吟着说道:“洪辨和尚在梦里不是说古城里的这口枯井是单向通道只进不出的么?所以先别高兴得太早,我们虽然有大洛莫的狗牙,也不一定就能出得去呢?”   小建闻言兴奋的情绪一落千丈,嘴里嘟囔着:“师父,那我们也得试试啊,哪怕多试几回呢。”   “嗯,那是自然。”费叔若有所思。   “师父,我们把这些尸虫全部带走好不好?”小建问。   费叔思索着说道:“暂时还不能带它们出去,一来为师的‘破瓦大法’还未参悟透,二者如果真的出了画轴,这成千上万只尸虫还不得把凤凰古城搅得鸡犬不宁?我们还是先出去看看,这幅《敦煌夜魇图》究竟落于了何人之手,然后择机带着画轴一同离开。只要画轴在手,就等于尸虫跟在身边,将来随用随取,岂不方便之极?”   “还是师父考虑的周到。”小建心中释然。   “这两天,怎么没瞧见葛老魇?”费叔问。   小建赶紧摇头:“不知道啊。”心中暗道,夺舍的事儿还是不要说出去,省得师父又要埋怨自己不认真修行,到处闯祸了。   “走,我们去找找。”费叔说罢纵身往小建怀里一蹦,两人随之走出了古城堡。   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尸虫们依旧在漫漫黄沙丘上嬉戏玩耍,但唯独不见葛老魇的身影。   费叔吩咐小建,让大蛔虫点点去寻找。   小建无奈只得从腰间抽出点点,口中念了句巫咒“呜嗨嘶咪哒”,命令它去找寻葛老魇。   点点先是迷茫的愣了下神儿,目光困惑的瞅着主人。   “快去呀。”小建催促道。   点点这才弓起身子,蜿蜒着直奔莫高窟爬去,小建和费叔尾随其后。   一边走着,小建心里盘算着,反正葛老魇已经死翘翘,自己一问三不知就是了。   点点径直爬进了第七窟,费叔入内见状大吃一惊。   葛老魇的肉身上爬满了恶臭如烂李般的黑色肉虫、首尾相衔的寸白虫以及红色的赤虫,早已经将其啃食干净,只剩下了一副白森森的骨头架子。而那只巨大的鬲虫真身上,几只硕大的虾蟆胃虫和巨蚁肺虫正在“咔嚓咔嚓”撕咬硬甲,也已经吃得所剩无几,两根触须滚落在了一边。   “呼噜噜,葛老魇竟然被其它尸虫给吃了”费叔愕然不已。   小建微笑着说道:“它们一定是饿了。”   “吱吱吱”大蛔虫点点好像发现了什么,葛老魇的长衫内鼓鼓囊囊,好像掖藏有什么东西。   小建上前摸了摸,然后将其掏了出来,竟然是一幅古旧的画轴   费叔与小建面面相觑,“打开它。”费叔吩咐说道。   小建轻轻的解开系带,然后将画轴徐徐展开,原来是一幅古代山水画。浩瀚的江水,岸边站立着几个身着唐代服饰的人,有道士、官员、老头和一个小侏儒,画首题写着《水龙斩破局图》几个大字,落款为褚遂良。   “褚遂良?那可是初唐时期有名的画家啊。”费叔自言自语着。   “不就是一幅古董字画么?没啥大不了的,姥爷的书房里就有好几幅呢。”小建撇撇嘴,满不在乎的说。   费叔沉吟片刻,然后吩咐道:“先把它收起来,葛老魇既然能够珍藏在身上,必然有其原因,等以后为师再慢慢的琢磨。”   小建卷起画轴系好,然后伸手捞起点点缠在了腰间,抱着费叔走出了第七窟。   抬眼望去,自己脑袋顶上的那团黑气仍在一丈多高的半空里盘旋着,有点吓人。   “师父,这黑气干嘛总在我的头上呢,如果妈妈看见了会吓死的。”小建骤起了眉头,担心的说道。   费叔叹息一声:“它们是当年被平西王吴三桂斩杀之人的怨灵,凝聚在那把‘真武七星剑’上三百多年不散。如今在虚空里才终于摆脱了那霸道剑气的束缚,以为师之见,它们也是想跟随你出去吧,回到尘世之中。”   “哦,”小建若有所悟,怜悯的说道,“它们其实也怪可怜的,就带着一道出去好了。”   身形巨大的黄伏虫就趴在莫高窟下的土坡上,默默的望着沙丘中嬉戏的尸虫,由于年岁太大,身子骨懒散,已经不太愿意活动了。   费叔蹦上牠的后背,拍了其脑门一下,黄伏虫慢腾腾的站起来,朝着古城堡蹒跚着走去。   进入了城门楼,最后来到那口枯井的旁边。   费叔一跃而下,站在了斑驳的青石井沿儿上。   “呼噜噜,黄伏虫,这里是个结界的出口,但是不知是否一定能够出的去。我们师徒准备先进去看一看,如果真的成功了,再找适当的时机回来接你们,听懂了么?”费叔严肃的说道。   黄伏虫点点头,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   小建低头朝枯井内望了望,漆黑一片,遂丢了块石头下去,听得“咕噜噜”一阵响动,原来底下是有斜坡的。   “师父,没有水声,果然是口枯井。”她说。   “嗯,你抱紧师父,咱们一起跳下去。”费叔思忖道。   “不行啊,师父,这么深肯定会摔个半死,至少胳膊腿儿也会折断的。”小建嘟囔着。   费叔摇摇头:“放心,这里是虚空,张道陵既然设置了这个通道,必然有其安全保障。因为在这儿的所有人武功都被禁制住了,而且结界中连条绳索都找不到,肯定事先已经考虑到了。”   小建还是不放心,两条腿发抖。   “你难道不想回家了么?”费叔脸色一板,“那好,你就留在结界里好了,师父自己出去。”   小建无奈,只得横下一条心,弯腰抱起了牠。   “跳下去!”费叔在她怀里喝道。   小建眼睛一闭,纵身跃下了枯井。   黑暗中,小建觉得身子忽忽悠悠的下沉,并非如石头那般的快速坠下,井底是一道斜坡,她顺着滚了下去。费叔则张大了嘴巴,呲着那颗大洛莫的狗牙,喉咙里紧张的“呼噜呼噜”直响。   最后终于停住了,小建松开费叔,拍拍身上的灰尘爬起身来。   这儿是一座巨大的地下洞窟,空荡荡的,一丝光线从斜洞里反射出来,勉强辨认得出周围的景物。   “咦,师父,这里好像并没有出去虚空啊?旁边有亮光的洞口,咱们不就是从那儿滚下来的么?”小建疑惑的说道。   费叔此刻刚刚合拢了嘴巴,牠也同样是迷惑不解,于是跑到了斜洞口朝上望了望,看不到井口,斜道很长。   “没办法,我们只有先攀上枯井回到结界中另作打算了。”牠无奈的叹息道。   其实斜坡并没有那么陡峭,也不很光滑,小建怀里揣着《水龙斩破局图》画轴,双手攀爬,照顾不到费叔了。   费叔四条细细的猪腿更加灵活,跟在小建的身后亦步亦趋,竟丝毫不落后。然而两人都没有留意到,那团黑气已经飘出了井口。   当爬到斜坡顶端的时候,已经可以望见脸盆大小井口的蓝天了,但还有数丈高的陡直井壁,根本就无法攀爬。   “完了,我们困死在枯井里了。”小建这下子是真的绝望了。   费叔默默的盯着井口,似若有所思。   “师父,怎么办啊?”小建的话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小建,瞧井口,你都看见什么?”费叔突然问。   小建望了望,说:“蓝天白云呗。”   费叔呵呵一笑:“那白云是不是在飘着”   “是啊。”   “虚空结界里面的云彩是不会动的。”费叔严肃的说道。   “对呀,”小建恍然大悟,高兴的大声说道,“这可能不是虚空”   “也许是凤凰古城的什么地方。”费叔微笑着点头。   “喂,有人吗”小建扯开嗓门,尖声叫喊了起来。   就在这时,井口传来了说话声,随即见到几个头戴遮阳帽的游客探头望了下来。   “哎呀,有人掉井里啦!快叫人来救援”有人惊呼道。   不多时,听得井沿儿上面人声吵杂,随后一条绳索从井口慢慢的顺了下来。小建兴奋的双手牢牢抓住,费叔则叼住她的裤腿,一同被缓缓的拉拽了上去   最后小建被成功的拽到了地面上,在场的游客们登时欢呼起来。   “咦,怎么还有一头小猪崽儿?”人们惊奇的望着费叔。   小建诧异的环顾四周,惊讶的发现自己仍在古城堡中,蓝天白云、蓬蒿杂草、古城墙上飘动着的破旧旗帜   “这是哪儿?”她口中茫然的说道。   “这孩子吓傻了吧?这里是敦煌莫高窟啊。”有位老年妇女怜惜的目光看着她。   “这儿”小建还是懵懵懂懂,嘴里自言自语着,“不是凤凰古城么?”   旅游车司机卷起拖车用的绳索,对小建关切的说道:“小姑娘,先回到车上休息下吧,你家大人呢?”   小建弯腰抱起了费叔,跟着大伙儿走出了古城堡,发现外面停着好几辆旅游大巴,莫高窟下面也有不少游客,大都戴着遮阳帽和墨镜,手里拿着矿泉水瓶和照相机,不停的摆姿势拍照。   “小姑娘,先喝点水吧,回到宾馆后请医生检查一下。”那热心的司机说着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小建抱着费叔坐在车里,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感觉到无比的甘甜,还是尘世间好啊。   “给师父来两口。”费叔在她怀里悄声说着。   小建往费叔嘴里灌了半瓶子下去。   费叔咂咂嘴巴偷偷说道:“我们得悄悄溜走,不然回到宾馆警方盘问起来,就说不清楚了。”   小建点点头,抱着费叔溜下了车。   此刻,夕阳西下,已近黄昏,旅游大巴司机按响了喇叭,召唤游客们返回各自的客车。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8章 隐居   然而,谁都没有留意到,小建和费叔已经悄悄的躲进了古城堡里,那团黑气仍然盘旋逗留在城堡的上空。   小建和费叔一直等到天色完全黑了,四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时,才悄悄的从古城堡里出来。   皓月当空,戈壁滩上清凉一片,远处的景区管理处建筑亮着灯光,有值班巡逻人员在晃动。   “师父,我们去哪儿呢?”小建茫然的说道。   费叔想了想,说:“为师多年前,曾经来过敦煌,莫高窟前去敦煌市区直线距离不过只有十多公里,你看西北方向的那片灯光就是了,我们就步行前往好了。”   小建为难的瞅着戈壁滩,叹了口气,抱着费叔走上了漫漫黄沙丘。沙漠的夜晚,气温骤降,费叔依偎在小建的怀里温暖舒适。牠身子还有意往内贴紧,耳边听着少女心房青春的“嘭嘭”搏动声,安逸的慢慢闭上了眼睛,嘴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月光下,戈壁滩显得格外的荒凉,四下里静寂一片,偶尔听得到黄沙下有“簌簌”响动,令小建胆战心惊。   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望着天边的灯光还仍然十分的遥远,可自己却已经累得不行了。小建撂下费叔,一屁股坐在了沙丘上歇息,口中不停的喘着粗气。   她抬眼望去,右前方不远处有一片茂密的树林,里面隐约透出微弱的灯光,像是有人家居住。   就在这时,黄沙丘上又传来了“簌簌”的响动   月光下,七八条手腕粗的毒蛇正扭动黄褐色的身子朝她蜿蜒而来。这些蛇在黄沙上的游动速度很快,转眼便到了跟前,将小建四面团团围住。但见蛇尾直立上翘,并发出“沙沙沙”的清脆响声,小建此刻脸都吓白了,她以前看过电视里面的动物世界,知道这是响尾蛇,毒性极大。   “师父,师父快醒醒,有毒蛇!”小建惊呼道。   费叔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嘴里嘟囔着:“已经到敦煌市区了?”   “是响尾蛇!”小建吼道。   “什么,响尾蛇?”费叔打了个激灵儿,定睛细瞧,顿时吓得困意全消,屁股朝着小建的怀里退缩,嘴里结结巴巴的说着,“快,快把点点放出去!”   小建心中可舍不得,点点跟那些粗壮的响尾蛇比起来简直太弱小了,但此刻已别无选择。   “呜嗨嘶咪哒”她一声轻呼,然后抽出大蛔虫抛到了响尾蛇的面前。   点点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大洛莫的结界中,它从来都没有见过蛇类,以为这些也和自己一样都是虫子,无非个头大一点而已。   “吱”它毫无畏惧的发出恐吓声。   响尾蛇们抖动着的尾巴停歇下来,面面相觑,惊奇的目光盯着这条怪异的白色细长虫。   点点慢慢的弓起身子,转动着小脑袋,伸出圆形的嘴巴,里面满是细细的小牙   响尾蛇们纷纷聚集到了一起,各自探出口中的粉红色蛇芯子,凌空伸缩晃动着,捕捉着来自空气中的讯息。   “呜嗨嘶咪哒!呼噜噜”费叔突然在小建的怀里一声暴吼。   小建冷不丁的吓了一跳。   费叔哈哈大笑:“想不到大洛莫的‘尸蛊术’对蛇类也管用,小建,试试使用其中的‘驭虫术’,为师已经教过你了。”   小建闻言半信半疑的双手指勾成指环,小指呈“兰花指”,口中默念起“驭虫术”巫咒   但见那些响尾蛇先是愣了片刻,然后转向了小建,各自弓起身子昂起了脑袋,一同摇摆舞动起来,眼睛里充满着敬畏的神情。   “哗啦啦,沙沙沙”蛇尾发出悦耳的声音,虽不说抑扬顿挫,但也有那么一丝韵味儿。   小建见状大喜,手臂一挥,意念驱使它们速速离去。   响尾蛇随即掉转身子“簌簌簌”的远去了。   “师父,太好玩儿了。”小建兴奋莫名,有点恋恋不舍的目送着它们消失在了黑暗中。   费叔意犹未尽的说道:“‘尸蛊术’果然博大精深,看来除了操控尸虫之外,对尘世间的动物和昆虫也同样有效。大洛莫在结界中的遗言中说,此术乃远古洪荒时代的先民创出,在中原早已失传,只有僰人暗中传承了下来。如今纵观天下,也就唯有我们师徒二人懂得这一旷世奇术了,哈哈哈呼噜噜”说罢狂笑不已。   小建也来了精神,踌躇满志的说道:“本姑娘懂的东西连有良哥也不会呢,等见到了他,肯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的。”   费叔闻言心下暗道:“这小丫头还是念念不忘那个臭小子,所以暂时还不能让他们见面。自己目前仍然还是猪身子,一切都需要小建帮手,等参悟透了张道陵的‘破瓦大法’之后,去夺个年轻帅哥的舍,想必到时候这丫头会情难自禁,投入我费叔的怀抱。届时两人郎才女貌,共闯天下,双栖双宿,比翼齐飞,并蒂连理,举案齐眉,夫唱妇随,岂不快哉?呼噜噜”   “走,我们继续前进。”牠纵身窜进小建的怀中,美滋滋的说道。   “师父,我实在是累了,前面好像有个小村庄,我们就到那儿借宿吧。”小建指着不远处的那片小树林。   “也好,就去瞧瞧。”费叔心理寻思着,只要暂时别回京城就行,找个隐秘之所,尽快的修炼成“破瓦大法”。   清凉的月色,那团黑气悄无声息的盘旋在半空里,依旧没有散去。   小建抱着费叔走进了树林,这儿果然是一个只有十余户人家的小村庄,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煮羊肉的香气,村民们正在吃晚饭。   小建走到就近一户人家的院落,上前敲了敲门。   “汪汪”屋里传来一阵狗吠声。   “嘎吱”一声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身材高挑,身上透出一股西北人的粗旷与豪迈。   “土豆,别叫了,”那姑娘柔声呵斥着,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建,口中啧啧赞道,“哇,你长得好美啊,像是敦煌飞天下凡。”   小建脸微微一红,说道:“打扰了,我叫黄小建,是来莫高窟游玩的。天色已晚,我们想在你们家里借宿,不知行不行?”   “我们?”那姑娘往小建身后瞄了两眼,诧异道。   “哦,就是我和小巫。”小建晃了晃怀里的费叔。   “呼噜噜”费叔喉咙里咕噜两声,算是打了招呼。   那姑娘似乎显得有些为难,口中抱歉的解释说道:“我们是回民,这头小猪崽儿就不是太方便了。”   小建低头看了眼费叔,似乎显得有些失望。   “我们这个回民村叫马家沟,只有一户外来人家是汉人,要不我带你去他家问问可好?”姑娘热情的说道。   “那就多谢了,”小建客气的道谢,随即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马贺兰。”那姑娘答道。   土豆是一条土黄色的小狗,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带路,马贺兰领着小建来到了树林的深处。那儿有两间孤零零的红砖瓦房,在房后不远处,还有一间破旧的青砖老屋,周围只此一户人家。   “这个汉人老头名叫陆晓机,是我们这个村的教书先生,一个人在马家沟好多年了,很有学问的。”马贺兰介绍着说道。   费叔闻言心里琢磨着,此处倒是很幽静,关键是离着古城堡很近,炼成“破瓦大法”后进出虚空十分便捷,而且戈壁滩地旷人稀,带着尸虫出来也不易为外人所察觉。   “陆老师”马贺兰扯起嗓门喊了起来。   门开了,屋里充斥着一股熬猪油酥的浓郁香气。   一个秃脑瓜顶,颌下一缕山羊胡子的肥胖老者惊讶的打量着小建,这里地处偏僻,很少有外人来。   “蒙蒙,这是”老者诧异的目光。   “她叫黄小建,是来莫高窟旅游的,天黑迷了路,想要借宿一晚。她还带了一头宠物小猪,我们都不大方便,所以就带来老师您这儿了。”马贺兰解释道。   “哦,这样啊,没问题,请进来吧。”陆老师欣然同意了。   屋里的摆设很简陋,但各类书籍却是不少,书架上堆得满满的。   “小姑娘从哪儿来?”陆老师问。   “北京。”小建答道。   “首都啊,好远哦,”陆老师呵呵说道,“你先坐着,我去弄晚饭来吃。”   “谢谢陆老师,我就先回去了,你屋里的味道好呛人,”马贺兰皱着眉头,对小建热情的一笑,“明天一早我来送你到敦煌。”说罢带着小狗土豆赶紧跑出去了。   晚饭后,陆老师拿着手电筒带小建来到了房后的那间旧屋,这是他以前居住的老宅。房内也是堆了不少的书籍,上面积满了灰尘,陆老师点起一盏油灯,简单的清扫了一下,嘱咐她早点休息,然后便关好门出去了。   老宅子里没有通电,看来一直空关着,只是当作了库房。   “好埋汰啊。”小建望着破旧不堪的屋子,皱起了眉头。   “这里环境还不错,”费叔倒是很满意,“我们可以暂时租住隐居上一段时间,就在这里参悟‘破瓦大法’。”   “我才不要呢,连个抽水马桶都没有,”小建反对道,“师父,咱们回京城修炼条件不是更好吗?”   费叔嘿嘿一笑:“这里十分的隐秘,距古城堡也近,将来带尸虫们出来很方便。目前来看,张道陵的画轴不知落入了何人之手,也许早就不在凤凰古城了,那口枯井是我们进入虚空的唯一通道。若是回到京城,要想着再入虚空,还得跑来这数千里之外的敦煌,实在是麻烦至极。”   小建一想,师父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自己一旦回了家,肯定会被姥爷看得死死的,再要想着离家出走可就不容易了。   “好吧,我们就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不过明天要去敦煌买点生活用品才行。”她答应了。   费叔晃动着小尾巴爬上了土炕,四肢伸展舒舒服服的躺在了褥子上,心想但愿今晚再接着做个香艳的春梦。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9章 陆晓机   次日清晨,吃早餐时,小建向陆老师提出要在敦煌逗留一段时间,想租他的这间破旧老屋。   “还租什么?反正也是空置在那儿,随便住就是了。”陆老师呵呵笑道,决意不收任何费用。   这时,听到敲门声响,原来是马贺兰一大早赶来为小建送行。   “马姐姐,我暂时先不走了”小建把这事儿说了。   “那太好了,我可以带你到鸣沙山、月牙泉玩儿,再远点去玉门关也行。”马贺兰高兴的拽着小建的手,马家沟地处戈壁之中,偏僻闭塞,难得有年龄相仿的姑娘做伴儿。   费叔见早餐吃的是猪油酥汤面,感觉到有些恶心,于是独自走出了院子。   “汪汪”昨天的那只名叫“土豆”黄色的小狗也来了。   费叔瞧着左右没人,走到牠面前低声说道:“呜嗨嘶咪哒。”   土豆迷惑的眼神儿望着牠,然后摇晃着尾巴慢慢的爬伏在了牠面前   费叔心中一喜,口中诵起了“尸蛊术”,以意念命令其去弄点吃的来。   土豆随即起身跑回了自家,趁着马老爹不注意,跳上锅台偷了一大块汁水淋漓的熟羊肉,然后叼着一溜烟儿似的回到了费叔的面前。   费叔心里这个乐呀,“尸蛊术”太神奇了,照此看来,以后自己完全可以肆意横行动物界,再也不用怕那些食肉类猛兽了。   “呼噜噜”他满意的大啖起羊肉来,感觉味道棒极了。   土豆恭顺的站立在一旁,不时的晃动着尾巴,牠已经被巫咒所控制了。   早餐后,小建和马贺兰两人牵着手,费叔和土豆则跟在了后面,一同朝着敦煌市区而去。   敦煌市位于河西走廊的最西端,历史文化悠久。汉代丝绸之路自长安出发,经河西走廊到达敦煌,继而出玉门关和阳关,沿昆仑山北麓和天山南麓,分为南北两条丝绸之路,最终抵达欧洲的古罗马。自古以来,中原文化、佛教文化、西亚和中亚文化在这里汇聚,使得敦煌成为“华戎所交,一大都会”,更因其沙漠戈壁所包围,故有“戈壁绿洲”之称。   敦煌市阳关东路的沙洲市场,白天人不多,晚上据说就十分热闹了,称之为“敦煌夜市”。这里沿街的仿唐建筑古色古香,不但有当地特色风味儿小吃,如驴肉黄面、敦煌羊杂以及烤羊排等,还有李广杏、鸣山大枣胭脂梨等本地水果。   在古董街上,有零星摊位在售卖敦煌丝毯、夜光杯、各种做旧的佛像雕塑以及莫高窟壁画的复制品。   小建在一个售卖风水器物的小摊前止住了脚步,摊位上摆放着各式大小形状不一的金蟾、貔貅以及仿古铜镜。   “小建,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点咱这儿最好吃的李广杏来。”马贺兰说着跑去了不远处的水果摊。   “赶快买下四面九寸铜镜。”费叔环顾左右,然后在小建怀里匆匆说道。   “买这干啥?”小建不解。   “有了它,才能修成‘破瓦大法’。”费叔悄声说。   “这铜镜多少钱一个?”小建于是伸手拿起了一面生有绿锈的铜镜。   “嘿,小姑娘,您家里是搞古董收藏的吧?哈哈,一定是,不然哪有这么好的眼力?这可是最近才出土的汉代铜镜,极为罕见,整个敦煌也就这几面。”摊主目光盯着小建,嘴里开始了忽悠。   “您手里的这面蟠螭纹镜可是尚方镜哦,属少府御用,”摊主热心的介绍起来,“三弦钮,圆座,饰虺龙纹。四道绳纹之间刻有篆字铭文,‘相思愿毋绝,愁思悲,顾见愿,君不悦’,当年不知多少王公贵妇用过此镜,想起来,真的是思古之幽幽啊。”摊主说得吐沫星子直飞。   小建的目光瞥了费叔一眼,见其摇了摇头。   她于是放下了这面蟠螭纹镜,顺手又拿起了一面古旧的铜镜。   “哈哈,好眼力,难得啊,这可是一面相当精美的多乳禽兽纹镜”摊主连忙说。   费叔摇了摇头。   小建又拿起了另一面毫不起眼的铜镜,这次费叔点头首肯了。   摊主仔细的打量着小建,嘴里不耐烦的问道:“小姑娘,你是真要买铜镜还是随便看看玩儿的?这些古董价格可不菲啊,你要是不买就别在这儿捣乱好不好?”   “这面铜镜多少钱?”小建没有理睬他。   “五千元。”摊主不屑的哼了声。   “五百。”小建见过妈妈买时装的时候跟人砍价,并告诉她说,照着90%往下砍准没错。   摊主瞪大了眼睛:“这可是汉代出土的   “卖不卖?不卖就走了。”小建一脸冰霜的冷冷说道。   “唉,今天头一个开张,算你运气好,卖给你算了。”摊主垂头丧气的说着,显得很无奈。   “这种铜镜要四个,一千五百元。”小建再次砍价。   摊主:“一千八。”   “一千六。”   摊主:“一千七。”   “好,包起来吧,”小建微微一笑,掏出了自己的那张银行储蓄卡,说,“跟我到银行去拿钱。”   摊主叹了口气,手指着斜对面:“喏,银行就在那里,自己去取吧。”   小建转身到银行,从卡上提取了一万元钱,点出一千七百元,余下的揣进了衣袋里。   她回到古董摊前付款,拿走了四面铜镜,离开时听到摊主在身后自言自语着:“这年头,赚点是点。”   “师父,为啥非要这面难看的铜镜呢?”小建疑惑不解的问道。   “这是仿制的西汉透光镜,虽然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儿,但当光线照在镜面上时,镜面相对的墙上会反映出镜背花纹的影像,古人称之为‘幻镜’。东晋葛洪的‘镜道’修炼‘分形术’,专门要求要使用此镜。”费叔解释说。   “还有这么多说道啊。”小建撅了撅嘴。   这时马贺兰拎着一兜子金黄色的大杏跑回来了:“小建,你尝尝,这可是咱们这儿最有名的李广杏了,外地绝对吃不到。”   小建尝了一个,果然是皮薄肉多核小,味美清甜,吃进嘴里齿颊留香,于是不由得赞不绝口。   “这杏还有个传说呢,”马贺兰微微一笑道,“相传西汉年间,飞将军李广西征经过这里,夏日炎炎,将士们焦渴难忍。突然空中袭来一阵奇香,只见两匹彩绸自流云中飘下,李广拔箭射出,一匹彩绸应声落地,变成一片硕果累累的杏林。众人争食,但却苦似黄连,李广愤然砍平了杏林。次日清晨,却见杏林重又枝繁叶茂,金黄色的杏子硕果累累。李广尝了一个,极为香甜可口,将士们纷纷摘食,顿觉精神倍增。原来那两匹彩绸本是甜杏仙子和苦杏仙子,奉王母娘娘之命来救李广的,结果她俩只顾嬉戏,惹恼了李广从而将苦杏仙子射落。深夜,甜杏仙子施展仙法,在苦杏树桩上嫁接甜杏树枝,最后结出了清香甘甜的黄杏,所以敦煌当地人称之为‘李广杏’。”   “好美的传说啊。”小建啧啧道。   日暮时分,在敦煌逛了一整天的小建和马贺兰疲惫的回到了陆老师家中。   屋内,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桌上摆着一大盘菜,还是猪油酥炒辣椒土豆片,同昨晚的一样。   马贺兰扔下那兜子李广杏就告辞回家了,她讨厌闻猪油酥的味道。   “陆老师,您为什么老吃猪油酥而不吃肉呢?”小建好奇的问他。   “呵呵,其实猪肉并不是好东西,唐代药王孙思邈告诫世人,说,‘凡猪肉久食,令人少子精,发宿病。豚肉久食,令人遍体筋肉碎痛乏气。’李时珍在写《本草纲目》时也指出‘北猪味薄,煮之汁清。南猪味浓,煮之汁浓,毒尤甚’,所以陆某向来不食。”陆晓机文绉绉的说着,引经据典,一看就是老学究。   费叔在一旁鼻子“哼”了声,表示不满。   小建不解:“那为什么还要吃猪油酥呢?”   “古人云,‘凡肉有补,唯猪肉无补,令人暴肥,闭血脉,弱筋骨,盖虚肌所致也。’只不过家中熬完猪油后剩下的油酥弃之可惜,所以也就吃了。”陆晓机说着端起了饭碗,夹了一块丢进嘴里。   小建一边吃着饭,一面不解的刨根问底:“既然猪肉那么不好,您为什么还要熬猪油呢?”   “猪油却是最好的解毒润肠良药,甚至误食剧毒的河豚时,世间本无药可解,但只要随后服下一升猪油,便可性命无虞。”   “哦,”小建似懂非懂的说,“我妈妈老是劝我吃素,说可以行善积德。”   “嗯,”陆晓机点点头,“听说过宋代高僧愿云禅师的《戒杀放生诗》么?”   小建摇了摇头。   “‘千百年来碗里羹,怨深似海恨难平。欲知世上刀兵劫,但听屠门夜半声。’我们吃的每一碗肉食之羹中都充满了被宰杀众生的怨恨,将来食肉之人因为杀业轮回至畜生道时,就会遭到同样被宰杀的命运。”陆晓机解释说。   “这是真的吗?”小建吓了一跳。   陆晓机和蔼的一笑,说道:“在自然界,人是否食肉不是以宗教信仰为选择,而是以自身进化的肠子所决定的。”   “肠子?”小建更加疑惑了,此刻连费叔也竖起了耳朵。   “这么说吧,以食肉动物为例,老虎的肠子是5.4米,为体长的3倍,狼则是3.5倍。而素食动物呢,兔子的肠子有8米,是体长的20倍,山羊则为22倍。因为肉类营养丰富,但易腐烂,肠子短而直,没有很多褶皱,便可以尽快的排出毒素。而植物的纤维多,难以消化,因此需要更长的肠子来吸收足够的营养。食肉动物需要捕猎,易兴奋冲动,精力旺盛,体力充沛,具有冒险精神。素食动物则完全不同,因为植物生长在那儿,本身并不会逃跑,所以也就不必着急,可以三思而后行。”   “人呢?”小建感到很有趣儿。   “人类由于种族不同,因而有所差异,比如西方人以食肉为主,平均身高1.8米,肠子5.4米,为体长的3倍。东方人以素食为主,平均身高1.7米,肠子8.3米,则是体长的5倍。所以,肠子短的西方人喜欢户外运动,性格粗旷好斗,而东方人一般文静且理智,体力则明显要偏弱一些。”陆晓机解释说道。   “那我知道了,中国人应当以素食为主,适当的补充些肉类。”小建夹了一块猪油酥放进嘴里。   “好聪明的姑娘。”陆晓机呵呵一笑。   夜深了,月色如水,万籁俱寂。   房门“吱嘎”一声推开了,陆晓机背着一只装满猪油的土坛,悄悄的溜出屋子,借着清凉的月光,走进了浩瀚的戈壁滩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10章 分形术   是夜,老屋的窗户用被子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都透不出去。   费叔和小建盘腿在炕上相对趺坐,由于高度不够,费叔屁股下面还垫了个小炕桌。中间点着一根白色的蜡烛,两人的前后左右分别悬挂着四面青铜幻镜,距身体一尺五寸,高度与眉同齐,镜中反射着朦胧的身影。   “东晋葛洪的‘分形术’是道家最诡异的内修方法,但凡人衰老的显著特征就是分形散影,越老越明显。当影散到极点时又会还聚,而形却不能还原附影,这时影便会离形而去,人便死了。”费叔严肃的说着。   “哦,不就是‘回光返照’嘛。”小建心里想着,口中说道。   “嗯,不错,就是这个道理。如今为师参悟‘破瓦大法’遇到了瓶颈,感觉只有用‘分形术’方可突破。葛洪将‘守玄一’和内视法融合创造出了‘分形术’,借助铜镜达到‘形以非实,影以非虚,无实无虚’的化境,由此便可以‘破瓦夺舍’了。你且听好,使用四面铜镜成四个虚像,经再次反射至十六个虚像,加上修炼者本身,可得到数十个衣服、相貌一致的影像。在此过程中,修炼者要始终意守丹田,心无旁骛,直至‘心见泥丸宫中元神’,明白吗?”费叔解释说道。   “哦。”小建稀里糊涂的顺口答应着。   “修炼时切记不可闭目,因为元神现身时间很短暂,稍纵即逝。而且修炼时一定要在密地幽室之内,不能有任何的声音干扰,光线也要柔和,双目更是须全神贯注的盯着镜中影像。”费叔讲解完要领,便示意可以开始了。   小建眼睛盯在了铜镜上,里面隐约看到自己的身影,经过再次反射,影像重重叠叠,令其身上起了不少的鸡皮疙瘩,我是不是患上了‘密集恐惧症’?她心里这样想着。   时间慢慢的过去,费叔已经完全进入了冥想状态,而小建则定不下心来,一会儿想到妈妈和姥爷,一会儿又记起了有良哥,也不知道他在盘古峰上怎样了?或许又回到了二丫和那个可恶的小活师身边,那孩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在这时,那团黑气已经从老屋的房梁上盘旋着缓缓降下   小建自从在结界被葛老魇夺舍不成,她泥丸宫中的元神吞噬并吸干了鬲虫元神之后,已经一天天的滋养强壮起来。父亲黄建国当年隔空反哺的那一丝‘中阴吸尸大法’遗传因子也在萌芽孕育之中,只是苦于体内没有一丝真气,不能破土而出。就如同干涸的禾苗种子,需要雨露的滋润和阳光照射,方才有可能生长。   那团黑气悄无声息的降落下来,离小建的头顶囟门越来越近了   此刻,小建泥丸宫中的元神突然间警觉起来,奇经八脉仿佛自沉睡中苏醒,空空如也的丹田微微颤动,全身似乎都在为着这一时刻的到来而兴奋躁动着。   她打了一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那团黑气神不知鬼不觉的悄然钻进了小建的囟门之中   东方破晓,马家沟此起彼伏地鸡鸣声传到了老屋内,费叔从冥想状态下回过神儿来,低头望去,发现小建侧身躺在炕上,已是昏迷不醒。   “小建,你怎么了?”费叔赶紧用猪嘴去拱她。   小建仍旧是毫无反应。   怕是走火入魔了吧?费叔后悔不应让她过早的参与“分形术”的修炼。   费叔纵身跃起,将四面铜镜咬了下来塞进褥子底藏好,再将棉被从窗户上扯了下来,然后跑出门去来到前院,拱得木门“嘎吱嘎吱”的直响。   陆晓机打开了房门,惊讶的望着这头小宠物猪。   “呼噜噜,呼噜噜”费叔示意着往后院跑去,这个老学究似乎懂得一些医术。   陆晓机来到了后屋,伸手试探着小建的脉搏,然后翻开眼皮瞧了瞧,口中自言自语道:“脉象正常,人却昏迷不醒,不像是突染风疾,真有些奇怪呢还是先扎上两针吧。”   “呼噜噜”费叔抬头望着他,陆老师果然识得医术。   陆晓机返回前院取来了一只药箱,原来他还是马家沟的乡村医生,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发烧感冒的小病都来找他,因为跑一趟敦煌市里的医院实在是很不方便。   他先将小建扶正平躺好,然后依次开始针刺督脉和手厥阴经为主的水沟、中冲、涌泉和足三里等穴,意欲开窍醒神,调整阴阳经气之逆乱。由于脉象看不出实症或虚症,因此加刺了气海、关元、百会以及合谷、太冲。其中足三里用补法,水沟、中冲用泄法,涌泉则使用了平补平泄。   “嗯,还要给她弄点水来喝。”陆晓机将诸穴全部留针后,低头看了下手表,嘴里嘟囔着返回去了前院。   须臾,费叔惊讶的发现小建身上所有穴位上的银针竟然都跳动了起来,紧接着“嗖嗖嗖”的从体内疾速飞射了出去,瞬间钻进了墙壁之中,只留下针眼般的小孔。   费叔愕然不已,吃惊的望着她,心中大为狐疑。怪了,小建体内并无一丝内力啊,怎能自行将穴位之中的银针逼出呢?   就在这时,小建悠悠醒转,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师父,怎么天都亮啦?我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什么噩梦?”费叔不动声色的问道。   “好像是古代时候的战场,两军厮杀,血流成河,斩落的人头满地都是呢,真的好吓人啊”小建心有余悸的说着。   费叔闻言也是疑惑不解,于是询问起细节来:“两军都是哪个朝代的服饰,旗帜上可有什么字?”   小建皱起眉头想了想:“师父,不记得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陆晓机拎着水壶走进来,“小建,你已经醒啦?”他先是一愣,然后和蔼的说道。   “嗯,陆老师,我刚刚睡醒。”小建回答。   “那你身上的针呢?”陆晓机诧异的打量着她。   “什么针?”小建糊涂了。   陆晓机目光在炕上和地上瞧了瞧,果真未见银针,也觉得奇怪,屋里并无外人,只可能是小建醒来后自己拔掉的。   “呵呵,醒来就好,你没事儿,陆某也就放心了,一会儿过来吃早饭吧。”陆晓机收拾好药箱,满脑子疑惑的离去了。   “师父,陆老师今儿怎么了,好像有点怪怪的。”小建不解的说。   你才真是怪怪的呢费叔心中暗道。   小建揉了揉脑袋,问道:“师父,‘分形术’好难啊,我一看见铜镜里面的人影就发晕,浑身起鸡皮。”   “嗯。”费叔未置可否。   “师父,昨夜您修炼的怎么样了?”她接着询问。   “‘分形术’博大精深,恐怕还要几天才行。”费叔似乎不愿意多说。   “汪汪”门外传来了土豆的叫声,马贺兰拎着背囊兴冲冲的进来说道,“小建,今天带你去鸣沙山月牙泉去玩儿。”   “好呀,”小建开心道,“不过我还没吃早饭呢。”   马贺兰拍拍手里的背囊:“我都带齐了,要去月牙泉要早点动身才行,黄昏以后戈壁滩上会有毒蛇出没的。”   小建目光望向了费叔,似乎在征求牠的意见。   “呼噜噜”费叔鼻子哼了声,扭头蹦上了炕,趴在被子上闭上眼睛不吭气儿了。   “好,我们走吧。”小建知道费叔不想去,留在家里好继续参悟葛洪的“分形术”,于是蹦蹦跳跳的拽着马贺兰跑出了门。   她俩带着土豆离开马家沟,走入了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径直向西北奔鸣沙山而去。   月牙泉,古称“沙井”,俗名“药泉”,位于敦煌城西南7公里的鸣沙山北麓。自汉朝起即为“敦煌八景”之一,称作“月泉晓澈”,此泉南北约长百米,宽不过二十余米,丈许水深,状若新月,故而得名。   月牙泉边的游客寥寥,大概是天气原因,气象台预报这两天有沙尘暴。   马贺兰和小建站在沙丘上,远远的望着月牙泉。但见黄沙漫漫,一弯碧水静静的卧于沙丘之下,波澜不兴,如同镜面一般,绿幽幽的,显得深邃而神秘。   “听俺大说,月牙泉边原本有很多古老的建筑,像龙王宫、娘娘殿、药王洞、菩萨殿、雷神台等,总共好几百间房子,可惜后来都在文革中毁掉了。从前年起,政府又开始重建,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呢。”马贺兰惋惜不已的说道。   “月牙泉真的是好美啊”小建由衷的赞叹道。   两人走下沙丘来到了水边。   “这泉水极为甘甜可口,里面还生有一种铁背鱼和七星草,据说吃了能长生不老,所以也叫‘药泉’。”马贺兰热心的介绍着。   小建蹲到泉边,双手掬了捧水尝尝,果然清凉甘冽,喝到嘴里甜丝丝的,十分的受用。两人于是就在泉边吃些东西,一边聊着天,谈得甚是投机。   “很久以前,这里本没有鸣沙山月牙泉,而只有一座雷音寺,”马贺兰讲起了当地的一个古老传说,“有一年的四月初八,寺里举行一年一度的浴佛节,善男信女都在寺中烧香敬佛,顶礼膜拜。当佛事进行到‘洒圣水’时,住持方丈端出一碗雷音寺祖传圣水,放在寺庙门前。这时忽听一外道术士在寺外大声挑战,要与方丈斗法比个高低。但见那术士挥剑作法,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天昏地暗,狂风大作,黄沙铺天盖地而来,把雷音寺埋在了沙底下。奇怪的是寺门前的那碗圣水却安然无恙,仍旧在原地,那术士又使出法术往碗里填沙,但碗内始终不进一粒黄沙,直至在碗的周边形成了一座沙山,圣水碗依然如故。术士无奈只得悻悻离去,刚走出去几步,忽听‘轰隆’一声那碗圣水倾斜着变成了一弯清泉,而术士则成为一堆黑色的顽石。这就是‘月牙泉’的来历。”   小建静静的听着,突然感觉好像哪儿有点不对劲儿。   此刻,四周显得异常的安静,那几名游客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而这时候土豆却表现出了极度的焦灼不安。   “不好,沙尘暴要来了!”马贺兰低声惊呼道。   抬头望去,天地间骤然昏暗起来,远眺得见西边一堵千百丈高的“黄墙”正在向这里快速的推进。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11章 月牙泉之夜   大殿里的施工人员都已经匆匆撤离了月牙泉,只留下了一个守夜的老头,见到两个姑娘跑进来躲避沙尘暴,感到有些吃惊。   “沙尘暴来之前,没有人通知过你们撤离么?”他以为两人是来旅游的外地散客。   “我们就是这儿马家沟的。”马贺兰告诉他。   老头看了眼外面昏暗的天空,摇摇头叹口气说:“今晚看来你们是回不去了。”   不多时,戈壁滩上狂风大作,风沙弥漫,白日竟如同黄昏似的,天地之间一片混沌。   老头推上电闸,大殿内临时吊着的灯泡忽明忽暗,后院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已然淹没在了“呜呜”的风声里。   虽然京城里偶尔也有沙尘天气,但大都发生在春季,无非也就是天色发黄,早起露天停放的汽车落上了一层尘土而已。可这里却是天昏地暗,高高的沙尘墙如排山倒海般扑来,仿佛世界末日似的,小建望着兀自惊栗不已。   “这次沙尘暴来的急,但去得也快,估计半夜就能过去了。”老头望着殿外自言自语着。   “马姐姐,你爸爸在家里肯定很担心。”小建说。   两个姑娘坐在大殿的角落里,说着悄悄话,土豆则安静的趴伏在脚下。   “没事儿,在戈壁滩上住,每年都会遇上十几次呢。这种天气里面,根本辨别不清方向,只有等沙尘暴过去了才能回家。”马贺兰显得无所谓的样子,体现了西北人洒脱的性情。   “马姐姐,你找对象了么?”小建微笑着问道。   马贺兰摇摇头,目光凝视着殿外,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小建“嗤嗤”一笑,用手捅了她一下:“肯定有,快说说。”   马贺兰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许久,低头说道:“他是汉人”   小建手托腮,在静静的等待着。   “他不但武功好,人也豪爽,还两次救过俺的命呢。可惜他来去匆匆,就像风儿一样”马贺兰长叹了一声。   “他不喜欢你么?”小建诧异道。   “不知道,俺从没提过,只是心里头这么想着”马贺兰面色微微一红。   “那你干嘛不对他说呢?”小建疑问道。   马贺兰苦笑道:“他在俺家养好伤走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连个电话或是封信都没有么?”   “没有。”马贺兰幽幽叹息着。   小建闻言忿忿不平,生气的说道:“哼,那你就去找他,当面问个清楚。”   马贺兰没有作答,眼眶中闪烁着一丝晶莹的泪花。   小建同情的抚摸着她的肩膀,心里也很难过。   “你呢,有没有男朋友?”马贺兰岔开话题,反问道。   “我还小呢”小建“咯咯”一乐:“不过嘛,有还是有的。”   “还是你们大城市的人开明,快说说,是个啥样的?”马贺兰反过来也捅了她一下。   “他呢”小建憧憬着说道,“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侠客,武功盖世,横行江湖”   “横行?”马贺兰不禁愕然。   “哦,就是在江湖上谁都不鸟,谁都不忿,别看只有一只胳膊,但谁都打不过他。”小建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   “他是残疾人?”马贺兰吃了一惊。   小建满不在乎的说道:“残疾人有什么关系?只要功力高强,人也好,有个老婆也无所谓。”   “什么,人家还有老婆?”马贺兰瞠目结舌。   “嗯,是有个老婆,土里土气的,还生了俩孩子。”   马贺兰一听简直要背过气去了,惊讶的问:“小建,你长得这么好看,干啥要去找一个已婚还有孩子的男人呢?”   小建平静的解释道:“我这也是为了他好嘛。”   马贺兰脑筋似乎一下子转不过弯儿来,目光愣愣的瞅着她。   这时候,大殿内的灯光忽地灭了,柴油机“突突”了两下便熄火了。   “我去检查检查,这老机子总是出毛病。”守夜老头嘴里嘟囔着,拿着手电筒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大殿。   此刻殿内黑乎乎的,如同是在夜里,耳边听得“呜呜”的风声,就如同有人在哭泣一般,凄厉而诡异。   马贺兰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劝慰道:“小建,你还小,过早的谈恋爱不好,等长大了有些事儿就明白了。”   “嗯,我知道,所以现在要拼命的练功,等功夫学成后再去找他。”小建信誓旦旦的说着。   马贺兰摇了摇头,心想首都的女孩子怎么都是这样子的?   守夜老头去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柴油机发动的声音。   “俺去瞧瞧,看能不能帮上手,黑灯瞎火的熬上一夜可难受着呢。”马贺兰站起身来说。   “我也去。”小建也站了起来,两人遂走出了大殿。   柴油机房在后院的尽头,院墙直接挨着鸣沙山的黄沙丘,天色昏暗,朦朦胧胧,并没有看见守夜老头的身影。   “咦,人不在,去哪儿了呢?”马贺兰诧异道。   这时,地上的沙尘中似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微弱的光来,小建低头望见,伸手拾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只手电筒,于是说道:“这应该是那个老头的。”   “汪汪”土豆突然冲着墙头叫了起来。   小建揿亮手电,光柱照射在一人多高的墙头上,发现上面有一块红色的污渍,伸手摸上去黏黏的,有股淡淡的腥气。   “这是血迹”她惊愕的说道。   马贺兰闻言吓了一跳,扭头瞅着小建,神情显得十分的恐惧,嘴里战战兢兢的说着:“听俺大说过,鸣沙山这里每年都有游客失踪的”   小建心想,要是有良哥在这儿,他是大侠,一定会揪出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江湖败类,来为民除害的。   “我去看看,究竟是何方妖孽竟敢在光天化日不是光天化日,在这月黑风高之夜出来害人”小建心中想到了有良,顿时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唰”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了大蛔虫点点,口中低喝道,“呜嗨嘶咪哒。”   马贺兰又吓了一跳:“这是啥东西?”   “蛔虫。”小建淡然一笑,将手一松,点点“嗖”的纵身跃起,窜过了墙头。   “来,扶我一把。”小建说着往墙头上爬,马贺兰伸手托住她的屁股,用力将其顶了上去。   小建翻过围墙,掉落在沙丘上,然后拿着手电筒顺着大蛔虫在黄沙上留下的痕迹追了上去,只要有点点在身旁,一般的江湖地痞全然不在话下。   马贺兰不放心小建一个人去寻找,于是也奋力翻过了院墙,紧紧的跟在了她身后,留下了土豆在院子里急得嗷嗷直叫。   在鸣沙山主丘上,手电微弱的光柱里,瞧见点点正在黄沙上来回的打着圈子,口中发出“吱吱”急迫的叫声。   狂风吹得两人衣服瑟瑟直响,沙尘迷得眼睛也睁不开,肺部仿佛窒息一般,眯眼望去,四下里除了黄沙弥漫,根本瞧不见一个人影。   “小建,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事儿应该交给警方来处理。”马贺兰背着风大声的说着。   是啊,那老头人呢?即便是被人杀死了,也应该有尸首才对嘛。小建望着点点焦急的模样,口中疑惑的说道:“会不会被沙尘暴掩埋在沙子下面了?”   她说着将手电撂在地上,然后双膝跪着尝试用双手扒沙,黄沙十分松软,用不了几下便扒出个沙坑来,根本没有守夜老头的尸体。   突然间,她的手指尖感到酥的一麻,沙中竟然冒出数十只黄褐色的毒蝎子,尾端钩状毒刺直立,争先恐后的朝小建的手上猛戳。   “呜嗨嘶咪哒,滚开!”小建双眉倒竖,口中厉声喝道。   毒蝎们面面相觑,然后一头钻进黄沙里不见了。   马贺兰惊讶的望着小建,心中愕然不已。   就在这时,沙坑底部向上隆起,探出了几只剧毒的响尾蛇三角形脑袋,口中的粉红色蛇芯子一伸一缩,甚是恐怖。   “快躲开,危险!”马贺兰脸都吓白了。   哪知这几条响尾蛇在小建面前犹豫了片刻,然后缩回到了沙中也不见了踪影。   小建心里一阵欣喜,“尸蛊术”终于派上了用场。   然而就在这时,沙坑底突然伸出一只枯槁大手,抓住小建的胳膊一下子将其拖进了沙子里,点点见状奋不顾身的一头跟着钻了进去。   马贺兰大惊,急切之中由不得她多想,急忙猱身扑上前去拽小建的两只脚,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抓住了她脱落下来的一只皮鞋   风沙漫漫,沙坑很快便合拢如初,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此刻,马贺兰早已是呆若木鸡,方才发生的变故就如同是在做梦一般。她神情浑浑噩噩,已然不知所措,直到低头望见手中的那只皮鞋,这才凄厉的惊叫一声,转身跑下了鸣沙山。   沙尘暴仍在戈壁滩上疯狂肆虐着,马贺兰什么也顾不得了,带着土豆,揣着小建的那只皮鞋,冒着漫天风沙往马家沟方向跑去。   清晨,旭日东升,风和日丽,沙尘暴终于过去了。   村口,马贺兰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手攥着那只皮鞋,步履蹒跚的回到了马家沟,若不是土豆在风沙中领路,她恐怕也找不回来了。   “大”马贺兰推开家门,刚虚弱的叫了声便身子一歪,瘫倒昏厥在了地上。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12章 沙穴怪人   小建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拽进了黄沙之中,顿时感到胸腔被挤压,窒息的透不过气来,眼前直冒金星。   正当她几近昏迷之际,突然身子猛然间下坠,一屁股坐在了坚硬的地上,肺叶“呼”地张开,吸入了一大口酸臭的空气,随即喘息不已。   小建睁开眼睛望去,竟然是置身在一间房子大小的沙穴里,壁上点着一盏油灯,酸臭的空气中混合着一股猪油酥的味道。   一个全身赤裸的肥胖老者,正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此人皮肤苍白如透明,可以清晰的瞧见青色的血管。   “小姑娘,你是什么人,夜闯本宫所为何事?”那怪人并未转身,嘴里冷冷的说道,口音生涩怪异。   小建闻言一愣,不由得诧异的问了句:“你又是谁?干嘛躲在地底下?”   怪人鼻子“哼”了下,缓缓转过身来   “别过来,你没穿衣服!”小建赶紧叫道。   “老夫在此已有十余年,从来就不穿衣服,岂能为你而改变?”怪人不屑的说着,已然面对小建。   但见其大腹便便,皮肉细嫩,胯下的阳具竟如同刚出生婴儿般似的,细小如指尖且多皱无毛。   小建这才放下心来,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被蝎子刺中的地方已经不麻了,毒气已消褪。   这时候,点点悄悄的钻进她怀里,探出脑袋,双眼警惕的盯着那怪人。   “哈哈哈”老者阴阳怪气的笑起来,“小姑娘原来是同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建。”   “嗯,你这‘驭虫术’是从何处学来的?”怪人态度和缓了许多,呵呵的问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小建可不想泄露这个秘密,师父说了,普天下只有他们两个掌握这门旷世奇术。   “你不懂?”那怪人嘿嘿笑道,“那你怀里的尸虫又是哪儿来的?”   “吱”点点发出恐吓的叫声。   “什么尸虫?它只是我的宠物蛔虫而已。”小建回答。   怪人又笑了,露出满口的大黄牙,突然他急速的伸出枯槁的大手指向了点点,嘴里冒出一句“呜嗨嘶咪哒”   点点一下子糊涂了,扭头看看小建,目光又瞥向了怪人,然后从她的怀里缓缓的爬了出去。   “点点,你要去哪儿?”小建怒道,这个怪人一定是听到了自己在沙丘上的咒语,然后照葫芦画瓢学了这一句。   怪人就势盘腿坐在了地上,口中“呜噜呜噜”的叨咕着,眼瞅着点点就要爬到他的腿上。   小建也趺坐于地,双手指结环,口中默念“尸蛊术”,点点于是又慢慢的爬了回来。   怪人的脸上先是愕然的表情,随即流露出异常的惊喜。   “哈哈哈”那怪人长笑数声,仰天长叹道,“‘皇天不负有心人’啊,老夫困于中原十数年,今日终于找到了《弥生遗书》的传人。”   说罢,怪人身子一转,撅起屁股对准了小建,但见其黑褐色的肛门开启,从里面鱼贯爬出青白红不同颜色的三条硕大的怪虫   “噗”的声响,末了怪人竟然还放了个屁,伸出手揉了揉肚子重新坐下来,微笑着说道:“既然我们都是《弥生遗书》‘驭虫术’的传人,就属于同门了,老夫年长,是师兄,你就是小师妹,如何?”   小建鼻子里闻着腥臊的屁味儿,目光紧张的盯着那三条颜色各异的怪虫在朝点点爬去,根本无暇顾及回答。   “也好,”怪人笑了笑,“小师妹大概是第一次见到三尸虫吧?”   小建疑惑的望着地上,这三条怪虫慢慢的凑近点点,鼻子嗅嗅,然后直立起半截身子与大蛔虫相互摩挲着,显得很是亲热。   怪人说道:“小师妹,它们分别是青色的‘上尸青姑’,白色的‘中尸白姑’,红色的‘下尸血姑’,是师兄耗费十余年在自身体内培养出来的。”   “体内?好恶心啊。”小建直皱眉头。   “中原道家关于三尸虫,认为是居于人的后三关内,即尾闾、夹脊和玉枕,使人无法修道。所以,修道之人必须以自身阳炁打通三关,方可斩三尸,去魔障。而师兄却另辟蹊径,无须耗费时间与精力通关斩尸,则是以内力和驭虫术培养三尸虫,以便供日后驱使。”怪人解释说道。   小建此刻明白了,驾驭虫子的法术除了自己和师父,原来这世上竟还有其他人懂,起码这怪人就是一个。   “你叫什么?”她颇伤感的问道。   “老夫犬伏师,”怪人见小建肯说话了,于是连忙自我介绍说,“东京大岳山摩道院‘守庚申’派教主。”   “你是日本人啊”小建吃了一惊。   “不错,昭和51年来到中原,算下来已经十多年了。”犬伏师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就一直躲在这鸣沙山沙丘下面么?”小建疑惑道。   “这沙穴是老夫自己制造的一个虚空,虽然地方不大,但用于修炼却是再好不过的了。”犬伏师得意的嘿嘿笑了两声。   “虚空?”小建不觉愕然,原本以为只有张道陵和大洛莫那样的古代高人才能制造虚空结界,想不到当今世上还有人会,这个老头有点不简单呢。   她站起身来摸了摸墙壁,手上果然感觉到了一层光滑坚韧的气墙,将黄沙隔绝了起来,鼻子凑上去嗅嗅,还能够闻到沙子里的一丝清新的潮湿气息。   “虚空和外界空气还是可以对流的,否则氧气耗尽,一天都坚持不下来。”犬伏师解释说。   “十多年来,那你吃什么?”小建疑问道。   “猪油。”   “猪油?”小建诧异的望着他。   “不错,十多年来,老夫每三个月吃掉一坛新鲜的猪油,原本身体瘦小,如今却吃成了大胖子,只有练功的双手还和过去一样。”犬伏师伸出枯槁的大手,在小建的眼前晃了晃。   “可你哪儿弄来的猪油呢?”小建蓦地想起陆老师熬猪油的情景来。   “每隔一段时间,自会有人送一坛过来。”犬伏师为了笼络住小建,几乎是有问必答。   小建想了想,突然问道:“守夜的老头是你杀的吧?”   “不错,”犬伏师痛快的承认了,“老夫已经杀掉不止他一个人了。”   “为什么?”小建紧张的看着他。   “喝血,老夫练功每提升一层便要喝人血,否则便会走火入魔,呵呵。”犬伏师舔了舔嘴唇。   “那尸体呢,沙丘上面找不到啊?”   “都在那儿”犬伏师指着油灯光死角的暗影处。   小建走过去一看,虚空墙壁的外面黄沙之中,并排站立着五六具尸首。其中有男有女,都是游客装扮,戴着墨镜,脖子上还挎着照相机,皮肤呈褐色,看上去像是干尸一般。这些人体内的水分都被干燥的砂砾吸走了,排在最后边的那具新鲜的尸首正是守夜老头,瞪着两只惊恐的眼睛,死不瞑目。   “小师妹,饿了吧,要不要吃点猪油?”犬伏师热情的问道。   小建把头一扭,没有理睬他。   “猪油可是好东西啊,老夫十余年以此为食,功力进展很快。古医术中记载,猪油性甘,微寒,无毒,而且能够解诸种邪毒。如斑蝥、地胆、野葛、硫磺以及‘五疸之毒’,就是黄疸、谷疸、酒疸、黑疸、女劳疸。”犬伏师如数家珍般的念叨着。   “还可以解河豚毒。”小建不耐烦的回了句。   “不错,不错,小师妹果然触类旁通,聪明的紧,”犬伏师不由得大加赞叹,“尤其是医院里好多插管导尿的病人,痛苦不堪,其实只需肥猪肉一斤,水二升,煎三沸,饮之立通。中原古时候有个药王叫孙思邈,他的验方猪油加人参,煎煮后每日一勺,专治老年痴呆症如神,甚至可以日记千言呢。”   “所以你吃了十几年,一点都没痴呆。”小建讥讽道。   “哈哈,正是,小师妹真是学医的天才啊。”犬伏师竖起了大拇指。   小建鼻子“哼”了下,没搭理他。   犬伏师嘻嘻的笑着往前凑了凑:“小师妹,你师从何人啊?有关《弥生遗书》都知道多少?老夫愿意与你一起揣摩如何?”   “什么《弥生遗书》?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小建回答说道。   犬伏师疑惑的看了看她,突然恍然大悟般的一拍脑门,呵呵笑了:“不错不错,在日本国叫做《弥生遗书》,在中原一定是另有名字的,总之,就是控制各种虫子的法术。”   “‘尸蛊术’么?”小建脱口而出。   犬伏师闻言怔怔的盯着她,口中喃喃道:“‘尸蛊术’原来中原是叫‘尸蛊术’。”   小建知道自己说走嘴了,于是再也不吭声了。   犬伏师则兴奋不已,站起来在地上不停的踱步,口中轻轻叨咕着:“‘尸蛊术’,嗯,记得陆晓机说过的,《敦煌遗书》残卷中曾提到失传的‘尸蛊术’,如此看来,得好好的问问他才是”   小建闻言吃了一惊:“你认识陆老师?”   “当然认得,”犬伏师猛然转过身来,疑惑的望着她,“小师妹也知道陆晓机么?”   “我就住在陆老师家里,”小建突然明白过来了,说,“原来他熬猪油就是送来给你吃的”   犬伏师点点头。   “陆老师也是日本人吗?”小建问。   “不是,他和老夫是朋友。”犬伏师淡淡道。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小建迷惑不解。   “此事说来话长”犬伏师低头叹息着。   “说来听听。”小建感到很是好奇。   犬伏师默默的看着小建,然后对其讲述了十余年前的往事。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13章 犬伏师   十五年前,鄱阳湖谷。   草屋之中,犬伏师未曾想到这个粗鄙的山村妇人竟是江湖一流高手,一时大意,后背受到了老祖致命的一阴掌,五脏六腑遭到了重创。他情急之下引爆了火雷弹,然后借着烟雾遁形到了房梁上,这也是东瀛忍者的必杀技。   可是其却不曾料到,贾道长被寒生灌了一肚子的肥皂水,然后以玄天气功用力的从肛门里射出,将三尸虫喷出来的同时,竟然将梁上身负重伤的犬伏师也击落了下来。   犬伏师眼瞅着自己精心培育多年的青白红姑三条尸虫,转瞬间被沈才华和墨墨两个婴儿咬去脑袋竟然给吃了,一下子急火攻心,差点气绝身亡。最终他体内“守庚申”派的不传之秘术“灭息大法”救了他,就类似于武当道家的“龟息功”。寒生等人因为要急着逃离鄱阳湖谷,所以也未曾发现其实犬伏师还并没有死。   《脉望》载:“牛虽有耳,而息之以鼻。龟虽有鼻,而息之以耳。凡言龟息者,当以耳言也。”所谓龟息导引,其实就是修炼到一定火候,便无需鼻孔能够以耳朵呼吸了。   犬伏师重伤倒地,以“灭息大法”用双耳缓慢的呼吸,老祖一探其鼻息全无,便道此人已死。寒生众人离开了鄱阳湖谷后不久,首长就带人赶到谷中,发现了穿西装扎着领带的犬伏师“尸体”。于是便将其运回到了鄱阳县殡仪馆,送入冷藏柜,并打电话告知了日本驻中国总领事黑泽。   鄱阳县殡仪馆的设施条件很差,冷藏柜的达不到零度以下,还时常断电,因此犬伏师正好可以在里面安静的调息疗伤。   第二天黄昏时,总领事黑泽赶到了鄱阳县殡仪馆,将犬伏师的“尸体”抬上了面包车。   “犬伏师,该醒醒了。”黑泽微笑着说道,作为东瀛截尸教教主,一眼便穿了。   犬伏师坐起身来,表情尴尬:“唉,老夫这次来到中原,输得是一败涂地,三尸虫毁了不说,连自己也差一点就命丧鄱阳湖谷。”   黑泽点点头,安慰他道:“贾道长乃是全真教绝顶高手,折在他手里也不算辱没,你们大岳山摩道院不如就与我们截尸教联手如何?这样才有把握胜得了。”   犬伏师摇了摇头,说:“‘守庚申’派的驭虫术不能够在老夫手里断绝,既然已经来到了中原,就要想法设法找到《弥生遗书》的残缺部分,因此打算用上几年的时间,私底下到民间探访一番。”   “人各有志,本教主也不好勉强,据说本世纪初在莫高窟发现的《敦煌遗书》残卷中可能会有‘驭虫术’方面的记载。”黑泽透露给他。   “那好,老夫就去甘肃敦煌走一趟。”犬伏师沉吟说道。   来到敦煌后才知道,《敦煌遗书》共有五万余卷,涵盖了二至十四世纪的文献资料,其中佛经约占九成,其余的为经史子集、官私档案以及医药天文等等,有不少都是失传千年以上的孤本。遗憾的是,目前主要都分散在大英博物馆、巴黎国立图书馆和前苏联科学院圣彼得堡东方研究院。1910年入藏京师图书馆时,只剩下了八千余件,现珍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与《永乐大典》、《四库全书》和《赵城金藏》合称“四大镇馆之宝”,要想看到很不容易。   于是,犬伏师便把目光投向了散失于民间的零星藏本,最终找到了陆晓机。   月色迷离,陆晓机去邻村为村民诊病返回的途中,在戈壁滩遭到了一群响尾蛇的围攻。正当其性命危急时刻,犬伏师正好路过这里,出手喝住了响尾蛇,替陆晓机解了围。   陆晓机感激不尽,带其一同回到了马家沟家中。   犬伏师自称是《敦煌遗书》的民间学者,专门研究失传了的古老医术,尤其是对古代记载昆虫一类的残卷非常感兴趣。   陆晓机本身就异常痴迷于《敦煌遗书》,于是答应可以帮他找找看。犬伏师大喜,掏出一些钱给他,请其每三个月的深夜送一坛猪油到鸣沙山主沙丘上,具体所为何事并未明言。   由于感激犬伏师的救命之恩,陆晓机便爽快的答应了,这一坚持就是十余年。尽管期间也曾多次怀疑过对方的怪异要求,但他是一书呆子,因此也并未想太多,照办就是了,而且熬过的猪油酥还可以留下自己食用。在那个年代,一个外乡汉人寄居在马家沟,没有工作和土地,单靠给附近村民瞧瞧小病,谋生是很艰难的。   犬伏师讲述完了自己的往事,嘴里不由得长叹了一声,说道:“老夫在这沙穴虚空里苦修十余年,终于又培养出了三尸虫,只不过陆晓机始终未曾找到与《弥生遗书》相关的残卷”   小建默默的听着,原来这个怪人是这么和陆老师相识的。   “你还是送我出去吧。”她恳求道。   犬伏师嘿嘿一笑:“小师妹,想出去可以,但你得把‘尸蛊术’告诉老夫才行。”   “我也只不过是学了点皮毛,应该还没有你知道的多,像肚子里培养出三尸虫,就从来没听说过。”小建搪塞着。   “自身体内孕育三尸虫乃是大岳山摩道院守庚申派的独门绝技,即便是在中原也绝无可能得窥其秘。你现在把所知道的‘尸蛊术’先说来听听,若是老夫早都知晓的话,或许就可以放你走。”   “我饿了,”小建眼珠儿一转,吭吭唧唧的说道,“人要是一饿,脑袋里就迷迷糊糊,啥也想不起来的。”   犬伏师转身搬来了土坛,揭开盖子,一股浓烈的猪油香味儿扑鼻而来,随即呵呵一笑:“来吃吧。”   “好恶心啊,我从来不吃猪油,闻着就会吐的。”小建赶紧捂住了嘴巴。   犬伏师挠了挠脑袋:“老夫这里并没有其他能吃的东西啊。”   小建再次恳求道:“那就放我出去好了,总不能呆在这儿饿死呀。”   “不行!”犬伏师断然拒绝道,“等着,老夫这就出去给你找吃的。”说罢,但见其捏了个手诀,纵身跃起,刺破虚空钻进了头顶上的黄沙中不见了。   唉,要是有良哥在这儿就好了,他可以随意的进出虚空,就可以救自己出去了   对了,师父有狗牙,既然能够刺破张道陵的画轴和大洛莫的结界,进出这个怪人的沙穴自然也不成问题,可惜狗牙不在自己手里   小建脑袋里在胡思乱想着,一阵困意袭来,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建终于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看见犬伏师正在对面打坐。   “小师妹,你可终于醒啦,老夫已经为你弄来了铁背鱼和七星草,这两种月牙泉的宝物放在一起吃可以益寿延年呢。”犬伏师乐呵呵的说道。   小建抬眼望去,见地上扔着几条巴掌长的黑褐色小鱼,还有一株开着粉红色花朵的植物,看上去很像城里绿化种的夹竹桃。   “你有锅么?”小建明知故问。   “没有。”犬伏师摇摇头。   “那这生的鱼怎么吃嘛?”小建耍起了小姐的脾气。   犬伏师陪着笑脸:“在日本,生鱼寿司是最美味的食物了,老夫来弄给你。”说罢,但见其一手握鱼,手指如刀,“嗖嗖嗖”竟然削下好多的鱼片来,其薄如纸,可见其功力高到骇人听闻。   “我不吃生的东西。”小建撅起小嘴儿嘟囔着。   “那好办。”犬伏师非常有耐心的用七星草枝条将鱼片穿起,然后抹上点猪油凑到油灯上去烤。随着“滋滋啦啦”的声响,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小建吸入肺里还是忍不住的咽了几口吐沫,犬伏师看在眼里,满意的笑了。   此刻,小建早已是饥肠辘辘,算了,啥也不顾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犬伏师一面烤着铁背鱼片,小建则风卷残云,不消片刻,便将这几条鱼吃得干干净净。那味道真是没得说,以前和姥爷在京城里的大饭店都没吃过如此美味的鱼呢。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小建抹了抹油腻腻的嘴巴问道。   “小师妹这一觉睡了足足好些个时辰,现在外面天都亮了。”犬伏师回答。   “沙尘暴过去了么?”她问。   “风沙昨天夜里就已经停了。”犬伏师答道。   小建此刻吃也吃饱了,心里便盘算起如何来摆脱这个怪人了。   “大师哥,”她的嘴巴甜甜的,嗲声嗲气的说道,“你们日本人吃完了饭不出去遛弯儿么?”   “遛弯儿?”犬伏师愣住了,不明白小师妹的意思。   “就是‘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啦,”小建站起身来随意的说着,“带我出去遛遛弯儿,活动活动身子。”   犬伏师淡淡道:“小师妹哪都不能去,就在这沙穴里‘遛弯儿’不好么?”   这样不行,这怪人看上去挺傻,其实一点都不笨,小建心里想,可是实在没有其他逃脱的办法。   犬伏师犀利的目光盯着小建,口气骤然间变得冷酷了起来:“别想耍花招了,小师妹细皮嫩肉的,你的血一定比那个干巴巴的糟老头子的血要好喝。赶紧说出‘尸蛊术’,老夫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小建看着犬伏师突然间变脸,心中不由得惊恐起来。   就在这时,犬伏师突然耳朵竖起,嘴里自言自语道:“奇怪,鸣沙山上怎么会跑来了一头小猪崽儿呢?”   小建心中一喜,师父终于来了。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14章 狗牙   小建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唯有眼睛紧紧盯着犬伏师的面部表情,猜测着鸣沙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呵呵,这头小猪崽儿竟然在上面刨沙,牠想干嘛?”犬伏师诧异的说着。   “大师兄,你果真想要知道‘尸蛊术’的秘密么?”小建这时突然说道。   “当然,小师妹若是肯说出来,老夫不胜感激。”犬伏师闻言心中大喜。   “讲给你听倒是可以,”小建微微一笑,停顿了一下,望着犬伏师急不可待的样子,口中缓缓说道,“不过嘛,你得帮我做一件事儿。”   “可以,可以,哪怕十件都行。”犬伏师呵呵笑道,双眸中流露出贪婪的神情。   小建手往上一指,面色平静的说:“上面那头小猪崽儿的嘴里镶着一颗尖尖的狗牙,你把它掰下来给我,但是不许伤害到牠,这样就告诉你‘尸蛊术’的秘密。”   犬伏师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这头小猪崽儿嘴里有狗牙?”   “这你不用管,就说行还是不行吧?”小建脸色骤然一板。   犬伏师赶紧连连点头:“好好,老夫即可就办。”   小建心里寻思着,师父不过是一头猪,肯定打不过犬伏师,但只要自己手里有了大洛莫的狗牙,随时都可以差遣怪人去捕鱼,然后便可以趁机逃离虚空。当然,更为重要的是狗牙在自己的手里,就有了与有良哥一样的法力,当然也绝不会再还给师父了,嘿嘿   鸣沙山上的小猪崽儿正是费叔。   清晨时分,马贺兰跌跌撞撞返回了马家沟。清醒过来之后,便匆匆来到陆老师家,把小建出事儿的消息说了。费叔在门口听到后,随即独自前往鸣沙山月牙泉而来,凭借着灵敏的嗅觉,很快便找到了那座沙丘。   沙尘暴过去了,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照射在沙丘上,泛着刺眼的黄芒。   费叔将鼻孔没入沙中,隐约嗅到了小建的气息和一股浓郁的猪油味儿。没错,她就在这下面,但是生死不明,毕竟已经过去了一整夜,人在沙子下面是无法呼吸的。   马贺兰说是被一只大手拽下去的,这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自己又确实嗅到了小建的一丝气息,是混杂在一团污秽的味道当中的。   费叔用两条后腿使劲儿刨沙,目光随时盯着沙坑,这时突然瞥见了黄沙之中钻出好多沙漠毒蝎来,直立着尖尖的勾尾刺朝着自己扑来,蓦地吓了一大跳。   “呜嗨嘶咪哒!呼噜噜”牠口中紧忙喝道。   那些毒蝎闻言果然停止了进攻,面面相觑,然后埋头钻进了沙中不见了。   就在这时,沙坑底下突然间伸出一只枯槁的大手,一下子掐住了牠的脖颈,随即又一只大手探出,直接进到猪嘴里“嘎嘣”一下掰去了那枚尖利的狗牙   但见掐住脖子的大手用力一甩,便将费叔抛向了半空,然后顺着沙坡一直滚落到了月牙泉边。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费叔满嘴是血呆呆的愣在那儿,傻了。   远处传来了警笛的鸣叫声,戈壁滩上驶来两辆警车,停在了月牙泉古建筑的门口。   费叔望过去,几名警察带着马贺兰下了车,走进正在修建着的大殿。   敦煌市公安局接到了马贺兰的电话报案,对于所谓“有大手从沙丘下把京城游客拽进地下去了”的疯话根本不予采信,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但她说的守夜老头昨晚也突然失踪的事情,联想到这些年里月牙泉失踪的几名外地游客,就不能不引起警觉了。   市局刑警大队的霍队长亲自带着马贺兰和几名刑警来到了现场。   “沙尘暴来到的时候,我和小建就坐在这儿,后来停电了,守夜老伯拿着手电筒说去看看发电机故障,就一直再也没有回来。”马贺兰站在大殿中陈述着昨晚事情的经过。   霍队长扫视了一圈,殿内没有曾经打斗过的痕迹,于是便朝着后院发电机房走去。   “看!”马贺兰指着墙头说,“这儿的血迹还在”   霍队长伸手摸了下干涸的污渍,不错,这的确是血,但是要分辨出人或是动物的,则需要取样回去化验。   有刑警技术人员上前采集了血样,收进了玻璃瓶内。   “我们就是从墙头上爬出去的。”马贺兰引领着刑警翻过后院墙,一直来到了鸣沙山上。   “咦,这里有人刚刚刨了个小沙坑”霍队长惊讶的说道,沙坑里还有一丝潮湿气,没有被阳光蒸发掉。   “小建昨晚就是在这里被大手拖进去的。”马贺兰仔细的辨识四周,最后肯定的说道。   霍队长尽管不相信她的话,但还是命人找来一把铁锨,往沙子下面挖一下看看。   刑警随即开始挖掘,黄沙被一锨锨的掘出,但由于是流沙,挖出去多少,随即四周坍塌下来,仍旧是个浅坑,根本无法掘深。   “小心,有毒蝎子!”有人突然喊道。   那刑警赶紧退到了一边,举起铁锨一阵乱拍,片刻之间便砸死了十余只黄褐色的蝎子,余下的纷纷钻进了沙子里。   “响尾蛇!”又有人蓦地惊呼。   黄沙里突然伸出好几只三角形的蛇头,口中的粉红色蛇芯子“嘶嘶”的发出恐吓声。   众人纷纷后退,他们都知道沙漠毒蛇的厉害,谁都不敢靠前了。   霍队长犀利的目光瞅着马贺兰,口中忿忿的说道:“马贺兰,前年的太清宫老道士被杀一案,你就和那个嫌疑犯释了去始终鬼混在一起,如今真的是脾性不改,胡说鸣沙山地下有活人,鬼才会相信呢。”   “小建真是被大手拽下去的!”马贺兰面红耳赤的分辩着,引起刑警们一片嘲讽的笑声。   霍队长哼了一声,带领着刑警们继续到大殿内取证,马贺兰胆怯的望了眼沙坑,不敢在那儿逗留,也跟着下山了。   费叔远远的瞄着,神智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了。   这两只大手是谁呢?枯槁而有力,而且竟能隐身于沙丘之下,单就这屏息闭气的功力就绝非江湖中普通高手可比。令人生疑的是,此人怎会知晓自己嘴里镶有大洛莫的狗牙呢?若不是小建有意泄漏出去的,就是此人能感知到狗牙中的能量,所以才会一出手就抢了去。   但为什么没有把牠也拽进沙丘里呢,而且其也并未痛下杀手,否则早就掐断了自己的喉咙。如此说来,还是放了一条生路,为什么?不管怎样,一头丧失功力的小猪眼下是无法与此人抗衡的,唯有抓紧时间参悟透“破瓦大法”,夺舍成功后再来与之较量。   他苦苦思索着,最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疲惫的走上了戈壁滩。   费叔步履踯躅的返回到了马家沟,路过前院时,发现陆老师眉头紧锁,正在房间里不停的踱步,而且口中自言自语着什么,于是就溜进去偷听。   陆晓机瞧见了费叔,嘴里直叹气:“唉,你这小猪毕竟是头畜生,主人都遇害了,却还在这里悠哉悠哉。”   费叔爬伏在门槛旁,静静的听着。   陆晓机仍旧是唉声叹气,口中喃喃说道:“唉,这几年,月牙泉莫名其妙的走失了好几名游客,至今连尸首都找不见,这次又轮到了小建”   费叔竖起了耳朵。   “不行,我陆晓机再也不能够沉默下去了,苟教授,这件事儿一定与你脱不了干系!”陆晓机痛苦的大声说道。   费叔闻言心中一动。   “真后悔当初答应了你,苟教授,十五年了,六十坛猪油,你究竟是何方神圣?”陆晓机眼中缓缓流下泪水。   费叔仍旧一声不吭。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陆老师,在家吗?”随着话音响起,马老爹走了进来。   “咦,陆老师,你这是怎么了?”他望着满脸泪痕的陆晓机,惊讶的说道。   陆晓机情绪显得异常激动,一把拽住马老爹,口中急迫的说道:“我知道是谁干的,苟教授,杀害游客和小建的肯定就是他”   马老爹愕然的看着陆晓机,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嘴里则安慰着他:“陆老师,缓口气儿慢慢说,谁是苟老师?”   陆晓机喝了点水,情绪稍微平和了下来:“十五年前的一天夜里,我从邻村出诊回来,在戈壁滩上遇见了几十条毒蛇的围攻”   “一次聚集几十条?”马老爹惊讶道,“这种情况极少见啊。”   “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来了这么多的毒蛇,心想这下子可完了,虽然药箱里备有蛇药,可是蛇毒血清却唯市里的医院才有储备。”   “那后来呢?”马老爹紧张的问。   “正当万分危急的时候,苟教授出现了”   “苟教授?”   “是的,苟教授。他不是本地人,以前也从未见过,他竟然能将毒蛇都喝退了,简直是闻所未闻。”陆老师说到这里,脸上依然流露出佩服之色。   “能把几十条毒蛇喝退,这怎么可能?”马老爹听了直摇头。   这有何难?我也能,费叔心里不屑的哼了声。   “若不是亲眼所见,而且还救了我的命,又怎么能答应他呢?”陆老师长叹不已。   “你答应什么了?”马老爹疑惑不解的望着他。   “苟教授说他是研究《敦煌遗书》的民间爱好者,为不使中华民族这一珍贵文献湮没,专程来到敦煌收集医术方面的残卷。”   “医术?”   “就是有关古代一种叫做‘驭虫术’的东西。”   马老爹更加迷惑了。   费叔闻言则大吃了一惊。   陆晓机接着往下说:“我答应帮他找找看,苟老师拿出了一些钱,要我每三个月熬一坛猪油送到鸣沙山顶沙丘上,这一晃都十多年了。”   马老爹愕然道:“要猪油干嘛?怪不得过一段时间,你就要买好多的肥猪肉回来呢。”   “他也没说究竟要干啥。”   “嗯,这位苟教授住在哪里?”马老爹问。   陆晓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几年鸣沙山发生过几起游客失踪的案件,现在回想起来,一定与他有关。昨夜小建又失踪了,马老爹,我想去市公安局报案。”   马老爹想了想,说道:“这位苟教授隐匿在戈壁滩十多年,难道他没有家和亲人么?实在是有悖常理,我想此人很可能就是一个畏罪潜逃的罪犯。”   费叔此刻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沙丘下的这双大手就是苟教授的,此人竟然也懂得驭虫之术,而且老谋深算,很明显那些毒蛇就是他召唤来的,目的是创造一个与陆老师结识的机会,令其感恩戴德。看来这里面水很深啊。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15章 大漠追踪   一架民航客机徐徐降落在了敦煌机场,西装革履的虚风道长拎着小皮箱与公安部刑侦局的徐华声两人随着人流走出候机楼。   首长昨日打来电话,说小建的储蓄卡几天前在甘肃敦煌的一家银行被提取了一万块钱。   “卡上总共有多少钱?”虚风问。   “好几万吧。”首长答道。   “没有全部提走么?”   “是的,只提了一万元。”   “这应该是小建自己在提款,说明她并未被坏人所劫持,好的,贫道这就赶去敦煌。”虚风道长沉吟道。   “部里的张局长还派了一个年轻的侦查员与你同行。”首长告诉他。   虚风心里明白,张局长现在已经多少有了戒心,想安插个人来就近监视自己。   虚风掏出了古龙水,在衬衣领口以及耳朵后面喷了两下,然后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道长,我们不先去市局么?”徐华声疑惑的目光望着他,作为公安人员使用香水还是头一回见到。   “先去银行,贫道向来喜欢独来独往。”虚风淡淡说道。   徐华声微微一笑,坐进了车里,自从婺源的那件多尸案交国家安全部接手以后,数月过去了还是丝毫没有进展。最后京城来人也陆续的都撤走了,由本地警方继续摸底调查,估计最终也会成为了悬案。   此次任务出发前,张局长特意交代自己要严密监视虚风道长,具体为什么也没细说,总之要他发现异常情况需及时向其单独汇报。   出租车停在了市区阳关东路的沙洲市场前,虚风道长和徐华声走进古董街,来到了那家银行。   “我们是公安部的。”徐华声给该银行行长看了自己的证件,并说明了来意。   九十年代初期,京城等许多大城市的银行都已安装了监控装置,但地处西北戈壁滩之中的敦煌还没有这种先进设备,因此无法提供影像等资料。   “这是银行储蓄卡的取款凭证,上面有持卡人黄小建的亲笔签名。”那位行长指给他们看。   虚风点点头,那上面确实是小建的笔迹。   具体承办的营业员回忆说那女孩儿是独自一人来柜台提款的,之后就迅速离开了。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人来人往的,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呢?”徐华声提出了疑问。   营业员微笑着说,她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美貌的女孩儿,更何况她怀里还抱着一头小猪崽儿,因此印象极深。   那是费叔,虚风心里想着。   两人出了银行,直接来到了敦煌市公安局,见到了分管刑侦的刘局长。   “哈哈,徐风同志,好几年没见了,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刘局长热情的打着招呼。   “这位是刑侦局的徐华声同志。”虚风介绍道。   “欢迎欢迎,很希望部里的同志经常下来指导工作啊。”刘局长嘴里讲着官场套话,一面赶紧吩咐人来泡茶。   虚风道长说明了此行的目的,并加重语气讲那位失踪的女孩儿黄小建是京城里一位老首长的外孙女。   “我马上请霍队长来。”刘局长随即抓起了电话。   不多时,刑警队霍队长走了进来,见到虚风道长先是一愣,部里的这位浑身香气袭人的警官,几年前就成了刑警们茶前酒后的谈资,至今还有人时不时的提起呢。   “黄小建?”霍队长闻言吃了一惊。   “你知道?”虚风道长目光盯着他。   “她已经死了”霍队长回答。   虚风道长闻言脸色遽变:“你说什么?”   霍队长把今天前去鸣沙山月牙泉现场勘查的情况叙述了一遍,最后分析道:“一个从未来过戈壁滩的外地小女孩儿,在沙尘暴的极端天气里失踪,那是绝对难以生还的,至于目前还未发现尸首,按理说是应该被黄沙掩埋了。”   “是啊,沙尘暴来时天昏地暗,而且又是在夜里,但凡迷路的人生还机会十分渺茫。而且流沙会改变整个沙丘的原貌,所以极有可能被掩埋在了黄沙下。”刘局长补充说道。   虚风道长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如果马贺兰所讲是真的呢?”   “那怎么可能?”霍队长忍俊不已,几乎叫了起来,“沙丘下伸出大手将人拽入地底下,这不过是马贺兰为了推脱责任而编造的瞎话,作为警方根本不予采信。况且我们已经在她指点的地方进行了发掘,什么也都没有发现。”   “马贺兰现在哪儿?”虚风问。   “仍在马家沟。”霍队长回答。   “好,我们现在就去马家沟。”虚风站起身来。   “徐风同志,两位从京城远道而来,旅途疲惫,不如就明日再去吧,今晚市局设宴为你们接风。”刘局长热情的说着。   “不必客气,我和徐华声两个人即刻出发,今晚可能回不来。”虚风婉言谢绝了。   刘局长呵呵笑道:“还是部里的同志工作雷厉风行啊,值得我们学习。这样吧,由霍队长多带两部车,陪你们一起去吧,买上一些熟食酒菜,一定要把两位的生活饮食照顾好,这也是我们广大基层同志们的良好愿望。”   “完全不必,我们两个便装私访会比较好些,搭出租车去也很方便,有什么情况会随时通知市局的。”虚风道长说罢与徐华声告辞离去,打的直奔马家沟。   “道长,您以前来过这里?”徐华声目光远眺车窗外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滩,开口问道。   “是啊,几年前来过敦煌办案,碰巧也认识这位马贺兰。”虚风若有所思的答道。   “您认为她所提供的证词是真实的?”徐华声面现疑惑之色。   “见了面就都清楚了。”虚风显然不愿多说。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出租车沿着一条便道驶下了公路,蜿蜒着开进了一片茂密的小树林,马家沟到了。   付了车钱,虚风和徐华声徒步走进了村子,眼前景物依旧,与上次来时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村口便是马老爹的家,但是屋内并没有人。虚风于是便径直摸到了陆老师的院子里,发现马家父女恰巧都在,他们正在商议着准备报案的事情。   虚风并没有留意到,一头黑色的小猪崽儿瞧见了他们,悄无声息的溜去了后院。   费叔认出了虚风道长,此人脑袋别看又扁又小,可是极端的聪明,在临潼西山之巅,他亲眼见到自己被打回了原形,必须要离他远点,否则恐怕凶多吉少。   牠急匆匆赶回后院老屋,从褥子下面叼起那四面铜镜,然后溜进了灌木丛,钻进了一个开口狭小,不知什么动物留下的陈旧洞穴中。这是牠第一天来到这里就已经寻觅好的,“狡兔三窟”,凡事都要留有余地,这样才能保命。   “徐风同志?”马老爹惊讶的望着他,陆晓机和马贺兰也都愕然不已。   虚风道长微微一笑:“马老爹、陆老师,我们又见面了。”   “您也是为失踪的京城女孩儿来的么?”马老爹望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叹了口气说道,“蒙蒙说的话,警方一点都不相信。”   “马贺兰,你把事情发生的经过再跟我说说,好么?”虚风和蔼的望着她。   “好吧”马贺兰于是将自己和小建的遭遇又重新叙述了一遍。   虚风听罢一时间沉默不语。   “徐风同志,您正好来了,有件事儿我们正犹豫着要不要报案呢,可是又担心警方不肯相信。”陆晓机在一旁欲言又止。   “陆老师请讲。”虚风鼓励道。   “十五年前的一天夜晚,我出外诊病回来”陆晓机把心头压了十余年的疑惑一五一十的讲出来后,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   “苟教授?”虚风疑惑的自语着,随即陷入了沉思之中。   许久,他站起身来说道:“请带我去小建的房间看看。”   来到了后院老屋,虚风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小建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她有可能是随身携带着的。在背囊里找到了一卷画轴,外观上与张道陵的那幅《敦煌夜魇图》不一样。打开看后,虚风道长心中不禁暗自吃惊,原来是有良手中那幅初唐褚遂良的《水龙斩破局图》。   奇怪,这幅画轴怎么会在小建这儿呢?虚风心中颇为不解。   “小建的那头宠物小猪呢?”虚风随后问道。   陆晓机低头四处看了看,说:“上午还在我屋里趴着的,可能是找吃食去了吧。”   “今晚我们一起去鸣沙山。”虚风说道。   此刻天色已近黄昏,暮色朦胧,马老爹请虚风和陆晓机回自个家吃晚饭。   马贺兰在厨房里忙碌着,炖了一大锅羊肉,虚风也不忌口,还喝了点当地的土烧酒。   约莫戌时左右,虚风还未见费叔露面,于是就不再等了。众人带好了手电、铁锨和绳索等工具,便匆匆走进了戈壁滩。   月色如水,一望无际的大漠沙丘,古老而苍凉。   夜半时分,他们来到了鸣沙山月牙泉。   此刻,游人早已散尽,一弯碧水倒映着清冷的月亮,水边偶尔传来几声蛙鸣,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如同画儿一般。   走上鸣沙山,四下里望去,静悄悄的,黄沙丘四处留下游客的杂乱脚印,一直通向远方。   “咦,应该就是这里,怎么陷下去了一个大沙坑”马贺兰惊讶的指着沙丘中间说。   月光下,沙丘顶部向内塌陷,差不多有足足半间屋子大小,四面的黄沙还在缓缓的往里面流淌着。   “我每次送来的猪油坛也是撂在这儿的。”陆晓机见状也是愕然不已。   虚风皱起了眉头,思索着说道:“此坑塌陷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马老爹朝掌心里吐了两口吐沫,抄起了铁锨就要开始挖掘。   “且慢,还是我来吧。”虚风道长接过铁锨纵身跳入坑中。   他知道在流沙中是很难挖坑的,于是便将玄天真气注入铁锨。但见其双手如飞,衣衫鼓起,锨头真气迸射,阻住并延缓了流沙的塌陷,不多时便掘了一个大深坑。   “看,那是什么!”马贺兰蓦地惊呼道。   月光下,黄沙中露出了人的裤脚和一只旅游鞋   接下来的景象,令众人大惊失色,黄沙中并排站立着五六具尸首。其中有男有女,头顶遮阳帽,戴着墨镜,胸前挎着照相机,最边上的一具尸体正是月牙泉守夜的老头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16章 枯井   小建在鸣沙山下面的沙穴内始终坐立不安,师父寻来了鸣沙山,可自己却让犬伏师去掰那颗狗牙,心里总感觉到有一丝内疚。   “哗啦”一声,犬伏师飞身落入虚空,手里攥着那颗带血的牙齿,乐呵呵的说道:“小师妹,这血糊糊的大牙有什么好玩儿的,拿去吧。”说罢递到了小建的手里。   小建仔细的瞧了瞧,果真就是那枚大洛莫的狗牙。   “你把小猪怎么样了?”她急忙询问道。   “甩到沙丘下面去了,放心,绝对伤不到牠一根毛发。”犬伏师信誓旦旦的保证说。   师父,对不起了,好东西谁都想要,你反正只是一头猪,弄不好啥时候被人捉住杀了吃肉,岂不可惜了这枚狗牙?小建如此想着,心里顿时感觉到平衡了。   “小师妹,现在可以告诉老夫‘尸蛊术’了吧?”犬伏师冷冰冰的盯着她,令人不寒而栗。   “好吧,‘尸蛊术’乃是远古张道陵所创,后来经过黄帝和炎帝的整理,好不容易才终于流传了下来。”小建知道躲不过去了,于是信口开河的胡说一气儿。   “远古张道陵?他不是东汉时期的人么?”犬伏师狐疑道。   “难道就不允许人家重名吗?”小建生气了,把头扭过一边。   “对对,中原不过才‘百家姓’而已,不像我们日本有一万多种姓氏,难免不重名”犬伏师赶紧哄着她说道,“好好,远古也有一个张道陵。”   小建心里暗道,好险,差点被其识破。   “大师兄,你可听好了,这一句咒语是最最重要的,在平时使用频率也最多。”她故作神秘的说。   犬伏师激动的抓耳挠腮,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小建。   “就是‘呜嗨嘶咪哒’。”小建憋住笑,很严肃的说了出来。   犬伏师一听大失所望:“小师妹,这老夫都知道了呀,这句是‘驭虫术’入门的咒语,发音很像是韩国话。”   “这样吧,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掌握了多少,所以总得从头学起嘛。”小建把嘴一噘。   犬伏师赶紧接着哄她:“小师妹乖,你说点老夫不懂的,然后今夜再给你抓鱼吃,好不好?”   “好吧,”小建想了想,嘴里开始念叨着,“尸者,夷也。蛊者,虫也。夫尸虫者,阿呵、作子、季细,是为三尸。伏、回、白、肉、肺、胃、鬲、赤、羌是为九虫。世人恐蛊,黄老欲除之而后快”   犬伏师连连点头,面现喜悦之色。   “僰人好蛊,却不知其所以然”她接着念道。   小建一面回忆背诵着,心里却想绝不能对这个怪人和盘托出,否则自己就不是世间上唯一懂得“尸蛊术”的人了,师父是猪,不算。   “吾,张道陵是也,将赴蜀地之约,自知不归,今将尸蛊秘术传于黄建国,以待黄家后人”她又开始胡编乱造了。   “且慢,”犬伏师疑惑的问道,“这个黄建国是什么人?”   “是我父亲”小建脱口而出。   “你父亲?”犬伏师愕然的张大了嘴巴。   “父亲的父亲的父亲的父亲”小建连忙改口,嘴里说了一连串儿的词儿,“总之吧,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儿了,应该是在远古吧。”   “他是黄帝么?”犬伏师突然领悟道。   “对了,黄帝的名字就叫黄建国。”小建终于松了一口气。   “现在什么时间了?”小建问道。   “嗯,太阳已经落山,天黑了。”犬伏师回答。   “哦,怪不得呢,原来是该吃晚饭了,大师兄,我饿了。”小建揉了揉肚子,嗲声嗲气的抱怨道。   “小师妹,你怎么又要吃东西?不是刚刚才烤过鱼的么?”犬伏师疑惑的望着她。   “我妈妈常说,小建是个‘大肚汉’,比男孩子还能吃。要是吃不饱的话,不但学习成绩下降,而且记忆力也衰退,好多东西都会记错和弄混”   “行啦行啦”犬伏师赶紧摆摆手,“老夫这就去给你捉鱼去。”   “大师兄,鱼少了可不够吃,你要多捉一些,万一白天的时候饿了,你光着屁股怎么好去月牙泉抓鱼呢?”小建提醒他。   “知道啦。”犬伏师无奈只得趁着黑夜去月牙泉捉鱼,这个小丫头简直骄蛮任性,一定是家里人给宠坏了。   犬伏师身子纵起,从头顶上窜出了虚空,竟然一粒流沙都没有掉落下来。   见到怪人离开,小建“腾”的一下跳起身来,抬头望着虚空顶,不行,太高了,自己够不着。她手里拿着狗牙想了想,轻轻的在侧面壁上刺了下,“簌簌簌”的竟然有流沙淌了进来   大洛莫的狗牙果然能够刺破怪人设置的虚空。   小建知道此刻是逃走的最佳时机,再不跑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想到这儿,她豁出去了,手捏着狗牙在侧面虚空壁上割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轰”的一声,大量的流沙坍塌涌入。   小建一把抄起正在与三尸虫玩耍的点点,缠在了腰间。她清楚的记得,刺破的这堵墙壁是沙丘迎风的一面,应该是比较薄的,但愿流入的黄沙在填满虚空之前能够透出光亮,不然自己可就要被活埋了。   流沙在迅速的上涨,油灯也熄灭了,四周漆黑一片。   小建不时的拔出脚来,连唯一的一只皮鞋也丢掉了,最后只能爬伏在流沙的上面,不然就会深陷进去。随着流沙继续不断的涌入,她的后背几乎就要靠上了虚空顶,完了,沙子太多,只有房间大的虚空不够填的,自己恐怕真的要被埋在沙丘下了,就和那排死尸游客一样。此刻,她感觉到空气越来越少,胸腔开始受到挤压,只能闭着眼睛大口的喘息着   正当小建彻底绝望之际,忽然一股凉风骤然而至,清新的空气进入了肺叶,令其精神为之一震。她睁开了眼睛,黄沙已经停止了流淌,一条窄窄的水平缝隙透出了夜空,还可以望见点点星光。   终于得救了!她赶紧竭尽全力的扒沙,身子一点点的挤了出来,然后顺着沙丘斜坡一直滚落下去。   小建平躺在沙丘下,稍事恢复了一下体力,心想得赶紧逃离鸣沙山,不知道那怪人何时就会返回来,总之跑得越远越好。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马家沟是不能再去了,怪人发现自己逃走,肯定会先去陆老师家的。   她四处眺望了一下,心中突然一动,如今有了狗牙,只要能回到张道陵的画轴中,犬伏师就是想破脑袋也抓不到自己了。没错,就去那座敦煌古城遗址,既然大洛莫的狗牙能带着师徒俩出来,当然也就可以再进去。   想到这儿,她爬上一座沙丘,认准了莫高窟的方向,赤着双脚跌跌撞撞的直奔而去。   月牙泉四周空无一人,静谧至极。   月光下,犬伏师持着一根七星草枝条,赤裸裸的潜伏在水里。泉中只有一种铁背鱼,游速很快,闻到风吹草动便逃之夭夭。犬伏师功力深厚,暗中能够视物,他守株待兔,遇到鱼游来便闪电般的一抓,然后在其口腮中穿入枝条。最后终于摸到了一个鱼窝,弄上来大大小小的数十条,足够那个小丫头吃两天的了。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犬伏师从月牙泉中飞身而起,湿漉漉的走上了鸣沙山。   眼前的景象却令其大吃一惊   月光下,沙丘顶塌陷,虚空已经破灭了。   “小师妹!”犬伏师赶紧将手里的鱼抛到了一边,手中掐诀纵身跃起,一头扎进了沙子里。但见其光滑的身子如蚯蚓般的蠕动着,很快的便钻了下去。   这时候,也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几条响尾蛇,将那些铁背鱼分而食之,通通得吞进了肚子里,然后逃之夭夭。   犬伏师身体皮肤表面仿佛有一层真气膜,消解了黄沙的摩擦力,使其如鱼得水般的在流沙中游动。他在塌陷的沙穴中找到了那三条尸虫,随即开启肛门将青姑、白姑和血姑收进腹中。可是寻遍了沙穴,并未找到小建的尸体,最后无奈的浮出了沙丘,目光远眺,小师妹自己是绝无可能逃出虚空的,应该是被什么人救出去了。   他注意观察着沙丘上的痕迹,发现一双光脚走过的痕迹,脚印娇小玲珑,蜿蜒着一路伸向了莫高窟方向。犬伏师俯下身子嗅了嗅,依稀闻得到一丝年轻少女新鲜的清纯气息,是不久前刚刚留下的。于是他赤裸着身子施展出轻功,脚点沙丘飞掠着追了上去。   小建拼命的往前奔,不敢有一丝的懈怠,怪人捉鱼回来若是发现自己逃跑了,肯定会死命追赶的。   清凉的月光下,古城遗址静静的横亘在大漠之中。   终于要安全了,她止住脚步,喘着粗气回身望去,却惊恐的看到远处沙丘上,有一个小黑点正迅速的朝着自己奔来   不好,怪人追来了,小建慌忙的扭头跑进古城堡,径直来到了枯井前。   “小师妹,别跑啊,老夫已经为你捉到了不少鱼”犬伏师在黄沙丘上如同蜻蜓点水般,说话间,飞也似的来到了古城堡门前。   小建望着黑黢黢的井口,稍微犹豫了下,犬伏师便已纵至跟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月光下,小建满脸都是汗水,惊恐的眼睛瞪着他。   “小师妹,何人救你出来的?”犬伏师疑惑的目光扫视周围,并无发现有异常。   小建剧烈的喘息渐渐平静了下来,脑筋飞快的转动着,寻找着逃脱之法。   “大师兄,不是你让虚空塌下来的么?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她眼珠一转,随即连连反问。   “老夫抓鱼回来发现虚空破灭,赶紧钻进沙穴寻找小师妹,后来发现脚印才一路追来的,谢天谢地,你还活着。”犬伏师长舒一口气,松开了小建的胳膊,只要人在,“尸蛊术”就跑不了。   小建一屁股坐在了井沿儿上,口中说道:“鱼呢?我饿了。”   犬伏师一拍脑门:“唉呀,老夫把鱼扔在了鸣沙山上了。”   “你骗人!大师兄根本就没去抓鱼,对不对?你还是想要害死师妹,这样天下就再也没人懂得‘尸蛊术’了。”小建哭丧着脸说,还真的挤出了几滴眼泪。   犬伏师急得直跺脚,连连辩解,连口音都结巴了:“不,这样的不是,我的好心的干活”   小建仿佛万念俱灰般的叹息道:“既然你的良心坏了坏了的,小师妹就死了死了的”说罢,身子朝后一仰,摔进了枯井之中。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17章 再入虚空   犬伏师大惊,急忙伸手去抓,他毕竟也算是江湖一流高手,反应极快,但还是迟了些许,眼瞅着小建坠入了深井之中。   唉,这可是来到中原十五年里第一次遇到“尸蛊术”的的传人,决不能就此放弃。想到这儿,他毫不犹疑的纵身往井里跃下,但是由于身体过于肥胖臃肿,几乎卡在了窄小的井口,亏得身上一丝不挂,“哧溜”一声滑下去了。   小建顺着井底的斜坡滚落到了地下洞窟内,刚刚站起身来,犬伏师如同一个大肉球似的紧随而至,差点撞在了她的身上。   “小师妹,有话好说,千万不能寻死觅活的”犬伏师见小建并无大碍,于是放下心来,赶紧上前来哄她。   小建一声不响的打量着地下这座硕大石厅,看来想要返回张道陵的画轴虚空,还需要从古井口出去才行。她回忆起临近井口的那段井壁陡直的很,可自己又不会轻功,若是没有绳子拽着绝对爬不上去。   “小师妹,你倒是说句话呀?”犬伏师心想这丫头一定是吓坏了,虽然鸣沙山虚空已毁,但这古井下的石窟倒是不错,又宽敞又隐蔽,只需弄些猪油和食物来便可。   小建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于是开口说道:“大师兄,虚空真不是你有意弄塌的么?”   “当然不是,”犬伏师信誓旦旦的保证道,“老夫还在怀疑鸣沙山是否来了强敌呢。”   “哪儿有什么强敌?一定是你的虚空质量不好,挺了十多年最后漏气了,差点憋死我。”小建抱怨道。   “嘿嘿,小师妹,老夫感觉到这古井下面的环境还不错,比起鸣沙山沙穴要宽敞舒服多了,我们不如就在这里研讨‘尸蛊术’如何?”犬伏师陪着笑脸说道。   “好是好,不过整天闷在里面也会发疯的,总得上去透透气才行。”小建假装思索着。   “呵呵,这好办,白天呢,我们就在这洞窟里修行,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老夫就带你上去‘遛弯’,这样总行了吧?”犬伏师嘻嘻笑道。   “嗯,那好吧,我现在先上去遛弯儿透透气。”说罢,小建也不管犬伏师是否同意,转身顺着斜坡就往井里爬。   犬伏自恃自己武功高强,加之夜深人静,古城遗址内空无一人,谅这个小丫头也逃不脱自己的掌控,于是也未加阻拦,跟随在了小建的身后。   小建爬上斜坡,抬头已经能望见星空,但是一丈多高的陡直井壁自己是无法攀爬上去的。低头望去,身后犬伏师肥胖的身躯几乎塞满了井壁。   “大师哥,你能用力把我推出去么?”小建双手高举,偷偷的攥着那枚大洛莫的狗牙,齿尖冲上,嘴里平静的说道。   “当然可以。”犬伏师运足真气,双手掐住小建的腰腿往上一送,将其抛出了古井。   他随即再次运足真气,一个旱地拔葱潇洒的跃出了井口。   月明星朗,清凉如水,已然不见了小建的身影   小建站在井沿儿上,疑惑的四下里望了望,记得在结界中,离枯井不远处便矗立着那座镌刻着张道陵“破瓦大法”的青石碑,怎么不见了呢?低头瞧瞧手中的狗牙,依旧在清凉的月色下反射着淡淡的冷光   不对啊,记得和师父从结界中跳入枯井时明明是白天啊,难道狗牙没能带自己回来虚空?   她赶紧转身低头朝井里望去,已不见犬伏师肥胖的身影,于是悄悄的喊了几声:“大师兄,大师兄”   枯井中传来空洞的回音。   小建狐疑的拨开蓬蒿杂草,一个人缓缓的走出了古城堡。举目望去,一轮明月高悬在夜空,浩瀚的戈壁沙滩,古老而苍凉,如同死寂一般。   她明白了,自己已经回到《敦煌夜魇图》中,再也不用担心那个名叫犬伏师的东洋怪人了。   小建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古城堡门前,默默的望着戈壁滩,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孤独。以前都是和师父在一起的,尽管牠只是一头猪,但毕竟可以说话和聊天。而如今自己孑身一人,想想在京城里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那时真的是无忧无虑啊。她想起了打小就从未见过面的爸爸,虽然姥爷和妈妈避免提起他,自己也只是在豫西大峡谷中见过他的半截尸身,但其毕竟是她的生身父亲,究竟是为什么?爸爸,如今女儿真的是好凄凉啊   想到伤心处,她禁不住的“呜呜”的哭了起来。   许久,许久,她止住了抽泣,猛然站起身来,毅然的朝着莫高窟藏经洞走去。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要勇敢的面对,自己必须要去与黄伏虫它们汇合。   莫高窟第十七窟藏经洞内,仙圣子与俩师侄儿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自从小建和那头会说话的猪逃入结界以后,他们悲愤交加,万念俱灰,已经失去了生存的勇气。   这个可恶的小妖精,若不是她踹了自己一脚,也就跟随着一同进入了结界,说不定那儿另有通道可以回到尘世呢,仙圣子忿忿的想着。   窟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来了   仙圣子蓦地精神一震,立马坐了起来。   “一定是释了去大师回来放我们出去了!”玄真子欣喜的说道。   “不然谁会来到这虚空呢?”玄机子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三个人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身上起皱的道袍,虽然被困多日,但太和宫金殿道士的庄重形象还是要保持的。   “咦,怎么会是你”仙圣子见到小建甩甩嗒嗒的走了进来,不由得万分惊诧。   “嫦娥仙女您不是进去结界了么?”玄真子目光迷离的喃喃呓语着。   “一定是结界和虚空有通道连着的”玄机子恍然顿悟。   仙圣子则疑惑的瞅着小建,缓缓说道:“如此看来,结界里也还是出不去了。”   得骗他们离开藏经洞,这样自己便可以用狗牙开启结界之门,小建心里寻思着。   “释了去没来这里么?”小建故作诧异状。   “什么!释了去?他来了么”仙圣子惊讶道。   “是啊,结界原来与虚空是相通的,我从古城堡里出来就看见释了去正朝莫高窟这边走,于是就紧忙追过来了呀。奇怪,没来藏经洞,那他会去哪儿呢?难道是去找你们了?”小建嘴里嘀咕着。   “哈哈,他终于来了”仙圣子兴奋的吩咐说道,“快抬上真武宝剑,我们终于要出去了。”   玄机子和玄真子赶紧抬起宝剑扛在肩上,仙圣子招呼小建说:“走吧。”   “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就来。”小建说着,并没有想要离开藏经洞的意思。   仙圣子顿时起了疑心,嘴里问道:“你难道就不想着早点出去么?”   “我还要小便。”小建想不出留下的理由,于是随口编造着。   结果这句话更加引起了仙圣子的怀疑,他盯着小建说道:“在虚空中没有水喝,贫道三个人打从进来后就没撒过尿,你怎么会”   “男人和女人肯定是不一样的嘛。”小建尴尬的一笑。   “好吧,你方便就是,贫道背过身去。”仙圣子转过身子负手而立。   “那你还是能听到呀。”小建争辩说。   仙圣子索性将两个耳朵捂住:“这回总行了吧?”   “有外人在,我尿不出来。”小建高声叫着。   “师叔,你怎么能这样亵渎嫦娥仙女呢,简直就是厚颜无耻!”玄真子怒道。   “住口!”仙圣子面露愠色。   “师弟莫要胡说,师叔乃是太和宫掌门,怎会做如此下作之事?”玄机子批评道。   “师哥,一般女人倒也罢了,可嫦娥仙女不同啊,即便是看见她的便溺之物,也是不敬,也是亵渎,也是流氓”玄真子涨红了脸,极力争辩着。   “不许诋毁师叔!”玄机子大声呵斥着。   “哈哈哈,小妖精,贫道就知道你在搞鬼,”仙圣子没有理睬玄真子的抱怨,阴鸷的目光逼视着小建,嘴里嘿嘿说道,“人小鬼大,莫非这藏经洞里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走就走,谁还愿意呆在这儿?”小建知道这个老道士不好糊弄,于是满不在乎的率先走出了洞窟。   仙圣子紧紧的跟着她,玄机子和玄真子肩上扛着真武七星剑尾随在了后面。   来到莫高窟外面的栏杆处,小建止住了脚步,目光四处瞟去,心里琢磨着如何甩掉他们。   “释了去在哪儿?小妖精,你是在戏弄贫道吧?”仙圣子此刻越发的怀疑了。   “我确实看见他了。”小建则一口咬定。   “哼,”仙圣子鼻子里哼了下,目光自小建的脸上移下,发现她的上衣口袋里有尖状物隆起,于是问道,“你衣袋里的是什么东西?”   小建闻言一惊,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之色,这点没能逃过仙圣子老奸巨猾的目光。   “拿来给贫道看看。”仙圣子知道小建腰间有条大蛔虫,所以不等她反应过来,便伸手向其胸部抓去。   小建赶紧用手死死捂住上衣口袋,大洛莫的狗牙是进出虚空结界的密匙,可不能给这老道士夺了去。   “师叔,你好不要脸,竟然当众调戏嫦娥仙女!”玄真子看到他双手去摸小建的胸部,顿时义愤填膺,真武剑一甩便冲上前来拽仙圣子。   小建拼命的往後挣扎,仙圣子被玄真子突如其来的拉扯,双手一下子松脱,正欲转过身严厉的斥责。   小建足跟蓦地站立不稳,身子往后一仰,竟然从栏杆上倒撞翻坠下了莫高窟   仙圣子见状亦是一惊,小妖精从十余丈高的栏杆处摔下去,肯定是活不成了。   “师叔,你害死了嫦娥仙女”玄真子发狂一般的张嘴就咬在了仙圣子的肩膀上,死死的不松口。   “师弟,你疯了,怎么敢咬师叔?”玄机子也抛下了宝剑,赶紧上前来拽玄真子。   仙圣子大怒,好不容易才挣脱了,此刻肩膀已经渗出了鲜血。他顾不得与其纠缠,急忙探头往下望去,莫高窟下面的黄沙之中空无一人。   小建已然不见了。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18章 苟教授   黎明破晓时分,敦煌市政法委书记、市公安局局长王有法带着刘局长、霍队长以及刑警队全体警员匆匆的赶到了鸣沙山。   当他们望见沙坑中那些排列整齐的尸体时,俱是万分震惊,月牙泉近年来失踪的游客竟然会以这种惨烈的方式呈现出来,简直是令人目瞪口呆。   “同志们,”王有法含泪沉痛的说道,“你们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对我们国家怀有这么大的刻骨仇恨,才能做出如此禽兽般的暴行?杀人越货之后,甚至还将尸首排列整齐,其用心之险恶,简直天理不容!”   “喀嚓”闪光灯一亮,市委宣传部干事按动相机快门,记录下了王书记在犯罪现场激动感人的一幕。   “王书记,您认为罪犯是什么心理导致其连续杀人,会是一种精神变态吗?”那干事手里持有录音机,正在录制领导的讲话。   “精神病?”王有法严厉地说道,“不,这件案子的背后一定有境外敌对势力在作祟,他们亡我之心不死。当看到我国自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放以来,政治经济形势欣欣向荣,便处心积虑的想要加以破坏,不惜制造各种政治和刑事重特大案件,干扰改革的进程。同志们,要警惕啊”   刘局长带头鼓起掌来,口中赞道:“王书记,您说得太好了,从国内外的政治斗争和宏观角度深刻的阐明了这件案子的内在本质,我们回去以后一定要组织全体警员深入学习,认真领会”   虚风道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于是便冷笑着打断了他们的官场套话:“你们可听说过苟教授么?”   “什么‘苟教授’?哪个大学的?”王有法诧异的望了望刘局长。   刘局长和霍队长也都摇了摇头,他们是第一次听说“苟教授”。   “此人十五年前来到敦煌,隐居在鸣沙山上,此后便出现了游客失踪案,贫我可以肯定的说,这些游客包括前天晚上月牙泉守夜老头的被害都是苟教授所为。”虚风朗声说道。   “那他杀害游客目的又是什么呢?现场勘验发现死者的现金、银行卡以及贵重物品一样都没有少。”霍队长疑惑的说道。   这位来自京城公安部的徐风同志虽然油头粉面,其貌不扬,身上又弄得香喷喷的,但的确出手不凡。上次下飞机伊始便找到了太清宫老道士和京城荣宝斋钱经理的尸首,如今又是他发现了这些遇难的游客遗体,此人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呵呵,怎么样?”王有法踌躇满志的解释说,“此案的犯罪动机一目了然了吧?游客都是来自祖国各地,与罪犯之间并不相识,而且又不图财,那么为什么要杀害他们呢?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制造恐慌,造成社会的不稳定与破坏和谐盛世局面,抹黑中国!所以,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境外敌对势力参与的,含有政治目的的重大恶性案件。”   “报告局长,”一位刑侦痕检技术人员报告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虽然游客尸体埋在沙中都已经风干,但新近遇害的守夜老头身上却没有找到任何的尸斑。”   王有法一摆手:“讲得通俗点,这说明什么问题?”   “说明说明死者体内没有了血液,他们的颈动脉都有撕裂状的创口,因此才未发生皮下沉积,产生不了尸斑。”那位刑侦痕检技术人员回答。   徐华声从沙坑中跳了上来,对虚风说:“死者的血都被吸走了,正常人约有四千毫升血液,差不多有八斤之多,会是什么样的嗜血生物呢?”   王有法闻言嘴里嘀咕着:“难道境外敌对势力派来了吸血鬼?可那只是电影里的虚构故事嘛。”   现场勘查完毕后,警员们将那几具尸首都抬下了鸣沙山,然后运回局里由法医进行解剖化验。   “徐风同志,”王有法上前紧紧的握住虚风道长的手,激动的说道,“我代表局党组和敦煌全体公安干警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哈哈,您这一来便破获了多年来的悬案,真是名不虚传的公安部神探啊。”   虚风淡淡一笑:“苟教授目前尚未抓捕归案,这事还不能算完。”   “对对对,徐风同志,这次可不能像上回那样来去匆匆哦,希望您留下来继续指导市局的侦破工作。今晚在敦煌大酒楼设宴,也会请市里有关领导出席,这起悬案终于有了重大突破,值得我们好好的庆祝一番。”王有法真诚的邀请道。   “吃饭的事儿先放一放,等抓到了苟教授再说,”虚风推辞着,一面对霍队长说,“请市局迅速布置警力,在各个交通要道设卡堵截,以防苟教授逃脱。”   霍队长显得很是为难:“可是我们并不知道‘苟教授’的体貌特征啊。”   “那就问陆老师吧,他见过此人。”虚风淡淡说道。   陆晓机在一旁接过话头:“苟教授身材瘦小”   警员一面作着笔录,将“苟教授”的来历都问清楚了。   “这事儿为什么不早点报警?”霍队长口气严厉的责问道。   “这种类似‘天方夜谭’般的怪事儿,我是担心警方根本就不相信,就像马贺兰报案时所遇到的情形一样”陆晓机嘴里嘟囔着。   霍队长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赶紧去安排调动警力布控,心想以后等有机会再收拾这个古板的老学究。   “请徐风同志坐我的车回市里吧,一路上再好好聊聊。”王有法殷勤的说道。   “不了,我和徐华声同志先回马家沟,有些线索还要理一理。”虚风婉言谢绝,心想费叔的事儿还没处理好,小建的下落也还无头绪,官场上的应酬只能是耽误时间。   “也好,我们随时恭候,这顿酒是一定少不了的。”王有法呵呵笑着坐上他那辆丰田“陆上巡洋舰”,鸣着警笛一路绝尘而去。   与此同时,体态臃肿的犬伏师正穿着一件灰布长衫,坐在陆晓机的家中悠闲的啜着茶水。   凌晨时分,他在古城遗址里到处也找不到小建,于是无奈只得前往马家沟,循着那股淡淡的猪油味儿,径直摸到了陆晓机的家中。见屋里无人,便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件肥大的土布长衫,套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泡茶坐等陆晓机回来。   而那时,陆老师和虚风道长等人正在鸣沙山上,惊讶的望着坍塌的沙穴与那些游客的尸体。   此刻犬伏师身上散发出一丝怪异的气味儿,在夜空中飘散开来,灌木丛洞穴中正在打坐的费叔猛然间打了个激灵儿。   黎明破晓,村里的公鸡开始打鸣,天亮了。   费叔经过一个昼夜的苦修,利用四面铜镜,最后终于突破了瓶颈,顿悟了“破瓦大法”。   “呼噜噜,呼噜噜”牠喉咙里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许久,费叔终于长吁一口气,踌躇满志的溜出了洞穴,来到陆晓机家的院外,隔着篱笆墙向屋内偷窥。这个肥胖家伙身上散发着与鸣沙山沙丘下面的混沌气味儿一样,此人肯定就是掳走小建的元凶。   看上去这家伙的武功不弱,自己应付不来,虚风道长等人也不知去哪儿了,自己眼下唯有静观其变。   费叔将自己隐蔽在草丛中,默默的监视着,院子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周边偶尔传来的几声螽斯虫鸣。   一辆警车停在了马家沟村口,等虚风道长一行下车后,随即便驶离返回了市局。刘局长已通知全体警员到市局集中,召开战前动员大会,势必要缉拿那位神秘的“苟教授”归案,为敦煌人民除害。   此刻,正在屋里喝茶等候着的犬伏师抬起了头,未曾料到陆晓机还带了几个人回来。   “你是苟教授?”眼前的大胖子令陆晓机迟疑了老半天,最终还是认出这就是十五年前的那位瘦小的苟教授,毕竟五官相貌没有怎么变。   犬伏师的目光越过他,疑惑的望着虚风道长和徐华声,这两个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陆晓机的话一出口,虚风道长心中暗自一惊,但面上并无甚反应,而徐华声和马家父女则闻言脸色大变。   “他就是苟教授?”徐华声警惕的盯着犬伏师,此人并不符合陆晓机描述的苟教授体貌特征啊。   犬伏师一看便已知道出错了,但自忖以其武功修为,几个平民百姓倒是不惧。不过在这些人里面,唯有那个扁脑袋穿西装的家伙不可小觑,看得出来有身手。   “怎么,你也听说过老夫?”犬伏师不屑的望着徐华声。   这时,虚风道长上前坐在了犬伏师的对面,口中冷冷说道:“据说苟教授原本是身材瘦小之人,如今却是肥胖不堪,怕是猪油吃多了吧?”   “你是什么人?”犬伏师犀利的眼神儿盯着对方。   虚风并未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淡淡的说道:“月牙泉的那些游客是你杀的吧?”   犬伏师蓦地大惊失色,看来事情已经彻底败露了。   “没错,是老夫所为,那又如何?”犬伏师镇定下来,随时准备出手。   “苟教授,你被捕了,”徐华声唰的从怀里抽出手枪对准了犬伏师,口中吩咐说,“马老爹,去拿一根绳子来。”由于是便服出来查案,未曾带有手铐等戒具。   马老爹应声到厨房内取来了绳索。   “哈,原来是你们是警察”犬伏师说着猛然催动内力,真气沿胳膊手太阳大肠经注入茶杯之中,“噗”的一声,一股炙热的水柱蓦地窜起直射徐华声的面颊。   虚风道长是内家高手,早已察觉杯中茶水突然凝聚,便知道“苟教授”要发难了,但他仍旧不动声色的冷眼旁观,部里的徐警官年轻气盛,行事鲁莽,吃点苦头也好。   徐华声猝不及防,被热茶水喷溅到了眼睛里,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与此同时,犬伏师的手臂突然暴涨,劈手便直接夺枪。   徐华声虽然临场实战经验不多,亦无内力,但其在政法大学的徒手擒拿格斗课程却也是分数最高的,反应也是奇快,身子瞬间向后急撤了一大步,犬伏师竟然抓了个空。   他用枪也只是在逼唬对方,明知此案重大,因此更不会随意开枪,万一击毙“苟教授”就麻烦了。   犬伏师此刻早已起身,但见其一撩长衫后摆,露出肥胖白皙的屁股,“噗”的一声,一道青光自臀缝中射出   青姑凌空闪电般的一口咬在了徐华声的手腕上,“当啷”声响,手枪掉落在了地上。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19章 全真大战神道教   徐华声“啊”的惨呼一声,低头望见右手腕上有一排细细的血洞眼儿,有道青气正沿着手臂徐徐上行,眼前顿觉青光朦胧,随即身子一歪昏厥了过去。   “三尸虫!”虚风道长口中愕然道。   “哈哈,你是何人?竟然认得老夫的青姑。”犬伏师也是兀自吃了一惊。   “贫道京城白云观主虚风。”虚风道长坦言,既然遇见了高手,便不好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也是江湖规矩。   “中原全真教”犬伏师愕然的望着虚风,嘿嘿笑了,“贾尸冥道长如今可好?”   “贾道长十五年前便已离开本教隐居江湖了,据说当年他曾中了日本大岳山摩道院神道教主犬伏师的三尸虫,想必阁下就是犬伏师吧?”虚风道长平静的说道。   “老夫正是。”犬伏师点头承认道。   “据闻当年你已经死在了鄱阳湖谷,想不到竟然还活在世上。”虚风默默的望着他。   “道长身为白云观主,同是修道之人,老夫亦不隐瞒,难道不知道‘灭息大法’么?”犬伏师说道。   “嗯,‘龟息’法虽然可以减慢心跳频率,甚至以其他器官替代呼吸,但贾尸冥乃道家一代名宿,不可能发现不了的。”虚风面现疑惑之色。   “呵呵,当时谷中大敌当前,四处一片混乱,失察也是难免的,否则老夫岂能今日还站在这里?”犬伏师嘿嘿两声。   虚风点了点头:“犬伏师,念你我都是学道之人,又与全真教前任掌门有过一面之缘,今日本应放你一马。但是国有国法,杀人偿命,自古以来如此,所以”   犬伏师目光冷峻的逼视着虚风,打断了话头:“道长的武功比起当年的贾尸冥如何?”   “尚有不及。”虚风答道。   犬伏师发出一阵“桀桀”冷笑:“老夫这十五年来苦修‘守庚申’三尸绝技,功力远胜当年,道长何不就此罢手,一拍两散岂不很好?”   虚风淡淡一笑:“只可惜你杀害了那些无辜的游客,贫道便无法坐视不理。陆老师,请你把徐警官抬出去吧,大家都不要进来,以免误伤。”   陆晓机和马家父女本都已经是目瞪口呆,此刻闻言赶紧七手八脚将昏迷的徐华声架了出去,机警的马贺兰还顺手偷偷捡走了地上的那支手枪。   “犬伏师,”虚风望着他说道,“贫道有一事不明,还望释惑。”   “请讲。”犬伏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游客尸体中的血液哪儿去了?”虚风问。   “老夫喝了,否则何必杀那些毫不相干的人呢?”   “喝了?”虚风诧异道。   “老夫修炼当中,每提高一个层次,便要饱食一顿人血,否则便会走火入魔。”   “原来如此,邪教有悖天理,贫道应当予以铲除。”虚风站起身来,体内真气运行周天,身上的西服已然渐渐隆起。   “玄天气功”犬伏师愕然道。   犬伏师此刻心下寻思着,全真教的玄天气功在中原首屈一指,当年受黑泽邀请来到京城时,亦不敢与贾尸冥直接比拼内力,而是动用三尸虫趁其熟睡之际偷袭方才得手。如今虽然新培养出来的青白血三姑要更加的厉害,但也仍要避其锋芒,以巧胜拙方为上策。   “呵呵,道长的玄天气功果然名不虚传,以老夫所见,已经超过了当年的贾尸冥。只可惜一旦动起手来,只怕这所民房承受不起道长的浑厚内力”他脑筋一转嘿嘿说道。   虚风其实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擒拿犬伏师的时候应该避免损毁陆晓机家的房子,于是他淡淡一笑:“那你说有该如何呢?”   “我们干脆就到戈壁滩上决个胜负如何?”犬伏师说罢,也不待道长答话,张大了嘴巴将手一招,地上的青姑蓦地弹射而起,凌空直接钻入了他的口腔里,“咕噜”一声咽了下去。然后身子纵起平飞出了敞开着的窗户,越过篱笆墙和灌木丛,一气呵成,直奔树林外的戈壁沙滩而去。   虚风道长不及多想,也随后越窗追出。   院子里的陆晓机和马老爹不明就里,急急忙忙的跟上去一瞧究竟,而马贺兰则低头望着面色泛青的徐警官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照顾他。   这一切都被躲在草丛中的费叔看了个真切。   这个年轻的警官身体健康强壮,身手敏捷,关键是面白唇红,五官端正。相貌嘛虽说不及电影明星,但也应归于帅哥一类,起码比起有良那臭小子好看多了。从小建的审美观念来看,似乎并不喜欢奶油小生,而主要是看中男人的内在实力。如果夺舍徐警官,自己身怀“尸蛊术”和“破瓦大法”两大旷世绝技,再加上自己玩弄女人的丰富经验,这小姑娘绝对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现在关键是她去哪儿了?   大洛莫的狗牙肯定是被这个“苟教授”,也就是犬伏师掰去了。方才屋里的对话自己也都听得明明白白,虚风道长目前还不知道狗牙一事,自己必须赶紧夺舍并私下里抢回狗牙,然后去寻找小建。   想到这里,牠悄悄的钻出了草丛,蹑手蹑脚的朝着院子里爬去   马家沟树林外面就是浩瀚的戈壁沙滩,烈日炎炎,黄沙松软,十分的干燥。   犬伏师站在沙丘之上,长衫垂下,两手背负,身子肥胖而臃肿,不过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虚风道长站在他的对面,一向行事谨慎的他心中已揣摩出对方的意图,说是怕毁坏民居是假,其真实目的不过就是想充分利用自己能够钻地的优势。十五年里,他生活在沙穴之中,肯定练就了这种诡异奇术,就如同楚大师的茅山派“缩地术”一样,东洋忍者本身也都通晓这一本领。   俗话说“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虚风道长纵使再精明过人,也有失算的时候。   犬伏师一撩长衫,趺坐在了沙丘上,两眼微睁,目观鼻准,双手结印,似乎在运功。其实他的屁股陷入沙中,已经偷偷开启肛门,悄悄的放出了血姑钻进黄沙,暗中游向了虚风道长的脚下。   此刻,虚风目光警惕的注视着犬伏师的一举一动,身上衣衫隆起,玄天气功提到了七成功力。只要他想要钻地溜走,便以真气将其轰出,决不能让这家伙逃脱。   犬伏师释放出三尸虫后,竟然站起来了,口中嘿嘿了两声:“道长,老夫已经运功完毕,得罪了。”说罢猱身上前,两只枯槁的大手一前一后径直抓向了虚风的面门。他心中盘算着,着力攻击对方的上盘,令其无暇顾及脚底,“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给三尸虫偷袭提供契机。   虚风一看犬伏师打算正面硬拼,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那就让其领教一下全真教的绝学便是。但见他双掌迎上,两只手腕凌空画了个脸盆大的阴阳鱼,凝聚所有的真气于太极弦上。这一招名为“火水未济”,取自易经六十四卦中的最后一卦,也是玄天气功最为高深的招式。左右手阴则阳之,实则虚之,互为变化,令对方摸不清虚实,而中间隔断阴阳的那根“太极弦”才是真正的杀招,令人防不胜防。   此人身为要犯,又是日本人,因而断不可取其性命,但必须一招便加以重创,解除他的反抗才行。   犬伏师的手指虽然枯槁,但却如钢爪般坚硬,裹挟着凌厉的真气转瞬便插入了虚风的“阴阳鱼”中,但听得“啪啪啪”五声脆响,太极弦蓦地旋转,凌厉的玄天真气竟然将其五根手指一并绞断   犬伏师大惊失色,口一张吐出一团白花花、稀溜溜的猪油袭向了虚风。此刻太极弦虽然能搅烂半凝固的油脂,但如液状的脂肪依旧穿过虚拟的阴阳鱼,罩向了他的面门。   “噗”的一声,虚风道长口中喷出罡气,将近在咫尺的猪油吹得四散开来,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混合着猪油酥的怪异气味儿。   然而就在这时,虚风忽觉裤腿里一凉,紧接着臀缝似乎被强行撑开,肛门处撕裂般的一疼,有物滑溜溜的钻了进去   不好,三尸虫!虚风面色遽变,急忙用力收紧括约肌,但却为时已晚,那虫儿大半个身子已经进入肠道,顿觉腹部一阵如翻江倒海般的剧烈痛楚,忍不住“啊”的叫出声来。   “哈哈哈”犬伏师一只手捂着断指,自己虽然折了五根指头,但终于把血姑送入了虚风道长的肚子里,相较之下,还是自己胜了。“当年,全真教前任掌门也是中了老夫的三尸虫,如今道长又步其后尘,可悲、可喜、可叹啊”他得意的桀桀笑道。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20章 徐警官   费叔见众人都已跑出了树林,院子里只剩下马贺兰守着昏迷不醒的徐警官,于是决定立即开始行动。   “破瓦大法”中的夺舍分为:胎生夺舍,寿终夺舍,飘魂夺舍、附体夺舍以及卵生夺舍等,目前适合自己的也就只有附体夺舍。大法中解释说,修行者圆寂的一瞬间,将灵魂附到活的人身上,形成两魂同体。条件是宿主身体虚弱或是阴气极重,夺舍后,主人体的魂魄大部分时间里暂时还处于主导地位,形成双重人格,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终将会被借宿者吞噬。徐警官本身是一名年轻的警察,阳气充盈,好在此刻中了尸虫之毒昏迷不醒,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这种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费叔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马贺兰,必须将其引开才行,牠拿定主意后钻出草丛,转身朝着马家土屋跑去。   厨房里,小黄狗土豆正趴在灶坑前睡觉,嘴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费叔悄悄上前,张开猪嘴獠牙“喀嚓”一口,狠狠的咬在了牠的屁股上,差点撕下一块肉,鲜血四溅。   小黄狗“嗷”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便哀嚎声不断。   费叔转身奔回了陆晓机家,悄悄躲在篱笆墙的后面瞄着。   马贺兰听到土豆凄惨的哀嚎声,赶紧站起身来朝家里跑去,心想小黄狗一定出了什么事儿。   费叔见其走远了,迅速的跑进了院子里,来到徐华声跟前。   “修行者先要圆寂“牠嘴里叨咕着,目光落在了徐华声身边的那支手枪上,豁出去了,牠想。   费叔叼起枪管塞进自己的嘴里,调整好角度要确保一枪毙命,然后果断的伸出前爪扣动了扳机   “啪”清脆的枪声,费叔的猪头被子弹击穿撕裂,腿一软便倒在了血泊中。   牠的元神瞬间出窍,脱离了死猪躯壳,然后飘到了徐华声的头顶囟门处,使劲儿的钻了进去。   枪声的骤然响起,已经到家的马贺兰吓了一跳,她顾不得查看土豆的伤势,转身又赶紧的往回跑。   戈壁滩上,众人听到枪声也都是大吃一惊,马老爹担心女儿出什么事儿,撒腿就向村里奔去,留下了陆晓机呆愣在树林边。   虚风此时腹痛如刀绞,自己感觉到了三尸虫已然咬破肠子,钻进了腹腔,因而也顾不得村里枪声为何事,赶紧一把扯去上衣纽扣,赤裸着上身,使出了玄天气功“丹田九式”中的独门绝技“喷丹田”。   但见其肚子骤然膨胀起来,如同十月怀胎的孕妇,肚脐眼儿缓缓张开了拳头般大小的一个肉洞。   犬伏师吃惊的盯着虚风诡异的腹部,不晓得这全真教老道要干嘛?   “噗”的一声闷响,真气从肚脐眼里猛然的喷射而出,里面裹挟着尚未消化完的隔夜羊肉以及泛着黄绿色湿乎乎的屎块,还有一道扭曲的红色身影,坠落在了戈壁黄沙上,那是已经被真气爆发震晕的血姑。   犬伏师这下子可傻眼了,想不到这老道还有这么邪门的功夫,“三十六计走为上”,他一手拾起血姑,身子瞬间纵起丈许,长衫“哗啦”一声离体飞出,然后一头扎向了松软的沙丘   “啪”的一声枪响,犬伏师身子一歪,栽倒在了戈壁滩上。   徐华声警官拎着手枪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犬伏师赤身裸体的趴在沙丘上,右大腿一个窟窿眼里向外渗着血,他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盯着徐华声,心中不免诧异,这人已经中了青姑的尸虫毒,怎么像没事似的呢?   “干得好,徐警官。”虚风捂着肚子,忍痛夸赞道。   徐华声脸色冷漠,面上泛青的尸毒已经消褪了不少,他走到犬伏师跟前一举手“啪啪”又是两枪,分别击中其另一条腿和那只好手的胳膊上。   “切不可杀死他!”虚风紧忙阻止。   徐华声淡淡说了句:“我知道,只是废了他的武功而已。”   虚风苦笑一下:“都是贫道疏忽了,被犬伏师的三尸虫钻了空子,实在是惭愧啊。”   徐华声转过身来吩咐陆晓机,说话异常干脆利落:“陆老师,请你先扶徐风同志回屋处理伤口,然后找副担架来抬这位‘苟教授’,没有担架床板也行。”   “好的。”陆晓机赶紧跑过来,搀扶着虚风道长走回村里。   见到他们进了小树林后,徐华声蹲下身来,犀利的目光逼视着犬伏师,口中一板一眼的说道:“你把那姑娘弄哪去了?”   犬伏师此刻算是认栽了,四肢都不能动,鲜血还在缓缓流淌着,身下的黄沙都染红了。   “什么姑娘?”犬伏师低声呻吟着。   “被你拽进鸣沙山下面去的那个女孩儿。”徐华声将手枪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她被人救,救走了”犬伏师战战兢兢的回答。   “什么人救走他的?现在她人在哪儿?”徐华声接着盘问。   “真的不知道啊”犬伏师哭丧着脸说道,“老夫从月牙泉里给她捉鱼回来,就发现鸣沙山沙穴塌了,然后循着脚印一直追到了古城遗址。”   “说下去,快点。”徐华声催促着。   “然后她就跳井了。”   “跳井?”徐华声蓦地警觉起来了。   “是啊,老夫怕她有危险,所以也跟着跳下去了,后来她又要上来,然后就不见了,所以老夫才会来到马家沟寻找她的下落。”犬伏师如实的叙述一遍。   徐华声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问道:“那枚狗牙呢?是不是在她的手里?”   “是啊,警官您是怎么知道的?老夫就是应她要求才去那头小猪嘴里掰牙的呀。”犬伏师哼哼唧唧的说着。   原来始作俑者竟然是小建   徐华声“腾”的站立起来,面色苍白,浑身微微战栗,许久,他的嘴里发出令人心寒的桀桀冷笑。   就在这时,黄沙上的血姑身子一动清醒了过来。   犬伏师眼角的余光瞥见,赶紧以意念命令其即刻偷袭这个可恶的警察,而且定要将其肠肚噬烂方解心头之恨。   血姑悄悄的掉转身来,“嗖”的一下钻进了徐华声的裤腿里。   沉思之中的徐华声忽觉裤腿里一凉,随即肛门处一疼,胀乎乎的一条粗大的尸虫转瞬钻进了肚子里   “哈哈哈”犬伏师一阵歇斯底里的狞笑,真他妈的解恨啊。   蓦地,他感觉到了不大对劲儿,眼前的这名警官面不改色,竟然恍若不觉般。犬伏师再次意念催动血姑,但却仿佛泥牛入海,根本就感应不到,竟会失去了联系。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真正大骇,这名警官实在是太诡异可怕了。   当血姑钻进自己的肠道伊始,徐华声便在心中默念起了“尸蛊术”中的高层次巫咒,就如同尸虫的“摇篮曲”似的,血姑随即进入了休眠。虽然他感觉到肠中充盈,有点像要排便的感觉,但还可以忍受。   这条血姑暂且养在腹中,将来倒是可以为自己所用,他心里寻思着。   “徐警官“陆晓机和马老爹扛着一副担架匆匆跑来,乡村医生的家里,一般都备有这类急救的简易设备。   两人小心翼翼的将犬伏师抬上了担架,然后返回村里,徐华声默默的跟在了后面。   进屋后,陆晓机迅速替犬伏师扎上止血带,然后注射了针剂。虚风道长躺在床上示意,招徐华声近前:“徐警官,必须马上通知市局,同时派救护车前来。”   马老爹在一旁说道:“徐警官,我带你去村长家,他那儿有电话。”   徐华声点点头,跟随着他来到村长家打电话,方才的枪声引来了不少的村民,都在陆晓机家院外议论纷纷,望着院子篱笆墙边上一头被枪杀的黑毛小猪崽儿,都在猜测出了什么事儿。   此刻,市局会议室正在召开全体警员大会,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王有法慷慨激昂的进行战前总动员。   “同志们,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下,鸣沙山月牙泉失踪游客一案有了重大突破。现在已经锁定凶手名叫‘苟教授’,此人十五年前来到的敦煌,一向深居简出,行踪诡秘不定。据马家沟知情人士透露,苟教授现年七十余岁,身材瘦小。从其作案手法上来看,与一般图财害命截然不同,竟然将死者整齐的排列在沙丘下,简直是在向我们警方示威和挑战嘛。同志们,这绝不是一件普通的刑事杀人案件,其背后一定有着境外敌对势力的支持,妄图在我们的和谐社会里造成恐慌。现在,中国正经历着五千年以来最好的盛世,作为一名人民公安警察,我们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么?”王有法严厉的目光扫向大家。   “不能!”警员们异口同声的吼道,会议室里群情激愤,充满了正能量。   这时,一名警员匆匆闯入会议室,兴奋的高声叫喊着:“好消息,苟教授已经被抓获!”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随后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王有法冷静的问道:“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报告局长,他的真名叫‘犬伏师’,是日本人。”那警员说道。   “怎么样?”王有法哈哈大笑,“证实是境外敌对势力背后插手了吧?只要我们时刻牢记以政治眼光审视一切问题,就能拨开迷雾,抓住案件的内在本质,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21章 返京   大批的警车风驰电掣的来到了马家沟,虚风道长和犬伏师分别被抬上了两辆救护车。   “目前虽然苟教授已经缉拿归案,但小建的下落仍旧是个谜,我想在马家沟逗留两日,继续寻找有关的线索。”徐华声对虚风如是说。   虚风点点头,问道:“听闻你开枪打死了一头小猪崽儿,为什么?”   徐华声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解释说:“当时刚刚苏醒,迷迷糊糊看见有一只怪物张着血盆大口扑上来咬我,情急之下就开枪了。这事儿真的对不起,也不知是哪家村民养的猪,我会按原价赔偿的,决不能让群众遭受损失,损害到警方的声誉。”   “哦,原来如此。”虚风淡淡道,不再言语了。   警车和救护车驶离了马家沟,留下了徐警官继续寻找黄小建失踪的线索。   “马贺兰,你可知道这头小猪是谁家的,被我不小心打死了,得照原价赔偿给老乡。”徐华声故意的问道。   马贺兰闻言眼圈儿一红,心情极度伤心难过:“牠叫小巫,是小建姑娘的宠物,马家沟是回民村,不养猪的。”   “唉,既然这样,为了小建,我还是把牠埋了吧,入土为安。”徐华声叹息着,拎着铁锄来到院子里,此刻村民们都已散去。   他在陆晓机家的后屋旁边掘了个深坑,将小猪的尸体安葬了,一面覆土心中暗自喃喃说道:“可惜了,猪坚强,我的原身就这样完成了使命,从今往后,一切都将改变了”   徐华声把土坑填平,拿脚踩实了,然后向马家父女和陆晓机告辞,独自一个人走入了戈壁滩。   他的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虚风道长也看见小猪崽儿的尸体,从此,费叔再也不存在了。如今无论是有良也好,寒生也罢,总之,临潼西山之巅的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公安部徐警官的真实身份。这都多亏了张道陵的“破瓦大法”,通过这条捷径,终于夺得了人的躯壳,一下子省去了千百年的修炼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呼噜噜”徐华声高兴的冲着戈壁滩喊叫了起来,咦,怎么还有猪的习惯性发音?   敦煌古城遗址大门外停着几辆旅游大巴,游客们兴致勃勃的游览古城堡与戈壁滩,不时的留影拍照。   徐华声走进城门洞,拨开齐人高的蓬蒿杂草,来到了那口枯井前。   按照犬伏师的交待,先是小建跳下去,然后犬伏师跟随下井。后来小建又要上来,当然是因为手中有了大洛莫的密匙,想要逃入画轴之中,看来从鸣沙山掰狗牙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步。小建的本意只是想躲避犬伏师呢,还是连同背叛师门?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嗯,她如今“尸蛊术”还未学成,“破瓦大法”也一窍不通,一般不太可能就此与费叔决裂的,难道真的只是为逃避犬伏师追杀的权宜之计么?   徐华声站在古井旁,苦苦的思索着。   虚风道长和犬伏师都被紧急送往了敦煌县人民医院。   道长的肠道已经断裂,经过手术缝合问题不大,但需要打点滴静养一段时间,而且不能进食。犬伏师的伤势则较重,医生从其身上取出了三颗子弹,亏得他肥肉极厚,缓冲了弹头的冲击力,这才没有受到更大的损害。至于被虚风道长太极弦绞断的五根手指就没有办法了,只能彻底的截除。   敦煌市主要领导都来到了虚风道长的病房,嘘寒问暖,亲切的与之交谈,代表全市人民送上最诚挚的祝福。其实他们更想见的是犬伏师,都想一睹这个残害了多名游客的杀人魔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当见到如此肥胖臃肿的犬伏师时,都惊诧不已,而且据说此人十五年里只吃猪油,平均三个月一坛,领导们各自摸摸自己发福的肚皮,深刻的认识到了公款吃喝的危害性。   市局将破获这起重大案件的情况迅速向省厅和公安部作了汇报,因为凶手是外籍人士,因此要格外的慎重。公安部刑侦局要求在疑犯身体许可的情况下,尽快的押送进京,徐风同志也一道来,京城的医疗条件毕竟要好得多。   两日后,虚风道长和犬伏师被抬上了飞往京城的航班,市局刘局长和霍队长亲自押送,徐华声没能发现有关小建失踪新的线索,于是也跟着一道返京。   飞机抵达首都机场后,虚风被救护车接去了301医院,而犬伏师则被秘密送进了秦城监狱。   301医院使用进口仪器仔细的检查了虚风道长的伤势,并合理的安排了治疗方案,由丛院长具体负责。   位于京城北小汤山的秦城监狱是中国最著名的监狱,素有“中国第一监狱”之称。建国后,这里曾关押过众多的高级别囚犯,不但守卫森严,而且监狱医院的设施也是相当齐备,把犬伏师暂时秘密关押在这里是比较稳妥的选择。   犬伏师的监室有20多平方米,里面安置了病床以及各种医疗监护仪器,他真实的姓名已被隐去,代之以“苟教授”。   身形肥胖臃肿的犬伏师被塞进了监室,他一路环视着四周,感觉到只要伤势痊愈,从这里逃脱也并非十分的困难。最关键是要有接应,可是自己来到中国隐姓埋名已经十五年,大岳山摩道院神道教的弟子们肯定以为教主早就死了,所以得设法通知他们才行。中原实在是太危险了,民间藏龙卧虎,连敦煌的这个小女孩儿,竟然都是《弥生遗书》的传人。   她从古井中出来后竟然踪迹全无,此事实在令人费解   犬伏师正在胡思乱想时,监室里走进来一位相貌标致的中年女警官,警衔上镶着两颗花,似乎官位不小。   “苟教授,我是秦城监狱的南宫监狱长,生活上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提出来,我们会尽力的加以解决。”女警官面色冷峻,不怒自威。   “老夫可以与家中写信或者打电话吗?”犬伏师沉吟着问道。   南宫监狱长嫣然一笑,颇有风韵:“这恐怕不行。”   “那就无话可说了。”犬伏师眼睛一闭,不再吭声。   下班后,南宫烟回到了寝室,闲聊中说了犬伏师的事儿。   “你是说此人异常的肥胖么?”客家嬷嬷闻言顿时来了兴致。   所谓的“寝室”仍旧是地下的那间水牢,南宫烟偷偷的安置了简易钢丝床以及一些生活用品,虽然条件艰苦一些,但能够躲在秦城监狱的地底下疗伤,可以说是最安全的了。   客家嬷嬷被神一郎家族“式神”咬伤的肩膀已经基本痊愈,每日里照顾着小活师和那具“汗尸”,倒也并不寂寞,只是水牢里暗无天日,怕对孩子的健康生长不利。   这具汗尸是南宫烟从八宝山殡仪馆偷来的,肉质一般般,也只能将就用了,估计汗青的质量不会太好,但给有良治伤应该是够用了。   “苟教授在哪间监室?”客家嬷嬷问道。   “怎么?你想打他的主意么?”南宫烟笑道。   “老妪只是想瞧一眼。”客家嬷嬷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嬷嬷,‘兔子不吃窝边草’,此人你可碰不得。苟教授是部里的要犯,而且还是个日本人,搞掉他,老夫的责任可就大了。”南宫烟摇了摇头。   “老太监,你不说,老妪今晚自己去挨个牢房里找。”嬷嬷鼻子“哼”了声,威胁着说道。   南宫烟无奈只得告诉了她,但百般叮嘱其不要下手,否则会带来很多麻烦。   客家嬷嬷未置可否,南宫烟叹息着离开了,今晚部里召开有关此案的紧急会议,特意点名要其也参加。   是夜,客家嬷嬷哄睡了小活师,然后悄悄的溜出了水牢。   秦城监狱的格局是根据当年苏联专家的图纸设计的,与欧美铁栅栏式的开放牢房不同,因为关押的都是副省级以上的高官,因此对隐秘性要求很高,监室门也都是封闭的。   客家嬷嬷来到了羁押犬伏师的那栋小楼,门口的警卫室里灯火通明,两名佩枪的警卫正在屋里喝茶聊天。   “你放屁了,怎么这么臭”一名警卫噤噤鼻子,厌恶的说着。   “胡扯,我才没放呢,‘屁者先知’,一定是你”另一警卫反驳道,话未落音,两人便昏迷过去了。   客家嬷嬷冷笑着溜了进来,从警卫的腰间解下钥匙,沿着走廊蹑手蹑脚的来到关押犬伏师的监室前,两侧紧闭的铁门内传出轻微的鼾声,囚犯们都已经熟睡。   嬷嬷轻轻的抽开铁门上的小窗,朝里面望去,监室内灯光明亮,医疗监护仪器绿灯闪烁,并发出“嗡嗡”的细微响声。一个白白嫩嫩的大胖子正躺在病床上睡觉,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异常粗壮,竟如同普通人大腿似的。   客家嬷嬷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轻轻的打开了房门闪身入内。   她站在病榻前仔细打量着侧身熟睡的犬伏师,好多年未见肉质如此肥美之人了,她掀开了被子瞄了一眼,见其臃肿的肚腩又白又嫩,屁股肥硕的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尤其是男性生殖器,几乎缩进了腹腔内,露在外面的鸡鸡只有婴儿般的大小,这是因为过于肥胖而导致的性腺退化,这种人是最适合制作汗青的了。   客家嬷嬷兴奋的搓了搓手掌,悄悄的掰开他的臀缝,想要检查一下肛门。   当她的手指刚刚触及之时,犬伏师的屁眼突然开启,一个白色的小脑袋蓦地钻出,张开圆盘状的细齿,一口咬在了客家嬷嬷的手指尖上   嬷嬷顿觉手掌一阵麻木,紧接着蔓延至整条小臂,不好,有毒!她赶紧急点自己胳膊上的灵道、孔最、少海与曲泽诸穴,封住毒气上行的通道,然后匆匆退出监室锁上门,将钥匙放回警卫的腰间,返回到了水牢。   监室内,犬伏师睁开了眼睛,口中冷笑道:“哪儿来的丑老太婆,竟然敢猥亵老夫”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22章 水沼与蜘手   一架日航班机徐徐降落在了首都国际机场,水沼与蜘手拖拽着行李箱走出了候机楼,乘上一辆出租车直接驶往亮马桥东街的日本国总领事馆。   松本总领事接待了这两位来自纪伊半岛的阴阳道名宿,他知道这些人都身怀异能法术,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一般是不会主动与官方往来的。   “请问,两位来中国,有什么事情需要领事馆协助的么?”松本总领事的语气很是恭敬。   身材瘦高的水沼直截了当的说道:“十五年前,东京大岳山摩道院神道教教主犬伏师只身来到中国,后来不知所踪,领事馆可有他的消息?”   “犬伏师?”松本闻言随即警惕起来,口中缓缓说道,“此人失踪已多年,不知两位因何现在来寻找呢?”   松本总领事的眼神儿中似有一丝游移不定,这没能逃过水沼犀利的目光,心中暗道,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松本先生,事关阴阳道,您如果知道些什么,请务必告知。”水沼目光紧紧的盯着对方,双眸中流露出一种秋水似的幽深与宁静,令松本总领事神智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家乡,秋天的落叶,淙淙流淌着的小溪   “前不久,中国敦煌警方抓获了一名‘苟教授’,据悉可能是日本国公民。另外来自内阁调查室的消息称,此人便是十五年前失踪的犬伏师,但是其体貌特征与领事馆存档的资料并不相符,我们已经向中国有关方面要求核实身份并提供必要的领事协助。”松本总领事目光呆板,嘴里机械的回应着。   “此人现在何处?”水沼目光炯炯,继续诱导着。   “暂时羁押在秦城监狱。”松本答道。   “秦城监狱?”   “是的,这是中国警备级别最高的一所监狱,就在京城北郊的小汤山,据悉‘苟教授’曾经遭到过枪击,伤势较重,正在监狱中治疗。”松本说道。   “有关日本国相扑选手神次郎暴病身亡,他哥哥神一郎前往中国并失踪的事情,松本先生都知道些什么?”水沼接着询问道。   松本回答说:“大关级相扑选手神次郎的突然暴毙,经医生确诊并无可疑,只是”   “只是什么?”   “他的尸体曾经被盗,后来被中国警方找回来了”   “盗尸?”水沼随即警觉起来,追问道,“为什么?”   “这个就不清楚了,中国警方只是寻回了神次郎的尸体,但并未曾抓到作案之人。”   “神次郎的遗体想必早已经火化了吧?”水沼若有所思。   “正是,骨灰已经送回日本国。”松本答道。   “那么,他的哥哥神一郎呢?”   “神一郎入境后便失踪了,至今音讯全无,领事馆曾就此事与中国公安部沟通过,敦请他们协助寻找,至今也没有确切的消息。”   水沼收回了惑人心智的诡异目光,望了蜘手一眼,蜘手点点头。   松本回过神儿来,看着他俩,嘴里疑惑的问道:“两位方才想问什么了?”   “哦,没什么,我们准备在中国旅游一段时间,没有其他事儿,这就告辞了。”水沼站起身来,鞠了一躬,与蜘手离开了总领事馆。   松本诧异的瞅着两人的背影,颇为奇怪的摇了摇头。   在大街上,水沼和蜘手拦了辆出租车,直接来到长安街上的北京饭店入住,顺便在前台买了份京城地图。   进到房间后,水沼随即在床上摊开地图,找到了小汤山的所在位置,但奇怪的是,秦城监狱并没有标注在图上。   “现在神一郎的下落不明,也没有可供追查的线索,倒是犬伏师的事情可以先办,此人既然能够在中原一呆就是十五年,必定是有所图谋。”水沼分析说道。   蜘手点点头:“鬼爪先生不是说《弥生遗书》残卷已经重现江湖了么?若真是这样,犬伏师则完全有可能与此有关。”   “我们今晚夜探秦城监狱如何?”水沼若有所思的说着。   “嗯,先去监狱周边附近转转,了解一下守卫的情况。”蜘手表示同意。   傍晚时分,水沼和蜘手在京城北郊小汤山秦城村附近转悠了很久,对秦城监狱进行了详细的外围观察。   秦城监狱是中国唯一的一座隶属于公安部管辖的监狱,大门口警备森严,除了路障之外,还有不锈钢伸缩门和丈许高的铁栅栏门,武警荷枪站岗。   两人沿着监狱围墙转到侧面,然后坐在大树下休息,天色马上就要黑了,他们准备夜深人静时翻墙探狱。   “水沼,如果找到犬伏师,我们需要救其出去么?”蜘手问道。   水沼摇摇头,冷酷的一笑:“鬼爪先生的目标是《弥生遗书》残卷,犬伏师对此究竟知道些什么,这才是最紧要的,至于他本人以后的生死,则与你我无关。”   是夜,清风徐徐,月色迷离,万籁俱寂。   两道黑影拔地而起,轻飘飘的跃过了监狱青砖围墙,落在了院内的草地上。   夜色下,可见数栋白色的三层楼房,警卫室都亮着灯光,隐约可见晃动着的人影,监室窗户漆黑一片,囚犯们都已熄灯睡觉了。   蜘手张开嘴巴,一只硕大的黑色蜘蛛从口中爬出,伸展了下筋骨,鼻子嗅嗅,然后快速的朝着远处的一栋白色楼房爬去。   警卫室里,两名警卫正坐在椅子上闲聊,都没有留意到一只巨型黑蜘蛛正扒在玻璃窗上向内窥视着。   门“吱嘎”一声开了,就像是风吹的一般。   “谁?”那人蓦地警觉了起来,低声喝问道。   水沼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双眸如秋水般深邃,左右眼球分别拉开了距离,居高临下直勾勾的盯着不同方向的两名警卫,嘴角挂着一丝冷酷的微笑,并未答话。   警卫按在腰间枪套上的手慢慢松懈了下来,两人感觉到眼皮发紧,困意随即袭来,连打了几个长长的哈欠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水沼上前从警卫身上解下了一串钥匙,然后打开铁门,尾随着黑蜘蛛迈步进了走廊。   黑蜘蛛则径直奔着犬伏师的监室而去,身子一扁,直接从门缝下面硬挤了进去。   它顺着床脚攀上了床,爬上犬伏师裸露着的肥胖手臂,瞪着八只阴郁的眼睛盯着他。   白姑悄无声息的从犬伏师的臀缝中钻出,然后闪电般的扑向了黑蜘蛛   在白色的被子上,中尸白姑的一圈细细的圆齿与黑蜘蛛的大毒牙紧张的对峙着,双方感觉到了对手的可怕,因此都没有先敢贸然出手。   牢门打开了,水沼和蜘手走了进来,此刻犬伏师也睁开了眼睛,默不作声的望着这俩不速之客。   蜘手嘴巴里叨咕两声,随即张开了嘴巴,黑蜘蛛“嗖”的一下跃起,凌空钻进了他的口中。   “东京大岳山摩道院神道教教主犬伏师么?”水沼低声问道。   犬伏师听到纯正的日语,面色显得十分的诧异:“正是老夫,两位是”   “和歌山水沼和蜘手。”水沼淡淡答道。   “原来是纪伊半岛成名已久的阴阳道名宿,”犬伏师微微一笑,“你们是怎么找到老夫的?”   蜘手一指自己的嘴巴:“‘忍者黑蛛’能够感应到三尸虫,那位想必是中尸白姑吧?养的竟如此肥硕。”   犬伏师点点头,大岳山神道教与和歌山阴阳道都是驭虫的高手,这倒不足为奇。   “两位深夜前来有何指教?不会是想救老夫出狱的吧?”他问道。   “这也未尝不可,”水沼冷酷的脸上毫无表情,“不过要看你自己了。”   “老夫不明白。”犬伏师平静的望着他。   “听闻《弥生遗书》残卷重现江湖,犬伏教主十五年前潜入中原,一直音讯全无,定然是在潜心研究残卷中的‘驭虫术’吧?”水沼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于是开门见山的说道。   犬伏师心中暗道,原来阴阳道是奔着《弥生遗书》残卷来的,可惜连自己都一直无缘得见,不过这事儿却不能说破。   “老夫在中原十五年,对残卷嘛,自然已有所心得。呵呵,前几日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不巧卷入了一起杀人案,还中了三枪,可谓是倒霉透顶。”犬伏师叹息道,一面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水沼和蜘手心中暗喜,这老家伙果然找到了残卷,怪不得连自己本门大岳山摩道院都不告诉呢,十五年的时间可谓不短,他应该已经参悟透了。   “残卷现在何处,可否一睹?”水沼真有些急不可待了。   犬伏师微微一笑:“自当年徐福携《弥生遗书》东渡日本,残卷失传至今,即便是在中原,也销声匿迹了两千多年,嘿嘿”   “犬伏教主,那您意下想要如何呢?”水沼的语气明显变化,言辞中使用了敬语。   “唉,老夫背负着几条人命,留在这里必是死路一条,只是可惜了失传已久的残卷,那可是极高深的‘尸蛊术’啊”犬伏师见对方动心了,于是故意稍许透露一点,不然难以上钩。   “尸蛊术”水沼与蜘手碰了下眼神儿,原来残卷叫做“尸蛊术”。   犬伏师察言观色,继续引诱道:“老夫在摩道院浸淫数十年,如今才得知需将中原神秘的苗疆巫蛊之术融合‘驭虫术’,才能达到最高境界,这就是《弥生遗书》残卷的真谛。”   “如此说来,只要救犬伏教主出去,您就肯说出残卷的秘密了。”水沼目光直视,双眸秋水盈盈。   “没错,这就是老夫的条件,”犬伏师语气斩钉截铁,目光瞟了一眼说道,“另外听闻水沼先生的‘催眠术’在阴阳道久负盛名,不过嘛,对老夫却是无用”   水沼赶紧撤回眼光,连连摆手:“犬伏教主言重了,水沼怎能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呢?”   “哼,那就好。”犬伏师呵呵一笑,他知道,自己生还有望了。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23章 毁尸   “犬伏教主,这座秦城监狱守备森严,您又有伤在身,所以营救计划必须周密。以目前来看,逃出监狱并不是十分的困难,关键是要找好出去以后的安全隐匿之所,我们不能借助于官方领事馆,一切都需要私下暗地里解决。”水沼沉吟着说道。   犬伏师静静的听着,心想这是你们的事儿,自己则完全不用操心。反正有《弥生遗书》残卷为诱饵,阴阳道定会想方设法搞周全的,一旦伤势痊愈,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三日后,农历月圆之夜子时,我们救您出去。”水沼说罢,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与蜘手悄悄的离开了监室。   客家嬷嬷被中尸白姑咬了手指后,便急匆匆的返回到了地下水牢。   此刻,整条手臂虽然封住穴道,延缓了尸毒沿经络上行的通道,但毒素仍通过毛细血管回流而迅速蔓延开来,胳膊上一块块的白斑就如同白癜风似的。   想不到尸虫之毒如此的厉害,竟然封闭经络都制止不住,一旦尸毒浸入内脏或是脑部可就麻烦了。客家嬷嬷心中万分焦急,低头瞧了眼正在酣睡的女儿小活师,唉,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以祝由神功来解毒了。   客家嬷嬷望过去,目光落在了那具汗尸的身上,事出无奈,只有暂借其躯体一用了。   她单手结印凌空画出“太极阴阳鱼”,然后将中毒的指尖塞进了尸体的口中,随即诵起了祝由神功第五式“李代桃僵”的巫咒:“尾屃屗屘屙屚屡屣屈屇尸……”   那具中阴身尸体蓦地受到诡异的祝由能量驱使,竟然嘬起两腮用力的吮吸起来,将尸毒一点点的转移到了自身。   嬷嬷望见自己胳膊上的白色斑块在缓缓的消褪,从手臂上的颜色渐渐恢复到了正常,须臾,汗尸终于将尸毒全部吸干净了。   客家嬷嬷终于松了一口气,抽回了手指。   然而,就在这时,那具汗尸突然间皮肤开始变色,原本处于中阴身的所有肌肉松弛下来,肠道与膀胱内开始排空,屎尿俱下,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臊臭味儿。   紧接着,嬷嬷又吃惊的发现汗尸的头发一根根全都直立起来,皮肤表面已然出现了尸斑,胯下的阳具最后一次的勃起,舌头也渐渐伸出了口腔   坏了,祝由能量维持下的中阴身已经彻底失效,尸体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加快腐烂着   她赶紧一把将盘腿打坐的汗尸推倒,从其臀下抠出沾满了稀屎的小青花瓷瓶,用力的晃了晃,可是由于时间还未到,所以一滴汗青也没有分泌。   嬷嬷顿时傻眼了,原本承诺有良于农历八月十五来取汗青的,这回算是彻底泡汤了。   想不到,尸虫之毒竟然能够摧毁汗尸的中阴之身,并导致其肉身快速分解,这可是意想不到的失误。但是若不及时的“李代桃僵”转移尸毒,一旦其侵入五脏六腑,必然会危及到自己的性命。   嬷嬷盛怒之下,一脚将汗尸踢入水中,兀自坐在那里生着闷气。   与此同时,公安部刑侦局的会议室里正在连夜召开紧急会议,由张局长主持。   “今晚召集各有关人员前来,就是讨论最近侦破的一起敦煌游客谋杀案,嫌犯已经抓获,名叫犬伏师,是日本人,目前关押在秦城监狱。详细情况由具体侦办此案的徐华声同志做介绍。”张局长说道。   徐华声站起身来,目光扫视着在座的众人,开口说道:“此人于十五年前来到中国,隐匿在甘肃敦煌月牙泉景区内,数年间杀害了五位游客和一名守夜的老人,手法极端残忍,竟然是将被害人体内的血液喝光”   在座的众人面面相觑,无不愕然。   徐华声望着他们惊讶的面目表情,心中暗道,这些人真是没见过大世面,若是知道自己是一头猪夺的舍,还不都吓尿了。   “呼噜噜”徐华声嗓子里咕噜两声,嘴里赶紧说道,“不好意思,最近有点伤风,喉咙里不舒服。”   “这个犬伏师是个严重的精神变态狂么?”有警官疑问道。   “不是,”徐华声微微一笑,“此人是日本大岳山摩道院的神道教教主,武功高强,而且还懂邪术,据说十五年里只吃猪油,未曾进食过一点碳水化合物。”   “猪油?”大伙纷纷议论起来。   “怎么可能?光吃脂肪,应该早就动脉硬化,即便不罹患冠心病也会中风。”有人说。   “竟然连一点医学常识都不懂”   “这个犬伏师肯定是个大胖子吧?”还有人笑道。   “没错,抓捕归案后,曾经为他称了下体重,此人身高不足一米六,但体重却高达近200公斤。”徐华声回答说。   “那还不就像是头蠢猪一样?”先前的那位警官嘲笑道。   徐华声恶狠狠的目光盯了他一眼。   张局长手指敲敲会议桌:“大家严肃点,继续听徐华声同志介绍案情。”   “由于犬伏师拒捕,因此被我开枪击伤,返京后羁押在秦城监狱的监护牢房。按照此人的功力,若是身体痊愈的话,则是很容易就越狱的。”徐华声没有提及虚风道长的事情,因为张局长事先特意交代过,因其身兼全真教白云观主,涉及国家宗教政策,身份敏感,因此必须对外隐瞒。   张局长的目光望向了南宫烟,虽然她只是秦城监狱的监狱长,但警衔却不低,与自己同为二级警监,属于副局级。   “南宫监狱长,请您谈谈监狱方面有关犬伏师的安全防范措施。”他微笑着说道。   南宫烟嫣然一笑,她是部里私底下公认的最美女警官,在座众人中就有不少仰慕者。   “大家都知道,秦城监狱的情况特殊,由于关押的大部分囚犯都是前党政高官要员,身份极为敏感,因此上面始终不同意安装闭路监视系统,以防万一磁带影像外泄,造成社会的不稳定。”南宫烟的口音吴侬软语,很是好听,大家频频点头称是。   “所以,”她接着说,“我们完全依靠人力来管理,当然素质都是极高的。犬伏师目前羁押在特护监室,此人右手五指截断,身中三枪,目前尚无行动能力,因此是安全的。”   “万一有同党来劫狱呢?”有人提出疑问。   “秦城监狱么?”南宫烟笑道,“这是不可想象的,自其建成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从未有此类事情的发生。”   徐华声这时插话道:“犬伏师与羁押的那些落马党政要员不一样,他是日本神道教的教主,邪术很厉害,不得不多加以提防。”   “邪术?不就是吃猪油么?”有人嘿嘿的笑将起来。   “四百斤的体重,得用吊车才能搬动吧。”还有人鄙夷的说着。   徐华声听了直摇头,这帮俗人目光短浅,除了常识,他们始终排斥除唯物论之外的一切东西。   “张局长,我想去秦城监狱看着这个犬伏师,以防发生意外。”徐华声心想,这家伙掰掉狗牙的仇不能就这样算了,起码要把余下的那两条尸虫弄到手。   张局长点点头:“我们敬爱的周总理曾经说过‘外事无小事’,谨慎一点总是必要的。南宫监狱长,这段时间就让徐华声同志配合你,专门负责犬伏师的守护工作吧。”   南宫烟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回到水牢,南宫烟望见汗尸漂浮在水中,客家嬷嬷坐在那里兀自生着闷气。   “出了什么事儿?”他问道。   客家嬷嬷抬起头来,语气异常的坚决:“老太监,犬伏师老妪要定了。”   “这个嘛,”南宫烟踌躇着,“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汗尸废了,老夫再去给你偷一具回来就是”   “不行,就要他。”嬷嬷面色铁青,话语决绝,丝毫无商量的余地。   南宫烟面无表情的望着她,这时,小活师醒了,独自坐在床上,摇晃着小脑袋咿咿呀呀的学语。   南宫烟心肠一软,叹了口气道:“老夫知道了。”然后转身出去了。   两日后的清晨,徐华声手拎一背囊来到了秦城监狱,副监狱长杨刚热情的接待了他。   “张局长和南宫监狱长都特意交代了,由徐警官全权负责那个‘苟教授’的安全警卫工作。现在我就带你去监室看看,这个怪人自从来了以后,竟然始终绝食不吃任何东西,看来脂肪多的人,耐饿啊。”杨刚紧紧的握住徐华声的手,目光亲切,掌心里热乎乎,好像舍不得撒手似的。   徐华声心中掠过一丝疑惑,看样子这人好像是个同性恋。   两人来到关押犬伏师的监室,警卫打开了铁门。   犬伏师见到徐华声,嘿嘿说道:“徐警官,抓到老夫,想必是官职又高升了吧?”   徐华声面无表情,平静的望着他,头也未回的说了句:“杨副监狱长,我有些话要单独同他谈。”   “好的,有什么需要请喊警卫。”杨刚知趣的退了出去。   犬伏师目光盯着徐华声的肚子,心中默默念动巫咒,但却始终感应不到血姑的存在,于是开口说道:“徐警官,你把血姑怎么了?”   徐华声一拍小腹,淡淡一笑:“哦,你养了这么多年的血姑,在我这儿住得还挺适应的,犬伏师,不如将青姑和白姑一并交出来做个伴儿如何?”   “你是如何懂得‘驭虫术’的?”犬伏师觉得迷惑不解。   徐华声鼻子“哼”了一声,面带不屑。   “难道”犬伏师猛然间领悟过来,口中战战兢兢的问,“你,你也是‘尸蛊术’的传人?”   徐华声闻言立即警觉了起来:“你说‘也是’是什么意思?小建都对你说了什么?”   犬伏师此刻终于明白过来,不由得惨然自语道:“原来你和小师妹是一伙儿的”   “小师妹?”徐华声更是吃了一惊。   “没错,都是《弥生遗书》的传人,难怪血姑钻进你的体内毫无反应呢,老夫早就该料到你们是同门师兄妹。”犬伏师的话显得悲凉之极。   “不,我是她的师父。”徐华声嘿嘿说道。   犬伏师愕然的瞅着他,沉默半晌,方才喃喃自语:“原来如此,想不到老夫来中原十五年后,才真正遇到‘尸蛊术’的传人”   “不错,我就是中原唯一掌握‘尸蛊术’之人,犬伏师,你身负六条人命,是绝无可能再活着了。不如这样,把青姑和白姑交出来,我保证你每天有上好的猪油吃,如何?”徐华声冷冷的说道。   “你先把猪油弄来,老夫考虑两天再答复你。”犬伏师好像是动心了,其实他心里想着,两日后自己便已逃出了秦城监狱。   徐华声转身走出了监室,立刻安排杨刚副监狱长弄一坛新鲜的猪油送给犬伏师。   果然,当犬伏师见到猪油后,便急不可待的吃了起来。   还是人家有办法,一来就解决了“苟教授”的绝食问题,杨刚对这位新来的徐警官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24章 劫狱   秦城监狱,夜空一轮明月高悬,清凉如水,监舍内都已熄灯,万籁俱寂。   徐华声躺在单间宿舍的床上,久久未能入睡,窗外淡淡的月光射在房内,静谧之极。   “呜嗨嘶咪哒”他轻声呼唤着血姑,已经接连好几天晚上对其加以调教了。大洛莫的“尸蛊术”真的很神奇,竟然可以将血姑的身子任意缩小,原本如小孩儿手腕粗细变成手指一般,这样在肚子里就丝毫感觉不出来了。   他感觉到肛门处有点刺痒,如同排便感,于是放松括约肌,浑身赤红色的血姑头顶着一小坨黄屎缓缓的拱了出来   徐华声对其友善的一笑,用早已准备好的纸巾轻轻的揩拭掉它头顶上的粑粑,血姑“嗖”的一下窜上了窗台,神情紧张的向外看去。   “怎么,你感应到了什么?”徐华声见其与往日行为迥异,随即问道。   血姑回过头来,瞪着两只小圆眼睛,点了点头,随即身子一弓直奔房门而去。   徐华声迅速穿好衣裤,带上手枪,轻轻的拉开房门,走廊里听得到其他房间里传出来的鼾声。   月光下血姑身子如蛇形般快速的移动,直奔监禁犬伏师的那栋白色三层楼房而去,他悄悄的尾随在了其后。   树丛中,血姑犹豫了一下,继续向前行。   徐华声目光瞥向了树丛,月光透过枝叶,可以朦胧瞧见地上躺着两名昏死过去的武警战士。   出事儿了,徐华声赶紧抽出手枪,警惕的四周打量一番,然后直奔那栋白色的三层楼而去。   警卫室里的灯光亮着,两名警卫正在呼呼大睡,徐华声上前摇了摇,他们根本就不醒,于是便伸手揿响了警铃。   “铃”刺耳的铃声蓦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凄厉。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徐华声赶紧身子一闪,躲在了警卫室外小树丛的阴影中。   月光下,一幕怪异的景象呈现在眼前   一个肥胖的肉球凌空飘来,忽高忽低,在其身下是一只巨型的黑褐色肉囊,正一伸一缩快速的离开大楼,朝着西边的院墙而去。   他看清了,那肥胖肉球正是盘腿打坐的犬伏师,屁股底下被一硕大的圆形吸盘吸附住,那黑褐色多皱的肉囊竟然是一条无比巨大的水蛭   警铃声惊醒了所有人,各个楼里的警卫以及武警战士都荷枪实弹的跑了出来。   徐华声举起手枪瞄准了那只巨型水蛭,勾动了扳机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倏的落在了他持枪的手背上,“忍者黑蛛”的尖利毒牙闪电般的刺入,剧烈的疼痛令他手臂一抖,枪声响了,子弹偏离目标射向了夜空。   蓦地,赤红色的身影骤然闪现,血姑转身回扑,凌空跃起死死的咬住了黑毒蛛,同时落在草地上并激烈的缠斗在一起。这时,走廊里又出现了一名黑衣忍者装束的矮个怪人,四肢伏地疾速朝这边奔来。   徐华声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其一头撞飞,重重地摔在了数丈之外,浑身筋骨一阵疼痛,手枪也甩落了老远。   那怪人嘴里叨咕着一句咒语,“忍者黑蛛”猛地挣脱血姑的缠绕,身子弹射而起,凌空飞入了怪人嘴里。   蜘手没有理睬躺在地上的徐华声,手脚并用,如同一只巨大的蜘蛛,速度极快的奔向了西面院墙。   “砰砰砰”杂乱的枪声响起,经过短暂的惊愕之后,警卫以及武警战士终于反应过来开枪了。   但一切为时已晚,月光下,皮糙肉厚的巨型水蛭顶着400斤的重的犬伏师,身子一弓便腾跃过了高墙。蜘手也四肢蹬地一弹,随着身后的枪声响起,在刻不容发的一刹那窜了过去,子弹击中在青砖墙上,碎屑横飞。   院墙外的大树下,停着一辆黑色京A牌照的蓬布大货车,这是在京城的一处停车场偷来的。   巨型水蛭两下蹦到车前,将犬伏师扔进了车厢内,随手拉下了蓬布。   月光下,但见其摇身一变,恢复了水沼的原形,身着黑色紧身忍者服,迅速的拉开车门跳了上去。   蜘手四肢伏地两三个腾挪便来到跟前,起身钻进了驾驶室,随即启动马达,猛踩油门冲上了秦城村的乡间公路,然后一路狂奔。   “奇怪,本来计划得很顺利,怎么警铃就突然响了呢?照这情形,监狱方面肯定马上就会追赶上来了。”水沼眉头皱起,心中十分的恼怒。   “是一个年轻的警官发现了我们,”蜘手心有余悸的说道,“而且此人竟然还有一条尸虫,差点咬死了黑蛛。”   “哦,秦城监狱里面的警官竟然也有懂得‘驭虫术’的?”水沼闻言大感诧异。   “是啊,中原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难怪犬伏师一呆就是十五年。”蜘手口中感叹不已。   水沼望了眼倒车镜,身后远远的已经见到有警灯在闪烁,而且正在快速的追击上来。   大货车加足马力冲上了国道,混入京昌公路的滚滚车流之中。   “中国警方的反应速度还不是太快,若是在日本,警视厅的直升机恐怕早已经升空了。”水沼一面罩上西装,侧过脸去瞧了瞧夜空,颇为庆幸的说着。   “过来,赶紧把衣服换了。”水沼接过方向盘,坐在了驾驶位置上,蜘手过去也在忍者服外罩上西装。   后面追赶上来的数辆警车越来越近,但是他们并吃不准是究竟什么车接应的逃犯。   前面是一条十字路口,警方已经设置了路障,所有的车辆都被截停,警察荷枪实弹的正在挨个进行检查。   “蜘手,你继续留在车上迷惑警方,我下车带着犬伏师离开公路,暂时躲进那边的柳树林里。天亮之前,你再去偷一辆车来接应,那时候路障肯定就会撤了。”水沼吩咐着,然后踩下了刹车。   大货车停下了,水沼趁着黑暗,悄悄的从右车门溜了下去,来到货车尾掀开了蓬布,口中说道:“犬伏教主,我们得下车了。”   车厢内空无一人,犬伏师已经不见了   当那条巨型水蛭顶着犬伏师跃出监狱高高的围墙时,在那株枝繁叶茂的粗大国槐树上,南宫烟正隐藏在暗中全都瞧在了眼里。奇怪,哪来的这些变异怪人,自己当年随燕王南征北战的时候,可从来都没见过。   犬伏师肥硕的肉身被扔进了大货车车厢,怪人上车发动马达的瞬间,南宫烟悄无声息的飞身下树钻进了蓬布里。   “你”犬伏师朦胧中见到一黑影近前,惊呼道。   南宫烟出手极快,“啪啪啪”的连点犬伏师头上脑户、囟会和神堂三大晕穴,令其当即失去了知觉。   当大货车油门轰响冲出去的一瞬间,南宫烟架起四百斤体重的犬伏师已然窜出车厢,身子纵上大树,躲在了茂密的枝叶间。   他透过树叶间的空隙望去,监狱里已然乱成一团,人们都跑向前院,紧接着好几辆警车鸣着笛冲出了大门,一路匆匆追了上去。   南宫烟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见所有人都集中过去了前院后,便拽着昏迷的犬伏师飞身下树,悄无声息的翻越过院墙,消失在了黑暗中。   月光下,国槐树粗大的树干上,一个消瘦身影姿势怪异的从凹凸不平的树皮显露了出来,摇着头说道:“水沼和蜘手如此行事也太莽撞了”   说罢,鬼爪先生叹息着扬长而去。   南宫烟扛着犬伏师笑吟吟的回到了水牢,“咚”一声将其扔在了地上,口中微笑道:“嬷嬷,这回该满意了吧?”   客家嬷嬷见状大惊,一骨碌儿从床上爬起,上前掐掐犬伏师肚腩上层层叠叠的肥肉,欣喜之极。   “老太监,你还真会讨人喜欢”嬷嬷嘴里说着,目光却始终在犬伏师身上打转,此人制作汗尸是难得的绝佳材料。   “好了,他是你的了,”南宫烟嫣然一笑,说道,“老夫只点了其昏睡穴,两个时辰后便会醒来,现在必须赶紧回去组织搜捕行动了。”说罢转身匆匆离去。   监狱内,楼房的阴影里,徐华声的手背早已肿得老高,整条手臂麻木而无知觉。他就势身子滚进了树丛中,口中匆匆呼唤着血姑:“呜嗨嘶咪哒”万一让别人瞧见这条怪异的尸虫可就麻烦了。   血姑闻言快速的游动回来,窜进徐华声的裤腿,然后用力拱开臀缝钻进了他的肚子里。   徐华声在黑暗中盘腿打坐,以“尸蛊术”驱除“忍者黑蛛”的毒素,就如同在敦煌马家沟夺舍后化解上尸青姑之毒一样。   大洛莫的“尸蛊术”驱毒极为灵验,不消片刻,手臂便已恢复了知觉。他起身拾起了手枪,也随着人们来到了前院。此刻,警车已经追出去了,大家站在那里议论纷纷,囚犯越狱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秦城监狱,这令人简直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议论声蓦地止住了,南宫监狱长面色铁青,正匆匆的赶来。   “杨刚,立即报告公安部值班室,部署秦城监狱方圆二十公里内的所有道路设置路障”南宫监狱长快速而冷静的处置这一突发事件,语气严厉而果断,充分展现了她过人的智慧与工作能力。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25章 汗尸   水牢内,客家嬷嬷对犬伏师肥嫩的身子爱不释手,以前见过的胖子肉质绝无这般细腻,简直如同婴儿一般。   这家伙肠道里有咬人的尸虫,制作汗尸之前必须先要将其清除掉,可是怎么才能把它弄出来呢?嬷嬷寻思着,那虫与宿主有心灵感应,必须要等犬伏师醒过来才好下手。   客家嬷嬷决定还是解开犬伏师的穴道,让其放出尸虫,届时自己有了准备,杀死它应该很容易。   但凡点穴,主要是封闭经络交通,截断气之运输。人外生五官四肢,内蕴五脏六腑,皆以经络为线索,血脉为灌溉。经络阻塞,则相应功能缺失,血脉截停,则间失知觉之效。解穴则是与点穴相反,一般采用对应穴、对震穴、寻经穴以及推宫活血等手法,开启被封闭的经络。但这老太监的点穴手法十分的怪异,自己并无把握能否一定解得开,只能试试了。   “啪啪啪”嬷嬷重手点击犬伏师晕穴经络上的对应穴道,但是其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她改变方式,来替犬伏师推宫过血,折腾了好一会儿,这家伙依旧没有醒来。   “这老太监,干嘛做事儿这么缺心眼儿呢?”客家嬷嬷嘴里骂道。   小活师听见动静醒来了,“嗖”的从床上一下子窜起,蹦到了犬伏师肥胖多肉的肚皮上,光着小脚丫在上面弹跳嬉戏,嘴里“咯咯咯”的乐出声来。   嬷嬷微笑着看着女儿,心里感到暖意涟涟。   然而,她并未留意到,犬伏师的肛门已然悄悄的开启   小活师伸出小手,揪着他肚皮上的肉褶玩得不亦乐乎,突然一道白影倏的窜出,死死的勒住了她的脖颈,越缠越紧。   “哈哈哈,丑老太婆,竟然胆敢再次猥亵老夫”犬伏师蓦地睁开了眼睛,嘴里桀桀冷笑道。   客家嬷嬷冷不丁儿弄了个措手不及,眼瞅着女儿被那条毒尸虫绕颈,却无法加以施救,唯有赶紧叫道:“放了小活师!”   犬伏师目光环视一周,缓缓问道:“老太婆,这是什么地方?”   “监狱下面的水牢。”由于女儿受制,嬷嬷不敢不回答。   “原来又回到了秦城监狱”犬伏师喃喃自语道。   “放了老妪的女儿。”客家嬷嬷投鼠忌器,虽然恨极但却不敢贸然出手,考虑到孩子还小,甚至连“鲍肆之香”也不敢释放。   “放你女儿?可以,”犬伏师嘿嘿了两声,“不过嘛,你得设法弄老夫出去。”   白姑与犬伏师心灵相通,此刻将身子松了松,憋得面色通红的小活师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暂时没有法子,只有等老妪的丈夫回来才行。”客家嬷嬷第一次承认老太监是自己的丈夫,尽管是背着南宫烟。   “你丈夫?他是谁?”犬伏师疑惑的说道。   “就是带你到这儿来的那个人。”   犬伏师回忆起在大货车厢里,突然现身的那条黑影,此人出手极快,甚至还未及反应就被点中了穴道。可是自己为何没有被关进监室,而是偷偷送到了这里,和这个老太婆在一起呢?   “嗯,好吧,你丈夫送老夫出去,白姑便放了这孩子。”犬伏师表示同意。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小活师悄悄的转动着脖颈,当其脸贴近尸虫的脑袋时,突然间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白姑的头上   “喀嚓”一声,鲜血四溅,小活师两排尖利的小牙竟然将白姑半拉脑袋硬生生的切了下来,尸虫的身子慢慢松开了,掉落在了犬伏师的肚皮上。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客家嬷嬷和犬伏师俱自大吃了一惊,而小活师则满嘴是血,双目圆瞪,兀自站在那儿“咯咯咯”的狂笑不止。   犬伏师目瞪口呆,眼睛痴痴地盯着小活师,哪成想一个看似不满周岁的婴儿竟然杀死了中尸白姑   客家嬷嬷伸手一把抢过女儿,紧紧的抱在怀里,喜极而泣。   犬伏师目露凶光,再次放松括约肌,一道青光冲出肛门,上尸青姑闪电般的窜入客家嬷嬷的裤腿,想要钻入她的体内。   这次嬷嬷反应倒是极快,当青姑刚刚拱开其臀缝的一刹那,“噗”的及时释放出祝由神功第四式“鲍肆之香”。   青姑迎面被臭气喷了个正着,一下子昏死了过去,从客家嬷嬷的裤腿里掉了出来,身子僵直,一动不动。   犬伏师愕然呆愣住了,随即鼻子里嗅到一股从未闻到过的臭气,比之菜市场里的臭鱼烂虾不知要难闻多少倍。他的脑袋里随即一阵眩晕,仿佛思维都停顿了,光是咧着嘴在傻笑。   此刻嬷嬷再也不留情面了,真气灌注手臂,一记重手拍在了犬伏师的天灵盖上   随着一声闷哼,这位来自东瀛的神道教教主登时气绝毙命,尸身一软躺倒在了地上。   客家嬷嬷终于松了口气,抱着小活师退出水牢,避免孩子吸入“鲍肆之香”。片刻过后,待臭气散尽,她与小活师重新回到水牢时,才发现地上的那条上尸青姑已经不见了踪影。   客家嬷嬷将小活师撂在床上,哄她睡去之后,开始趁着犬伏师处于中阴之身时制作汗尸。   她先将他扶正盘腿坐好,双手结印,再将青花瓷瓶塞入其肛门,然后开始诵念巫咒   青姑毕竟是一条尸虫,常年呆在犬伏师的肠道中,猝然吸入客家嬷嬷的“鲍肆之香”后导致了暂时昏厥,但随即便苏醒过来。此刻,宿主犬伏师已经毙命,它感觉到威胁依然存在,于是悄悄的溜出了水牢。   夜空清朗,东方一抹鱼肚白,已是黎明时分了。   青姑鼻子嗅嗅,感应到了血姑的存在,于是直奔监狱的单身宿舍而去。一间房内还亮着灯,徐华声身着警服正在屋内踱步生着闷气。自己主动请缨来到秦城监狱看守犬伏师,谁知还没两天,他就被人劫狱成功逃脱了,唉,这该如何向张局长交代呢。   青姑轻轻的拱开门缝,悄无声息的朝他游动而去,正在苦思冥想的徐华声根本就未曾留意。   蓦地,突觉腿上一凉,随即肛门一疼,粗壮的青姑奋力钻进了他的体内   京昌公路上,设卡的警员以及秦城监狱的人团团包围了那辆空无一人的蓬布大货车,此刻,水沼和蜘手已经弃车逃离了。   犬伏师越狱的消息震惊了公安部,清晨,张局长满眼血丝的来到了秦城监狱。   南宫烟监狱长首先做了深刻的检讨,徐华声捂着肚子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张局长诧异的问道。   “肚子不舒服。”徐华声咧着嘴说道,不知什么东西钻进了肠道里,胀呼呼的,想排便又解不出来。   费叔自从附体夺舍后,虽然自己的元神已经吞噬了宿主徐华声的元神,但仍处于融合阶段,这一时期会反复出现双重人格,而眼下正是徐华声占据主导地位的时候。   “嗯,”张局长听完了越狱事件的详细情况,皱着眉头说道,“首先要严密封锁消息,缩小知情面,防止日本使领馆方面得悉此事,引起不必要的外交纠纷。其次,部里会继续组织力量追捕犬伏师以及同伙,由徐华声同志负责,注意要内紧外松,绝不能引起媒体的关注。”   “我誓将犬伏师缉拿归案。”徐华声态度异常的坚决。   张局长回过头来,严肃的对南宫烟说道:“南宫监狱长,你们要立刻进行深刻的检查,发现问题,并弥补漏洞,亡羊补牢。哼,好在是个日本人,若是在押的原党政要员逃脱,那麻烦可就大了,这点,我相信你们都很清楚。”   南宫烟和杨刚副监狱长连连点头。   天亮之前,凌晨设置的所有路障都已经撤销,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首都喧嚣的一天又开始了。   经查明,大货车是从一处夜间停车场里偷来的,刑侦局的技术人员采集了车上的指纹,已经送去了资料库进行比对。   徐华声警官跟着张局长回到了城里后,首先来到了301医院。   通过这次两人一同去敦煌办案,徐华声对虚风道长有了充分的了解,此人不但头脑睿智,而且机警过人,可以就此案听听他的见解。   “犬伏师越狱了?”虚风躺在病床上,不觉愕然,能够从秦城监狱里逃脱,绝非普通人所为。   徐华声将情况详细的述说了一遍,虚风默不作声的听完,沉吟良久。   “犬伏师隐匿戈壁十五年,从偶然缉拿归案到关押在秦城监狱才不过数日而已,外人很难知晓,一定是内部有人走漏了消息。再者他体重如牛,而且又身负重伤,若无人接应单凭自己是走不脱的。考虑其亦非政治人物,贫道由此推断,劫狱应是江湖人士所为。”虚风思索道。   “江湖人士?”徐华声愣了下。   “而且秦城监狱中一定有内鬼,里应外合才能得手。”虚风微微一笑。   “嗯,”徐华声点点头,“那我就先从秦城监狱查起。”   望着徐华声离去的背影,虚风道长沉思片刻,抓起了床边茶几上的电话,拨通了远在滇西腾冲有良的手提电话。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26章 裸人花汁   腾冲马站镇,有良等人苦苦的守候着大空山,但却始终没有发现冉和的踪迹。直到这一天,他接到了来自京城301医院虚风道长的电话。   撂下电话,有良陷入了沉思,原本一直以为是冉和拾走了画轴,不料小建和费叔竟然出现在了敦煌马家沟,更加想不到的是,费叔竟然会中枪身亡   他回屋同二丫商量,自己决定要远赴甘肃敦煌,江湖险恶,想让她带着孩子、媚娘和邢书记夫妇一道先回蓝月亮谷。   “见到寒生就同他说,鬼壶已经落在了京城白光大魇的手中,俺正在想法设法的夺回来。”有良叹息道,他心中很清楚,自己早晚与大魇之间必有一场血战。   “唉,也不知嬷嬷的汗青好了没有?”二丫望着他空荡荡的衣袖,眼噙着热泪。   当晚,老白找到有良和二丫,表示愿意同去蓝月亮谷。当年自从河南驻马店的洪水废墟中救出二丫后,始终将其视为己出,愿意以生命一直护佑她和庸儿。   有良心想老白江湖经验丰富,正好可以帮助二丫,于是便同意了。   次日,有良一行离开了马站,在腾冲汽车站送二丫、老白和邢书记夫妇上了前往滇西北大理的长途客车,她们还要在那儿转车去香格里拉的梅里雪山。   随后,有良带着秋波老妪和党大师乘车来到昆明,然后转道四川,前往大西北戈壁。   几日后的黄昏,有良三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敦煌,立即马不停蹄打的来到了古城遗址。   是夜,月色迷离,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古老而苍凉。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党大师望之心生感慨,嘴里咏起王维的边塞诗来。   三人一面欣赏着大漠夜景,走进了古城遗址。   “这里便是‘西域之门’,两千年前的张道陵在此设置了机关。”有良指着城门洞壁镶嵌着的那块斑驳陆离的石牌。   “前辈,您试着以真气开启‘西域之门’。”有良说道。   秋波老妪随手一掌击在了石壁上,蓦地,墙壁转动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暗洞,里面阴气森森,凉风扑面而来。   有良迈步跳入,一记梦遗掌发出,身子徐徐降落在了石厅内。秋波老妪随后跟上,只有党大师一脚踏空,差点闪了腰。   进入宽阔的石厅,四下里漆黑一片,唯有远处的枯井侧洞口处反射出了一丝淡淡的月光。   有良望着这座空荡荡的地下洞穴,心中不由得发出一阵感叹,董贵妃的魂魄在此苦苦守候了一千多年,可当其最后见到黄巢时,却被一掌拍得魂飞魄散。世间上,可怜痴情女子负心汉,自古以来,概莫如此。   秋波老妪此刻的心情激动莫名,若是能进入《敦煌夜魇图》中,就可得到裸人花汁,毁掉的那半张脸就能恢复昔日容貌,也不枉自己在僰王山上苦苦隐修数十年。   党大师浑身上下则热血沸腾不已,张道陵二千多年前设置的虚空,尘世间又能有几人得窥?   有良率先进入古井侧洞,攀上斜坡,抬头望向井口可见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前辈,请抓住俺的衣襟。”有良吩咐说。   秋波老妪微微一笑,就手揽住了有良的腰。   党大师则顺势抱住了秋波老妪的一条大腿,把脸紧紧的贴上去,嗅着那淡淡的幽兰之香。古往今来,能与陈圆圆如此肌肤相亲者,唯有平西王吴三桂和我党大师而已,他美滋滋的想着。   有良右掌向下发出浓郁的老阴之气,带着两人缓缓升上了枯井。   “这就是虚空么?”党大师站在井沿儿上,兴奋的掐掐自己的胳膊,激动不已的说着。   秋波老妪默默的望着月下古城遗址,景象与外面的几乎一模一样,仔细的闻了闻,仿佛空气也似乎要清新一些。   “跟俺来。”有良率先走出了古城门洞。   举目望去,夜空下,原本戈壁滩上的那些尸虫们一只都不见了,于是顿生诧异。   “虚空里面真安静啊,任何杂音都听不见。”党大师意犹未尽,口中啧啧赞道。   众人踏上戈壁滩,直奔莫高窟而去,沿途可见黄沙丘上有些杂乱的印迹,那是尸虫们留下来的。   进入莫高窟,有良在洞窟中也未看见到尸虫们的身影和那些盛有裸人花汁的石瓶。他一间间的寻找过去,最后来到了第十六窟。   藏经洞内,仙圣子和俩师侄儿依旧倒卧在地上,自从小建摔下莫高窟栈道失踪以后,大家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看来这辈子甭想再出去了。   “师叔,有人来了”玄机子听到十六窟内传来了脚步声,于是有气无力的说着。   “一定是嫦娥仙女又回来了!”玄真子惊喜的蹦了起来。   仙圣子背依石壁,抬眼望去,不觉心中大喜,救星终于到了   “无量天尊,释了去大师,贫道可把你盼苦了”仙圣子见到来人是有良,竟然喜极而泣,泪流满面。   玄真子见不是“嫦娥仙女”回来,明显的失望至极。   “咦,那不是僰王山上落水的秋波老妪陈圆圆么?”仙圣子瞥见有良身后之人不禁吃了一惊。   秋波老妪和党大师也觉愕然,这虚空之中竟然还会藏有人。   “原来是鸣凤山太和宫的仙圣子”秋波老妪鄙夷的说道,“不是还有个无欲老和尚么,他跑去哪儿了?”   仙圣子顾不上与其斗嘴,赶紧一骨碌儿爬起身来,满脸堆笑:“释了去大师,我们这就出去吧?”   有良看了他一眼,口中问道:“小建她人呢?”   仙圣子闻言愣了下,这时玄真子在一旁插了话:“你是说‘嫦娥仙女’么?她从莫高窟上掉下去就不见了,肯定是回广寒宫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有良面色一板,冷冷的问道。   仙圣子生怕得罪有良,于是便把小建与那头宠物小猪如何进入结界,后来不慎从莫高窟栈道跌落一事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如此说来,小建不但从古井进入到了虚空,而且还从画轴里出去了,可她是如何办到的呢?有良心里直纳闷,难道是那枚大洛莫的狗牙   “你是说这藏经洞内还隐藏着一处结界?”有良愕然不已的问道。   “正是,就在这石龛上。”仙圣子手指着石壁。   “你们等在这里,俺进去瞧瞧。”有良说罢身子纵起,单手前探撞向了石龛。   眼瞅着他身子没入了石壁之内,转瞬不见了踪影。   有良穿过结界,落在了坚硬的地上,惊奇的发现这是一间与藏经洞同样的石窟,石壁下端坐着一尊老和尚的石雕像,嘴角带着一丝微笑,面目慈祥。   他走出了石窟,立于栈道上举目远眺,但见结界中阳光明媚,一望无际浩瀚的戈壁沙滩,无数尸虫正在沙丘上嬉戏和玩耍,天空飞翔着一团团如菜籽般大小的黑色羌虫,原来它们都在这里。   有良沿着回廊进入一间间的石窟,开始寻找那些盛有裸人花汁的石瓶。另外虚风道长在电话中说,他曾于马家沟小建租住的陆晓机老屋内,寻找到了那卷《水龙斩破局图》画轴。   这东西本应在葛老魇处保管着,不知为何又落入了小建的手里?有良心中犯疑。   在第七窟内,他发现了一副人类的白森森骨骸,还有扯碎的一些布丝碎片,倒很像是葛老魇的衣物,看那副骨头架子的长短高矮,也与葛老魇的身材相仿。   难道葛老魇死了?自从上次离开画轴也不过数月而已,即便其突然暴毙身亡,在干燥的画中,尸体也不会腐烂得如此之快。   有良疑惑的目光看见地上有两根黑色坚硬的长须,很像是鬲虫头顶的触角,唉,这葛老魇八成是被其他的尸虫给吃了   下来莫高窟,有良穿过戈壁滩,直接走进了古城遗址,继续找寻裸人花汁……   这个张道陵闲着没事儿做,竟然一下子弄了《敦煌梦魇图》和《敦煌夜魇图》两幅画轴。前者已经自毁于清东陵的昌瑞山地下古墓,这一幅又在虚空里暗中设置了结界,真是老奸巨猾呢。   抬头望去,遗址中竟然还矗立着一座硕大的青石碑,须弥座台基上赫然摆放着七个石瓶   那正是原先盛装裸人花汁的瓶子,有良心中一阵狂喜,急忙爬上须弥座查看,见每个里面还有盛有小半瓶裸人花汁,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他抱起一瓶跳下台基,心想应该足够秋波前辈疗伤了。   无意之中,目光落在了青石碑上,“破瓦大法”这是什么东西?他惊讶道。   看那碑上文字苍朴虬劲,应该是古时候遗留下来的,他口中念道:“大道之传,始于太上老君,即道之身也。元气之祖,天地之根本。夫大道元妙出于自然,生于无生,死于无死,生着寄也,死者归也。出在天地外,入在天地间,但往来人身中耳。老子化胡,传破瓦大法于世也”   碑文十分的拗口,里面的个别字迹还很生僻,既然张道陵有意留下此法在结界之中,那必定是好东西。不过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先要治愈秋波前辈的脸,然后出虚空拿回画轴,只要《敦煌夜魇图》在自己身边,反正随时都可以进来看的。   他抱着石瓶准备离开古堡,刚走到城门洞前,发现黄伏虫已经拦住了去路。   “嘿,黄伏虫,你们怎么都跑到这儿来了?”有良面带笑容,亲切的打着招呼。   黄伏虫口中“呜呜呜”的发出号角般低沉的声音。   号角声传到了戈壁滩上,尸虫们闻言迅速朝着古堡聚拢而来,神色紧张,如临大敌。   “怎么,不认识了么?还是俺带你们进来虚空的呢。”有良微笑着说道。   黄伏虫面色严肃,目光死死的盯着有良,身上肉褶缝隙里的黑色糜虫已经升空,准备随时俯冲袭击。   “呱”的一群巨型虾蟆胃虫跳至跟前,恶狠狠的瞪着他。白森森的蛔虫、寸白虫和臭气熏天的肉虫以及巨蚁般的肺虫等等都涌入了古堡,虎视眈眈的包围过来。   有良抱着石瓶步步后退,心想这些尸虫到底是怎么了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27章 卷起的画轴   尸虫们眼露凶光,嘴中纷纷伸出口器和尖牙利齿一点点的逼近,只待黄伏虫一声令下,便群起扑上来将猎物撕碎。   有良心中骇然,在虚空结界里,一切武功都被禁制住了,就如普通人一般,面对眼前庞大的尸虫群,就只有束手被宰割的份儿。葛老魇大概也就是这么被撕碎吞噬掉的,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身后就是古井,尸虫们已经将其团团围住,退无可退了。   有良此刻明白了,大洛莫的狗牙就如同掌门的令牌一样,尸虫们的智商有限,认狗牙不认人。   黄伏虫嘴里“吱吱呜呜”的像是在说话,目光瞥向了有良怀里的石瓶,脸上怒气冲冲。   “黄伏虫,你是指这石瓶么?”有良疑惑的说着,“裸人花汁是拿去给人治病的,反正那儿不是还剩下了六瓶嘛。”   “呜呜呜”黄伏虫面色越发严峻起来,最后昂起硕大的头颅,发出了攻击的指令。   “呼啦”一声,尸虫们蜂拥而上,遮天蔽日,一片刺耳的嘈杂声,恐怖至极。   有良独臂抱着石瓶,身子一转,纵身跃下了枯井   他坠下的同时搂紧石瓶,屁股“咚”的坐在了斜坡上,然后顺着一直溜了下去,直至身子蓦地止住。   石厅内黑黢黢的,他睁开了阴眼站起身来,还好,裸人花汁较为浓稠,因此并未溅洒出来。   有良手指伸出“嗤”的一声,成功的发出了一记梦遗指,他于是明白自己已经穿透虚空,摆脱了尸虫,重又回到了尘世间。   石厅内寂静阴凉,回想起方才恐怖的情景,一时间仍惊魂未定。原来尸虫是如此的可怕,若是它们都释放到了人间,那简直就是一场旷世灾难。   他穿过洞窟,来到了“西域之门”的下面,独臂搂住石瓶,手掌下翻释放出梦遗掌,借助老阴之气的反作用力缓缓飞升。最后突发梦遗指,从里面开启了那道暗门,进入了古城门洞内。   夜色深沉,唯见清凉的月光洒在荒凉寂寥的古城遗址上。   有良静思片刻,《敦煌夜魇图》的虚空在夜里,结界内则是白昼,张道陵在这两处都设置了通道,可以回到尘世间。古城堡里的枯井只能进入虚空,若是想要再入结界的话,则必须通过第十七窟藏经洞的石龛,果真是构思巧妙。   他怀抱着石瓶走向了古井,准备再入虚空,带着秋波前辈等人出来。   古城堡内寂静无人,只有蟋蟀与螽斯在城墙下和草丛中不知疲倦的鸣叫着。   有良站在井沿儿上,怀抱着石瓶,深吸了口气一跃而下。   当他再次跃上古井时,果真是夜里的虚空,没有了蟋蟀和螽斯的叫声以及大漠清凉的冷风,如同死寂一般。   有良穿过空空荡荡的戈壁滩,登上了莫高窟,然后径直来到了藏经洞。   洞窟内,仙圣子与党大师已经吵成了一团。   “你们道观与寺庙本质都是一样,不劳而获,靠着百姓的信仰来捐钱捐物维持生存。而我们香功就不一样,孜孜不倦的传授人民群众强身健体的功法,自食其力,俯仰无愧于天地。”党大师面红耳赤,振振有辞。   “胡说八道,道释两家教诲人们抑恶扬善,净化心灵,令多少恶人迷途知返,解救了无数受苦众生。上善若水,厚德载物,乃是尘世间难得的一片净土。”仙圣子据理力争,面色苍白。   “哼,道观寺庙卜签算命,不但收门票,还引诱信众烧高香,强逼人家捐钱,还谎称什么就看‘心诚不心诚’,这明明就是巧取豪夺嘛”党大师嗤之以鼻。   秋波老妪则在一旁袖手旁观,不置一词。   玄机子在一旁讥讽道:“你们香功才是坑骗众生呢,明明是运动后的汗臭,却硬说成是香味儿,简直是无耻之尤。”   玄真子点头称是:“嫦娥仙女那才是真的香。”   党大师瞄了一眼秋波老妪,心道,陈圆圆大腿上的淡淡幽香,那才令人心旷神怡呢。   秋波老妪蓦地转过身来,有良独臂抱着石瓶正微笑的站在面前。   “你这是”秋波老妪愕然道。   “裸人花汁。”有良说。   一时间,秋波老妪竟然无语凝噎,眼眶湿润了,她颤抖着双手接过石瓶,俯下脸庞深深的吸了一口,淡淡的清香沁入肺腑,泪水止不住的滴落下来。   “有良,请受邢沅一拜。”她弯下腰来盈盈叩谢。   有良赶紧搀扶住她:“前辈,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仙圣子见到有良回来,也顾不得再与党大师争论了,急忙问:“释了去大师,我们可以出去了吧?”   有良没有理睬他,对秋波老妪说道:“虚空内所有功力都已受到禁制,前辈若是需要运功疗伤只有回到尘世间。”   “我们即刻就走。”秋波老妪早已是迫不及待了。   有良点点头:“我们是从敦煌的古城遗址中进来的,如今出虚空就不知身在何处了,画轴也许是在敦煌,也有可能在凤凰古城。”   “凤凰古城,那不是在湖南湘西么?”秋波老妪诧异道。   有良微微一笑:“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真的是袖里乾坤,旷古烁今。”   众人跟着有良出了莫高窟,来到了沙丘上。   “你们每个人都要拽紧了,这样才好一齐拉出虚空。”有良吩咐说道。   秋波老妪怀里紧紧的抱着石瓶,党大师则从后面一下子搂住了她的腰,后面是仙圣子和俩师侄儿,手里还拖着那把沉重的真武七星剑。   有良见大家都抓牢了,然后独臂拽住秋波前辈,率先一头扎进了黄沙之中   众人双目紧闭,激动的等待着穿透虚空的一刹那,哪知等了好半天竟然毫无动静,于是便纷纷睁开了眼睛。   有良的半截身子已然陷入沙丘里,双脚乱蹬,正在挣扎着想要挣脱出来   党大师见状大吃一惊,赶紧伸手拽住他的脚踝用力将其拖出,但见有良鼻子耳朵里都灌进了黄沙,憋得满脸通红,差点背过气去。   “怎么回事儿?”党大师一面清理着他脸上的沙子,一边问。   有良喘息甫定,懊恼的说道:“画轴被人卷起来了。”   仙圣子一听急了:“了去大师啊,那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   有良甩了甩脑袋,将脖颈里的最后一点黄沙清除掉,然后说道:“我们只有回敦煌了。”   众人拥趸着有良穿过戈壁滩,来到了古城堡里的那口古井旁。   “从这儿下去,就可以回到敦煌了。”有良指着深邃的古井说。   “跳井啊?”仙圣子疑惑的望着深不可测的井下,皱起了眉头。   “道长若是不想下就算了,留在这虚空里不也是很好么,难道急着回道观去收香火钱么?”党大师不失时机的揶揄着。   有良吩咐大家都拽紧了,然后纵身跃下了枯井,众人则一个拉一个的鱼贯而入   当他们从“西域之门”出来时,夜深风冷,耳边蟋蟀虫鸣,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野草香气。   “无量天尊”仙圣子激动的匍匐于地,眼泪流了满脸,如同再世为人。   “嫦娥仙女呢?”玄真子目光游移,口中喃喃自语着。   有良望着神情激动不已的仙圣子,口中冷冷的说道:“仙圣子,你身为道家的一派宗师掌门,不思潜心修道,竟然觊觎身外之物。这次只是给你个教训而已,希望以后能够幡然悔悟,重新做人。”   “是是,释了去大师教训的是,贫道这就带着俩师侄儿返回鸣凤山太和宫闭门思过,不再踏足中原。”仙圣子嘴里信誓旦旦的保证着,面色显得异常诚恳。   “嫦娥仙女真的回月宫了么?”玄真子疑惑的仰脸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他的神智仍旧恍惚不清。   仙圣子背负着真武宝剑,带着两位师侄儿告辞后匆匆离去了,生怕有良万一变卦,虚空里真的是呆怕了。   望着戈壁滩上渐渐消失的道士身影,有良禁不住的摇头叹息,但不过话说回来,面对张道陵画轴这一旷世奇宝,江湖中人又会有谁不动心呢   “有良,老妪需要找一处隐秘之所方好”秋波老妪轻声说道。   有良点点头:“俺知道一个地方,前辈可以在那儿安静的疗伤,绝无外人打扰。”   “何处?”秋波老妪怀抱石瓶急切的询问道。   “马家沟。”有良回答。   清冷的月色下,有良带着秋波老妪和党大师走上了一望无际的黄沙丘,直奔马家沟而去。   凌晨时分,有良叩响了陆晓机家的房门。   灯亮了,陆老师披着上衣开门出来,见到有良先是一愣,然后诧异的瞧着他空荡荡的左边衣袖,嘴里疑惑的问:“你是有良?”   “陆老师,连俺都认不出了么?”有良笑道。   “你的胳膊”陆晓机指着他的左衣袖。   “不小心弄断了。”有良不在意的说着。   “快进屋来”陆晓机赶紧请三人入内,热情的烧水沏茶。   “这位是”陆晓机望着脸上戴着大口罩的秋波老妪,迟疑的问道。   “她是秋波前辈,这位是党大师,都是俺的朋友。”有良简单的介绍了下,然后对其说想要在马家沟这里短暂逗留数日。   陆晓机欣然乐意,于是带他们来到了后院老屋内,秋波老妪觉得十分满意,这里地处戈壁之中,很少有外人来,作为隐居疗伤之所再好不过了。   “前几天有一个失踪的京城小姑娘在这儿住过的”陆晓机摇头叹息着。   “是叫黄小建么?”有良望着沉寂的老屋似乎若有所思。   “你也听说这事儿了?”陆晓机惊讶道。   “嗯,”有良点点头,“不是还有一头宠物小猪么?”   “是的,可惜被徐警官开枪打死了,就埋在这院里,其实放了血吃肉也不错,有差不多二十来斤呢。”陆晓机面露惋惜之色。   “那为什么没有吃肉呢?”有良问道,心里却寻思着,费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是京城的那位徐警官亲手埋的,这人心眼儿好使,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陆晓机解释说。   “可以挖出来看看么?”有良问。   “你要吃肉么?”陆晓机闻言笑了。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28章 绝代佳人   老屋共有两间,有良和党大师住一间,秋波老妪怀抱石瓶走进了另一间,虽然光线晦暗些,但却很干燥,大概是地处沙漠之故。   吃完早饭后,秋波老妪自回房间,关严房门后开始运功疗伤,按照当年师父真阴老尼所授之法,来医治因走火入魔而损毁的半张脸。   她盘腿趺坐在炕上,将石瓶撂于身前,然后摘去了自滇西以来一直戴着的大口罩。   秋波老妪平心静气的开始入定。   当年因平西王始乱终弃,她一怒之下入五华山华国寺出家为尼,拜在真阴老尼门下,法号“寂静”。武功修习的是纯阴一脉,起初师父真阴老尼并不相信其真能抛却荣华富贵,长伴青灯古佛,若是气头过了,只怕还是会还俗的。其后,康熙十七年(公元1678年)秋,吴三桂衡州病亡的消息传来,她练功时心绪不宁而走火入魔,面容皆毁,于是便深夜自沉于寺前荷花池溺毙。幸得真阴老尼清晨发现,在圆圆处于中阴身之际,以其百年修为将爱徒尸变成为了一具玉尸。   此后,陈圆圆刻苦修行,尽得师父真传。   真阴老尼临圆寂的时后告诉她,当年僰族大洛莫曾在川南僰王山飞雾洞中设下了一个机关,内藏有尘世中罕见的一种裸人花,此花的汁液可治任何门派武功的走火入魔。同时还传给了她一沓符箓,那是朱砂混合裸人花汁书写的,据说为唐代易学宗师李淳风的手迹。安葬了师父后,她便一人下山,头戴面罩默默的隐匿在了江湖之中。   入门时,师傅曾说本门武功修到气与神“水火既济”之时,体内的特异能量会诱发形体气机与精神的重新调节。届时将出现强烈的焚火炙热感,极热之后会转化为一阵清凉,但稍许不慎,气机也有可能不转化,火承风势在体内乱窜,是为“走火”。精神上,由于意念要融入武功态中,此刻修炼者神智若是受到外来刺激,心性的阴魔便会令其癫狂,称之为“入魔”。两者相叠加,便会导致焚火烧坏大脑或是脏器,轻者残废,重者丧命。   她便是练功至冲关之际,心中因吴三桂身亡而思绪不宁,导致心魔骤起,焚火烧坏了半边脸,变异成了髯须大汉的猥琐丑陋模样。   此刻,陈圆圆真气已运行大小周天,于是将手缓缓探入石瓶之中。蓦地,感觉到三焦经无名指侧端的关冲穴一阵清凉,裸人花汁内蕴含的神奇能量沿着经络徐徐上行,至后颈大椎穴与督脉相会,同时散于毁损变异的半边脸上。耳边闻得轻微的咝咝作响声,面部则冷热感交替,十分的舒适与受用。   须臾,脸上炙热的烧灼感又沿着经络下行,至关冲穴导入石瓶内的裸人花汁中,瓶内的汁液微微的翻滚沸腾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半边脸正在修复之中。   此刻院子里,陆晓机手持铁锄正在挖掘那头宠物小猪的尸体   有良和党大师站在一旁看着。   “了去大师,你难道真的想吃死猪崽儿么?”党大师疑惑不解的问道。   有良微笑不语。   “喏,就在这里。”陆晓机拄着铁锄说道。   有良望去,掘开的土坑里,一头八眉黑毛小猪崽儿的尸身盘着腿,闭着眼睛如同坐禅一般,竟然不是躺在那儿的。   “怎么像是在打坐一般?”党大师不解的说着。   有良蹲下身来仔细的观察着,果真是费叔不假,但身上并未见到有弹孔,唯有嘴角边挂着血渍。他于是伸手扒开了猪嘴瞧了瞧,可以看见上牙膛上有个弹洞,看来是吞枪而死的。   奇怪,徐警官枪杀这头小猪崽儿为何要从口腔射入呢?还有,尸体的姿势也实在令人费解,这像是完全刻意摆成的,有何用意呢?有良感到十分的疑惑。   他的目光无意之中瞥见,两排整齐的牙齿中,其中新折掉了一颗,好像是被外力硬生生掰断的。   “陆老师,徐警官埋葬小猪的时候,您在场么?”有良问道。   陆晓机摇了摇头:“我那时正在前院和公安部的徐风同志说话,是徐警官一个人拿着锄头来后院埋的。”   “不过是埋头死猪而已,他为什么要摆成特定的姿势呢?”有良接着询问道。   “这就不清楚了,”陆晓机也不知道。   “了去大师,这猪已经开始腐烂,绝对不能吃了。”党大师在一旁小声提醒着。   “还是照原样埋起来吧。”有良吩咐说,心中暗道,当然不能吃了,费叔毕竟也是一代紫魔,再说自己拿了他那么多的钱,怎么还好意思吃人家的肉呢。   重新埋好尸体,大家回到了前院屋内。   “陆老师,给俺讲讲有关黄小建的事情吧。”有良说道。   陆晓机于是将那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的述说了一遍,末了口中唏嘘不已,很是惋惜:“唉,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就这么没了。”   有良听罢沉思良久,默默的想着心事。   “汪汪”院子门口响起了狗吠声,马贺兰带着土豆走了进来。   “有良”马贺兰站在屋门口愕然的盯着他,眼眶蓦地发红,晶莹的泪水在打转,随即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蒙蒙。”有良微笑着。   “你的胳膊”马贺兰惊愕的瞅着那支空空如也的左衣袖,嘴里嗫嚅着。   “不小心弄断了。”有良仍旧不在意的说着。   马贺兰幽幽道:“这两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党大师诧异的瞅瞅他俩,脸上流露出一丝会意的笑容。   马贺兰感到自己有些失态,紧忙用袖口抹去眼角的泪水。   “蒙蒙,”陆晓机在一旁插话:“有良和两位朋友要在马家沟住几天,你再讲讲沙尘暴那夜发生的事儿吧。”   马贺兰点点头,心有余悸的回忆着鸣沙山上那只怪手把小建拖入沙丘下的恐怖情景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小狗的“呜噜”叫声,众人望去,见土豆嘴里叼着一面古铜镜跑来。   “这是什么?”马贺兰诧异的从狗嘴里接过铜镜,递给了陆老师。   陆晓机拿在手里仔细的查看,嘴里说道:“这是仿制的西汉透光铜镜,当光线照在镜面上时,镜面相对的墙上会反映出镜背花纹的影像,因此古人称之为‘幻镜’。不知道土豆是从哪儿叼来的,价值好几百元呢。”   “这好像是小建在敦煌城里买的铜镜”马贺兰疑惑的望着小狗,“土豆,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汪汪”土豆叫了两声,然后转身向院外跑去,众人跟在了后面。   土豆来到灌木丛一头钻了进去,随后接连又叼出来三面铜镜。   “没错了,这确实是我和小建一起在敦煌古董市场里买来的四面铜镜,不过怎么会在这里呢?”马贺兰疑惑的说道。   有良分开树丛,见到了一个不大的洞穴,里面空空的,地上散落着几条动物的粪便。   “这是什么洞穴?”有良问道。   陆晓机仔细的瞧了瞧,迟疑的说道:“地上的粪便像是猪屎。”   “猪?”有良心中一动,遂问陆晓机,“小猪崽儿不是和小建一同住在后院老屋的么?”   “是啊,我也正迷惑不解呢。”陆晓机皱着眉头答道。   这时,党大师突然插话说:“了去大师,你可曾听说过‘镜道’?”   “镜道?”有良闻言摇了摇头。   “东晋葛洪创造了一种道家修行延寿以及升仙的方法,名曰‘镜道’,是专为用来修炼‘分形术’的。张道陵的天师教也有类似的修道方法,叫做‘葵花镜’,理论上基本都差不多。”党大师解释说。   费叔难道在修炼什么法术么?有良心存狐疑,牠虽然已被枪杀,不过其诡异的尸体姿势,却是令人不解,这个姓徐的警官身上疑点重重,需要进一步的了解。   “党大师,何为‘破瓦大法’?”有良突然问道。   “‘破瓦法’是藏传佛教密宗一种独特的修行法门,也称作‘迁识’,道家则谓之‘夺舍’。”党大师回答。   “夺舍”有良蓦地想起在京城憨叔家,胡不归曾说过有关“夺舍”的那些事儿,思绪慢慢的清晰起来。仙圣子说费叔和小建进入过结界,那么肯定见到了青石碑上的“破瓦大法”,也就是“夺舍”的修炼法门。小建年少不更事,但费叔可是修道的老行家,试想能够从一头猪修成人形,甚至还达到了紫魔的高境界,尘世间简直是绝无仅有,从牠躲藏在洞穴中修炼“镜道”便知其心机之深。   然而,牠的突然死亡却是十分的蹊跷,难道是“夺舍”了么?此刻有良的内心深处越发的感觉到了徐警官的可疑。   回到陆晓机家,有良心事重重,一整天都坐在那里苦思冥想。   日暮时分,陆晓机想要去后院招呼秋波老妪吃晚饭,被有良拦住了,最好不要去打扰她,若是前辈疗伤顺利自会出来的。   是夜,月色朗朗,大地如水,透着一片清凉。   闻得后院老屋中传来一声幽幽的长叹:“尝闻倾国与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君不见,馆娃初起鸳鸯宿,越女如花看不足。香径尘生鸟自啼,屧廊人去苔空绿。换羽移宫万里愁,珠歌翠舞古梁州。为君别唱吴宫曲,汉水东南日夜流”   随着屋门“嘎吱”声响起,一位尘世间罕见的绝代佳人出现在了清凉的月色下。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29章 古树姥姥   小建失足坠下莫高窟,顿时惊慌失措,头脑里一片空白,“噗”的一声扎进了黄沙丘之中。   蓦地,她感到身子受到强烈的挤压,几乎透不过气来,周围漆黑如墨。但刹那间眼前又骤然一亮,随即“噗通”一声掉落在了坚硬的石地上。   小建揉着摔疼的屁股,朝四面望去,原来自己是在一间石厅之内。好热啊,她感觉身上有些冒汗,就如同置身于京城胡同里那些老澡堂子里似的。   石厅内有一石台,微弱的油灯光下,有个老头正躺在上面睡觉,发出响亮的鼾声,石壁上见到有个黑黢黢的洞口。   小建站起身来,心想这是哪儿呢?记得自己是从莫高窟上坠落下来的呀,难道已经出了虚空   “哈哈哈,好俊俏的小姑娘,法术不弱嘛,竟然能钻进这墓穴下面来。”突然,石洞里传来苍老的话音,吓了小建一跳。   一个身着对襟土布白褂子,满头白发的老太婆拄着一根大树杈从石洞中走了出来,诧异的目光望着她。   “老婆婆,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呢?”小建迷惑不解的问道。   “哦,姥姥正想问你呢,小姑娘到这大空山下面来干嘛?这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地方。”老太婆慈祥的目光望着她。   “大空山下面墓穴”小建闻言打了个寒颤,口中问,“老婆婆,我本来在,在”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叫我‘姥姥’。”老太婆说道。   “姥姥?”   “没错,江湖人称‘古树姥姥’。”老太婆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   “我叫小建,家住京城,不小心误闯姥姥府宅,如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小建学着香港武侠片里江湖中人的礼节,抱拳恭敬的说道。   古树姥姥见状一乐:“哈哈,六百年来,还从没见到过如此乖巧的小姑娘呢,真是天赐良缘,你就拜姥姥为师吧。”   “拜师?”小建一愣,“姥姥,您还没告诉我这是哪儿呢?”   古树姥姥微微一笑:“这儿是滇西腾冲大空山,你现在么,就在这山腹之中。好了,小姑娘,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建回转身来,一眼瞥见了石壁上挂着张道陵的那幅《敦煌夜魇图》,于是手指着画说:“我就是从这画里掉出来的。”   古树姥姥望着她,又瞅了瞅壁上之画,诧异的说道:“你是从画里出来的?”   “是啊,这是东汉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是他两千年前制造的一处虚空。我在里面玩了几天,后来画轴被人拾走卷起,所以困在里面就出不来了。”小建解释说。   “哦,还有这等神奇诡异之事?”古湖姥姥大为惊奇,转过头来朝着石台上的老者喊道,“冉和,起来,姥姥有话问你。”   石台上的老头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眯着眼睛,似有不解。   “冉和,石壁上的这幅画轴是你捡来的?”姥姥问道。   冉和回答说:“嗯,是我在凤凰古城的树林边上拾到的,心想兴许能卖几个钱,所以就卷起来带回家了。离开古城前来滇西的时候,就顺手扔进了蛇皮袋,如果路上吃饭钱不够的话,还可以当几碗米粉馄饨来充饥。”   古树姥姥闻言点了点头,嘴里呵呵笑道:“小姑娘,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把你引向了姥姥,真是缘分呢,姥姥决定收你为徒,就在这大空山石洞里修行吧。”   “可是,姥姥,您都会什么高明的法术啊?”小建愣头愣脑的的问了句。   古树姥姥哈哈一笑:“老婆子在这大空山上已经六百年了,自创的‘鹅毛功’,虽然名称有些俗气,但摘花飞叶皆可伤人于无形。还有‘树须功’,当然也不大好听,却能令世间植物为己所用,当属江湖独门绝学。”   “那不是很厉害?”小建一听来了情绪。   “当然,学会老婆子的这两门绝技,当可独步武林。”古树姥姥嘿嘿笑道。   “嗯这两门要是都学会的话,半年时间够不够?”小建心里盘算着,她可不能在这儿呆得太久,家中妈妈和姥爷还惦记着呢,而且还要去找有良哥,事情简直太多了。   “半年?”古树姥姥闻言大笑,“小姑娘,若是天资极为聪慧的话,也需要数十年。”   小建一听傻了眼,数十年?妈妈和姥爷都不知怎样了,有良哥那时候也都变成老头了。   古树姥姥见小建脸上一副为难的表情,于是问道:“有什么不妥么?”   小建苦笑着:“数十年,小建学成后都变成老太婆了,还怎么和有良哥结婚生孩子?”   “你想要生孩子?”古树姥姥诧异的望着她。   “当然,我是女人嘛。”小建答道。   “小孩子有什么好?又屙又尿的,脏死了。”古树姥姥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小建闻言哭笑不得,这老太婆真是个老古板。   “你大师姐柳儿就未曾结婚生子,二师姐纷儿虽然成过亲,但孩子早就死了,她们不也都过得好好的么”古树姥姥鼻子哼了一声。   “纷儿,呜呜”这时,冉和在一旁蓦地痛哭流涕起来。   “老伯他怎么了?”小建惊讶的问道。   “唉,”古树姥姥叹了口气,“世间之人儿女情长,‘荷钱榆荚,飞来都做青蚨,柔玉温香,观想可成白骨’,冉和与纷儿离别四十年,竟然还是勘不破,岂不可悲?”   “姥姥,我不明白。”小建听不懂话中之意。   古树姥姥解释说:“冉和与纷儿本是一对苦命夫妻,离别了四十年,如今寻来大空山要在亡妻坟前结庐守墓,其情倒也真切。”   “纷儿死了?”小建问道。   “四十年前原本已死,但阴差阳错的葬在了姥姥的脚下,既然有缘,便将其变成了一具绵尸,并传授其武功,她已于数年前去了京城投奔大师姐柳儿了。”   “绵尸,那是什么?”小建越发好奇了。   “人死处于中阴身的时候,若是机缘巧合,便会发生十八种尸变,‘绵尸’便是其中的一种。”古树姥姥叹息道。   “好神奇啊。”小建感到很是有趣儿,有点像港产片里的僵尸。   “姥姥”冉和抽泣着央求着,“求您老人家放我出去找纷儿吧,有好多话要对她说。”   “京城距滇西万里之遥,你双目昏花如何去得?”古树姥姥淡淡说道。   “其实坐飞机用不了半天就能到了。”小建颇不以为然。   “哼。”古树姥姥一甩衣袖,转身走进了石洞之内。   “冉老伯,原来是你在那天夜里拾走了画轴,害得我和师父困在《敦煌夜魇图》中出不来。”小建走到冉和的跟前,不无责备的说道。   “你说什么?”冉和止住了抽泣,疑惑不解的盯着她,但见其双眸混浊,看来眼疾不轻。   “我本来在那幅画里面玩儿的,可是被你捡去卷起了画轴,结果就困在里面出不来了。”小建凑在他耳边大声说着。   “咦,”冉和仔细盯着她看了老半天,然后诧异的说道,“你是画中人么?怪不得这么美呢。”   “唉,”小建感觉跟他似乎纠缠不清,于是索性此事作罢,遂开口询问问,“那你是怎么进来这儿的?”   冉和于是对其讲述了那天晚上,在大空山纷儿墓前所发生的事儿   当时,古树姥姥的树杖往地上一砸,纷儿的荒冢内突然蜿蜒伸出了无数条手腕般粗细的大树根须,瞬间将其缠绕包裹了起来,然后拽入了墓穴之中。当时冉和感到浑身上下在重压下根本无法呼吸,然后眼前一片漆黑就不省人事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置身石厅之内,古树姥姥正表情严肃的站在自己面前。   “我死了么?”冉和困惑的问。   “还没死。”古树姥姥淡淡道。   “纷儿在哪儿?”   “她不在这儿,去京城办事儿去了。”古树姥姥哼了声。   “京城?”冉和惊讶不已,遂起身说,“那我要去找她。”   古树姥姥摇摇头:“你就在这里安心等着吧,纷儿办完事儿自然就会回来。”   就这样,冉和无奈只得在大空山中的溶洞中呆下了,一晃好多天过去,纷儿依旧归期渺茫。   “这洞窟中为什么会这么热呢?”小建浑身都在冒汗,内衣都粘乎乎的,她感到十分迷惑不解。   “腾冲这个地方火山很多,大空山就是其中较大的一座,距史书记载,明代成化、正德、嘉靖和万历年间就爆发过多次。火山内部岩浆活动至今也始终未曾停息。这间溶洞石厅在纷儿墓冢的下面,大空山的山腹之内,由于受到岩浆的热力传导,因此温度很高。”冉和耐心的解释说。   “老伯,你好像很有文化嘛。”小建赞道。   “我年轻时参加了中国远征军,是国军少尉排长。”冉和苦笑着说。   “那纷儿呢?”小建饶有兴致的问。   “当年收复腾冲的战役中,我被炸弹闪光刺伤了双眼导致半盲,于是便退伍留在了腾冲。后来经媒婆介绍,与一个因战争失去亲人的当地女孩儿成了家,她就是纷儿。自从孩子出生时夭折,纷儿就大病一场,不久后也死了,是我亲手将她安葬在这大空山下的。唉,一转眼都四十年过去了,我这次跋山涉水从湘西赶来这儿,就是想要在有生之年,在纷儿的坟前结庐搭草棚,陪伴着她一直到死。”冉和说着泪水又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真是太感人了”小建听得热泪盈眶,心想,要是有良哥能这样对我就好了。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30章 传功   “那你吃什么呢?”小建环顾左右,见不到粮食和蔬菜,甚至连炊具都没有。   冉和从石台一边的角落里拎出一个竹篮,里面有杨桃、山竹、红毛丹以及芭蕉等热带水果,口中说道:“饿了吧,在这里只吃水果,姥姥每隔几天便会摘一篮子回来。”   小建伸手抓过一个山竹剥开,新鲜的果肉甜酸可口汁水足,比京城超市里面的好吃多了。   “从这儿能出去吧?”她手指着洞窟口那边,压低声音悄悄问道。   冉和苦笑道:“火山腹中的溶洞相互贯通,错综复杂,一旦走岔迷路,就再也出不来了。”   “可是呆在这里只能吃水果,也无法洗澡晒太阳,岂不憋闷死了?”小建嚷起来了。   “洗澡冲凉还是很方便的,那边就有个温泉洞窟。”冉和说。   “我去看看。”小建壮着胆子朝古树姥姥隐去的那个洞窟口走去,里面漆黑一片,隐约可见一丝微弱的光线自远处透出,原来这是一条石甬道。   她摸索着前行,沿途遇到好几条岔道,望进去黑黢黢的有点瘆人。前面来到了一间偌大的洞窟,中间是个冒着热气的水潭,天穹顶端有一条长长的石隙裂缝,从中透出一丝光亮,影影绰绰可以视物。   小建伸手入潭内试了试,水温约有四五十度刚刚好,于是抽出大蛔虫点点扔在了地上,然后除去身上所有的衣物,纵身跳进了水潭。真的好舒服啊,她惬意的躺在温水中,浑身舒展开来,自从离开京城以后都没洗过澡了。   点点“嗖”的一下也窜进潭中,如同蛇形般在水里欢快的游动着。   她闭上了眼睛,默默的想着心事。   自从离家出走的数月期间,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从苗疆盘古峰盗取画轴开始,自已与师父被困在了《敦煌夜魇图》内,然后无意之中进入了结界,开始修习“破瓦大法”。闯出结界后来到马家沟,不料又在鸣沙山上被怪人拖入地下沙穴,好在自己机灵,趁机将师父的狗牙据为己有,这才逃脱了犬伏师的魔爪。再入虚空后从莫高窟坠下,哪成想竟然摔出了画轴,来到数千里之外的滇西腾冲大空山洞窟内   古树姥姥究竟是什么人呢?小建苦思不得其解。   许久,她从水潭中爬上来,站在了石厅里,挤干长发上的水珠,身上感到十分清爽。   小建双手摩挲着自己光滑的肌肤,胸前刚刚发育隆起的双乳,黄豆般大小的豆蔻色乳头,小腹下已经生出了细而稀疏的汗毛   “哈哈哈,小姑娘冰肌玉肤,容貌堪比沉鱼西施、闭月貂婵、落雁王昭君、羞花杨玉环。老婆子迄今活了六百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标致的小姑娘。‘载去西施岂无意?恐留倾国误君王’,真乃是‘亡国之物’啊”洞窟内突然响起古树姥姥的惊叹之声。   微弱的光线下,古树姥姥出现在了洞窟门口。   “你说什么‘亡国之物’?”小建含羞的侧过身去,不明白古树姥姥话中之意。   “‘自古红颜多薄命,独留青冢向黄昏’,唉,真的是可惜可叹啊。”古树姥姥口中叹息道。   “那又如何?”小建忿忿的说着,目光坦然的瞪着她。   “拜姥姥为师,只要你学会了‘鹅毛功’和‘树须功’,谁都无法伤害到你了。”古树姥姥断言道。   “要学几十年,我才不干呢。”小建不为所动。   古树姥姥见她执意不肯,气得浑身发颤,嘴里怒道:“小姑娘真个不懂事儿,尘世间不知有多少人想学都无门呢。”   “姥姥,对不起。”小建心想她也是一片好意,别让人家太难过了。   古树姥姥猛然一跺脚说道:“那好,你要多长时间才肯学?十年如何”   小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五年总可以了吧?”古树姥姥面色发红,鼻尖上滴汗,头上的银白发丝都漂浮起来,几乎就要歇斯底里了。   小建还是晃着脑袋不肯答应。   古树姥姥愕然的盯着她,实在是想不通这天赐的好事儿怎么就不接受呢?想当年柳儿和纷儿可都是百般央求着要当徒弟的。   “我要走了。”小建弯腰去拾自己的衣裳。   古树姥姥的脾气向来暴躁,从其对冉和的态度便可见一斑,但她实在是舍不得这个俊俏的小“徒弟”,认为此乃上天给予的,否则怎会突然从一幅画里直接掉出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此刻,小建越是不愿意,她却越是非要传授不可,这天赐良缘绝不可以失去的。   古树姥姥手中的树杖猛然间往地上一撴,从其身上蓦地伸出无数褐色的根须,如触手一般凌空蜿蜒着攫住浑身赤裸的小建,将其层层缠绕包裹了起来   “姥姥,你要干嘛!”小建骇然的尖叫起来。   “嘿嘿,”古树姥姥桀桀阴笑道,“你不学,难道姥姥就传授不了功夫了么?你两位师姐天资有限,柳儿学了三十年,也只达到五六成。纷儿则更差,二十多年只练到了一层而已。如今你是姥姥的关门弟子,将来之武学造诣必定超过她俩,继承姥姥的衣钵就靠你这小丫头了。”   “姥姥,你要是把我关在这儿十年八年的,还不如死了的好。”小建绝望的叫喊起来。   “谁说要这么久了?因人施教,七七四十九天足矣。”古树姥姥说道。   “只要一个多月?”小建闻言一愣。   “没错,姥姥将‘鹅毛功’和‘树须功’的全部要诀灌入你的体内,以后自己循序渐进的修炼即可,功力可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长年累月的积蓄才行。”   “哦,既然这样,我同意,赶紧松开了吧。”小建答应了。   “莫急嘛,要先将本门的来历讲给你听,”古树姥姥说道,“姥姥生于六百年前,三百年后修炼得道,并悟出了这两门旷世功法。迄今为止,已经积蓄了近三百年的功力,堪称‘一代树仙’。”   “树仙?”小建脱口而出,“你原来是树精”   “唉,不管树仙、树精或者树妖,都是个称谓而已,反正姥姥原本就是一株‘鹅毛树’。”古树姥姥看似并不在乎。   “植物也可以修炼成人形啊”小建愕然不已。   “当然,”古树姥姥解释说,“动物和植物也都是可以修炼得道的,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不过真正能够修成的则凤毛麟角。就如同人一样,大多数还不都是一生碌碌无为,祖祖辈辈沿袭着生老病死的宿命之路么?”   “知道了,姥姥,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吧?”小建被那些根须触手包裹得透不过起来,都快要窒息了。   “你叫我什么?”古树姥姥严厉的质问道。   “姥师父。”小建猛然间醒悟过来,随即赶忙改了口。   “嗯,好徒儿。”古树姥姥发出畅快的桀桀笑声,但那些触手却丝毫都没有放松,反而越来越紧了。   “放开我”小建声嘶力竭的喊叫起来。   “住嘴,”古树姥姥呵斥道,“师父现在就开始传授‘鹅毛功’和‘树须功’,在接下来的七七四十九天里,你将会假死,进入中阴身状态。为师的这些触手将会吸附在奇经八脉的八大主穴之上,在不知不觉中打通和灌输这两门武功到你的体内”说罢,姥姥柔软如藤般的触手直抵小建的内关、外关、列缺、后溪、漏阴、申脉、公孙和临泣八大要穴,随即催动真气开始传功。   奇经八脉是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维脉、阳维脉、阴跷脉、阳跷脉的总称。与十二正经不同,它们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正所谓“别道奇行”,故称“奇经”。这八脉承担着人体真气与血气的蓄积与发散的功效,因此,自古以来为中原武学宗师门所重视,也是释道两家修行的必经之路。   其中,内关穴是开启人体内在机关的总密匙,外关则是主导元气吐纳运化之闸门,尤为重要。   小建蓦地感到手腕内外分别出现微微刺痛,随之体内一片清凉,就仿佛置身于秋天的森林之中。那沁人肺腑的植物浓郁气息闯入了经络之中,并且乱窜不受自己的控制,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倦意感袭来,令其昏昏欲睡。   假死?不会就真的死了吧   她心里寻思着,嘴里喃喃的嘟囔了声:“呜嗨嘶咪哒”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渐渐失去知觉。   正潜伏在水潭里的大蛔虫点点脑袋探出水面,焦急的望着被那些根须缠缚着的主人,它正欲跃起向古树姥姥发起攻击的一瞬间,听到了主人的指令,于是沉下水中隐蔽起来了。   古树姥姥身上的触手紧紧的拥抱着小建,然后凝神静气的盘腿打坐。因为由于个体的不同,传功时强行灌入会引起排异反应,因此必须要先使其进入中阴之身,体内不具有任何抵抗之力方可。   她将自己的两门功法加诸到真气之中,然后徐徐输入小建的奇经八脉。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但慢慢的就感觉到了有异,从受体小腹内的“阴脉之海”中隐约生出一股微弱的吸力,一小口一小口的吞噬着灌注进去的真气。   奇怪,这女孩儿天赋异禀,非但一点都不排斥异体真气,反而像是吃奶的婴儿般主动在索取哈哈,上天赐予的这个徒儿,果真命中注定是姥姥的衣钵传人。   古树姥姥心中大为欣喜,甚至沾沾自得起来。   (古树姥姥)[jpg]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31章 邪术初成   温泉洞窟内,天穹裂隙撒下的光线渐渐黯淡了,山外面已是黄昏,此时古树姥姥传功已经数个时辰。   她感觉到自己就像是母亲在给婴儿哺乳一样,精神全都集中在那弱小的吸力上了。每一口不能的喂得太多太猛,生怕孩子噎着呛着,姥姥已然将小建幻想成了自己的孩子,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慈祥的母爱。   那“婴儿”的吮吸力不知不觉中大了许多,像是饥饿了很久似的,狼吞虎咽的吞噬着真气,根本不考虑是否消化得了。   古树姥姥心想再这样下去可能徒儿承受不了,于是稍微收回些许真气,哪知那吮吸力随之骤然加大,而且越发凶猛起来。她心中一惊,终于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大对劲儿了,小建体内这股怪异的吸力如同一头凶狠的猛兽,自己竟然撤不回真气。   不好,她心中暗道,于是赶紧松开触手,岂知按在八大要穴上的触手已被牢牢的吸附住摆脱不开了!   此刻,古树姥姥心中大骇,冷汗自额头一滴滴流淌下来。   小建仍处于中阴身状态,并无一丝知觉,但体内早已萌芽的“中阴吸尸大法”被姥姥的真气激活,并迅速的成长起来。   郭璞当年创此大法时名曰“中阴吸尸大法”,就是该功法处于中阴身的时候威力最大。当年黄建国困在千年古墓内,结果误打误撞的嘴对嘴解开了“咒锁”,但此时的郭璞已经过世1600年,早已不是中阴之身。因此需要长达七七四十九日的反哺才能传功完全,若是中阴之身的话,只得七日便可。只可惜刚传功到五七三十五天,黄建国就被“截尸教”两名护法的火雷弹炸了出来,因此只得到了郭璞《中阴吸尸大法》七层的功力。尽管如此,一代阴人也足以横行天下了。   后来在豫西大峡谷中,黄建国被手提箱炸弹炸去了四肢,虽然处于中阴身状态,但六魄已散,三魂即将离体。在此紧迫情况下仍口对口的为有良传功了三个昼夜,若是能坚持七日,有良便也能够隔空吸人了。   古树姥姥哪儿知道小建的“阴脉之海”中,竟然蕴藏着当年令无数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中原第一邪术”,眼瞅着体内的功力渐渐被强行吸入小建的奇经八脉,而自己却无力摆脱,她简直快疯掉了。   古树姥姥猛然间催动全部真气,想要那股吸力来不及吞噬而噎住,这样方好松开触手加以摆脱。   然而“中阴吸尸大法”却是多多益善,无论真气来势有多凶猛照样能够容纳。刹那间,姥姥体内的真气如同打开了闸门一般,汹涌向外泄出。   古树姥姥大惊失色,赶紧调动全身功力与之对抗,真气泄出的速度逐渐减慢了,又变得如同涓涓细流一般,就这样慢慢的流淌着,源源不断的注入徒儿的身体里。   她最后咬了咬牙,既然如此也就别怪师父下死手了,毕竟还是保住自己数百年苦修而来的功力要紧。   她高高的举起了右手掌,尽可能的凝聚起所有功力照着小建的天灵盖重重地拍下   “噗”的一声闷响,如中败革,小建的囟门蓦地升腾出一团黑气,将古树姥姥的重手死死的托住了   真武七星剑上的数万怨灵在关键时刻出手了,古树姥姥耳边响起了狼哭鬼嚎般的凄厉之音,那些黑气争先恐后的蜂拥钻入了她的鼻孔和耳道   此刻,水潭里“哗啦”水响,点点闪电般的窜出,张嘴咬在了古树姥姥的手腕上。“嘎嘣”一声,竟然没能咬动,仿佛啮在了坚硬的枯树老干上,差点把牙硌了。   古树姥姥还未反应过来,瞬间脑袋一窒,仿佛有无数根针刺入似的又疼又麻,随即眼前一黑,便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黑暗中,那些触手渐渐的松开了,缩回到了她的体内。   小建从中阴身状态悠悠醒来,睁开了眼睛,朦胧中望见古树姥姥一声不响的睡在地上。   奇怪,姥姥不是要传功的么,怎么自己倒睡着了?   “吱”点点抬起半截身子,晃动着小脑袋,发出惊喜的叫声。   她爬起身来,觉得浑身胀得好难受,尤其是小腹硬邦邦的,好像充满了气,但又放不出屁来。   天穹顶上的石隙已经没有光线透出,但洞窟内朦朦胧胧的还可以视物,她并不知道,这是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在自行调节视觉神经,增强了感光细胞的功能之故。   小建掏出衣服口袋里的银行卡、身份证以及狗牙撂在一边,然后就着泉水将衣物涮洗干净,好久未洗,都快馊了。   她将洗好的衣物晾铺在凹凸不平的洞壁石头上,散发出咝咝的白气,这都是受火山熔岩热力传导所致。   姥姥还在睡着,她不好去打扰,因为还要等衣服烘干,因此索性又躺进了温泉中,阵阵倦意袭来,于是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   梦里,小建回到了家中,妈妈和姥爷笑眯眯的望着她说:“你看谁来了?”厨房门开了,有良一只手端着可口的饭菜递到自己的面前。有全聚德的烤鸭、东来顺的涮羊肉和烤肉宛的牛肉。哇,老北京的三大名菜呢,小建不由得口涎直流   古树姥姥静静的躺在地上,黑气从她的鼻孔和耳道中缓缓释出,然后重又钻入了小建的囟门之内。   须臾,姥姥睁开了眼睛,疑惑的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瞥见小建躺在温泉里。   咦,方才不是在给她传功么?记得其体内有股强大的吸力几乎吞噬掉自己三百年的功力。对了,最后还准备重手拍击她的天灵盖后来,后来就记不清了。   古树姥姥疑惑的晃了晃脑袋,然后试着运行真气,结果却大吃一惊,体内竟然只剩下了不到一百年的功力   此刻,古树姥姥终于明白了,这位小姑娘的身体里有一种从未听说过的魔力,传功时会自行的贪婪抢夺,竟会在短短的数个时辰里,吞噬掉了自己二百年的功力。   哈哈,果然是天赋奇禀,上天赐予了一位旷世难觅的徒弟,比起柳儿和纷儿简直是天地之差,云泥之别   古树姥姥想到此,心情大好,竟然得意的桀桀大笑了起来。   笑声在洞窟内回荡着,小建蓦地从梦中惊醒。   “师父,你醒啦,不是说传功要七七四十九天吗,这么快就到了?”小建揉了揉眼睛,诧异的说道。   “呵呵,好徒儿,”古树姥姥苦笑着,“传功已经结束,不过呢,多传了点,这样也好,你现在行走江湖已经算是一流的高手,姥姥也就放心了。”   “怎么会呢?”小建迷惑不解,想不出自己与原先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是感觉到肚子里的胀气稍微平顺了些。   “跟师父来,你就知道了。”古树姥姥转身走出洞窟。   小建从水里爬上来,上前摸了摸衣服都已经干透,于是匆匆的穿好,把狗牙和身份证件等重新放入衣袋。   “呜嗨嘶咪哒。”她嘴里说着,将点点抓起缠在腰间,然后走入石甬道,返回了石厅。   “画中人,你回来了,去了这么久,我这儿很担心呢。”冉和见到小建松了口气,人家女孩子家洗澡,作为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去叫。   “冉和,你在这儿呆着,姥姥带徒儿上去试试功夫。”古树姥姥说罢手中树杖往地上一撴,石厅上面蓦地伸下来无数手腕粗细的树根,将小建一把卷起消失不见了。   月夜,大空山脚下,纷儿的坟莹悄无声息的裂开,如藤条般柔韧的树根将小建包裹着送出了墓穴,撂在了墓前。   小建爬起身来,树林间的空气清新而凉爽,她连续深呼吸了几大口,简直沁人肺腑,还是外面的世界好啊。   古树姥姥站立在月光下,目光望着小建,随手扯下一片树叶,口中说道:“徒儿,你且瞧好了”   小建瞪大了眼睛。   但见古树姥姥手指一捻,一道绿光自手中射出,裹挟着呼呼风声“啪”的钉在了一株大树坚硬的树干上。   小建紧忙跑过去看,那片柔嫩的树叶竟然牢牢的嵌入树干之中,入木三分   “哇,师父好厉害啊。”小建惊呼道。   “你来试试。”古树姥姥微笑着望着她,眼神中充满了鼓励。   小建也伸手掐下一片树叶,拿在手里感觉到轻飘飘软绵绵的,却不知如何办才好。   “为师虽然已经将‘鹅毛功’和‘树须功’灌注在了你的体内,但目前还不会融会贯通的加以应用。首先记住,要用拇指与食指轻轻的捏住树叶,然后调动体内真气于手太阴肺经的大拇指少商穴和手阳明大肠经的食指商阳穴,以意念将其射出。”古树姥姥解释说。   “这两个穴位在哪儿?”小建问道。   “你这都不知道么?”古树姥姥大感诧异。   小建摇了摇头,觉得很不好意思:“师父,我原本就是一个中学生而已。”   古树姥姥无奈只得上前仔细的指点了一番,看来这女娃子体内那股诡异的魔力是与生俱来的,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因此在传功的时候,她也不是其故意要吮吸吞噬自己的功力,而是无意识的,况且还是处于中阴身的状态下。   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不到尘世间竟然还有这等诡异的事情,古老姥姥心中叹道。   小建用心记下真气运行的方法和步骤,然后按照姥姥所说的,猛然间以意念将树叶弹射了出去。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32章 练功   树叶打着旋儿,还没飞出两米多远便坠落在了地上。   “师父,我不行啊。”小建沮丧的说。   古树姥姥呵呵笑着鼓励道:“还不错嘛,你大师姐柳儿第一次才射出了三尺多远,二师姐纷儿根本树叶就出不了手,你比她俩强多了。”   “是吗?”小建闻言心里踏实了不少。   “为师虽然已传功,但你原本体内并无真气,吸收融和外气肯定是要有一个过程的。所以不必心急,只要平日里勤加练习,便可熟能生巧,很快就能像师父一样了。现在师父再示范一下‘树须功’,你且看好。”古树姥姥说罢手掐诀,口中默念巫咒,同时一指小建身后的那片扁担藤。   “簌簌簌”月色下,那些原本缠绕在古树和山石上形如扁担的数十条藤茎纷纷伸展开来,铺天盖地的朝着小建缠绕过来   小建吓得面色苍白,刚想拔腿就跑,岂料脚底下的杂草也竟然旋转着缠住了她的脚踝,刺的脚丫子生疼。自从在鸣沙山跑丢了鞋子以后,还始终赤着足呢。   古树姥姥手一挥,那些藤本植物缓缓的缩回去恢复了原状,脚下的杂草也松开了。   “好神奇啊”小建嘴里由衷的赞叹道。   “万物皆有灵,就连毫不起眼的野草也是如此。师父在大空山数百年,与它们一起朝夕相处生活了数百年,因而熟悉所有植物共同具有的灵性,这才创造出了世间独一无二的‘树须功’。”古树姥姥自豪的说道。   “我也能么?”小建羡慕的不得了。   “当然可以,记住手诀与咒语,”古树姥姥一面讲解着手势,嘴里说道,“心中同时要默念咒语‘又双叒叕嘶咪哒’。”   “嘶咪哒?”小建心想,这咒语怎么和‘尸蛊术’里面的巫咒有点像呢,看来自然界的虫类与植物灵性都是一脉相通的。   轮到小建了,她按照古树姥姥教给的手诀,然后一指那片扁担藤,口中大喝一声:“呜嗨嘶咪哒!”   那些横七竖八的藤茎纹丝不动。   “你念的是什么?”古树姥姥严厉的质问道。   “哦,记错了,”小建随即醒悟过来,重新暴喝一声,“又双叒叕嘶咪哒!”   但见那些藤茎“簌簌簌”的抖动了两下,然后又归于了沉寂。   “哈哈哈”古树姥姥见状满意的呵呵笑道,“你两位师姐第一次发功的时候,这些藤蔓丝毫没有反应,姥姥的关门弟子果然与众不同,天赋过人,真乃学武的奇才呢。”   古树姥姥手中的树杖朝地上一撴,坟茔再次裂开,那些树根将小建缠绕包裹起来,重又拽进了墓穴中。   回到石厅内,古树姥姥手捧着一堆新鲜的树叶交给小建,说道:“好徒儿,就在这洞窟中勤加练习吧,每日坐禅融合外气,明白吗?”   “知道了,师父。”小建应道。   古树姥姥独自走进了石甬道,口中喃喃自语着:“奇怪,怎么会这样呢?”   她的手心里摊放着小建方才射出的那片树叶,叶中之筋络已然尽断   “画中人,姥姥已经收你为徒了?”冉和惊讶的问道。   “嗯。”小建望着地上的一堆树叶,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尽快的学会“鹅毛功”。   她捡起一片树叶,依法甩了出去,然而仍旧是飞出两三米远后便一头坠下,而且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怎么就扔不远呢?”小建自言自语道。   冉和在一旁开了腔:“画中人,当年我们与日军肉搏拼刺刀的时候,可都是用手腕的爆发力。人胳膊的力量虽大,但速度较慢,远不及手腕突然翻转时的那股寸劲来的猛。就像有些人玩飞刀,也是要靠长年累月训练出的腕力才可以,你不妨试一下。”   小建听他说得还是蛮有道理,两个手指头才有多大的力量,远不及甩手腕来的快和猛。   于是她又取来一片树叶,捏在指间,然后吸足了气,用力的一抖手腕,将树叶掷了出去   那片薄薄的叶子竟然被她甩出去了四五米远,比方才进步不小,小建面露喜色,心中颇为高兴。   “胡闹!”正在石甬道中打坐的古树姥姥怒道,“你这不过是俗人蛮劲而已,没有丝毫的杀伤力。为师已经传功给你,所以还是打坐融和化为自己的真气要紧,要知道‘摘花飞叶’必须在叶片上形成真气芒,这样看似柔弱的树叶才能如钢铁般无坚不摧。”   “是,师父。”小建赶紧盘腿坐下来,静心调息运气,这些费叔以前都教过的,所以姿势也挺像模像样。   小建闭上眼睛,意念专注丹田,随即便感觉到了小腹有异,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现象。她并不知道,自己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已有小成,加之吞噬了古树姥姥两百年的真气,眼下正在融和之中。   随着经络数度循行周天,原本的腹胀感已然逐渐减弱与消褪了。   郭璞的“中原第一邪术”本来就是为吸取他人真气而设,因此化解外气的能力极强。小建尽管还不会驾驭这股诡异之力,但体内早已经自行在化解中,此刻虽然只有数个时辰,但却基本上已将古树姥姥的外气吸收融和殆尽。   小建依旧闭着双眼,顺手摸起一片树叶,下意识的以拇指与食指轻轻拈住,不自觉的真气自少商与商阳穴溢出,手臂一扬“嗖”的射出。那片软绵绵的树叶竟然凌空裹挟着啸音,刹那间插进了对面的石壁内,仅留下一根叶柄在微微颤抖着   古树姥姥听见空气摩擦时发出的凌厉啸音,不由得大吃一惊,身子骤然跃起至石壁下,一望之下简直是目瞪口呆。   “师父您怎么啦?”小建诧异的望着她。   此刻,古树姥姥喜极而泣,竟然呜呜的哭了。   小建赶紧起身跑过来,懂事儿的搂着姥姥的腰,不晓得她为什么如此伤感。   “师父,我知错了,以后一定用心练功,别难过了。”小建心里酸酸的。   “好徒儿,你是怎么做到的呜呜”古树姥姥指着石壁,泪流满面,激动莫名。   小建疑惑的望着深深嵌入石壁的树叶,伸手捏住石壁外露的叶柄轻轻的就拽了出来,带出了一团细细的尘土粉末。   “师父,这是一条石缝!”小建叫了起来。   “为师知道,两块火山岩之间的缝隙,里面填满了火山灰,不过你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古树姥姥接过那片树叶定睛细瞧,这次叶片中的筋络没有断裂而是完整的,于是诧异道,“徒儿,你在林中第一次射出的那片树叶筋络尽断,那是为何?”   小建迷惑的摇摇头。   “再朝石壁射一次。”古树姥姥吩咐说。   小建退回三丈开外,重新发射出一片树叶,耳边依旧是风声凌厉,“啪”的撞在了坚硬的火山岩石上,树叶瞬间炸裂成碎片散落于地。   “以你现在的力道,叶片应该可以嵌入树木之中了,以后要勤加练习。‘摘花飞叶’的最高境界是射出后并无一丝声音,神不知鬼不觉的,目前连师父也做不到。”   “无声无息?”小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没错,杀人于无形,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大都能够听风辨音,是很不容易伤到的。”古树姥姥解释说。   “师父,那我现在可以行走江湖了么?”小建试探的问道。   “嗯,以你目前的功力,已不必惧怕江湖上的一般高手了。但你年龄尚幼,江湖经验欠缺,很容易受骗上当,需要有人在身旁加以指点才行。”古树姥姥思忖着说道。   小建低头不语,泪水盈盈的在眼眶里打转。   “徒儿,你怎么了?”古树姥姥惊讶的看着她。   “我想妈妈了”小建没忍住,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古树姥姥怜惜的望着爱徒,许久,长叹了一声,幽幽说道:“唉,你带着冉和回京城吧,去找两位师姐。大师姐柳儿江湖经验老道,有她在一旁提携照看着,为师也就放心了。冉和千里寻妻,也该让他和纷儿团聚,‘几条杨柳,沾来多少啼痕,三叠阳关,唱彻古今离恨啊’”   “师父,那你自己一个人多孤单啊,要不一起走吧,我家屋子可大呢。”小建此刻内心深处还真有点恋恋不舍,尽管与师父相识还不到一个昼夜。   古树姥姥惨然一笑,摇了摇头:“乖徒儿,为师此生不可以离开大空山鹅毛树。”   “为什么?”小建不解的问。   “为师在等候一个六百年前的承诺”古树姥姥眼噙泪水幽幽说道。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33章 六百年前的承诺   “花柳深藏淑女居,何殊三千弱水。云雨不入襄王梦,空忆十二巫山。黄叶无风自落,秋云不雨长阴。豆蔻不消心上恨,丁香空结雨中愁。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惆怅旧欢如梦,觉来无处追寻”古树姥姥低吟着,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小建似懂非懂的望着她。   古树姥姥惨然一笑,双眸空凝,那段来自遥远的,刻骨铭心的回忆渐渐的浮上心头   明初晚春,南甸叛贼刀干孟兵寇腾冲府,与南下平叛的明军鏖战。一位的明朝年轻将军身负重伤,鲜血染红了白色的战袍,踉踉跄跄的倒在了大空山鹅毛树下,远处的叛军追兵渐近,已经听得到人喊马嘶之声。   那将军仰望着如白雪一般的树冠长叹一声:“想不到我钢炳戎马一生,今日命丧滇西,但愿能全尸葬于此树之下,血肉化为沃土滋养,足矣。皇天在上,若能逃过此劫,必定卸甲归田,结庐在此,日夜与尔相伴”   高大的鹅毛树突然间颤抖晃动,漫天的鹅毛花絮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堆积在了将军的身上,将其完全掩盖住了,此刻树冠已变成秃枝,风掠树梢,发出“呜呜”幽咽之声。   叛军追至鹅毛树下,已不见将军的踪影,不久便悻悻的离去了。   古树姥姥伸出枝条将汁液送入白袍将军的口中,数日后,他终于伤势痊愈,钻出厚厚的鹅毛花絮,对着大树发誓道:“钢炳今次逃过此劫,全赖尔救助,本将军绝不食言,返京后,定向皇上请辞,前来大空山一世相陪。”   小建听完古树姥姥的讲述,不由得心生感慨:“好凄美的故事啊师父,六百年了,那位钢炳将军一直没来么?”   古树姥姥泪眼婆娑,幽怨的点了点头。   “他可能已经战死了,所以才没来。”小建安慰说道。   “不管将军是死是活,为师也要一直等下去”姥姥的语气坚定而决绝。   小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师父,这位名叫钢炳的将军也许史书上会有记载,等徒儿回到京城以后,到图书馆里面去查,兴许能找到他的下落也说不定呢。”   古树姥姥慈祥的一笑:“乖徒儿,为师也猜想他可能早已经死了,所以才违背了前来滇西的承诺,但心中却始终难以忘怀。如今六百年过去了,再等他个六百年又如何”   “呜呜呜”冉和在一旁又呜咽了起来,“我和纷儿才分别了四十年,可姥姥为了一个承诺竟然守候了六百年,真的是,是同病相怜啊”   “师父,钢炳将军若是来了,您能同他结婚吗?”小建天真的问道。   古树姥姥摇了摇头:“三百年前,为师还没修得人形,因此未曾想过”   “那现在呢?”小建追问道。   “若是将军再世,又有何不可?”古树姥姥苍老的脸上皱纹舒展开来,羞涩的笑了,竟如同腼腆的小姑娘似的。   原来树精也是和人一样,对所爱的人朝思夜想,矢志不渝,就像自己对有良哥的心思似的。小建心里想着,脸颊微微发烧,思念竟也可以是这般甜丝丝的。   “师父,两位师姐在京城什么地方?”她问。   “具体住址就不知道了,有一个中原很有名气的学馆,叫作什么‘清华大学’,柳儿在那里当先生。”古树姥姥答道。   “哦,原来是海淀清华园啊,那大师姐叫什么名字呢?”小建接着问道。   “柳儿。”   “全名呢?”   “为师一向叫她‘柳儿’,别的就不知道了。”古树姥姥如是说。   唉,反正清华大学姓柳的女讲师或是教授也不会多,应该好找,小建寻思着。   “见到大师姐,只需露一手‘摘花飞叶’,她便会知道你是出自大空山古树姥姥的门下了。”古树姥姥告诉她说。   “师父,那徒儿何时可以走?”小建此刻归心似箭,巴不得早点回家。   古树姥姥转身至石台前,拎出一破旧包袱,从中取出一双布鞋递给小建:“这是纷儿的鞋子,你穿上吧。”   小建接过来套在脚上,鞋子的样式虽然老土,但大小倒还合适。   “现在为师就送你们出去,”古树姥姥说着将包袱递给小建,“这里面有几件纷儿的旧衣裳,京城路途遥远,你可以换洗着穿。”   “师父,现在坐飞机当天就能到了。”   “噢,”古树姥姥面现疑惑之色,嘴里吩咐说道,“那你就转交给纷儿吧。”   “等等。”小建跑过去从石壁上摘下那幅《敦煌夜魇图》,然后小心翼翼的卷好,将画轴塞进了包袱里背在身上,这东西可得随身带着,里面还有那么多的尸虫呢。   “师父,徒儿给您磕头了。”小建乖巧的双膝跪下,连叩了三个响头,这种江湖礼节是从香港武侠片里经常看到的。   古树姥姥见状乐得合不拢嘴,这个关门弟子不但模样俊俏,而且乖巧懂事,实在是讨人喜欢。   她手中树杖在地上一撴,石厅顶伸出无数条树根将小建和冉和缠绕包裹起来,裂开墓穴送到了地面上。   清凉的月光,透过高大的鹅毛树枝桠间散射下来,地上疏影斑驳。   古树姥姥站立在鹅毛树下,对小建说道:“好徒儿,再为师父试一次‘树须功’。”   小建依言掐诀,手指那片古藤,口中暴喝一声“又双叒叕嘶咪哒!”   “簌簌簌”声响起,缠绕着的扁担藤纷纷伸展开来,姿势张牙舞爪,千奇百怪。片刻又都缩回去了,林中归于沉寂。   “哈哈哈姥姥终于后继有人了,”古树姥姥开怀大笑,面上流露出恋恋不舍之意,口中幽幽叹息道,“徒儿,要记得时常回来看望师父。”   “师父呜呜”小建哇的一声哭了。   下山走出去很远很远,她回头望去   寂静的夜空里,耳边依稀听得到那株高大的古鹅毛树“簌簌”摇晃着茂密的树冠,发出悲凉的幽咽之声。   “姥姥好可怜啊”小建内心里最柔弱的部分受到了震撼,能够为六百年前的一个承诺而苦守一生一世,当今社会早已是绝无仅有。   冉和即将与纷儿相会,心情自然是格外的激动,他领着小建沿着一条崎岖的山道就近直插腾冲城。   黎明时分,小建与冉和疲惫的走进了腾冲汽车站,搭乘早班长途客车,又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颠簸,天黑后终于赶到了昆明巫家坝国际机场。   冉和虽然是拾荒者,但也有一张脏兮兮的身份证,小建用银行卡购买了两张机票,随后登上了前往京城的夜间航班。   “咚咚咚”凌晨,小建砸响了什刹海胡同四合院的大门。   勤务人员开门后大吃了一惊,忙不迭的叫喊起来:“首长,小建回来了!”   客厅里,东东披头散发的冲进来紧紧的抱住女儿,泪流满面。   首长犀利的目光盯着冉和,外孙女儿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竟然和一个讨饭的叫花子老头混在了一起。   “你是何人?”首长语气严厉。   “姥爷,他是我的朋友冉和大叔。”小建赶紧在一旁介绍道。   “小建,你怎么和要饭的呆在一起呢?脏兮兮的,可别得上传染病。”东东小声的责怪女儿。   “妈妈,他不是要饭的,是中国远征军。”小建反驳道。   “中国远征军?”首长疑惑的目光。   “中国远征军陆军第54军198师少尉排长。”冉和站立起来,身体挺得笔直,朗声说。   “原来是以前的国民党军人,”首长嘿嘿两声,鄙夷的说道,“那么你现在从事什么工作啊?”   “拾荒,就是捡破烂。”冉和仍旧大声回答。   “你怎么会同我孙女在一起?”首长疑惑道。   “她是我老婆的师妹。”冉和回答。   “师妹?”首长越发的糊涂了。   东东亦是不放心,赶紧追问女儿:“小建,什么‘师妹’?你不是参加了什么邪教吧?”   “咯咯咯”小建开心的笑了,自豪的说道,“我现在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鹅毛树须派’掌门古树姥姥的关门弟子。”   “什么‘鹅毛树须’?简直一派胡言。”首长把脸一板。   “姥爷不信,那我就演示一下给你看。”小建站起身来,掐诀手指着墙脚的那盆绿油油的发财树大喝了一声,“又双叒叕嘶咪哒!”   发财树浑身一颤,浑身的叶片“哗啦哗啦”的剧烈抖动了起来,竟然持续了数十秒,然后才止歇了。   东东惊讶的望着女儿,嘴里不住的夸赞道:“哎呦,我家小建可真厉害啊。”   首长不屑的哼了声:“雕虫小技,不就是粗浅的魔术么?这位‘古树姥姥’是韩国人么?”   小建闻言小嘴儿一撅,也没理睬他,伸手就从茶几上拈起了一张名片。意念到处,手指轻弹,随着凌厉的风声响起,客厅里的窗帘应声而断,坍落在了地板上。   鸦雀无声   首长上前抓起窗帘细瞧,愕然发现帘布中间已然被齐刷刷的切断,竟如同利刃刀割一般。   他吃惊的望着小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34章 柳老   小建看见姥爷吃惊的样子,心中颇为得意。   她随即吩咐已经看傻了眼的勤务人员,带着冉和去卫生间洗澡刮胡子,然后独自跑去姥爷的卧房里,也不管其是否乐意,找出了一套毛料西装和皮鞋,交给冉和换上。要去与别离了四十年的纷儿相会,总得打扮一下才是。   首长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对这个从小就任性惯了的外孙女,他是一点都没辙儿。不过小建露的这一手诡异武功却是令他惊讶不已,一张薄薄的纸质名片竟然出手如利刃一般割断柔软的窗帘,若是没有修炼数十年的强大内力,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她离家出走的这些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此刻,孩子已经被东东带回自己房内母女说话去了,等抽空非要详细问清楚不可。   吃完早点,小建带着西装革履,外貌焕然一新的冉和走出了家门,打的直奔海淀的清华园而去。   东东追出来问她干嘛去,小建也只是笑笑,并未作答。   清华大学诞生于1911年,是以美国退还的部分“庚子赔款”建立的,因坐落京城西北郊的清华园而得名,当年王国维、梁启超等人也都曾在此任过教。   小建本就出身官宦人家,性格闯荡,一入清华园,便带着冉和径直来到了教务处。   “姓柳的女讲师、教授?大概有多大岁数?”一个中年男人目光亲切盯着小建,一脸的笑容,热情至极。   “有六七十岁了。”冉和在一旁答道,他曾听古树姥姥提及过。   “那早就应该退休了呀”那男人疑惑的说。   “他们要找的人会不会是建筑学院退休的柳小曼教授?”旁边桌子上的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女人突然道。   “是返聘到首规委的那位柳教授么,听说她前不久涉案被捕了。”中年男子终于想起来了。   “什么?”小建闻言吃了一惊,于是急切的追问道,“她犯了什么事儿?”   “好像是‘故意伤害’,听说已经被释放了,没啥事儿。”年轻女人回答。   小建心中寻思着,看来这位大师姐的脾气可能不太好,兴许就是用“摘花飞叶”伤的人也说不定呢。   “嗯,是这样的,”男人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小建身上,神情也越发的细腻了,手里不时翻动着一本厚厚的大册子,嘴里柔声说道,“哈,找到了,按你所提供的情况来看,也就只有首规委的柳老最符合了。她现在一个人住在工体北路的三里屯附近,我立刻安排车子亲自送你们过去好嘛。”   “老王,院部一会儿还要开会呢。”那女人提醒道。   “就说我出去办事儿不在,人家小姑娘寻亲有了困难,我们管理部门理应尽力提供帮助嘛。”中年男人执意要送小建和冉和去找柳教授。   冉和连声道谢,心想京城毕竟是首都,不仅热情友善而且还乐于助人,“请问您怎么称呼啊?”他客客气气的问着。   “呵呵,他们都叫我‘隔壁老王’。”中年男人坦然答道。   老王叫来了一辆黑色的丰田小卧车,自己坐在前面,载着小建和冉和驶出了清华园,直奔朝阳区三里屯方向而去。   “你叫什么名字啊?”老王回转身笑眯眯的问。   “黄小建。”小建淡淡回答。   “好名字啊,大气,呵呵。”老王硬往上搭讪。   “怎么大气?”小建不解,在学校里同学们都说这是男孩子的名字,令她心里曾留下过阴影。后来听母亲说,自己的父亲叫黄建国,因此才起名‘小建’,是怀念父亲之故。   “建,建国大业,小,‘治大国如烹小鲜’嘛,看得出你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干出惊天动地大事儿的。不过嘛,在成长的过程当中,一定得有贵人提携才行。”老王侃侃而谈,不愧为是中原最高学府中人,说起奉承话来脸都不红不白。   贵人小建想想也是,有良哥、费叔和古树姥姥可不都是自己的贵人么?   “你会算命?”她疑惑的望着他。   “嘿嘿,从事多年的教务工作了,大家都知道‘隔壁老王’看人一拿一个准儿。”老王自夸道。   小建心里面想着如何与两位师姐见面的事,因此未可置否。   “小建,你高考时的志愿一定要填报清华大学。”老王认真的说道。   小建摇了摇头:“我学习成绩一般,考不上清华的。”   “呵呵,”老王神秘的一笑,“不要紧,有贵人帮忙就可以。”   “贵人是谁?”   老王笑而不语,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睛。   三里屯地处京城使馆区,因旧时距内城三里而得名,为驻华外交人员聚居、生活与外事活动的重要社区。   根据学院教职员工名册记载的地址,老王带着小建和冉和来到了一座公寓门前。   “就是这里了,柳教授就住在这栋公寓的201室。”老王热心的率先走上楼梯,然后轻轻的叩响走廊尽头的201室房门。   门开了,一位气质高贵,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梳长发的老年妇女诧异的望着他们,温文尔雅的问道:“你们找谁?”   “您是柳小曼教授么?”老王抢先说话。   “我就是。”那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是清华大学教务处的小王,这两位是来找您的。”老王身子闪开到了一边。   柳老目光打量着小建和冉和,这两人并不相识。   “是古树姥姥让我来找你的。”小建上前一步小声说道。   柳老闻言一愣,随即说:“请进来吧。”   老王刚伸腿迈过门槛,却被柳老止住,口中婉拒道:“小王,谢谢你了,请回吧。”   老王眼睁睁的瞅着小建与冉和进了屋,房门随即“砰“的一声关上,无奈只得悻悻的下楼。他来到车前,告诉司机先回清华园,然后自己坐到了树荫下,默默的盯着公寓大门。   房间内,柳老请两人坐下,犀利的目光望着小建,口中缓缓说道:“你是谁?”   “大师姐,我叫黄小建,是古树姥姥的关门弟子。”小建自我介绍着。   柳老并未搭腔,仍旧是面无表情。   “纷儿,纷儿在哪儿?”冉和忍不住的眯起眼睛四处张望,一看便知有着严重的眼疾。   柳老闻言一愣,狐疑的目光蓦地转向了冉和:“你又是谁?”   “我是纷儿的丈夫,中国远征军陆军第54军198师少尉排长冉和。”冉和腾地站起来,身子挺得笔直,口中朗声道。   “198师?”柳老诧异的目光直视冉和,疑惑的问道,“师长是叶佩高将军,你参加过1943年5月的滇西反攻作战?”   “是的,鄙人任职的594团参加了高黎贡山和收复腾冲城的浴血作战”   “嗯,我知道594团,团长覃子彬攻占北斋公房日军据点时殉国,唉,转眼都快五十年了。”柳老唏嘘不已的叹息道。   “大师姐,”冉和疑惑的问道,“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柳老苦笑了一下:“我当年从南洋肄业归国,志愿加入了滇缅史迪威公路的修建,因为是学建筑的,因此负责公路桥梁方面的施工,在那儿认识了你们198师的叶将军和覃团长。”   “大师姐,您也是远征军啊。”小建在一旁惊讶不已。   柳老回过头来打量着她,不无疑惑的说道:“你自称是古树姥姥的关门弟子,可看样子也就只有十几岁吧?又不是什么尸,这怎么可能呢?”   “尸?”小建诧异的望着她,语气显得有些鲁莽,“师父说二师姐是绵尸,难道大师姐也是尸么?”   “没错,我也是一具绵尸,你害怕么?”柳老双眸直勾勾的看着小建,口中缓缓说道。   “我才不怕呢,”小建嘴上说着,心里想,自己怎么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江湖高手了,“大师姐,您以前死过?”   柳老淡淡的答道:“当年腾冲城血战,我伤重不治,最后死在了马站大空山下”   “我知道了,是师父姥姥救了你,就像纷儿姐一样。”小建叫了起来。   柳老平静的看着她,毕竟是个孩子,说话没深没浅,但是倒也率真,天性表露无遗。   “绵尸?”小建疑惑的晃着脑袋,缠着柳老问,“大师姐,人死了怎样才能成为‘绵尸’呢?”   柳老微微一笑,她现在有点喜欢这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儿了,于是耐心的解释说:“人死亡的时候若机缘巧合,便有可能产生十八种尸变,绵尸便是其一。当年在大空山鹅毛树下,是师父用根须将我缠起,封住了奇经八脉的八大要穴,保持了中阴之身,然后以数百年修为的津液哺食,这才尸变为绵尸。”   “哦,原来尸变也这么神奇啊。”小建啧啧赞道。   “好了,现在说说你吧,今年多大了?”柳老微笑着。   “16岁。”小建回答。   “家在哪儿?都有些什么人?”   “就住在京城什刹海,家里有妈妈和姥爷。”   “你父亲呢?”   “很早就死了。”小建眼圈一红。   “嗯,你加入本门多久?”   “有好几天了。”   “只有几天?”柳老愕然道。   “是啊。”小建不解的望着她。   柳老苦笑着摇了摇头,同情的说道:“那就是说什么都还不会,姥姥让你来京城找我,是想代替师父授艺了?”   “不是,‘鹅毛功’和‘树须功’我都已经学会了。”小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柳老的目光骤然严厉起来,嘴里训斥道:“小孩子切不可胡说一气,本门武功乃是江湖顶尖的绝学,没有数十年的苦修根本窥不到门径。”   “真的,大师姐,我没有骗你。”小建极力争辩着。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35章 纷儿有难   柳老嘿嘿冷笑了两声,没去搭理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师妹,转而对冉和刻薄的说道:“纷儿曾经对我说起过她的丈夫,这四十年里,你从未去过她的墓前祭扫,怕是早就另结新欢,子女成群了吧?如今见你身穿毛料西装,足蹬高档皮鞋,看似混得不错,却不知为何还要来找那苦命的纷儿?”   冉和闻言泪水夺眶而出:“自从纷儿去世后,我就被押解回了湘西劳动改造,历次运动都是挨整的对象。四十年来,居无定所,以拾荒捡破烂为生,唯有梦中才能与纷儿相会。如今双眼半盲,此生已是时日无多,因此才千里迢迢赶到滇西,想在大空山下,纷儿的坟墓前结庐搭棚,守候至死”   “你没有再婚?”柳老质疑的目光。   “没有,四十年里始终孤身一人。”冉和神色悲壮。   “大师姐,他的这身衣服和鞋是昨晚我从家里拿的,是姥爷的,您没看穿着大小都不太合体么?”小建在一旁加以证实。   柳老闻言沉默了许久,最后缓缓说道:“那好吧,既然你对纷儿生死不渝,今儿就带你去见她,不过可能会有危险。”   “危险?”冉和吃了一惊,忙问,“纷儿她怎么了?”   柳老叹了口气,说道:“多年前,我受师命下山打探六百年前一位故人的下落”   “是钢炳将军么?”小建在一旁冒冒失失的插话。   “连这你也知道?”柳老诧异的望了她一眼。   “姥姥都跟我说了,”小建洋洋自得的样子,“我正准备到京城的图书馆里去查呢。”   “不必了,”柳老鼻子哼了一声,接着说道,“六百年前的明初,有一位司礼大太监钢铁,原名就叫钢炳。此人的身世史书上都鲜有记载,京西八宝山的半山坡上有一座名叫‘褒忠护国寺’的古庙,为明朝永乐初年所建,供奉的就是这位名叫钢铁的大太监。但却不知此人是否就是师父当年搭救的那位年轻白袍将军。二十年来,我查阅了《明史》以及《明史纪事本末》等有关明初的所有正史和野史,只知道此人原是洪武开国元勋,后来在‘靖难之役’中有功,赐名为‘钢铁’,其人与北番女将肖玉梅打仗时阵亡,永乐帝念其忠而建庙祭祀。”   “白袍将军怎么会是太监呢?姥姥还一直守着那个六百年前的承诺呢。”小建感到心里有点酸酸的。   “是啊,这也正是我所疑惑不解的地方,所以千方百计的寻找钢铁的墓穴。”柳老叹息了一声。   “大师姐真是聪明,找到墓穴后一摸尸体就知道他是不是太监了。”小建松了口气,由衷的赞道。   柳老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小丫头还是过于单纯,六百年前的尸体早就腐烂得只剩下骸骨了,哪儿还能摸出来是不是太监呢。   “可惜,二十年来始终查不到钢铁的墓穴位于何处,直到前天,才终于得知了他的葬身之所”柳老说道。   “在哪儿?”小建急切的问道,一副霍霍欲试的样子。   柳老淡淡一笑,说道:“数月前,我用两根筷子串了一对父子的蛋蛋。”   “是要把他们变成太监么?”小建问。   “这两个禽兽家伙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众人之面公然猥亵我,这才一怒之下出的手,不过他们俩倒真成了太监。这对父子是京城里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商,背后的势力很大,将我逮捕起来要重判。后来有一个女人来到看守所,提出若是肯为她的老板做事,便可以无罪释放。我也提出一个貌似不可能办到的条件”柳老讲述着。   “我知道啦,大师姐的条件就是找到钢铁的坟墓。”小建恍然大悟道。   “聪明,”柳老赞许的望着她,“没错,只要能帮助找到六百年前明初司礼大太监钢铁的坟墓,我便同意替其老板工作。”   沉默了片刻。   柳老又继续说道:“那女人当即就满口答应,随即我便以‘正当防卫’的名义无罪释放了。前两日,她传来消息说,钢铁的墓已经找到了,就在八宝山西边山坡下的一个废弃矿洞之中。于是我便安排纷儿先去查探一番,结果她竟一去不返,失踪了。”   “纷儿失踪了?”冉和闻言急了。   “就在纷儿失踪的当天夜里,有人从房门下塞进来一封信,喏,就在这里”柳老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柳小曼”三个字,没有落款。   抽出信瓤,整个一张白纸上只写了一句话:“想见纷儿,后天子夜,独自一人前来八宝山西边山坡,若是报警,就等着收尸吧。”   “那不就是在钢铁的墓穴附近么?”小建猛地打了个激灵儿。   “正是,”柳老思忖着,“目前对方在暗处,也不知是何来头,纷儿的武功不弱,竟然能被人挟持,对方的实力不可小觑,因此我说今晚应约前去八宝山会有一定的危险。”   “不怕,”小建兴奋的说道,“我们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说不定还可以一战成名呢。”   柳老望着她天真烂漫的样子,叹息着摇了摇头:“还是我一个人去吧,对方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公开约战的。”   “大师姐,我要去嘛,”小建耍起了小姐脾气,拽着柳老的衣袖来回拉扯着,“师父说我江湖经验欠缺,要您带出去多多提携历练呢”   “苦苦等待了四十年,如今纷儿有难,冉和岂能袖手旁观!”冉和再次站起身来,腰杆挺直,大声说道。   柳老盘算再三,心想以自己的武功,即便不敌,也应该能够护得小师妹周全。况且带其见识一下江湖之险恶,以后遇事就不会再这般鲁莽,而是有所收敛了。   “好吧,就带你俩一起去,”柳老最后开口说,“不过我们需要早点去,防止对方预先设伏。“   “好呀。”小建拍起手来。   “为防止对方眼线,我们需要分头行动,在八宝山殡仪馆会合。他们既然能将信送到家里,说不定公寓外就有人在暗中监视。”柳老江湖经验丰富,处事谨慎。   此刻,公寓外边的国槐树下,老王正焦急的看着手表,等待着那位漂亮的小姑娘出来。   不多时,小建和冉和走出了公寓大门,在街边叫了辆的士离去。老王赶紧伸手拦了另一辆出租车尾随其后,这一切,都被站在二楼房间窗户后面的柳老瞧了个真切。   果然有人在暗中监视,她心中寻思着,对方会是什么人呢?总之今夜一切都清楚了。   八宝山火化炉的大烟囱冉冉升起黄褐色的烟霭,夹杂着二噁英等脂溶性刺鼻气味儿的有毒气体,随风向东飘散着进入了市区。殡仪馆内哀乐低沉,送葬的人们熙熙攘攘,表情哀伤肃穆和呆板。若干年后,他们自己也将在这里化为一缕烟尘,不知被谁吸入肺中,变成一口粘痰吐在马路边上或是马桶里,随着屎尿一起冲入阴暗污秽的下水道中。   夜幕降临,月色迷离,草丛中听得见蟋蟀螽斯虫鸣,远处池塘中也偶尔传来几声蛙噪。   老王远远尾随着柳老、小建和冉和来到了八宝山西山坡,他心里始终纳闷,这几个人来殡仪馆干嘛呢?也未见其有什么亲人故去,和谁也不打招呼,行踪神神秘秘的反而更加引发了自己的好奇心。   自己身为教务处副主任,这些年,女学生倒是搞了好几个,但都姿色平平,毕业后也就一拍两散。唯有今天见到这位清丽脱俗的小姑娘,眼前仿佛一亮,清华每年招收三千余名学生,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孩儿,因此才鬼使神差跟着跑来这荒郊野外的。   他瞧见三人站在山坡下废弃的矿洞前,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因为柳教授在不时的看手表。   老王伏在灌木丛中,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心想最好能出现几名匪徒打劫,然后顺便来个英雄救美,自己毕竟练过一阵子太极拳,一般小混混儿绝非对手。   “哈哈哈,柳教授果然如约前来,但却并非独自一人”月光下,突然出现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西装革履,看似颇有气质,但听着声音尖细,仿佛有些中气不足。   “哼,我当谁呢,原来是王董王少父子俩”柳老鄙夷的说道。   “你这老东西,下手如此狠毒,竟然断我王家血脉,此事该如何了断?”王董事长咬牙切齿的说道。   “没有了女人,生活还有什么意义?”王少手摸了摸裤裆,尖声尖气的厉声质问,他的目光落在了小建的身上,不由得失声叫了起来,“咦,这位月下小美人是谁?”   “呸,是你姥姥!”小建怒道。   王少闻言非但不生气,反而一脸的淫笑:“姥姥就姥姥,啧啧啧,我还从没见到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唗,大胆贼徒,竟敢调戏未成年少女,置国法于不顾,我王某决不允许!”灌木丛中的老王看机会来了,于是一跃而起,两个箭步冲到小建的身前,低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呢。”   王董事长诧异的望着他,疑惑的问道:“你又是谁?”   “清华大学教务处副主任,人称‘隔壁老王’。”老王抬出了自己响亮的名头。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36章 潭柘双僧   老王从衣袋里掏出名片盒,拿出一张散发着淡淡薰衣草香味儿的名片,悄声说:“有事儿尽管来找我,上面有家里的电话。”   小建翻了一下眼睛,伸手一下抓过十几张名片,嘴里说道:“多要几张行么?”   老王闻言一愣神儿,随即面露喜色,不由得心花怒放:“当然可以啦,喏,这一盒都给你。”呵呵,这世上,女人若是对你无好感,谁又会索要这么多的名片呢。   “柳教授,你俩同为清华人,想必是早已私底下串通好了的”王董事长目光望着二人,嘴里缓缓说道。   “爹,少和他们废话,今晚我定要出这口恶气。”王少身材魁梧,武警出身的保镖们也时常传授他一些“擒拿格斗术”。此刻虽然不敢与柳教授照量,但心想对付这个文弱的“隔壁老王”,自己还是手拿把掐的。   月光下,王少双拳一前一后举起,拉开了“武警第二路擒敌拳”的架势。   老王微微一笑,双肘下垂,松腰塌胯,然后脚趾慢慢抓地,提肛吸气身子慢慢撑起,使出了养生太极拳的起手式。   “唉,要是再能配上音乐就更好了。”他心里想着。   柳老瞥了眼两人的姿势直摇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拳绣腿,简直是在开玩笑。   小建不识拳术,见到两人似模似样的姿势,心中倒是挺紧张的。   王少突然尖叫一声,左手直拳,右脚横踢,按照擒敌拳套路率先发起了攻击。   老王则不慌不忙的以“玉女穿梭”迎敌,左手轻轻架开对方直拳,但因自己的太极动作太慢,王少的右脚已然踹到了胸前。情急之下,只有右手一招“懒扎衣”搂住他的大腿,由于想不出其他的招式,所以只有闷头“喀嚓”一口,咬在了王少的膝盖上随着一声惨叫,两人随即滚落到了地上,正巧就在冉和的脚边,相互用力薅着对方的头发,气喘吁吁的厮打在了一起。   “大师姐,他俩怎么像是老娘们在打架?”小建诧异的问道。   柳老不屑的哼了一声:“一对蠢货。”   王少毕竟人高马大,将老王压在了下面,双手死死的卡住他的脖子不松手。片刻,老王窒息得喘不过气来,眼白儿一翻便晕厥了过去。   此刻,冉和低头瞅仔细了,随即飞起一脚踢在了王少的太阳穴上,将其也踹晕了。由于他常年累月的到处奔走捡拾破烂,脚力还是很强大的。   王董事长见状忙不迭的尖声叫喊起来:“两位大师,还不赶紧出来?”   话未落音,但听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从废弃的矿洞里走出来两位中年僧人。   柳老急视之,此二人身披灰布袈裟,年龄约四十上下,体格健硕,两侧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知是内家高手。   原来对方暗藏的帮手才现身,柳老随即暗中提高了戒备。   “就是她,”王董事长手指着柳老,“这个老太婆阴损狠毒,请两位大师出手将此社会上的毒瘤铲除。”   两位僧人犀利的目光直射柳老,口中冷冷说道:“施主身上阴气笼罩,定非善良之辈,报上名来吧。”   柳老轻声冷笑道:“柳小曼。”   “贫僧潭柘寺降龙。”为首的和尚双掌合十,自报法号。   “贫僧伏虎。”另一和尚也附和着。   “两位大师赶紧出手啊,还等什么?”王董事长蹲在地上,搂着昏迷不醒的儿子,嘴里急切的催促说。   柳老望着两位僧人,淡淡道:“潭柘寺乃唐代华严和尚所创,明初道衍高僧发扬光大,整个北京城便是由其所设计,因此后世才流传‘先有潭柘寺,后有北京城’一说。道衍和尚奉旨主持编纂《永乐大典》,功著万代,想不到如今的潭柘寺竟然沦落到了是非不分,为虎作伥的境地,真的是可悲可叹。”   降龙和尚微微一笑:“柳施主对敝寺知之甚多,善哉善哉。‘孽海茫茫,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因一言不合,便尽毁他们父子子孙之根,如此阴毒的手段,与食人妖魔何异?今日贫僧前来便是要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废了你的武功,面壁思过,于忏悔中度过余年。你是自己了断呢,还是要我们师兄弟出手?”   伏虎和尚不耐烦的说道:“师兄,与这种妖孽何必客气,师弟直接上前废了她便是。”   柳老哼了声,反驳说:“两位出家人好个不明事理,王董事长父子竟于光天化日之下猥亵良家妇女,串了他们的蛋蛋只是略加惩戒而已,免得更多的女人遭到这对禽兽父子的伤害。”   伏虎和尚怒道:“你断了人家的血脉,竟然还狡辩说是‘略加惩戒’,简直是魔性难改,不必多言了”说罢,纵身跃起,双手呈“虎爪”状,裹挟着呼呼掌风,凌空奔着柳老的天灵盖抓下。   柳老左手一推身旁的小师妹,然后身子向后急撤,闪至那几簇灌木丛中,她早已看好地形,此处最为有利。   小建感觉到自己为一股大力托起,稳稳的送出数丈开外,大师姐的浑厚内力可真不是吹的。   降龙伏虎二僧是潭柘寺武功最高的两位和尚,降龙掌与伏虎拳威震京畿,并不输于嵩山少林寺的顶尖高手。   “老妖婆想逃,可没那么容易。”伏虎和尚冷笑着飞身落在灌木丛旁,犀利的目光直视着面前这个戴眼镜的老女人,但却没有注意到十余根多刺的荆条已经在灌木阴影里悄悄的缠绕过来   “师弟小心!”降龙负手而立,口中发出警告,对付一介女流,并无必要师兄弟俩齐上,显得倚强凌弱似的。   柳老暗中使出“树须功”,眼角余光望见那些荆棘条已经到位,于是身子突然向右侧飘移,引诱对方上钩。   伏虎和尚不知是计,暴喝一声,如虎啸山林般的纵身猛扑了过去。不料双脚的脚踝和小腿肚子都被坚韧的带刺荆条死死缠住,他却没有一丝防备,结果“噗通”一声摔了个嘴啃地。   柳老如影随行般倏的近前,“啪啪”两掌击在了伏虎和尚后背督脉的大椎、陶道和筋缩穴上,将其登时拍晕,身躯蜷缩起来,姿势就如同一只佝偻的死虎。   此刻,降龙和尚面色遽变,想不到只一个回合,伏虎师弟便躺下了,这个老女人究竟使用了什么诡异招数,竟然令荆棘缠住了他的下肢,自己可要当心了。   “大师,你们两个究竟行不行啊?”王董事长见到伏虎和尚刚一照面就被打倒,忍不住的叫了起来。   柳老面无表情,目光直视着降龙和尚,口中冷冷问:“出家人不打诳语,纷儿在哪儿?”   降龙和尚坦然道:“阿弥陀佛,就在这矿洞之内。”   “就请大师交出纷儿,我们与潭柘寺本无过节,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结下梁子。”柳老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哈哈哈”降龙和尚大笑,义正言辞的说道,“自古‘正邪不两立’,佛门正宗岂能与旁门左道同流合污?不过江湖自有江湖上的规矩,你若是能赢了贫僧的一双肉掌,自然会交还纷儿姑娘。”   “如此,大师是一定要动手了?”柳老嘿嘿两声。   “不错,请女施主先行出招。”降龙和尚站立在原地身形不动,他心中暗道,只要不轻易像伏虎那般误入灌木丛中,老太婆就无计可施,单凭武功绝非自己的对手。   “还是大师先请。”柳老也不肯迈出灌木丛。   “你请。”   “你先请。”   两人相互推让着,都不愿意上前。   王董事长见状气急败坏的尖叫起来:“大师快上啊,怎么婆婆妈妈,推三阻四的,我都给潭柘寺捐了三千万,竟然连个老女人都收拾不了。”   小建在一旁见大师姐出手便轻易制服了一个和尚,心里头直发痒,第一次江湖实战的机会可不能就轻易的放过。   “大师姐,您先歇着,这个大和尚就交给我吧。”小建斜刺里走到两人中间,然后转身面对降龙,笑嘻嘻的说道。   降龙和尚呵呵一笑:“小姑娘勇气可嘉,但贫僧绝不会对不懂武功之人出手的,你还是退下吧。”他见小建脚底虚浮,呼吸之间亦无内力,根本就是个完全不识武功的普通人,因此才好意的提醒道。   “小师妹,别胡闹,快到一边儿去!”柳老厉声呵斥着。   小建掏出那盒名片,将塑料盖扔在地上,随手拈起一张名片递过去,口中笑吟吟的说道:“大和尚,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关照”   降龙和尚看了直摇头,心想这小姑娘可爱的紧,丝毫不懂得江湖之凶险,这种高手之间的恶斗场合竟然还如此天真率性。   然而,就在他伸手去接名片的一刹那,小建手指弹起,一道白光闪电般的射出   降龙但觉眼前白光闪动直奔面门而来,耳边啸音骤至,不好,上当了!   他纵使武功奇高,但实在是距离太近了,几无可避。无奈中急将脑袋一侧,左边脸颊火辣辣的一疼,已然被划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溅出。   紧接着第二道白光又至,他急切之中弓身向后反纵,即便如此,仍是迟了少许。其肩头嵌入了一张名片,深及至骨,且伤到了经络,整条手臂都麻木了。   “嗖嗖嗖”电光石火之间,十余张名片裹挟着尖啸的风声接二连三的袭来。   降龙和尚大骇,急忙就地一滚,狼狈至极的堪堪避过,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真正的高手是这个小姑娘!   十余张如利刃般的名片掠过降龙和尚的头顶,裹挟着凌厉的真气,带着破空声飞向了矿洞。   “桀桀桀”骤然响起了一阵怪异的笑声。   一身披黄色袈裟的枯瘦老和尚蓦地出现在了洞口,身上瞬间伸出数十条又胖又嫩如婴儿般的多指畸形小手,竟然将那些名片一一抓住……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37章 老和尚   小建目瞪口呆   柳老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老僧竟然能够幻化出数十条手臂,简直闻所未闻。   此人正是盘古峰上埋葬了七七四十九日破土而出的无欲老僧,尘世间十八种尸变之中最为罕见的“诈尸”。   “哈哈哈”无欲老僧狂笑不已,蓦地止住,阴鸷的目光盯住了小建,诧异道,“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竟然识得‘摘花飞叶’的功夫,谁教你的?”   “没人教,是自己悟出来的。”小建缓过神儿来,随口答道,她不想暴露古树姥姥的事儿。   “嘿嘿,小姑娘尽管天资不错,但这门武林绝学是不可能无师自通的。瞧你这手‘天女散花’的招式,起码已有数十年的功力,真是咄咄怪哉。”无欲老僧鼻子里“哼”了声。   这时,站在灌木丛中的柳老走了出来,她此刻已经看明白了,这位老和尚的武功远远超过自己,今夜如果能够全身而退就是万幸了。最令其想不到的是,小师妹的“鹅毛功”竟然有着如此深厚的功力,她只不过才跟姥姥学了几天而已呀   “这位大师,有礼了。”柳老上前拱手施礼,人在江湖,审时度势尤为紧要。   无欲老僧抬眼瞥了下她,语气颇为不屑:“你就是那个串人蛋蛋的老巫婆么?”   “‘巫婆’?”柳老闻言愣了下,口中分辩道,“我是清华大学教授柳小曼。”   “哼,老衲平生最恨的就是女巫,恨不能见一个杀一个。但这之前有些事儿还要问清楚,那个名叫‘纷儿’的女巫到这座废弃的矿洞里来干嘛?”无欲老僧面色阴沉,口气冰冷。   柳老此刻也无须再隐瞒了,看样子这个老和尚非要置自己与纷儿的死地不可,尽管几无胜算,但必须设法让小师妹脱身,总不能古树姥姥三个徒儿今夜一起丧命。   “是来寻找一座六百年前的古墓。”她答道。   “何人之墓?”无欲老僧追问。   “明初司礼大太监钢铁。”   无欲老僧心生狐疑:“找一个太监的坟墓,做什么?”   “我也是受人之托,想要查明历史上的这位钢铁将军是否真的战死于‘靖难之役’中。”柳老解释说。   “受何人之托?”   “请恕在下不便透露。”柳老回答。   “难道死到临头也不说么?”无欲老色面色越发的阴沉了。   “请问大师究竟是什么人?佛门素以慈悲为怀,为何杀气如此之重?”柳老一面小心的应付着,心里盘算着如何能使小师妹借故走脱。   “老衲是谁无关紧要,最后问你一句,受何人所托?”无欲老僧双眸显露精光,杀气更重了。   “无可奉告。”柳老心一横。   “老巫婆,受死吧。”无欲老僧蓦地周身探出无数条婴儿手臂,张牙舞爪的凌空抓了过来。   “小师妹快走!”柳老挺身迎上,双手一撒,“嗤嗤嗤”的射出一大片树叶,这是她方才悄悄暗藏在手中的。   小建根本看不出来这老和尚究竟有多厉害,只是觉得那些肥肥胖胖的小手挺可爱的,于是趁着他全力对付大师姐的“摘花飞叶”之际,“嗖嗖嗖”一连射出数张名片从其背后偷袭。   有几只小手从老和尚的后背探出,不耐烦的抓住凌空飞至的名片丢在了地上。   “呜嗨嘶咪哒”,小建额头上沁出冷汗,口中急忙念动咒语,用力抽出大蛔虫甩了过去。   但见白森森的冷光弹射而出,点点凌空张开了圆盘状的利齿,狠狠咬在其中的一只嫩手臂上   无欲老僧原本想灭掉老巫婆后,再将这个小姑娘掳走,她的身上肯定藏着很多秘密,否则不可能小小年龄便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此刻,正当他面对迎面漫天袭来的树叶时,忽觉后背上有只小手一麻,不由得眉头一皱,知道已为毒物所伤。   他意念一动,背后七八只小手一齐揿住了那条“毒蛇”,岂料那家伙浑圆的身子上满是黏液,“吱溜”一下竟然给滑脱了。   无欲老僧大怒,暴喝一声:“千手观音变形”但见其胸前与后背各有一只小手突然间抻长了数倍不止,原本肥胖细嫩,吹弹得破的婴儿手臂瞬间变成了青筋凸起,皮糙肉厚的男人胳膊,且生有浓密的黑色汗毛。   柳老根本未料到会有这一变化,赶紧转身躲避,却被那只大手从身后薅住了长发猛然往回一带,竟然站立不稳的朝着无欲老僧的怀中倒撞过来。那些婴儿小手摩拳擦掌,准备一哄而上将柳老的肉身扯碎   与此同时,后背上突然暴涨的那条长长的怪手也抓向了小建,吓得她花容失色,浑身战栗着钉在了原地,连脚步都迈不动了。   怪手如出一辙的去薅小建的头发,当其刚触及头顶的一刹那,瞬间激发了隐匿在她体内的数万怨灵。一团黑气蓦地自其囟门溢出,托住了那只如蒲扇般大小的手掌,硬是抓不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空中忽地掠过一道黑影,但见两道白色冷光闪过,无欲老僧的两只长臂竟然齐刷刷的被削断   “啊”的一声惨叫,无欲老僧的“千手观音”幻灭了,黄色袈裟的两只衣袖上渗出了殷红的鲜血,一连“蹬蹬蹬”后退了七八步才站稳住脚跟。他定睛细看,在清凉的月光下,悠然的站立着一位中年貌美的女警官   “你是何人,竟然敢暗中偷袭老衲?”无欲老僧气急败坏的叫着。   中年女警官嫣然一笑,嘻嘻说道:“我嘛,秦城监狱的监狱长南宫烟,碰巧路过这里,见你这个老和尚正在欺负我们女同志,所以就忍不住出手啦。”   “多谢这位公安同志搭救。”柳老惊魂甫定,赶紧上前道谢。   “此乃江湖中人恩怨,本与政府无关,何必插手此事?”无欲老僧也知道最好不要去惹公安警察,否则结下仇后就难以脱身。   “人民公安的职责就是保护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你们几个大男人联手欺负妇孺,我既然看见了又岂能撒手不管?”南宫烟的目光瞥了下地上的伏虎和尚,又望了下王董事长父子以及降龙和尚,笑吟吟的说道,“你们三个和尚怕是花和尚吧?出家人竟然在深更半夜猥亵妇女,而且还有一位未成年少女,简直是贼胆包天。”   “阿姨,他就是个很坏的花和尚,方才还用大手来抓我呢?”小建赶紧说道,有警察在,仿佛就一下子安全了。   南宫烟嘿嘿冷笑两声:“老和尚,要不要跟我去局里作个笔录啊?”   王董事长见状赶紧上来打圆场,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说南宫警官,市局的几位局长都同我熟的很,经常在一起吃饭打牌。这件事儿您就别管了,回头我同他们打个招呼,对南宫警官日后的升迁必有帮助”   南宫烟闻言不由得暗自摇头叹息,相比之下,当年大明朝廷的官员都比现在清廉的多。   “哼,你仔细看清楚再说话。”南宫烟转过身来冷冷说道。   月光照在她的身上,警衔竟然是一枚银色的橄榄枝,缀钉着两颗四角星花。   “二级警监”王董事长大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女人竟然是个厅级干部,随即满脸堆笑的说道,“失敬失敬,原来您是一位高级警官。”   此刻,无欲老僧已经封住自己肩头要穴,以防毒素向上蔓延,他瞅见那女娃子手中的白色长虫,原本以为是毒蛇,想不到竟是一条粘嗒嗒恶心的蛔虫。   他目光望向了女警官,此人武功怪异,竟然以指甲削断了自己幻化出来的手臂。虽然未曾伤筋动骨,但却也刺破了皮肉,流了不少血。   “老和尚,”南宫烟缓缓说道,“你们目前尚未完成实施犯罪,目前终止的话,还可不予追究,不知意下如何?”   无欲老僧暗自思忖着,自己眼下已被蛔虫咬伤,需要及早运功逼毒,武功上也未必能赢得了南宫烟,况且与警方结仇也实为不智。   “哈哈,既然南宫警官如是说,老衲又岂能不给面子,江湖中的恩怨不能给政府添麻烦不是?”无欲老僧单掌合十,呵呵笑道,“老衲等就此别过,告辞了。”   王董事长则憋了一肚子气,捐赠了三千万给寺庙,结果却打了水漂,不过自己又能怎样?就当作是投资失败了。   无欲老僧上前抓起昏迷不醒的王少,手按其后背灵台穴,输入了少许真气。   降龙和尚则忍住左肩疼痛,走过去点醒了伏虎,两人面色难堪至极,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潭柘双僧竟然折在了老太婆和小女孩儿的手中,简直是无地自容。   “爹,那老太婆杀死了么?”王少悠悠醒转,便急切的问道。   “走,回家再说。”王董事长没好气儿的答道。   月光下,望着他们几个远去的身影,南宫烟蓦地转过身来,脸色一板,语气冷冰冰的说道:“你们究竟受何人所托要找六百年前钢铁的墓穴?”   “恩公,”柳老恭敬的答道,“您方才救了我们,因此不敢有所隐瞒,是师父她老人家想要寻找明初钢炳将军的下落。”   “你师父是谁?”南宫烟诧异道。   “滇西大空山古树姥姥。”柳老据实回答。   “古树姥姥”南宫烟眉头蹙起,脑中努力的搜索回忆着,但是并无一丝的印象。   “这位‘古树姥姥’为什么要知道这位钢炳将军的下落呢?”南宫烟不解的问道。   “白袍将军是古树姥姥的男朋友”小建嘴快,一下子脱口而出。   “什么?”南宫烟闻言吃了一惊,口中发出几声冷笑,“怎么可能,钢炳将军何曾在滇西有过情人?”   柳老神情疑惑的望着南宫烟,不无诧异的问她:“恩公,您怎会知道钢炳将军的事儿?”   沉默了良久,南宫烟仰天长叹了一声,幽幽说道:“老夫就是钢炳。”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38章 六百年前的承诺   月色迷离,清风微拂,螽斯虫鸣,孑然寥寥。   许久,小建惊诧的打量着南宫烟:“阿姨,可你是女的呀”   柳老沉吟着说道:“恩公,可否细述详情?”   南宫烟惨然一笑,语气苍凉至极:“六百年前,老夫身为明宫十二监之首,司礼掌印太监率军奉天靖难。建文元年战死于京郊红炉山,就是今天的八宝山,弥留之际,悄悄吞服了刘伯温当年赐予的一粒药丸。数百年来,老夫在地下墓穴之中蜕变为一具行尸,昼夜修炼。蛰伏到解放后的一九五八年,正值大跃进运动全民炼钢铁的时候,当地的村民挖矿道取耐火土造小高炉,于不经意间打通了古墓。老夫子夜破棺而出,借八宝山殡仪馆停尸间的一具年轻女尸还魂重返尘世。”   “破瓦夺舍!”小建脱口而出。   南宫烟瞥了她一眼,讶然不已:“小姑娘见识不浅嘛,没错,老夫夺舍后就成为了现在的南宫烟。”   “惨了,惨了”小建嘴里喃喃自语着。   “什么‘惨了’?”南宫烟狐疑的望着她。   小建目光直视南宫烟,口中问道:“你真的是钢炳?”   “正是。”   “你率兵去滇西打过仗么?”   “没错。”   “你是白袍将军?”   “老夫当年南北征战,一向都是身披白袍甲胄。”   “你还是太监?”   “是啊。”   小建难过的说道:“古树姥姥好可怜啊,为了一个承诺,苦苦守候了六百年,却等来个老太监”   南宫烟越发的迷惑了:“小姑娘,什么‘承诺’?”   小建高声背诵道:“‘钢炳今次逃过此劫,全赖尔救助,本将军绝不食言,返京后,定向皇上请辞,前来大空山一世相陪。’你忘记自己的承诺了么?”   南宫烟闻言浑身猛然间打了个激灵儿,一段久远的记忆蓦地涌上心头   明初,晚春四月间,自己率明军与南甸叛贼刀干孟血战滇西。金戈铁马,血染征袍,重伤后倒在了大空山一株鹅毛树下,远处的叛军追兵已近,耳边已听得到人喊马嘶之声。弥留之际,抬头仰望如白雪般的鹅毛树冠,不禁泪流满面幽幽长叹:“想不到我钢炳戎马一生,今日命丧滇西,但愿能全尸葬于此树之下,血肉化为沃土滋养,足矣。皇天在上,若能逃过此劫,必定卸甲归田,结庐在此,日夜与尔相伴”   恍惚之间,那株高大的鹅毛树颤抖晃动,漫天纷纷扬扬的飘下了鹅毛花絮,堆积在自己的身上掩盖起来,耳边依稀听到有“呜呜”幽咽之声。   数日后醒来,他钻出了厚厚的鹅毛花絮,大空山下兵戈之声早已止歇,静寂一片。自己曾站在鹅毛树下郑重发下誓言:“钢炳今次逃过此劫,全赖尔救助,本将军绝不食言,返京后,定向皇上请辞,前来大空山一世相陪”   南宫烟想到此,长叹一声道:“不错,老夫当年是对大空山下一株救命的古鹅毛树发过誓,回去后向皇上请辞,前来大空山结庐一世相伴。不过,返京后恰逢‘靖难之变’,不久后战死沙场,终是无法兑现诺言”   小建眼噙泪水,默默的听完了南宫烟的讲述。   “恩公,”柳老思索着开口说道,“那株鹅毛树就是‘古树姥姥’,当年就是她以修炼得道的古树汁液救活了您。三百年后,姥姥终于修成了人形,为了那句承诺一直孤零零的守候在大空山下,默默的等待着那位白袍将军”   南宫烟闻言沉默良久,抬眼仰望星空,一轮残月横挂天边,夜色深沉,不禁口中怅然叹道:“老夫虽是无意,但却辜负了古树姥姥的一片痴情”   “钢炳将军,你年轻的时候很漂亮么?”小建脑袋里想不出六百年前他会是什么模样,以至于古树姥姥这么多年都不能忘怀。   南宫烟苦笑一下:“当年老夫一身白袍,算是英俊倜傥吧。”   “可是姥姥还不知道你是太监”小建眉头紧锁,一副苦恼不已的样子。   南宫烟坦然说道:“此事日后老夫自有主意,现在不是还有一个‘纷儿’尚且在矿洞中么?请跟我来。”说罢,率先走进了洞内。   “恩公,您不是碰巧路过这儿的吧?”柳老跟随在其身后,口中询问着。   “当然,谁会在半夜里无事瞎溜达,”南宫烟一面走着说道,“这座矿洞便是老夫墓穴之所在,毕竟在此修行了六百年,虽然身在数十里之外,但亦能感应到里面气场的微弱变化。”   “恩公的功力深不可测。”柳老不由得赞叹道。   冉和揿亮了手电筒,虽然在小建的搀扶下,但仍然有些磕磕绊绊,他的视力的确已经很差了。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石甬道走至尽头,里面是一个硕大的墓室。侧面墙壁上还裸露着一个两尺左右的小洞口,里面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见。   墓室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腐朽的黑褐色棺材木板,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纷儿,纷儿在哪儿?”冉和望着空荡的四壁,几乎哭了出来。   柳老眉头皱起,心里寻思着是上了降龙和尚的当了。   “她在隔壁的墓室内。”南宫烟微微一笑,身子蓦地纵起,横着钻进了墙壁上的洞窟,进入了清乾隆年间的太监毛団的墓室。   南宫烟在漆黑中亦视物如常,见一位身穿土布花袄的年轻女人穴道被制,蜷缩在角落里。于是走上前去“啪啪啪”为其解开了穴道,然后抓起她送回到了外面的墓室。   “师妹,你受苦了”柳老含着眼泪扶起了纷儿。   “师姐,是个老和尚,纷儿不是他的对手。”纷儿委屈的说道。   冉和睁着半盲的眼睛,上前激动的仔细打量着她   还是四十年前的模样,大大的眼睛,双眸中含着淡淡的忧郁,纤弱的鼻子,翘起的嘴唇,面色苍白,瘦弱的身子骨   “纷儿,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呜呜”冉和咧开大嘴哇哇的失声恸哭起来,鼻涕眼泪俱下。   纷儿惊异的瞅着面前这个年迈的老头,疑惑的目光盯着他苍老的面孔,口中迟疑的说着:“你,你是冉和”   冉和激动的连连点头,泪水模糊了双眼:“我是,我是你丈夫冉和啊,四十年了”   “你终于来了”纷儿梦幻般的痴痴自语着,随即晕厥了过去。   “纷儿,纷儿”冉和将其抱在怀里,急切的呼唤着。   “师妹只是突然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人体免疫系统保护机制启动,所以暂时不要弄醒她,等其自行恢复过来。”柳老毕竟是大学教授,医学知识也懂得不少。   小建看看纷儿,又望望柳老,不解的问道:“大师姐,你和二师姐都是绵尸,为何四十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年轻呢?”   柳老面色微红,嘴里支支吾吾的没吭声。   南宫烟微微一笑:“童言无忌,当是可爱的紧,还是老夫告诉你吧。但凡尸变,无论男女,若是与阳间异性交媾,便会如常人般的衰老。但如果双方都非阳世之人,同为尸变或鬼魂之阴人类,则不在此例。”   柳老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小师妹,将军说得不错,师姐刚来京城时也年轻貌美,曾吸引了不少清华园男士的追求。唉,后来一时失足,上了校领导的床,虽然得到了破格提拔,但也尝到了阴阳越界的苦果。”   “嗯,所以老夫即便是夺舍为女人之体,也始终保持处子之身。从事三十多年的公安工作,拒绝了上到部长下至普通警官的示爱,虽然如今已年逾五旬,但这副躯壳却丝毫不见老,部机关人人都称赞南宫监狱长驻颜有术呢。”南宫烟呵呵笑道。   “原来阴阳两界还有这么多的规矩啊。”小建听了直乍舌。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若是在虚空结界中就不受影响。”南宫烟说道。   “蓝月亮谷么?”小建脱口而出。   “你也知道蓝月亮谷?”南宫烟诧异的望着她。   小建含蓄的一笑,她想起了师父费叔,自己曾听其讲过不少的江湖趣闻,如今也不知道它怎么样了。   “将军,”柳老试探着问道,“您打算何时去滇西大空山见古树姥姥?她可一直在那儿苦苦的等候着呢。”   南宫烟沉默不语,片刻后说了句:“老夫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冉和背起纷儿,众人一起走出了矿洞。   夜空中,北斗西斜,星辰寥寥,已是近黎明时分了。   “咦,你们都去哪儿了?”此刻,隔壁老王正巧苏醒过来,见到小建等人从矿洞里走出,尤其是看到身着警服的南宫烟,不无惊讶的说,“警官来到现场,原来你们已经报案了。”   “此人需要处理么?”南宫烟扭头对柳老低声说了句。   “无需理他,这是我们清华园的教导处副主任。”柳老悄声答道。   老王此刻低头望见了地上散落着的名片,赶紧上前一张张的拾起来,口中喃喃自语着:“一定是那两个坏家伙打落到地上的”   “你怎么还在这儿?”小建上前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老王将那盒名片重又塞进小建的手里,悄悄附耳说道:“请放心,我老王是清华园连续多年的优秀党员,无论有多么危险的事情发生,都会尽全力保护你的。”   “你走吧,我们还有事儿呢。”小建面色一板,催促着。   老王径直来到南宫烟跟前,面色郑重的说道:“警官同志,为了保护妇女,我老王今夜独自与两名歹徒进行殊死搏斗。虽然最后受伤英勇的倒下了,但作为一名党员干部,尽到了自己的责任。恳请您发一个简报给清华大学,当今社会就缺乏这种见义勇为的精神,应该在学生们中间进行大力宣传,弘扬正气”   “你还是多睡会儿吧。”南宫烟出指如风,点在了他的膻中穴上。   隔壁老王话未说完,便软绵绵的倒下了。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39章 尸变   南宫烟冷笑一声:“此人油嘴滑舌,非善良之辈,点了其昏睡穴,省得啰嗦。”   小建偷偷的看在眼里,心想原来胸口那儿有个昏睡穴啊,嗯,好玩儿,记下了,自己作为江湖一流高手,连这个都不会容易被人笑话的。   “将军,天快亮了,您欲何往?”柳老恭敬的说道。   “老夫回秦城监狱,待处理完身后之事,便会前往滇西兑现六百年前的承诺。”南宫烟面色凝重的说着,几个纵跃便不见了踪影。   “大师姐,白袍将军现在是个女人,姥姥见了会伤心的,要能变回到六百年前的样子就好了。”小建苦恼的说道。   “将军也是尸变,若是恢复钢炳的本来面目则是太监,如果夺舍青年男子的话,就不是姥姥记忆中的白袍将军了,此事着实左右为难呢。”柳老摇头叹息。   “那该怎么办?”小建着急的说道。   “无论怎样,姥姥孤苦伶仃的守候了六百年,决不能让她再等下去了。冉和带着纷儿返回滇西,只说找到了白袍将军钢炳,他原本战死于‘靖难之役’,六百年后尸变破墓而出,将军已经答应会尽快的赶去大空山。”柳老的语气很是坚决。   冉和的神情也是异常庄重:“大师姐,我此生所剩时日无多,愿与纷儿结庐大空山鹅毛树下,生死相守。”   “好,你俩即刻动身,不必再回去三里屯家中了,免得节外生枝。”柳老沉吟着说道。   “我这儿有钱。”小建将衣袋里所剩下的几千块钱统统掏了出来,一股脑儿的塞给冉和。   “多谢小师妹。”冉和见状感动不已。   柳老默默的看在眼里,心想这位小师妹不仅武功高强,而且仗义疏财,一点都不抠门。   天亮时分,八宝山殡仪馆前,小建拦了一辆出租车。   “冉和,纷儿即刻就会醒来,告诉她今晚所发生的事儿。切记,你们见到姥姥,切不可提及白袍将军钢炳原本是太监以及现为女儿身的情况,到时候一切由他自己来解释。”柳老叮嘱说。   “是,大师姐。”冉和应允道,随即抱着纷儿上了车,小建坐在前面,她要亲自送两人上火车。   中年司机见状口中摇头叹息说:“唉,节哀啊,亲人既然已经过世,自己难过得晕倒这又何必呢?当年毛主席逝世的时候,全国不知有几百万人都哭昏倒了,可现在呢,还不是忘得干干净净,过自己的小日子么?”京城的的士司机个个能侃,而且口无遮拦,啥话都敢说。   柳老目送着出租车远去,口中长嘘了一口气,来到京城这么多年,今天才终于找到了白袍将军钢炳,圆了姥姥六百年的一场梦。   入夜,纷儿与冉和日夜兼程的赶到了大空山下。   “师父”纷儿心情激动的喊叫起来,声音在林间回荡着。   高大的鹅毛树“簌簌”抖动了起来,白茫茫的雾气中,古树姥姥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了眼前。   “纷儿,你回来了。”数年未见,姥姥仿佛苍老了许多。   “师父,钢炳将军找到了”纷儿的眼眶中噙满了热泪。   “什么?他果真尚在人世”古树姥姥摇晃了两下,树杖支撑住了身躯,面颊上流淌下来两行热泪。   “是的,师父,”纷儿按照大师姐的吩咐,说道,“六百年前,将军离开大空山返京之后,正巧遇上‘靖难之役’,不久便战死在了京郊红炉山。临终前,他吞服了刘伯温送的一粒药丸,在山中古墓里渐渐尸变成为了一具行尸。直至最近,将军才破墓而出,难怪大师姐寻找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打听不到其下落。”   古树姥姥声音颤抖着:“他在哪儿?可还曾记得当年的承诺?”   “记得,当然记得,”纷儿赶紧说道,“将军说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便会尽快的赶来大空山。”   “他还是当年的那般模样么”古树姥姥的脑海里出现了白袍将军英俊潇洒的身影,面上皱纹渐渐舒展了,口中喃喃自语道。   纷儿与冉和面面相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师父,纷儿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我们夫妻就在这里结草庐,一生都陪伴您。”纷儿双眼中含着泪。   古树姥姥苍老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说道:“你们这对苦命的夫妻分别了四十年,如今该去过自己的日子了,为师有钢炳将军陪伴足矣。”   “师父”纷儿刚开口。   古树姥姥摆摆手:“你们就去马站吧,这样离师父近些,也好时常来看看。”   冉和始终沉默不语,埋头想着心事。   纷儿诧异的望着他:“你怎么不说话?”   冉和思索再三,最后鼓起勇气,抬头对古树姥姥说道:“姥姥,冉和如今年迈,与纷儿相聚的时间无多,想求您一件事儿,请务必成全。”   古树姥姥微笑着:“什么事儿?”   “恳请姥姥把冉和也变为一具绵尸,只有这样才能与纷儿长相厮守。”冉和说道。   “冉和”纷儿吃了一惊。   “这”古树姥姥的目光直视冉和,“你要放弃阳间之身?”   “是,望姥姥成全。”冉和语气坚定决绝。   纷儿眼泪汪汪的凝视着丈夫,此刻,四十年来所积累的幽怨顷刻间都烟消云散了。   “唉,”古树姥姥幽幽长叹道,“当为情死,不当为情怨。关乎情者,原可死而不可怨者也。虽然既云情矣,此身已为情有,又何忍死耶?然不死终不透彻耳”   说罢,她树杖一撴,旁边的那座坟茔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无数条树根伸出将纷儿卷起拖入了墓穴之中,随即坟丘合拢,唯独留下了冉和怔怔的呆立在那儿。   月上东山,林间散射着淡淡的冷辉,远处枭啼声起,孤独而凄凉。   冉和一动不动的站立在墓前   清晨,当阳光升起的时候,透过淡淡的薄雾,可以瞧见冉和的尸体吊在一条树杈上,他自缢身亡了。   雾霭散去,古树姥姥和纷儿默默的站在冉和吊着的尸体前。   “师父,求您成全。”纷儿跪倒在姥姥的脚下,泪如雨下。   “佛只是了个仙,也是了个圣。人了了不知了,不知了了是了了。若知了了,便不了”古树姥姥口中吟道,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弹出,将吊颈之绳割断,尸体“噗通”一声掉落下来。   她将手中树杖一撴,坟茔登时裂开,树根探出裹住冉和的尸体拽进了墓穴,古树姥姥拉着纷儿一齐跃入裂缝之中,坟墓随即合拢了。   墓穴下面的石室内,冉和身体僵直的躺在石台上,天穹上的树根如触手一般刺入他的奇经八脉,其中一条粗壮的根须直接伸进口中,一滴滴的分泌着汁液。   “需要七七四十九日,一个中阴身周期,你好生看护着吧。”古树姥姥说罢叹了口气,走进了漆黑的石甬道内。   “多谢师父。”纷儿感激的说着,她知道丈夫的这次尸变,又将会耗去姥姥好些年的修行。   自此,纷儿每日守在石台边,饥渴时便吃些水果,耐心的等候着丈夫尸变。   京城八宝山殡仪馆前,柳老目送着出租车远去,然后自己打的返回了位于朝阳三里屯的寓所。   打开房门后,见到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着护士服中年女人。   “柳教授,阿呵等你好久了。”那女人转过身来。   柳老目光望着她,半晌,口中缓缓说道:“钢铁的坟墓已经找到了,虽然早已经人去穴空,但你提供的线索准确无误。”   阿呵微微一笑:“如此说来,柳教授也该履行承诺了。”   柳老点点头:“阿呵,既然要为你的老板工作,可以告诉我他是谁么?”   “老板的名讳是不能打听的,只需知道他叫‘主公’就可以了。”阿呵回答。   “为什么?”柳老疑惑不解。   “因为凡是知道主公名讳者必死。”阿呵平静的说道。   “难道是邪教么?哪儿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柳老听罢不禁愕然。   阿呵没有吭声。   “不说也罢,”柳老感觉亦无所谓,“我不过是一名退休的教授而已,能力有限,但不知能为‘主公’做点啥事儿呢?”   “你去杀两个人吧。”阿呵脸上毫无表情,语气平淡得就如同吩咐柳老去菜市场买菜似的。   “杀人?”柳老大吃一惊,随即回绝道,“那可是要犯法的,这种触犯刑律的事情我可干不来。”   “柳教授,你不想知道所要杀的是什么人吗?”   “何人?”好奇心促使着柳老反问道。   “王董事长父子。”   “是他们”柳老闻言更是惊讶了。   阿呵淡淡一笑:“主公说了,这两个人渣活着,迟早会对柳教授构成威胁,因此需要尽快的除去。”   “嗯好吧,我去。”柳老沉吟着说道,没错,昨夜就是个明显的例子。这父子俩请来帮手并设下圈套,诱捕了纷儿不说,连自己和小师妹都差点丧命,若不是钢炳将军及时赶到,后果则不堪设想。   “今夜,你就潜入王府将这两人除去,注意不要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阿呵站起身来,开门出去了。   这位“主公”如此神神秘秘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柳老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40章 喋血王府   入夜,什刹海王府。   客厅内,四壁点燃了十余根大红蜡烛,屋子中间摆着一桌丰盛的酒席,红木餐台,檀香袅袅,氛围显得古色古香。   王董事长父子二人正陪着无欲老僧饮酒。   昨夜在八宝山废弃的矿洞前,潭柘寺请来的降龙伏虎两位武僧竟然败在了老妖婆的手里,若不是最后无欲老僧出手,恐怕父子俩都没命了。   “大师武功如此高强,简直惊为天人,王某佩服之至啊。”王董事长端起酒杯恭敬的说道。   “是啊,大师,能请您来家中做客,实在是太荣幸了。”王少在一旁附和着。   “呵呵,老衲此次来到京城寻访故友,碰巧在潭柘寺挂单。昨日闲来无事,便随同降龙伏虎二僧同行,不曾想还真帮上了忙,此乃缘份所致,不必客气。”无欲老僧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自从盘古峰破墓而出,他像变了个人一样。既然淫戒已破,童子身不再,索性便与俗世人一样,酒肉不忌了。   “那个女警官好像邪门的很,若不是她从中阻拦,想必大师已经杀了那个老妖婆。”王董事长若有所思的说着。   “嗯,”无欲老僧点点头,“此人武功怪异至极,想不到京城公安部门里还有这等高手,不过,老衲若不是忌讳其警察身份,绝不会轻易的罢手。”   “是是,以大师的功力,绝不会输于那个女警察的。她自称是秦城监狱的监狱长,今天我通过关系已经核实了,真有此人,还是个二级警监,官职不低呢。”王董事长发出了一声叹息。   “爹,那个小美人可真水嫩啊,让人心里直痒痒”王少咽了口吐沫。自从父子俩被阉之后,两人每天都服用大剂量的雄性激素睾丸酮,因此还能够暂时维持与女性上床,但交媾的时间上则大打折扣。数月来,胡须已经逐渐停止了生长,嗓音也变细了,因此巴不得将老妖婆碎尸万段。   “哼,女人千万碰不得,她们贪得无厌,早晚会榨干男人的随后一滴精髓,死于非命。”无欲老僧一想起那些苗疆女巫,心里面就恨得咬牙切齿。   “儿子,那个小姑娘可碰不得,她差点废了降龙和尚的一条臂膀呢。”王董事长赶紧提醒他。   无欲老僧想起了那个女孩儿,其身上肯定隐藏有很多的秘密,自己一定要设法找到她。   “这个女娃儿自称是老妖婆的小师妹,老衲倒是想要会会她,王董事长,那个老妖婆的落脚处在哪儿,你可知晓?”他问。   “知道,就在工体北路三里屯的一栋公寓里。”王董事长答道。   “嗯,明日老衲亲自下手。”无欲老僧面色阴沉,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月色融融,清凉如水。   柳老站在老槐树下,王府的两扇朱红大门紧闭着,台阶下的那对石狮依旧茫然的凝视着前方。   此刻夜深人静,胡同里静悄悄的。   柳老见左右无人,身子蓦地纵起,如柳枝般轻盈的跃过高墙,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院子里,随即隐身在黑暗中静静的聆听。   客厅内传出交杯碰盏与谈笑之声,看来王府正在宴客,若是人多可就不好下手了。   这时,庭院角落里的茅房门“吱嘎”一声响,一名护院保镖提着裤子走了出来,嘴里还吭吭唧唧的哼着小调。   此人刚刚系好腰带,蓦地感觉到后脖颈一麻,便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了。柳老将其轻轻的拖至阴影处,这些武警退役的壮汉虽然学了些擒拿格斗之术,但基本上都属于花拳绣腿,对付流氓歹徒或许有用,一旦遇到江湖上的内家高手就不行了。   柳老身形如魅影般的闪至客厅窗前,站在一株茂密的海棠树下,悄悄的透过枝叶间的空隙朝里面张望着,心中不由得一凉   烛光下,客厅内摆着一桌酒席,那个端坐在主位上的枯瘦秃顶和尚,正是八宝山矿洞前的那位老僧!   此刻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微醺。   无欲老僧的耳朵突然微动,口中低声道:“有夜行人来访。”   王董事长父子闻言面色遽变,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已然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无欲老僧从怀中掏出紫檀木匣,抽开盖子,里面的“阿修罗虫”和“祖婆婆”正搂在一起酣睡。   “梭罗嘛嘛吽”无欲老僧口中轻轻念动咒语。   “佛虫”与“蛊虫”闻声打了个哈欠,然后一抖双翅腾空而起,朝着客厅外飞去。   老和尚微微一笑,说道:“有‘佛蛊’二虫在此,两位无须紧张,我们但饮无妨。”说罢,又重新端起了酒杯。   窗户外,柳老皱起了眉头,记得上次在王府时,曾遇到过一只这样的小飞虫,这老和尚竟然也有两只,难道上次他也在王   正寻思之间,夜空里传来了“嗡嗡”声。   耳边隐约听到微弱的如众僧诵经之音:“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   柳老抬头望去,但见那两只小飞虫一前一后凌空盘旋了一周,然后径直奔着自己的头顶俯冲而下。   不好,她此刻已经意识到自己完全暴露,今夜有这个老和尚在场,行刺王家父子是绝不可能成功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先撤吧,以后再找机会就是了。   柳老想到此,身子猛然斜刺里窜出,想要跃上厢房的屋顶。   “噗噗”两大团雾状的尿液从天而降,罩在了她的上方,阻住其退路。   “又双叒叕嘶咪哒”柳老情急之下使出“树须功”,但见那株枝叶繁茂的海棠树蓦地聚拢起来,叶片层层叠叠如伞盖,将她严严实实的遮蔽在树下。   “咝咝咝”尿液淋在海棠枝叶上,蒸腾起白色刺鼻的毒烟,那株海棠树瞬间便枯萎了。   “嗤嗤”柳老手指猛弹,两片海棠树叶闪电般的射出,如飞刀般分别斩向了夜空中的“阿修罗虫”和“祖婆婆”。   “佛虫”和“蛊虫”本是修道的灵虫,其反应极为敏捷,见两道绿光袭来,身子一侧,轻易的避开了利刃般的叶片,然后振翅飞升至半空盘旋着准备再次发动攻击。   但见一道黄光射出客厅,身披黄袈裟的老和尚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庭院中。   “哈哈,原来是老妖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老衲今晚就遂了你的愿如何?”无欲老僧呵呵笑道。   柳老更不答话,随手捋了一把旁边梨树上的叶子,迎头撒出,如天女散花般的射向了老和尚。   “千手观音”无欲老僧大喝一声,周身顿时幻化出数十条胖胖的畸形小手,将树叶一一抓在了手里。   趁着这一空档,柳老纵身跃上院内的影壁墙,足尖一点琉璃瓦脊,身如风摆柳枝,忽地飘上了前院墙。   无欲老僧冷笑一声,飞身而起,如影随形追了上去。同时其胸前蓦地探出一条长长的手臂,凶狠的按在了柳老的后臀上。   老和尚浸淫了数十年的佛门正宗金刚指是何等的厉害,五根肉指坚硬如铁钩,简直是无坚不摧。   柳老此刻正跃下高墙,半空中忽觉臀部一凉,裤子已然被金刚指硬生生的扯碎,露出了半拉屁股和五道血淋淋的抓痕。   此刻逃命要紧,柳老也顾不得其他,狼狈不堪的落在了胡同碎石地上,随即再次奋力纵身跃起,径直窜上了对面人家的屋脊。   无欲老僧后发先至,也跟着飞身上房,暴涨的长臂凌空横扫,一掌将柳老掀下了屋顶,重重地摔落在了这户人家的庭院里。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月光下,小建愕然瞅着眼前的这一幕   客厅内,王董事长父子俩面面相觑,望着老和尚窜出去的背影,两人浑身如筛糠,面色煞白。   “爹,这老妖婆阴魂不散,竟然追进家门来了,这可怎么办啊?”王少哆哆嗦嗦的说着,带着哭腔。   “别怕,儿子,这位无欲大师功力奇高,一定能杀掉老妖婆的。”王董事长安慰他道。   “嘎吱”一声,客厅的后窗突然间开启,一道白色的身影倏至跟前。“啪啪”两下,王董事长父子俩均被点中了穴道,顿时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两人定睛细瞧,面前站立着一位身穿白色护士服,戴着医用胶皮手套的中年女人。   “你你是谁?要,要干嘛”王董事长结结巴巴的问道。   那女人默不作声的从怀里摸出一支注射器来,里面已经灌满了无色的溶液。   “可卡因静脉注射的致死量为30mg,这支注射器里面是200mg,你们爷俩会在数分钟内由于神经中枢高度抑制而导致呼吸衰竭死亡,”阿呵手指轻轻弹了弹注射器内的气泡,随后嫣然一笑,柔声问道,“那么谁先来?”   这对父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爹,还是您先来”王少突然尖声叫道,同时扭头望了眼厅外,心里绝望的喊着:无欲大师啊,你赶紧回来呀   “混账!你这狗东西,竟然让你爹先去死”王董事长气得满脸胀红,厉声怒叱这个不孝子。   “爹,您都老了,可我还年轻,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王少挂着一脸的苦笑说。   阿呵笑容可掬的拽过王董事长的手臂,撸起了他的袖管,鄙夷的说道:“中国有句老话叫‘虎毒不食子’,你们这对人渣,连禽兽都不如。”   王董事长两眼圆睁,直勾勾的看着女护士将针头刺入自己左臂静脉,推入了约有一半的药液。   阿呵拔出针头,二话不说,便直接刺进王少的手臂血管,将药液一股脑儿的全都推了进去。   “主公吩咐过的事儿,就一定要完成。”阿呵自言自语着收起注射器,然后转身跃出后窗,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41章 深夜来客   庭院内,小建疑惑的目光看着刚刚缩回长臂的老和尚,又瞅瞅衣不蔽体的柳老,赶紧上前搀扶。   “大师姐,你这是”她不解的问道。   柳老也是同样的惊愕不已:“小师妹,你怎会在这儿?”   “这是我家呀。”小建回答说。   “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完全不费功夫’,小姑娘,老衲正愁找不到你呢,想不到竟然自己送上门来。”无欲老僧呵呵笑道。   “你找我干嘛?”小建冷冰冰的望着他。   “当然是要单独聊聊了,不必担心,江湖切磋而已,等老衲先结果了这老妖婆再说”无欲老僧说罢伸手抓向了柳老。   “住手!哪儿来的老和尚,竟敢在京城里撒野。”正房的门突然开启,月光下,首长负手而立站在廊前。   无欲老僧扭头瞧了下,口中不屑的说道:“你又是谁?”   “我是孩子的姥爷。”首长平静的望着他,声音有些尖细。   “江湖恩怨而已,老百姓少管闲事,”无欲老僧根本未将其放在眼里,口中喝道,“千手观音”刹那间,他周身又幻化出了数十条畸形的婴儿手臂,其中一只肥胖小手蓦地暴涨,径直抓向了柳老和小建。   “砰”清脆的枪声响起,首长手里握着一只薄而灵巧的八一式手枪,枪口冒出一股蓝烟儿。   无欲老僧吃惊的望着自己左肩头,一个小洞在“咕嘟咕嘟”的冒着血,他完全想不到,京城普通百姓家里,竟然会有枪。   枪声惊醒了熟睡中的勤务员,他穿着大裤衩子赤脚冲出了厢房,身子横在了小建的前面,口中匆匆问道:“首长,要不要报警?”   首长的枪口对着老和尚:“暂且不必。”   此刻,无欲老僧收回幻化的手臂,“啪啪啪”点穴封住经脉,将血止住,然后恨恨的低声说了句:“后会有期。”随即纵身翻出了院墙。   他心中恼怒至极,今夜不但失手,而且还差点丧了命,真是倒霉透顶。   “梭罗嘛嘛吽”老和尚召回了夜空中盘旋着的“阿修罗虫”和“祖婆婆”,关入紫檀木匣收进了怀里,然后跃入王府。当其走进客厅时,瞥见王董事长父子俩伏在桌上,仿佛喝醉了似的。   无欲老僧随即警觉了起来,客厅的后窗敞开着,已然有人来过了。   他伸手探了探,两人已经死了,看似中毒身亡。   唉,此地不可久留,老和尚摇了摇头,转身也从后窗跃出,消失在了黑暗中。   清凉的月光照在庭院中,柳老面色尴尬的站在小建身后,屁股裸露在外,感觉凉飕飕的。   “小建,带她回屋换件衣服,然后一同到客厅里来。”首长冷冷的说道。   东东的房间灯亮了,她披头散发的走出来,双手揉着太阳穴,疑惑的说道:“我好像听见了鞭炮声。”由于失眠,她要经常服用安眠药来帮助入睡。   “她是谁?”东东发现了柳老。   “这是我的大师姐。”小建不由分说将柳老推进了自己的房内。   “爸爸,你”东东望见了父亲手里的枪,不由得惊叫起来。   首长微微一笑,揣起了手枪,安慰说道:“东东,没事儿了,回房休息吧。”   “首长”勤务员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   “你也回房去吧。”首长吩咐说,然后走进客厅坐在了沙发上,今夜必须要问个明白,不然恐怕危险会接踵而至。   这小丫头离家出走,究竟得罪了江湖上的什么势力呢?他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客厅内,首长严肃的望着小建和换了一身衣服的柳老,东东不放心,也坐在了沙发上。   “姥爷,人家困了嘛”小建崛起了嘴巴,正要撒娇。   首长一摆手,阻止了她,随即目光犀利的盯在了柳老身上,口中缓缓说道:“请问,你是何人?”   柳老平静的回答说:“我叫柳小曼,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的教授,现任首规委专家组副组长。”   首长闻言吃了一惊,疑惑的打量着她:“你是大学教授?”   柳老点点头。   “那么,大师姐又是怎么回事儿?”首长问。   柳老望了眼小建,然后轻轻扶了下镜片,目光坦然的望着首长,口中说道:“我们俩都是滇西大空山古树姥姥的徒弟,我是大师姐,她是小师妹。”   “滇西?古树姥姥?小建何时去过云南?”首长更加的疑惑了。   东东在一旁愕然道:“小建,你这次离家出走,竟然一个人跑去云南了?”   小建无奈只得搪塞道:“嗯,我到云南去旅游了一圈儿,妈妈,可好玩儿呢。”   “你还去了敦煌,是吗?”首长把脸一板。   “敦煌”小建闻言心里一紧,姥爷怎么会知道的呢?   首长见外孙女眼珠一转,就知道她要编瞎话了,于是干脆直接道破:“你的银行卡在敦煌银行里取钱了。”   “啊,是啊,学校里的日子太枯燥了,所以我想出去江湖上透透气。”小建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江湖?”东东迷惑不解的揉了揉脑袋。   这丫头性情越来越像她爸爸黄建国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首长心里寻思着。   “嗯,后来呢?”他鼻子哼了声。   “我游览了西北浩瀚的戈壁大漠,领略了莫高窟神奇的雕塑与壁画,深深的感受到中国古代佛教文化对自己幼小心灵的震撼。然后呢,又去了云南腾冲,在大空山古墓里遇见了六百多岁的古树姥姥,学了几天独门绝技,现在已经成为了江湖一流高手”小建越吹越兴奋,甚至手舞足蹈起来。   “什么,你跑到古墓里去了!”东东一听吓坏了,赶紧拽过女儿,摸摸这儿,瞧瞧那儿,生怕少了点什么。   简直是一派胡言!首长心里不由得火起。   就在这时,勤务员匆匆走进来,附在首长耳边轻声说道:“公安部刑侦局有人要见您。”   “是张局长么?”首长心中不免狐疑,深夜到访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儿。   “不是。”   “请他进来吧。”首长吩咐说。   “是。”勤务员匆匆转身出去了。方才的那位老和尚突然闯入家中,而自己竟然没能发现,这实在是疏于职守,尽管首长并没有责怪自己,但今夜却是不能再上床去睡觉了。   听得四合院大门“嘎吱”声响,院子里随即传来了脚步声,勤务员身后跟着一名年轻帅气的警官,来到了客厅里。   “首长您好,我是公安部刑侦局侦查员徐华声。”那警官自我介绍道。   首长打量着来人,和颜悦色的说:“徐警官这么晚来,可有什么急事么?”   “前不久,我奉张局长之命与虚风道长前去敦煌调查黄小建失踪一案,今晚听道长说您外孙女已经回来了,因此冒昧的前来,想要问她几个问题,不知是否方便?”徐华声客气的问道。   首长目光瞥了眼墙上的挂钟:“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了。”   徐华声点点头:“就几个问题,不会打扰多久的。”   东东把小建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给她以安慰。   徐华声目光瞥了眼柳老,然后望向了小建,掏出笔和本子开始询问:“你是黄小建?”   小建点了点头。   “你在敦煌鸣沙山上曾经被一个名叫‘犬伏师’的连环杀手袭击了,可以说说当时的情况么?”徐华声问道。   “什么,小建你被坏人袭击了?”东东惊愕的瞅着女儿,浑身止不住的战栗起来。   “犬伏师”首长心中一动,开口问道,“此人是何来历?”   “犬伏师是日本人,15年来总共在敦煌月牙泉杀死了六七名游客,并且喝干了被害者的血,手段十分的残忍,令人发指。”徐华声解释说。   首长闻言心中疑惑不解,当年黑泽请来的那位犬伏师不是早就死在鄱阳湖谷了么,难道是重名?   “这个犬伏师在日本以前是做什么的?”他问。   “据说是东京摩道院守庚申派的教主。”徐华声回答。   首长微微一笑,道:“这人抓住了么?”   “犬伏师被我开枪击伤后,押回京城关在了秦城监狱,不过”徐华声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不过怎样?”首长追问着。   “此事目前还处于保密阶段,张局长严令不能对外泄露,”徐华声瞥了眼柳老,然后对首长说道,“因为您外孙女曾经被其劫持过,为防止他再次前来,所以有必要提醒首长一家人加强防范。”   “他逃跑了?”首长听明白了。   “是的,几天前的夜晚,犬伏师被其同伙儿劫狱,成功的逃脱了。”徐华声回答。   “连中国警卫最森严的监狱都关不住人,哼,成何体统?”首长忿忿的说道。   东东闻言可吓得不轻:“小建,这些天你就呆在家里,千万不要出门,那家伙不但杀人还喝血,简直太恐怖了。”   小建心里却琢磨着,以自己现在的武功是否能对付得了那个怪人呢?   “对了,小建,你的那头宠物小猪哪儿去了?”东东突然想起来,小建离家出走时是带着牠的。   “哦,那头黑毛猪崽儿已经被我击毙了。”徐华声身子蓦地打了个激灵儿,嘴里说道。   “什么,你杀了费小巫?”小建厉声尖叫起来,仿佛精神失控了似的,发狂的喊道,“你怎么可以随便杀人”   “杀人?”徐华声不解的望着她。   “杀猪,”小建随即更正过来,顿时嚎啕大哭,内心万分的内疚,师父,你死的好可怜啊   首长站起身来,面色严肃的对徐华声说道:“徐警官,孩子目前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请你先回去吧。”说罢,摆摆手,让勤务员带其出去。   徐华声一脸歉意的躬身离开了,走出四合院大门回首望去,心里感到十分的迷惑,这儿好像以前来过的,看上去似乎有些熟悉。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42章 偷画   首长让东东将情绪激动不已的小建带回房里,客厅内只剩下了他和柳老二人。   “柳教授,请你把认识小建的经过详细的说一下。”首长语气平和,但仍有当年位高权重时的威严,令人肃然。   柳老沉吟道:“小师妹方才所说都是真的”   就在这时,院外胡同里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笛,以及120救护车急促的声音。   勤务员匆匆跑进来说:“首长,对面的宅子里发生了命案,胡同内已经停满了警车。”   “什么命案?”首长皱起了眉头。   “据说是对面那家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父子俩死了。”勤务员答道。   柳老闻言不觉愕然,自己还没来得及下手呀,难道还有人想要杀他们?   “我去看看。”柳老遂起身走出客厅,出大门来到了胡同里。此刻,已有不少的街坊邻居披衣跑出了家门,男男女女一大堆围拢在王府的门前瞧热闹,议论纷纷。   客厅内,西城区分局的刑警们正在勘查现场,医护人员证实王董事长父子俩已经死亡。现场发现两人的手肘静脉处有淤血红肿现象,初步判断死因为注射毒品过量而导致呼吸衰竭,具体的还需要法医进行尸检后才能下结论。   院子角落里发现了一名晕厥过去的王府护院保镖,经医护人员的急救,现已经苏醒过来了。   “我当时正从厕所里出来,感觉到后脖颈一麻就啥也不知道了。”那人说道。   “没有看见什么人或是听到一些异常的动静么?”刑警问。   保镖摇了摇头:“没有。”   报警的是王府的另一名保镖,他半夜起来换班时,发现同伴儿晕倒在墙角阴影里,客厅内王董事长父子则伏在桌子上,已经没有了呼吸,于是赶紧打110报警。   “今晚在家中宴请什么人?客人又是何时走的?”刑警细心的盘问着。   “今晚就只有一位客人,是个穿黄色袈裟的老和尚,何时走的就不清楚了。”保镖揉着脖颈回答说。   “你知道老和尚的名字法号和哪个寺院的么?”刑警继续追问道。   两名护院保镖面面相觑,董事长父子俩未曾说过。   现场勘查完毕,并没有找到注射器,也不曾搜到毒品。   “今晚所宴请的唯一客人,也就是那个老和尚的嫌疑最大,此人离开的时间尚不清楚,但是大门紧闭,他又是怎么出去的呢?”刑警队长沉思着提出了疑问。   “队长,保镖被人重手点了晕穴,老和尚肯定是越墙而出,这里面必是牵扯到江湖上的恩怨。”一名年轻的刑警分析说。   “你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队长瞪了他一眼。   120急救车的医护人员将两具尸首盖上了白布单,然后用担架抬出了王府,引发了围观群众的一阵骚动。   “听说是有江洋大盗入户抢劫杀人?”有邻居担心的询问着。   “别瞎猜了,他们是因毒品注射过量死的。”医护人员赶紧辟谣说。   “毒品?唉,有钱人真是能折腾。”有人叹息道。   柳老心中狐疑,她根本就不相信父子俩是吸食毒品死的。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不已,只要不是强盗入户抢劫,邻居们多少都放下心来。   柳老这时感觉到身后有人悄悄拽了下她的衣袖,于是警觉的回头望去   人群里,阿呵正冲着她使眼色。   柳老随即跟着她走出了胡同,来到一辆丰田客货车前。阿呵拉开车门,两人一同钻进了车内,开车的司机是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   “作子,走吧。”阿呵吩咐说。   汽车开动了,沿着大街一路向前驶去。   “你怎么会在这儿?”柳老疑惑的问道。   阿呵意味深长的笑了下。   “王董事长父子是你杀的?”柳老蓦地醒悟过来。   “嗯,老和尚追你去了,我就顺便帮一下手,给这俩人渣注射了点可卡因。”阿呵承认道。   柳老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询问现在要去哪儿。   “301医院。”阿呵答道。   “去那儿干什么?”柳老不解。   “主公交待有样东西在医院的病房里,要我们去把它拿回来。”阿呵轻描淡写的说着。   既然阿呵不愿意多透露,柳老也就默不作声。她心里想这回算是上了贼船,杀人越货,今后还不知要干些啥勾当呢。自己一定得设法脱离这个不知名的组织,否则恐怕将来会越陷越深。   丰田客货车驶入了301医院停车场,阿呵吩咐作子留在车上,自己与柳老走进了住院部。   夜深人静,两人径直走到值班台前。   “请问你们是”值班护士诧异的目光望过来。   阿呵双眸凝视着她,面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那护士打了个哈欠,又继续低头整理手中的病人登记资料,仿佛压根就没看见她俩似的。   阿呵领着柳老乘电梯上了三楼,迎面挂有“外科病房”的指示牌。   走廊里空空荡荡,护士站值班台后有名年轻的护士正在配药,有些病人遵医嘱是要夜间吃药以及打点滴的。   “咦,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夜里禁止探视病人。”那护士惊讶道。   “你是在配什么药啊”阿呵双眸凝视着她,嘴里极柔和的说着,那诡异的声音连柳老都禁不住的打了个激灵儿。   “我在配先锋抗生素。”女护士机械的答道。   “加入30毫升的地西泮。”阿呵吩咐说道。   “是,地西泮30毫升。”护士依言照做了。   “322房的病人夜里有静脉点滴么?”阿呵问道。   护士找出医嘱,看了下回答说:“今夜没有。”   阿呵伸手取过医嘱,拿笔在上面改动了几下,然后柔声吩咐说:“现在就把这支吊瓶拿去给322房的病人输液。”   “是。”那护士推着小车,沿着走廊走到了尽头的单间病房门口,然后推门而入。   虚风道长躺在病床上,听见门声睁开了眼睛,他认识这位夜班护士,因此也没在意。自从张局长安排自己住进301医院,由于肠道还未痊愈,因此白天晚上还经常要进行静脉点滴,用于消炎和补充营养。   女护士挂好吊瓶,将针头插入虚风手背上的静脉血管,贴上胶布固定好,然后转身推着小车出去了。   虚风道长有些心不在焉,自己电话通知有良,说小建已经自行回到了家中,按照行程时间,明早他就能赶到301医院了。   随着阵阵倦意袭来,虚风似乎感觉到哪里有点不大对劲儿,到底是什么呢?   这位值班女护士的面目表情很奇怪,平时总是微笑着面对自己,可今天却是一副木纳和呆板   走廊柜台前,柳老疑惑的问道:“你让护士添加了什么药?”   阿呵淡淡一笑:“一点镇静剂而已,迫使他早点睡觉。”   “不会醒不过来了吧?”柳老狐疑的目光仍望着她。   “放心,只得30毫克而已,还达不到致死量。这人的武功极高,恐怕合我们两人之力都不一定能制住他,所以先要麻醉一下才行。”阿呵解释说。   不多时,值班护士推着小车出了病房,沿着走廊过来。   阿呵看了下手表,说道:“嗯,差不多了,100毫升的小吊瓶,地西泮的药力应该很快起作用,我们可以进去了。”   阿呵顺手在墙上摘下两件白大褂,一并与柳老换上,看着很像是夜间查房的医生与护士。两人蹑手蹑脚的来到322病房前,倾耳听了听,屋里面没有任何动静,然后轻轻的推门而入。   病房内关着灯,虚风道长朦胧中瞥见两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走进来,是自己从未曾见过的陌生面孔,知道事有蹊跷,于是假装睡着了。   但此刻输进静脉之中的镇静剂已经起作用了,眼皮异常的沉重,他随即意识到是吊瓶内的药水有问题,于是赶紧调动体内真气费劲儿的循行至手少阳三焦经中渚与液门穴,锁住两穴之间的那条输液的静脉血管,令药水不再进入体内。   阵阵困意仍如海潮般袭来,他竭尽全力的硬撑着,但也明白这样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嗯,他已经睡着了。”阿呵听着虚风道长均匀的呼吸声,松了口气。   “赶紧找。”阿呵随即拉开抽屉四处寻找起来。   “找什么?”柳老问。   “一幅画轴。”   此刻,虚风道长伸手偷偷的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然后暗自调息,但是经络为被药力所麻醉,玄天气功已经发动不起来了。   阿呵搜遍了屋子角落,也没看见画轴,于是目光望向了病床,近前翻动虚风的枕头   说是迟,那时快,虚风竭尽全力调动所余的一丝真气,一掌拍向了阿呵胸前的膻中穴。   虽然出掌的速度与力道只有平时的两成几,但由于近在咫尺,阿呵感觉到有异,也仍旧没能闪避的开。“啪”的声响,但觉两乳间一麻,被震得接连倒退数步,心口气血翻涌,差点背过气去。   柳老此刻已然不及多想,随手扯下病床脚下的一张病历卡片,手指猛然弹向了虚风道长侧脸的耳门穴   道长但觉耳边凌厉的风声骤至,知道有物袭来,于是赶紧回掌击出,想以掌风打落暗器。但是,真气却丝毫提不起来,只感觉到掌心一疼,那张硬纸卡片被肉掌刮歪,碰巧击中了耳后头窍阴穴上。该穴亦是足少阳胆经要穴,所幸力道已经卸去了大半,未能嵌入头骨之中,但重击之下,仍令虚风道长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干得好!快搜搜床上有没有画轴。”阿呵喘息着说道。   柳老伸手自枕头下一摸,果然下面硬硬的压着一幅画轴,随即抽了出来:“是这个么?”她问。   “没错,”阿呵瞟了一眼点头道,“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柳老拿着画轴,搀扶着阿呵,两人匆匆的离开住院部回到了车上。   作子见状忙问怎么回事儿。   “想不到30毫升的地西泮都迷不倒他。”阿呵双手捂着前胸,气喘吁吁的说着,气血仍旧不能通畅。   作子的目光盯在阿呵的两乳间,嘴里自言自语道:“出家人还这么邪”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43章 蛊人的疑惑   作子开车出了301医院,一路向北疾驶而去。   “今天多亏了柳教授出手及时,不然可就麻烦了。”车内,阿呵心存感激的说着。   “此乃何许人也,功力竟会如此之高?”柳老套问道。   “京城白云观观主虚风道长,全真教掌门。”阿呵苦笑了一下。   “哦,”柳老也吃了一惊,“听闻全真派的‘玄天气功’十分了得,今晚若不是麻醉在先,恐怕我们都不是对手。”   “是啊,不管怎么说,画轴到手了,总算是不辱使命。”阿呵说道。   “到底是一幅什么画,很贵重么?”柳老试探着问。   “此画名为《水龙斩破局图》,原本属于主公之物,后来不慎遗失了。前不久,主公感应到此画曾在西北敦煌出现,随即又来到了京城。当主公路过五棵松复兴路的时候,再次感应到此画就位于301医院之内,于是打探到白云观主虚风道长刚刚从敦煌返京,受伤住进了这所医院,所以派我们前去取回画轴。”阿呵解释道。   “看来此画很重要呢。”柳老不经意的说着。   阿呵微微一笑,叉开了话题:“柳教授,王府里的那个老和尚十分的厉害,究竟是什么来路?”   柳老摇摇头:“是王董事长请来的帮手,不知从哪儿来的。”   “那你是如何摆脱他的呢?”阿呵疑惑的目光望过来。   “唉,我当时慌不择路跳进了对门的宅院内,那老和尚也跟着追进来了。碰巧这户人家的主人有枪,与其发生了争执后,开枪击伤了他,不然恐怕我已经死于老和尚之手了。”柳老说道,但并未提及小师妹,不愿意将她也卷进来。   “嗯,以后遇到那个老和尚可要当心点。”阿呵若有所思的说着。   丰田客货车停在了朝阳三里屯的那座公寓门前,柳老下车回家。   阿呵默默的望着柳老的身影消失在了大门里。   “还要去哪儿?”作子问她。   “见主公。”阿呵答道。   深夜子时,阿呵独自一人来到了紫禁城乾清宫。   “回禀主公,《水龙斩破局图》已经取回来了。”阿呵恭敬的双手奉上画轴。   朦胧的光线下,主公端坐在龙椅里,手一招,一股强大的吸力将画轴隔空攫至手中。他轻轻的展开画轴看了眼,然后满意的点点头,口中说道:“阿呵,听你讲话中气略显不足,可是受伤了?”   “是,主公,”阿呵回答,“虚风道长武功不弱,也是阿呵大意了。”   “嗯,张嘴这是本尊炼制的独门丹药。”蛊人说道。   阿呵张开嘴巴,但见一道荧光从蛊人手里射出,径直飞入她的口中,“咕噜”咽了下去,顿感心口处一片清凉,气血骤然贯通,十分的受用。   “谢主公。”阿呵心存感激,主公赐药是极为难得的宠信,对增加自己的修为大有裨益。   “这个柳小曼表现的怎么样?”蛊人问道。   “此人头脑机敏,武功也不错,今晚若不是她及时出手制住了虚风道长,后果则不堪设想。”阿呵帮着她说点好话。   “王府的事儿都处理掉了?”蛊人继续问道。   “是,父子俩都已毙命。”阿呵回答。   “很好,”蛊人点点头,突然间又恼怒起来,口中不悦的说,“有良这小子竟然敢趁本尊不在家的时候,色胆包天的掳走了陈圆圆,看来是得给他点教训了。”   “请主公吩咐。”阿呵应声道。   蛊人沉吟说:“他前段时间在滇西腾冲一带逗留了数月之久,不知在搞什么名堂?你就和柳小曼去查一查吧,这小子城府极深,今后不可不防。”   “是,主公。”阿呵答道。   天明时分,有良和党大师风尘仆仆的赶到了301医院。   这次在马家沟,那半瓶裸人花汁治愈了秋波老妪的脸,令其恢复了绝世容貌。整个小村子都沸腾了,人们争先恐后的前来一睹丰采,俱自啧啧咂舌不已。   党大师暗自摇头叹息,对有良说:“秋波前辈纵是武功再高,可是在当今社会里,此等容颜必遭权贵们的追逐,一旦卷入其中必然麻烦不断,‘自古红颜短薄命’,恐大祸将至。”   “前辈早已勘破红尘,党大师多虑了吧。”有良有些不以为然。   党大师的表情却是异常的严肃:“了去大师,你对上层还是不了解,如今权贵们金钱早已捞足,山珍海味吃腻,剩下的就是玩女人了。当年吴三桂都能为陈圆圆‘冲冠一怒为红颜’,而现在的那些官居高位有钱有势之人,论文武才情哪个能赶得上平西王?而且现今早已不是冷兵器时代了,武功再高也挡不住一颗子弹。”   有良眉头皱起,思索着他的这番话,似乎也并非没有道理,于是便去询问秋波老妪今后的打算。   “老妪想要找一处远离世俗的隐秘之所,以裸人花汁炼制符箓。”秋波老妪说道。   “还要回去僰王山飞雾洞么?”   秋波老妪摇摇头:“那里已为世人所知,并非好的隐居之所。”   “那么可以去塔巴林寺,找住持明月.邬波驮那。”有良告诉她,梅里雪山下很是安静和隐秘,等自己处理完一些事情,可以带前辈进入蓝月亮谷虚空,与二丫母子会合。   秋波老妪一听欣然同意,当即收拾行装。   有良掏出一沓钞票作为前辈途中的盘缠,然后找来一个小塑料桶,将裸人花汁灌了进去,那只石瓶过于笨重,不方便路上携带。   送走了秋波老妪后,有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要赶往京城,找到小建索回《敦煌夜魇图》,同时还要去秦城监狱,客家嬷嬷的汗青也不知制好了没有。   两人当即返京,当他和党大师推开301医院外科322病房时,虚风道长已经醒过来了。   “昨晚有人袭击了贫道。”虚风平静的告诉他。   “是什么人干的?”有良惊讶道。   “两个女人装扮成医护人员,抢走了那幅《水龙斩破局图》。”虚风道长将夜里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怀疑值班护士是其同谋?”有良沉思片刻,随即抄起电话,让总机接通了丛院长的办公室。   “了去大师!”丛院长惊呼起来,他撂下电话后便匆匆的赶来了。   听完虚风道长的讲述,丛院长立即叫来了昨晚的那名值班护士,正巧还在交接班中尚未离开。   “你昨晚给322房的病人打点滴了?”丛院长询问道。   “昨晚?嗯,好像是吧”那护士困惑的回忆着,好像有点想不起来似的。   “去把医嘱拿来。”丛院长吩咐说。   须臾,外科军医走进来,手中拿着医嘱诧异的说道:“丛院长,奇怪了,这不是我写的,笔迹也完全不一样。”   “先锋霉素”丛院长望着医嘱沉吟着,随即打电话叫院里保卫处来人。   虚风道长略一思索,开口问道:“昨天夜里用过的药瓶还没有丢弃吧?”   “还没有。”那位值班女护士回答说。   “赶紧去找找看。”丛院长吩咐道。   不多时,那名外科军医手里拿着一个空药瓶匆匆跑来,面色紧张的说:“丛院长,昨天所有的患者都没有开过镇静剂。”   丛院长接过来一看:“地西泮?果然是有人偷偷加入了安眠药。”   丛院长面色严肃的问值班女护士:“昨夜可有外人来过外科病房?”   “没有。”女护士肯定的答道。   丛院长随即询问住院部前台值班护士,答复也是一样。   保卫处的人来了,押走了那位值班女护士进行深入调查。   丛院长眉头深锁,对虚风道长连声道歉,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此类情况。   虚风道长心中暗道,那两个女人并非是要想置自己于死地,而是冲着那幅《水龙斩破局图》来的。自己在马家沟小建的房里发现此图,随即电话告诉了有良后,便一直随身携带画轴返京住进了301医院,外人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丛院长将有良拽至走廊里,悄声问:“了去大师,联系上费叔了么?”   “还没有。”有良搪塞道。   “唉呀,这可如何是好?费叔的血清都已经用光了,‘鸡舍计划’难以为继,若是他怪罪下来”丛院长焦急不已。   “放心,费叔绝对不会怪你的,俺可以证明你已经尽力了。”有良安慰他,心想费叔再也不会回来了。   “多谢了去大师。”丛院长感激万分,连声道谢。   有良回到病房内,虚风道长正在闭目沉思着。   “有良,这幅《水龙斩破局图》你原本是从何得来?”他睁开了眼睛问道。   “是在一个名叫‘葛老魇’的人手里抢来的。”有良回答,但并没有多透露些什么。   “昨晚夺画之人应该与此人脱不了干系,”虚风沉吟着说,“贫道不解的是,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画轴在此的呢?嗯,有一个人需要加以提防。”   “谁?”   “公安部刑侦局的徐华声警官,他开枪杀死了费叔,而且知道画轴落于贫道之手。”   “徐警官?”有良想起了挖出费叔尸体时见到的诡异姿势,实在是蹊跷的很,自己早就对此人产生了怀疑。   “嗯,徐警官这人城府很深,而且是张局长的亲信,一旦遇见他,可要多留个心眼儿。”虚风若有所思的叮嘱说。   “俺知道了。”有良点点头,遂向虚风告辞,离开了301医院。   他和党大师坐出租车来到了什刹海,刚一踏进四合院,正在廊前晾衣服的憨婶欣喜的叫了起来,憨叔闻声也从房里跑出来,一阵子嘘寒问暖,好不亲热。   有良吩咐党大师留在家里,自己出门去找小建。   他漫步在小胡同里,一面心里寻思着,这幅《水龙斩破局图》是在葛老魇的手里,而他已经被自己关进了《敦煌夜魇图》中。据仙圣子几个人说,小建已经进去了虚空,然后坠下莫高窟不见了人影,应该是穿越出去了。不过这丫头是如何得以自由进出虚空结界的呢?这事儿得好好问问她,但有一点基本可以确认,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就在她的手中。   憨叔的小四合院距首长家并不太远,走了一刻钟左右便已经来到了那株老槐树下,见到胡同对面的宅子门前拉起了警戒线,有不少人围拢在那里议论纷纷。   “唉,王董事长真是钱多了没处花,竟然吸上了毒,这不,父子俩一块儿吸死了,真他妈的造孽啊。”有人感叹不已的说道。   “活该,有钱人就是能嘚瑟,该着”还有人在幸灾乐祸。   有良转身走上首长家的台阶,伸手按响了门铃。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44章 催青   勤务员开了门,见到是有良忙请其入内,一面赶紧通报首长。   客厅内,首长热情的拉着有良的手,一并坐在了沙发上,同时吩咐赶紧泡茶。   “听说小建前段时间离家出走,现在已经回来了。”有良问。   首长点头长叹一声:“唉,这孩子从小就任性惯了,也不管大人的感受,自己想干嘛就干嘛,真是叫人担心啊。”   “小建现在家吗,俺想同她聊聊。”有良啜了口茶。   “她还没起来,昨晚先受惊吓后又遇到刺激,精神状态不太好。”首长面现难过之色。   “出什么事儿了?”有良诧异的问道。   “小建这次离家出走都没舍得扔下她的那头宠物小猪,可是却被昨晚来家的那位徐警官在敦煌时给射杀了,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刺激精神就崩溃了。”首长说。   “徐警官来这儿了?”有良吃了一惊。   “你认识此人?”首长疑惑的目光望向了他。   “听说过,不过未曾谋面,”有良搪塞着,随后接着询问道,“您说小建还受到了惊吓?”   首长点点头,恼怒的说着:“就在徐警官到来之前,一位清华大学的女教授被个老和尚狼狈不堪的追进了家里,连裤子都撕破了。她自称是小建的大师姐,这孩子还居然承认了,简直荒唐至极嘛。若不是我开枪击中了老和尚,昨晚还不得出人命啊。”   “老和尚?”有良觉得事情越发的离奇了。   “是啊,看上去绝非正宗佛教之人,嘴里喊叫着什么‘千手观音’,还真的幻化出来好几十条手臂,真是邪门了。”首长淡淡一笑。   “您杀了他?”   “没有,只是朝他肩上开了一枪,赶跑也就算了,没必要弄出件命案来。”   “老和尚长得什么样?哪儿的口音?”有良追问道。   “身材十分枯瘦,说的一口云南话。”首长回忆说。   无欲老僧不可能呀,有良心下不由得犯疑。老和尚自盐田渔村趁着混乱偷走了画轴之后,便躲到了苗疆盘古峰上,据虚风道长说他已经被那些女巫榨干精髓死在了峰顶,尸首还是道长亲手掩埋的。   “老和尚后来去哪儿了?”   “翻墙出去了,”首长说道,“据说市局已经将其列为对门王府谋杀案的疑犯,正在全力通缉。”   “对门那父子俩不是吸毒死的么?”有良想起了宅门前那些人的议论。   “是被人强行注射过量毒品致死的。”首长解释说。   这时,东东红肿着眼睛走出房间来到了客厅里,见到有良惨然一笑。   “小建怎么样了?”首长紧忙问道。   “还睡着呢,夜里哭了好几回。”东东疲惫的说着。   “有良啊,只有等小建过几天好些了,那时你再来吧。”首长站起了身。   “好吧,那我先走了。”有良只得无奈的告辞,然后离开了首长家。   无欲老僧还活着   有良百思不得其解,虚风道长办事一向格外谨慎,不可能看走眼的。   抬头看了下天空,此刻刚到中午,时间还早,于是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昌平方向的秦城监狱。   秦城监狱,警卫森严。   有良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瞅见南宫烟匆匆走来。   “好久不见了。”她冲着有良嫣然一笑,然后带其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是里外两间的套房,宽敞而明亮,墙上挂着南宫烟监狱长与部里领导们的合影,很是气派。   “客家嬷嬷和小活师可好?”有良问道。   “嗯,小活师长大了,越来越有乃父风范。”南宫烟得意的说着,神情颇为自豪。   “嬷嬷现在哪儿?俺想见见她。”有良说。   “还在水牢里,只有那儿最安全。”南宫烟压低了声音。   “咚咚咚”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南宫烟嘴一努,示意有良躲进里间屋子,然后将门带好。   “进来吧。”她坐在写字台后面,手里拿着钢笔,轻轻敲打着案卷。   “南宫监狱长”一名年轻的警官走了进来。   “哦,徐华声警官,什么事儿?”南宫烟抬起了头。   “犬伏师至今仍下落不明,我怀疑其同党使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其实他也许并未走远,可能还在监狱之内。”徐华声思索着说道。   “这怎么可能?”南宫烟提醒他,“那天夜里,可是大家都目睹犬伏师的同党背着他翻越出了监狱围墙。”   “不错,警卫们是看见了,但随即追出去一直到截住那辆大货车为止,沿途已经过筛子般的查了好几遍,没有其一丝踪迹。而且犬伏师的伤势较重,根本经不起这般的折腾,其同党不会不考虑这个情况。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也许等警卫们都被吸引去了前院的时候,他又被偷偷的送回到了监狱。”徐华声分析说道。   “哈哈,”南宫烟笑了起来,“徐警官,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吧?秦城监狱就这么大,即便是如你所言,他又能够躲到哪里去呢?”   “南宫监狱长,这次离奇的劫狱,张局长也说过,我们内部很可能有人里应外合。您想想,外人怎么会如此准确的知道犬伏师被关押的牢房以及守卫的情况?秦城监狱内必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有关内部人员的问题,我们不是已经都突击审查过了么,并没有发现异常。”南宫烟说道。   “是的,但我们只是审查了警卫以及普通的工作人员。”   “你的意思是”南宫烟的目光望着他。   “调查秦城监狱的领导层,所有的人都不能例外,包括我自己。”徐华声坚决说道。   南宫烟心里寻思着,这小子倒是个人才,思维敏捷异乎常人,已然对自己构成了威胁。   “你心目中有怀疑对象么?”她不经意的问着。   “我办案从不先入为主。”徐华声并没有正面回答。   “嗯,”南宫烟手里的钢笔轻轻的敲打着桌子,嘴里缓缓说道,“现在关键的是,如果按照你的推论,犬伏师既然还在监狱内,其藏身之所究竟位于何处?”   “很有可能事后已经被内奸偷偷的送出了监狱,亦或是仍在秦城监狱某个隐秘的地方,我已经请刘刚副监狱长去档案室调取当年苏联专家留下的建筑设计图纸,看看是否有什么暗室之类的地方。”徐华声解释说。   “嗯,好吧,徐警官,”南宫烟面色严肃的盯着他,“此事必须严加保密,图纸上若有什么发现需要立即向我报告,绝不能轻举妄动,毕竟关押在这儿的都是中国极为敏感的政治人物,明白吗?”   “是,明白。”徐华声举手敬了个礼,然后转身出去了。   南宫烟呆呆的怔在那里,似乎若有所思。   有良方才偷偷在门缝里窥视,虽然只瞧见了这位徐警官的侧身,但已感觉其身上隐约透出了一股邪气。   南宫烟悄悄带着有良来到了水牢里。   “有良!”客家嬷嬷先是一愣神儿,随即难过的叹息说道,“唉,原来的那具汗尸都快出青了,可惜却废了,老妪惭愧”   “没关系,嬷嬷不必着急,俺现在一只手已经习惯了。”有良微笑着,并没有在意。   “嬷嬷,”南宫烟在一旁郑重的说道,“你和小活师今晚必须要转移了,这里已不安全。”   “如果要走,犬伏师也要一同带上,老妪平生还从未有过如此绝顶肉质的尸体呢。”嬷嬷的语气很是坚决。   “那不可能,”南宫烟摇摇头,“现在警卫级别已大为提高,想把四百斤重的犬伏师弄出去,根本不可能。”   “老太监,”客家嬷嬷怒道,“犬伏师不走,老妪和小活师也不走。”   南宫烟皱起了眉头,这个老太婆脾气倔犟,简直油盐不进。   “嬷嬷,情况确实紧急,现在已有人怀疑犬伏师仍在监狱内,正在调取建筑图纸,估计很快就会下来清查的。”有良在办公室隔门听到了徐华声的说话,于是也尽力相劝嬷嬷。   “唉,有良,你有所不知,普通尸体因为进食五谷杂粮,体内精气不纯。而犬伏师则不同,他十五年来只吃猪油,后天元气异常的纯净,这种人尘世间绝无仅有。一般的尸体制取汗青最快也要一年的时间,而此人只需一个中阴身周期四十九天就可以出青,如今还剩下不到一个月时间,老妪实在是不忍心放弃呀。”客家嬷嬷捶胸顿足的说着,眼眶中泪花闪动。   有良闻言心中也是挺惋惜的,但形势逼人,也是迫不得已。   “嬷嬷,您和小活师暂去憨叔家躲上几日,等风声过后,若是他们没能发现犬伏师的尸体,你再回来接着炼制也行。”他努力的劝说着。   客家嬷嬷摇摇头:“一旦中阴身中断,这具尸首也就彻底的废了。”   南宫烟对嬷嬷束手无策,于是把目光望向了有良,寄希望他能够说服这个固执的老太婆。   “还有一个办法,不过老妪从未试过”客家嬷嬷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   有良与南宫烟面面相觑,疑惑的望向了她。   “老太监,留给老妪还有多少时间?”她急切的问道。   “这个说不好,那位徐警官是部里派来专门负责此案的,机警过人,也许今晚就找到水牢,至迟也就是明日白天”南宫烟沉吟着。   “七个时辰,老妪只需要七个时辰。”客家嬷嬷斩钉截铁的说道。   南宫烟叹息道:“好吧,老夫设法拖一下,但明日夜里必须离开秦城监狱。”   “嬷嬷,七个时辰真的行么?”有良疑惑的望着她。   “单凭老妪自然不行,得需要一位奇人相助。”客家嬷嬷说。   “是何人?”有良诧异道。   “你,”客家嬷嬷看着他,“有良,当今世上唯有你的‘中阴吸尸大法’,能够将犬伏师体内的汗青吸出来,但是数量极少不会超过十滴,勉强够你断臂再生之用,随后这具汗尸也就废了。”   有良一听欣喜过旺,忙问:“那俺该怎么做呢?”   “催青。”嬷嬷答道。   “如何来催呢?”有良跃跃欲试。   “你难道没给二丫催过奶么?”嬷嬷不解的望着他。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45章 水牢   有良脸一红,摇了摇头。   客家嬷嬷解释道:“‘催奶’是北方的一种习俗,但凡女人怀孕后乳腺开始逐渐膨胀,但里面摸着却有一块硬核。这时候,就需要丈夫每日为其用力的揉搓乳房,直至将硬块全部揉开,这样等孩子出世后奶水才得以通畅。”   “哦”有良以前还从不知道有这种说法。   “犬伏师的中阴身已经被老妪打通了所有的经脉,若是时间充裕,他会从腹部的肉褶中慢慢的渗出汗青。但现在已不能按照常规来做了,需要直接从其双乳中吸出汗青。”客家嬷嬷解释说。   “俺明白了,要使劲儿搓他的乳房,将里面的硬核完全揉开。”有良苦笑一下。   “嗯,就是这个意思,”嬷嬷赞许的点点头,接着说道,“男人的乳房硬块很小,所以比较容易一些,等完全揉开以后,便要以中阴吸尸大法猛吸其双乳,促使其体内后天元精之气产生化学反应,析出纯净的汗青,并吸附于掌心劳宫穴上。切记每一滴汗青都要盛入青花瓷瓶内,绝不可浪费,否则不够断臂再生之用。”   “可俺只有一只手,犬伏师有两只乳房”有良为难的说。   “你和老妪各自揉一只乳房,等到吸汗青的时候,就要完全靠你自己了。”嬷嬷鼓励着他。   “好吧。”有良的目光望着端坐于水牢角落里的犬伏师,肥胖臃肿的身躯,细嫩如婴儿般的皮肤,两只乳房奇大无比,沉甸甸的下坠着,显得十分的丑陋。   南宫烟望着两人似若有所思,随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出了水牢。   “那我们就抓紧开始吧。”有良心中着急,希望在这七个时辰之内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记住每只乳房一次只会分泌出一滴汗青,然后赶紧换另一只,手要轮流来吸。在吸的过程中千万不可以中断,否则汗尸会突然‘回青’,那样就再也分泌不出来了。”客家嬷嬷郑重的叮嘱他。   “好的。”有良点点头,盘腿趺坐在了犬伏师的对面,伸出独臂抓住了他硕大的乳房,入手肥腻柔滑。   客家嬷嬷则先冲了一大茶缸奶粉,给小活师灌了进去,七个时辰等于十四个小时,不然孩子会饿的。   她把小活师哄睡了,然后从犬伏师的肛门内抠出那支青花瓷瓶,坐在有良的身旁,双手捞起犬伏师的另一只乳房,开始用力的揉搓起来。   犬伏师双目微睁,浑身肥肉微微颤抖,身为东瀛摩道院赫赫有名的一派教主,死后却被人如此的揉捏,这可是他生前万万料想不到的。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水牢里,嬷嬷和有良就像是奶牛场的挤奶工人,一直在辛勤的劳作着。   两个时辰过后,犬伏师双乳内的硬块已经逐渐的搓开了,手指抓上去如同一团稀泥般的柔软。   “噗”犬伏师放了一个长长的屁。   “好了,汗尸体内已有反映了,开始吸青吧。”客家嬷嬷惊喜的说道。   此刻,副监狱长杨刚的办公室内亮着灯光,徐华声正捧着一摞近半个世纪之前陈旧泛黄、散发着霉味儿的建筑图纸,伏在桌上仔细的翻阅着。   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在秦城监狱的内部高层里面,肯定是有人泄露了有关犬伏师监室的情况,并且还协助了那天夜里的劫狱。   大约午夜时分,他终于找到了,在秦城监狱错综复杂的地下暖气管道井之间隐藏着一间密室,不过图纸上面并没有注明是何用途。   “刘副监狱长,这间密室是做什么用的?”徐华声指着图纸,抬起眼睛问道。   此刻,杨刚炙热的暧昧眼神儿正火辣辣地盯着他。   徐华声感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十分的不自在。   “哦,这个嘛,只有南宫监狱长最清楚了,她是咱秦城监狱的老人,从开始建设就始终在这儿。”杨刚两颊绯红,喘着粗气,目不转睛。   徐华声厌恶的瞪了他一眼,手里拿着那份图纸出门,沿着走廊到尽头的监狱长办公室,轻轻的敲了下门。   南宫烟此刻正坐在写字台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门开了,徐华声走了进来,口中说道:“南宫监狱长,您来看看这份图纸,这里面发现了一间密室,刘副监狱长说您比较清楚其用途”   “哦。”南宫烟蓦然警醒,接过图纸瞧了眼,正是那间水牢。   “这是当年苏联专家设计的一间水牢,不过建成后未曾使用就废弃了,时间一久人们便慢慢的淡忘了,若是不看图纸,连我也都记不起来。”南宫烟假装思索了片刻,然后才缓缓说道。   徐华声麻利的卷起了图纸:“我这就带人下去查看。”   “夜深人静,几栋监室里的政治囚犯都已经睡下了,还是等到天亮以后再去吧。”南宫烟的语气很是严肃。   “这”徐华声停顿了下,随即解释说,“请南宫监狱长放心,我们会尽量避免发出声响,绝对不会影响囚犯休息的。”   “徐警官,你可能还不太了解秦城监狱的情况,等以后再说给你听。记住,在这里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决不能造成政治影响。好了,你也早点上床休息吧,天亮以后,我自会派人前去查看。”南宫烟摆下手,不容置喙。   “那好吧。”徐华声悻悻的离去了。   南宫烟站在窗前,一直望着徐华声走回了自己的宿舍,这才多少有些放下心来。嬷嬷母子俩必须马上转移,情况已然迫在眉睫,以她的武功带着小活师跃出监狱围墙绝无问题,有良更是不在话下。即便天亮后在水牢中发现了犬伏师的尸体,也无人猜得到与自己有关。   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有良何时才能吸出汗青   南宫烟目光恋恋不舍的望着自己使用了多年的办公室,口中默默的长叹一声:“青山虽好,却非久恋之地,老夫京城已经呆腻了,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徐华声合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他似乎感觉到南宫监狱长的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但又说不出是什么。按理讲,自己发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她应该迅速的进行调查才是,绝不应该借口影响囚犯休息非要等到天亮才行动。   她为什么要推托呢   徐华声蓦地打了个激灵儿,一下子从床上坐起。   如果南宫监狱长就是犬伏师的内应,这一切就说得通了,难怪其同党劫狱如此容易呢。   徐华声起身在房间内踱着步,心里越想越不对劲儿,如果南宫烟真的是他们一伙的,等到天亮以后再派人下水牢搜查,那就是为自己赢得时间,以便偷偷的转移犬伏师。   他迅速的抓起电话,直接拨通了张局长家里。   “小徐啊,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急事儿吗?”张局长打着哈欠,睡意朦胧。   “局长,此事相当的紧急”徐华声将自己的推测一五一十做了汇报。   话筒里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张局长迟疑的声音:“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南宫监狱长是犬伏师的同党,那么这事儿牵扯面可就大了。嗯,你先别轻举妄动,我一小时之内赶到秦城监狱。”   电话挂断了,徐华声手里握着听筒,沉思良久。   这时,他觉得肛门处有些发痒,肚子里有物在蠕动,猛然间打了个激灵儿,费叔的元神苏醒了   括约肌被缓缓的撑开,青姑和血姑从裤腿里游走出来,两条尸虫头沾着粪便相互依偎着,亲情浓郁。   还有白姑在犬伏师那儿,必须设法收归到自己麾下,他心里寻思着。此刻,脑海里断断续续的想起昨晚曾经回到过首长的家,也见到了小建,不过那时仍是宿主元神在主导,因此记忆有些断裂与模糊。自从夺舍以后,自己的意识已经逐渐取得了支配的地位,算计着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占据这具躯壳。   一小时很快就要到了,“呜嗨嘶咪哒”他轻声呼唤着,两条尸虫遵命钻回到他的体内,随即缩小为手指般大小,隐藏在回肠之内。   徐华声走出宿舍,来到了办公楼前,此刻北斗西斜,已至凌晨时分。   须臾,两辆警车驶抵办公楼前,张局长跳下了车,身后跟着一名身穿白色对襟大褂的老者。   “小徐,这位是局里特聘的东方先生,他可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气功大师。”张局长介绍说。   “久仰久仰。”徐华声拱手致礼,见此人满面红光,两侧太阳穴高高隆起,费叔心道,此人确是个练家子,但不晓得能耐几何。   张局长见状呵呵一笑:“小徐啊,你怎么也学着江湖上的那种腔调,都是局里的同志嘛,客套话就免了。”众人上楼来到办公室坐下,值班警官赶紧沏上了茶,问是否要立刻通知南宫监狱长前来见面。   张局长摆了摆手:“夜里就不要惊动监狱的任何领导了,你也出去吧。”   那警官小心翼翼的带上了门,然后继续在大门口的值班室里待命。   “东方先生,你同小徐现在就去那间水牢,若是犬伏师果真在那儿的话,记着一定要留活口。”张局长啜了热茶,吩咐说道。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46章 遗世汗青   秦城监狱西北角落里有块今年新设的禁区,灌木丛生,连警卫巡逻也都避过此处,这是南宫监狱长的命令。   月色清凉,南宫烟默默的站在那片杂树后,警觉的监视着四周的动静。眼下有良吸取汗青正处于最关键的时刻,自己守住隐秘的水牢入口,以防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身为监狱长还可以出面加以搪塞和掩饰。   六百年了,真是漫长啊   南宫烟回想起三十多年前破墓而出时的情景,那时正值五八年全民大炼钢铁,当地的村民竟然将矿洞掘通了自己的墓室。农民们胆小怕事,赶紧上报给当地政府,说是发现了一座古墓,然后便等待着文物部门来实地勘察。   自己则趁着夜深人静,破墓而出,六百年来第一次回到了尘世之中。那时的心情真是惶惑不安,不知道中原是否还是大明的天下,耳旁听到空中有雷鸣之音,抬头望见几颗星星在天上快速的移动,真的是给吓了一大跳,以为是仙人经过,后来才知道那是飞机。   为了掩饰踪迹,他连夜寻来几块人的枯骨撂在破朽的棺木之中,就当作是大太监钢炳的遗骸了。自己随后潜入八宝山殡仪馆,发现里面虽然存有不少的死尸,但不是年岁太老就是体弱多病而死去的,竟然没有一具中意。凌晨时,送来了一具年轻的女尸,模样姣好,心想自己反正是太监也无所谓男女,于是便赶紧附身夺舍,摇身一变成了南宫烟。   前几日,听了柳教授的一番话,自己这才蓦然忆起六百年前西征腾冲时,曾对一株救命的鹅毛古树许下过承诺。未曾想那救命之树竟然于三百年后修成女人之身,而且还一直苦苦的守候在大空山下数百年之久   唉,世间上,古树姥姥竟会如此痴情,令人唏嘘不已,南宫烟啊,是时候要去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与此同时,水牢内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有良的独臂手掌始终按在犬伏师的乳房上,持续不停的催动“中阴吸尸大法”,保持着一股强大的吸力。   客家嬷嬷则在一旁紧张的关注着,这种快速的“催青”之法,自己也是见到有良后,联想到他的“中阴吸尸大法”才突然顿悟的,但愿能够吸出汗青治愈其断臂,报答其搭救和养育小活师之情义。   有良睁大了阴眼,随时注意观察犬伏师尸身上的细微变化,嬷嬷叮嘱说发现什么改变要立即告诉她。   “硬了”有良说道,他感觉到犬伏师的乳头在掌心里变得慢慢坚硬起来。   嬷嬷闻言心中窃喜,忙将手中的青花瓷瓶准备好,她知道马上就要“出青”了。   有良此刻发现犬伏师身上臃肿的肥肉似乎紧缩了一些,随即乳头一阵颤抖,紧接着觉得劳宫穴微微一凉,似有水状物滴落于掌心之中。   他轻轻撤掌埋头看去,手心里赫然呈现出了一滴泛着淡青色的晶莹液体,略微有些粘稠,鼻子里嗅到一丝淡淡的清香。   “汗青!”客家嬷嬷欣喜的轻声叫道,然后迅速的伸过青花瓷瓶将其收了进去,并急促的叮嘱说道,“赶紧换另一只乳房。”   有良将手掌按在犬伏师的另一侧胸前,继续催动着“中阴吸尸大法”。   终于成功了,客家嬷嬷激动的落下了热泪。   徐华声带着东方大师,悄悄的潜入了秦城监狱后院的锅炉房,因为还未到供暖季节,因此房子里面空无一人。   依照图纸上所标示的路径,他们找到了进入地下暖气管网的管道井,从这里下去,通过纵横交错的地沟便可以到达那间密室水牢。   管道井口上面严丝合缝的盖着一块数百斤重的水泥板,看来需要找来撬棍才能将其开启。   “让我来吧。”东方大师呵呵一笑,撸起袖子将双掌按在了水泥板上,然后运起气功竟然将其缓缓吸了起来   徐华声心中暗自喝彩,这老东西果然功力深厚,难怪会被公安部网罗进来呢。   东方大师双掌吸住数百斤重的水泥板,轻轻的撂在一旁,面不改色气不喘,如同浑然不觉。   两人钻进了管道井,地沟内纵横交错的暖气管伸向了监狱内不同方向的建筑,地上虽有些潮湿和黏滑,但却不狭窄,可以弯着腰在里面行走。   徐华声揿亮手电筒,一面按图索骥的摸索着前行。约莫十余分钟后,根据图纸上的标识,再拐过个弯儿便可以到水牢了。   他熄灭了手电,压低声音说道:“东方大师,前面就是水牢,犬伏师的同党也可能在里面,所以我们千万别弄出动静,以防被他们觉察到。”   蹑手蹑脚的拐过转弯儿,前方左侧的洞壁上透出了微弱的油灯光,果然就躲藏在这里,徐华声心中不禁一阵激动。   两人悄无声息的缓慢移动着,最后靠近了裸露着的水牢缺口。徐华声屏息静气的探出头悄悄望去,口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水牢内,犬伏师肥硕的身子赤裸裸的端坐于地,双目微睁,一个独臂青年正手按其胸,仿佛是在为其运气疗伤。微弱的油灯光下瞧得分明,此人正是自己又恨又怕的有良!   旁边有个装束古怪的老太婆,她似乎是在辅助有良做什么,而倚墙的床铺上睡着一个婴儿,看其容貌很像是在憨叔家见过的那个小活师。   徐华声悄悄的从腰间拔出手枪,有良的武功已经是神鬼莫测,唯有开枪先将其击毙,且只有一次的机会,否则自己必是死路一条。想到这里,他轻轻的将子弹推上膛,发出了极轻微的“喀嚓”声。   此刻有良总共已经吸出了五六滴汗青,马上就接近成功了,他和嬷嬷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有听到那一丝异常的声音,也未曾去留意地下管道井。   然而小活师就不同了,本来正在熟睡的她突然间耳朵微微一动,额头上的那道立纹悄悄的撑开了,露出了第三只眼   徐华声悄悄的举起手枪,瞄准了有良的头部   小活师突然翻了个身,四肢伏地,撅起小屁股,嘴里“嗷”的咆哮一声,突然凌空蹦起,朝着墙壁上的缺口扑去。   客家嬷嬷蓦地听到女儿怪异的吼声,回望大吃一惊,紧忙斜身纵起,不及多想的凌空探出双手去抓小活师。   然而这时,枪声响了,一粒射向有良的子弹被客家嬷嬷的身体遮挡住了,正中其心脏。   她没有惊讶与痛苦,面上带着满足的微笑,温柔深情的注视着小活师,目光中充满着母爱   随着震耳欲聋的枪声,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郁的火药味儿。   四百斤重的犬伏师中阴身突然受到惊吓,浑身收缩“噗通”一声向后栽倒,水花四溅。   有良一愣神儿,随即转身搀扶住了嬷嬷,阴眼怒睁,见到墙壁豁口黑暗中有人影一闪,瞬间张嘴射出了一连串的噬嗑针。   徐华声但觉手腕一麻,手枪“啪嗒”松脱掉落在了地上,亏得自己知道有良的厉害,枪响便急忙闪身避开豁口。纵是如此,右侧脸颊仍然火辣辣的一疼,被噬嗑针刮出了几道血痕。   东方大师哪里晓得面前的那位独臂青年,乃是当今世上屈指可数的绝顶高手,自己口中暴喝一声,伸手拽开了徐警官,挺身而出。   徐华声心知肚明,东方大师的气功即便再厉害也绝非优良的敌手,于是趁机猫着腰落荒而逃。必须尽快的集合起荷枪实弹的警卫,将水牢团团围住,方能擒得住他。   此刻,有良的阴眼中见到一白衫老者,于是不由分说,狠狠的就是一梦遗掌,极寒的老阴之气如同腊月北风裹携着暴雪般的呼啸着横扫过去。   东方大师蓦地身体打了个寒战,好冷啊,颌下胡须已然结了一层白霜。他再次大吼一声,双掌齐推发出威震京师的武当八卦吸魂掌,此劈空掌法乃武当太极绝学,开碑裂石,气势恢弘,在天坛公园晨练若干年未逢敌手。   有良见嬷嬷为枪弹所伤,霎时血灌瞳仁,一出手便是十成功力,“嘭”的与对方的劈空掌撞击在了一起。刹那间,一团白雾炸裂,东方大师喉咙发咸,身子倒撞沟壁“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有良如影随形的从豁口跃入,独臂单掌“啪”的按在了他的双掌上。   东方大师竭尽全力向外推出,准备硬碰硬的对掌,以自己数十年的内力,料想这一条胳膊的残疾人尽管掌气阴邪寒冷,但也绝非自己的敌手。自古邪不胜正,旁门左道的技俩岂能胜得了武当气功绝学。   可是当他发出全身内力于掌端之时,却发现坏了,真气如开闸泄洪似的自劳宫穴汹涌而出,竟然泥牛入海般的没了踪影。   东方大师不由得心中大骇,额头上冷汗淋漓,三只手掌仿佛生长在了一起,自己根本就撤不回来。   他瞠目结舌的望着对面这个独眼怒目、面容扭曲的凶恶年轻人,浑身战栗着,想不到犬伏师竟有如此厉害的同党。   而有良则认为是他开枪伤了嬷嬷,因此非要将其吸干方解心头之恨,因此一上手就狂吸不止,毫不留情。   东方大师的身体渐渐的瘫软了下去,双眼如死鱼般的凝视着,一点点塌陷进了眼窝里,最后气绝身亡,到了也没弄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有良气愤的甩开了手,没有再理睬他,转身回到水牢内查看嬷嬷的伤势,一探之下,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有良悲痛欲绝,目光默默的扫过去,小活师以及地上的青花瓷瓶竟然都不见了   他心中大惊,急忙纵身跃出水牢,沿着斑驳陆离的石阶追了出去。   夜空静寂,星辰寥寥,凉风拂颈,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淡淡的月光下,南宫烟的尸体静静的倒卧在灌木丛中。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47章 警花陨落   有良呆愣住了   南宫烟竟然也死了,当今世上能够悄无声息的杀死南宫烟,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盗走小活师和青花瓷瓶,这得是何等高手啊?   他蹲在尸首旁,默默的望着她,南宫烟的脸上似乎显得很安详,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看来她是被人偷袭一击致命。   唉,嬷嬷死了,孩子丢了,汗青没了,自己虽然吸干了凶手白卦子老者,为客家嬷嬷报了仇,但是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有良默默的站起身来,心中暗自发誓道:嬷嬷请放心,俺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找回小活师,并将其抚养成人。   就在这时,警铃突然凄厉的尖叫起来,警卫们手里端着枪冲出了值班室。   月光下,徐华声老远瞥见禁区内的灌木丛边上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即认出那是有良,随即一招手,指挥着警卫们迅速的围捕过来。   唉,罢了,有良一跺脚绕道至灌木丛后,掌中向下喷出一股老阴之气,身子倏的越过高高的监狱围墙,消失在了黑暗中。   “是南宫监狱长!”有人发现了倒卧在灌木丛下的南宫烟,不由得失声叫喊了起来。   张局长随即赶来,身后跟着杨刚副监狱长。   “南宫监狱长已经死了。”警卫上前悲痛的报告说。   张局长面色铁青,来到尸体旁,目光严厉的望着杨刚副监狱长,质问道:“怎么会这样?”   杨刚浑身发抖:“不,不知道。”   这时,灌木丛后面传来警卫的声音:“封闭的地下防空设施被打开了”   “派人下去看看。”张局长命令道。   “局长,这是七十年代修建的防空设施,已经封闭快二十年了。”杨刚解释说。   警卫们亮着手电,手中握枪警惕的走下台阶,穿过防空洞最后进入到了水牢,惊讶的发现里面有三男一女总共四具尸首。   徐华声此刻心中恍然大悟,原来修建地下防空设施时联通了水牢,难怪当年遗留下来的老图纸没有标注。   他先找回失落的手枪,目光望着漂浮在水面上犬伏师白胖的巨型尸体,自己的脚下躺着一条僵硬的白森森长虫,于是伸手抓起来细瞧。这是白姑,但不知被什么野兽咬去了半拉脑袋,身上隐约散发出臭哄哄的屎味儿。   突然,自己的腹部剧烈的蠕动起来,青姑与血姑感应到了死去的白姑,正欲撑开括约肌钻出来。他赶紧默念“尸蛊术”咒语,硬是将它俩变为冬眠状态,若是让警卫们看见就麻烦了。   逃匿的犬伏师终于找到了,可惜已经死了,警员们合数人之力,累得满头大汗,这才将其从水牢里弄了出来,   客家嬷嬷、东方大师以及水中已腐烂的无名男尸接连的抬出,并排撂在了草地上。   “徐华声,这个老太婆是你击毙的?”张局长发问。   “是的,此人武功极高,一出手就杀死了东方大师,我也是受伤后迫不得已才开枪的。”徐华声朗声答道,月光下,他的手上和一侧脸颊还沾染着不少的血渍。   “那么南宫监狱长怎么会突然死去呢?”张局长皱起了眉头。   “一定是这个老太婆先击杀了南宫监狱长,然后进入水牢与我们相遇”徐华声说道。   “局长、杨副监狱长,水牢里发现了奶粉以及一些生活用品。”有警卫上前报告说。   “这应该是犬伏师疗伤时补充营养所需之物。”徐华声说,他刻意隐瞒了有良这个人,否则以徐警官的身份来说,很多事儿就解释不清了。   张局长点点头,沉痛的说道:“同志们,南宫监狱长在与犬伏师的同党搏斗中光荣的牺牲了,这不单是秦城监狱,同时也是我们整个公安队伍的重大损失。”   众警员慢慢的摘下警帽,围在南宫烟的遗体周围,神情肃然的默默行注目礼   张局长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唉,可惜了,公安部的一朵警花,曾经有多少人追求啊”   秦城监狱外的后山,大树下,一个浑身一丝不挂,面色苍白、容貌俊朗的中年男人怀中抱着小活师,手心里攥着青花瓷瓶,默默的眺望着月色下清冷的监狱。   “心溶溶其不可量兮,情澹澹其若渊。回邪辟而不能入兮,诚原藏而不可迁。丛林之下无怨士兮,江河之畔无隐夫。今反表以为里兮,颠裳以为衣”他口中轻声吟道,望着自己隐匿了三十余年的地方,禁不住落下了两滴冰冷的泪水,方才那令人心碎的一幕又仿佛呈现在了眼前   南宫烟静静的守卫在灌木丛后,突然听到水牢内转来一声沉闷的枪声,便知道出事儿了,于是赶紧纵身跃下石阶,冲入地下防空设施。   水牢内,客家嬷嬷倒在了血泊中,双手还紧紧的攥着小活师的双腿。犬伏师则漂浮在水面上,有良正在黑暗的地沟内与人对掌,看似占了上风。   南宫烟伸手探了探,嬷嬷面上露出一丝惨然的微笑,已然气绝。她默默的接过孩子,伸手阖上嬷嬷的眼皮,然后拾起地上的青花瓷瓶,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水牢。   来到灌木丛旁,目光望着暂时一片静寂的监狱,南宫烟明白事情既然败露,大批的警员以及武警顷刻之间便会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如今唯有“金蝉脱壳”溜之大吉了。   当年在八宝山殡仪馆夺舍那具女尸的时候,乃是采用阴间的“尸变夺舍”。但凡阳世间的修道者夺舍需要元神出窍,吞噬宿主元神以达到更换新肉身的目的。而身为行尸的钢炳,则无需抛弃原身,可以直接的附体上去,噬骨化肉,隐匿于宿主的躯壳之内,这便是阴阳两界“夺舍”的不同之处。   随着南宫烟浑身骨骼“咯咯”一阵乱响,行尸钢铁光着身子从宿主的躯壳内缓缓逸出,赤裸裸的站在了月光下。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躯体,肌肉结实健壮,皮肤白皙,浑身上下可见多处刀痕枪疤,那是常年征战时所留下来的。   他抱着小活师纵身飞越过了院墙,施展轻功上了后山,最后凝眸望了会儿秦城监狱,然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中。   从此南宫烟不存在了,司礼大太监钢炳重出江湖。   他走下后山,来到了一处居民小区。站在阴暗处抬眼望去,发现三楼的一户人家窗户是敞开的,于是便纵身跃了上去,猫腰钻进了屋内。   户主夫妇以及小孩子正在床上酣睡,钢炳先出手点了这对男女的穴道,然后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套毛料西装以及内衣内裤,套在身上尺码还算合适。婴儿的衣服也拿了两件,虽然稍微大一些,但也将就着给小活师穿上了。   钢炳摸出男主人的皮夹子,里面只有寥寥几张零钞,但在那女人的钱包里却发现了一两千块钱,看来当今世上还是老婆当家的多。   他把那些钱统统揣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抱着小活师自窗口飞身跃下。   此去云南路途遥远,兜里没点钱可不行。   两日后的黄昏,钢炳抱着小活师走出了昆明火车站,住进了站前广场附近的一家小旅馆。   入夜,他将孩子哄睡后,便独自走出旅馆乘坐一辆出租车,径直来到了位于滇池北岸的官渡区昭宗路,对面不远便是云南省花灯剧团。   街上十分的热闹,贩卖榴莲、芒果和山竹等热带水果的摊贩仍在声嘶力竭的吆喝着,行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云南花灯戏源于明代或更早一些时候的民间“社火”花灯,以明清小曲为主,当年西征途径昆明,钢炳就曾看过此类戏剧,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他绕到剧团后院墙下,见巷子里左右无人便翻越了过去,进入楼内找到了专门放置演出服装的房间,然后轻轻的将挂锁扭断溜了进去。偌大的屋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戏服和多种少数民族的衣饰,找了半天才翻出一件银白色的明代战袍与头盔,与自己当年所穿的白袍类似,于是将其一卷夹在了腰下,又顺手取走了一把长柄道具偃月刀。   翻出院墙来到街上,他伸手拦停了一辆出租车,勉强将长刀塞进了车厢内,一路返回到了旅馆。   客房内,小活师仍在酣睡着,嘴角边挂着甜甜的微笑,孩子还太小,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她。   钢炳盘腿于床上打坐,他准备仍以当年白袍将军的面目出现,回到大空山与古树姥姥相见,兑现自己六百年前迟到的承诺。   回想起与客家嬷嬷相处的这段时间,两人之间并没有丝毫儿女私情,只是小活师的诞生,弥补了自己一个太监无后的遗憾。嬷嬷的脾气古怪而暴烈,甚至从来没有和颜悦色的讲过一次话,总像是充满了仇恨似的,唉,这个台湾女人。   相比起古树姥姥,人家为了一句承诺,竟然苦苦的守候了六百年,其情堪比传说中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实在令人唏嘘不已。不过,她若是一旦知道自己是阉割去了势太监,那种打击将是无比沉重的,梦幻破碎   如果去夺舍其他男人,那又不是记忆中的当年白袍将军了。   钢炳从衣袋里摸出那支小小的青花瓷瓶,沉思良久,轻轻的拔出瓶塞,一股淡淡的清香钻入鼻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他仔细的估量着,瓶子里面的汗青也就只有五六滴而已,实在是太少了。嬷嬷曾经说过,有良断臂再生需要十滴,这些汗青远远不够,因此他仍还是无法生出完整的胳膊与手。想想看,与其生长出半截子手臂,与残疾人又有何异?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子算了。   而自己要用上就不同了,这些汗青足够长出两只新的蛋蛋,古树姥姥也就没有白等这六百年。大空山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为了不辜负她,自己是否应该使用这瓶尘世间仅存的汗青呢?   若是自己内心没有这种想法,为何要在水牢里顺手拿走了青花瓷瓶,而不是留给有良?   钢炳左思右想,直到天明时分,他终于想通了,为报古树姥姥苦守六百年的深情,决定盗用这瓶汗青。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48章 神奇的汗青   钢炳除去内裤,手摩挲着干瘪的阴囊,心中怅然不已,男人被阉割去势,乃是人生最痛苦之事。回想起六百年前,那时多少年轻人能以净身入宫为荣,再也不用担心抽丁为伍,战死异域沙场,家里人也可从此衣食无忧了。   他心中默默说道,嬷嬷但请放心,我钢炳以生命担保小活师会健康快乐的成长,当今世上绝不会有任何人敢于欺负她。   想到这儿,他伸手亮出锋利如刃的长指甲,轻轻的划开阴囊皮,将汗青涂抹了进去,然后用医用胶布粘好。   钢炳晃动了下青花瓷瓶,里面还有两滴左右的汗青,于是盖紧瓶塞,然后屁股一欠塞进了肛门里。嬷嬷曾经说过,盛有汗青的瓷瓶需要放置于直肠内,以人体相应的温度来保存,这样才可以长久不变质。   唉,以后遇见有良的时候交给他,坦诚自己盗用了一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此刻胯下一片清凉,感觉异常的舒适与惬意,他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哈欠,怀抱着小活师进入了梦乡。   客家嬷嬷说的没错,犬伏师的肉身乃是尘世间难得一见的极品。普通汗尸分泌的汗青纯度有限,其中汗青素只有百分之四五十,其余的混合着汗液与水分。而犬伏师的则不同,不但纯度极高,而且是有良以“中阴吸尸大法”直接由双乳吸出来的,几乎全部都是汗青素,不含任何杂质,效用更是提高了数倍不止。   当钢炳一觉醒来时,已时近黄昏,竟然足足睡了七八个时辰。此刻不但神清气爽,而且感觉到原本空荡的胯下有了些许肿胀,仿佛充实了许多。   小活师正坐在床上独自玩耍着,口中咿呀咿呀的学语。   低头望去,钢炳惊喜的发现原本干瘪的阴囊已经稍稍鼓起来了,轻轻的一探,里面出现了两个硬核,约有红枣般大小,蛋蛋开始生长了   他眼眶之中已然噙满了热泪,嬷嬷,你真是古往今来的旷世奇才啊。   “哈哈哈”钢铁发出一阵长笑,口中说道,“走,小活师,我们去吃顿大餐。”   他抱着小活师走出旅馆,朝着西南方走了一小会儿,来到了动物园附近一家有名的桥香园餐馆。走入大堂后,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旁边的一桌,有三个道士正在吃过桥米线。其中老道士的身后,靠墙倚着一个扎紧的长方形包袱,这三人正是仙圣子和俩师侄儿玄机子与玄真子。   钢炳搭眼便看出,那包袱里面裹着的是一柄沉重的宝剑。作为资深警察的职业敏感令其心中颇感奇怪,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随身携带着兵刃,那可是公安部门的管制刀具啊。   “师叔,咱们在江湖上也打探了数日,仍然没有无欲大师的任何消息,他也没回西山太华寺,会不会出事儿了?”玄机子疑惑的说道。   “还有嫦娥仙女也不见了”玄真子眼神儿迷离,嘴里自顾自的叨咕着。   仙圣子呵呵一笑:“师侄儿不必多虑,无欲大师德高望重,武功又奇高,单是他那佛门‘千手观音’绝学,江湖上就罕有敌手,怎么会出事儿呢?”   钢炳闻言心中一动,在八宝山废弃矿洞前的那个老和尚不就是使用的“千手观音”么?此人究竟是何来头,既然对古树姥姥的弟子有威胁,自己可就要留意了。   这时,有女服务员上前问道:“先生,您要吃点什么,我们桥香园的蒙自过桥米线可是非常有名的。”   “嗯,久闻过桥米线乃西南一绝,老夫就尝尝吧。”钢炳脱口而出。   “老夫?”那女服务员“咯咯”的笑起来了,“先生,您这么年轻,怎么自称‘老夫’,好像是香港武侠电影里头似的”   仙圣子闻言抬起了脑袋,目光狐疑的直视过来。   钢炳自知说走嘴了,于是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听说‘蒙自过桥米线’还有历史典故,可以说来听听吗?”   女服务员马上便开始了介绍,这是每天要重复说多遍的工作用语:“相传古时候,蒙自县城有一书生,人很聪明,但却不愿下苦功读书,他的妻子对此深感忧虑。一日,她对书生说,‘你终日游乐不思进取,难道就不想为妻儿争气么?’书生闻言深感羞愧,于是就在南湖筑一书斋,独居苦读,妻子每日三餐送饭。日久,书生学业大进,但也日渐消瘦,令妻子很是心疼。于是这一天,她宰鸡煨汤,切肉片,备米线,准备送早餐去书斋。儿子年幼,戏将肉片置于汤中,妻子怒斥,速捞起肉片,视之,已熟,尝之,味香,大喜。遂携罐提篮送往书斋,因操劳过度,晕倒在了南湖桥上。书生闻讯赶来,见妻已醒,汤和米线均完好,汤面为浮油所罩,无一丝热气,疑汤已凉。但以手捂汤罐却灼热烫手,大感奇怪,遂详问妻子制作始末,妻一一告知。良久,书生说,此膳可称作‘过桥米线’。不久,书生考取了举人,在当地传为佳话,从此‘过桥米线’不胫而走,竟成云南名膳。”   “哈哈,有意思,人妻当如此,乃平生一大幸事。”钢炳呵呵大笑,自己的蛋蛋又重新生长出来了,他的心情那是特别的好。   旁边桌上的仙圣子却不以为然,张口接过话头说道:“这不过是坊间不实传说而已,其实‘过桥米线’乃是清道光年间山西稷山知县,云南建水出身的进士李景椿所创。”   “愿闻其详。”钢铁有意的与其套近乎。   仙圣子侃侃道来:“清道光年间,建水东城外太史巷有个叫刘家庆的厨师,在鸡市街头处开了一家名为‘宝兴楼’的米线馆,生意寥寥。咸丰甲寅年的一天清早,有个举止文雅、衣着讲究的人来餐馆吃米线,特意要店家按照他的方法做出汤来配米线。首先取生猪脊肉切成薄片,用小粉水揉捏后盛于大碗中,淋上一羹匙熟猪油,并盖上数片地蕉叶子,然后再舀上一大勺滚烫的草芽鲜肉汤汆入碗中,另取一碗盛米线。店主人照此做好后,这位顾客先用筷子在碗中搅拌片刻,再将米线挑入汤碗中来吃。此人名叫李景椿,建水新桥街人,清道光乙未年进士。回乡后仿照京城人‘涮羊肉’的做法来吃米线,其味异常的鲜美。   店家很好奇,于是便问这种吃法叫什么。李景椿回答说,‘我从桥东来到桥西吃米线,人过桥,米线也过桥,我是吃‘过桥的米线’。’自此,‘过桥米线’便逐渐流行开来,宝兴楼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了。”   “哦,原来如此,想不到出家人对饮食也这么有研究,”钢炳啧啧赞道,“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贫道鸣凤山太和宫仙圣子,兄台尊姓大名,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仙圣子方才听钢炳自称“老夫”,因此冠以“兄台”以示尊重。   钢炳呵呵一笑:“老夫京城钢炳,江湖人称‘八宝山人’。”他心想既然要套这老道士的话,则必须要大吹法螺。   仙圣子沉吟片刻,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号人物。   “是做‘八宝粥’的么?很好吃呢。”玄真子仍旧神智不太清楚。   钢炳嘿嘿一笑,目光望向了仙圣子,决定试探一下他的反应,于是开口说:“道长,适才听你们谈论‘千手观音’,老夫倒是在京城见过一位老和尚,他所使出的‘千手观音’简直是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   仙圣子闻言立即警觉了起来,疑惑的问道:“不知这位老僧的相貌如何?”   “秃顶,身材枯瘦”钢炳回忆着那个老和尚的长相,缓缓道来。   “和尚自然是没头发的。”玄真子这下倒是挺清醒。   “老夫头一次见到佛门‘千手观音’绝学,这位老和尚竟能周身幻化出数十条手臂,灵活自如,伸缩随意,颇具禅意。”钢炳啧啧道。   “师叔,那应该就是无欲大师。”玄机子脱口而出。   仙圣子含笑不语,微微点头。   “可惜啊”钢炳欲言又止。   “可惜什么?”仙圣子诧异的看着他。   “可惜那些手臂肥肥嫩嫩如婴儿一般,手指畸形有六七根之多,‘千手观音’竟然是残疾”钢炳冷笑道。   “无欲大师有孩子了么?”玄真子又糊涂了。   仙圣子阴鸷的目光望着钢炳,口中嘿嘿两声:“无欲大师的‘千手观音’乃是佛门至高武学,岂会是残疾畸形?你是在何处见到的他?”   “京城八宝山。”钢炳回答。   “无欲大师到那儿去干什么?”仙圣子眉毛扬起,似有不信。   “同两个女人打架。”   “女人?为何?”仙圣子狐疑的目光。   “争风吃醋。”钢炳答道。   仙圣子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无欲大师乃我云南有名的大德高僧,终生不近女色,竟会为她们生风吃醋?简直是无稽之谈。”   钢炳鼻子哼了声:“老夫也颇感纳闷,这位老和尚年岁也已不小,可非要拐走人家小姑娘,却是为何。”   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了过桥米线,一盘盘的摆在了桌子上,有猪里脊肉片、鸡脯肉片、乌鱼片、猪腰以及肚头薄片,还有豌豆尖、韭菜、芫荽、葱丝、草芽丝、玉兰片和豆腐皮等素菜配料,外加米线和一大碗满是浮油的浓汤。   钢炳兀自埋头吃了起来,暂不去理睬老道士,知道他自会主动上来搭话。   “兄台所说的是亲眼所见么?”仙圣子急于打听无欲老僧的下落,憋了一会儿后,果然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信就算了,老夫当时就在那儿,亲眼目睹还能有假?”钢炳嘴里贪婪的咀嚼着肉片,一面吹着热气,云南过桥米线果然味道极其鲜美。   香气四溢,小活师鼻子嗅嗅,偷偷的抓了片生猪肉片就往嘴里塞。   “那么大师为何要‘拐走’人家小姑娘呢?”仙圣子执意刨根问底了。   “可能是因为那女孩儿的相貌奇美吧,老夫也是平生仅见。”钢炳说。   “相貌奇美?”仙圣子闻言心中一动,忙问道,“可知那女孩儿的名字?”   “听老和尚叫她小建。”钢炳抛出了诱饵。   “小建!”仙圣子顿时大吃了一惊。   “嫦娥仙女”玄真子口中喃喃说道。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49章 白袍将军   “道长也知道那女孩儿?”钢炳不动声色的问道。   “她是天上的嫦娥仙女,掉下莫高窟就不见了。”玄真子在一旁呓语着。   “师弟,莫要胡说。”玄机子赶紧出言制止。   “还是师叔推她下去的呢。”玄真子仿佛触动了某根神经,一下子变得狂躁起来,顺手便将自己桌前的半碗热汤泼向了仙圣子。   仙圣子见状大怒,袖口一拂,一股浑厚的内力将其推向了钢炳,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钢炳好似浑然不觉,头也未抬的自顾着闷头喝汤,待到近前之时,暗运“行尸功”,轻轻将大碗往前一送,竟然凌空将热汤尽数收于碗内,一滴都没有溅出去。   仙圣子不禁愕然,此人的内力阴柔得简直匪夷所思,非但无声无息,举手投足之间也竟无一丝痕迹,其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兄台好功夫,贫道敬佩之至。”仙圣子由衷的赞道。   “这汤如此美味,老夫只是感觉浪费了可惜而已。”钢炳不经意的说着。   这时,小活师又偷偷抓了两片鸡脯肉填入口中。   钢炳此刻算是看明白了,这几个道士武功平庸,绝非柳教授与小建的对手,虽然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交集,但根本不足为惧,构不成任何威胁。   “兄台,您可知道无欲大师现在何处?”仙圣子的语气也随之恭敬起来。   钢炳对这三个道士已经不感兴趣了,于是便随意说道:“老夫见老和尚同潭柘寺的两个僧人在一起,大概是去挂单了吧。”说罢,喊服务员结账。   “兄台若不嫌弃,就算是贫道请客好了。”仙圣子热情主动的帮着结账。   “那么就有劳了。”钢炳抱起孩子转身扬长而去,小活师的两只小手里已经抓满了肉片。   “‘神龙见首不见尾’,高人呐”仙圣子在身后喃喃自语着。   回到小旅馆,钢炳将两腮仍是鼓鼓的小活师扔在了床上,口中啧啧夸赞道:“呵呵,这孩子能吃肉了,果然有乃父风范,嬷嬷要是看见了,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是夜,钢炳趺坐于床,开始调息运气,但觉胯间真气温热充盈,伸手一探,蛋蛋竟然又长大了少许。   当年刘伯温送其药丸之时,曾告诫他天道循环生息非人力所能左右,此药虽能促其肉体处于中阴身时产生尸变,但却也有一定的副作用。就是行尸原身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衰老,但其老化的速度则比阳世之人要慢很多。若是日后夺舍年轻人的躯体,噬骨化肉以滋养原身,尚可短暂恢复至尸变前的肉身模样,但却不能够持久,这也就是靠药力人为的尸变与自然尸变所不同之处。自然条件下的尸变极为罕见,须得同时满足多方面的因素巧合,可遇而不可求。钢炳接受了刘伯温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果然于多年后的“靖难之役”中用上了。   回想起自己服药尸变以后,在八宝山地下墓穴中苦修了六百年。虽然练成了“行尸功”,但原身却生出了白毛,满脸的皱纹,枯骨橘皮,连阉割后剩下的男根也都萎缩不见了,容貌则如同百岁耆年老人。   破墓出关后,他找到一具年轻的中阴身女子夺舍,经过噬骨化肉之滋养,恢复了当年战死前的模样,但却不知能够维持多少时日。但愿在变回去之前,能与古树姥姥见面兑现迟到的承诺。   当年入宫净身时,有两种阉割术,一是“尽去其势”,即男根全部割除;二是“半去其势”,保留男根而切除蛋蛋。第一种全阉割,会有小便淋漓不净的后遗症,这在战场上是极为不便的。因自己有武功在身,故而半去其势,留在军中效力。   这是大明立国之初时的权宜之计,后来随着政权的逐步稳定,便废除了后一种净身方法。   滇西大空山,秋雨绵绵,淅淅沥沥,枯叶飘零。   雾蔼之中,山道上走来一位风尘仆仆的白袍将军。   但见其他怀中抱着婴儿,手中拎着把长柄偃月刀,浑身已湿透,脚上沾满了泥浆,来到了那株古老的大鹅毛树下。   “古树姥姥,六百年前的救命之恩,钢炳不敢忘记。皇天在上,今朝卸甲归田,特来大空山下结庐,与尔相伴一世”白袍将军仰望古树,口中朗声说道。   四下里一片静寂,连林间的鸟儿和草丛中的蟋蟀螽斯都停止了鸣叫。   “簌簌簌”高大的古鹅毛树蓦地颤抖起来,清风中隐约传来苍凉的呜咽之声,哀伤缠绵,如泣如诉。   “将军,你终于来啦”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林间回荡着,语气幽怨至极,令人闻之潸然泪下。   白雾之中,现出一手柱树杖的耆年老太婆,满脸皱纹,银发披肩,双眸热泪盈眶,蹒跚着来到近前。   “本将军来迟了”钢炳望着年迈的老太婆,心中但觉愧疚酸楚。   “六百年了”古树姥姥双目凝视着他,幽幽长叹一声,口中低吟,“‘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叫夫婿觅封侯。’将军仍如当年那般英姿勃勃,而闺中人却已垂垂老矣”   “是本将军辜负了古树姥姥。”钢炳双手抱拳,躬身施礼。   古树姥姥望见了他怀中的婴儿,疑惑道:“将军原来已有了子嗣”   “本将军未曾娶亲。”   “那这孩子”   钢炳微微一笑:“说来话长,待日后慢慢道来。”   “是啊,斗转星移,日月如梭,六百年沧海桑田,将军戎马一生,定是受了不少苦。”古树姥姥叹道。   “姥姥,本将军今日便伐木结庐于古树之下”钢炳不知如何称呼她为好,只能姑且叫之。   “妾身名‘小娥’,将军直呼便是。”古树姥姥欠身道了个万福。   钢炳躬身回礼。   “将军不必结庐搭棚,与小鹅居于大空山石室中便是。”古树姥姥说罢手中树杖一撴,树旁那座芳草凄凄的荒冢突然裂开,里面蜿蜒着伸出无数条如藤蔓般的树根,将钢炳一裹拖进了墓穴之中。   钢炳落入石室,惊讶的发现还有一男一女立于厅中,原来是前不久在八宝山矿洞时见过的冉和同纷儿。   “见过将军。”纷儿拽着冉和给钢炳弯腰行礼。   古树姥姥也下来了石室,望见地上被树根轻易扭曲变形的那把长柄偃月刀,诧异的问:“将军,你的兵刃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钢炳呵呵笑道:“本将军的甲胄与战刀早就没有了,为了重现当年的情景,老夫特意找来演戏用的道具,让姥姥小娥见笑了。”   古树姥姥闻言莞尔:“将军有心了。”   这时,纷儿上前说道:“师父,徒儿这就下山筹备婚礼所需之物。”   古树姥姥心中欣喜,面带娇羞之色,嘴里嘤嘤说道:“为师苦苦守候了六百年,终于能与将军厮守一世,此生再也无憾了。”   钢炳闻言下意识的摸了下裤裆,发觉重生的蛋蛋已超过了常人般大小,但却没有停止,仍在继续的生长   月色如水,有良翻越出了秦城监狱的围墙,当其垂头丧气的返回到憨叔家,已是黎明时分。   党大师见到有良彻夜未归,忙上前问究竟。   有良长叹了一声,低头默默不语。   汗青遗失是小事,可嬷嬷死了,小活师也不见了,此刻心中哀凉至极,泪水就在一直眼眶中打转。   党大师见其不言语,满脸的悲伤之色,于是悄悄的退出了房间,此时不便打扰。   杀害客家嬷嬷的凶手,那个白卦老者已被自己吸干毙命,他既然有枪,那就是警方的人。可是南宫烟身为监狱长竟然也丧命,这可就说不过去了,如此看来,昨晚除警方之外,应该还另有高手潜伏在暗处,伺机杀死南宫烟,夺走了小活师和青花瓷瓶。可这位高手是谁呢?当今世上能够悄无声息的将老太监一击致命,难道是白光大魇?   不管是谁,自己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定要将小活师找回来,以慰嬷嬷在天之灵,有良心中暗暗发誓道。   但是要先将嬷嬷的尸首盗出来,留在警方手里肯定会进行验尸,他可不愿意客家嬷嬷死后还要躺在手术台上被人肢解。可是自己即便能够偷出尸首,可又该如何带走呢?   看来只有放入张道陵的画轴里才行,虚空中尸首不会腐败,将来送去蓝月亮谷,也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嬷嬷毕竟是因掩护俺而死的。   “党大师”想到此,他口中急急忙忙的喊道。   “了去大师,什么事儿?”党大师就在门外面,并未走远。   “警方里面有你的香功弟子么?”有良开口问道。   “应该有,另外警察家属中也有不少学香功的。”党大师回答。   “那好,请你马上帮俺查一下。昨天夜里,秦城监狱内死了几个人。嗯,总共有五具尸首,其中有个老太婆,要尽快的搞清楚这些尸体都送往何处?此事非常急迫。”有良吩咐说道。   “好,马上就办。”党大师掏出自己的“大哥大”,开始通过手底下的香功站层层传递下去。   “现在必须先出去一趟,有了消息马上打电话给俺。”有良揣起自己的那支手提电话,早饭也没有吃,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他穿过什刹海的胡同,径直来到了首长家,揿响了门铃。   有良一踏入客厅,就瞧见首长穿着睡衣,一筹莫展的呆坐在沙发上,东东则在一旁呜咽抽泣着。   “有良,你来的太好了”首长一见紧忙站起身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出什么事儿了?”有良诧异道。   “小建又离家出走了。”首长长叹一声,然后对其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小建昨晚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便一言不发的回去自己的房间。今早东东去其卧室查看时,她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了一张便条。   有良接过来纸条一看,上面写着:妈妈,我已经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了,但要出去历练一番,放心吧,和大师姐在一块呢。   小建突然离家出走,那么画轴呢,难道也带走了么?有良心里一沉。   首长拉着他的手,诚恳的说道:“有良啊,虚风道长还在住院,这事儿就要麻烦你了。去把小建找回来吧,不然东东会急疯的。”说罢,起身从书房里拿出五万元现金撂在茶几上,作为路费之用。   有良淡淡一笑,婉拒道:“俺上次的钱还没用完呢,可以先去小建的房间么,看看有什么线索。”   “当然可以。”首长说着摆了摆手,让东东带他去卧室。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50章 殡仪馆   小建的房间内,衣物凌乱不堪的堆在了床上,看来走的比较匆忙。有良翻遍了衣橱与壁柜,也没有发现《敦煌夜魇图》,看来是她带走了。   他默默的站立在那儿,心想坏了,若是没有画轴,蓝月亮谷千里迢迢,客家嬷嬷的尸首无论如何都带不走了。   “你是在找那幅画轴么?”东东在一旁突然说道。   有良闻言一愣,吃惊的扭过头来。   “小建回家后将一幅画轴偷偷交给我藏好,说是有良哥的东西,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所以连她姥爷都还不知道。”东东压低了声音说。   有良赶紧点点头。   “你等着,我去取来。”东东转身离去,不多时拿着一幅陈旧的画轴回来。   有良解开系带,打开来瞧了一眼,正是张道陵的那幅《敦煌夜魇图》,不由得心中一喜。   东东找出一只熊猫图案的小背囊,往里面塞了几件女儿的衣服和一双皮鞋,交给了有良。上次孩子回来,一身褴褛狼狈不堪的样子,身为母亲简直心疼的不得了。   有良将画轴重新卷起系好,塞进了背囊里,然后出卧室来到了客厅。   “可有发现什么线索?”首长关切的问道。   有良摇了摇头,思索道:“小建的大师姐是谁?”   “据说是清华大学的教授,名叫柳小曼,什么滇西大空山古树姥姥的弟子。”首长回忆着。   “大空山!”有良愕然道。   “没错,说的就是大空山,你也知道那个地方?”首长诧异的望着他。   有良微微一笑,说:“首长,您放心,知道小建和谁在一起就好办了,俺会找到她的。”   “见到小建,说妈妈想她”东东又抹起了眼泪。   有良告辞后离开了首长家,沿着小胡同返回了憨叔的四合院。一踏入大门,便瞥见党大师正在院子里手持大哥大在大声的讲话。   “了去大师,情况弄清楚了。昨天夜里,秦城监狱确实出大事了,正在严密封锁消息。”党大师故作神秘状。   有良默默的看着他。   “据说连监狱长都牺牲了,”党大师压低声音说道,“那几具尸首已经连夜送到了八宝山殡仪馆,公安部一早就派出法医去尸检了。”   不好,有良心中骤然一紧,赶忙问道:“现在几点了?”   党大师看了下腕上的手表:“九点一刻。”   有良匆匆说道:“快,跟俺走。”说罢带着党大师出门拦停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八宝山殡仪馆而去。   八宝山殡仪馆始建于1958年,是京城规模最大的殡葬设施,也是国际运尸网络中心驻京办事处所在地。馆内建筑众多,有告别厅、取灰处、业务厅、办公楼以及停尸房、化妆室等等。   路上,有良已经将自己要盗尸的事儿告诉了党大师。   “公安部派出资深法医来验尸,必定会有刑事勘查车在场,因为八宝山殡仪馆不具备有关的工具和化学试剂,我们可以先找到车辆,验尸地点肯定就在那附近。”党大师思忖着说道。   两人从殡仪馆西北门的灵车通道进入,有个保安慵懒的瞥了一眼,认为是死者的家属,因此也未加阻拦。   在停尸房一侧的化妆间门口,果然停泊着一辆警方的刑事勘查车,有良心中焦急的朝着化妆间紧闭的大门走去,党大师紧随其后。   但愿时间还赶得及   化妆间是专供尸体进行修复与美容化妆的场所,这在殡仪馆中是很重要的一项服务,目的是让死者的容貌整洁与安详,使得家属们的心灵得到慰藉。   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大厅内,摆放着一张不锈钢解剖台,三名公安部的资深法医正在紧张的工作着。   他们先行解剖了那具长时间浸泡在水中,已经肿胀腐烂发臭的无名男尸和那位身穿白卦的气功大师,两人身上均未发现有外伤,就如同自然死亡似的。在采集了一些内脏样本之后,标注编号收入塑料袋中准备送回部里的化验室。接下来的三具尸体中先解剖哪一具,法医们产生了分歧。   两名男法医坚持先要对南宫烟进行尸检,而那名女法医的意见则是趁早解剖那具400斤重的大胖子,此人肉厚膘肥,既费时间又消耗体力。   最后两方相持不下,只有采取折中,将那个瘦弱的老太婆抬上了解剖台。   法医们剥去客家嬷嬷的身上衣物,见老太婆身上瘦骨嶙峋,前胸位于心脏的部位上有一个弹孔,明显是死于枪击。   那名女法医握着锋利的手术刀,正准备直接切割开胸腔   门开了,有良与党大师一头闯了进来。   “你们是谁?这里闲人免进,赶紧出去”女法医扭过头来大声呵斥着。   有良一眼瞥见解剖台上的嬷嬷尸体,登时鼻子一酸,随即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梦遗指。   “嗤”的一声,女法医话未落音便萎顿在了地上,她的膻中穴透入一股极寒的老阴之气,顿时全身麻木失去了知觉。   “啪啪啪”党大师动作敏捷的点了另外两名男法医的穴道,将他们一一放倒,随即搓了搓手掌,冲着有良一笑。   嬷嬷的脸上依旧面带着一丝微笑,有良噙着泪水为其轻轻穿好衣服,然后默默的从背囊里取出画轴在地上展开,一手搂着她跳入了画中   党大师则警惕的盯着房门,以防有其他人进来。   须臾,有良自《敦煌夜魇图》中一跃而出。   “了去大师,我们赶紧走吧。”党大师听见走廊里有脚步声响起,于是赶紧催促道。   有良的目光望向了南宫烟,她身着一身警服,正安详的躺在另一张不锈钢台上。   “了去大师,这个女人可是二级警监,动不得的啊。”党大师赶紧提醒说。   “她是小活师的父亲,也不能留下。”有良说罢拽起南宫烟跃入了画中。   党大师见了直摇头,这女警官应该就是秦城监狱牺牲的那位监狱长了,她的尸首若是不见了,肯定要会惹麻烦的。   有良再次从画中出来,目光又瞥向了那具赤裸裸的肥胖巨尸。   “这个也要?”党大师吃惊的望着他。   “嬷嬷喜欢他。”有良也不知是咋想的,伸出独臂一手揪住犬伏师多肉的后脖颈,运足真气将他一同拖进了画里。   就在这时,化妆间的门开启,徐华声警官走了进来。   徐华声的身后面还跟随着几名刑警,总共有六七人之多。   他们瞥见地上躺着的三位法医,立即意识到出事儿了,纷纷抽出手枪对准了党大师,口中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党大师一看坏了,面对着这些年轻莽撞的警察,六七支黑洞洞的枪口,自己无奈只能束手就擒。   “我嘛”党大师尽量的拖延时间,“国家民政部殡葬司,你们是西城分局的么?”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儿?”徐华声枪口晃动两下,指了下地上昏迷的法医,目光狐疑,语气依然严厉。   党大师眉头皱起,颇为不悦的斥责道:“警官,大家好歹也都是国家干部,枪口不要老是对着人好不好?”   徐华声并不买账,仍旧用枪警惕的指着他,口中命令道:“双手背在身后,给他戴上手铐。”   “同志”党大师还想与其周旋。   有刑警上前,不由分说的将其铐上了。   党大师叹了口气,嘴里还是不住的嘟囔着。   就在这时,有良从画中一跃而出。   “什么人!”徐华声以及众警员都吓了一跳,急忙将枪口转了过去。   一个独臂残眼的年轻人赫然站立在眼前,目光紧紧的盯住了徐华声。   “咦,释了去”徐华声惊讶道,“怎么又是你?上次从婺源县局越狱逃脱,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这小子怎么好像是从画里蹦出来的?”一名刑警疑惑不解的说着。   “是啊,就如同鬼魂儿似的”有刑警附和着。   “徐华声?”有良认出眼前之人就是在南宫烟办公室里见过的那位徐警官,至于其提到曾在婺源县局见过面,自己倒无甚印象。   “没错,亏你还记得,上次越狱时打伤了两名法医,这次又要故技重施么?”徐华声口中嘿嘿两声,揶揄道。   有良没有理睬他,直接发问:“徐华声,还记得你在敦煌马家沟枪杀一头小猪崽儿的事儿么?”   “那又怎样?”徐华声警惕的盯着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你为何埋葬时,要将死猪摆成打坐的姿势?”   “打坐?”徐华声疑惑的重复着,眉头皱起,仿佛在努力回忆着。   有良趁机快速卷起了画轴塞入背囊。   “你干什么?把背囊撂下!”刑警们厉声喝道。   有良睁开了阴眼直视徐华声的双瞳,内里清澈如水,未发现有何异常之处。   “释了去,上次若不是领导让终止调查,警方早就将你绳之以法了。现在撂下背囊,背过身去,这回甭想再溜了”徐华声命令道。   刑警们上前准备为其戴手铐时,这才发现嫌犯只有一条胳膊,根本没法上铐。   有良此刻心中暗自盘算着,若是出手击倒众警员,逃脱应该并不费劲儿,但是紧接着的全国范围内通缉与追捕,会对日后造成极大的麻烦。反正三具尸首已经全都收进了画轴,警方也都进不去找不着,现场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盗尸证据。   正寻思之间,又有警员到场,为首的正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张局长。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51章 魇使令   “释了去“张局长不禁愕然,独臂残眼,这特徵太好辨认了,所以他一眼便认出了有良。   “局长,这小子故技重施,打伤了法医,三具尸首也不见了,这次总算抓了个现行”徐华声赶紧上前汇报。   张局长伸手阻止了他,目光直视有良,口中缓缓说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有良心想上次在婺源县局,这位张局长当场释放了小建,听口气和首长的关系非同一般,索性还是往这上面扯比较好。   “昨天夜里,首长的外孙女离家出走了。今天早上,首长要俺帮着寻找,结果打听到有出车祸身亡的小女孩儿被送进了八宝山殡仪馆。于是俺就和朋友一起来到这儿看看是不是小建,找到这间屋子的时候,发现地上躺着三个人,刚想离开就碰上了警察,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子的。”他瞥了眼那三名晕厥过去的法医,没有几个时辰反正他们也醒不过来,索性就真真假假的胡诌一通,即便张局长即刻向首长问讯,也没啥纰漏。   果然,张局长走到一旁,掏出手提电话拨通了首长家,结果证实了有良并没有说谎。   “华声,是哪三具尸首被盗?”张局长问道。   “南宫监狱长、犬伏师和那个不明身份的老太婆。”徐华声答道。   张局长皱起了眉头,怎么事情越滚越大了,别的都好说,可这个犬伏师是日本人,但凡涉外案件处理起来总是特别的棘手。   昨晚秦城监狱,南宫监狱长以身殉职,此事震惊了公安部。自己眼下正发愁如何向部党组汇报呢,所以才匆匆赶来八宝山殡仪馆,向要尽快的了解尸检结果。想不到一波未平,又起一波,现在竟然又丢失了三具尸体,怎么最近这一两年间总是丢尸体,这社会简直是疯了。   “徐华声,关于这三具尸首,你可有发现什么线索?”张局长心情烦躁,没好气儿的问道。   “局长,目前释了去的嫌疑最大,只要等法医们醒过来一问便可以清楚了。”徐华声说。   “嗯,来人,立即送他们去医院急救,务必马上弄醒他们。”张局长吩咐道。   “是。”刑警们七手八脚的将三名法医抬了出去。   “犬伏师的体重400斤,必须有车才能运走,何况还有两具尸体,这两个人只有三条胳膊,你认为能够搬运得出去么?”张局长望着徐华声,皱起了眉头。   徐华声的目光投向了有良的背囊,沉吟着说道:“局长,方才看见释了去好像是从一幅画中跳出来的,莫非”   “什么画?在哪儿?”张局长问。   “就在他的背囊里。”徐华声气势汹汹的上前去猛拽有良身后的背囊。   有良下意识的向后躲闪,同时独臂探出拦阻。   “别动!”徐华声喝道,用力扯开了有良衣服纽扣,褪下上衣少许,然后拽下独臂衣袖在其背后与左袖打结,将右臂束缚起来。   “且慢!”张局长急忙出声喝止,然后命令道,“徐华声留下,其余的人都出去吧。”   刑警们都退出了房间,并把门轻轻关好。   张局长惊愕的目光落在了有良上臂外侧(种痘)的部位上,一枚白森森的魇使令正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魇使令”张局长默默的走到有良身旁,凝视着他手臂的别阳穴,确认这就是主人的标识。   有良疑惑的瞅着张局长,心想他怎么会知道。   张局长撸开自己的衣袖,胳膊上赫然种着一枚白色的魇晕,就如同生了块白癜风。   “徐华声。”他示意其上前也挽起了袖子,年轻警官的手臂上也同样种着一枚魇晕标识。   “了去大师,‘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我们都是一家人啊,”张局长微笑道,“想不到您竟然是魇使令,呵呵,方才多有得罪,莫怪莫怪。徐华声,还不赶紧为其松绑?”   徐华声上前解开了有良背后打结的衣袖,尴尬的退下站在了一边。   此刻,有良才终于意识到了白光大魇的真正实力,竟然连中国警方的高级首脑都收于麾下,整个社会搞不好都被其控制了。   “嗯,主人要俺私下处理一些秘密的工作,所以嘛,不方便对你们说”有良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嘴里还要装作神秘莫测的样子。   “那是,那是,”张局长赶紧附和着,“主人的安排自有道理,我们是绝不会多问的。了去大师,不,魇使令,您有什么指示只管吩咐,我们照办就是。”   “很好,”有良点点头,心里感觉好笑,但脸上却故作神秘之色,压低了声音严肃说道,“张局长,无论法医醒过来讲些啥,俺都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张局长会意的一笑:“明白。”   “现在俺必须得走了。”有良手指了下党大师,徐华声赶紧过去给他解开了手铐。   “我们送魇使令出去。”张局长同徐华声带着他俩走出了化妆间,直接来到了殡仪馆大门口,目送着有良和党大师两人乘坐着一辆出租车离开。   “局长,主人这么做事,令我们很被动啊。”徐华声颇有怨气的嘟囔着。   “嘘你小子不想活啦,敢在背后议论主人的不是。”张局长悄声训斥道。   出租车上,党大师兴奋不已,简直对这位了去大师佩服的五体投地,惊奇的目光瞅着他的独臂,小声问:“‘魇使令’究竟是啥,有这么厉害?”   有良沉默不语,没有吭气。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党大师见有良不愿说,面色略显尴尬。   “清华大学。”有良答道。   出租车驶进了海淀清华园,直接停在了校部楼前。   有良和党大师径直来到教务处,说是要找柳小曼教授。   “柳教授?”隔壁老王闻言抬起头来,其脖颈处明显的有一圈紫色的掐痕,嘴里警惕的盘问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找她干什么?”   有良淡淡一笑:“俺是柳教授的亲戚,来京城找她办点事儿。”   隔壁老王一听是柳小曼教授的亲戚,立即变得异常的热情起来:“呵呵,原来你们是她的亲戚啊,那么黄小建也认识喽?”   有良闻言随即警觉起来,口中淡淡说道:“那是俺堂妹子。”   “哎呀,欢迎欢迎,”隔壁老王热情的伸出双手握住了有良的单掌,使劲儿的摇晃着,“我是清华大学的教导处副主任,人们都习惯昵称‘隔壁老王’,现在我亲自带你们去找柳教授。”   在车上,有良问这位清华大学的教导主任:“你认识俺堂妹子?”   “当然,”隔壁老王爽朗的笑了,“我与黄小建同学虽然只是初识,但一眼就看出这女孩儿与众不同”   “如何不同?”有良疑惑的看着他。   “相貌不同。”隔壁老王回忆着小建靓丽的容貌,咽了口吐沫。   “每个人的相貌都不同。”有良冷冷的说。   隔壁老王呵呵道,“小建同学一看就知道是清华的料,我老王阅女无数,不对,是阅人无数,绝不会看走眼的。”   有良闻言心里想,没听东东说过她学习成绩好呀。   “你和俺堂妹子是怎么认识的?”有良微笑着说。   “她那天也是来找柳教授,看着两人无助的样子,作为校方的领导干部,自然要挺身而出了,于是便直接领去了教授的家中。”隔壁老王答道。   “两人?还有谁?”有良不动声色的问道。   “也是柳教授的亲戚,年岁比较大了,还患有严重的眼疾,扶危救困本来是我们共产党员的职责嘛”隔壁老王明显着有些亢奋了起来。   “他叫什么?”有良打断了他的话。   隔壁老王摇了摇头。   朝阳区工体北路三里屯一带大都是一些红砖多层筒子楼,外表破旧不堪,柳教授住的那栋公寓也同样是老房子,屋顶上矗立着一根粗大的烟囱。   老王带着两人上楼直接来到走廊尽头的201室门前,并轻轻的叩门,口中亲切说道:“柳教授,您有两位亲戚远道而来京城,我是隔壁老王啊”   敲了半天门,屋内并无反应,老王回过头来,扭捏的尴尬一笑:“教授好像不在家呢。”   有良伸出独臂轻推房门,是上了暗锁的,于是将手掌按在锁芯部位上猛地发力,硬是将门震开了。   隔壁老王愕然的望着破损的房门,感觉到了他俩好像是来者不善,回想起那夜在八宝山废弃矿洞前的遭遇,心里不寒而栗。当时他被那个五大三粗的流氓掐昏,醒来之时天都已大亮,周边一个人都不见了,地上散落着自己的名片,那还是黄小建专门向自己讨要的。老王跌跌撞撞的回到了清华园,他没有选择报警,因为那样自己便说不清去偏僻的八宝山矿洞去干啥了。   同事们问起他脖颈上的瘀痕,老王则搪塞说是刮痧。   此刻,见有良破门而入,他心里极为紧张,自己这样岂不是引狼入室了么?   屋子内,床上凌乱的扔着一些衣物,柜门也敞开着,与小建卧室内的景象很相似,看来柳教授也已经走了,有良心里寻思着。   “我们走吧。”有良转身离开了屋子,隔壁老王赶紧将房门尽量带上关好,心想要不要报警呢?   “隔壁老王,我们另外有事要办,告辞了。”有良和党大师于是不再理睬他,下了楼扬长而去。   老王呆愣的目光望着两人背影,心想柳教授的亲戚怎么都是些怪人?   来到工体北路上,党大师问道:“了去大师,下一步我们去哪儿?”   “回滇西大空山。”有良答道。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52章 迟到的婚礼   夜空中悬挂着一轮明月,清凉如水,林间雾气蔼蔼。   大空山中的石室内,张灯结彩,点燃了数十根红蜡烛,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古树姥姥身穿大红色的绣袍,头戴凤冠,脸上的皱纹完全舒展开来,这些衣裳是纷儿特意跑了趟腾冲城弄来的。钢炳则仍是一袭白袍,带着头盔,身后立着那把道具长柄偃月刀,与六百年前的装束一模一样,只是脚下蹬着一双黑色的三接头牛皮鞋,与之有些格格不入。   正如刘伯温当年所预言的那样,行尸脱离宿主恢复原身以后,钢炳的容貌已经开始了快速衰老,面上褶皱急剧增多,身上也长出了细细的白色汗毛。他在此前已经向古树姥姥和盘托出了自己原本太监的身世,以及使用汗青重生阳具的事情,但没说蛋蛋仍在继续的生长发育,现在已经如鹅蛋般大小了。   古树姥姥听罢坦然接受,告诉他只要两人能够长相厮守,并不在意儿女私情,当然能有的话就更好了。   此刻,两人并肩坐在石台上低着头,童男处女,面红耳赤,羞怯不已。   纷儿特意从马站买来了一些酒和熟肉,师父大婚,总得办桌酒宴才是,单单是水果则大煞风景。   “师父、将军在上,请受徒儿一拜。”纷儿与冉合跪于堂前。   “请受冉合一拜。”冉合竟兀自“咚咚咚”先扣起了响头。   古树姥姥与钢炳相视一笑,各自端起粗瓷大碗碰饮交杯酒   “将军,小娥终于苦尽甘来,也不枉在这大空山上守候了六百年。”古树姥姥长叹一声,双目泪水盈盈,口中幽幽的说道。   “本将军当年重伤坠马于古树下,幸得小娥搭救方得活命,此恩无以回报,余诺卸甲归田,衔草结庐相伴终生。今日与尔喜结连理,虽然迟到了六百年,但总算未有食言。”钢炳红着脸喝干了酒。   纷儿与冉合站起身来,扭头寻找小活师,发现她两只小手正抱着一只卤猪蹄躲在角落里啃食,口水流了一身。   就在这时,古树姥姥突然侧耳倾听,然后抚掌笑道:“是柳儿来了。”   “柳儿?”钢炳一愣神儿。   “将军,就是大师姐柳教授啦。”纷儿欢喜的拍起手来。   “将军稍候,小娥这就去接她下来。”古树姥姥笑逐颜开,手中树杖一撴,石室顶裂开一道缝隙,身子一纵跃了出去。   月光下,荒冢前风尘仆仆的站立着两个人,正是柳小曼教授和小建   “柳儿拜见师父。”柳教授急忙躬身行礼。   “哇塞,师父穿得好漂亮啊”小建也不行礼,直接跑上前去拽着古树姥姥的凤袍,笑嘻嘻的说着。   “小师妹,不得无理。”柳儿训斥道。   “不碍事,不碍事,哈哈哈”古树姥姥开怀大笑,爱怜的摩挲着小建的头,热泪盈眶。想不到在新婚大喜的日子里,三个徒儿竟然都到齐了,尤其是自己最中意的关门弟子。   “师父,你穿的好像是新娘的衣服呢。”小建疑惑的问道。   “今天是为师新婚大喜之日”古树姥姥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师父要结婚了?”柳儿吃了一惊,脑筋一时没能转过弯儿来,“不知新郎是何许人也?”   “自然是白袍将军啦。”小建笑吟吟的说道。   古树姥姥赞许的望着小建,手中树杖一撴,无数条根须蜂拥而上,卷起小建和柳儿拽进了墓穴中,随即自己也跟着跃入,荒冢瞬间弥合了。   须臾,一道魅影倏的飘至近前,阿呵悄无声息的站立在月光下,眼睛盯着这座孤零零的荒坟,嘴角现出了一丝不屑的神情。   自从主公命自己与柳教授查探有良滞留腾冲的情况,第二天两人便启程前往滇西。不料清晨突然冒出了个她的小师妹,非要吵闹着一起去,无奈就只有一同带上了。   途中,阿呵隐约感觉到了柳小曼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总之这姐俩有些鬼鬼祟祟的,讲话也故意要避开自己,于是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这个名叫黄小建的鬼丫头,不但要游山玩水,还要吃好喝好。因此走走停停的,越是接近滇西,柳小曼的神色也越来越紧张,她肯定有鬼儿,阿呵心里想。   抵达腾冲以后,三个人住进了客栈,开了两间房。阿呵原本想要即刻开展调查,结果却发现柳小曼她俩心不在焉,于是便暗中加以留意。   入夜,她坐在自己的房间内,用心聆听隔壁屋里的动静。果然没多久,就听到房门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她俩蹑手蹑脚的溜出了客栈。   阿呵随即尾随其后,她本就是上尸,轻功极高,行走起来如鬼魅般的悄无声息,因此柳小曼始终都未曾发觉身后有人跟着。   一路攀山穿行于林间,最后来到了这座圆锥形的山峰下。她若即若离的远远跟踪着,惊奇的看到了月下方才那一幕。   柳小曼果然有猫腻,在这滇西偏僻的深山荒冢之下,竟隐藏了一个古怪的老太婆,如此看来这里面的秘密真还不少呢。   阿呵沉思了片刻,决定还是亲自潜入墓穴中一探究竟。   于是她纵身跃上坟冢,淡淡的月光下,但见其身子从脚部开始,一点点的逐渐融化坍塌下来,最后变成了一滩淡绿色的液体,慢慢的渗入到了墓穴之中   石室内,柳儿上前给钢炳行礼,口中恭敬的说道:“您就是恩公南宫烟吧,多谢这么快的赶来大空山,师父此生无憾矣。”   小建则惊讶的打量着这位新郎官白袍将军,拘谨的走至跟前,左看看右看看,感觉其虽然皮白肉净的,但并不像想象中的古代大将军那般威风凛凛。   “原来这就是六百年前的人啊”她惊奇的说着,随后又附耳小声问他,“姥姥知道你是太监了么?”   钢炳呵呵一笑,心想这小姑娘倒是天真烂漫,童口无忌,于是说道:“小娥都已知悉。”   “小娥?”疑惑的表情呈现在小建脸上。   “乖徒儿,为师闺中的名字就叫‘小娥’。”古树姥姥在一旁呵呵笑道。   “师父,您嫁给他以后,我该叫白袍将军什么呀?”小建感觉到这可是个大问题。   “就叫‘师公’吧。”古树姥姥望了钢炳一眼,目光中满是柔情。   就在此刻,石室天穹上渗出了一团淡绿色的液体,中间两粒圆形的凸起是上尸的两只眼睛,阿呵正在悄悄的偷窥。   小活师啃完猪蹄儿,又偷偷的爬了过去,从摆放着食物的篮子里按住一只卤鸡,用力的拧下一只鸡大腿,忙不迭的噬咬起来,嘴里发出愉悦的滋滋口水声。   小建上前疑惑的端详着她,越瞧越面熟,最后蓦地大叫了一声:“这是有良哥的孩子!”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扒在天穹之上的阿呵更是愕然,怪不得有良在滇西这里逗留了数月之久,原来是有个孩子在这里。   钢炳呵呵一笑:“小建弄错了,这是老夫的女儿。”   “是啊,乖徒儿,小孩儿的相貌都差不多,很容易混淆的。”古树姥姥也微笑着说道。   小建摇了摇头:“不,她是有良哥的孩子,名字很老土,叫什么‘小活师’。”   “没错,她就是‘小活师’,但并非有良之女,而是老夫的一滴元阳与客家嬷嬷结合所生。”钢炳解释说。   “这个有良到底是什么人?”古树姥姥纳闷道。   “此人独臂残眼,但武功却深不可测,仗义行俠江湖,算得上是条好汉。”钢炳对其也是打心眼儿里由衷的佩服。   “难道师公是二婚么?”小建狐疑的目光望向了钢炳,她亲眼看见二丫怀里抱着小活师,应该不会错的。   “乖徒儿,不要乱猜了,将军与客家嬷嬷之间并非如你所想象的那样。”古树姥姥摆下手,这个关门弟子人小鬼大,对什么事儿都好奇,想要刨根究底。   钢炳见小建仍是一副不弄明白誓不肯罢手的模样,于是便坦然相告:“客家嬷嬷是远古祝由术的传人,她一直躲在秦城监狱的水牢里制作汗青,好让有良的断臂重生。老夫的那滴元阳在水中进入了嬷嬷的体内,这样才孕育出了小活师,你尚年幼,有些事情等长大以后就会明白了。”   “‘汗青’是什么?能让有良哥长出新的手么?”小建惊喜的问道。   “这‘汗青’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奇药,能够令人体的器官再生,而客家嬷嬷是唯一懂得制取方法的人。唉,可惜她前不久已经故去,这旷世奇药也就从此失传了。”钢炳幽幽叹息不已。   “那有良哥的断臂岂不是无药可救了?”小建急道。   “老夫这里还剩下了一点点,准备日后见到有良后交给他。”钢炳想起自己盗用汗青一事,心中感到汗颜。   “真的?”小建闻言蹦了起来,要是有良哥重新长出一条胳膊该有多好,郎才女貌,纵横江湖,那个从农村来的土里土气的二丫怎好和我黄小建相比?况且如今自己早已经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   想到这儿,她禁不住“咯咯”的傻笑起来了。   钢炳和古树姥姥面面相觑,这个小徒儿今天是怎么了?   “师公,”小建上前拽着钢炳的白袍来回拉扯,撒起娇来,这招儿对付姥爷一向是非常奏效的,口中嗲声嗲气的说道,“我想看看汗青好不好嘛”   钢炳给弄得哭笑不得,六百年前的女孩子可没有这种样子的,最后被纠缠得实在无奈,于是只得答应了:“好吧,只准看一眼。”说罢伸手入白袍之下,抠出一支热乎乎还带着体温的小青花瓷瓶来。 第一卷 《天师画轴》 第53章 浴血大空山   小建一把抢到手里,感觉到有些奇怪,怎么还热乎乎的呢?鼻子嗅嗅,竟然有一股屎味儿。她也顾不得多想,急忙拔出瓶塞儿,眯着眼睛望进去,见里面盛有一点点淡青色的液体,透出奇特的清香。   “就这么少啊。”小建不免有些失望,她小心的盖好瓶塞,心里想若是由自己交给有良哥的话,他一定会感激的不得了,从此肯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的。   此刻,隐匿于穹顶上的阿呵却对这瓶尘世间绝无仅有的两滴汗青打起了主意,若是将其呈献给主公,必将得到格外的青睐。想到此,她决定动手,只要出其不意,石室内的几位即便武功高些,也必定措手不及。   小建爱不释手的望着掌心中的青花瓷瓶,心里面盘算着如何向师公开口。   钢炳何等老道,早已看出了小建的心思,于是呵呵一笑,说:“老夫决定与小娥相守在这大空山,远离江湖纷争,你若是愿意的话,就请将这瓶汗青直接交给有良好了。”   “真的?”小建大喜,兴奋的手舞足蹈。   “只不过汗青极易变质,所以保存青花瓷瓶必须放在”钢炳感觉到对小姑娘实在难以启齿,嘴里支支吾吾的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放哪儿,方才都闻到一股粑粑味儿了。”小建大方的说道,面色不红不白的,竟然根本就不在意。   钢炳见状愕然不已,如今的女孩子与六百年前的大家闺秀可真的是天壤之别啊。   就在这时,小建的头顶上方突然垂下一条淡绿色的黏液流,直接落在她的掌心里,粘住了青花瓷瓶“嗖”的又弹回到了石室穹顶   说是迟,那时快,钢炳倏的飞身跃起,但见白光一闪,他手持那把道具偃月刀斩向了垂下的淡绿色黏液。但终究还是迟了少许,但见那团黏液裹挟着青花瓷瓶迅速的消失在了穹顶。   古树姥姥大惊,急忙将手中的树杖往地下一撴,穹顶骤然间裂开了一道偌大的缝隙,她与钢炳纵身跃出了墓穴。柳儿与纷儿紧接着也都飞身跟随了出去,石室穹顶随即便弥合了。   小建急得直跺脚,可是自己一点轻功都不会,蹦了几下也就跳起来两尺多高,石室内之中只剩下了她、冉合以及小活师了。   阿呵夺得汗青后迅速逸出地面,瞬间恢复了人形,然后伸手入裆,将青花瓷瓶用力推进了肛门。她从荒冢上一跃而下,撒腿就跑,凭借着自己绝佳的轻功,谅他们也追不上。   哪知还没跑出几步,忽然前面树林间飞起数十条手腕般粗细的藤蔓,凌空蜿蜒而来如一面墙般挡住了去路。阿呵见事不妙,急忙掉头向斜刺里冲去,不料草丛中又猛然窜起荆条棘刺将其双腿死死的缠住,令其迈不动脚步。   “哼,何方大胆蟊贼,竟敢抢夺本将军之物,速速报上名来”钢炳大喝一声,“哗啦啦”晃动着手中偃月刀,月光下,赫然一威风凛凛的白袍将军。   古树姥姥炽热的目光望着钢炳,眼眶湿润了,面前的他依然就是六百年前的英姿。   阿呵瞧这阵势,意识到今夜算是遇上了劲敌,随即脑筋一转,嘴里嘿嘿的冷笑道:“我是何人?问问柳教授不就清楚了么。”   古树姥姥扭过头来,严厉的目光直视柳儿,口中缓缓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柳儿面红耳赤,口中小声嗫嚅道:“她是阿呵,是随徒儿一同来到滇西的”   “说下去。”古树姥姥逼问道。   柳儿瞥了一眼阿呵:“徒儿在京城惩戒了一对禽兽父子,被警方,也就是衙门,押入了大牢。这个阿呵说可以打通关系无罪释放,条件是替她的老板做事”   “哼,那你就答应了?竟然如此这般的没有骨气,简直丢尽了本门的脸面。”古树姥姥怒道。   “师父”柳儿刚想要辩解。   “不必多说了,”古树姥姥忿然打断了她的话,目光转向了阿呵,“赶紧交出汗青,否则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老太婆也忒蛮不讲理,”阿呵开始了挑拨离间,必须要令对方内部出现矛盾纷争,自己才好趁机逃脱,“柳教授,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倒不如干脆反出师门,同我一道效力主公岂不更好。”   古树姥姥越发的恼怒了,嘴里冲着柳儿喝道:“逆徒,跪下!为师本以为你是来贺婚的,想不到竟然带着外人潜入大空山”   “师父”柳儿委屈的朝地上一跪,申辩道,“柳儿绝不敢做有悖师门的事,您只要问下小师妹就一切都清楚了。”   “哼,小师妹才不会与外人同流合污呢,”古树姥姥冷冷说道,“你若是真的是如此,那就去杀了阿呵这个丑女人。”   “是,师父。”柳儿站起身来,随手从身旁树枝上捋下一把树叶,扬手“嗤嗤嗤”的射向了阿呵,叶片裹挟着风声,看似已经尽了全力。   阿呵见状大惊,急忙将双腿液化,身子纵起脱离了荆棘的束缚,然后再恢复原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眼瞅着如利刃般的树叶已至面门   突然,眼前的树叶仿佛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一瞬间折头纷纷扬扬的尽数散落于地。   此刻,柳儿自是愕然不已,就连阿呵也都莫名其妙。   古树姥姥面色更加的愠怒,她以为是柳儿下不去手,更加证明了与其暗通款曲,相互勾结,于是亲自抓了几片树叶扬手射向了阿呵。   同样,那叶片抵近阿呵时也都悉数掉头坠地。   古树姥姥惊讶之极,心道这个女人还真是有点邪门。   就在这时,钢炳突然朗声说道:“是哪位高人在此,何不现身一见?”   月光下,一个身穿藏青色中山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面目和善的老者赫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主公”阿呵见状大喜过望,急忙躬身施礼。   “嗯,本尊来滇西视察水利资源,碰巧在腾冲感应到阿呵夜行,所以顺便跟过来看看。”蛊人的嗓音柔和而亲切,仿佛有种磁力般。   “主公,您今晚以真容示人,莫非是要”阿呵诧异的问道。   “不错,这个白袍行尸,两具绵尸外加一个老树精,自改革开放以来,这些尸妖树怪也都统统出来作乱。不但袭扰社会治安,还动摇了人民群众的共产主义信仰,实为执政党的心头之患。本尊既然遇见了,索性就一并除去,也算是为国家做件好事儿吧。”蛊人的语速不紧不慢,言辞轻描淡写,一听就是极有权势之人。   “哼,什么狗屁‘主公’,来到老婆子的大空山,竟然还敢如此之大的口气,简直狂妄至极。”古树姥姥怒道。   此刻,钢炳却异常的谨慎起来,口中迟疑的问道:“这位高人看似脸熟的很,不知是否老夫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蛊人默认般的微微一笑:“是又如何?”   钢炳闻言面色遽变,目光望向了古树姥姥,神情仿佛极为紧张   古树姥姥颇感讶异,心想即便此人武功再高,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自己也唯有尽全力一搏。想到此,把手中树杖往地上一砸,足下瞬间伸出无数条手腕般粗细的树根径直朝着蛊人身上缠去。   与此同时,站在蛊人背后的柳儿和纷儿心有灵犀的同时出手,四掌齐攻其后心。   “啪”的一道闪电从蛊人身后炸裂开来,白森森的魇芒直接穿透了柳儿和纷儿的身体,一股焦糊味儿瞬间弥散开来。纷儿功力最弱,即时死去,柳儿的眼镜也飞出去了,体内残存着最后一口气,倒在地上翻了个身,嘴角滴着鲜血朝古树姥姥艰难的爬去。   蛊人随即双手向下一挥,两道刺眼的电弧闪过,那些蜿蜒缠绕着的树根顿时纷纷炸裂开来,木屑残渣与粘稠的汁液喷溅得到处都是。   古树姥姥大惊失色,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钢炳搀扶住了。   “哈哈哈”钢炳仰天长笑,“想不到老夫今日有幸得见千年不遇的旷世大魇,小娥,你我六百年的姻缘到此结束了。本将军若是有来世定不负卿,还会衔草结庐于大空山下,相伴鹅毛古树,不离不弃”   蛊人闻言嗤之以鼻,随即转身连发数掌,一道道闪电击在了粗大的古鹅毛树干上。听得“吱吱嘎嘎”的断裂撕折之声,茂盛的树冠剧烈摇晃起来,“簌簌簌”落叶如雨,最后光秃秃的“喀嚓”一声拦腰折断,轰然倒地。   古树姥姥登时“噗”的口喷鲜血,身子一歪倒在了钢炳的怀里,口中喃喃说道:“将军,是小娥连累了你”   “小娥,”钢炳长叹一声,“本将军本该在六百年前就死了,是你令老夫又苟活了这许多年,如今携手共赴黄泉岂不也是一件快事么?”   “师父”柳儿爬到古树姥姥的脚下,喘息着说道,“是阿呵寻找到白袍将军的下落,徒儿才答应为其做事的”   古树姥姥双腿一软,坐在地上搂住柳儿,泪水缓缓流淌下来:“好徒儿,师父错怪你了。”   柳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然后断了气。   钢铁怒目圆睁,挺直腰杆手握长柄偃月刀,真气灌入刀身硬如钢铁,心中就如同当年血战沙场时的豪气干云,口中大喝一声,高举着偃月刀,力劈华山般的斩向了蛊人。   蛊人伸出双掌过顶凌空一合,竟然夹住了刀面,随即两道魇芒自掌心发出,沿着刀柄传递下去。“啪”的白光闪烁,钢炳随即闷哼一声,但见其双手皮开肉绽,冒出了一股青烟儿。   电芒经双手导入他的奇经八脉,钢炳健硕的身体迅速的塌陷,鸡胸枯骨,橘皮面皱,瞬间变回了行尸原来的衰老模样。   “尸妖,本尊就打发你们这对狗男女一同上路吧。”蛊人阴鸷的目光鄙夷的盯着他,手掌蓦地挥动,一道刺眼的闪电透过头盔击在了钢炳的囟门上,结果了这个修炼了六百年的行尸。   钢炳扑倒在古树姥姥的身边,双目圆睁,就如同一名战死疆场的将军,死不瞑目。   古树姥姥艰难的抬起手来,替他阖上了眼皮,口中幽幽说道:“小娥苦候了六百年,终于等到与将军一起共赴黄泉,此生再也无憾了”   又一道魇芒落下,古树姥姥面含微笑扑倒在了钢炳的身上   阿呵战战兢兢的从肛门内拽出青花瓷瓶,捧在双手中呈现给主公。   “桀桀桀”月光下,蛊人仰天长笑。   (第一卷 完)   注:尺子需静养一段时间,然后开始写《虫师》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54章 收尸   清晨,雾气笼罩着大空山,鸟儿停止了鸣叫,林间弥漫着一种哀伤的气息。   山道间走来了两个风尘仆仆的旅人,裤脚上沾满了露水。   荒冢前,静静的躺着四具死尸,地上满是炸裂的根须碎片以及一滩滩粘稠的汁液,原本高大茂盛的古鹅毛树叶落枝秃,折断在了地上。   有良默默的蹲下身子,认出了身穿古代白袍的那个苍老男人,正是行尸——明初司礼大太监钢炳,自己曾经在画轴里见识过他的原身。   “老太监原来抛弃了宿主南宫烟,跑到滇西来了,可是又为何惨死在了大空山”他口中自言自语着。   “了去大师,你见过此人?”党大师诧异道。   “嗯,此人是一具六百年的行尸,明朝的一位老太监,南宫烟监狱长便是他的宿主。”有良解释说。   党大师闻言不觉愕然,随即目光又瞅了瞅爬伏在老太监身上的那位穿着大红绣花袍,头戴凤冠的老太婆,嘴里啧啧称奇道:“这还是新娘子的服饰呢。”   有良望过去另两具女尸,但见她们的身上也都有烧灼的痕迹,与钢炳老太监和老太婆相似。   “这几具尸体好像曾经被雷电所击中过”党大师疑惑的自语着。   “不是雷电,”有良沉思着说道,“是大魇。”   “你是说在南海小渔村里遇到的那个黑衣老者?”党大师蓦地吓了一跳,面色遽变。   “不,是白光大魇。”有良默默的说着,岭南猿公在盘古峰已经被自己吸干了真气,功力绝无可能如此快的得到恢复,况且老太监也绝非等闲之辈,功力远超江湖普通一流高手。   “你是说那位从不露脸的神秘‘主人”?”党大师愕然道。   有良点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主人”来到大空山难道也是追寻冉合与《敦煌夜魇图》的么?若真是如此,必定能随时掌握着自己的行踪,也知道他曾经在马站逗留数月之久,而这次更是抢在了自己前面,一举击杀这四个人。   魇使令,一定是它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与行踪   党大师的目光落在了那位明朝老太监的白袍上,不无诧异的说道:“既然是太监,怎么会”   有良望过去,钢炳的下体高高隆起,不像是阉割过的。   他走近前蹲下身子,伸手探去,老太监果然男根俱在,而且两个蛋蛋大的出奇,远远超过了正常人。   记得在《敦煌夜魇图》中,老太监的阴部是两个萎缩的肉洞有良索性解开其腰带,扒开裤子瞧个究竟。   钢炳的胯下,一副硕大的阳具呈现在眼前,肉质细嫩,颜色粉红,就如同新近生长出来似的,而且两只睾丸竟如同鹅蛋般大小   汗青,是他偷偷拿走了地上的青花瓷瓶,有良此刻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老太监用掉了嬷嬷留下的那最后几滴汗青,重新生长出了男根,然后千里迢迢的跑来大空山与这位耆年老太婆成亲,结果却双双遭到了“主人”的毒手。   有良摇摇头,苦笑着替其提上裤子,系好腰带,人毕竟已经死了,还是为其保留一点尊严才是。   “了去大师,快来看”这时,党大师正贴近那座荒冢,好像发现了什么。   有良走到跟前,见坟丘上有道窄窄的裂痕,里面隐约透出了一丝微弱的红光。原来古树姥姥死去若干个时辰后,原来加诸在墓穴上的法力逐渐的消解了,荒冢上便露出了缝隙。   “里面好像有人。”党大师压低了声音,悄悄的说道。   有良睁开阴眼凑近前去,从裂缝中果真见到一个晃动着的熟悉身影,嘴里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那是小建!”   他惊愕之余,随即伸出独臂开始扒土,但土壤中混杂着无数条粗大的树根,纵横交错,根本挠不动。   “让党某来试试。”党大师伸手从地上拾起那把长柄道具偃月刀,灌足了真气后,高高举起一阵乱斫,将那些盘根错节的树根统统斩断。   “轰隆”一声,坟冢塌陷了下去,露出了一个硕大的石洞。   有良随即纵身跳了下去。   “有良哥!”石室内蓦地传来一声惊喜的尖叫声。   小建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委屈的咧开嘴巴“哇哇”的哭了起来。   党大师跟着跃下墓穴,目光警惕的四面打量着,石台上呆坐着一个老者,仿佛傻了似的直勾勾望着他。   “好了,小建,不管你经历了什么,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有良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头顶,嘴里安慰道。   就在这时,突然感觉到有两只小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腿,低头望去,竟然是小活师!   有良伸手捞起她,望着婴儿天真无邪的眼睛,唉,客家嬷嬷死了,老太监也死了,小活师如今成了孤儿,可她自己却还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可怜。   “有良哥,小活师到底是谁的女儿?”小建停止了抽泣,水灵灵的大眼睛投来疑惑的目光。   “是钢炳和嬷嬷的女儿,如今父母都死了,小活师一夜之间成了孤儿。”有良幽幽叹息道。   “你是说师父和师公都死了?”小建闻言大吃了一惊。   “那个穿大红新娘衣服的老太婆是你师父?”有良问。   “她叫‘古树姥姥’,也是我师父,”小建双颊又流下了泪水,口中默默的说道,“她们出去以后再没回来,我就知道出事儿了。”   冉合一步步的走上前,睁着浑浊的双瞳盯着有良,口中喃喃说着:“恩公,你是恩公”他认出,此人就是在其来滇西途中接济自己的那位年轻人。   “冉合,俺找得你好苦啊。”有良望着他,长叹了一声,为了张道陵的画轴,惹出了多少麻烦事儿啊。   “有良哥,师父现在哪儿?”小建抹了把眼泪,说道。   “在上面,抓紧俺。”有良示意她抱住小活师,然后揽住自己的腰,翻掌向下喷出老阴之气冉冉升至地面。   党大师则一把揪住冉合,纵身跃了上去。   小建静静的跪在古树姥姥的身旁,许久都默不作声。   “是谁杀的?”最后,她咬牙切齿的问道。   “白光大魇。”有良凝视着地上的尸体,叹息了一声。   “怎么才能杀掉大魇?”小建紧咬着嘴唇,口角边渗出一丝血痕。   有良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建,俺送你回家吧,江湖险恶,绝非小孩子该呆的地方。”他一面说着,从身后摘下那只熊猫图案的背囊,里面有东东给女儿带的衣物。   小建解开搭扣,一伸手就摸出了画轴,于是面色不由得一红。   “东东说是你让她收藏好交给俺的。”有良微笑道。   “嗯”小建含糊的应了声,然后轻轻的解开了系带,将画轴平铺在地上缓缓展开。   浩瀚无际的戈壁沙漠,一轮明月悬挂在夜空里,静寂无声。   “小建,你是如何进出画轴的?”有良问。   小建默默的掏出那枚大洛莫的狗牙,托在掌心中,此刻她又想起了那头憨憨的宠物猪,心中顿生酸楚之感。   “费叔死了。”她难过的说道。   有良点点头,江湖之中,生死往往系于一线,自己便不知遇到过多少次的劫难了。若是恩师黄建国泉下有知,必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也涉足其中,因此还是尽快将其交还到东东手里才是。   小建默默的将狗牙含在嘴里,双手用力的抱起古树姥姥,拖着她来到《敦煌夜魇图》前,也不说话,便一道栽进了画中   “她要干啥?”党大师在一旁惊愕不已。   有良的目光瞅着小建大半个身子都已没入画中,两条腿却还露在外面使劲儿的乱蹬,最后一点一点的全部进到了画里。当初自己进出虚空时也是这般的笨拙,想不到大洛莫的狗牙不但是开启僰王山机关的密匙,而且也能够进入张道陵的虚空。   “她是想替师父收尸。”有良说道,这丫头也不知是如何与这位古树姥姥结的缘,能够这样做,也算是没辜负师徒一场。   不多时,小建的半拉身子从图中探出,有良上前一把将其拽了出来。   “我不想师父、师公,还有大师姐和二师姐曝尸荒山野岭,最后被野兽吃掉。”小建含着眼泪说。   有良点点头:“好,俺来帮你。”说罢,伸手抓起老太监的尸身,纵身跃入了画中。   “呜呜呜”此刻,冉合早已坐在地上,怀中抱着纷儿的尸首失声痛哭着,四十年了,相聚才没几日,却又阴阳永隔。   小建则走到柳儿的身旁,将其抱起再次送进了《敦煌夜魇图》。   当两人出来后,只剩下了纷儿的尸体。   “恩公,小师妹,我今生再不会离开纷儿,”冉合紧紧的抱着爱妻不松手,面色悲凉,口中语气决绝,“请把冉合也一同送进画里。”   “虚空中荒凉寂寞,你一个人呆在里面会发疯的。”有良好心告诉他。   冉合露出一丝惨然的笑容:“有纷儿在我身边,又怎么会寂寞呢?能如此,冉合此生再也无憾。”   “唉,好吧,人生得一知己,生死又何妨?”有良叹道,随即一把抓起怀抱着纷儿的冉合,纵身入画。   小建拾起地上的树杖和道具偃月刀,紧跟着跳进画里,这是师父师公的随身之物,不应该丢弃。   党大师目睹这一切,禁不住的眼眶湿润了,多年来混迹周旋于官场权贵之间,那些人虽然衣冠楚楚、谈吐风雅,但却远不及江湖草民这般重情重义。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55章 追踪蓝月亮谷   《敦煌夜魇图》中,七具尸首安详的躺在戈壁滩上,清冷的月光撒下来,寂静无声,透出无尽的苍凉。   有良静静的站立在客家嬷嬷跟前,心中默默的说道:“嬷嬷放心,俺一定将小活师抚养成人,并传授其武功,保证任何人都伤害不到她。”   小建跪在古树姥姥的头旁边,轻轻拢齐她散乱的发丝,口中发出铮铮誓言:“师父,黄小建一定要杀了那个白光大魇为你报仇。”   冉合则仍旧是怀中紧紧搂着爱妻坐在沙丘上,混沌的双眸凝视着远方,神情悲凉至极。   “唉”有良叹息着摇了摇头,这位中国远征军老兵一生坎坷,到头等来的仍是无尽的痛苦。   “走吧,小建。”有良示意她该离开虚空了。   “有良哥,”小建泪眼红肿,恳求说道,“这幅画轴可以暂时保存在我这儿吗?每当思念师父的时候,就可以进来看一眼。”   有良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主人”既然根据魇使令随时掌握着自己的行踪,那么也肯定知道了他曾经夜入恭王府地下秘道,救走了陈圆圆。所以现在白光大魇一定是恨之入骨,说不定要准备对自己下手了,画轴放在小建那儿,可能相反还要安全一些。如今“主人”既然已经来到了大空山,为何不守株待兔顺便狙杀自己呢?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呀   小建上前默默的搂住有良的腰,两人一同跃出画轴回到了地面上。   “了去大师,小建也找到了,这里的事儿告一段落,不知何时去香港?司马大佬可是一直在催呢。”党大师问道。   小建在一旁卷起了画轴,小心翼翼的收进了自己的背囊里,想不到有良哥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看来他还是挺体贴自己的。   “俺要先将嬷嬷的尸体送回蓝月亮谷,再把小活师交给二丫抚养,”有良沉吟着,面色异常的严肃,“然后接下来怕是会有一场血战了”   “有良哥,是和白光大魇血战么?我也要参加。”小建闻言赶紧说道。   “不行,白光大魇乃是千年不遇的旷世魔头,极难对付的。”有良摇头叹息着。   “有你在,小建就啥都不怕。”小建希冀的目光望着他。   有良转向党大师,好心的提醒他:“我们如今在明处,而白光大魇暗地里随时都有可能出手,这是俺与他的私人恩怨,你并没有必要卷进来的”   党大师神情悲壮的呵呵一笑:“虽然你我相识的日子并不算长,但了去大师仗义江湖之所为早已令人心悦诚服,侠之大者,莫不如此。正如你所言,人生得一知己,生死又何妨?党某从前以传授香功为名,整天与那些中老年妇女厮混在一起,现在想来真的是汗颜啊。如今,能够与了去大师携手共闯江湖,党某实乃求之不得。”   “好吧,既然如此,这里已是滇西了,我们干脆就近赶往梅里雪山,前往蓝月亮谷。”有良说道。   太阳升起了,雾霭渐渐散去。有良怀中抱着小活师,小建和党大师紧随其后,沿着林间小道渐渐的远去了。   “啪嗒”一声,荒冢旁边的柏树上落下一滩淡绿色的黏液,渐渐的幻化成人形。   “果然是要去蓝月亮谷”阿呵喃喃自语道。   腾冲县委招待所,院内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房间内,阿呵正在向蛊人汇报情况。   “主公英明,您猜测的一点都没错,有良果然带着张道陵的画轴以及孩子等人前去蓝月亮谷了。”阿呵恭敬的说道。   “哼,就知道真画轴仍在这小子手里,在盐田渔村竟然弄了个赝品糊弄岭南猿公,连本尊都上当了。”蛊人冷笑着。   “主公,您何时准备出手收拾这小子?”阿呵问。   “蓝月亮谷可能是尘世间唯一的自然虚空,本尊志在必得。魇使令虽然能追寻到有良的行踪,但定位并不十分精确,因此还需要你尾随他们,找到蓝月亮谷的入口。一旦知道了虚空的秘密,也就到了该一网打尽的时候了。”蛊人沉吟道。   “是,阿呵这就去。”   “嗯,切记不可打草惊蛇,以你目前的武功,绝非有良的对手。本尊这几日尚且还脱不开身,只能遥感魇使令的大致所在位置,明白么?”   “阿呵明白。”阿呵说完转身匆匆离去。   蛊人端起茶杯,啜了口普洱茶,一副踌躇满志的神色。   数日后的黄昏,有良一行已经远远的望见了高耸入云的梅里雪山。落日余辉映照在卡瓦格博主峰上,闪烁着耀眼的金光,庄重肃穆,仿佛来自天国一般。   “好美啊。”小建禁不住的赞叹道。   众人静静的站在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上,远眺这座如金字塔般奇伟瑰丽的云南第一高峰,清风拂过,耳边仿佛听到了类似千佛诵经之声。   党大师不由得感叹道:“庄子《齐物论》中曾言,‘女闻人籁而未闻地籁,女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此乃天籁之音啊。”   身后目力所及之处,阿呵伏在深秋高山草甸的杜鹃花树丛中,正默默的注视着他们。上尸的轻功以及变形能力极高,自腾冲辗转大理一路跟踪来到滇西北,有良等人竟浑然不觉。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一片高大的云杉林,茂密的树冠上,白眉扎西老喇嘛正盘腿端坐在枝桠上,静静的注视着他们。   在高原湛蓝的天空中,盘旋着一只身形巨大的独眼喜马拉雅秃鹫,牠就是木里大寺的镇寺神兽南喀,与扎西老喇嘛在例行巡视,一同守护着蓝月亮谷。   有良等人继续朝着卡瓦格博峰行进,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一弯明月倒挂夜空,大地清凉如水。   阿呵若即若离的尾随着,扎西老喇嘛则远远跟在了后面。夜空中,南喀悄无声息的滑翔在云端,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俯冲下来发动攻击。   有良没有前去塔巴林寺,也未曾走明永冰川的冰窟通道,决定仍是沿用老办法,从那座悬崖跳下去,通过山腹中的冰河进入蓝月亮谷。党大师毕竟是外人,小建的姥爷又是首长,所以蓝月亮谷的通道绝不能泄露出去。   夜半时分,他们终于来到了那座陡峭的悬崖旁,崖下白雾翻腾,寒气逼人,深不见底。   “小建,取出画轴。”有良吩咐说。   “要画轴做什么?”小建不解。   “你们都到画里去,然后再入蓝月亮谷。”有良严肃的说道。   小建有些不情愿的拿出画轴,她很想知道大洛莫的狗牙是否也能够开启蓝月亮谷的通道,若是能行,自己就又多一个好玩儿的地方了。   党大师则很理解有良的意思,蓝月亮谷虚空毕竟是尘世间最神秘的地方。古往今来,江湖中不知有多少能人异士想要一睹而不可得,自己能够进去已经是莫大的荣幸,绝不奢求别的了。   有良展开《敦煌夜魇图》,在清凉的月色下,依稀得见戈壁沙丘上并排躺着的那几具尸体   阿呵躲在草丛中远远的望去,心道他们在干什么呢,难道这座悬崖就是蓝月亮谷的入口么?   她正寻思之间,忽觉颈后有风蓦地袭来,心道不好,赶紧就地翻滚闪避。幸好躲的及时,左边脸颊火辣辣的一疼,耳边听得“噗”的一声,地上的草皮都被凌厉的指风抓烂了。   抬眼望去,月光下站立着一个红衣老喇嘛,两道长长的白眉毛格外的扎眼,令人过目不忘。   “原来是条虫妖,鬼鬼祟祟的想要偷窥蓝月亮谷么?”扎西老喇嘛冷冷说道。   阿呵站起身来,这老喇嘛不知是何来历,竟然一下子看穿了自己的真身。   “我叫阿呵,是和黄小建一起来的。”她手指向有良那边,大空山荒冢外面交手的那几个人都已经死了,自己在墓穴中变形盗取汗青,小建并未发现自己,弄的好兴许可以蒙混过关。   扎西老喇嘛疑惑的目光望向了有良。   “扎西上师,好久未见,你还是光着半拉膀子不冷么?”有良笑着上前行礼。   “有良小兄弟,你怎么只剩下一条胳膊了?”扎西诧异瞅着他空荡荡的左衣袖,吃惊的说道。   “两年前不小心给人割掉了。”有良随口一答。   扎西老喇嘛闻言突然把脸一板,不悦的说道:“有良,老衲素来对你颇为敬重,为何要口出诳语?”   有良迷惑不解的望着他:“俺何时口出诳语?”   “哼,数月前,你肋下夹着个瘦老头,从明永冰川下来匆匆经过,老衲问你话都不搭理,那时候你还是双手好好的”扎西老喇嘛气呼呼的说着。   有良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上师,你认错人了,那不是俺。”   “不是你?老衲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么?”扎西的两道白眉挑起,更加不高兴了。   “那个人是邢书记,易容成了俺的模样,入谷骗走了鬼壶,他腋下夹着的是宋老拐。”有良解释说道。   “果真如此?”扎西老喇嘛仍旧是半信半疑,“尘世间竟会有这么高超的易容术,连老衲都能蒙混过去?”   “那是用僰人大洛莫结界中的裸人花汁书写的易容符箓,出自李淳风的之手。”有良只得实言相告。   “唐代易学宗师李淳风?”扎西老喇嘛闻言吃了一惊。   有良点点头。   扎西老喇嘛的两道白眉缓缓落下,面色终于和缓下来了,随即扭过头来:“这条虫妖是怎么回事儿?”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56章 扎西的嘱托   有良此刻已然认出了阿呵,在憨叔家中与其见过一面,此人曾在医院的病房内救过流产的二丫,并带其夜入紫禁城乾清宫,后来才知道,那所谓的“主公”其实就是“蛊人”。   “阿呵,你怎么会在这儿?”有良警惕的问道,她是蛊人的手下,如今却突然现身在了梅里雪山,其中必有猫腻。   “我与小建和柳教授一同从京城出发来滇西,住在腾冲的一家小客栈里。早上起来时,突然发现她俩都不见了,于是就出门寻找。结果在汽车站看到你们登上了前往中甸的早班长途客车,由于感到好奇,所以就一路跟过来了。”阿呵平静的说着,脸色十分的自然。   有良回望小建,目光狐疑。   “我们确实是一起从京城来的,那天夜里,我和大师姐从客栈里偷偷溜出来去见师父,没有告诉她。”小建点头承认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一直在偷偷的跟踪我们,而始终不露面呢?”有良质问阿呵。   “一是感到好奇,为什么柳教授没同你们在一起,再者嘛,想试试自己的功力究竟如何,能不能被人发现。只不过到最后正准备给大家来个惊喜时,这位喇嘛大师的突然出现,结果把气氛完全破坏掉了。”阿呵不无抱怨的说着,显得很是委屈。   有良心中意识到她是在撒谎,隐瞒了什么事儿,但却又找不出明显的破绽。   “有良,这只虫妖花言巧语,实属可憎,干脆就由老衲结果了她吧。”扎西老喇嘛行事谨慎,这也是作为“守护者”必备的素质。   “且慢,扎西上师,”有良出言阻止道,“阿呵确实可疑,但杀了她也就更摸不出头绪来了,不如将其收进这画轴中,留待日后慢慢的盘问。”   阿呵是蛊人的下属,自己将来要对付白光大魇,兴许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况且此人曾经救过二丫,自己也不好随随便便的就把人家杀了。   扎西见有良如此说,也只得作罢,“守护者”不得违背蓝月亮谷中人的意愿,这是数千年来留下的规矩。   阿呵此刻心中释然,看来暂时算是躲过了一劫,唯有日后另寻他法,以自己上尸一千多年的智商,糊弄他们几个小辈应该不在话下。   有良伸手抓住阿呵,不由分说的便一头栽进了画中。小建则抱着小活师,拽着党大师一同入画,这一幕,看得扎西老喇嘛啧啧称奇。   有良纵身跃出画轴,轻轻的卷起装进了背囊里。   扎西老喇嘛一声呼哨,夜空中的南喀随即俯冲下来,落在了他的脚边。   “有良,南喀是木里大寺的镇寺之宝,牠前年为谷中的女孩儿墨墨所伤,瞎了一只眼睛。朱寒生神医曾答应仁波切去弄一种名叫‘汗青’的药物来使其重生,老衲拜托你入谷见到他后,询问其何时可以为南喀医眼。”扎西老喇嘛郑重的嘱托道。   唉,客家嬷嬷死了,唯一的汗青又被老太监所盗用,连青花瓷瓶都被白光大魇抢走,寒生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有良心中沮丧的叹道。   有良的残眼盯着大秃鹫南喀的瞎眼,心中颇有同病相怜之感。   “南喀”在藏语中的意思为“天空”,是青藏高原特有的一种巨大猛禽,名为“喜马拉雅兀鹫”。外貌秃头裸颈,生有黄褐色如毛发般的绒羽,可飞升至九千米以上的高空轻松翻越珠穆朗玛峰,是尘世中飞得最高的鸟类。   兀鹫喜吃腐尸,常成群结队守候在高原山顶的“天葬台”周围,等候着啄食尸体。一般的兀鹫身长只有一米多,而这只“南喀”翼展却足足丈许,且浑身毛色金黄,在阳光下如同“金雕”一般,极通人性,为木里大寺的镇寺神兽。   有良口中不无叹息说道:“扎西上师,俺一定将你的话带到。”   “另外见到你的那位小女友二丫时,替老衲道声‘抱歉’,仁波切原本是想要以一世班禅的罡洞为她驱除‘萌尸蜕变’。未曾想事与愿违,反而激发出她的魇性,令其疯癫,实在是所料未及啊。”扎西老喇嘛面现愧疚之色。   有良淡淡一笑:“二丫身体已经完全都好了,我们还生了一个儿子呢,名叫‘庸儿’。”   扎西老喇嘛两道白眉扬起,笑道:“哦,那可要恭喜有良小兄弟了,等他长大一定要到木里大寺来,老衲传他一样苯教的独门功夫,算是作为补偿吧。”   “多谢大师。”有良赶紧道谢,这老喇嘛功力深不可测,庸儿定会受益匪浅。   “嗯,时候不早了,老衲还要巡视其他地方,告辞了。”扎西老喇嘛手一扬,南喀“唰”的声振翅直插夜空。   望着老喇嘛远去的背影,有良心生感慨,数千年来,多亏有一代代的“守护者”在暗中保护,蓝月亮谷才能够始终避开战乱,远离世俗的侵扰。   清冷的月光下,有良背上背囊转身跳下了悬崖   随着身子急速的坠下,他翻掌喷出老阴之气,减缓了下降的速度。冰河依旧是浪花汹涌,寒凉的水汽迎面扑来,有良竭力使自己匍伏于水面之上,然后掌心稍微向后倾斜,随着水流进入到了山腹暗洞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豁然开朗,一轮晶莹如蓝宝石般的月亮高悬于夜空之中,耳边水声轰鸣,瀑布跌落,他转身稳稳的落在了岸边。   依旧是蓝色的湖泊,水面倒影着蓝色的月亮,依然那般醉人的宁静。有良深吸一口气,那是在尘世间所不曾有过的自然纯净,空气里略带着一丝野花的淡淡芬芳,好闻极了。   他沿着湖边信步前行,蓝月亮谷远离世俗喧嚣,是人间最后的一块净土。若是为政府所知晓,肯定会被圈起来开发成最昂贵的旅游景区,或是朝廷高官要员及其子女们的私家度假地,就如同北戴河海滨似的。   最关键的是,进入蓝月亮谷虚空人不会变老,可以永远长寿,自然成为了有权和有钱人争夺的目标。总之,为了抢夺这块净土,世人都会无所不用其极,肯定会“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了。   约莫不到一个时辰,有良穿过了静谧的山谷以及那条秘密的石甬道,来到“玉龙第三国”。   他朝着湖边林中那片小木屋走去,心中暗自说道:“二丫和庸儿,俺来了”   《敦煌夜魇图》中,阿呵惊奇的望着四周的景物,漫漫戈壁沙丘、如怪物般隐匿于黑暗中的古城堡以及山崖边的莫高窟,一切都给人以苍凉的神秘感。   沙丘上,七具尸首静静的躺在那里,除了大空山被主公击杀的四个人外,还有另外三具。一个瘦小的老太婆倒没什么特别的,旁边那具身穿警服的中年女尸引起了她的注意,细瞧之下,竟然是一位二级警监。这在警界当中,职位已经是相当不低了,尤其还是女性。   “此人是谁?怎么会在这儿?”阿呵扭头问小建,但凡遇有蹊跷可疑的事儿都需要弄清楚,然后向主公汇报,这是惯例。   小建狐疑的目光望着她,好奇怪,阿呵见到了大师姐的尸体竟然一点都不感觉到惊讶,难道其早就知道柳教授已经死了   “我哪儿会知道。”小建鼻子一哼,决定不告诉她。   阿呵又转向了旁边那具异常臃肿肥胖的赤裸男尸,见其肉嫩肤白,如同婴儿一般,更加觉得好奇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小建抢先说道。   阿呵心里一阵冷笑,这小丫头岁数不大,还在跟自己耍心眼儿呢。   “嗯,你还是小孩子,这些事儿有良当然是绝不会告诉你的。”阿呵决定激她一下,于是口中不屑的揶揄道。   “她是秦城监狱的监狱长南宫烟。”小建脱口而出,面现得意之色。   阿呵闻言心中一惊,秦城监狱是羁押高官与政敌的地方,监狱长死了并收进画轴之中,这可绝非偶然,背后一定有敏感的大事情发生,主公对此一定会感兴趣的。   “这个呢?”阿呵手一指犬伏师。   “他呀,是个日本邪教的教主。”小建小嘴儿一翘说道。   阿呵心里又是一惊,杀死日本人,这可是会引发外事纠纷的,有良这小子胆子也忒大了。   “邪教?你怎么知道的?”阿呵继续引诱小建说下去。   “他叫犬伏师,潜伏中国十五年,在敦煌月牙泉杀害了好多游客,还喝干了他们的血,是个大坏蛋。”小建回想起自己在鸣沙山沙穴内的恐怖遭遇,至今还心有余悸。   “这种事情不可胡说,又不是传说中的吸血鬼,怎么能喝人血呢?”阿呵故意呵斥道。   “我没有胡说,他是《弥生遗书》的传人,来中原寻找‘驭虫术’的。”小建极力争辩着。   党大师在旁边冷冷说道:“唉,漂亮的女人往往智力都不够,她是在用激将法引诱你呢,连这点粗浅的社会经验都没有,如何能在江湖上混?还不如早点回家上学去吧。”   小建一听心中恍然大悟,好哇,你这个虫妖,方才还不如让那个老喇嘛杀了的好,竟敢花言巧语来欺骗本姑娘。   “我早知道,”小建白了党大师一眼,嘴上却依旧在逞强,下决心揭露这个坏女人,于是一指阿呵,“你既然早上才发现我们不在客栈房间里,然后直接去了长途汽车站,这说明根本就不晓得大师姐已经死了,对吗?”   “嗯,没错。”阿呵闻言一愣。   “那你见到了柳教授的尸体怎么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呢?”小建终于抓住了阿呵的破绽,得意的瞥了党大师一眼。   党大师呵呵一笑:“这丫头还算是不笨。”   阿呵冷冷说道:“凡遇事喜怒不形于色,这就是城府。”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57章 朝阳群众   隔壁老王站在公寓门口望着有良和党大师远去的背影,心想柳教授家的亲戚咋都是些怪人呢,当然那位黄小建同学除外。   他想了想,柳教授的屋里一定会有这个小美人的联系方式,于是四下里张望了下,见没人注意,便又偷偷的溜上了楼,蹑手蹑脚的钻进了201室。   一顿翻箱倒柜,奇怪,怎么会没有小美人的地址呢?老王皱着眉头,嘴里自言自语的叨咕着。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几名街坊大妈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名三里屯派出所的民警。   “就是他,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大妈指着老王大声说道。   “就是嘛,瞧他獐头鼠目那德行,非奸即盗。”还有的人言辞苛刻。   “也有可能是吸毒的。”大妈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派出所的民警首先掏出手铐将其铐起。   “你们干啥?凭什么抓人?”老王叫喊起来。   “干什么?”民警冷笑道,“你破门而入,翻箱倒柜,分明就是入室盗窃财物,证据确凿,还敢嘴硬。”   “没有啦,我只是在找个地址而已。”老王极力分辩道。   “什么地址?”   “黄小建同学的联系地址”老王理直气壮的说,“告诉你们,我是清华大学教导处副主任,去清华园随便打听一下,谁都知道‘隔壁老王’是有名的正人君子,怎么会盗窃呢?”   “别罗嗦,先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两位民警不由分说的押着他出了公寓,塞进了警车里。   “还是咱们朝阳群众觉悟高,让这些坏人无处遁形。”民警一面说着,并向大妈们挥手表示谢意。   大妈们则爽朗的回答道:“看这些坏人日后还敢再来咱们朝阳”   三里屯派出所,民警随即对“隔壁老王”进行了审讯。无论其如何辩解,公寓的房门被强行破坏是事实,而且屋内被翻了个乱七八糟,至于财物是否损失,则需要户主柳教授本人才能确认。   “柳小曼教授?”所长猛然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什刹海命案,死者王董事长父子曾经被人串了蛋蛋,这件事儿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记得行凶的清华女教授就叫做柳小曼。   今天的入室盗窃与那起案子会不会有联系呢?所长随即警觉了起来,抓起电话向分局作了汇报。情况一级级传递上去,最后连部刑侦局都知道了。   “徐华声,你马上去查一下,疑犯入室盗窃,据说是在找一个名叫黄小建同学的地址,难道是首长的外孙女?”张局长刚刚从八宝山殡仪馆赶回来,闻言暗自吃惊,随即吩咐说。   “是,局长。”徐华声应道。   他驾驶着一辆警车径直来到了三里屯南41号,走进了派出所。   审讯室里,他亮明自己的身份,然后对老王进行盘问。   “这个黄小建是什么人?为何要破门进屋寻找她的地址?”徐华声一边翻阅着先前所做的笔录,一面问道。   “都说过不是我破的门了,可派出所的民警就是不信。”老王显得格外委屈。   “既然不是你,那么是谁呢?”徐华声微笑着问他。   “柳教授家的亲戚,一个独臂残眼的年轻人。”老王回答道。   有良?徐华声吃了一惊,刚刚在八宝山殡仪馆遇到了他,哪知竟然是“魇使令”,真是活见鬼了,但这小子为何要破门闯入柳小曼教授的家呢?   “一个独臂瞎眼的残疾人怎么会如此轻易的破门呢?”他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还有一个人”老王详细的描述了党大师相貌。   不错,就是他们两个,徐华声心中暗道。   “你再说说这个黄小建的长相。”他说。   老王闻言眼神儿一亮,立刻来了情绪,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吐沫,口中啧啧赞道:“那叫一个漂亮,脸蛋、皮肤、身材”   “好了,到此为止。”徐华声阖上笔录,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走出了审讯室。   “喂,我还没说完呢”隔壁老王在他身后意犹未尽的嚷道。   徐华声驱车驶向了什刹海,首长的外孙女看来不简单呢,最近好多事儿里都有她的身影出没。   四合院门前,他揿响了门铃,被勤务员领到了客厅里。   “呦,徐警官,你有什么事儿么?”首长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身穿睡衣,面色灰暗,眼周发青,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首长,黄小建在家么?我想同她谈谈。”徐华声开门见山的说道。   “唉,她又离家出走了。”首长长叹一声。   “离家出走?”徐华声愣了下,随即问道,“可知她与什么人一起么?”   “和清华大学的一名教授。”首长说。   “柳小曼?”徐华声脱口而出。   “你也知道此人?”首长疑惑的目光。   徐华声点点头,说:“柳教授家今天被人破门而入”   首长一听着急了,小建可别是卷入到什么江湖黑道争斗之中去了。   “首长,您知道柳小曼有可能会去什么地方么?”徐华声接着问道。   首长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曾经听小建说起过,她俩都是滇西大空山古树姥姥的弟子,并称呼其为‘大师姐’。”   徐华声告辞出来,在返回部里的途中,心里一直在寻思着,滇西大空山,这位“古树姥姥”又会是什么人呢?   来到部里,他立刻去向张局长汇报情况。   “你是说魇使令破门闯入了那位柳教授的家?”张局长不禁愕然。   “是的,从时间上推算,他们从柳教授家里出来后就直接去了八宝山殡仪馆,”徐华声停顿了下,然后接着说,“另外,首长的外孙女再次离家出走了,有可能去了滇西。”   “小建又走了?唉,这孩子真叫人不省心。”张局长嘴里叹息着。   “她是和柳小曼在一起。”   “哦,怎么又和柳教授有关?”张局长皱起了眉头。   “要我去云南跑一趟么?”徐华声问。   “刚刚得到线报,什刹海王府的那起案子,疑犯老和尚曾经在潭柘寺出现过。你先过去瞧瞧吧,我总觉得王董事长父子俩遇害的事儿与这位柳教授有什么关联。”   “是,局长。”徐华声离开了局长室,马不停蹄的驱车朝着京西潭柘寺而去。   在经过一条十字路口的时候,迎面有辆车闯红灯吓了他一跳,猛然间打了个激灵儿。   “呼噜噜”喉咙里咕噜了几声,费叔苏醒了。   潭柘寺位于京西门头沟,距市区三十多公里,始建于西晋永嘉元年。初名“嘉福寺”,清代康熙皇帝赐名“岫云寺”,因寺后有潭,山上生柘树,故民间称之为“潭柘寺”。   徐华声到达寺前时,天色已晚,腹中饥肠辘辘,于是走进了山门外的嘉福饭店。   该店主要是接待礼佛的香客用餐,因此大都是素斋,但也有几样荤菜,供游客食用。   徐华声点了荤菜,还要了瓶二锅头,拣了窗边的位置坐下,一个人自斟自饮。   这些日子发生在徐警官身上的事情,在费叔的记忆中越来越清晰,看来自己的元神已经将宿主元神吞噬得差不多了。   有良这小子竟然是“魇使令”,这让他大感意外。徐华声自从有一天深夜在雍和宫大戏楼被种下标识后,便成为了组织里的一员,自此,工作起来顺风顺水,尽管他和张局长两人也都从未见过“主人”的真容。   现在当务之急是拿回狗牙和《敦煌夜魇图》,犬伏师已经死了,因此必须尽快的找到小建。   正寻思之间,有两名小和尚走出了山门,径直来到饭店。   “老板,方丈定的食盒准备好了么?”其中一位小和尚问道。   “几样荤菜和酒都已盛好了,只是‘蚱蜢’只剩下两小罐了,明天才能进新货。”饭店老板脸上堆笑,客气的从柜台下拎出一只食盒。   “唉,方丈的客人食性真怪,竟然喜欢吃虫,这与咱佛门戒律格格不入,潭柘寺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呢。”小和尚嘴里嘟囔着。   “师弟,不可妄议。”另一和尚悄声告诫道。   饭店老板取出两只小玻璃罐头,里面竟然装的都是碧绿色的大蚂蚱,一并塞入了食盒内。   这一切都被徐华声瞧见了,心中不由得狐疑,吃虫的方丈客人,难道就是那个疑犯老和尚么?   两个小和尚拎着食盒走出了饭店,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   徐华声迅速结账,然后尾随着他俩穿过那座古松掩映着的木牌坊,走上单孔石桥,进入了山门。   潭柘寺东路是庭院式建筑组成,依次是方丈院、延清阁和清代帝王的行宫院。   徐华声悄悄的跟随着,此刻僧众们正在作晚课,耳边闻得诵经声,沿途并无闲杂人等。   两个小和尚径直来到行宫院的万寿宫,推门入内。   清凉的月光下,但见院内碧瓦朱栏,流泉淙淙,修竹丛生,十分的幽静雅致,颇有江南园林的意境。   小和尚送进食盒后,便躬身退出了大殿,然后沿着原路返回,徐华声则隐身在树丛后,他俩一点都未曾察觉。   院子里蟋蟀与螽斯虫鸣声不绝于耳,夜色融融,恬静如斯。   徐华声蹑手蹑脚的沿着回廊溜至了窗下,然后悄悄的探头朝殿内望去。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58章 方丈的客人   大殿内,檀香袅袅,烛光下,蒲团上趺坐着两僧一俗三个人。   正中的老和尚面目慈祥,额中一粒黑痣,犹显端庄,正微笑着看着两人进食。   左边是一位枯瘦的老僧,身披黄色袈裟,手中持一瓶红星二锅头,“咕嘟”喝下去一大口,然后筷子夹起一段猪肥肠扔进嘴里,吃得啧啧有声。   右边的清癯老者身穿灰布长袍,眼眶深陷,双眸黑亮,两条长眉如蚰蜒般的翘起。   原来疑犯老和尚竟然就是无欲老僧,徐华声心中暗自吃惊,他不是在苗疆盘古峰上的么,何时来到了京城杀人?而且还破戒喝酒吃肉,竟然还是猪肉,足以令费叔大为光火。   中间的老僧一定就是潭柘寺的方丈了,不知道他和无欲老和尚是什么关系。   “鬼爪先生,五十年了,你的饮食还是未加任何改变啊。”方丈老和尚说道。   鬼爪微微一笑,伸手拧开玻璃瓶盖,拎出一只两寸多长的绿色蚱蜢。但见他轻启双唇,伸出舌头先舔了舔汁水,然后将蚱蜢脑袋咬掉慢慢的咀嚼着,口中喃喃的说着:“这些腌制过的虫儿毕竟不及活体鲜美,有一股化学防腐剂的味道,现在真是想念和歌山的天然青虫寿司和瓢虫汤啊。”   “瓢虫么?”无欲老僧嘿嘿一笑,“老衲持戒数十年,现在才感觉到猪肉的美味,虫类又有什么吃头,呵呵。”   “瓢虫中当以七星瓢虫口味最佳,星少者略有苦涩,星多者秽气较重,大自然赋予如此美食,普通人根本无此口福享用。”鬼爪颇不以为然。   方丈此时开口说:“阿弥陀佛,两位不必意见相左,此乃各有因果之故,明日大家便要离开本寺”   “殿外之人可以进来了。”鬼爪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瓶子,打断了方丈的话头。   “可能是小沙弥吧。”无欲老僧并不在意。   “不是,偷窥者乃寺外之人。”鬼爪淡淡说道。   徐华声知道暴露了,于是大踏步的推门而入,伸手掏出工作证晃了晃,然后说道:“我是公安部刑事侦查局的徐华声。”   “老衲潭柘寺方丈天智,请问警官这么晚来所为何事?”中间的老和尚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单掌合十,客气的问道。   徐华声知道自己被有良打回原形后,功力尽废,与普通人无异,绝不可与这些人交手,仍旧是以徐警官的面目出现较为妥当。   “方丈有礼了,”他拱拱手说,“我是查案来的,前不久什刹海发生了一起命案,王董事长父子被害,京城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想必天智大师也听说了吧?”   “嗯,老衲有所耳闻。”天智方丈答道。   “据市局案情通报,初步怀疑嫌犯是一个出家人,法名‘无欲’,不知你们可认识此人?”徐华声干脆直接说破,看看他们都有何反应,以便确认潭柘寺的僧人有否有牵连其中。   “无欲?”天智诧异的目光投向了无欲老僧,看样子似乎并不知情。   鬼爪端坐在蒲团上,并不言语,牵扯到中国警方,作为日本人不便暴露自己的身份。   无欲老和尚料想这位徐警官乃有备而来,于是呵呵一笑承认道:“老衲便是无欲,什刹海王府也曾经去做过客,但并未杀人。”   “你就是无欲?”徐华声故作惊讶状。   “那么这位先生呢?”徐华声又转向了清癯老者,方才在殿外已经偷听到了方丈称其为“鬼爪”,这很像是日本人的名字。此人沉着冷静,不动声色,是他首先发现自己在外面偷窥的,其武功应该不在无欲老僧之下。   “老夫是天智方丈的世交,迄今已有五十多年未见面了。”鬼爪抢先答道,他知道方丈这人迂腐厚道,从不打诳语。   天智点点头,说道:“鬼爪先生还是当年满洲事变的时候见过的,一晃都五六十年了。”不过,他还是说出去了。   “你是日本人?”徐华声平静的问着。   鬼爪点头默认了,但并未吭气儿。   徐华声立刻联想到了犬伏师,此人武功不弱,碰巧出现在京城,莫不就是那晚劫狱的同党?   “哦,欢迎来到中国,前不久我还见到过一位名叫犬伏师的日本人呢,你们的名字都很怪啊”徐华声仿佛不经意的脱口而出。   “‘犬’在日本是冷门的姓氏,姓犬山、犬养的都已经不多了,‘犬伏’则更是少见。”鬼爪冷冷答道。   “不过这位犬伏师已经死了。”徐华声再次试探,眼睛余光注意到了鬼爪面颊上的肌肉轻微的抖动了一下。   这个鬼爪一定与犬伏师有关,他心中十分肯定。   “徐警官,老衲确实没有杀人,那天晚上在什刹海王府家中作客,从厕所里出来回到客厅时,才发现王董事长父子俩已经毙命,他们应该是老衲如厕时所遭到的毒手。”无欲老僧在一旁极力解释说。   “你为什么不报警呢?”徐华声质问道,但语气已然较为柔和,王董事长父子的被杀与我费叔何干?那是宿主徐警官的事儿。   “当时又无旁人在场,老衲怕被牵连到其中,所以才自行离开了。”无欲老僧的辩解苍白无力。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徐警官竟然点点头,嘴里说道:“你一个出家人应该呆在寺庙里才是,跑到王府去喝什么酒嘛,难怪会惹上麻烦。”   “徐警官,您是相信老衲无辜的了?”无欲老僧面露喜色,他身居西山古刹多年,对警方多少还是有些畏惧。   “嗯,经过尸检,证实王董事长父子二人是死于吸毒过量。”徐华声说道,此番既不能与老和尚为敌,而且还要套出他与鬼爪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   无欲老和尚松了口气,既然是死于吸毒,便与自己没关系了。   “徐警官,您这么辛苦,连夜查案,还没用晚饭吧,要不要一起吃点?”无欲老僧面现讨好之色,自从尸变之后,他身上早已经没有了佛门高僧的品行,也不再诵念佛号了。   “我不吃猪肉。”徐华声厌恶的瞥了眼食盒内的醋溜肥肠,感到有些恶心。   “徐警官,你说那个叫‘犬伏师’的日本人死了?”鬼爪见气氛缓和了,于是漫不经心的说着。   “没错,尸体足足有四百多斤重呢。”徐华声答道。   “那么尸首现在何处?”鬼爪又问。   “八宝山殡仪馆,不过今日午间不慎丢失了。”   “丢失了?”鬼爪暗自吃了一惊,劫狱的那天夜里,他发现了一位女警官又将犬伏师送回了秦城监狱,而且此人武功极高,并不在自己之下,因此当时才未敢轻举妄动。   难道又是水沼和蜘手干的?这两个人非要在犬伏师身上找出《弥生残卷》的下落,恐怕是枉费功夫。假如犬伏师在此之前已经得到了残卷,应该早就跑回东京摩道院里修炼去了,根本不会逗留在中原。   《弥生残卷》肯定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他似乎能够感觉得到。   这次来到中原,鬼爪始终在追寻神一朗的下落,日本领事馆一直得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自其下飞机住进北京饭店,然后独自一人外出,自此便杳无音讯。   鬼爪心里十分清楚,神氏家族的两只祖传“式神”相当厉害,在日本列岛阴阳道中赫赫有名。按理说,“犬神”和“犬鬼”的法力应该在中原罕有敌手,怎么会突然就一起销声匿迹了呢?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线索。   神一郎肯定已经死了,连同那两只“式神”,他究竟遭遇到了什么?其临出发时曾专程前来和歌山拜访,尽管神一郎三缄其口,但鬼爪心里很清楚,他此次借弟弟神次郎尸体被盗一事到中原,其实也想暗中打探寻找《弥生遗书》残卷。   “徐警官,你知道神一郎么?”鬼爪冷不丁的突然问道。   “神一郎”徐华声沉吟着,费叔在努力搜索着宿主过去的记忆,须臾,开口说,“他是那个日本相扑选手神次郎的哥哥吧?”   “没错,神一郎飞抵京城的当天就失踪了,至今音讯渺茫,老夫这次前来中国就是为了寻找其下落的。”鬼爪答道,间接的解释了自己中原之行的目的。   “嗯,神一郎离开北京饭店后曾经去了八宝山殡仪馆,接下来的行踪就不甚清楚了,部里也努力的寻找过,但始终没有任何线索。”   “警方怎么知道他离开饭店后去了八宝山,难道一直有人在跟踪么?”鬼爪诧异道。   “没错,部里专门派了个高手监视并保护他,此人是最后见过神一郎的人。”   “这人是谁?”鬼爪问道,这可是一条非常有价值的线索。   “白云观观主虚风,江湖人称‘五行追踪客’,他现正在301医院三楼外科病房的322号房间住院。”费叔有意将鬼爪引向虚风道长,张局长对其已经有所怀疑,自己能把水搅浑最好,给这个讨厌的牛鼻子老道添堵,。   “据闻白云观的全真派武学十分了得,不知这位虚风道长的功力如何?”鬼爪试探着问道,知己知彼,心中才有定数。   “他的全真派玄天气功十分厉害,不过刚刚进行了肠道吻合手术,功力肯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徐华声嘿嘿的介绍说。   “此人相貌是怎样的?”鬼爪继续问道,看来这位徐警官人不错,简直是有问必答。   “虚风道长的脖子细长,脑袋瓜儿又小又扁,模样就像只螳螂,很好辨认的。”费叔尽可能的提供着情况,能够借这个鬼爪之手除掉虚风道长当然最好呢,或者起码也弄他个残疾。   “非常感谢徐警官的善意与帮助,只不过”鬼爪不动声色的说着,他是颇具心机之人,对方将本属于警方的机密向陌生人和盘托出,却不能不引起他的疑惑与警惕。   费叔当年能够从一头猪修炼到紫魔,自是聪明过人,他岂能不明白鬼爪的心思?于是意味深长的呵呵一笑,并不言语,让这日本老头自己琢磨去吧。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59章 鬼爪   鬼爪阴鸷的目光默默注视着徐华声,口中缓缓说道:“难道尘世间真的有人相貌生就如螳螂一般么?”   徐华声淡淡一笑:“你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阿弥陀佛,徐警官心地善良,颇具佛门心性,善哉善哉。”天智方丈口诵佛号赞道。   “哔哔”徐华声腰间的BP机突然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   “方丈,可以借电话一用么?”他问。   “当然可以,徐警官,老衲这就带你去。”天智大师领着他走出了大殿,前去自己居住的方丈院禅房。   见他们走出了门,无欲老僧便随即起身,悄悄的跟在了后面,万一徐警官是要带人来缉捕自己的话,那就得即刻开溜。   禅房内,徐华声拨通了张局长家的电话:“局长,您找我有事儿?”   “华声啊,潭柘寺的情况怎样?”话筒里传来张局长疲惫的声音。   “已经找到了疑犯无欲老和尚,正在询问之中,基本可以排除,王府一案的凶手不是他。”   “嗯,首长方才打来了电话,东东因女儿接连出走,精神受到刺激,已经住进了医院,他希望我们尽快的帮助查找外孙女的下落。这事儿你就私下抓紧去办吧,王府的案子我会另外安排别人接手的。”张局长无奈的说道。   “是,局长。小建目前应该和她的大师姐柳小曼教授在一起,我这就启程前去滇西大空山寻找她俩。”   “好吧,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张局长撂下了电话。   方丈院的窗户外,柏树下的阴影里,无欲老僧正在偷听徐警官的通话,   老和尚闻言不禁心中一动,柳小曼不就是那个老巫婆么?不但两次都让其逃脱了,而且自己还背上了王府命案的嫌疑,真是够晦气的。徐警官口中的那个“小建”,应该就是那个鬼灵精似的小丫头了,这女孩儿年纪虽不大,竟然身怀数十年的功力,此事实在蹊跷,她的身上肯定藏有很多秘密。   徐华声与天智方丈返回到行宫大殿时,无欲老僧已然端坐在了蒲团上,面色如常,不过此刻心中却更加有数了。   “方才听方丈说,你们两人明早要离开潭柘寺,请问是要去哪里?”徐华声面色严肃的问道。   鬼爪回答说:“老夫要继续寻找神一郎的下落。”   无欲老僧则嘿嘿一笑:“老衲准备返回云南,去腾冲马站访友。”   “马站?那是什么地方?”徐华声不动声色的问道。   “滇西民谚说,‘好个腾越州,十山九无头’,说的就是马站这个地方,大大小小的有近百座火山堆。大空山、小空山、黑空山”无欲老僧在云南多年,对滇西风土人情很是熟悉,如数家珍般的说着。   “那么大空山呢?”徐华声仿佛不在意的随口插了一句。   无欲老僧心中暗道,这位徐警官看似精明的很,不也照样上钩了。   “大空山就在马站乡境内,与西南的打鹰山遥遥相对,有六百步石阶通往山顶。火山口呈锅状,锅底多有浮石,重量极轻,像桌面大小的浮石,一个人就可以轻松的举起来。明代旅行家徐霞客有过这样的描述,‘山顶之石,色赭赤而质轻浮,状如蜂房,为浮沫结成者,虽大而合抱,而两指可携,然其质仍坚,真劫灰之余也’”老和尚嘴里念叨着。   “无欲大师,我明天正好要去滇西办事,我们就一路同行如何?”徐华声平静的说道。   “如此甚好。”无欲老僧欣然同意。   “那么明天早上乘坐直达昆明的列车,我们火车站见吧。”徐华声对老和尚说道。   “徐警官,您的车可否顺便载老夫到市区呢?”鬼爪突然问他。   “当然可以。”费叔心想这家伙肯定是憋不住想去301医院找虚风了。   “老衲也搭个顺风车好了。”无欲老僧呵呵说道。   徐华声向天智方丈告辞,开车载着鬼爪和无欲老僧离开了潭柘寺,一直向东奔市区而去。   夜色深沉,当行驶至五棵松附近时,鬼爪与无欲老僧下了车,正好是在301医院的旁边。   徐华声一面开车离去,心中不住的暗自冷笑,这个爱管闲事的牛鼻子老道,这回够你喝两壶的了。   行道树下,鬼爪回望无欲老僧,口中说道:“老夫有一事不明,还望大师释惑。”   老和尚淡淡一笑:“鬼爪先生请讲。”   “大师虽然初步洗刷了王府命案的嫌疑,但总感觉到似乎有所牵强,好像是这位徐警官有意放你一马。这几日,老夫也从未听你说起过要返回滇西访友,怕是别有深意吧?”鬼爪两条蚰蜒般的长眉微微翘起,心中甚是狐疑。   无欲大师点点头:“鬼爪先生前不久曾经问过老衲后背为何种毒物所伤么?”   “嗯。”鬼爪望着他。   “当时老衲不太好意思开口,现在可以告诉你了,那是一条蛔虫,人体肠道中的一种寄生虫。”   鬼爪闻言吃了一惊:“三尸九虫”   “不错,正是九虫之一的蛔虫,通常一雌一雄,食人心血而通灵。普通的蛔虫不过一尺而已,手指般粗细,而这条却足足有一米多长,粗如婴儿手腕般,老衲从未见到过这么巨型的,当是尸虫无疑。”老和尚嘿嘿说道。   鬼爪心中一喜,忙问:“此虫不知为何人所有?”   无欲老僧呵呵一笑:“这就是老衲前往滇西一行的原因。”   “原来如此,”鬼爪沉吟着说道,“老夫素来对地球上的虫类颇有研究,曾经在英国《生态昆虫学》期刊上发表过数篇论文。大师所讲的这条巨型有毒蛔虫,在自然界中颇为罕见,极具研究价值,因此想一路同行前去滇西,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无欲老僧耸耸肩,显示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有何难,一路同行便是。”心中却暗道,那个小丫头来历不明,身后说不定还隐匿着什么高人。这位鬼爪先生武功深藏不露,多个人多个帮手,总不会吃亏的。   鬼爪连连拱手道谢。   老和尚话锋一转,缓缓开口道:“鬼爪先生今晚是否想要去301医院去见那位虚风道长?”   鬼爪点点头,说:“这是神一郎失踪后仅存的一条线索,老夫怎能轻易的放过。”   “老衲今夜无事,不如就与你一同去瞧瞧吧。”老和尚呵呵一笑。   “如此甚好,请吧。”鬼爪刚刚有求于人家,反过来也就不便拒绝了。   夜色里,两人直奔301医院而去。   301医院住院部。   深夜,鬼爪和无欲老僧偷偷绕到一楼厕所敞开的窗户外,从花园内跃身而入,避开了前台的值班护士,然后沿着消防楼梯悄悄的上到了三楼。   三楼外科病房的走廊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两人蹑手蹑脚的来到322号病房前,室内已熄灯,隐约传来阵阵鼾声,其间还偶尔夹杂着一两个清脆的响屁。   鬼爪皱了皱眉头,疑惑的小声说道:“老夫很难想象,一位中原全真派的道家名宿,睡觉时竟然会如此的粗鄙不堪。而且听其呼吸,也绝非内力深厚之人。”   “或许是因为肠道手术的缘故吧。”无欲老和尚推测着。   鬼爪试着推门而入,黑暗中,隐约可见病床上一人背对而卧,臀部轮廓肥大,屁股上赘肉不少。   “噗”的一声闷响,但见条纹内裤蓦地抖动,一股臊臭之气扑面而来,鬼爪嗅之几欲作呕。   “肠道患者的排气味道一般都很怪。”老和尚在一旁解释说。   “虚风道长,在下和歌山鬼爪,深夜冒昧前来拜访,请您多多包涵。”鬼爪提高点音量,恭敬的说道。   那人恍若不闻,依然鼾声如旧。   此刻连无欲老僧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了,虚风道长武功不弱,怎么会连屋内进了外人都察觉不到呢?于是干脆顺手按下了门侧的开关,病房内的电灯瞬间亮了。   这时床上之人才蓦地惊醒,转过身来愕然的瞅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鬼爪大吃一惊,此人竟然是个五十多岁、满脸横肉的短发黑胖女人   “你们这两个老东西,竟然胆敢三更半夜的闯进来耍流氓!我可要喊人了。”那女人气势汹汹的怒道。   鬼爪与无欲老僧面面相觑,这里明明是322号病房,没有走错啊。   “你的什么人?”鬼爪冷冷问道,说出的汉语都有点不太利落了。   “我还要问你们呢,除了俺家老头子之外,还从没有男人看见老娘穿这么少,真是羞死人了”那女人气呼呼的说着,臀部微微一翘“噗”的挤出了一个小屁。   无欲老僧伸手拽下床前的病卡,嘴里念叨着:“冯解放,女,56岁,家庭住址朝阳区”   “怎么?老娘是朝阳区街道居委会主任,通过关系好不容易才住进了301医院,想不到还是被性骚扰”那女人语言粗鄙,口无忌惮,令无欲老僧想起了可恶的苗疆女巫。   “老巫婆”老和尚上前随手就是一巴掌,用力的掼在她脸上,那女人猛地扑倒在床上晕厥了过去,还“嗤”的释放出了一个闷屁。   “难道是徐警官欺骗了我们?可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嘛。”鬼爪神情大惑不解。   “或许换了房间也说不定。”无欲老和尚沉吟道。   “哼。”鬼爪阴沉着脸,转身走出了房间,老和尚随手关闭了电灯开关。   鬼爪来到了走廊中间的护士站,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柜台,正在打瞌睡的夜班护士蓦地警醒,疑惑的望着他俩。   “322号房间原来的病人呢?”鬼爪的口气冷冰冰的。   护士闻言顿时睡意全消,慌慌张张的伸手抓起了电话。   鬼爪突然伸出了一根食指,自手阳明大肠经的商阳穴上,钻出了一条黑色的线虫,凌空蜿蜒着探向了女护士的鼻子。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60章 真身   女护士吓得面容失色,呆怔在那儿不能动弹,惊恐的目光注视着那条黑色线虫慢慢的钻进了自己鼻孔里。   “阿嚏”她打了个喷嚏,随即眼神儿呆滞痴痴地瞅着鬼爪,慢慢的撂下了话筒。   “322号房间原先的病人是虚风道长么?”鬼爪柔声问道。   女护士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他哪儿去了?”鬼爪又问。   “自从上次322号病房遭到袭击以后,丛院长为安全起见,将患者转移到了后院D字楼玻璃房内。”女护士机械的回答道。   “D字楼在哪儿?”   “出住院部穿过花园绕水塘走过树丛见到那座灰色的二层房子就是D字楼。”女护士一口气说完,中间甚至都未曾有停顿。   鬼爪手指一勾,那条黑色线虫飞快的爬出鼻孔,凌空跃到了他的食指上,迅速钻进了商阳穴。   “噗通”一声,女护士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嘴里打了个哈欠,继续打起了瞌睡。   两人从消防楼梯返回到一层,然后悄悄跃出厕所的窗户进入了花园。按照女护士所说的路线,绕过一个小水塘,穿过一片灌木丛,前面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二层小楼,那就是D字楼了。   楼门口,灯光下可见有两名荷枪的警卫在站岗,鬼爪停下脚步,隐身在了树丛中,想不到这里戒备的如此森严。   “奇怪,虚风道长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为何要这么严密的防范呢?”无欲老和尚不解的说道。   鬼爪抬头望了下夜空,压低了声音:“此刻已至子时末,老夫必须要进去了。”   “鬼爪先生还准备继续使用那条线虫么?”无欲老僧问,心想这日本人够诡异的,一条小小的虫子便可控制人的思维,自己以后可要当心了。   “无须。”鬼爪说罢身子晃动了两下竟然凭空消失,唯见月光下,地上有一道六足阴影迅速的奔向了D字楼,一下子窜进楼门口不见了,而那两名警卫竟浑然不觉。   无欲老僧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直接走了过去。   “什么人?”警卫发现有人靠近,于是厉声喝问道。   无欲老僧快步上前,嘴里打着哈哈,同时张开双臂显示着自己两手空空,并无任何武器。   深夜里来了个老和尚,两名警卫手按在枪套上面面相觑,感觉到十分的诧异。   “大师,您有什么事吗?”警卫客气的问道,但始终保持着警惕。   无欲老僧呵呵一笑:“老衲闲来无事,给你们变个戏法如何?”   他的胸前突然长出了两只肥肥嫩嫩的婴儿小手,只不过是畸形,手上生有六七根指头。   两名警卫瞠目结舌,呆呆的望着婴儿小手渐渐的变长了,径直探至两人的胸口,随着“噗噗”两声,点在了警卫们的膻中穴上,他俩于是莫名其妙的昏迷了过去。   老和尚搂住两名人事不醒的警卫,将他们拖入门后,然后收回幻化的手臂,从容的走进了楼内。   D字楼内,宽敞的大厅里被分割改造成了几间无菌玻璃屋,外面挂着布帘,缝隙中透出桔黄色柔和的灯光。   两名女护士坐在值班台后面聊天说着悄悄话,小声的“咯咯”笑着,没有留意到地面上那道无声无息移动着的阴影。   玻璃房内,虚风道长双目微闭,正在病床上打坐。   那道阴影倏的跃起贴在了玻璃上,默默的注视着道长,须臾又落到地上,从玻璃门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虚风心中微动,猛然间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瞥了下玻璃门,见无异常便随即望向了地面,赫然见到瓷砖上有一道巨型六足阴影。   “何方高人到访?”他口中冷笑道。   那道阴影慢慢的直立起来,鬼爪蓦地现身在了床前,虚风急视之,原来是个身穿灰袍,童颜鹤发的老者。   鬼爪惊奇的打量着道长,果真如徐警官所说,脖子细细的,上面顶着个扁脑袋瓜,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目光阴凉犀利,就如同一只警觉的大螳螂。   “在下和歌山鬼爪,深夜拜访虚风道长,如有打搅,请多多包涵。”鬼爪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原来是日本人,施主为犬伏师而来还是神一郎?”虚风淡淡说道。   “在下前来中原专为寻找神一郎,据闻道长是最后见到他的人,出家人不打诳语,请您如实相告。”鬼爪回答。   肯定是公安系统内部有人泄露了情报,虚风心里寻思着。   此人武功不但诡异至极,而且完全是有备而来,自己可要当心了。于是他悄悄的调息运气,暗中以玄天气功护体,以防不测。   “嗯,不错,贫道确实是最后见到神一郎的人。”虚风点头说道。   鬼爪与虚风相互对视着,道长的目光纯净而平和,而鬼爪的眼神儿却是火辣辣的,流露出一种同类的亲切感。   “贫道不打诳语,但是有些事儿实在不便外传。”虚风缓缓说道。   “道长今夜所言,老夫绝对不会对任何人透露。”鬼爪的语气严肃和郑重。   虚风点点头,叹息说道:“神一郎是被一条殷红如血的土佐犬吃掉的,尸体连块骨头渣都没剩下。”   “式神反噬!”鬼爪吃了一惊,禁不住脱口而出。   虚风默默的看着他。   “神一郎的灵力只有完全丧失后,才有可能遭家族豢养了三百年的‘式神’犬鬼反噬。请问道长,在此之前,他为何人所伤?”鬼爪追问道。   那天在八宝山矿洞内的墓室里,自己和客家嬷嬷都已自身难保,亏得有良及时赶到以噬嗑针伤了神一郎,这才化险为夷。   “神一郎毕竟以‘式神’伤人在先,此乃因果使然,天数也。”虚风淡淡答道。   “道长似有难言之隐,莫非是”鬼爪疑惑的目光直视虚风。   “贫道奉命监视与保护神一郎,唯力所不能逮,汗颜之至。”   “如此说来,道长还是不愿透露实情了。”鬼爪失望的说道。   “恕贫道不便相告。”虚风语气肯定。   “道长与老夫在自然界乃属同类,当今世上能够修成人形者绝无仅有”鬼爪的目光中充满了苍凉与幽怨。   虚风闻言面色遽变:“你说贫道是什么?”   “中华大刀螂。”鬼爪冷冷的回答。   鬼爪说罢双手回勾,小手臂上刹那间暴涨出一排锋利的尖刺,如镰刀般径直划向了虚风细长的脖颈,速度之快状如闪电,令人猝不及防。   “啪”的一声,火星四溅,虚风道长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格斗拦击,他的两条小臂上竟然也生就两排碧绿色的尖刺   “哈哈哈”鬼爪蓦地收回胳膊,口中相讥,“道长,如今还有何话说?”   虚风道长不由得长叹一声,收回手臂上的绿刺,嘴里幽幽说道:“贫道苦修了数百年,想不到今日竟为人所识破,天意啊。”   “老夫乃日本列岛唯一的魔花螳螂,拉丁文ldolomantis Diabolica ,今日得见中原同类,请多关照。”鬼爪弯腰鞠躬,热情的说着。   “魔花螳螂?”虚风疑惑道。   “在东瀛,魔花螳螂被称之为‘螳螂之王’,乃尘世间最稀有的物种,中原数千年以来从未出现过,不像你们‘中华大刀螂’遍地都是。”   虚风淡淡说道:“尽管如此,有些事儿,贫道仍是不便相告。”   “哈哈,这有什么要紧?”鬼爪突然大笑起来,“神一郎的事情无关紧要,老夫这次前来中原,目的是找寻失传已久的《弥生遗书》残卷。”   “《弥生遗书》?”虚风疑惑的目光。   “没错,当年徐福东渡扶桑,曾带着一本残缺的古书,自平安恒武天皇始,《弥生遗书》便渐渐在日本列岛流传开来。到江户时期,大和民族更是衍生出了‘听虫文化’,至今经久不衰。但是残缺的那部分,却是极高深‘驭虫术’,甚至可以控制‘三尸九虫’,神奇至极。可惜,在中原自东汉时起就已经失传”鬼爪耐心的解释着。   “贫道从未曾听说过《弥生遗书》残卷。”虚风说道。   “老夫今次来到中原可谓收获不菲,竟然于芸芸众生之中邂逅道长,以后你我联手,共同寻找失传的残卷,岂不事半功倍么?”鬼手在日本列岛从未遇见过同类,因此格外的兴奋,颇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   就在这时,玻璃门忽然开启,无欲老僧乐呵呵的走了进来,口中说道:“虚风道长,别来无恙啊。”   虚风大吃了一惊:“无欲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老和尚笑道:“道长当时心不在焉,老衲不过是龟息而已,西域佛门曾经有过一种‘金刚不坏功’,可令濒死之比丘中阴身七七四十九日满血复活。”   “那岂不是尸变?”虚风愕然的望着他。   “老衲就是中原十八种尸变中的‘诈尸’,功力更胜从前,那些老巫婆已被悉数所斩杀,哈哈,真的是快意恩仇啊。”老和尚开怀大笑。   “佛门戒杀,怎可无故造业?”虚风鄙夷道。   “老衲先是破了色戒,然后是杀戒,如今佛门八戒全破又如何?色非空,五蕴皆色,阿弥波罗陀佛。”老和尚满不在乎的说着。   (中华大刀螂)[jpg]   (魔花螳螂)[jpg][jpg][jpg]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61章 虚风出走   鬼爪使了个眼色,示意虚风不要暴露两人原本是同类。   “道长,老夫与无欲大师明天准备前往滇西一行,等此趟回来再与你相聚,告辞。”鬼爪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去。   无欲老和尚摆摆手:“虚风道长,多谢你在盘古峰上为老衲掘土筑坟,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呵呵一笑,也尾随着出去了。   虚风怔怔的呆坐在那儿,心中思绪起伏,感慨万千。   金正隆四年(公元1159年),全真道祖师王重阳隐修终南山,掘地为穴,号称“活死人墓”。山中有一只大刀螂居于墓旁千年古柏树上,终日偷听祖师讲道,久而久之,竟悟出了些门路。后经王重阳点拨,于是便在终南山开始了修炼,祖师也时常喂食其自己炼制的丹药,助其修行。全真教主张释儒道三教合一,主张“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认为“人心长许依清净,便是修行真捷径”。大刀螂在终南山中潜心修行了近八百年方得人形,但外貌始终脖长头扁酷似螳螂,令其也很无奈。虽然外形不佳,但却保留了螳螂本身的机警敏捷与果断耐心,善长捕捉蛛丝马迹,以至于江湖上送其一个绰号“五行追踪客”。   由于自幼受全真教义的熏陶,虚风行事正义,锄强扶弱,嫉恶如仇。唯一缺憾的就是体内与生俱来寄生着铁线虫,当初下山后入甘肃白云观出家,导致好多道士感染了铁线虫病。道观对饮水与食物反复进行消毒,但却一直无法祛除。十余年前,虚风离开西北隐身于京城白云观,深居简出,苦心修炼“玄天气功”,同时被公安部招募为特情,协助破解一些重大的疑难案件。当然,从这之后,京城白云观也逐渐开始出现了感染铁线虫的病例,好在首都医疗条件非常好,疫情基本得到了控制。   若干年前,白云观住持贾尸冥的突然出走,对道观冲击较大,接替的新任住持虚云道长性情木纳软弱,威信不高。未及,将观主之位传给了师弟虚风,白云观自此方有了起色,香火日渐鼎盛。   唉,贾尸冥隐匿白云观数十年,竟无人发现其竟是“假失明”。如今自己隐藏得更深,原以为永远不会暴露,想不到来了一只东瀛魔花螳螂,轻易揭穿了虚风的真实面目,如此,自己也要考虑一下退路了。   虚风道长欠身抓起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拨打有良的大哥大,话筒里传来提示音,用户不在服务区范围内,奇怪,他去哪儿了呢?   有良的阴眼能够识破尸妖魔怪,但却始终未能看穿自己的真身,这得益于当年王重阳祖师亲手炼制的洗骨丹,将节肢动物的几丁质外骨骼缓慢消融,因此,这才避过其阴眼。   天道公允,万物皆可修道,非但人,花草树木,鸟兽鱼虫皆然。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虚风诵念起了老子《道德经》,然后一跃而起,西装穿戴整齐,带好了古龙水,拎着小皮箱走出了301医院,消失在了黑暗中。   白云观住持虚风道长失踪了,就如同当年的贾尸冥一样   清晨,京城火车站,广场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南来北往的旅客络绎不绝。   候车室外,徐华声见到了无欲老僧与鬼爪。   “徐警官,老夫醉心研究中原的地理风俗文化,寻找神一郎费时费力也不急于一时,索性先伙同你们一道出去散散心也好。”鬼爪恭敬的说道。   徐华声点点头,这个鬼爪看似功力不弱,这趟滇西大空山之行如遇有什么危险,他俩倒是可以抵挡一阵子。   可惜我费叔若是当年的紫魔功力仍在,做事儿也就不用这么瞻前顾后的了。   “呵呵,欢迎啊,鬼爪先生可以在中国到处走走看看,自从改革开放以来,人员流动性泛滥,治安方面可能有些不大好,还是要多加注意呦。”徐华声口中以警察的身份加以告诫。   “是是,老夫会小心的。”鬼爪连声应道。   三个人登上了西行的列车,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不寂寞,两日后抵达昆明,然后换乘长途大巴前去腾冲。   次日黄昏时分,他们终于赶到了滇西马站,住进了一家简陋的小客栈。   “大空山?喏,那就是,”客栈老板推开窗户,指着远处朦胧中的一座圆锥形山峰,随即压低声音神秘的说着,“你们不是来寻宝的吧?”   “寻宝,寻什么宝?”徐华声警惕的问道。   “警官,不瞒您说,前段时间有一批外乡人来到马站,租住在村民家里,有人见到他们时常在夜里往大空山上跑,估摸着不是盗墓就是寻宝。”客栈老板解释说。   “一批人?”徐华声觉得颇为蹊跷。   “嗯,里面有男有女,还抱着个婴儿,其中有个年轻人是残疾,只有一条胳膊和一只眼睛。”客栈老板嘴里叨咕着。   有良!费叔心里骤然一惊,看来大空山这里果然隐藏着什么秘密。   “后来呢?”徐华声不动声色的问道。   “他们在这儿呆了几个月呢,后来一夜之间突然就走了。”客栈老板摇晃着脑袋,颇为迷惑不解。   晚饭时,客栈老板炒了几个小菜,开了坛本地酿造的米酒,按照那位警官的吩咐,食材都用的是牛羊肉,没有猪肉。   “徐警官,您是回民?”无欲老僧讨好的问道。   “我自幼不食猪肉,习惯了。”徐华声搪塞道。   “‘百菜不如白菜,百肉不如猪肉’,老衲几十年食素,直到前不久破戒,才知道尘世间猪肉竟然是如此的美味,尤其是五花三层的肥肉,入口直流油。还有猪大肠也是好东西,但不要洗得太干净,略带着点屎味儿的最香了”无欲老和尚嘴里啧啧的赞不绝口。   这老和尚在僰王山飞雾洞的时候还是挺正经的,真不知如何鬼迷心窍,使得一代高僧堕落到如此地步。   “你不是要在马站访友的么?”徐华声岔开了话题。   “不急,等天明以后再慢慢探访,已经好些年没了消息,世事变幻无常啊。”老和尚似乎并不在意。   “鬼爪先生,您什么也不吃么?”徐华声的目光望向了鬼爪。   “呵呵,老夫不饿。”鬼爪淡淡一笑。   “今晚,我想夜登大空山,不知两位是否有此雅兴?”徐华声问道。   无欲老僧和鬼爪两人二话没说,欣然同意。   是夜,月明星稀,山野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雾。   三个人悄悄的溜出了客栈,直奔远处的那座圆锥形山峰而去。   山路旁,蟋蟀螽斯躲在草丛中欢快的鸣叫着,此起彼伏。   “这是雄虫在呼唤配偶的声音”鬼爪一面走,伸手自路边草丛里一捞,便捉住一只丢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口中一边啧啧赞道,“高海拔地区的昆虫味道真的是不错,比日本列岛的好吃多了。”   徐华声一心想要知道那天晚上,鬼爪是否去了301医院,虚风道长的情况究竟怎样?但是在西行的途中,鬼爪只字不谈,仿佛讳莫如深。   “鬼爪先生,您去301医院见到虚风道长了么?”他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   “嗯,老夫见到了虚风。”鬼爪含糊着应道。   “问清神一郎的情况了?”   “嗯。”鬼爪哼了声,他既然已经答应过不把虚风的话外传,就应该遵守承诺。   徐华声见鬼爪不愿多说,也就按下暂且不问了,这个生食昆虫的日本老头和虚风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事,他想。   来到大空山下,望着层层叠叠的石阶,三人停下了脚步。   月色迷离,树林幽暗,偌大的火山堆,这个小建和柳教授会在什么地方呢,徐华声感到有些无从下手。   “嘘,那边有人。”鬼爪突然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   徐华声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过去,但见林深树密,清风微拂,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跟老夫来。”鬼爪说罢斜刺里走进了山坡下一片茂密的树林,徐华声和无欲老僧赶紧跟上。   月光下,一个西装革履的瘦高男人负手而立,脚下撂着一只小皮箱,随风飘来淡淡的古龙香水味儿。   “道长?”鬼爪吃惊的说道。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徐华声和无欲老僧目光望去均愕然不已,此人正是虚风道长。   “道长,您怎么会在这儿?”徐华声狐疑的目光瞅着他,心想这也简直太蹊跷了。   虚风淡淡一笑道:“从京城火车站开始,贫道就一路跟着你们了。”   徐华声望向了鬼爪,一定是他透露了此次滇西之行的消息。   “这是什么?”无欲老僧站在坍塌了的荒冢前低头往下瞧,朦胧中像是一间石室,树根、泥土堆积了不少,但仍可以看出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   “这儿原本是一座墓穴,不知何故塌陷了。”虚风皱起了眉头,从地上拾起一段炸裂的根须,仔细的察看着。   “道长,您以前来过这里?”徐华声不无疑惑的问道。   虚风点点头:“数月前,贫道受张局长的委托寻找离家出走的小建,曾经来到过大空山,那时的墓穴还是完好的。”   鬼爪伏到地上,鼻子嗅嗅,起身说道:“这里不久前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搏斗,至今还残留着烧灼的气息。”   “烧灼?”徐华声颇为不解。   “不错,应该是有大魇曾在此出手,但不知是与何人相搏?”虚风扔下手中的断枝,沉吟着说道。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62章 按图索骥   “大魇?”鬼爪闻言愕然不已,“传说中原古代曾出现过大魇,不过现在已经是二十世纪了,难道还有”   虚风苦笑道:“中国近代战争、瘟疫,天灾人祸不断,这就孕育了大魇生成的机会。”   徐华声悄悄的把袖口拽了拽,费叔心中暗想,难道所谓的“主人”来过这里?   无欲老僧纵身跃下了石室,原来这大空山腹中有许多石窟溶洞,里面温热湿润,地下的火山熔岩仍然在活动。石台上遗留着一些女人的衣物,石壁下散落些尚未燃尽的大红蜡烛,地上有腐烂的卤肉以及水果等食物。   他继续朝着石甬道内探查一番,里面大大小小的洞窟相连,黑咕隆咚的,并没有人   “此地曾经住过女人。”老和尚跃上来地面,手中摊放着那几件女人的衣服。   徐华声翻看了下,鼻子嗅嗅,语气十分的肯定:“这不是小建的衣服,上面没有一丝少女的味道。”   “在老衲眼里,女人都是一样臊哄哄的,徐警官难道还能分辨出年龄大小?”无欲老僧惊奇的瞅着他。   哼,与小建同床共枕这么久了,岂能闻不出来她的气味儿?再者我费叔阅女无数,火候老道,啥不知道。   但徐华声嘴上却科学的解释说:“根据统计,排除化妆品的虚假气味儿,中国女性大致可以归纳为五种本身的自然体味儿,即烟熏味儿、奶香味儿、香港脚味儿、狐臭味儿还有”   “什么?”无欲老僧催促道。   “还有猪臊味儿。”徐华声只得把话说完。   老和尚回忆起苗疆女巫们身上的气味儿,口中喃喃自语着:“不错,有道理,烟熏火燎的气味儿,还有臭脚丫子”   “烟熏味儿为生活在中国底层的妇女特有的体味儿,是其常年受柴火和煤烟儿熏烤而散发出来的,很好识别。奶香味儿则是哺乳期女人才有的味道,香港脚与狐臭气味儿南方地区较多,相对好闻一些的就是北方女人的猪臊味儿了,嘿嘿”徐华声不怀好意的笑了。   “徐华声同志,”虚风皱起了眉头,现在这些年轻警察不努力学习本职业务,却对异性特别的有研究,口中严肃的说道,“你是如何得知小建要来滇西的?”   “哦,首长说她和师姐清华大学的柳小曼教授在一起,同为滇西大空山古树姥姥的弟子,柳教授在京城的家中已经人去楼空,因此判断她俩来到了大空山。张局长要我尽快的赶来滇西,秦城监狱和王府的案子都已经暂时放下了。”徐华声解释说。   “秦城监狱的案子?”虚风闻言愣了下。   “犬伏师和南宫监狱长都已经死了。”徐华声说。   “死了?”虚风吃了一惊。   “是的,而且尸首都被人盗走了。”   虚风心中暗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一点风声都不知道,以往张局长都会及时通报的,看来他果真已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南宫烟竟会死了,这老太监武功极高,但不知为何人所杀?   “有线索么?”虚风问道。   “是一个独臂残眼的年轻人,在八宝山殡仪馆打伤了三名法医,然后盗走了犬伏师和南宫烟的尸首。”徐华声嘿嘿说道。   哼,徐华声和有良都是那位神秘“主人”的下属,与我费叔何干?水搅得越浑越好。   有良虚风道长和无欲老和尚心中俱是一惊。   “准确的说,是盗走了三具尸首。”徐华声更正说。   “还有一具是什么人?”虚风问。   “客家嬷嬷。”徐华声答道。   怎么,连客家嬷嬷也死了?虚风更觉愕然。   “是的,现在想起来了,此人曾经在僰王山飞雾洞中见过的。”徐华声随即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无欲老僧,自己在潭柘寺大殿中,其实早已经认出了老和尚,当时故作惊讶状不过是想麻痹他而已。   此刻,无欲老僧也终于想起了那天在飞雾洞中,曾经冲进来一帮当地的警察,难怪这位徐警官瞧着有点面熟,原来他也在其中。   “犬伏师体重足足有四百多斤,在八宝山殡仪馆内堂而皇之的盗走怕是没那么容易吧?”虚风不无怀疑的说道。   “一张图,”徐华声嘿嘿两声,“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被盗的三具尸首全都送进了图中。”   费叔心里暗道,画轴在有良的手里,可没那么容易弄回来。倒不如索性公开了,引起众人的觊觎之心,到时候场面越是混乱,自己也就越容易浑水摸鱼。   “《敦煌夜魇图》!”无欲老僧心头一惊,自己正是受此图所害,受尽了女巫们的蹂躏和凌辱,最后变成了诈尸。以至于现在有寺不能回,颠沛流浪于江湖之上,哼,老衲若不夺回画轴,誓不为人。   “你们说的《敦煌夜魇图》可是汉代张天师亲手绘制,内含乾坤虚空的一副画轴,老夫只是在东瀛有所耳闻,难道世间真的有此物么?”鬼爪心中一动,眼神儿里露出贪羡之色。   “没错,正是失传了两千年的张道陵天师真迹。”徐华声说道,看来这个日本老头也有意想要染指了。   虚风不动声色的望着徐华声,此人怎会知道得这么多呢?联想起他莫名其妙的枪杀一头小猪,然后又为费叔诡异的下葬,实在是蹊跷的很   “如今画轴在何处?”无欲老僧赤裸裸的问道,鬼爪也在一旁全神贯注的竖耳聆听。   “在有良手中,就是那个独臂残眼的年轻人。”徐华声回答。   这小子似乎唯恐天下不乱,虚风心里寻思着,于是有意的岔开了话题,说道:“既然大魇来到了大空山,从遗留下来的痕迹上来看,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惨烈的杀戮,可是一具尸体也找不见,岂非咄咄怪事?”   费叔心下琢磨着,所有的事情还需要往有良身上引才行,自己最终的目标是小建、狗牙和画轴。   “既然大魇出手,则必定有死伤,不过现在未曾见到尸首。因此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良来过了,就在我们抵达大空山之前,将尸体收进了《敦煌夜魇图》中。”徐华声信口开河的胡诌,然而,他却根本不曾想到,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这个名叫有良的人,为何要收集尸体呢?”鬼爪颇有不解。   “中国有些人的怪癖,你们老外很难理解。”徐华声回答。   “事已至此,贫道还是先返回腾冲了,你们请自便吧。”虚风道长沉吟着说道,自己需要尽快的与有良通上电话,有好多事儿要说。   “虚风道长,您的伤势尚未痊愈,要多加修养才是,我们还是一同走吧。”徐华声说着,瞥了无欲老僧一眼,什么要来马站访友等等纯粹是借口,很可能在潭柘寺的那天晚上,老和尚私下偷听到了自己与张局长的通话。   果然,在返回腾冲县城的路上,无欲老僧再也未提访友一事。   腾冲县城,大清早,汽车站旁的几家小吃摊便热气腾腾的开张了,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香气。   虚风道长等人直接落座,要了些腾冲本地的小吃,如稀豆粉、糖粑粑以及饵丝棕包等。   身着警服的徐华声几口扒拉完,便独自走进了汽车站,找到了公安值班室了解情况。   “这儿过往的女孩儿倒是不少,但相貌大都很平庸,没有见过您说的那种容貌奇美,讲一口标准普通话的少女。”值班民警摇了摇头,随即找来了两名检票人员问话。   费叔心里寻思着,小建会去哪儿了呢?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即便是遇上“主人”大魇,也不会胡乱的就给杀了。况且听张局长私下里透露过,主人极其好色,遇到如此美貌的青春少女,应该舍不得辣手催花的吧。   “漂亮的北方女孩儿”那名女检票员想了会儿,然后摇摇头,表示没见过。   “前两天早上,倒是有个女孩儿随同家人一道检票进站,长相容貌确实很漂亮”另一名男检票员回忆道。   “和他的家人一起么?”徐华声疑惑的望着他。   “没错,我记得很清楚,那位残疾男青年只有一只手,他的怀里还抱着个婴儿。”   “一只手?”徐华声心中一动,忙问,“是不是还瞎了只眼?”   “是啊,这么年轻,却少了条胳膊和一只眼睛,真是够可怜的了。”那检票员不无叹息着说着。   “还记得他们买的是去哪儿的车票么?”徐华声抑制着内心的兴奋,继续询问道。   “迪庆州中甸县。”那人回答。   徐华声匆匆返回到了小吃摊,虚风等人刚刚吃完早餐。   “道长,据汽车站有关人员反映,几天前,有良和小建乘坐早班汽车前往了迪庆州的首府中甸。”徐华声故意大声说着,好让无欲老僧和鬼爪也都能听见。   蓝月亮谷虚风心中一下子就都明白了。   “是吗?他去那里干什么?”虚风不动声色。   “我们跟过去不就知道了么?”徐华声嘿嘿说道,“无欲大师和鬼爪先生,你们是否愿意一同前往?”   “老衲反正也没啥事儿,就陪徐警官走一趟好了。”老和尚欣然乐意,绝口再也不提访友的事。   “老夫听说雪域高原有些罕见的昆虫品种,当然想去见识一下了。”鬼爪含蓄的说着。   徐华声目光转向了虚风:“道长,您的意思”   “贫道就和你们一起去吧。”虚风微笑着回答道。   徐华声随即购买了四张前往中甸的汽车票,众人登车直奔滇西北雪域高原而去。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63章 杳无音讯   深夜,月色晴朗,有良沿着玉龙第三国的湖边前行,前面不远处的树林中隐约可见几排小木屋,那就是寒生他们隐居之所了。   “汪汪汪”蓦地,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带着一群小狗从斜刺里冲了出来,发出参差不齐的狂吠。   “笨笨,还认识俺么?”有良微笑着说道。   大黄狗认出了有良,摇晃着尾巴警惕的凑了上来。   想当初就是这两条大笨狗将自己手腕筋脉咬断的,一晃经年,牠们还是从前的模样,若是在尘世间,恐怕早已经垂垂老矣了。   “喵呜”在牠们的身后,媚娘发出了惊喜的叫声,一跃而扑上前来,霎时间热泪盈眶。   “嘎吱”一声门响,吴楚山人从小木屋中走出来,见状惊讶的说道:“有良”   旁边小木屋内的松脂油灯点亮了,二丫披头散发的冲了出来,猛地扑到有良的怀里,欣喜的流下了眼泪。   邢书记呵呵笑着来到有良的身旁,附耳悄声说道:“你总算是来了,本书记和可儿在谷中又呆腻了,正想溜出去游山玩水呢。”   有良跟随着众人进了屋,嘘寒问暖了一阵子,开始说到了正题。   二丫摸着丈夫仍是空空荡荡的衣袖,难过的问道:“嬷嬷的汗青还没有出来么?”   “嬷嬷死了。”有良长叹一声。   “客家嬷嬷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吴楚山人大吃一惊。   “她为了掩护俺,心脏中了枪弹。”有良噙着眼泪,讲述了秦城监狱水牢内所发生的事情。   “那个开枪的白褂老者究竟是什么人?”吴楚山人问道。   有良摇了摇头:“俺也不知道,气极之下一出手就把他给吸死了。”   “有良哥,汗青没有了,你的手”二丫不由得黯然长叹。   “没关系,俺都已经习惯了。”有良安慰她说道。   媚娘缩在木屋角落里,心中难过不已,有良用汗青治愈了自己的残肢,可他却只能独臂一辈子了。   “山人叔叔,寒生回来了么?”有良问。   吴楚山人望了眼兰儿,摇摇头,叹道:“大半年了,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我担心他们会出什么事儿,正准备要去趟香港呢。”   “鬼壶已经落在了白光大魇的手里,想要再夺回来很不容易,”有良虽很无奈但语气坚定,“俺一定会尽全力的。”   “二丫入谷时已经把情况告诉了我,有良,单凭你一己之力很难办到,还是等寒生、才华和墨墨他们回来后,大家再从长计议吧。”吴楚山人说道。   “山人叔叔,这次入谷,俺把嬷嬷的遗体和小活师都带回来了。”有良的心情很是沉重。   “在哪儿?”吴楚山人诧异的目光望向了门外。   “就在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中。”有良说着放下背囊,取出了画轴,在木桌上缓缓展开   众人惊讶的望见,月光下,一望无际的戈壁沙丘上并排躺着七具尸体,旁边还站着几个人,由于身形太小,一时还分辨不清相貌。   沙丘上坐着一个光着屁股的婴儿,正在兀自玩着黄沙。   “小活师!”二丫惊喜的叫了起来。   “嬷嬷的遗孤小活师,俺和二丫会将她抚养长大的”有良柔声说道。   吴楚山人与兰儿父女俩盯着《敦煌夜魇图》,惊奇不已。   “张道陵果真乃神人也,竟然能以画笔制造出虚空来,简直是不可思议。”吴楚山人啧啧赞叹道。   “爹爹,画中人能听到我们的说话么?”兰儿好奇的伸出手指试探着去轻轻触碰站在沙丘上的人。   “感应不到的,张道陵创此虚空的时候就已经下了禁制,”有良解释说,“山人叔叔,俺去把嬷嬷的遗体搬出来安葬吧。”   “且慢,”吴楚山人沉吟片刻,然后口中缓缓说道,“在蓝月亮谷中,虽然时间几乎静止,但终究还是难以违背自然规律,人也会缓慢的老去。人造虚空就不同了,在画里不但时间停滞人不会变老,连尸体也不会腐烂。客家嬷嬷先留在画里,等见到了寒生之后,看看有无尸变的可能与方法,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要尽力的去争取。”   有良点点头:“明白了,俺现在去把小活师抱出来。”说罢身子纵起一头扎进了画里。   “有良这孩子终于成大器了”吴楚山人不由得赞叹道,当年那个心胸狭窄的小男孩儿彻底的蜕变了,身上已然透出一股江湖侠士之风。   夜空静谧,戈壁滩黄沙丘上,小建正焦急的等待着有良哥入谷,然后就会打开画轴放自己出去了。神秘的蓝月亮谷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她想想就激动不已。   党大师的心情也是同样的兴奋,传说中的尘世间秘境就要亲眼目睹,这简直是太幸运了。   冉合依旧怀抱着纷儿的尸身,痛苦不减。   只有阿呵一人心怀鬼胎,蓝月亮谷,主公梦寐以求的东西,自己必须要想方设法的摸清进谷通道,那可是旷世奇功一件。   “噗通”一声,有良从天而降,稳稳的站在了众人面前。   “有良哥,你可回来了!进去蓝月亮谷了么?”小建一把抓住他,急切的问道。   有良点点头,伸手抱起地上的小活师,然后吩咐说道:“党大师拽着俺,阿呵暂且留下,小建,我们走吧。”   望着他们几个人一头钻入了黄沙丘中,唯独把自己给甩下了,阿呵气得直跺脚,然而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木屋内,有良怀抱着小活师蓦地从画中跃出,身后跟着党大师和小建,吓了众人一跳。   “小活师”二丫急忙从丈夫手里接过婴儿,紧紧的贴在她的脸蛋上,数月未见,眼瞅着其长大了不少。   “这位是”有良转身开始介绍。   “诸位高人隐士好,”党大师拱手施礼,“在下中国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党大师。”   此刻木屋内已经挤满了人,耶老、可儿、残儿妮卡夫妇等人也都闻讯赶来了。   吴楚山人的目光望向了有良身旁的那位俊俏小姑娘,看着似乎有点面熟,于是问道:“她是谁?”   有良微微一笑:“她是黄建国的女儿,名叫黄小建。小建,快来见过这些叔叔伯伯前辈。”   小建矜持的对着大家鞠了个躬,然后打量着木屋内简陋的陈设,不无失望的说道:“有良哥,这就是蓝月亮谷?”   “黄建国的女儿?”吴楚山人和兰儿面面相觑,两人均记起了十余年前的往事。   “你们认得我爸爸?”小建诧异的瞅着他们。   “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吴楚山人的面色有些尴尬。   “我爸爸是怎样的一个人?妈妈和姥爷从来都不对我说。”小建兴致勃勃的问道。   “这个嘛”吴楚山人感到当着孩子的面实在难以启齿。   “耶老,”有良赶紧岔开话题,“麻烦你带着小建和党大师四处走走看看,俺这里还有事儿要商量。”   “呵呵呵,小丫头,你还没听过耶老的东北小调吧,来吧”耶老笑眯眯的拽着小建的手,走出了小木屋。   “党某暂且告辞,正想着好好目睹一下蓝月亮谷的神秘景致呢。”党大师拱拱手,也跟着出去了。   屋外面,随即传来了干瘪嘶哑的但却欢快的腔调:   “日落西山黑了天儿,   家家户户上了门闩。   喜鹊老鸹大眼贼儿,   急忙就奔了屋檐儿。   十家上了九家锁,   还剩一家没关门儿。   扬鞭打鼓请了神仙儿,   哎嗨哎嗨呦啊”   小木屋内,吴楚山人的目光望着有良,不无担心的说道:“黄建国恶贯满盈,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她女儿虽然还是个孩子,父女不能等同视之。但是首长毕竟觊觎蓝月亮谷已久,难保小建回家后不会对其外公泄露,另外,还有这位党大师油腔滑调”   有良微微一笑:“山人叔叔放心,俺将他们收入画轴里带进带出,就不会泄露蓝月亮谷通道了。”   吴楚山人闻言点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画中还有两个人是谁?”兰儿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冉合曾经是中国远征军的老兵,与妻子分别了四十年,自愿入画里陪伴亡妻。那个女人名叫阿呵,是蛊人的手下,由于还未想好如何处置她,就暂且关在了画轴里。”有良解释说。   “蛊人?”吴楚山人疑惑道。   “这个‘蛊人’在京城里势力很大,极有可能是唐太宗李世民的第六子李愔所尸变,由于其始终不露真容,因此不知是十八种尸变中的哪一种。”   “哦,谷中十来年,‘不知有汉,何论魏晋’,京城里竟然出现了这号人物。”吴楚山人怅然叹道。   “山人叔叔,您说寒生他们去香港后便断了音讯,正想着出谷去寻找?”有良问。   “唉,兰儿日夜寝食不安,实在是担心的不得了。”   “俺去吧,俺到香港去寻找寒生。”有良说道。   “有良,香港那么大,你到哪儿去找呢?”兰儿感觉很是为难。   有良淡淡一笑:“党大师是香港14K的头面人物,他们的帮派组织很庞大,找人应该还是很容易的。”   “嗯,”吴楚山人点点头,“好吧,有良你记住,另外还有一个人肯定是知道寒生下落的。”   “谁?”有良问。   “卢太官,香港太平绅士,就住在香港半山山顶道900号的别墅内。”吴楚山人说道。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64章 塔巴林寺的钟声   黎明时分,唯有树林深处的一间小木屋里还亮着灯。   有良望着床上熟睡着的庸儿和小活师,目光中很是恋恋不舍,来到蓝月亮谷才几个时辰,现在马上又要走了。   “有良哥,我总感觉到有些心神不宁,此次香港之行恐怕不会那么顺利。”二丫忧心忡忡的说着。   有良淡淡一笑,安慰她道:“没事儿的,14K的司马大佬人很热心,黑帮组织的眼线众多,因此查找起来应该并不十分困难。”   “白光大魇给你种下的标识,要不要我把它替换下来,那东西总觉得是个累赘。”二丫说。   “嗯,先留着吧,说不准啥时候能派上用场呢。”有良想起在八宝山殡仪馆盗尸时的遭遇,不由得苦笑道。   “我也想同你一起去,可是还有庸儿和小活师需要照顾”二丫不无惋惜的说着。   “你就先留在谷中等俺,目前这儿是尘世间最安全的地方了。”有良沉吟着说道,自己与白光大魇势必终有一战,其凶险程度绝非以往可比,因此决不能危及到二丫和两个孩子身上。   这时,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有良开了门。   “看着屋里亮着灯,所以本书记就”邢书记和可儿站在门口,不好意思的说着。   “请进来吧。”有良让两人进了屋。   “听说你天亮就要启程去香港,我们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同你一起走。”邢书记回头望望后面,然后压低了声音说。   “山人叔叔知道么?”有良问。   “嘘”邢书记示意他小声点,然后坦然道,“可儿呆腻了,想去香港一游,作为一名东北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连这么个小小愿望都不能满足的话,成何体统?”   有良闻言笑了,有邢书记在,旅途中是不会寂寞的。   邢书记见有良首肯,满心欢喜,于是匆匆说道:“我和可儿先偷偷溜出玉龙第三国,就在谷口冰洞那儿等你。”然后拽着可儿高兴的跑出了门。   “喵呜”媚娘从屋外进来,庄重的目光祈求凝望着有良,示意牠也想跟着一道去。自昨晚得知客家嬷嬷去世,汗青再也没有了,这只秦岭老猫妖便总想着为有良做点什么。   “就让媚娘去吧,牠在谷中和那两只大狗相处的也不十分愉快,万一途中遇到什么事儿,兴许还能帮上点忙呢。”二丫也如是说。   “那好吧。”有良微笑着点点头。   天亮了,吃过早饭后,有良没理会撅着嘴巴不乐意的小建,吩咐其带着党大师进入了《敦煌夜魇图》。然后将画轴卷起塞入背囊,与众人告别后,独自一人带着媚娘出谷。   谷口冰洞旁的隐蔽处,邢书记与可儿正焦急的张望着,见到有良和媚娘的身影,可儿高兴的直跳脚,终于又可以出去游山玩水了。   走出梅里雪山山腹中蜿蜒曲折的冰窟秘道,外面便是那条著名的明永冰川,从高高的雪峰上一直延伸至澜沧江边,就如同一条银鳞玉甲的游龙般,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有良一行走下蜿蜒数里的冰舌,然后沿着澜沧江河谷向塔巴林寺而去。   澜沧江河谷是中国西部的一条巨型断层带,一直延伸至缅甸、泰国境内。澜沧江流出中国国境后称“湄公河”,为缅甸、老挝和泰国的界河,经柬埔寨、越南南部入南海。江水全长5000公里,落差达5000多米,兼具寒带、亚热带与热带气候,也就只有在这种特殊的地理构造条件下才孕育出了“蓝月亮谷”虚空。   湛蓝色的天空中翱翔着一只喜马拉雅秃鹫,从万米高空径直俯冲下来,在有良等人的头顶上盘旋,嘴里发出了一声悠长的鸣叫。   “哈哈”江畔一株高大的杜鹃树上红色身影一闪,扎西老喇嘛纵身跃下,站在了有良的身前。他的两道白眉高高的翘起,“小兄弟来去如此匆忙,可曾见到谷中神医?”   有良摇了摇头:“寒生自从半年多以前出谷后,便一直杳无音讯,俺这就准备去香港找他。”   扎西老喇嘛看起来有些失望,口中说道:“老衲见到有几个陌生人去了塔巴林寺,其中还有一名官府衙役,于是就守在这儿,以防有人擅闯蓝月亮谷。”   有良闻言吃了一惊,秋波前辈还在寺中,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官府衙役,也就是警察了。”邢书记与可儿面面相觑。   “大师,那么告辞了,俺得赶紧过去看看。”有良打了个招呼,然后匆匆离去。   清晨的阳光映照着塔巴林寺,屋顶的仰月宝珠反射着耀眼的金光,林间弥散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山门口,红衣女尼们正在打扫庭院,忽见四名陌生人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   久违了,塔巴林寺徐华声望着寺门,不由得心生感慨。两年前,自己还是那位腰缠万贯身份显赫的费叔,乘着军用S-70黑鹰直升机从天而降,如今却如同丧家之犬般的躲在这名小警察的躯壳里,真是莫大的讽刺啊。哼,这一切,都是拜有良这个臭小子所赐。   在腾冲汽车站发现他和小建等人买了前往中甸的汽车票,便立刻意识到他们是奔着蓝月亮谷而来的,而塔巴林寺则是入谷的必经之路,所以这里肯定能够发现一些线索。   “请问各位施主是来烧香礼佛的么?”一位红衣女尼上前打量着身着警服的徐华声,双掌合十问道。   “我是公安部的,”徐华声手里晃了晃工作证,说道,“要见你们的住持明月.邬波驮那。”   “施主请随贫尼而来。”红衣女尼引领他们来到了大殿前。   殿中檀香袅袅,塔巴林寺住持明月.邬波驮那正在打坐诵经,另一只蒲团上则趺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中年女人,从背影上来看,身形窈窕,清丽脱俗,应该是位美女。   红衣女尼上前附耳通报,明月站起身来,目光望向了门口。   “虚风道长”她惊讶的说道。   “呵呵,明月住持,多年不见,一向可好?”虚风寒暄了两句。   “这三位是”   “这位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徐华声同志,这是日本国昆虫学家鬼爪先生。”虚风介绍说。   “老衲昆明西山太华寺无欲。”老和尚自报家门,心想这么偏僻的小寺庙里,竟然有如此漂亮的女住持,若是苗疆女巫们都长成这般模样,自己也就不会憎恨她们了。   “明月住持,我们是警方查案来的,这几日可曾见到一个断臂残眼的年轻人来过寺里。”徐华声开门见山的说道,目光直视,观察着她的反应。   “贫尼不曾见过。”明月答道,神情自然。   “他的名字叫有良,身边还带着一个容貌漂亮的小女孩儿。”徐华声进一步的试探。   “有良?”此刻,明月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这一点没能逃过徐华声锐利的目光。   “你认得此人?”徐华声紧盯着不放,随即又补上了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请如实的告知警方。”   明月无奈的只好说道:“贫尼两年前曾经见过有良,此后便再也没来过塔巴林寺。”   “明月住持,希望你要全力配合警方的案件调查工作”徐华声继续施加压力,这些高原偏远地区的出家人大都没见过世面,内心惧怕官府,很容易说真话。绝不像内地那些寺观里的和尚老道,个个老奸巨猾,八杠子都压不出个屁来。   “请问施主,有良到底犯有什么罪过?”明月反问道。   “嗯,”徐华声随口一说,“主要是拐骗幼女。”   虚风道长闻言实在忍不住了,于是上前严肃的训斥道:“徐警官,作为一名公安干警,绝不可以胡乱编织罪名,无中生有的加以诬陷。你只是来寻找失踪孩子的,而有良与小建以及首长和东东原本就很熟,何有‘拐骗’一说?”   明月此刻也看明白了,这位京城来的徐警官说话连蒙带唬的,绝非是什么善男信女,根本没有必要与其纠缠。于是开口吩咐红衣女尼:“送几位施主出寺。”冷冰冰的下了逐客令,随即转身入殿,不再理睬他们了。   费叔一下子急了,也顾不上自己其实是顶着徐华声的身份,嗓子眼儿里呼噜两声,伸手自腰间掏出手铐,高声喝道:“呼噜噜,明月住持,拒绝配合警方查案,就只有带走你了。”   聚集在门廊下的女尼们见状都围拢了上来,执事女尼萍儿看事情不妙,于是跑到殿前敲响了铜钟。   “当当”古老苍凉的钟声蓦地响起,在塔巴林寺上空久久的回荡着。   正在后院劈柴的猿木听到急促的钟声,知道前面出了事情,于是拎着大板斧健步如飞的朝着大殿奔去,身后跟着一帮小猕猴。   徐华声闻见钟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一个浑身金毛穿肥大裤衩如猩猩模样的家伙,手里操着一柄铮亮的大板斧,正气势汹汹的奔了过来。   “拉玛古猿!”鬼爪惊讶的叫了起来。据文献记载,400多万年以前,横断山脉生活着一种“智人”,名“拉玛古猿”,是早已经灭绝的人类近亲。当年支那战争的时候,日本陆军本部曾经派遣过一支特别小分队,专门到中缅交界横断山脉的原始密林中寻找古猿的踪迹,后来全队都莫名其妙的失去了音讯,再也没有回来。   费叔心里清楚的记得,这头“大猩猩”的性情异常暴烈和凶残,曾经带着一群猕猴把茅大的铁公鸡撕碎并生吞吃掉了。   想到这儿,徐华声不得不自卫拔出了手枪,对准了猿木。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65章 蒲团上的女人   虚风道长诧异的瞅着徐华声,感觉到他的性情突然间起了变化,嗓子里发出的声音也很是怪异。而且自他入寺伊始,便直接讲明要见明月.邬波驮那,好像事先就已经知道这所偏僻的寺院住持是何人了,难道其以前来过这里?   “徐警官,切不可随意使用武器。”虚风出言喝止。   猿木也并未一上来就大砍大杀,只是手握板斧虎视眈眈的盯着徐华声,一旦发现其有对明月不利的举动时,才会发飙攻击。这也是多年来在寺院受到佛法熏陶,野性逐渐消褪之故,而身后的猕猴们则挤眉弄眼的,想要跃跃欲试。   鬼爪惊喜的望着猿木,上前仔细的打量着牠,口中喃喃说道:“果然是绝世拉玛古猿,脑容量四百五十毫升左右,头骨没有矢状脊,眼眶相隔较宽,能够双足直立行走,甚至还可以使用工具。哦,还是个雄性的,难怪身形如此高大。昭和十七年春,蜘手少佐带领第五师团的一支小分队前往怒江峡谷捕捉拉玛古猿,最后全部都失踪了,至今成为帝国军部的一桩无头迷案。”   “你这老头,滚开!”猿木晃动着手中的板斧,厉声喝道。   鬼爪闻言更加的兴奋了,两只手掌激动的直搓,口中惊呼起来:“啊竟然能通人言!这说明古猿的大脑已经进化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明月淡淡说道:“猿木,退下。”   猿木愤怒的眼神儿瞬间柔和下来,充满了拳拳爱意,温顺的向后退了几步,杀气逐渐收敛。   “哦,牠叫‘袁木’,竟然和中国政府发言人的名字一样。”鬼爪饶有兴致的端详着这头罕有的类人猿,中原地大物博,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绝非狭小的日本列岛可比。   徐华声此时也已经冷静了下来,缓缓垂下了枪口:“明月住持,寺庙虽是方外之地,但只要是在中国境内,就有义务配合警方的调查取证工作。”   “那也不一定,”这时大殿外有人朗声说道,“这要看警方的办案程序是否有瑕疵,是否违反《刑事诉讼法》的有关规定。如果是某些人威逼利诱,刑讯逼供,贪赃枉法,甚至劫财劫色,那么公民就可以严辞加以拒绝。”   “相公,你说得太好了,大清律例中就有专门惩治衙门恶吏的条款,按律当斩。”随后传来嗲声嗲气的女人声音。   徐华声抬眼望去,看到邢书记同可儿正大踏步的来到了跟前。   怎么又是那个自命不凡的讨厌鬼?费叔一见邢书记就头疼,此人嘴里大道理一套套的,跟其完全就扯不清。   虚风道长也是一愣,邢书记与可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原来是个刚刚进入公安队伍的年轻小警察嘛,俗话说‘嘴巴无毛,说话不牢’,本书记在严打时期亲自抓公安工作,见到过许多这样的年轻后生,后来犯错误的就不少嘛。”邢书记上前打量着徐华声,感觉到有些面熟,但仍旧是语重心长给予严肃的批评。   “相公,这个不是僰王山上的那个老和尚么?”可儿瞥见了无欲老僧,悄悄的拽了下邢书记的衣襟。   “嗯,无欲大师,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邢书记同老和尚打了个招呼,随即冲着虚风道长一笑。   虚风颌首,微微点了下头。   此刻,徐华声感觉到事情弄得越来越乱,必须要快刀斩乱麻才行,否则有邢书记在这儿搅局,只能会越发的棘手了。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蒲团上那位背着身子一言不发的女人,方才大殿内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她竟然恍若不觉般,这种定力绝非普通人所能具有的。   “你是什么人?”他冲其背影大声说道。   那女人没有搭理他,身子依旧是纹丝不动,这更加重了徐华声的怀疑。   “喂,说你呢。”徐华声的音调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那女人冷冰冰的答道:“与你何干?”   听声音似乎有点耳熟,费叔心里面寻思着。   “寂静师太,既然这些人打扰了前辈的清修,那就不如暂且先回禅房吧。”明月住持恭敬的对那女人说道。   “也好。”女人点点头,站起身来。   徐华声把目光急切的投向了无欲老僧。   “呵呵,既然同为佛门中人,老衲这厢有礼了。”无欲老僧侧身上前,口中笑着说道。   “哼,无欲老和尚,如今竟然连佛号都不诵了,何故耶?”女人缓缓转过身来。   瞬间,众人但觉眼前一亮,俱自目瞪口呆,莫不是九天仙女下凡了么?否则尘世间怎会有这般美貌之人   随着秋波阵阵袭来,大殿内所有的男人,包括老和尚、鬼爪、邢书记甚至虚风道长在内,无不感到口干舌燥,面红耳赤。   徐华声持枪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宽大的警服裤裆渐渐隆起,喉咙里“呼噜噜”的在喘息。   “秋波老妪”无欲老僧不禁愕然惊呼了一声。   “相公,真的是秋波前辈呢,”可儿惊喜的叫了起来,随即分开众人跑到其跟前,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前辈,你的脸治好啦。”   “可儿姑娘还是这么的天真可爱。”秋波老妪微笑着说道。   鬼爪摇头叹息着:“中华人杰地灵,竟然孕育出了如此完美的雌性”   就在这时,一个断臂残眼的年轻人走进了大殿之中,脚边跟着一只肥胖的大黑猫。   秋波老妪微笑的注视着他。   自敦煌分手后,她按照有良的吩咐独自一人来到了塔巴林寺,隐匿于寺中专心炼制裸人花汁符箓,同时等待着有良的到来,好一同进入蓝月亮谷虚空。   “徐警官,你不是要找‘拐骗幼女’的有良么,喏,他来了。”虚风不无调侃的说道。   坏了,费叔心里一凉,于是脑筋急速的转弯儿,上前一步按照江湖礼节拱手说道:“徐华声参见魇使令。”   众人疑惑的目光望向了有良,“魇使令”是什么意思?大家俱是一头雾水。   费叔这一招“金蝉脱壳”瞬间便把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有良的身上,令其有苦难言,可谓是高明之至。   大殿内一阵沉默,空气仿佛凝滞了似的。   “相公,何为‘魇使令’?是朝廷的钦差么?”可儿最先打破了沉寂,怯生生的问,既然警方的捕快都要躬身低头行礼,那就应该是颇有来头的。   “可儿,”邢书记解释道,“钦差大臣是过去皇帝派出官员巡视地方的一种称谓,是封建社会的产物,在当今的社会主义中国早已经不存在了。本书记以为,‘魇使令’应该是江湖帮派内部的一种高级职称。”   “还是相公学富五车,通古博今,可儿受教了。”可儿闻言敬佩不已。   其实当塔巴林寺的钟声急促响起时,有良便意识到出事了,于是抢先一步入寺藏身于殿外。当情况未明之际,自己隐匿于暗处伺机而动,此乃多年的江湖经验使然。   “徐警官,什么‘魇使令’?你认错人了吧?”有良蓦地把面孔一板,独眼逼视着徐华声,装起了糊涂。同时悄悄的睁开阴眼,但见其深棕色的双瞳十分清澈,并无任何的异常。   有良把球又踢了回去,在众人眼里,这位年轻的警官可能是认错人了。而费叔心里却明白的很,“魇使令”在魇道之中乃是机密之事,怎可当众泄露呢?不过那是徐华声警官的事儿,我费叔才不管那么多呢。但是,万一惹怒了这个臭小子也不值得,自己可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哈哈”他尴尬的一笑,立即改口说,“一定是高原反应,海拔一高,血压就不正常,视物也有些模糊了,不好意思哈。”   “徐警官,认错人是常有的事儿,”虚风道长在一旁冷冷说着,“但他确实就是你要寻找的有良,这点并没错啊。”   众人的目光重又回到了徐华声的身上。   徐华声咳嗽一下,目光望着有良,语气严肃的说道:“公安部刑侦局张局长这次派我来,主要是寻找首长离家出走的外孙女黄小建。据腾冲汽车站检票员所提供的信息,确实见到有一位断臂残眼的年轻人带着京城口音的漂亮女孩儿,一同登上了前往迪庆州中甸的长途客车。因此,我和虚风同志便匆匆的追踪过来了。”哼,牛鼻子老道,你也甭想着置身事外。   有良淡淡一笑:“没错,小建是和俺在一起。”   徐华声闻言一愣,没想到有良会这么容易的就承认了。   “她在哪儿?警方要将其立即护送返回京城。”徐华声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马上就能见到小建了,如果狗牙还有画轴都在其手中   “就在俺的背囊里,她若是能跟你回家去当然是最好了。”有良平静的说道,心想最好他能把小建带走,自己要前往香港办事儿,这小丫头在身边多有不便。   背囊?费叔心中又是一阵激动,但随即忐忑不安起来。   小建在背囊中的画轴里面,但要从有良手里取回画轴难度可就大了,不管如何,要先找到小建再说。   徐华声假装打量着有良身后那只带有熊猫图案的背囊,嘴里疑惑的说道:“别开玩笑了,小小的背囊怎么能装进一个大活人呢?”   有良淡淡一笑,伸手从背囊里取出那卷画轴,铺在大殿的地上缓缓展开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66章 禁制   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清凉的月光撒在浩瀚的戈壁滩上,可以瞧见沙丘中横躺着一排尸首,旁边站立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焦急的举头仰望着。   “小建”徐华声盯着其中的一个熟悉身影,禁不住的脱口而出。   人们惊奇的围拢过来,画里面竟然有活人,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有良无声的冷笑着,突然独臂探出揪住了徐华声,未待其反应过来便一同扎进了画中,转瞬便消失了。   蓦地,有良拽着徐华声现身在了黄沙丘上,令大殿里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你”徐华声站稳脚跟,口中愕然道。   有良并未理睬他,转身对小建说道:“徐警官是受首长委托来专门接你回家的,现在可以跟着他一同返回京城了。”   “才不回家呢,我要跟有良哥做伴儿去闯荡江湖。”小建嘴巴一撅,便断然拒绝了。   “黄小建,你母亲和外公由于过度的思念你,现在都已经病倒了,马上跟我回家吧。”徐华声想着以亲情来打动这个任性的小丫头。   “我不嘛”小建心里早已经有了主意,等从画里出去后,无非给家中打个电话报下平安也就得了,好不容易逃离家门和有良哥在一起,岂能轻易的离开?   有良淡淡一笑,说:“你俩先好好的商量一下,然后再做决定。”说罢,冲着党大师点点头,然后带着他扎进沙丘中,回到了塔巴林寺的大殿之上。   蓦地见到大殿内外有老僧以及众多的红衣女尼,党大师赶紧转着圈连连拱手:“诸位好,中国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党大师有礼了。”   此刻,无欲老僧趁人不备,慢慢的向后退去,这幅画轴里内藏乾坤,神鬼莫测,仙圣子以及玄机子、玄真子就被困其中,自己可不想重蹈覆辙。   “无欲老和尚,”有良喊住了他,“你不是一直在觊觎张道陵的画轴么?现在机会来了,请入画一游如何?”   无欲老僧闻言心中大骇,心念一转,拔腿就跑。   那知刚刚纵身跃起,便被一只纤纤玉手瞬间薅住了他的后颈,拇指压在其大椎穴上,令其动弹不得。   身后传来秋波老妪冷冰冰的声音:“有良的话难道你没听见么?”   老和尚的督脉要穴被制,便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陪着笑脸说道:“有良,老衲早就对画轴不感兴趣了,还望高抬贵手”   有良也不说话,上前便抓住无欲老僧的手腕,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他就一头扎进了画中。这个老和尚总是到处煽风点火,给自己制造了无数的麻烦,得把他关进《敦煌夜魇图》里吃点苦头才行。   鬼爪在一旁目睹着这些,不由得心中暗自吃惊,这个独臂残眼的年轻人竟然能够自由出入画轴,不知其用的是什么功夫?若不是来到中原亲眼所见,简直连想都想不到。嗯,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能够进入张道陵的虚空里见识一番,即便这次前来中原寻觅不到《弥生遗书》残卷,也不枉此行了。   意念动处,但见其身子微微一晃便消失了,一道暗影贴在了无欲老僧的后背上,神不知鬼不觉的跟着一同进入了《敦煌夜魇图》中   有良抓着无欲老僧进入到了画中,然后便松开了手,口中揶揄说道:“老和尚,这里的景致有些单调,而且永远都是黑夜。自从褒姒道开始,你就背地里到处挑拨,唆使江湖人士前来抢夺《敦煌夜魇图》,更是在岭南盐田渔村处心积虑的调包偷走了画轴。如今,你已身在画中,这回总该满意了吧?”   无欲老僧闻言沉默不语,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此刻,他正面与有良想对着,因此后背上的那道阴影谁都没有注意到。   “小建,”有良扭头问道,“你和徐警官商量好了么?”   徐华声抢先插话:“还未达成一致的意见,因此我准备暂且留在画里,进一步的做小建的思想工作,她是首长家的千金小姐,总不能强人所难嘛。”   有良略感诧异,于是眉毛皱起,目光望向了小建,询问道:“你也想先留在画中么?”   小建点点头,面上似有难言之隐,嘴里支支吾吾的说着:“我还是想在画轴里呆上一阵子”   “好吧,”师父黄建国的这个女儿自幼便给宠坏了,实在是任性的很。此刻,有良也很无奈,他的目光扫视了下周围,开口问道,“阿呵人呢,怎么不见了?”   “恩公,那个女人说是要去古城遗址里面转转。”坐在沙丘上,怀抱着纷儿尸首的冉合有气无力的说着。   有良见状叹息不已,这个远征军老兵用情至深,实在令人唏嘘。   “小建,你可想好了,暂时要留在画中是么?”有良再次问道。   “是。”小建点点头。   “那好吧,”有良严厉的目光盯着徐华声和无欲老僧,口中恶狠狠的威胁说道,“你们若是谁敢对小建有不利的举动,俺就要他一辈子呆在画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罢,纵身跃起,一头扎进了黄沙之中。   回到大殿上,有良随即卷起了画轴,塞进身后的背囊。   “有良,徐警官呢?”虚风道长诧异的问道。   “他与小建还在沟通,这孩子就是死活不愿意回家。”有良苦笑着摇了摇头。   “徐警官此人身上有诸多疑点,不得不多加提防才是。”虚风忧心忡忡的说道。   “嗯,俺晓得,所以才将其扣押在画中,以免干扰香港之行。”有良点点头,他其实也并未曾就真的想放徐华声出来,此人与张局长同为大魇的手下,在最后的决战到来之前,需要先翦除其党羽。   “方才你带无欲老僧入画的时候,鬼爪先生突然不见了”虚风若有所思的说着,他并没有实言相告,鬼爪其实是东瀛的魔花螳螂。   魔花螳螂乃是自然界中最善于伪装的昆虫,它能模仿各种艳丽的鲜花,人类的目力根本就识别不出来,而中华大刀螂则完全不具备此类能力。鬼爪是东瀛唯一的修炼得道的魔花螳螂,其诡异神奇的功夫还远不为人所知,因此虚风道长也不甚了了,没能留意道老和尚后背的阴影。   “鬼爪先生是日本昆虫学家么?”有良问。   “应该是吧。”虚风含糊其辞的应了声,若是自己的大刀螂身份被揭穿,那将会是何等的尴尬。   徐华声被有良拽入《敦煌夜魇图》中,费叔终于看见已分别了数月的徒弟,心中一阵窃喜。   “小建,你还认得我么?”徐华声待有良带走党大师后,赶紧将她拉过一边,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   小建摇摇头,根本对其就不屑一顾。   “呼噜噜”费叔嗓子眼儿里发出了熟悉的咕噜声。   小建惊愕的瞅着他,一脸的茫然。   徐华声随即把面孔一板,故作生气道:“你不认师父了么?哼,‘尸蛊术’都还没学全,以为自己腰里缠着个点点就了不起了?”   “你说什么!”小建闻言大吃一惊。   “我是费叔。”徐华声悄声道。   “你”   “嘘”徐华声手指置于唇上,示意她小声点,别被别人听了去。   小建怔怔的看着他,目光中满是迷惑不解。   时间紧迫,有良随时都会下来,必须先要稳住小建,只要设法能使两人留在虚空里就行,费叔的脑筋快速转动着。   “我师父早已经死了,就是被你这坏警官枪杀的”小建缓过神儿来,怒气冲冲的说道。   哼,还算是有点良心,费叔心中一边想着,口中匆匆的解释说:“你错了,师父现已经学成了‘破瓦大法’,在马家沟夺了徐警官的舍,然后一直到处寻找你,想要把‘尸蛊术’尽数加以传授。想想看,咱俩暂时先留在虚空里,把结界中的尸虫带出去,那时候,徒儿黄小建该有多风光啊”   小建此刻才慢慢终于相信了,费叔原来并没有死,眼前的这位徐警官就是师父夺舍的躯壳。但是,她随即想到了狗牙,那可是沙丘怪人从师父嘴里硬生生给掰下来的,师父会不会因此而怨恨自己呢   费叔看出了小建犹豫迟疑的神情,于是赶紧说:“月牙泉鸣沙山上的那个沙丘怪人掰掉了师父嘴里的那枚大洛莫狗牙,师父从未怪过你。若不是徒儿聪明机智,以狗牙刺破犬伏师设置的沙穴逃入古井虚空,恐怕早就被犬伏师吸光了鲜血,咱们师徒哪里还能再见面呢?”   “师父,你真的不怪我么?”小建怯生生的认真问道。   “呵呵,当然喽,师父就你这么一个唯一的徒弟,还等着小建来继承‘尸蛊术’和‘破瓦大法’的衣钵呢。”费叔无比亲切的说。   小建仔细的打量端详着徐华声,嘴里不由得啧啧赞道:“师父,原来张道陵的‘破瓦大法’这么神奇啊。”   “嗯,你要学的东西还不少呢。”费叔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心里明白这小丫头已经再次被自己收服了。   所以,当有良送无欲老僧入画时,小建明确向其表达了自己暂且留在虚空里的意愿。费叔在一旁留意着有良的神色,看来他并未产生丝毫的疑心,总算蒙混过关了。   哼,想和我费叔斗智玩心眼儿,你还嫩了点,呼噜噜   最后,画中除了七具尸首以及因悲痛而麻木的冉合外,就剩下了无欲老和尚、费叔和小建,以及那个去到古城遗址里转转的阿呵。   鬼爪此刻已经脱离了无欲老和尚的后背,不远处的月光下,黄沙丘的斜坡上,静静的躺着一道怪诞的六足阴影。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67章 六足阴影   夜空里,一望无际的浩瀚戈壁滩,四下里一片死寂。   无欲老僧仰天望月长叹了一声,幽幽说道:“老衲最终还是被关进了画轴,唉,此乃天意啊,也不知仙圣子他们如今在哪里?是死是活”   “徐警官,老衲要去寻访故人,咱们后会有期。”老和尚单掌合十,然后转身朝着古城遗址的方向走去。   徐华声淡淡一笑,这老和尚原本是一位得道高僧,自幼皈依长伴青灯古佛,可到了晚年竟然还是抵受不住尘世间的宝物诱惑,为了得到“鬼壶”而最终身败名裂。还不如我费叔,原本就是一头出身卑贱的小猪,数百年的刻苦修炼终于得道,而且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只可惜有良这臭小子毁去了自己的道行,“鸡舍计划”也就随之泡汤了,但自己屡败屡战,这次将要释放虚空结界中的数万尸虫大军,到尘世间去兴风作浪。当然最好是要它们夺舍京城里的那些高官显贵,哼,中国的政局最后依然还是掌握在费叔的手里。   “师父,你在想什么?这么兴高采烈的样子。”小建诧异的看着他,疑问道。   “嗯,没什么,”徐华声没有回答她,而是手指向了莫高窟,“我们现在去结界,看看那些尸虫怎么样了。”   小建无奈,只得悻悻的跟在了他的身后朝着莫高窟走去,戈壁滩上留下两行清晰的脚印。   沙丘背面的那道六足阴影也随即移动起来,尸虫鬼爪闻言心中一动,难道张道陵的虚空里隐藏着与《弥生残卷》相关的秘密?   他发现,自己所修炼的尘世间武功与内力都已经被禁制住了,然而作为魔花螳螂的昆虫匿形本能却仍可以保留,也不知是何原故?   徐华声和小建在前面走,六足阴影在沙丘上缓缓的尾随着,两人谁都未曾留意到身后的这一诡异现象。   鬼爪悄无声息的跟着他俩一直来到了莫高窟第十七洞窟。   “小建,把狗牙交还给师父。”徐华声伸出手平静的说道,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小建慢吞吞的从贴身衣袋内掏出那枚大洛莫狗牙,极不情愿的递到了师父手上。   费叔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冷笑,这小丫头也存有私心,不过历朝历代的后宫嫔妃,哪个还不都是成天在勾心斗角耍心眼儿。   “搂紧师父的腰。”费叔站在石龛前,嘴里严肃的吩咐说道。   小建从后面抱住徐华声,撅起了小嘴儿,满脸的不高兴,狗牙又落回到了师父的手里,看是再也要不回来了。   费叔双臂前伸,手中攥着狗牙,尖齿向外用力的撞向了石龛   鬼爪惊讶的发现,徐警官的手臂、脑袋和身子逐渐的陷入到了石龛里,紧接着是小建的身体也随之没入。   事不宜迟,六足阴影蓦地竖立起,悄无声息贴在了小建的后背上,一同被拽入了石龛之中。   越过结界之门,里面是一间相同的石窟,唯有不一样的是墙壁下端坐着一尊老和尚的石雕像。   鬼爪悄悄落下,六足阴影依旧不动声色的尾随在后面,想看看这师徒俩究竟在搞什么鬼。   出了莫高窟后前面廓然开朗,但见天空中阳光明媚,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无数的尸虫正在黄沙丘上打闹嬉戏。巨型虾蟆在一蹦蹦的跳跃着,半空里飞翔着的一团团如菜籽般的黑色羌虫,一头身形巨大的黄伏虫俯卧在土坡上打着瞌睡   此情此景,令鬼爪大跌眼镜,原来这就是中国道家所称的“三尸九虫”啊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黄伏虫蓦地警觉起来,猛然间转过身,目光恶狠狠的盯着走进前来的徐华声。   “呵呵,黄伏虫,我不过是换了个皮囊,难道就认不出了么?”费叔笑着亮出了手中的狗牙。   黄伏虫见到狗牙立即前腿跪倒,然后温顺的低下了脑袋,目光中充满了恭敬之色。   “黄伏虫,现在先检阅一下尸虫大军,然后等着‘尸蛊术’加上‘破瓦大法’,让你们到尘世间去快活快活,哈哈哈”费叔踌躇满志,放声大笑了一阵子,随即伸腿跨上了黄伏虫的后背,得意洋洋一拍其脑袋,骑着牠朝戈壁滩中而去。   小建站在莫高窟下,沮丧的望着费叔远去的背影,心里面不是个滋味儿。大洛莫的狗牙乃是一种信物,就如同江湖帮派的掌门令牌一样,黄伏虫认牙不认人。   “没有了狗牙,也就不好玩了”小建口中喃喃自语着。   “‘尸蛊术’也是一样的啊。”身后有人说道。   小建闻言叹了口气:“唉,‘尸蛊术’我还只学了一半”猛然间,蓦地打了个激灵儿,这是谁在说话?   她慢慢的转过身来,目光四下里望去,周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顿觉诧异:“奇怪了,难道方才是幻觉?”   “不是幻觉,是老夫在同你说话。”那声音又出现了,听的是真真切切。   “哦,我想起来了,你一定是梦里的那位洪辨和尚,对么?”小建拍着小手,终于想通领悟了。   “什么‘红辩绿辨’的,老夫根本不认得。”那声音嘿嘿说道,这回小建听清了,确实口音与梦中的洪辩和尚不一样,而且也没有那么古朴。   “你是谁,怎么瞧不见人呢?”小建怯生生的问。   “你往地下看,老夫就是那道影子。”   小建定睛细瞧,自己面前不远处的沙地上果然有一道六足阴影,抬头望了望四周,旁边并没有任何物体遮挡。   她心里迷惑不解,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影子怎么会说话呢?”   “呵呵,老夫名叫‘鬼爪’,小姑娘,方才听你提到了‘尸蛊术’,那是《弥生残卷》里面的驭虫术功法吧?”那阴影继续说着。   “什么《弥生残卷》?我从未听说过呀。”小建诧异道。   “哦,”鬼爪解释说,“两千多年前,秦始皇派徐福东渡寻找长生不老之术。他随身携带着一本残缺的古书简,里面记载着远古时期先民的‘听虫之术’,在日本列岛称之为《弥生遗书》。该书残缺的部分,就叫做《弥生残卷》,中国自东汉以来便已经失传,据说残卷里面的驭虫术极为高深莫测,是专门驾驭尸虫的。”   “‘尸蛊术’不就是控制尸虫的么?”小建脱口而出。   “也许是中原与东瀛的叫法不同,”鬼爪沉吟片刻,说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黄小建。”小建回答,心里想这个名叫“鬼爪”的影子讲起话来倒是挺和善的,不像是坏人。   “好,黄小建,咱们做个交易如何?你说出‘尸蛊术’的秘密,老夫替你偷回那枚狗牙,不知可否愿意?”鬼爪语气诚恳的说道。   小建闻言,半晌沉默不语。   “怎么样?”鬼爪催促道。   “可是我才记住了一半的‘尸蛊术’,还有最后的那部分,师父一直还没教呢。”小建只好实话实说了。   “那不要紧,你只要设法让师父念诵一遍后面的那部分就可以了,老夫融会贯通也只是分分钟的事儿。”鬼爪满不在乎的说道。   “嗯”小建脑筋一转,也得想法子借此给自己多捞点好处,于是假装难以启齿,嘴里面支支吾吾,“不过嘛,得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鬼爪问。   “你必须把后面的那部分‘尸蛊术’保证教会我才行。”小建说道。   “这完全没有问题,反正日后你在中原,老夫回东瀛,咱俩互不相干也就是了。”鬼爪呵呵笑道。   “成交。”小建松了一口气,这个鬼爪是个影子,去偷师父手里的狗牙应该很容易的,而且会神不知鬼不觉,谁都怀疑不到自己的头上。反正“尸蛊术”多一个人知道也没啥大不了的,自己能够学会就行了,总之,这是一次难得的机遇,无论如何都要赌上一把。   “小姑娘,现在可以把你所知的那部分‘尸蛊术’告诉老夫了吧?”鬼爪的阴影明显激动得有些发颤,中原此行的收获实在是大大出乎意料,简直是神助也。   “那好吧,”小建一面回忆着,口中缓缓的诵念道,“尸者,夷也。蛊者,虫也。夫尸虫者,阿呵、作子、季细,是为三尸。伏、回、白、肉、肺、胃、鬲、赤、羌是为九虫。世人恐蛊,黄老欲除之而后快。僰人好蛊,却不知其所以然。吾,大洛莫是也,将赴蜀地之约,自知不归,今将尸蛊秘术以汉文镌于石壁,以待僰族后人有缘破界传之”   鬼爪屏息静气的默默听着,直至小姑娘念叨完许久,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呜呜呜”鬼爪竟然喜不自禁的失声呜咽了起来。   “鬼爪,你怎么了?”小建诧异的望着地上微微抽搐着的影子,关切的问道。   “简直是太神奇了!老夫在东瀛苦心孤诣的钻研了数百年,自诩驾驭所有的虫类都得心应手,可唯独对‘尸虫’却束手无策。今天小姑娘不过寥寥数百言,可尽释心头之惑啊。”鬼爪长叹一声,怅然不已。   “你只听了一遍,就都记住了?”小建满脸的钦佩之色,心想自己要是有这么聪明就好了。殊不知,那可是鬼爪集数百年的刻苦钻研修炼而达到的层次,自然会水到渠成,一点就通了。   此刻,徐华声正骑着黄伏虫检阅完尸虫大军返回来,看其春风满面,一脸自得的样子,似乎余兴未减。   “小姑娘,老夫现在就要隐身到你的后背上去,这样便就能听到老夫的耳语之声,但注意不要背对着你的师父,以免被其察觉,明白么?”鬼爪匆匆说道,然后地上的六足阴影悄然竖起,如影随形般的紧紧贴在了小建的身后,若是不留意还真难以发现。   “师父,尸虫们都还好吧?”小建换上一副笑脸迎上前去,嘴里殷勤的询问着。   “它们的身体状况很不错,精神状态也十分饱满,难得的是不忘初心,千百年来就等着大洛莫的一声令下,哈哈哈”费叔十分的满意,从黄伏虫身上一跃而下,口中呵呵笑道。   “师父,什么时候教我后面的‘尸蛊术’嘛?”小建嗲声嗲气的说着,又使出了大小姐惯用的技俩。   “呵呵,这个急什么?等以后有时间再说吧。”费叔淡淡答道,似乎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68章 灭迹   小建见费叔如此说,眼眶中一下子涌上了泪水,内心深处感到无比的委屈和沮丧。   “哭”耳中突然传来了鬼爪的声音。   “呜呜呜”不用人说,她早已经抑制不住了,于是咧开嘴巴,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哇哇”哭出声来了。   费叔诧异的望着她:“你怎么了?”   小建扭过头去未加理睬,仍旧兀自伤心的哭泣着。   “哭也没用,”费叔面色一板,冷冷的说道,“‘尸蛊术’后面的部分极其深奥,以你目前的资质,绝非一蹴而就能弄懂的,等师父腾出手来以后再慢慢的教你。”   “不嘛,现在就要学,”小建极力分辩着,“师父以前可是夸我聪明的,哪管你先念一遍听听也是好的呀。”   费叔好言相劝道:“小建,现在先跟我到古城遗址,把那些裸人花汁运到莫高窟里藏起来,回头再教你好不好?”   小建止住了哭泣,心想只要答应教就行,也不在乎早点迟点了。于是抬起袖子抹干了眼角的泪水,跟着他走进了古城门,来到那座镌刻着张道陵“破瓦大法”的青石碑前。   “咦,怎么少了一瓶?”费叔蓦地惊呼了一声。   原本撂在须弥座上盛有裸人花汁的七只石瓶只剩下了六只   费叔扭过头来,目光狐疑的盯着小建,口中缓缓问道:“乖徒儿,是你拿去了么?”   小建赶紧摇头:“我才没拿呢。”   “奇怪了,虚空里面的结界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啊”费叔疑惑的望着她,“小建,如果是你拿了就要承认,现在能进入虚空的只有有良和大洛莫的狗牙,而且可能连有良都还不知道第十七窟内还藏着结界。”   “我说没拿就没拿,不信算了。”小建的犟脾气上来了,高声尖叫道。   “好了,好了,师父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费叔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开口吩咐说,“去把那六个石瓶都搬下来,我们要把它们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费叔心下寻思着,也许小建真的没有偷拿裸人花汁,虚空里并未发现仙圣子那三个道士的踪迹,可能已经被有良放出去了。他们是知道第十七窟内有结界之门的,或许告知了有良不好,有良若是进来结界,就会发现青石碑上的“破瓦大法”和裸人花汁,少掉的那只石瓶很有可能就是他拿走的。在塔巴林寺大殿上,曾见到秋波老妪的半张丑脸已经治愈,说不定就是裸人花汁的作用呢。   若是这样,有良肯定已经见到了青石碑上的功法   此刻,小建已经将六只石瓶全部搬下了须弥座,撂在费叔的脚下。   费叔眉头紧蹙在苦苦思索着,因此也未曾留意小建后背上的阴影。   “师父,都搬完了。”小建喘了口气说道。   费叔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的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师父,你要干嘛?”小建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   “闪开。”费叔说着抬起枪口对准了青石碑,“砰砰砰”一连开了好几枪。   震耳欲聋的枪声   小建的耳朵里“嗡嗡”直响,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儿呛得她连打了几个喷嚏。   “哗啦啦”青石碑上面先是破裂了几道细纹,然后缝隙越来越大,最后轰然一声坍塌下来,张道陵遗留了近两千年的“破瓦大法”刹那间荡然无存。   在虚空结界里,人类的武功法术都被禁制住了,而枪支属于机械,弹药更是化学反应,因而丝毫不受影响。张道陵当年竖起的这座青石碑只为记载功法而设,与自然界的石质不同,承受不住手枪弹头的巨大冲击力,瞬间便被摧毁了。   “师父,你这是”小建愕然的望着破碎的石碑。   “哈哈哈呼噜噜”费叔得意狂笑不已,“这下有良即便是想看,‘破瓦大法’也不复存在了。”   “这头可恶的猪”小建心里头忿忿不平的骂着。   “小建,我们现在搬走石瓶,找一处隐秘的洞窟先藏起来。”费叔说着弯腰将六只石瓶中的裸人花汁集中在了三个瓶内,晃了晃还多出来了一点花汁,他于是当仁不让的张嘴咕噜噜全都灌进了肚子里,连打了几个饱嗝,一口也没给小建留下。   他抱起两只石瓶,小建力气小,双手搂着一个石瓶,然后两人走出古城遗址,直奔莫高窟而去。   方才鬼爪在小建的后背上快速浏览了青石碑上的功法,虽然暂时还无法完全的理解,但已经一字不漏的全都记下了。在东瀛听说过“破瓦”与“夺舍”是中原藏密与道家极高深的道行,具体功法大都秘而不宣,想这张道陵身为一代天师,其留下来的秘笈必定是稀世之宝,自己回去以后再仔细的详加揣摩。   费叔在莫高窟的第五层端头石窟内寻到了一处隐秘的石龛,然后将这盛得满满的三只石瓶藏在了后面,从外面根本就发现不了。   “师父,现在可以教我‘尸蛊术’了吧?”小建抓紧机会央求道。   费叔诧异的望了她一眼:“记得你以前学东西可没这么积极呀,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人家点点玩腻了嘛,想每种尸虫都弄条来当宠物,多多益善。”小建嘻嘻说道。   费叔火辣辣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她,才数月未见,这小丫头竟然发育得越来越成熟了。她的双乳已然高高的耸起,身体深处向外散发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含苞待放,吐气如兰,令人难以把持。   费叔觉得浑身开始发热,警服裤裆也悄悄的隆起   “师父,你怎麽了?眼神儿好像冒火了似的”小建惊讶的瞅着他,不解的问道。   “你还记得当初拜师时候所讲过的话么?”费叔柔声说。   “什么话?”小建早都忘了,只是感觉到今天费叔有些异样。   “一切唯师父之命是从。”费叔微笑着。   小建点点头。   “乖徒儿,现在把衣服脱了,呼噜噜”费叔嗓子眼儿里咕噜一声,下意识的咽下了口涎水。   “师父,为什么要脱衣服?”小建后退两步,惊恐不安的问道,朦胧中,她已经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儿。   费叔嘿嘿一笑:“‘尸蛊术’后面的部分,必须师徒一对一的肌肤相亲,才能够得以顺利传授。”   “师父,那我不要学了”小建羞得面红耳赤,向后躲闪着。   费叔把面色一板,口中训斥道:“作为师父唯一的徒弟,就指望你继承‘尸蛊术’的衣钵,怎么能不学呢?快点把衣服都脱了,别不好意思,在结界之中,反正也没人知道。”   鬼爪此刻心里暗自好笑,这个徐警官竟然以此来要挟小姑娘就范,手段确实也太卑鄙龌龊了一些。不过这事儿于己无关,只要能得到完整的“尸蛊术”,小姑娘做出点牺牲也在所难免。   “机会难得,千万不要拒绝,让他一面肌肤相亲,一边念诵后面的功法。”鬼爪在小建的耳边匆匆说道。   徐华声这时取下头顶的大盖帽,松开上衣纽扣脱掉警服,然后去解裤腰带。哼,小建,我费叔与你在一张床上睡了那么久,夜夜都想着行男女之事,只可惜当时还是小猪的身子   小建虽然年龄尚幼,不知男女床第之事,但京城少女耳熏目染,见多识广。她一看徐华声在宽衣解带,就知道其不怀好意了,于是一步步的朝着洞窟口退去,准备撒腿逃跑。   费叔见状冷笑一声,无非霸王硬上弓,一个小姑娘在结界中还能跑到哪儿去呢?   小建刚要转身逃出洞窟,但是徐华声的动作更快,如恶狼般的猛扑上来将其一下子掀翻在地,然后骑在身上开始撕扯起她的衣服。   “不要反抗”鬼爪在小建耳边告诫道。   小建的辫子松脱了,披头散发的竭力挣扎着,无奈徐华声蛮力极大,弱小的她根本就挣脱不了。   她的上衣纽扣被强行拽开了,露出了少女雪白细嫩的肌肤,“呼噜噜”费叔的喉咙里发出公猪般愉悦的吼叫声,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了下去   “呜嗨嘶咪哒”小建声嘶力竭的喊着。   点点奋力从她的腰间挣脱出来,狠狠一口咬在了徐华声的裤裆上,若不是有布料结实的警裤相隔,恐怕会将翘起的阳具龟头咬掉。   费叔大怒,口中默念巫咒一把攥住点点用力的甩出,大蛔虫倒撞在了石窟壁上,一下子晕了过去。   此刻的徐华声双眼通红,嘴里喘着粗气,炙热的双手拽开小建的裤腰带,顺势向里面摸去   就在这时,小建的头顶囟门处突然升腾起一团浓郁的黑气,径直钻进了徐华声的鼻孔和嘴巴里,耳边传来一阵痛苦幽怨的悲鸣呜咽之声,如海浪般的一波波涌来。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69章 护体怨灵   徐华声的面目表情蓦地凝固了,浑身麻木僵硬而丝毫动弹不得,神智也似乎恍惚不清,看上去傻傻的。   惊慌失措的小建噙着屈辱的泪水,从徐华声的胯下抽身出来,伸手“啪啪”的抽了他两个耳光,然后摸进其内衣口袋,掏出了那枚狗牙。   “点点,你醒醒啊”小建从地上拾起大蛔虫,心疼的捧在手中,嘴里急切的呼唤着。   点点悠悠醒转,有气无力的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它的身子受到重创而扭曲盘卷,战栗不已,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唉”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小建的面前蓦地站立着一个童颜鹤发的老者,身穿灰布袍,两条如蚰蜒般的长眉翘起,面目慈祥。   “你是谁?”小建吓了一跳。   “老夫便是鬼爪。”老者回答。   “方才是你救了我么?”小建疑惑的问道。   鬼爪淡淡一笑:“小姑娘,请原谅老夫见死不救,昆虫界对雌雄交配之事大都抱着容忍开放的态度,因此才未加以阻止。”   “昆虫界?”小建更加的迷惑了。   “老夫是东瀛的魔花螳螂,人称‘鬼爪’。”鬼爪坦然道。   “你是螳螂精?”小建瞪大了眼睛。   鬼爪点点头,和蔼的说道:“呵呵,小姑娘,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纪竟然会有护体怨灵,老夫真的是看走了眼。”   “什么‘护体怨灵’?”小建不解的望着他。   “就是你囟门内涌出的那团黑气,里面纠集了不下数万惨遭横死的怨灵,着实令人迷惑不解啊。”鬼爪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她。   我的身体内有什么“怨灵”?小建心中暗道,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这老头弄错了。   小建望着掌中痛苦不堪的点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鬼爪疑惑的望着她,诧异的问道:“小姑娘,你告诉老夫的那部分‘尸蛊术’中就有医治受伤尸虫的咒语,难道你不会使用么?”   “我不知道呀,师父从没教过。”小建如实回答。   “看来你师父徐警官也是个二百五,不知怎么机遇巧合,让他得到了《弥生残卷》,可惜根本不会用,发挥不了驭虫术神奇的能量。”鬼爪叹息着说道。   “鬼伯伯,请您救救点点。”小建恳求着,连称呼也用上了敬语。   鬼爪闻言一乐,这小姑娘倒是挺乖巧伶俐的,模样不但俊俏而且天赋异禀,若是能收之为徒拜于自己门下,一同返回东瀛就好了。   “嗯,”鬼爪点点头,“老夫救这条小蛔虫绝无问题,但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儿要做,回头再医治它也不迟。”   “什么事儿?”小建听鬼爪答应救点点,赶紧询问道。   鬼爪望着她,语气郑重:“小姑娘,你告诉老夫,体内的怨灵究竟从何而来?”   “鬼伯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怨灵’啊。”小建有点急了。   鬼爪凝视着小建,难道她体内的数万怨灵是与生俱来的?   “小姑娘,老夫虽然不知你体内的怨灵从何而来,但却晓得那怨力相当的强大。现在它们已经侵入徐警官的泥丸宫,如果方法运用得当,应该可以令其透露出‘尸蛊术’的秘密。”鬼爪沉吟着说道。   “什么方法?”小建不解。   “意念,”鬼爪的语气肯定,“精神的力量大得往往超乎我们的想象,修道亦是修炼意念,老夫从一只魔花螳螂修成人形,便是靠契而不舍的意志。”   “那我该如何来做呢?”小建此时恨透了费叔,感到怎么干都不为过。   “你现在身体呈打坐姿势,集中意念与怨灵们进行沟通,切记一定要抱着同情心与宽容,尝试着接触它们。”鬼爪长眉下,双眼坚定的目光望着她,给其以信心。   “那我就试试看吧。”小建盘腿趺坐于地,然后闭上了双眼。冥冥中,她想起了仙圣子那把吴三桂用过的七星宝剑上,曾经溢出一团浓郁的黑气,始终盘旋于自己的脑袋顶上不肯散去,后来则不知所踪了,鬼爪说的所谓“护体怨灵”大概指的就是它们。   鬼爪扶起衣衫不整的徐警官,让其端坐在小建的对面,两人相距不足二尺。   小建开始集中精力,暂且抛开心头的纷乱杂念,然后以意念尝试着与怨灵进行沟通。   “你们都是含冤而死的么”她的意念电波向外传导出去,进入了徐华声的大脑之中,由于距离很近,因此信号较强。   她连续的发出意念,但却没有接收到任何的反馈   “吴三桂死了三百多年了,课本里说他是个大汉奸、卖国贼,为了一个名叫‘成方圆’的女人,‘冲凉一怒为红颜’竟然打开了天安门放清兵入城”小建见无任何反应,于是就接连发出一大堆意念。   “错了,不是‘成方圆’而是陈圆圆,另外也不是‘冲凉’而是‘冲冠’,那个‘天安门’其实是山海关。你是哪个私塾先生教的,简直是不学无术,误人子弟”一连串吵杂的脑电波被小建接受到了,令其精神为之一振,终于沟通成功了!   “你们是怎么死的?”小建意念同情的问道。   “还不都是吴三桂这老贼助纣为虐,效忠鞑子杀我汉民”有声音说。   “呜呜呜我一个寡妇人家,上奉公婆,下养黄口小儿,全家都被老贼斩首,死的好可怜啊”一个女人哭诉着。   “叹我反清志士,尽屠于老贼的七星剑下,我们死不瞑目啊”意念中的慷慨陈词之声,委实令人动容。   “吴三桂老贼真的死了么?”有人抢着问道。   “早就死了,老师说那是清初的事了,差不多有三百多年了。”小建意念回答说。   “哈哈,老贼终于遭到报应了,他是怎么死的?葬于何处?”纷乱的杂念再次涌进了小建的脑海中。   “老师没说,但是我可以找人去问问。”小建此刻才感觉到了自己历史知识的匮乏。   一阵沉默。   “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我可以为你们去做。”小建同情的说道。   “带我们去吴三桂老贼的坟墓,若不食其肉寝其皮噬其骨,难解心头之恨”怨灵们咬牙切齿,忿忿然。   “好,本姑娘答应你们,”小建爽快的应允了,随即又说,“也请你们帮我一个忙好吗?”   “姑娘请说。”怨灵们异口同声的答道。   鬼爪见小建面露喜色,便知道她与怨灵们沟通成功了,于是微笑着点头加以鼓励。   “鬼伯伯,它们答应帮忙了,我该怎么说呢?”小建问道。   “就说此人脑袋里记忆存储着有关‘尸蛊术’的功法,请帮忙找到并令其口述出来。”鬼爪赶紧回答说。   小建随即发出了意念:“本姑娘想得到此人脑中的‘尸蛊术’功法,你们能办到么?”   “姑娘放心,我们这就去把它搜出来。”怨灵们信心十足的答道。   小建闭着眼睛,静静的等待着。   不多时,有怨灵抢先来回报:“‘男骑白虎,女驭青龙,坐而交媾入鼎。或铁牛耕地,或通天地交,以《太极自传图》时辰之法采阴补阳,还精补脑’不对,这是‘房中术’,抱歉。”那怨灵匆匆的去了。   “姑娘,此人的记忆中有一头相貌丑陋凶恶,身形巨大无比的公猪,名字亦是十分的怪异,叫做‘猪坚强’”另一怨灵传来了意念。   “这都不是‘尸蛊术’。”小建告诉对方。   “尸者,夷也。蛊者,虫也。夫尸虫者”这时,意念中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仿佛学究般的在一丝不苟诵念着。   “没错,这就是‘尸蛊术’!”小建闻言顿时兴奋了起来。   “姑娘,你需要通过此人之口大声念出来么?”那老年怨灵问。   “不,”小建赶紧发出意念,“你们能将其储存在本姑娘的脑袋里吗?啥时候要用,能够随时想起来。”   “当然可以。”苍老的声音回答是肯定的。   “太好了,就这么办吧。”小建吩咐道,心想如果将“尸蛊术”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鬼爪,他万一不教会自己怎么办?况且狗牙已经到手,这老头出工不出力,占的便宜太大了。   须臾,徐华声的口鼻内开始冒出黑气,然后飘至小建的头顶上方,缓缓的钻入了囟门。   “怨灵怎么都出来了?”鬼爪见状惊讶的问道。   小建微微一笑说:“它们已经取回来了‘尸蛊术’,就在本姑娘的体内。”   鬼爪闻言一愣,随即醒悟了过来,嘴里面笑道:“小姑娘果然聪明至极,做事进退有据,呵呵,老夫真的是越发的喜欢了。说说吧,要什么条件才肯讲出‘尸蛊术’的后半部分?”   “嗯,先是要治好点点,然后本姑娘每说出一段‘尸蛊术’的口诀,你就要包教包会。完了之后再说一段,教不会的话就不往下进行了。”小建的语气郑重而严肃,看上去非常的认真。   鬼爪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既然如此,留着这位徐警官也就没用了,而且迟早是个隐患,老夫就代你处理掉吧。”说罢,他悄无声息的抬起手臂,一掌拍在了徐华声的天灵盖上。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70章 再夺舍   鬼爪的动作极快,小建但觉眼前一花,耳边听得“啪”的一声响,那一掌已然拍在了徐华声的头上,一下子把脑瓜皮都打红了。   “你干嘛!”徐华声大怒,此刻他已经看清了站在面前的鬼爪先生。   一击之下,竟然未能杀了徐警官,鬼爪蓦地意识到虚空里已经下了禁制,自己修炼的人类武功根本就施展不了。   费叔是何等的聪明之人,虽然不知道方才意识模糊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很清楚鬼爪这一掌绝对是想要了自己的命。他赶紧顺势一打滚,扑到警服旁拾起了地上的手枪,在张道陵设置的虚空中,只有这玩意儿才管用。   哪知鬼爪接下来的动作快到完全不可思议,其人身突然化于无形,一道酷似螳螂般的巨大阴影恶狠狠的凌空扑来,两只带有锋利尖刺的前足夹住了徐华声的脖颈,硬生生的刺进了皮肉里,截断颈椎骨,令其瞬间毙命。   此刻,费叔才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他的元神惊慌失措的匆匆钻出徐华声的躯壳,直奔小建而去   当其飞至她的头顶时,忽见一团浓郁的黑气罩住了囟门,根本就无法入体夺舍。而鬼爪则如同诡异的魔影一般,令其更是无从下手,此人太可怕了,千万别靠近他。   唉,结界中再也没有其他人了,时间紧迫,也没得挑选。费叔长叹一声,一头钻进了重伤的点点体内,想不到当年堂堂的紫魔,竟然沦落到只能去夺一条黏嗒嗒的蛔虫之舍了。   元神肉眼是瞧不见的,因此小建与鬼爪都没留意到点点的神情已经悄然起了变化。   尸虫的元神大都相当弱小,智力也很有限,更何况点点的身体受了重伤,因而对费叔的强行侵入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瞬间就被吞噬掉了。   鬼爪恢复了人形,微笑着站在小建面前,脚下惨死的徐警官鲜血流淌了一地。   方才触目惊心的一幕,看得小建是心惊肉跳,鬼爪果然是一只吓人的大螳螂,而且在虚空中还能如此恐怖的杀人,她的心在怦怦的剧烈跳动。   “小姑娘,现在可以说出‘尸蛊术’了吧?”鬼爪慈祥和蔼的说道。   “先治点点。”小建口干舌燥的望着他,面色苍白。   “好,老夫既然应允了,则必定会做到。”鬼爪从小建手中接过大蛔虫,目光凝视着那秃了吧唧的小脑袋,攥在掌中感觉又粘又滑,令人恶心到家。   费叔躲在点点的躯壳内,强忍着周身痛楚,神情紧张的盯着鬼爪,生怕被看破而惨遭其毒手。   鬼爪口中诵念着“尸蛊术”中的一句巫咒,小建倒是知道的,但却不晓得其作用,费叔也从来没有详细的讲解过,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点点断裂红肿的皮肌囊与假体腔,在鬼爪一遍遍的巫咒声中渐渐的融合了,肿胀也在逐步消褪。大约一支烟的工夫,蛔虫的身体便彻底复原了,尸虫与其他动物不同,来自远古的“尸蛊术”对其效用十分的灵验。   “哦,原来这段巫咒是起疗伤作用的”费叔在蛔虫体内恍然大悟,心里不禁寻思着,这个鬼爪究竟是何来历?竟然如此了解“尸蛊术”。他不知道,鬼爪在东瀛研究《弥生遗书》已有数百年之久,对所有的虫类都造诣极深,如今虽然初识大洛莫的秘传,但触类旁通,即时便可理解了。   “好了,老夫已经治愈了点点,现在可以开始传授‘尸蛊术’了吧?”鬼爪笑眯眯的说道。   就在这时,徐华声的尸体警裤内有物在蠕动,青姑和血姑悄然的从其肛门内爬了出来   鬼爪察觉到了细微的动静,随即犀利的目光跟着转了过去,眼瞅着青红两条尸虫自尸体裤腿中疑惑的探出头来,小眼睛四下里打量着,显然还没弄懂主人出了什么事儿。   “哈哈,想不到徐警官竟然还私下养了这两条宝贝,老夫此行真的是获益匪浅啊。”鬼爪呵呵笑道。   “这是犬伏尸的三尸虫。”小建淡淡说道,心想自己曾经在鸣沙山沙穴之中见过的,只是不知它们何时竟被费叔收了去   “犬伏尸?”鬼爪略一思索,这倒也不奇怪,徐警官既然是《弥生残卷》的传人,从犬伏尸的手中夺得三尸虫应该并非难事。   “呜嗨嘶咪哒”鬼爪口中轻声呼唤着,青姑和红姑诧异的望着他,犹豫不决了一会儿,然后迟疑的爬了过来。   “你们的主人已经死了,从今往后就跟着老夫吧”鬼爪说着,嘴里嘀嘀咕咕又诵念了几句巫咒,两条尸虫于是再不彷徨,径直扑进他的怀里,亲热的舔着其面颊,身上散发出一股屎味儿。   鬼爪决意将青姑与血姑收为己有,于是默念咒语一抖裤腿,两条尸虫随即缩成了手指般大小,沿着大腿爬上去挤开臀缝钻进了他的肛门之中。   他略微皱了下眉头,下体似有排便感,但却觉得很爽,不过随即腹部便传来了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剧烈疼痛,明白这是肚子里的铁线虫与尸虫发生了冲突。   鬼爪即刻发出意念指令,痛楚感随之渐渐消褪,铁线虫们终于接纳了这两条外来物种。   小建愕然的望着鬼爪轻易的便收服了青姑和血姑,心中也不得不佩服此人高深的功力,不过那东西钻进体内也是够恶心的了。   费叔在点点体内冷眼旁观,现在自己还太过弱小,不急于同鬼爪争于一时。这个东洋老鬼子见利忘义,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哼,等着瞧吧。   “呵呵,犬伏尸啊,东京摩道院守庚申的看家宝贝已归老夫所有,你可以瞑目了。可惜的是只有青姑和血姑,少了白姑,大和民族的尸虫精灵流落海外他乡,毕竟是国人不愿意看见的。”鬼爪口中喃喃说道。   小建上前从徐华声的手中拽下了那支67式手枪,又从其警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弹夹,熟练的换下枪内的空弹夹,然后悄悄的藏进怀里。首长闲来无事的时候,曾教她摆弄过那支小巧的八一式手枪,大同小异,因此并不陌生。   鬼爪默默的瞅着她,这小姑娘心眼儿真多,自己身边就缺少这样的乖巧女孩儿。若是收之为徒,假以时日调教,可比水沼和蜘手那两个笨蛋强多了。   “可以了吧?”他示意小建说道。   “好吧”小建端坐于地,集中意念请怨灵们将“尸蛊术”显现在脑海里,然后从后半部分开始诵念了一段,随即住口,将目光投向了鬼爪。   “呵呵”鬼爪会意的一笑,然后开始阐述其理,但凡遇到小建不懂的地方,便会加以详尽的解释。   费叔在一边竖耳聆听,心中禁不住的感叹,自己原本就有一些似懂非懂,甚至理解错误的地方,经鬼爪这么一说,顿时豁然开朗。   唉,尽管丢弃了徐警官这具年轻健壮的躯体,但也未尝不是一种幸事。原来大洛莫的“尸蛊术”如此博大精深,若没有听到鬼爪的此番讲解,靠自己摸索还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呢。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古人所言,不是没有道理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建将“尸蛊术”的后半部分终于说完了,鬼爪也未曾食言,按照约定一一进行讲解,直到小姑娘完全理解为止。   费叔则听得抓耳挠腮,黏嗒嗒的身子卷过来盘过去,兴奋异常。   “咦,这条小蛔虫能识得人言么,怎么会有如此怪异的反应?”鬼爪瞧出了蹊跷,不由得问道。   小建爱怜的抚摸着点点,说:“它呆在我身边已经很久了,自然能听懂话啦。”   鬼爪点点头,口中叹息道:“原来如此,中华文化果然博大精深,连小小蛔虫都如此的勤奋好学,真令大和民族汗颜啊。”   “鬼伯伯,我现在可以离开画轴去见有良哥了。”小建一跃而起,费叔与徐警官已死,狗牙重又回到自己的手里,而且还学会了“尸蛊术”,她此刻的心情显得格外的轻松,脸上的表情都是喜盈盈的。   “小姑娘,拜老夫为师吧,你以后可以来日本学到更多的本事,将会成为江湖上的一代巾帼翘楚。”鬼爪郑重的提出自己的建议。   小建笑吟吟的看着他:“鬼伯伯,你真的想当我师父么?”   “当然,老夫求之不得。”鬼爪诚恳的回答道。   “犬伏尸曾经想当我的师父,结果他死了,古树姥姥当了几天的师父,也死了,费叔也是师父,刚刚被你杀死,凡是想收我为徒的人,最后落得的下场都很悲惨。鬼伯伯,你现在还想着当我师父么?”小建直视着他的眼睛,傲气十足。   “呵呵,小姑娘好顽皮,老夫自然想当你的师父。至于那几位的生与死,不过是其道行不够而已,何足惧哉?”鬼爪闻言哈哈大笑,颇不以为然。   小建一看有点傻眼了,原本想吓唬这个日本老头,令其知难而退,想不到鬼爪根本就不在乎。   “老夫教会了小姑娘‘尸蛊术’,事实上已经算是你的师父了,无非没有正式履行仪式而已,对么?”鬼爪微笑着望着她。   “错了,‘尸蛊术’是我先传授给你的,鬼伯伯只不过是在此基础上解释了一下,最多只能说明你的理解能力比较好,因此应该本姑娘是师父才对。”小建灵机一动,竟然给其找到了难以辩驳的依据。   鬼爪闻言顿时愣住了,张了张嘴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小建瞧其窘迫的样子,高兴的拍起了小手,并且得理不饶人,紧接着说道:“本姑娘还从未收过徒弟呢,鬼伯伯,你人虽然老了点,但也是可以将就一下的,就由我来当师父,你做徒弟,好不好?”   鬼爪简直哭笑不得,这小姑娘天真烂漫,同她在一起的时间尽管很短暂,但却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仿佛自己一下子变得年轻了几百岁,甚至心中还产生了久违的童趣。   “这”鬼爪面红耳赤,两条蚰蜒般的长眉微微颤抖着,嘴里面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小建笑嘻嘻的上前,伸手揪住了他的长眉毛,使劲儿的来回拉扯着,耍起了大小姐的脾气,嗲声嗲气的说着:“鬼伯伯,行不行啊,求你了”   “唉,好好好,老夫拜你为师就是了。”鬼爪哪儿见过这阵势,当即蒙圈,稀里糊涂的便同意了。   费叔在一旁则是看得目瞪口呆,我这师祖当的这个窝囊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71章 香江寻踪   中英街,原名“鹭鹚径”,长不足一里,宽约两丈。街心以1898年刻立的“界石碑”为界,东侧是华界沙头角镇内,西侧为英(港)界,进入这里需办理“前往边防禁区特许通行证”。   数日后,有良、秋波老妪、邢书记可儿夫妇以及党大师和媚娘在毒师的引领下,走进了中英街。狭窄的街道上熙熙攘攘,除了少数水客外,大都是来自全国各地,操着不同口音的游客,在香港一侧的门店内购买各类商品,以金银首饰为主。   自从离开蓝月亮谷后,南下的途中,一路上都是党大师抱着媚娘,给予了细致体贴入微的照顾,使得这两只猫妖之间已经私下暗生情愫。   有良看在眼里,也替媚娘高兴,自打孙遗风死后,这只秦岭猫妖一直寡居,他从心眼儿里乐见其成。   毒师领着他们进入香港一侧,路边的牌子上写着“你即将进入香港边界禁区。请依照香港法例第177B章第2段及第245章 第38段的规定向香港警察出示以下的文件:甲、有效的香港身份证明文件”   港方检查站的官员远远的瞥见毒师带人过来,立刻迎上前来,并指示下属放行。   “此人也是14K的成员。”毒师小声的耳语着。   港方检查站内停着一辆黑色的加长奔驰车,毒师拉开车门请大家上了车,然后一路直奔九龙方向而去。   香港14K总部坐落于九龙城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院内警戒森严。   “哈哈哈,了去大师,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司马大佬呵呵笑着迎上前来,紧紧的拉住有良的独臂,嘴里寒暄道。   有良淡淡一笑:“这趟来香港寻人,就有劳司马大佬了。”   “不客气,都是自己人了么,”司马大佬瞥了眼秋波老妪,刹那间如同电击一般,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她,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美女是”   党大师赶紧上前两步,凑在司马大佬的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   司马大佬闻言更加惊愕,嘴巴张着都合不拢了。   秋波老妪嫣然一笑,并未作声。   党大师轻轻咳嗽了两声,司马大佬自觉失态,于是赶紧呵呵干笑了两声,请众人落座,并吩咐上茶。   “司马大佬,党大师电话里跟您说的俺来香港寻找朱寒生一事,不知可有消息?”有良啜了口茶问道。   “这事可就奇怪了,老夫已经派出所有人查遍了九龙、港岛以及新界所有的地方,竟然没有任何的发现,难道他们伪造了身份使用的是假名?”司马大佬面现疑惑之色。   有良想了想,开口说:“这样吧,俺现在就去山顶道去见一个人,他或许知道朱寒生的下落。”   “了去大师,山顶道在港岛半山,要过海底隧道,您对香港不熟悉,老夫派几个人一道去吧。”司马大佬热情的说道。   有良淡淡一笑:“有个司机开车就行了。”   “嗯,也好,”司马大佬知道江湖之中高人行事一向喜欢独往独来,因此也就不再勉强,口中说道,“了去大师,老夫今晚在文华东方酒店设宴为您接风。”   有良点点头,随即乘上司马大佬的专车直奔香港岛而去。   香港岛半山山顶道900号别墅。   平治房车停在了大门外的路边上,司机扭头对有良说道:“先生,这就是您要找的地方了。”   有良下了车,抬眼望去,葱郁的林木间掩映着一栋独立的小楼,两扇大铁门紧闭着。透过栅栏,可以望见院子里站着两名黑衣人,像是看家护院的警卫。   听到门口有动静,其中一名护院走近前来隔着铁栅打量了下有良,然后便问他有何事情。   “卢太官是住在这里么?”有良说道。   “请问你是谁?”那护院听对方是内地口音,于是警觉了起来,但语气态度却是彬彬有礼。   “麻烦你给通报一下,就说是吴楚山人让俺来的。”有良微微一笑。   那人迟疑了下,最后还是说了句:“你先等着。”然后匆匆穿过庭院走进了小楼内。   不多时,那人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出来,打开铁门请有良入内,口中连连说道:“让您久等了,先生请随我来。”引领着来到了一楼的会客厅。   沙发上站起来一位身材高大,略显臃肿的黑发老者,身上衣着光鲜,看上去派头十足。   “我就是卢太官。”老者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有良。   “俺叫有良,是受吴楚山人之托前来香港寻人的。”有良说道。   “哪个‘吴楚山人’?”卢太官仍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有良诧异的盯着老者,然后口中轻轻的吐出了四个字:“蓝月亮谷。”   卢太官随即一摆手,吩咐警卫出去,然后亲自斟上一杯热茶递到了有良手里,急切的问道:“是不是寒生他们已经到达香港了?”   有良闻言大吃了一惊:“什么,您是说寒生现在并不在香港?”   “是啊,自年初接到电话开始,我就一直等待着他们的到来,缅甸仰光港的接应船都准备好了,一直泊在那里大半年,但却始终得不到寒生的任何消息,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卢太官疑惑不解的说道。   有良呆呆的站立在那儿,这怎么可能呢?寒生带着沈才华和妮子,还有贾道长老祖夫妇早都来了呀。   “寒生他们半年前就已经离开了蓝月亮谷,经由缅甸来香港了。”他告诉卢太官。   卢太官眉头皱起,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这么说,他们一定是在缅甸的途中出事儿了。”   有良心中寻思着,以寒生的癔症神功和鬼婴的祝由术,再加上贾道长的机谋,当今世上已罕有敌手,怎么可能会出事儿呢?   “以他们几个的武功,按理说,是绝不可能遭遇到不测的,难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给耽搁了?”卢太官也是百思不解。   “俺必须要找到他们。”有良的语气肯定。   “有良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在缅甸茫茫无际的原始密林中,要想找到他们谈何容易?当年中国远征军兵败野人山,就曾经葬送了数万士兵的生命,一旦误入其中便很难再走的出来了。”卢太官深知缅北的恶劣环境,忧心忡忡的说道。   “那俺也要去。”有良的态度十分坚决。   “那好吧,我会在这两天内尽快的组织一支救援搜索队,然后咱们一起去缅甸。”卢太官思索着。   “搜索队?”有良望着他。   “没错,要招募一些雇佣军,都是些亡命之徒,这些人的战斗力很强。”卢太官沉吟着说道。   文华东方酒店位于港岛中环置地广场,是香港最豪华的酒店,房间内可以直接俯瞰维多利亚港景色,曾经接待过戴安娜王妃、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美国总统尼克松、福特以及老布什等各国名人政要。香港著名艺人张国荣也是这里的常客,谁知数年后,深受抑郁症困扰的他竟会在这里的24楼一跃而下,令世人无不扼腕叹息。   有良一行人被安排住进了该酒店的第十一层,邢书记可儿夫妇、党大师与媚娘,秋波老妪各住一间,毒师则主动要求与有良合住,目的还是要私下里监视他。   晚宴设在文华东方酒店的第25层文华厅,这里的顶级粤菜在香港鼎鼎有名,也是明星艺人以及富豪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餐厅的墙壁上镶嵌着丝质的古希腊壁画,珐琅亮漆包金吊灯,还有极富怀旧色彩的鸟笼饰物,透过餐厅的玻璃窗可将维多利亚港和香港夜景尽收眼底。   “哇,好美啊”可儿一迈入餐厅,立刻被其富丽堂皇的装饰所吸引,口中惊叹不已,“相公,这里远比和珅的官邸漂亮多了。”   “可儿,这里是腐朽没落的资本主义社会,剥削阶级极尽奢华,挥金如土,‘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们可曾想到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正挣扎在饥寒交迫之中。”邢书记对其柔声说道。   “这只不过是酒店的装潢,可以令食客们在典雅的环境下品尝美味佳肴,是一门艺术。”毒师在一旁加以解释,他还不了解邢书记的秉性,以为只是个普通人。   “艺术?”邢书记当即予以严厉的驳斥,“艺术是具有阶级属性的,分为无产阶级的先进艺术和资产阶级没落的艺术。你瞧瞧,这都是些什么壁画?一群丰腴的外国老娘们袒胸露乳,挠首弄姿,哪儿有咱们中国民间的老年画好看?无产阶级广大的劳动妇女根本不可能长得如此肥胖,也更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摆出这种淫秽下流的姿态。还有,这些鸟笼子吊在这里,难道就不怕鸟粪掉进汤碗里么”   “相公讲得好深奥啊。”可儿敬佩的说道。   毒师瞪大了眼睛瞅着邢书记,又望望可儿,心想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让人头大。   当秋波老妪着一袭黑裙步入餐厅的时候,里面所有的食客都放下了筷子,目光齐刷刷的盯了过来,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片刻过后,才有人窃窃私语的议论了起来。   “这是哪位女星,怎么从没见过呢?”有人悄声问。   “简直是风华绝代!”一人惊叹道。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位老年绅士激动的嘴角有些歪斜,话语含糊不清。   “臣东家之子,惑阳城,迷下蔡”还有人口中吟诵起了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走上前来,彬彬有礼的递过一张名片,操着一口港式普通话说道:“我是香港邵氏兄弟电影公司的导演Jack,请教小姐芳名,不知您是否有意进入娱乐圈发展呢?”   这时,电梯门开了,在众人簇拥下,走进来一位身穿中山装的白胖中年男子,双眼高傲的环视一周,然后目光落在了秋波老妪的身上。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72章 圆圆曲   那位名叫Jack的导演见到此人,想要赶紧躲开,但面前的美人尚未开口,又怕错过了这次难得的机遇。正在迟疑之间,中年男子已经来到了面前,身旁的保镖粗暴的将其推开,无奈只得悻悻的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那人站在了秋波老妪的面前,目光在她身上缓慢的游弋片刻,然后绅士般的转身离去,走入了东北角的贵宾包房。两名黑衣保镖面无表情的站立在房门口,目光警觉,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   有良注视着,心想此人年纪不大,但派头十足,定是腰缠万贯的大富豪之子。   电梯门又开了,走出两个人来,当其进入大厅的时候,引起了众人的一阵骚动。食客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位身体发福,戴着金丝边眼镜,面目慈祥的老者的身上。   “快看哇,这就是明报集团董事局主席,《笑傲江湖》的著者金庸!”有人认出了这位不世文豪,悄声说道。   “那他旁边的年轻人是谁?”旁边的同伴儿问道。   “不知道。”那人摇摇头。   金庸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秋波老妪,蓦地愣住了,凝视了她好一会儿,然后颌首微微一笑,由侍应生引领着走进了包房。   “毒师,怎么没订到包房么?”这时,司马大佬拎着一瓶酒与怀抱着媚娘的党大师来到了跟前,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大佬,文华厅的贵宾包房两日前就已经全部预订出去了。”毒师耸耸肩回答道。   “没关系,大厅这里蛮好,还可以观赏到香港的夜景。”有良无所谓的说着。   “呵呵,那好,大家就落座吧。”司马大佬摆摆手,吩咐可以开酒上菜了。   “呵呵,这可是1945年的法国勃艮第的罗曼尼康帝梦幻红酒,由于那一年春天的冰雹和战争,当时只出产了六百瓶,现在恐怕连整个香港都找不到了。”司马大佬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   “先生,现在开瓶么?”侍应生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司马大佬摩挲着手中的罗曼尼康帝,最后狠了狠心交给了侍应生。   酒瓶开启,一股沁人肺腑的淡淡清香飘散在空气中,连周边餐台上的食客都转过头来。罗曼尼康帝是世界上最顶级的红酒,1945年的珍藏,他们都只是耳闻从未目睹过。   红酒慢慢倾入玻璃杯中,颜色深遂,浮动着令人赞叹的东方香料梦幻般气息,透出了李子和异域浆果的迷人芬芳。入口果香充盈,持续极长,以辛香收尾,乃是布艮第百年难遇的完美佳酿。   “好酒”司马大佬赞不绝口。   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保镖走上前来,目光径直望着司马大佬:“先生,我们老大问你是否还有45年份的罗曼尼康帝?尽管开个价,不管多少钱都收了。”   司马大佬鄙夷的哼了声,说道:“你们老板是谁?”   “抱歉,这个不方便透露。”那保镖回答。   “他是路易十五么?讲话的口气倒不小,告诉他,没有。”司马大佬粗暴的拒绝道。   那保镖面色变了变,转身离去,依稀听其口中嘀咕着:“97没几年就到了,看你们还能得瑟几天”   上菜了,大都是清一色的海鲜,有双头大鲍鱼、澳洲龙虾、清蒸东星斑、生拆蟹肉烩海虎翅等一干顶级海鲜。   “哇,相公,这么多好吃的,还是资本主义好呀。”可儿望着满桌子的丰盛菜肴,禁不住的食指大动。   坐在身旁的党大师身着红色唐装,满面春风,怀中的媚娘盯着桌上那盘清蒸东星斑,馋得口涎直流,玷湿了党大师的前衣襟也不觉得。   司马大佬放下酒杯,热情的招呼大家吃菜。   邢书记抢先夹起那只澳洲大龙虾的脑袋,不动声色的放入了可儿的盘子里。   党大师见状也探出筷子,用力的将东星斑硕大的鱼头掰了下来,悄悄的扔到了脚下。媚娘感激的望了他一眼,喉咙里发出愉悦的低吼,冲过去叼起就在桌子底下大肆咀嚼了起来。   旁边桌上的那位Jack导演招手唤来餐厅经理,悄声说道:“金庸先生很喜欢古琴,《笑傲江湖》中就有魔教曲洋与衡山派刘正风的琴箫合奏《广陵散》,可否请人来弹上一曲,以助雅兴?”   餐厅经理微笑着点头离去,不多时两名年轻的女乐师身着旗袍来到了大厅中,架好古琴并手持洞箫,手指一捻,铮铮几声,琴音骤然响起   食客们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琴声古朴典雅,蓦地,几声柔和清幽的箫音加入进来,琴韵箫声似在一问一答,甚是和谐。须臾,琴音渐渐高亢,而箫声却慢慢地低沉了下去,有如游丝随风飘荡,连绵不绝,令人有荡气回肠之感。   贵宾包间的房门开了,金庸与身旁的年轻人走了出来,餐厅经理示意侍应生搬来椅子,请二人坐下。   金庸与那年轻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聆听着。   此刻,瑶琴中突发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依旧温文尔雅。须臾,琴声也转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韵箫声陡变,似有七八具瑶琴与七八支洞箫同时奏乐一般,抑扬顿挫,极尽繁复变幻。忽然琴声渐杳,只是玎玎珰珰的伴奏,而箫声则成主调,且声音越来越高,令人血脉贲张。蓦地,铮铮几下急响,琴音立止,箫音即住,一片沉寂   “啪啪啪” Jack导演带头鼓起掌来。   两名女乐师微微欠身施礼。   金庸长叹一声,自语道:“《太平广记》中记载,魏晋琴家嵇康夜宿月华亭,夜不能寝,起坐抚琴。优雅的琴声打动了一幽灵,那幽灵遂传《广陵散》于他,更与嵇康约定‘此曲不得教人’。公元263年,嵇康为司马昭所害,临刑前,嵇康俱不伤感,唯叹惋,‘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   “听闻现在的这首《广陵散》,是当代著名古琴家管平湖先生根据明太祖之子朱权《神奇秘谱》中所载曲调进行整理、打谱而发掘出来的?”那年轻人说道。   “是啊,当年嵇康的《广陵散》早已失传,查某此生再也无缘一见了。”金庸兀自叹息不已。   “那也未必。”席间突然有人幽幽说道。   众人的目光望去,原来竟是那位身着黑色纱裙的绝色女子。   “姑娘也懂古琴么?”金庸微笑的注视着她。   “此瑶琴虽然外表华丽,乐师手法倒也娴熟,但却少了幽幽古韵,当是琴之故。”秋波老妪淡淡说道。   “小姐,Jack愿闻其详。”那位邵氏兄弟电影公司的导演巴不得有机会搭讪,于是赶紧接过话头。   “号钟、绕梁、绿绮、焦尾,唯此四大名琴方能奏出千年古韵,可惜都已失传了。”秋波老妪怅然道。   “请教姑娘芳名?”金庸站起身来,彬彬有礼,极具绅士风度。   秋波老妪微微欠身,嫣然一笑。   然而,这短暂的颦笑,足已令在座的男食客们魂不守舍了,连一代文学巨匠金庸都面色绯红,心跳不已。   “古琴长约三尺六寸五分,意喻三百六十五日,面板弧形为天,地板平则为地。最初古琴有五根弦,象征君、臣、民、事、物,暗合金、木、水、火、土,对应宫、商、角、徵、羽。据传周朝文王和武王时,分别各加一根弦,增至七弦。古琴共有十三个徵位,意为十二个月和闰月,下有两个出音孔,称为‘龙池’和‘凤沼’,代表太阳与月亮。”秋波老妪娓娓道来,声音极古朴软侬,煞是好听。   “姑娘方才是说《广陵散》未必失传,难不成”金庸诧异的目光。   秋波老妪含蓄的点了下头。   金庸闻言大惊,怅然说道:“若姑娘肯抚琴一曲嵇康当年的《广陵散》,查某此生当无憾矣。”   “《广陵散》并非是尘世中的琴曲,其音勾魂摄鬼,因而至嵇康止,世间再无流传,”秋波老妪停顿片刻,转而解释说,“但并不表明这首曲子就无人知晓,只不过是深藏不露罢了。”   “难道小姐您”金庸身旁的年轻人胀红着脸,面色羞怯,几乎不敢正视,壮着胆子结结巴巴的问道。   秋波老妪眼中含笑,“噗哧”一乐,真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令人百转柔肠,想法多多。   “邢某曾经立过誓,日后非见到四大古琴之一者,方可抚奏《广陵散》,而且须得月圆之夜,寻一僻静所在,遇到有缘之人。”秋波老妪怅然长叹道。   “原来姑娘姓邢,既然抚琴《广陵散》有诸多不便,邢姑娘可否演奏一首其他的曲子,如有幸聆听,定当感激不尽。”金庸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也罢,邢某就抚琴一曲。”秋波老妪起身来到古琴旁坐下,身姿婀娜,众人皆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待着。   邢姑娘纤细而白皙的手指轻划,一阵清婉如山泉般汨汨流水之声骤然拂过耳畔,略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琴声乍起,便已有了袅袅绕梁之音。   但见其轻启朱唇,幽幽吟唱道:   “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   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天亡自荒宴。   电扫黄巾定黑山,哭罢君亲再相见。   相见初经田窦家,侯门歌舞出如花。   许将戚里空侯伎,等取将军油壁车。   家本姑苏浣花里,圆圆小字妖罗绮。   梦向夫差苑里游,宫娥拥入君王起。   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   横塘双桨去如飞,何处豪家强载归?   此际岂知非薄命,此时只有泪沾衣。   熏天意气连天掖,明眸皓齿无人惜。   夺归永巷闭良家,教就新声倾坐客。   坐客飞觞红日莫,一曲哀弦向谁诉?   白皙通侯最年少,拣取花枝屡回顾。   早携娇鸟出樊笼,待得银河几时渡?   恨杀军书抵死催,苦留后约将人误。   相约恩深相见难,一朝蚁贼满长安。   可怜思妇楼头柳,认作天边粉絮看。   便索绿珠围内第,强呼绛树出雕栏。   若非将士全师盛,争得娥眉匹马还。   娥眉马上传呼进,云鬟不整惊魂定。   蜡烛迎来在战场,啼妆满面残红印。   专征萧鼓向秦川,金牛道上车千乘。   斜谷云深起画楼,散关月落开妆镜。   传来消息满红乡,乌桕红经十度霜。   都曲妓师怜尚在,浣沙女伴忆同行。   旧巢共是衔泥燕,飞上枝头变凤凰。   长向尊前悲老大,有人夫婿擅侯王。   当时只受声名累,贵戚名豪尽延致。   一斛珠连万斛愁,关山漂泊腰肢细。   错怨狂风扬落花,无边春色来天地。   尝闻倾国与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   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   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   君不见馆娃初起鸳鸯宿,越女如花看不足。   香径尘生鸟自啼,渫廊人去苔空绿。   换羽移宫万里愁,珠歌翠舞古梁州。   为君别唱吴宫曲,汉水东南日夜流”   “嘣”的一声,琴弦断了,此刻的邢姑娘早已是泪流满面。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73章 古树云平   “玉轸朱弦瑟瑟徵,吴娃徵调奏香妃。分明曲里愁云雨,似道萧郎郎不归”金庸眼噙着泪水,口中低吟白居易《听弹湘妃怨》,不由得怅然叹息。   “这首吴梅村的《圆圆曲》将历史与哀怨情韵结合得如此之妙,乃是继白居易的《长恨歌》之后最有名的歌行体长诗了。今经邢姑娘抚琴吟唱出来,就如同天籁之音,令人拍案叫绝。”那青年人兀自感慨道。   这时,那位Jack导演走到金庸跟前,恭敬的说道:“金庸先生,这位邢姑娘色艺双馨,是香江娱乐圈多少年来都未曾遇到过的,是极具古典美的才女。您在书中曾经塑造了陈圆圆、王语嫣、小龙女等诸多特色的美女,对于这位邢姑娘,不知您会如何加以点评呢?”   金庸闻言笑了笑:“邢姑娘新月青晕,翩若惊鸿,清水出芙蓉,长啸气若兰,我不知道当年的陈圆圆长什么样子,但应该如同邢姑娘一样才不为过。”   “哇,金庸先生如此之高的评价,我们邵氏电影无论如何也要设法将邢姑娘纳入麾下了。”Jack导演兴奋的抓耳挠腮,不能自己。   金庸转头对身旁的那位年轻人一笑:“你的看法呢?”   年轻人的目光火辣辣地注视着秋波老妪,面色羞红,不好意思的操着湘西口音吟道:“君不见,肤如雪,衣如烟,明月皎如天上泉。荷花卓然出绿水,独立风波清且闲。胭脂如山谁可染,不语不笑矜玉颜。矜玉颜,自不群,相如若无绿桐琴,谁教座中挑文君”   “好词,难怪人家称赞你为‘古诗词博士’呢,‘古博’二字果然贴切的很,呵呵。”金庸爽朗的笑道。   “这位是”Jack导演谦恭的问。   “古树云平,湖南湘西凤凰人士。”年轻人回答说。   “金庸先生,在您所创作的十四本书中,不知哪一位美女可排名第一?”Jack接着问道。   “那么你认为呢?”金庸淡淡一笑。   “当然是小龙女了,一袭白衣,苍白而秀美绝伦的面容,肤如冰雪,身如弱柳临风,不食人间烟火。尤其是石壁上的那句‘十六年后,在此重会,夫妻情深,勿失信约’,简直令人闻之肝肠寸断,催人泪下。”Jack到底是电影导演,感情异常丰富,眼角都已经湿乎乎的了。但见其从裤袋里掏出纸巾来揩拭眼泪,不小心带出一盒避孕套“啪嗒”落在了地上,他不好意思的尴尬一笑,然后麻利的拾起揣进了衣兜。   “王语嫣,貌若天仙。”有食客鼓噪道。   “不对,阿珂才是漂亮,韦小宝见了她立刻感到五雷轰顶,直喊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所以阿珂才是书中的第一美女。”还有人反驳说。   “黄蓉”   “郭襄”   “香香公主”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莫衷一是。   “古博先生,您认为哪位美女可以堪称第一呢?”Jack导演望向了面前的年轻人,方才他诵念了一首词,得到了金庸先生的赞许,想必是学问极好的。   “在下以为,金先生所有的作品之中,唯有陈圆圆方能堪称第一美女。”古树云平答道。   “何以见得?”Jack导演追问着。   “在《鹿鼎记》里,陈圆圆当时的年纪算下来已经不小了,但韦小宝见到她时竟然目瞪口呆,合不拢嘴巴,而且手足无措,双膝一软跌落座椅,茶水倾翻打湿了衣衫。他见阿珂时还有‘我要死了’的感觉,但遇到陈圆圆却近乎万念俱灰,可见陈圆圆的美貌已经无法以语言来形容了。”古树云平侃侃而谈。   秋波老妪感激的目光直视着他,想不到三百年后,还有人如此的赞美自己,心中顿时感觉热乎乎的。   “你们都错了,康敏才是第一美女。”忽听有人以京腔普通话冷冷的说道。   食客们目光望过去,原来是那位带着保镖的白胖中年男子不知何时从贵宾房里出来了。   “康敏是谁?”有人问道。   “呸,丐帮马大元的老婆嘛,那个天性放荡的淫妇,与段正淳、白世镜和全冠清等好多人都有私情呢,最后还勾引乔峰,简直令人不齿。”那位嘴角歪斜的老者忿忿叫道。   “没错,古往今来,最能俘获男人心的必定是又狐又媚的女人,这是一种深藏骨子里的魅惑力。康敏的眉梢眼角皆是春意,床上功夫肯定是一流,无论领导干部级别有多高,都会被其轻易的俘获。尤其最难能可贵的是,但凡其喜欢上的东西,如果得不到手就毁灭它!有这样强大的心理素质的女性,正是我们工作中所急需的人才,因此康敏为第一美女当之无愧。”白胖男人嘿嘿冷笑着说道,言语中隐约透出一股寒意。   食客们纷纷嗤之以鼻,各种尖酸刻薄的话统统抛了过来。   “哼,瞧这帮一个个脑满肠肥的家伙,根本就成不了气候儿。”那人扔下这句话后,在保镖的簇拥下返回了贵宾包房。   人们仍是议论不休,并开始悄声打听这位内地的“表叔”究竟是何来头。   金庸始终没说一句话,面色平静,待到那人离去后,他才微笑着对秋波老妪说道:“邢姑娘,方才听了你美妙琴声与吟唱的这首《圆圆曲》,查某突然联想到,姑娘会不会就是陈圆圆的后人呢?”   秋波老妪闻言一怔,未置可否。   这时,古树云平来到了秋波老妪的面前,面色绯红,嘴里轻轻的咳嗽了声,清清嗓子,然后腼腆的开口说:“邢姑娘,在下家中收藏有一把古琴,虽不及齐恒公‘号钟’、楚庄王‘绕梁’、司马相如‘绿绮’和蔡邕的‘焦尾’,但也是岭南四大名琴之一。若姑娘能以用其演奏一曲嵇康的《广陵散》,古树愿以此琴相赠。”   “此琴何名?”秋波老妪闻言一愣,遂问道。   “秋波。”古树云平答道。   “秋波?”秋波老妪心中惊讶。   “是的,自古以来,岭南有春雷、秋波、天响和绿绮台四大名琴。这把‘秋波’古琴为唐代所制,蕉叶式,琴体的龙池上刻有隶书‘秋波’二字,并于凤沼上镌‘戛玉鸣金’篆文印和嘉庆年间重修时的题记。琴的通体断纹为‘蛇腹文’,呈斑斓状,不知邢姑娘可愿一睹?”古树云平解释说。   秋波老妪沉默不语。   “邢姑娘,此琴相传宋代杨万里曾收藏过,民国时期,为岭南香山人李蟠所有。其人曾任孙中山侍从,曾祖父李遐龄是道光年间的著名诗人,所居斋名就叫做‘秋波琴馆’。”古树云平见其不言语,于是便接着说道。   古人云:“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此刻,秋波老妪已然动心了,自忖容貌盖世,已不需要什么红粉胭脂,但古琴却是她最为钟爱之物。面前的这位年轻人,虽然相貌平平,但文采却是极高的,尤其是赞美自己的言辞着实令人感动。更加让人惊诧的是,那古琴的名字竟然也叫“秋波”,如此巧合,莫非是天意使然?   秋波老妪嫣然含笑,双眸中秋波涟涟。   刹那间,古树云平如重锤撞击一般,面色发红,心中“怦怦”直跳,不由自主的下意识拽过一把椅子坐在了这位邢姑娘的身旁。   司马大佬见状怒火中烧,但碍于此人是大名鼎鼎的金庸先生的朋友,因此也不便发作,所以只得强忍住心中的不快,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电梯门开了,卢太官同一位胡子茬拉的外国人匆匆走进了文华厅,目光扫视一圈,然后径直的朝着有良这边而来。   有良赶紧起身迎上前去,感觉到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位是美国前特种部队的马丁少校,十几年前,就是他带领着一支雇佣军进行了东南亚丛林的救援行动,所以准备还是由他负责这次缅甸的搜索任务。”卢太官将有良拉到一边,悄声说道。   有良点点头,心想卢太官急急忙忙的赶来东方文华大酒店,肯定还有什么要紧事儿要商量。   果然,卢太官接着说道:“马丁少校是最合适的人选,不但丛林作战经验丰富,而且在泰国的乌隆基地还有一架UH-1D直升机。机型虽然老旧了些,但是还能够使用,在缅北的原始密林里,只有这东西才管用。”   “俺这里还有很多钱,可以多付给他们一些薪水。”有良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费叔剩余的钱还很多。   “但是马丁少校一定要见你,想当面了解一些情况才决定是否接下这活儿,为了赶时间,所以就直接带他到这儿来了。”卢太官解释说道。   “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方美女”有良闻声转过头来,发现马丁少校正目不转睛的望着秋波老妪,嘴里喃喃赞叹道。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74章 秋波古琴   卢太官尴尬的一笑,说道:“西方人性情直爽,心有所想便直接说出来了,不像国人那般含蓄隐晦。”   有良微微点头,目光望向了那个文学造诣颇高的年轻人。   此刻,秋波老妪同古树云平交谈甚欢。   “焚香紫烟下,幽人弹鸣琴。   膝上横绿绮,世间无知音。   琴有秋波续,声如昆丘玉。   前弹广陵散,横月传一曲。   纤手乱白雪,凌波步仙躅。   引商银汉倾,刻羽将安欲。   弹到青弦断,谁知心所属”古树云平炙热的目光望着秋波老妪,口中缓缓吟道。   “秋波古琴既然如此名贵,但不知古树公子从何得来?”秋波老妪自觉面颊微热,遂岔开话题问道。   古树云平腼腆的说道:“邢姑娘可曾听闻民国时期岭南第一奇女子余美颜?”   秋波老妪摇摇头。   “此女是广东台山人,出生富商之家,自幼颇有姿色,且天资聪明,自修了国文和英文。十八岁时与开平谭姓公子成亲,婚后不久,谭家出现经济问题,丈夫不得已而远赴美国经商。余美颜由于与姑嫂不和,于是一气之下跑到了广州,自此放浪形骸,昼夜出没于赌场、舞厅和酒吧,结交了无数的公子哥们。但其生性孤傲,并非出卖色相,但凡遇到可心的男子便与之过夜,若不喜欢,即便是纵撒千金亦不屑一顾。十年间,她竟然同三千多名男子上过床,每夜均不相同,足以惊世骇俗,因此被誉为‘民国第一奇女子’。”古树云平说道。   秋波老妪闻言幽幽叹息着:“自古红颜多舛途,但她也算是另类了。”   “邢姑娘所言极是,”古树云平接着往下叙述,“后来,余美颜开始厌世,她将自己与这些男人的情感纠葛与性生活感受都写进了日记里,取名《摩登情书》,并整理编册出版,成为了当时风靡紧俏的畅销书。一时间,岭南洛阳纸贵,广州甚至出现了抢购风潮,一直卖到断货。二十八岁时,此女看破红尘,遁入了空门,但却又参不透情事。1928年4月,余美颜从香港至上海的轮船上留言道,‘来世或可做一纯洁女子,得到真正自由’,遂跳海自尽,”   “‘问世间情为何物’,又有几人能参透的呢?”秋波老妪听罢怅然不已。须臾,默默的说道,“此女与‘秋波古琴’有何关联么?”   “邢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她临死前托人将一个长条形木匣千里迢迢的送到了湘西凤凰古城,里面盛的正是那把岭南四大名琴之一的‘秋波古琴’。”   “如此说来,公子家先人便是那三千男子中的一位了。”秋波老妪恍然大悟,压低声音悄悄耳语着。   古树云平面色一红,支支吾吾的没能说出口。   “公子既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秋波老妪淡淡一笑。   “是在下本人,曾与余美颜有过一夜之欢”古树云平面红耳赤,小声嗫嚅道。   (民国版《摩登情书》)[jpg]   此刻,秋波老妪终于相信了这个年轻人的话,古琴来历道得明明白白。她那锐利的阴眼目光直视古树云平双眸,在其瞳孔深处看到了翠绿色的身影一闪。   “古树公子果然来历不凡啊。”秋波老妪心中明了,口中微笑道。   “这么说,邢姑娘是愿意抚琴‘秋波’了?”古树云平终于松了口气。   “此琴既为‘南宋四大家’之一的杨万里所收藏,邢某自然愿意一睹神器了。”秋波老妪说道,心中已对古树公子产生了好感。   “多谢姑娘垂青,不如就随在下一同前往湘西如何?”古树云平闻言欣喜不已,颇为急切的说着。   秋波老妪迟疑了下,目光投向了餐厅门口,有良正在与两个陌生人交谈,其中一位还是金发碧眼的洋人。   “恩公是来香港寻人的,须得此事了结后,邢某才能与公子同行。”秋波老妪面带一丝的歉意。   “恩公?”古树云平诧异的目光望着那位断臂残眼的年轻人。   秋波老妪嫣然一笑,并未作答。   此时,金庸见古树云平与邢姑娘惺惺相惜的模样,面上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自古才子配佳人,但愿能成就一段不世佳话。”随即独自悄然结账离去了。   “哈哈哈,这位可是香港的太平绅士卢太官先生么?久仰,久仰啊。”司马大佬起身离座来到了餐厅门口,呵呵笑着,热情的握住了卢太官的手。   “原来是司马大佬。”卢太官淡淡说道,他认出此人是臭名昭著的香港14K头号人物,自己向来对这些帮派都是避而远之的,根本不屑与之为伍。   有良并不清楚这些,见卢太官似乎对其不太热情,于是从中加以解释说:“这次是司马大佬相助才来到香港的,俺正在和卢太官先生商量着准备前往缅甸的丛林中去继续寻人。”   “呵呵,了去大师,您如有任何差遣的话就吱个声,帮中兄弟定然会全力以赴。”司马大佬拍着胸脯保证。   “人手已经够了。”卢太官冷冷道,这帮黑社会平时欺压个平民百姓还可以,若是真刀真枪的干,还得是马丁少校这样的雇佣军才行。   “司马大佬,俺准备这两日就动身前往缅甸”有良告知他。   “哦,这不会太仓促了么?”司马大佬瞥了眼秋波老妪,嘴里匆忙说,“东南亚的丛林里毒蛇猛兽极多,而且还遍布着致命的瘴气,陈邢姑娘身弱体娇,不如就留在本帮总舵,等了去大师凯旋而归如何?请放心,本舵主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这要看邢姑娘的意思了。”有良含糊其辞的回答道。   “好,我这就去问她。”司马大佬说罢转身离去。   马丁少校终于开了口:“OK,如果这位邢姑娘也参加这次行动的话,其他的困难都不是问题。”这些年来,他的汉语进步了不少,说得很是流畅。   卢太官点点头:“马丁少校,何时可以出发?”   “明日清晨即可搭乘航班飞往老挝万象,然后乘车穿越边境进入泰国,我的人都在乌隆府一带居住和生活,招之即来。”马丁少校回答。   “那么,武器和装备呢?”卢太官问道。   “这你就不必操心了,只需把五千万港币的支票拿来,其余的事情自然都会安排妥当。”马丁少校嘿嘿一笑,目光又瞥向了秋波老妪。   次日清晨八时半,卢太官包乘的一架美国塞斯纳Cessna轻型商务机,在位于九龙城区的香港启德机场准点起飞了。   马丁少校、卢太官、有良、秋波老妪、党大师、邢书记同可儿,再加上古树云平,总共八个人和一只猫飞往老挝首都万象。昨晚,司马大佬反复劝说要秋波老妪留下,被其断然拒绝,而且还要执意带着新结识的古树云平同行,有良爽快的同意了。   司马大佬无奈之下,只有暗中叮嘱党大师,要其严密的监视了去大师,一旦有机会就要设法将张道陵的那幅画轴弄到手。   党大师假意应允,其实他早已萌生去意,并愿意投入到有良的麾下,与其一起在江湖上仗义行侠岂不快哉。   中午时分,塞斯纳飞机降落在了老挝万象机场,众人乘坐着着两辆旅行车,一路直奔泰老边境驶去。   乌隆府又名“莫肯”,是泰国东北部的一个府。越战期间,因美国空军基地在此,因而迅速的繁荣起来。1975年,随着越战的结束,该地区便又逐渐的萧条了下来。   黄昏时,旅行车终于赶到了泰国乌隆府郊外一处山林环抱的农庄里,这儿是马丁少校在泰国的一处基地,专门用于招募和训练雇佣军,如今的条件比起十几年前“爱丽丝”行动时可好的太多了。   晚饭后,大家集中在了一间大屋子里,商讨起这次搜寻行动的具体方案。   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幅涵盖着泰国、缅甸和老挝三国交界地区的旧军用地图,这还是当年越战时美军使用过的。   “马丁少校,雇佣军人何时报到?”卢太官问道。   “明日黄昏前应该都能到齐。”马丁少校回答。   “总共有多少人?”   “五个。”马丁少校叼起一根雪茄,轻轻的吐着眼圈儿。   “怎么只有五个人?”卢太官惊讶道,“我可是支付了你五千万港币啊。”   “十几年前的那次‘爱丽丝’行动,您只出了一百万美元,可是阵亡了五名雇佣军人。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活儿,除了武器装备和薪水外,总得给他们家属预留一些死亡赔偿金吧?再说现在通货膨胀的多厉害,五千万港币实在是不多啊。”马丁少校神情轻松的说着。   “直升机还是十几年前的那架休伊UH-1D吧?”卢太官皱了皱眉头,当年的行动死了一名南越士兵、两名泰国和两名缅甸掸邦士兵,可谓是损失惨重,结果“墨墨”还是没找到,最后他索性将直升机也送给了马丁少校。   “没错,直升机都已经更换了新的配件,维修完毕处于待命状态。机师嘛,还是布莱尔上尉。”马丁少校微笑道。   “除了布莱尔上尉,其他的四人都是谁?”卢太官想要追问清楚。   “全都是原美国陆军第一骑兵师229直升机突击大队退役的精锐士兵,我的下属。”马丁少校回答。   “那他们的年纪岂不是都已经很老了?”卢太官听着不觉愕然。   “才五十来岁嘛,正是好时候。”马丁少校掐灭了烟头,满不在乎的说道。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75章 “丛林跳蛙”行动   马丁少校解释道:“越战结束已经十六年了,人们卸甲归田,战争早已成为了遥远的回忆。在短短的两天时间内,要招募到具有丰富的丛林作战经验,而又愿意充当雇佣军的合适人员十分困难,因此只有启用那些滞留在泰国的前美军特种部队士兵,尽管这样,也只能招募到五名。”   卢太官无奈的摆了下手,事已至此,也只有听从他的了。   “这次我们缅甸的搜索行动代号为‘丛林跳蛙’,”马丁少校接着说,“意思是,我们需要借助直升机沿着缅北的恩梅开江与高黎贡山之间狭长地带,‘蛙跳式’的一直搜索到缅甸东北部的掸邦高原。朱寒生一行是从中国云南经由缅甸前往香港途中失踪的,卢太官先生的接应船在仰光港空候了大半年,因此推断他们是在上述缅北丛林地区消失的,因为再往南便是人口密集的平原了,一般不会出什么事情,否则应该一定会有消息传递出来。”   卢太官点点头:“寒生、沈才华、墨墨、贾尸冥老祖夫妇,这五个人都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况且贾道长足智多谋,江湖经验老道。所以,即便是遇到再大的困难,怎么也不至于全军覆没,音讯全无,这一点实在是令人费解。”   “还有嘟嘟呢。”可儿笑着插话道。   “‘嘟嘟’是什么人?”马丁少校诧异的目光。   可儿“咯咯”的笑了起来:“就是那只大鸟嘛。”   “哦,原来是那只聪明的蓝紫金刚大鹦鹉!在‘爱丽丝行动’中见过的,牠还会说人话呢。”马丁少校想起来了。   “武器装备情况怎样?”卢太官不放心的问道,钱给了不少,可要花到刀刃上。   “当然都是最新型的单兵作战装备,M88丛林头盔、迷彩防弹背心、作战靴、防火手套、手雷、M16突击步枪并下挂M203榴弹发射器。幸运的是,还招募到了一名狙击手,带来了一支最先进的M82A1巴雷特特殊用途狙击步枪,有效射程可达1500米,配备有穿甲燃烧弹,连坦克都能一枪干掉。另外每人还配有摩托罗拉卫星电话,这些可都是烧钱的玩意儿。”马丁少校如数家珍似的叨咕一遍,面带自得之色。   “导弹呢?”卢太官想起十余年前的那次“爱丽丝行动”,若不是老祖宗飞僵吴老爷子误打误撞发射了一枚萨姆-7肩扛式导弹,击落了缅甸空军的一架歼6战机,恐怕大伙儿全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放心,这次在黑市上淘到了两枚毒刺-RMP单兵防空导弹,这可是去年才装备到美国陆军的,这宝贝花了我差不多十万美元呢。”马丁少校脸颊肌肉微微抖动了两下,显然很是肉疼。   卢太官似乎觉得还满意,于是便不再吭气了。   马丁少校的目光在有良等人身上扫了过去,皱了皱眉头,对卢太官说道:“这几位除了女人和残疾人外,只有三个好像还正常点的男人,不过貌似身子也太过柔弱,手无缚鸡之力。丛林作战可不是观光旅游啊,竟然还带着宠物”   “喵呜”媚娘喉咙里发出了威胁的低吼声。   卢太官并不十分清楚有良等人的底细,也感觉到他们确实老弱病残了些,马丁少校说的不无道理,只恐怕到时候反而成了累赘。   “有良,他们几个人可否就留在基地这里等候?本次搜索行动主要由马丁少校的雇佣军去完成就行了。”他问。   有良淡淡一笑:“缅甸丛林的面积这么大,多一个人多份力量嘛。”   “只怕是遇到危险的时刻,那五名雇佣军士兵根本就照顾不过来,万一有什么闪失,可就不好交代了。”卢太官竭力劝说着。   “没关系,他们每个人都会自行负责的,生死均怨不得别人。”有良轻松的答道,仿佛很是不以为然。   既然这么说,卢太官也就不再坚持了。   马丁少校闻言目光瞥向了秋波老妪,说:“这位邢姑娘就交给我吧,放心,美国大兵是绝不会让妇孺受到任何伤害的。”   “不劳马丁先生费心,邢姑娘已由在下来照顾了。”古树云平微微一笑,平静的说道。   “你?”马丁少校望了他一眼,兀自嘿嘿的笑了起来,然后一个劲儿的摇头,“你一个白面书生,有什么能力来保护邢姑娘?”   “秦散、汉赋、唐诗、宋词,在下无一不晓。”古树云平回答。   有良此刻悄悄的睁开阴眼,注意观察了一下这个年轻人,发觉其双眸深处似有绿色物体闪过,但却又分辨不清究竟是什么。   “大家不要争了,邢姑娘与可儿是女人,在座的都有责任保护她俩。”有良微笑着说道。   “我有相公在身边就行了。”可儿含情脉脉的扬脸望着邢书记。   “不错,有本书记在,丛林里的任何妖魔鬼怪都休想伤害到可儿。”邢书记自信的摩挲着她的肩膀。   党大师低头瞅了眼媚娘,心道:“我也是。”   卢太官原本是中国远征军孙立人麾下38师的上校团长,对缅北丛林并不陌生,此刻正眯起眼睛详细的看着地图。   “马丁少校,你准备从哪儿开始,是缅北克钦邦的德尊丹沿着恩梅开江南下,还是直接插入密支那?”他问。   马丁少校神情随即专注起来,口中说道:“密支那的甘拜迪临近金三角,您还记得十余年前的‘爱丽丝行动’中,有一名中国籍的雇佣兵,名叫‘雁城小子’的么?”   卢太官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此人就住在金三角,是原蒋介石国军第九十三师的后裔,朱寒生与他们很熟,来到缅甸一般都会到那儿落脚。因此,我准备先从密支那开始,然后再循恩梅开江北上。如果能够幸运的在甘拜迪金三角一带打听到有关线索的话,就避免了在原始丛林中的盲目搜寻。”马丁少校说道。   “如此甚好。”卢太官很是赞同他的计划。   次日中午时分,远处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大家跑出去仰望着天空,马丁少校的雇佣军终于到了。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了屋前的空地上,四名膀大腰圆挺着啤酒肚的老者,手里拎着M16突击步枪踉跄的跳下了机舱,其中一位身子还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卢太官站在房门口远远的望着,心里直叹气,靠这几个老家伙到丛林里去,看来钱是白花了。   最后下来的是机师布莱尔上尉,身子较当年也发福了不少,肚子上长满了沉甸甸的赘肉,连下巴颏都耷拉下来了。   “哈哈哈,我的勇士们,你们终于来啦。”马丁少校张开双臂迎了上去,与他们一一拥抱。   “咦,这个东方小娘们真漂亮啊”雇佣兵们口中嚼着槟榔,满嘴的血红色,盯着秋波老妪打起了唿哨。   “这位是机师布莱尔上尉,一级军士长罗德里格斯,中士安德森、下士威尔逊,这是一等兵米勒,也就是我们的狙击手。”马丁少校介绍说道,引领着他们来到了屋内,并大致的介绍了下“丛林跳蛙”行动计划。   “不就是找几个人嘛”几名雇佣军人轻松的坐在椅子里,脚翘起伸到了桌子上,俱是一脸的轻松,仿佛就当是准备去热带丛林中旅游观光一样。   卢太官看在眼里,叹息着摇了摇头,口中淡淡的问道:“那么何时可以出发?”   机师布莱尔望着地图思索了一会儿,对马丁少校说道:“长官,此次属于未经有关国家批准的秘密飞行,所以得避开泰国皇家空军第二师的中低空雷达,他们的基地监视着整个东部地区,我们看来只能就近迅速的进入老挝境内,然后沿着琅勃拉邦山区飞抵缅甸。缅甸的空军很弱小,目前只有十几架老式教练机和运输机,不过就在去年底,军政府从中国采购了10架歼7战机和两架歼教-7K,估计暂时还未形成战力,因此对我们的威胁不大。我想夜里出发安全系数较高,这里距老挝边境不过20多公里,我的‘美国老爹’(注: 休伊UH-1D的绰号)时速200公里,十分钟左右便可抵达。”   “上尉,当年‘爱丽丝行动’时候,缅甸空军不是还有几架歼6战机么?”马丁少校问。   “由于老旧和缺少配件,前两年都已经陆续的退役了。”布莱尔回答。   “那好,我们今夜就出发。”马丁少校望了下窗外的天空说道。   “长官,我们需要从基地里多带上几个油箱,缅甸的丛林里可没地方加油。”布莱尔是机师,首先考虑到的是飞行安全。   “去办吧。”马丁少校点点头。   当晚,夜空晴朗,这架越战时期的老式休伊UH-1D直升机轰鸣着离开了基地,超低空朝着老挝边境飞去。   UH-1D直升机可以载员13人和六付担架,时速207公里,实用升限3800米,最大航程500公里,续航时间只有两个半小时。雇佣军士兵包括武器弹药以及几个油箱,再加上有良等人就几乎已经满载了。   布莱尔上尉驾驶着直升机贴着山沟飞行,果然避开了泰国空军的雷达,十分钟后,没有任何阻碍顺利的飞越泰国边界,进入到了老挝境内。然后转向西北,沿着琅勃拉邦山脉和湄公河朝缅甸飞去。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76章 追踪   塔巴林寺,待有良一行离去后,虚风道长也向明月.邬波驮那住持辞行。   “道长千里迢迢由京城而来,何不就在寺中小住几日,待休息过后再动身也不迟嘛。”明月挽留说道。   虚风淡淡一笑:“朱寒生等人自年初离开蓝月亮谷前往香港,至今音讯全无,这完全不合情理。猜想他们一定是中途出事了,很可能根本就未曾到达香港。所以,贫道想要沿着寒生南下的路线走一趟。”   “既然道长对此有所疑虑,为何不与有良他们一道前往呢?”明月问。   “贫道一向喜欢独往独来,”虚风略一思索,遂问道,“明月住持,朱寒生临走路过塔巴林寺的时候,他可有说过什么?譬如去缅甸的路线以及中途准备在哪儿停留等等。”   明月想了想,回忆说:“他们计划就近直接穿过金沙江、澜沧江、怒江和高黎贡山进入缅甸,然后沿着恩梅开江顺流而下。主要是小才华执意要去看看吸子,多年不见,他非常的思念,至于别的什么,寒生就再没提起了。”   虚风道长点点头:“如此,贫道就从这条路线开始追踪。”   告辞后,他离开塔巴林寺,然后翻山越岭一路向西而行。   发源于青藏高原的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在滇西北并行奔流一百七十多公里,其间穿过担当力卡山、高黎贡山和云岭等崇山峻岭,形成了世界上罕见的“江水并流而不交汇”的奇特自然地理景观。   金沙江边的小渡口,虚风道长向撑船的艄公打听年初的时候,可曾见到有二男一女带着两个小孩儿从这里渡江。   “时间太久了,记不得,记不得。”老艄公摇了摇头。   虚风从小皮箱里拿出纸和笔,惟妙惟肖的勾勒出了寒生、贾道长老祖夫妇以及沈才华和墨墨的素描像,最后在纸上画了一只蓝紫金刚鹦鹉。   “呵呵,那只大鸟啊,有的,有的”老艄公笑了起来。   “您见过他们?”虚风松了口气。   “那只大鸟的羽毛真好看,老爹活了一把年纪,还是头一次看见呢。”老艄公回忆道。   语言描述远不及形象意识留给人的印象深刻,这是追踪学的一个重要原则,虚风道长点点头,证实了朱寒生一行的南下路线。   当他最终渡过澜沧江和怒江后,于黄昏时分,走进了人烟罕至的高黎贡山脉。   高黎贡山,又名昆仑冈。“高黎”是景颇族一个家族名称的音译,景颇语“贡”是“山”的意思,原意为“高黎家族的山”。   高黎贡山脉阻挡了西北寒流的侵袭,又留住了印度洋的暖湿气流,因而这里森林植被极其茂盛,素有“世界物种基因库”和“生命的避难所”之称。   由于人烟稀少,因此并无山路,只有野兽踏出的崎岖小径。虚风道长掏出古龙水,朝自己身上喷洒着,这样就可以防止蚊虫的叮咬,在山林间行走,此物是必需的。   夜空晴朗,月色如水,但林中却是黑黢黢的,光线黯淡而朦胧,四下里不时的传来野兽的吼声。   但凡野兽踩踏出来的路径都很低矮,且树枝叶蔓缠绕,人类实在是无法直立行走。   虚风道长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就在这时,隐约嗅到一股腥风临近,他立刻警觉了起来。   前面不远处,黑暗中出现了两只绿莹莹的眼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周边“吱吱”鸣叫着的鸟虫此刻都沉寂了下来,鸦雀无声。   虚风定睛细瞧,见那兽身形巨大,斑斓色的皮毛,原来是一只成年孟加拉虎。他知道,自己已经闯入其领地,一场厮杀是避免不了了。   就在孟加拉虎狂吼一声,即将扑过来的时候,虚风撂下小皮箱,就地一滚,现出了自己的原形——一只翠绿色的巨型中华大刀螂。   但见大刀螂挥舞起两只如镰刀般的捕捉足,绿色的复眼冷静的盯着孟加拉虎,蓄势待发。   那只孟加拉虎昂起了脑袋,凶恶的咆哮了几声,然后纵身跃起,张开血盆大口凌空扑将下来   中华大刀螂后发先至,右前足闪电般的一挥,蓦地惨叫声起,孟加拉虎的一只前爪竟然被齐刷刷的削断,那大蟲疼得“嗷嗷”直叫,一瘸一拐的掉头落荒而逃。   大刀螂一只前足勾起地上撂着的皮箱,另一只前足捡起衣裤,以极快的速度钻进了那条野兽小径,四只后足奔跑如飞。但闻“簌簌簌”一阵枝叶响动,直奔高黎贡山顶而去。   中华大刀螂翻上了高黎贡山,遥望山脚,月光下的恩梅开江恍若一条玉带般,反射着清冷的白光。大刀螂展开双翅腾空而起,前足勾着小皮箱,“嗤喇喇”的飞下了山峰,如同一只绿色的大鸟,滑翔着落到了江边的竹林之中。   大刀螂挥舞着两只锯齿般的前足,连削带锯,轻易的伐倒了数十根碗口粗的毛竹和一些藤蔓。   虚风恢复了人身,穿戴整齐后,开始动手用毛竹与藤条扎了一只竹筏,然后坐下来休息。待天亮之后,将竹筏推到水中,放上皮箱,然后手撑竹篙,沿着恩梅开江顺流而下。   恩梅开江发源于青藏高原,流经滇西北的一段称“独龙江”,接纳高黎贡山西麓各山溪,向南流至密支那北与迈立开江汇合,构成伊诺瓦底江的正源,全长四百八十余公里。此段江水湍急,不通舟楫,虚风只有用竹筏漂流向下,两岸俱是崇山峻岭和原始森林,甚少见到山寨和农舍,属于人烟稀少的蛮荒之地。   寒生等人肯定也是砍竹扎筏飘往下游的,他心里寻思着。   两日后,竹筏已经漂流到了下游,江面逐渐开阔起来,水流平缓,已经可以见到有渔民在撒网捕鱼,两岸村庄农舍炊烟袅袅。   此刻,虚风道长饥肠辘辘,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三天多没有进食了。   左岸有一处圩镇,人声鼎沸,仿佛集市一般热闹。   他撑着竹筏靠边泊下,然后拎着小皮箱疲惫的上了岸。   这里果然是一处喧嚣的集市,四面八方停着破旧的大篷车,人们很多都是从几十里外的山寨赶来的。箩筐里摆放着各种山货、土特产、鲜花以及蔬菜水果等等,脸上的笑容自然而纯真。   女人和孩子的面孔上涂着淡黄色的粉底,有的还绘成了各种图案,这是缅甸人最钟意的天然化妆品。这种名为“特纳卡”的黄色粉末是由野生黄香楝树干研磨而成,气味芬芳,色泽鲜亮。其不但防晒,而且还具有清凉、化瘀、消炎止疼、止痒和防止蚊虫叮咬的效用。   虚风道长鼻子嗅嗅,循着一股香气来到了流动食摊前,有不少当地人正坐在木凳上吃着发酵茶叶沙拉和鱼板面,这是缅甸人最喜爱的食物,民间称之为“国食”。   虚风不懂缅甸语,双手比划着也要了一盘茶叶沙拉和一碗鱼板面,忙不迭的吃了起来。   茶叶沙拉是以酸且微苦的发酵茶叶与撕成片的卷心菜、切片的番茄、炸脆的豆角、坚果和豌豆手工混合而成,再泼上蒜油以及切碎的辣椒和大蒜,味道极为醒胃。鱼板面则是一种盛在鲜鱼汤里的米粉,并配有炸酥的香蕉片,上面装饰有卤蛋、阿恰布、油炸蔬菜,以酸橙汁和干辣椒粉调味儿,是本地人最喜欢吃的食物。   虚风道长吃完美味的早餐,从小皮箱里摸出一张十美元的钞票,结果找回来一大堆缅甸纸币,也不知到底有多少钱。   “请问,你们见到过这几个人么?”他掏出那张绘有寒生等人的素描图,递给摊主及周边的人看,希望能够从中觅得一些线索。   虽然语言不通,但虚风表达的意思,这些人大致也都明白了,他们纷纷摇头,表示没见过。   这时有两名身披黄色僧衣的中年僧人瞥了一眼素描图,随即面面相觑,面上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这一点没能逃过虚风的眼睛。   这两个和尚很可能知道些什么,他心中暗道。   “请问两位大师,你们可曾见过画中之人?”虚风比划着问道。   两和尚赶紧摇摇头,然后迅速走开了,虚风略一沉思,悄悄的尾随在了后面。   在集市的一端,他见到那两位僧人采购了不少缅北当地的特产山货,有腌制的腊肉以及各种蘑菇菌干等物,然后让小贩担起,跟随着他们朝着恩梅开江与迈立开江汇合处的码头走去。   虚风若隐若现的跟在后面,那两名和尚始终都未曾发现有人尾随。   码头上停泊着一艘渔船,僧人吩咐将货物担进了船舱,远远望去,隐约见到舱内有黄色的身影晃动,看来渔船内还有着其他的和尚。   小贩卖光了货物,嘴里哼着小调,轻松的挑着空箩筐走下了船。   “喂,站住。”虚风从树后突然闪出,伸手拦住了他。   这位小贩还是个孩子,年龄约莫只有十四五岁,稚气未脱,他疑惑的望着虚风道长,口中不解的问道:“你有什么事儿?”讲的竟然是汉语。   虚风道长目光死死的盯在了孩子头上黄色丝巾裹扎的“岗包”,那上面斜插着一根宝石蓝色的美丽羽毛。   那正是蓝紫金刚大鹦鹉的尾羽。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77章 飞头降   “你头上的这根蓝色羽毛是从哪来的?”虚风冷冷的问道。   男孩儿双眸目光清澈,微笑着坦然相告:“那是当年我一个朋友身上的。”   “是一只名叫‘嘟嘟’的蓝紫金刚大鹦鹉么?”虚风追问。   男孩愕然道:“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孩儿,你说的‘当年’是什么意思?”虚风疑惑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   “七年前,嘟嘟被缅共人民军的鳌老抓去了,还拔了牠尾巴上的羽毛,后来被我给救走了。”男孩儿解释说。   “这根羽毛就是鳌老当年拔下来的么?”虚风明白了。   “嗯,我偷偷藏起来做纪念的,这些年一直都戴在头上。”男孩儿眼睛湿润了。   “你叫什么名字?”   “乃梭,”那男孩儿回答,转而上下打量着虚风道长,口中怯生生的问道,“阿叔,您见过嘟嘟?”   虚风点点头。   “嘟嘟在哪儿?我好想牠啊。”乃梭眼眶中闪动着热泪,急切的说着。   “牠在缅甸失踪了,你愿意帮助我去寻找吗?”虚风平静的望着这个诚实的男孩儿。   “我愿意。”乃梭毫不犹豫的回答着。   从乃梭的口中得知,他家住在泰缅老三国交界处的金三角地区,是原国军第九十三师的后裔,姐姐名叫珊妮,姐夫绰号“雁城小子”,自己则离家在外做着贩卖山货之类的小生意。   “乃梭,你知道方才这两个和尚是哪座寺庙的么?”虚风切入正题。   乃梭摇摇头:“他俩说的缅语中夹带着泰国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   “嗯”虚风沉吟道,“船舱内还有多少僧人?”   “有七八个呢,还说今天夜里要在江口这里捕鱼。”乃梭回忆着。   “和尚也捕鱼?”虚风颇觉愕然。   “没错,我听他们是这么说的,而且讲的都是清一色泰国话。”乃梭很是认真。   “乃梭,你听好了,这些和尚的行为十分怪异,与嘟嘟的失踪存在着某种关联。今晚我们就潜伏在岸边,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好么?”虚风思索着说道。   “好的,”乃梭点点头,遂问,“阿叔,你叫什么?”   “就叫我虚风道长好了。”   “原来您也是出家人啊。”乃梭鼻子嗅嗅,心想中国的生活条件好,连道长都搽香水。   是夜,农历十五,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   虚风与乃梭静静的潜伏在江边的草丛中,四下里虫鸣之声不断,江水汨汨流淌,小镇上的人们已经睡下了,偶尔闻见几声狗吠。   约莫子时初,渔船上的油灯亮了。须臾,那些僧人自船舱内鱼贯而出,手中拿着一些古怪的器皿默默的列队站在船边上,面对着大江。   “他们也不像是在捕鱼呀?”乃梭小声的说道。   虚风默默的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吭声,目光则紧紧的盯着那些人,看看其究竟在搞什么鬼。   据佛典记载,自佛教在印度分了部派后,僧衣的颜色便不尽相同,有赤色、黄色以及青黑蓝色之别。据六世纪印度来华高僧真谛法师说,各部派僧衣其实都是赤、黄二色,所谓“青黑蓝”,仅是些微小的差别。现在的缅甸、泰国、老挝、印度、尼泊尔以及斯里兰卡诸国的僧衣都是黄色,仅有颜色深浅的不同。中国汉族僧人的袈裟,祖衣为赤色,五衣七衣一般都是黄色。蒙藏僧侣的袈裟,大衣为黄色,平时所披的中衣近赤色。由于北方气候寒冷,僧众三衣不够,所以中原僧众在袈裟里面另穿一套常服,这种常服是以古代俗人的服装略加改变而成。明代皇帝曾作出过规定,修禅僧人的常服为茶褐色,讲经僧人蓝色,律宗僧人则是黑色。律宗寺院自清初见月法师重兴后,一般僧人的常服均为黄色,   中原佛教大都是青庙禅宗,一般着青衣,汉魏时穿赤色衣(被赤衣),后来又有黑衣(缁衣)、青衣与褐色衣。唐宋以后,朝廷常赐以高僧紫色衣、绯衣。   据佛教典制,比丘衣服有大中小三件:五条布缝制的小衣,中原俗称“五衣”,是用于打扫劳作时穿的;七条布缝制的中衣,名为“七衣”,是平时穿的;以九条布乃至二十五条布缝制的大衣,为“祖衣”,是礼服,出门或拜见尊长时所穿。三衣总称为“袈裟”,佛制规定僧人必须穿染色衣,避用“青黄赤白黑”五正色,而用杂色,即“袈裟色”。   缅甸佛教徒特别忌讳穿黑衣,因为在其古代曾有一种穿黑衣的邪教僧人,行事诡异,专做伤天害理的非法勾当,后来被严厉禁绝。   虚风道长眼中的这八九个和尚,身上所着的正是黑衣   月光下,他们如黑色幽灵般的立于船上,身影斜映在水面,显得异常的诡异。   站在最前面的是三位老僧,手中都捧着一只玻璃罐,里面各盛有一只浑身赤裸、面目狰狞的小鬼。   小鬼的制作十分的邪恶,降头师催咒施法于民舍门下挡板,孕妇迈过即流产,然后收孩童魂魄以法术禁锢、屈服使其为己所用。依降头师的功力大小,饲养的小鬼法力也各自高低不同,至于极为高深的法师,已经不屑于养小鬼了,各有其独门绝技,惊世骇俗。   黑衣僧人开始诵念巫咒,并向江水中抛洒尸油与灵骨粉末,不多时便见水面泛起了泡沫,就如同大鱼觅食时吞吐的鱼星一般。   三位老僧此刻解开了玻璃罐罩,小心的拎出各自小鬼,朝其口鼻处哈气,然后用力的抛入了江中。   小鬼潜入江中,随即在水下与未知的生物厮打搏斗起来,水面上泛起阵阵波澜,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鱼腥气。   “嗤喇喇”三位老僧的头颅突然离颈腾空而起,拖着一长串心肝肺以及肠子凌空掠到了水面上,继续口诵着巫咒,上下翻飞,场景恐怖诡异至极。   乃梭瞪大了眼睛,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嗓子眼儿里“哦哦”的咕噜直响。   虚风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防止其叫出声来。   就在这时,江面上波浪翻滚,泡沫里面夹杂着血丝,但闻三颗老僧的头颅暴喝一声,“嗤喇喇”的斜刺里停在了半空中,怒目朝下望着。众僧不知何时已然手持鱼网,猛然间一齐放手“哗啦啦”的撒向了水中,然后齐心协力用力往上拽,仿佛极为沉重似的。   月光下,八只披头散发,赤身裸体,头大如斗,鼻凸似犬,像人又像猴子的怪物被一点点的拖上了渔船。   “河童”虚风道长心中不禁愕然。   河童们愤怒的撕扯着鱼网,但不知那网究竟为何物所织,简直坚韧无比,无论怎样噬咬都毫发无损。而且越是挣扎收得越紧,最后河童们被缠得死死的,丝毫动弹不了了。   三位老僧的头颅落回到了各自的身子上,然后朝着江面招招手,三只小鬼“哗啦”一声跃出水面,灵巧的跳进了玻璃罐中,它们看似分别都受了伤,光溜溜的棕色皮肤上面还残留着血渍。   僧人们合力将鱼网拖入了船舱内,然后拔锚解缆启航,沿着伊诺瓦底江顺流而下。   虚风道长自草丛中起身,不由分说的一把拽起乃梭,口中匆匆说道:“走,我们去租一条渔船跟上他们。”   码头上,乃梭询问了几艘渔船,最后终于有一位船主收下了虚风道长的500美金,解开缆绳,载着他俩一路追踪而去。   伊诺瓦底江是缅甸境内的第一大河,全长两千余公里,横亘南北,最后流入安达曼海。沿途有密支那、八莫、杰沙、曼德勒、稍埠以及仁安羌、碑缪、兴实达等主要港口和码头。   他们会在哪个地方上岸呢?虚风打开了小皮箱,里面撂着两本地图册,他拿出那本世界地图册来仔细翻看,这些东西他随身必带之物,与古龙水一样的重要。   黑衣僧人的渔船沿江南下,一直都未曾停泊靠岸,江中随处可见漂流着不少的柚木圆木扎成的筏子,这是缅甸出口的主要货物之一。   三日后,渔船终于抵达了伊诺瓦底江的出海口,再往前就是阿曼达海了。   他们难道是要出海么?虚风道长颇为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果然,黑衣僧们将渔船停在了岸边,那里停泊着一艘近海渔船,上面的水手都是秃头黄衫的僧人,他们将捕捉到的河童连同鱼网一起搬到了大船上,原来这是一艘接应的船。   虚风吩咐乃梭迅速上岸探听消息,务必要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地究竟在哪儿。   机灵的乃梭混入了码头人群中,不多时,便兴冲冲的跑了回来。   “道长,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这帮人换乘的海船是要去丹老群岛其中一个名叫‘降头岛’的地方。”乃梭告诉他说。   “降头岛?”虚风赶紧翻开地图册,在缅甸的那一页找到了丹老群岛。该群岛位于安达曼海东侧,是中南半岛沿海最大的岛群,总共包括有九百多个岛屿,面积高达3500平方公里。无奈地图册上的比例尺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找不到这个“降头岛”。   这时,黑衣僧人的海船已经起航了,离开码头径直驶向了大海,而原先的江船则弃置在了岸边。   虚风无奈只有先辞退了租用的渔船,这种只能在江中航行的小船是绝对无法出海的。   登岸后,他与乃梭向码头周围的人们打听这个“降头岛”,但奇怪的是并无人知晓。   “乃梭,你没有听错吧?”虚风疑惑的问道。   “是‘降头岛’,他们是用泰语讲的‘ㄎ┎ 『绝对没错。”乃梭语气则十分肯定。   线索断了,此刻,虚风道长感觉到事情越发的扑朔迷离了。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78章 寸老板   虚风抬眼望去,码头外面不远处有一排餐馆,于是拎着小皮箱和乃梭走了过去,准备先吃点东西。   最边上的一家餐馆招牌上除了缅语之外,还有中文字,写着“雲南饭店”。这三天来,都是船主烧的饭菜,实在不合胃口,想不到在伊洛瓦底江口还有中国餐馆,于是两人推门而入。   小店内有七八名人高马大的外国水手正在喝酒,桌上满是空酒瓶,虚风和乃梭找了张空桌坐下。老板的年纪约莫有五十多岁,面目和善,见到有客人上门,赶紧走过来讲了一通缅语。   虚风淡淡一笑,问道:“这不是‘云南饭店’么?”   “哦,原来是中国人啊,”老板随即热情了起来,呵呵笑道,“我姓寸,老家云南腾冲和顺,来缅甸已有好几十年了。”   虚风点了几样中国口味的饭菜,然后不经意的问了句:“寸老板,您知道‘降头岛’么?”   寸老板闻言一愣,脸色微变,随即赶紧摇了摇头,转身回厨房间里去了。   虚风心下暗道,此人的面色有异,想必其中定有隐情。   上菜的时候,是个年轻娇小的女孩儿端来的,寸老板则一直都没有露面。   “姑娘,你是寸老板的女儿吧?”虚风微笑着问道,她的相貌与寸老板有几分相似。   姑娘嫣然一笑,两腮上出现了一对酒窝:“我是他小女儿。”   虚风正准备接着问下去,就在这时,邻桌的一个膀大腰圆裸露着胸毛的洋人水手醉醺醺的站起来。他淫邪的目光紧盯着寸老板的女儿,嘴里叽哩咕噜的不知说着什么,似乎是很下流的语言,引起了其他水手的一阵起哄声,嘴里还打起了口哨。   姑娘面色一红,低着头正转身离去,却被那水手张开手臂拦住了。当女孩儿试图推开他时,那人趁机一把抱住了她,就势嘴巴凑上去强吻   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失声尖叫了起来,寸老板听到后急急忙忙从厨房里跑出来,赶紧上前想要拽开那水手的胳膊。   那人体壮如牛,使劲儿的一搡,寸老板站立不稳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女孩儿情急之下一张嘴咬在了水手的胳膊上,那家伙勃然大怒,手臂用力的一抡竟然将她凌空抛起,朝着虚风这张桌子倒掼过来   虚风道长轻舒猿臂,双手接住女孩儿放在了地上。   醉醺醺的水手眼珠通红,不由分说的一把抓向虚风,虎虎风生,看来有把子蛮力气。   虚风叹息着摇摇头,蓦地伸出筷子夹住了那人的食指轻扭,“喀吧”一声脆响,竟然将其硬生生的掰断了。   “哇哇哇”那家伙顿时暴跳如雷,忍着疼痛从身后摸起两只空酒瓶“啪”的相互磕掉半拉,然后纵身反扑并恶狠狠的刺了过来,显然是要博命。   虚风皱了下眉头,这种亡命徒不给点颜色瞧瞧是不会罢手的,于是运两成真气于臂,准备出掌。   “呼”的一下,乃梭抄起桌上的汽锅鸡径直扣在了那人的脸上,烫得其如杀猪般的嚎叫了起来。   这下子激怒了那帮外国水手,他们“呼啦”一下全都跳起冲了过来,有几个人的手上还握有弹簧刀。   乃梭见状紧忙将寸老板的女儿拉到自己后边,以身体护着她。   虚风道长则平静的坐在凳子上,身子依旧纹丝不动。   寸老板此刻已经吓傻了,这样子下去恐怕要出人命了,他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去打电话报警。   六七个红毛洋鬼子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冲上前来,只是还未曾贴近虚风道长,就被一道无形的气墙给反弹了回去。他们面面相觑,随即再次扑上来,虽然与这个中国男人近在咫尺,但是无人能够逾越一步。   其中一个面容阴沉的家伙用力将手中的弹簧刀掷向虚风,但仍旧是飞至跟前“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此刻水手们终于意识到遇上世外高人了,相互对望了一下,然后忙不迭的夺门而出,转瞬便跑得不见了人影。   “唉呀,原来先生您的中国功夫这么好啊,我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寸老板被女儿从地上扶起来,脸上兴奋莫名。   乃梭更是惊讶的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武功啊?竟然能够让人近不了身,简直太神奇了。   虚风淡淡一笑:“寸老板,您真的不知道‘降头岛’么?”   寸老板面上略显尴尬,口中支支吾吾的嗫嚅道:“先生,您为何要打听这个地方呢?”   “年初的时候,有几个朋友在缅甸失踪了,我猜测是被人弄去了降头岛。”虚风照实说了。   “爹,您要是知道就告诉他们吧。”寸老板的女儿也在一旁劝说着,目光与乃梭的眼神儿不期而遇,面色微微一红,低下了头。   寸老板沉吟片刻,这才缓缓说道:“‘降头岛’是缅甸南部一个古老民间传说中的恶灵岛屿,位于丹老群岛最西边的大海之中,终日雾气笼罩,从没有人见过其本来面目。”   “什么恶灵?”虚风疑惑的目光望着他。   “先生可知道泰国的吞武里王朝?”寸老板问道。   虚风点点头:“据史书记载,在清乾隆年间,有位名叫郑信的中国人后裔曾经统一了暹罗,就叫作‘吞武里王朝’。”   “没错,公元1769年,这位达信将军打败了缅甸军队,收服了大城,随后又消灭了各地的割据势力,统一了整个暹罗,建立了吞武里王朝。先生既然知道这段历史,那么也一定听说过‘枋长老’这个人了?”寸老板说道。   “枋长老?”虚风摇了摇头。   “此人是暹罗有史以来最邪恶的降头师,他带领着一支由僧侣组成的‘红袈裟’军队,烧杀奸淫,无恶不作。后来被达信将军击败,于是便带着手下十二头陀逃到了缅甸,改穿黑袈裟隐匿了起来,。”   “黑色僧衣?”虚风似乎明白了。   “是的,”寸老板继续叙述着,“据说枋长老开始时曾经藏身于缅甸安达曼海的明珍岛上,但后来不知所踪,八成是已经死了。”   “爹,您说的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儿了,当然是早就死啦。”寸姑娘说道。   那倒也未必,虚风道长心里寻思着。   “不知从何时开始,海上归来的水手们私底下流传着一个恐怖的传说。在安达曼海某处偏僻的海域,有一个名叫‘降头岛’神秘的小岛,终日里海雾弥漫,不露真容。但凡冒险驶入的渔船,都再也没有回来,以至于丹老群岛的土著莫肯族的渔民都避而远之,讳莫如深。”寸老板继续叙述着。   “以现在的科学技术手段,比如飞机侦查以及卫星遥感探测,查明这座岛屿的情况应该不是难事儿啊。”虚风道长说道。   “缅甸军方也曾多次派出飞机和军舰前往该海域侦查过,但却始终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降头岛’,因此认为此事纯属臆造,是渔民们恐惧的心理作怪,那座神秘的岛屿根本就不存在。”寸老板解释说。   “那么寸老板,您认为呢?”虚风望着他。   “当然存在,降头岛是真实的。”寸老板语气肯定。   “为什么?”虚风疑惑的问道。   “年初时,有几位中国人途径这里前去降头岛,就是在本小店里吃的饭,然后雇了条船出海了。”寸老板回答说。   “那条渔船还在么?”虚风追问。   寸老板摇了摇头:“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虚风闻言默默的从衣袋里摸出那张素描图,轻轻撂在了饭桌上:“是这几个人么?”   寸老板定睛细瞧,不由得吃惊的叫了起来:“没错,就是他们,那只巨型大鹦鹉还会讲人话呢,不过当时只有一个男孩儿,您多画了一个小姑娘。”   终于找到了,虚风此刻长嘘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问道:“店里的电话能够拨打国际长途么?”   “可以的,不过要人工接驳。”寸老板说。   “请您叫通中国的这个电话10086”虚风在素描图上写下了有良的大哥大号码。   寸老板随即抄起柜台后面的座机,用缅语说了几句,然后手握听筒静静的等待着。   “先生,中国方面有语音提示说,‘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寸老板无奈的撂下了话筒。   虚风沉思良久,突然问他:“寸老板,您在缅甸的仰光港可有熟人么?”   寸老板诧异的点点头,仰光港确实有个腾冲和顺的老乡在那儿当差。   “想请您帮忙打听一下仰光港码头上,有没有一艘来自香港的货轮或是渔船,从年初就一直停泊在那里。”虚风说道。   在塔巴林寺时,曾经听有良提到过,卢太官的船只会在仰光码头接应寒生一行偷渡去香港,在没有见到他们到来之前,也许还一直等候在港口锚地。   寸老板随即用电话联系到了他的那位同乡,告知此事,对方答应立即帮助查找。   在等待回话的时候,寸老板重新烧了几样菜,与女儿一道陪着用餐,大家相聊甚欢,尤其是乃梭,在一个劲儿的对着寸姑娘献殷勤。   电话铃声响了,那位老乡回话说,确实有一艘编号为“CM58329”的香港籍渔船从年初便一直停泊在仰光港,始终都没有离开过码头,据说是因为船长卧病而无法出海。   “寸老板,万分感谢,我们现在马上就要赶往仰光港,先告辞了,后会有期。”虚风听罢匆匆说道。   “我和女儿一起送你们过去。”寸老板热情的说着,然后锁上店门,开着他那辆破旧的小货车,载着虚风道长、乃梭以及女儿驶往了仰光港。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79章 毒刺导弹   休伊UH-1D直升机沿着琅勃拉邦低空飞行,机舱内不停的闪烁着红绿指示灯,螺旋桨的轰鸣震耳欲聋。几名突击队员都默不作声的坐在那儿,面色严肃,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越战时候的血腥惨烈场面,至今仍心有余悸。   而这帮“老弱病残”的平民却兴致勃勃,交头接耳的说着话,根本联想不到那场战争的残酷,就权当是旅游似的,心情轻松之极。   “长官,我们目前正在金三角地区上空飞行,前面越过湄公河,就要进入缅甸境内了。”布莱尔机师用英语大声说。   “随时注意警惕缅甸空军的动向。”马丁少校吩咐道,随即向卢太官和有良通报了目前所处的位置。   “相公,金三角那儿有很多金子吗?可儿好想去看看。”可儿依偎在邢书记怀中,小声的说着。   “不行,金三角并没有金子,那里是专门种植和贩卖罂粟的地方,很危险的。”邢书记柔声警告道。   “罂粟是什么?”可儿未曾听说过。   “罂粟是世间最美丽的花,但也是最毒的,绝对碰不得。”邢书记耐心的解释说。   “可儿想去看罂粟花,若是能在世间最美丽的花丛下与相公巫山云雨一番,那该多有情趣啊”可儿闻言顿时来了兴致,眼巴巴的瞅着他,炽热的目光中充满了渴望。   邢书记胯下蓦地一热,作为县委的主要领导,连可儿的这点小小要求都满足不了,岂不是很没面子么   “马丁少校,”他转过身来,口中严肃而郑重的说道,“本书记听说那个雁城小子就住在金三角的美斯乐,我们现在既然就在金三角的上空,何不就近降落先去问问他,寒生有没有来过这里?”   卢太官也赞同邢书记的提议,于是建议说:“马丁少校,我看是可以先去美斯乐,然后再飞往甘拜迪,这样就不跑冤枉路了。”   马丁少校点点头,随即命令机师布莱尔:“上尉,我们就在美斯乐降落。”   “是,长官。”布莱尔上尉一推操纵杆,机头向左飞进了泰国境内,这一带三国交界的地区是国军93师的地盘,因此泰国皇家空军一般不予理会。   美斯乐距泰国北部青莱约60公里,是平均海拔一千多米的山区,这里居住和生活着原国军第93师残部以及家属和数万后裔,以种植罂粟和贩卖毒品为生。他们“以军护毒,以毒养军”,因而武器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屡次挫败缅甸国防军的进攻围剿。而且还帮助泰国军方消灭了叭当反政府游击队,并改编为“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赢得了永久的居留权,这群中华民族的弃儿总算有了一小块立足之地,繁衍生息。   马丁少校和布莱尔上尉曾经多次往来金三角倒卖过武器,因此并不陌生,随即以机载无线电通知了对方,几分钟后UH-1D直升机顺利降落在了美斯乐的广场上。   夜深人静,众人鱼贯的下了直升机,被93师士兵带到了村寨内。城堡正门口迎面贴有“还我国籍”四个大字,两侧有幅对联,上联:年年难过年年过;下联:处处无家处处家;横批是:十年北伐,八年抗战,四年内战,叱咤金三角,成败论狗熊。   值班军官与马丁少校很熟悉,两人握手寒暄了几句,得知他们是要找一位绰号叫做“雁城小子”原雇佣军士兵,于是立即派人连夜去通知他。   “马丁少校!”当雁城小子挎着他那支AK47自动步枪匆匆赶来时,一见面就禁不住的惊呼起来。   卢太官也上前打招呼,转眼数年过去,这小子仍旧是旧时模样,一点都没变。   “朱寒生?他已经好些年没来了。”雁城小子听完了卢太官的叙述,吃惊的说道。   卢太官与马丁少校面面相觑,看来只有去甘拜迪了。   就在这时,卢太官的手机突然响了   金三角地区由于贩毒联络的需要,通讯设施较为先进,电话能够及时的与国际上保持信息之通畅。因此,卢太官的手提电话清晰的接收到了来自香港的信号。   “我是卢太官。”他应答道。   “老板,有位自称‘虚风道长’的人想与您通话。”听声音是那位派去缅甸仰光港接应的渔船船长。   “好的。”卢太官心中颇感疑惑,自己并不认识那人啊。   “卢太官先生,有良前几日前往香港寻找朱寒生,请问是否与您见过面?”虚风道长的问话直截了当。   “你是谁?”卢太官狐疑道。   “我是京城白云观住持虚风。”   卢太官扭头望向了有良,迟疑着:“有位白云观的虚风道长”   有良紧忙接过电话,不无惊讶道:“是道长么?我是有良啊。”   “可找到你了,”虚风道长如释重负,于是便将自己得到的有关信息大致述说了一遍,“朱寒生他们现在缅甸安达曼海中一个小岛上,看来是被困住了”   有良闻言大吃一惊,忙问虚风目前所在。   “贫道现在仰光港的渔船上,船长说只要有卢先生的吩咐,便可以即刻启航前往安达曼海。”虚风回答道。   “好的,卢太官先生在泰国招募了一支雇佣军,我们现已来到了金三角,随时可以出发同你汇合。”有良将电话交给了卢太官。   “船长,就请按照虚风道长说的办。”卢太官下达了指示。   马丁少校打开了中南半岛的地图,与布莱尔上尉商讨改变的飞行计划。   “长官,”布莱尔上尉指着地图说,“飞抵安达曼海有两条路线,比较近的是直接向西横穿缅甸中部到达孟加拉湾,然后向南直飞安达曼海。不过要经过首都内比都一带,那里的人口密集,防空力量也相对较强。还有就是沿着泰缅边界的他念他翁山脉向南飞行,然后在耶城折向西进入安达曼海。这条线路沿途人烟稀少,而且都是在山区间穿行,不易被缅甸空军雷达发现,唯一的就是中途需要多次落地加油。”   “还是安全要紧,就走他年他翁山脉的这条路吧。”马丁少校沉思片刻,然后断然说道。   他们在商定飞行路线的时候,那几位“老弱病残”的平民则悠哉悠哉的在礼堂内闲逛。尤其是可儿见什么都觉得稀奇,她偶然瞥见礼堂门口的台子上有台旧三洋录放机,于是也要上去捣鼓两下,手指揿下了放音键   耳边顿时响起了费玉清那委婉忧郁的歌声:“在遥远的东南半岛,有几个小小的村落,有一群中国人在那里生活流落的中华儿女,在别人的土地上日子难过,饱受战争的折磨,啊,美斯乐”   墙上贴着柏杨的那段令人伤感的经典语录:“一群被遗忘的人,他们战死,便与草木同朽;他们战胜,仍是天地不容。”   凌晨时分,UH-1D直升机在金三角加满了油,腾空而起,连夜向南飞去。   他念他翁山脉,又名“他侬通差山脉”,南北纵列,长三百余公里,宽约百公里,平均海拔近两千米,是泰缅边境上的分水岭。山区森林遍布,人烟稀少,沟壑纵横,直升机超低空飞行,极难为雷达所发现。   布莱尔上尉技术高超,驾驶着UH-1D直升机穿行于山谷之间,一会儿越境进入泰国,须臾又飞回了缅甸,如入无人之境。   马丁少校悠闲的叼起了雪茄烟,喷云吐雾,得知了寒生一行的下落,只要找到他们并带回来,此番任务就算完成,轻松的赚到了五千万港币。   “这里是泰国皇家空军,不明直升机请表明身份,你们已经侵入了泰国领空。重复一遍”这时,无线电对讲机内突然响起了严厉的英语质问声,吓了马丁少校一跳,赶紧扔掉雪茄烟朝机舱外瞧去。   月光下,两架泰国皇家空军的F-15鹰式战斗机正盘旋在头顶上,做出了随时准备攻击的姿态。   机师布莱尔没有作答,一推操纵杆,机头向下紧掠着森林上方的树梢飞行。   “不明直升机听着,你们已经侵入了泰国领空,请立刻表明身份,否则就要开火了”F-15战机发出了最后通牒。   布莱尔上尉眼睛紧盯着山谷的下一出口,手指揿下话筒,习惯性的回答道:“我们是美国空军第229直升机突击大队,重复一遍,我们是美国空军第229直升机突击大队”   “胡说八道”无线电对讲机中传出了嘲笑的声音。   就在这时,右侧的山谷垭口蓦地出现在了眼前,UH-1D直升机猛然一转机头,瞬间飞出了谷口,进入到了缅甸境内的另一条山沟里。   布莱尔上尉松了口气,此刻的额头上才悄然沁出了几滴冷汗。方才紧张之际,机舱内的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生怕F-15战机冒然开火,击落直升机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两架泰国皇家空军的战机在边境一侧高空盘旋监视着,以防这架老旧的直升机再次闯入自己的领空。   此刻,大家都长嘘了一口气,只要是身处在缅甸境内,F-15战机就不会进行攻击。   “嗖嗖”两枚曳光弹划过UH-1D直升机的前方。   “缅甸空军警告,不明直升机听着,你们已经侵入了缅甸领空,再不离开的话就马上击落!”无线电中突然传来了英语警告声。   一架缅甸空军的歼七战机突然出现在了右前方的半空中,方才发射曳光弹便是给予威胁与警告。缅甸军方位于克伦邦的军事基地,正好监听到泰国皇家空军机师与不明直升机之间的对话,雷达也发现了这一情况,于是便紧急起飞了该基地唯一的一架新引进的歼七战机,机师也是由中国培训的。   布莱尔上尉满额头都是冷汗,两面有喷气式战机夹击,休伊UH-1D真的是左右为难,哪边也都惹不起,这下子算是完蛋了。   “立即降落!”马丁少校厉声喊道,随即命令一等兵米勒,“赶紧准备毒刺导弹。”   布莱尔手持话筒,用英语回答着试图拖延时间:“这里是美国空军第229直升机突击大队”一面紧张的盯着下面的山谷,搜寻着可供迫降的林间空地。   与此同时,米勒迅即起身从绿色木匣中取出毒刺-RMP单兵防空导弹,一把拽下发射管保护盖,展开IFF天线,并打开了瞄准具。   布莱尔上尉终于发现了林中有一小块平地,于是一推操纵杆实行紧急降落,还未等机身完全稳住,米勒便拉开舱门纵身跳了下去。   “不明直升机听着,缅甸空军奉命击落你们”无线电对讲机中传来了冷酷的声音。   米勒站在休伊UH-1D的阴影里,瞄准盘旋在空中的歼七战机,手指毫不迟疑的钦下了发射按钮……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80章 安达曼海   一股炽热的火焰向后喷射而出,毒刺-RMP导弹飞上了夜空,以2.2马赫的速度正在快速的接近那架歼七战机。   缅甸空军机师蓦地发现一枚地空导弹迎面袭来,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左脚猛踩方向舵,加大油门,迫使这架五吨多重的喷气式战机瞬间转向并斜刺里急速爬升。   歼七战机的爬升率为每秒180米,打开加力的最大速度也可达到2.05马赫,略逊于毒刺导弹。最关键的是,毒刺导弹的最高限度只有3800米,射程不到5公里,只要迅速升高至4000米就安全了。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红外制导的毒刺-RMP从后面追上了歼七战机,3公斤的弹头钻进了发动机尾喷口瞬间爆炸了,将战机尾部整个掀掉了。   缅甸空军机师及时拉动弹射座椅,跃出了驾驶舱,成功的张开降落伞逃生,而那架崭新的歼七战机则旋转着垂直坠落并撞击在山崖上,起火爆炸了。   这一切都被盘旋在高空的泰国皇家空军两架F-15鹰式战机瞧得真切,两名机师各自心惊胆战,想不到这架早已退役的越战时期休伊UH-1D老旧直升机,竟然还携带着地空导弹。   降落伞随风飘进了他念他翁山脉东侧,进入了泰国境内。F-15迅即向基地通报情况,并请求派出搜救队,然后继续在高空监视着那架UH-1D直升机。   “米勒,干的好!”马丁少校燃起了雪茄烟,命令直升机升空,径直向西南的安达曼海方向飞去,缅甸空军损失了一架新战机,短时间内的威胁已经解除了。   天明时分,已经远远的瞥见了缅甸的德林达依海岸,再过去就是安达曼海了。   “长官,油量不足,我们需要加油。”布莱尔上尉报告说。   休伊UH-1D直升机降落在了海滩上,雇佣军士兵手持着M16突击步枪在四周警戒。机舱内,布莱尔上尉与马丁少校喘着粗气,吃力的往外拽着油桶。   党大师莞尔一笑,上前一手拎起一只大油桶,显得轻松至极,两腋下还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令他俩目瞪口呆。   UH-1D再次腾空而起,径直奔安达曼海而去。   安达曼海,又称“缅甸海”。自古时起,便有商船过往,是中国与印度之间的沿海贸易航线。   从直升机上望去,湛蓝色的海水,大大小小的渔船正在辛勤的进行捕捞作业。飞离海岸线越远,渔船也越来越少,最后海天一色,茫茫无际。   自从离开金三角后,卢太官的手提电话便与虚风道长失去了联系,缅甸的通讯基础设施落后,大城市以外的地方都接受不到信号。   根据时间推算,那艘CM58329号渔船此刻应该正航行在安达曼海一百多海哩左右的范围内。降头岛的位置,海图上没有标明,因此只有与虚风道长联系上,否则如同大海里捞针,根本没有可能找得到。   这时,马丁少校得意的掏出了摩托罗拉卫星电话。   卫星电话迅速的接通了CM58329号渔船。   “船长,你们现在什么地方?”卢太官紧忙问道。   “老板,我们位于安达曼海上,正在追踪那条前往降头岛的渔船”船长随即报告了具体的方位。   布莱尔上尉马上翻开海图查找,手指着上面的坐标说道:“找到了,长官。在这儿,距离我们有差不多100海哩。”   “追上去。”马丁少校命令。   “是,长官。”布莱尔上尉加大了油门,直奔西南方向飞去。   大约五十多分钟之后,布莱尔上尉从空中俯瞰海面,果然发现了那艘香港籍渔船。   “长官,您看”布莱尔上尉说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CM58329号渔船正前方大约五六海哩的地方,也有一条渔船正在全速向西航行。   马丁少校再次拨通了卫星电话。   “没错,前面那艘缅甸籍渔船就是前往降头岛的,”虚风道长叮嘱说,“千万不要惊扰到他们,只有尾随跟踪才能最终找到那座神秘的小岛。”   “长官,我们目前的油量只能够返回德林达依海岸。”布莱尔上尉报告说。   马丁少校略一思索,随即命令道:“所有人员都要到渔船上去,布莱尔上尉驾机返回德林达依海岸,设法加油并待命,要始终保持卫星电话的畅通,准备随时来接应我们。”   “是,长官。”布莱尔上尉应道,一推操纵杆,UH-1D直升机迅速下降高度,最后几乎悬停在了CM58329号渔船甲板的上空。   安德森中士拉开舱门,放下了绳梯,雇佣军士兵携带着枪支弹药先依次下到了船上,随后是这些“老弱病残”的平民。   当秋波老妪攀下绳梯时,那几名身材臃肿的雇佣军人争先恐后的要去搀扶她,却被古树云平礼貌的加以阻止,他自己则张开双臂大胆的将其温柔的抱到了甲板上。   布莱尔驾驶着直升机掉头朝着缅甸西海岸方向飞去。   “这里是缅甸空军战机,休伊UH-1D直升机,你已经侵犯了缅甸领空,请立即表明身份。”刚刚飞出去还不到十海哩,忽然听到对讲机中传来了严厉的英语质问声音。   布莱尔上尉心道坏了,又被人盯上了,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美国空军第229直升机突击大队”   “那就对了,我们奉命击落你们。”对方蓦地狞笑起来。   “哒哒哒”话未落音,已有一连串的航空机炮射了过来,有几发已经洞穿了UH-1D的机身。   布莱尔扭头望去,右上方发现了一架缅甸空军的歼七战机,心中不由得一凉,这下是真他妈的完蛋了。   原来,凌晨被击落的第一架歼七战机飞行员获救后,马上把情况回报给了基地,结果引起了缅甸空军高层的极大震怒,立刻命令东南部所有基地的雷达搜寻这架不明身份的休伊UH-1D直升机,找到后务必将其击落。   天亮后不久,海岸雷达的荧光屏上终于发现了目标正在安达曼海的上空向西移动,于是紧急起飞了另一架歼七战机前往目标海域。   此刻,布莱尔知道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回头瞥了眼,木匣内还有一枚毒刺-RMP单兵防空导弹。于是赶紧将直升机自动悬停,解开安全带跑过去拿出导弹,迅速的打开发射管保护盖,拽出IFF天线和瞄准具。   “哒哒哒”又是一串机炮射来,驾驶舱的玻璃爆裂了,机身也摇晃了两下。   布莱尔蓦地感到胸前一热,弹片刺穿了肺部,鲜血染红了丛林作战服。他挣扎着回到了座位上,眯起眼睛望向了那架耀武扬威的歼七战机,甚至可以看见对方飞行员轻蔑的笑容。   就在这时,歼七战机的下腹蓦地火光一闪,朝着他发射了一枚空空导弹。   布莱尔嘴角淌着鲜血,慢慢的举起了毒刺-RMP,微笑着按下了发射钮   毒刺导弹冲出破碎的驾驶舱窗口,直奔歼七战机而去。   “轰”的一声巨响,空空导弹击中了休伊UH-1D直升机,这架“美国老爹”被炸成了碎片,散落在了海面上。   紧接着,空中传来第二声巨响,毒刺-RMP穿入歼七战机的机腹,瞬间炸成了一团火球,垂直坠入了安达曼海中。   CM58329号渔船甲板上,马丁少校及众人目睹了这惨烈的一幕,雇佣军士兵默默的摘下了头盔,目光凝视着布莱尔上尉坠海的方向,面色庄重的行注目礼。   马丁少校转过身来,大声说道:“布莱尔上尉死了,但任务还没有完成,明白么?”   “yes sir!”雇佣军士兵齐声喊道。   安达曼海上,黑衣僧人的渔船仍在一直向西航行,CM58329号始终在后面尾随,相距只有几海哩。   黄昏时分,船长忽然大声叫喊了起来,众人迅即来到了驾驶舱。   夕阳映射在海面上,泛出金色的余辉,前面的那艘渔船突然不再继续前行,并且抛锚停泊。   马丁少校手持自己的高倍军用望远镜注意观察着。   就在这时,远处海面上突然升腾起一团灰黑色的浓重雾气,渐渐的将那艘渔船包围遮蔽住了。   “奇怪,我在海上航行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黑色的雾气,看着真是恐怖啊。”船长心惊胆战的喃喃自语着。   “全速前进,抵近侦察。”马丁少校大声命令道,布莱尔上尉的死,令他怒不可遏,激发了那种军人的嗜血天性与勇往直前的精神。   CM58329号渔船开足马力,朝着那团黑雾驶去。   船上的雇佣军士兵随即开始检查武器装备,神色庄重,意识到危险正在临近。   十分钟后,渔船终于抵达黑雾的边缘,众人见状无不愕然   此刻浓雾如墨,高约十余丈,方圆半海哩,而且还在不停的旋转,就如同强热带气旋一般,但却是悄无声息,无比的诡异。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比百慕大魔鬼三角区还要吓人。”船长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马丁少校、卢太官等人也是惶惑不解,雇佣军士兵紧张的抓着突击步枪,手心里都攥出汗了。   就在这时,黑雾旋转的速度放缓,雾气的颜色也逐渐变淡。须臾,浓雾竟然散尽了,海面上夕阳斜照,风平浪静,那艘黑衣僧人的渔船也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81章 折叠虚空   众人面面相觑,转而目光望向了海面,怎么会这样?渔船竟然如同蒸发了一般,仿佛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似的。   “这是一处虚空。”有良站在船舷上,口中默默的说道。   “什么‘虚空’?”马丁少校不解的问。   有良并未解释,而是面色凝重的吩咐说:“渔船就地抛锚,俺进去看看。”   “进哪儿去?”马丁少校更加惶惑了。   船上的所有人里面,唯有秋波老妪、邢书记夫妇以及党大师几人笑而不语。   “喵呜”媚娘叫了声,眼睛望着有良,示意牠愿意陪同着一起去。   “好吧。”有良点下头,老母猫闻言“嗖”一下窜上了他的肩头,灵巧的钻进其身后的背囊里。   在众人的一声惊呼中,有良纵身跃下了渔船,手掌向下发出一股老阴之气,竟然双脚凌空,踏波徐行,朝着刚才出现黑雾的海面走去,转瞬间便消失了。   马丁少校目光望着空空如也的海面,顿时傻了眼,原来这些平民并非是些“老弱病残”,而是会使“魔法”的,真是小觑他们了。   有良蓦地感觉到眼前一黑,随即身子一沉,有如坠深渊之感   但随即眼前又是一亮,视野豁然开朗,已然置身于一座阳光明媚,山峰凸起且树木葱郁的小岛上,此刻自己正站立在了开满不知名鲜花的灌木丛中。   不远处的沙滩上搁浅着那艘渔船,黑衣僧人正在卸货,他们合力的抬着张大鱼网,里面装着一群如猴又似人的怪物,相互拥挤在一起。   岸边生长着一株参天大树,粗约数丈,中间有个硕大如门似的树洞。洞前站立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头上挽髻,身穿青色粗布袄衫襦裙,两道弯弯的细眉,两腮嫣红肌肤白皙,唇下一粒美人痣,模样俊俏。   “你们动作快一点嘛。”那女人口中督促着,讲的竟然是汉语,不过听声音和看其装束,倒很像是古时候的人。   “青儿姑娘,有一艘香港籍的渔船始终跟在我们的后面,怕是来者不善。”走在最前面的老僧口中说道,语气恭敬。   “嗯,此事等禀明长老后再作决断。”那位名叫“青儿”的姑娘吩咐着,然后转身引领那些黑衣僧人鱼贯的进入树洞之中。   果然是一处虚空,但不知是否也像张道陵《敦煌夜魇图》里那般的禁制武功?有良心里寻思着,于是手指悄悄的射出一道梦遗指,“嗤”的声响,林中几片树叶飘然落下。   有良松了口气,看来是自然虚空,就与蓝月亮谷一样。   他轻轻的将媚娘放了出来,然后也朝着那株参天大树走去,待来到跟前时,才发现那树洞竟然已经闭合了。定睛细瞧,树干上斑驳的树皮完整无损,若不是方才眼睁睁的看见那姑娘领着黑衣僧人从这里走进去,根本想不到竟是一处设计精巧,浑然天成的隐秘机关。   就在这时,那株参天大树上面有人惊喜的叫道:“有良”   有良一惊,急忙抬头向上望去   “原来真,真的是是有良”茂密的树冠中露出来宝石蓝色的鸟头,巨大的弯喙,结结巴巴的说道。   “嘟嘟!”有良不禁愕然。   蓝紫金刚大鹦鹉爪子悄悄的拨开枝叶,警惕的望着下面,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小美女还在么?”   “小美女?”有良不解。   “就是那个名叫‘青儿’的女人嘛,可凶了。”嘟嘟的声音小小的,生怕别人听到。   “他们都走了,现在就俺和媚娘在这儿。”有良告诉牠。   “哗啦”一声,蓝紫金刚大鹦鹉从树冠上飞落下来,站在了有良的面前。   嘟嘟是一只善良的、充满同情心和具有正义感的鸟,此前虽然有良与小主人之间有过节,被削掉了一只手臂,墨墨的大血蚤也让老母猫给杀害了。但是在临潼西山之巅,自己亲眼所见,若不是有良拼死相搏,灭了黄老魇和将费叔打回原形,在场的其他人恐怕都会遭遇到不测。   “嘟嘟,你怎么会在这里?寒生呢?”有良此时不无疑惑的问道。   嘟嘟探头探脑的警惕观察了下四周,然后引有良躲到灌木丛的后面,开始讲述着自蓝月亮谷出来后的遭遇。   寒生等人出谷并离开了塔巴林寺,穿过三江与高黎贡山来到独龙江边,众人扎竹筏顺流南下。入缅甸境内后,沿着恩梅开江一直漂流到了密支那北边的三江口上岸,寒生想要顺便去趟甘拜迪,见一下老朋友阿明父子。而沈才华与墨墨却执意留下,想要寻找当年的吸子与河童,时隔六七年,俩孩子仍旧思念不已。无奈之下,寒生只有停留下来,大家住进了当地的小客栈。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年来,三江口一带的渔民时常发现江中有幽灵水怪出没,唬得人们夜晚都不敢捕鱼了。于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会同缅甸政府在恩梅开江沿线展开科学普查,此事经报刊电台的大肆宣传后,吸引了来自缅甸各地以及泰国、老挝和南洋的降头师,都想要一展身手,但始终都没有能够捕捉到传说中的水怪。   最后,联合国方面的专家声称,所谓“水怪”,纯系捕风捉影,其实并不存在,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但是民间的降头师们却不这样认为,他们仍然锲而不舍的守候在三江口,施展各种法术想要抓捕水怪,其中就有几名是来自安达曼海降头岛的黑衣僧人。   当天夜里,沈才华与墨墨两人携嘟嘟悄悄的溜出了客栈,径直来到江边。   是夜,月色清冷,恩梅开江汨汨流淌着,河畔此伏彼起的蛙鸣之声。嘟嘟振翅飞上半空,盘旋着搜索江面,想要发现吸子与河童的踪迹。   “呏呏诃唵吽……”沈才华站在岸边,噙着眼泪凝视着浩瀚的江水,口中诵念起了咒语。   古老的祝由巫咒穿透到水下,向四面八方传播开来   没过多久,远处的江面上骤然泛起一条白线,急速的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呼啦”一声,水花四溅,一张如席子般的生物轰然跃出江面,袒露着灰白色的腹面一把抱住了鬼婴   沈才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情感,“哇”的一声咧开嘴巴哭了出来,吸子肥胖的身子也不住的颤抖,腔内的水分排出,腹面卷曲起来变成了吸子筒,两只大眼睛挤到了一块,俱是泪花盈盈。   沈才华紧紧的搂着牠,此刻心中纵使千言万语,却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哈哈哈这只水怪是贫僧守候了一年多才诱使上钩的,小孩子,现在把牠交给我们吧。”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得意的笑声,月光下出现了几名凶巴巴穿着黑袈裟的和尚,竟也会讲汉语。   “胡说!吸子是我的朋友。”沈才华大声反驳着,墨墨则以怨毒的目光盯着他们。   那几名黑衣僧人顷刻间围了上来,手里分别拿着玻璃瓶以及尸油灵骨之类的法器,惊奇的目光望着吸子筒,面露贪婪之色。   “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赶紧痛快的交出水怪,否则贫僧就不客气了。”黑衣僧人身子斜刺里插到了江边,截断了吸子的退路,只要是在陆地上,那“水怪”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会唾手可擒。   沈才华此刻早已是怒不可遏,食指冲天竖起,口中冒出了一连串的古怪梵音:“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正是祝由神功第九式,自己最拿手的“天门洞开”。   一名黑衣僧人见其不肯交出“水怪”,于是暴喝一声扑上前来想要硬夺,心想一个毛孩子,还不手到擒来?   沈才华身高只及成年人的腰部,因此最适合攻击对手的下三路。但见其手指诡异的向前一划,“嗤”的声响,黑衣僧顿觉裤裆里一凉,赶紧低头望去,见鲜血已经染红了下身。两只蛋蛋竟然被什么东西割掉了,从破裂的裤子里滚出来落在了沙滩上,于是眼前一黑便晕厥了过去。   此刻,黑衣僧人们面色遽变,方才意识到这俩小孩儿并非寻常人,原来也会法术。   为首的那位黑衣僧口诵巫咒,拔掉手中玻璃罐的瓶塞,“嗡嗡嗡”的从里面飞出来一群白森森的蛊虫,铺天盖地的迎头奔鬼婴袭来。但见其卵形的身子,生有一对透明翅膀,盲眼尖嘴,面目丑陋,并且散发着一股尸体般的腐臭气味儿。   沈才华见状愣住了,一时间不知以“祝由十八式”的那一招来对付这些洋洋洒洒的怪虫,这主要是长时间里呆在蓝月亮谷,缺乏江湖实战经验之故。   墨墨在旁边看着干着急,也顾不得许多,瞬间习惯性的张嘴吐出一口毒痰,想以大血蚤来御敌。等到吐出了口,才突然记起自己的那只大血蚤,已于两年前在西山之巅被老母猫给杀死了,不由得脑袋一窒。   蓦地,在其潜意识中出现了一个缠头赤脚的大胡子异国老头影像,嘴里诵念着古怪的巫咒   那口毒痰飞至怪虫跟前突然爆裂开来,里面刹那间跃出来无数细如发丝般的微小血红色跳蚤,分别骑到黑衣僧白嫩的怪虫身上,并闪电般的刺入了口器。   半空里,那些白森森的“虫降”纷纷坠落到了地上,一动不动的死了。   “血降头!”这时,突然听到有人欣喜异常的惊呼道。   月光下,一个胖大和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面前,目光如炬,死死的盯在了墨墨的身上。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82章 阴相人   “原来是蒙拉差翁.炳的传人,那个失踪了十多年的小女孩儿”胖大和尚恍然大悟,嘴里自言自语道。   “那是我炳爸爸!”墨墨面色亢奋,嘴里歇斯底里的叫道,“我是自吞武里王朝以来最伟大的降头师。”   “没错,本尊想不到两百年后竟然见到了徒孙,哈哈哈 蒙拉差翁.炳,你可以瞑目了。”胖大和尚开怀大笑。   “恭喜长老。”黑衣僧人纷纷躬身祝贺。   “小姑娘,你叫什么?”胖和尚亲切和蔼的柔声问她。   “墨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墨墨的内心深处对胖和尚有种怪异的好感,于是口中反问道,“你是谁?“   “本尊嘛,可以说是你的师祖。当年蒙拉差翁.炳在清迈的墓穴中找到了那张《血降头》手稿,然后修炼有成,当上了泰国大国师。只可惜他脑袋不够用,竟然找来堂兄蒙拉差翁.坤巴当阴相人,结果反被李代桃僵,鸠占鹊巢,死于非命。不过好在临终之前,将你隐藏了起来,没被坤巴找到,算是留下了传人。”胖和尚解释说。   “我已经为炳爸爸报了仇,杀死了蒙拉差翁.坤巴。”墨墨自豪的说道。   胖和尚赞许的点点头:“蒙拉差翁.炳虽然心智欠缺了些,但徒弟倒是选得不错,本尊见你方才释放了‘血降头’,难道他没传授过‘大血蚤’么?”   “大血蚤被一只老母猫杀死了。”墨墨难过的说着。   “岂有此理!本尊门下的大血蚤岂能轻易的被猫杀死?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胖和尚忿忿道。   “我还想要一只大血蚤,可是不知道怎么弄。”墨墨幽幽的叹了口气。   胖和尚坦然一笑:“那还不容易么?随本尊一同返回降头岛,帮你修炼一只当今世上最厉害的,永远杀不死的大血蚤。”   墨墨闻言沉思不语,目光瞥向了沈才华。   “墨墨千万别去,他们不是好人,刚才还想抢吸子筒呢。”鬼婴大声的警告道。   “老和尚,我不能去。”墨墨摇了摇头。   “你现在连‘血降头’都还不能熟练的掌握,怎么能成为‘自吞武里王朝以来最伟大的降头师’呢?跟本尊走吧,还有不少好东西要传授给你呢。”胖和尚在一旁好言相劝。   墨墨还是摇晃着脑袋,始终不肯答应。   沈才华则怒目横视着胖和尚,趁其不备,手指伸出准备偷偷的朝着他的下三路划去   胖和尚冷笑一声,手掌一招,蓦地凌空出现了一堵青色的石墙从天而降,刹那间压在了沈才华的身上,但其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痛楚。正诧异间,他觉得有一股极黏的气体将自己连同吸子筒包裹了起来,四肢仿佛被粘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胖和尚随即双手按于其上催动禁制,那气体逐渐凝固成如坚硬的外壳,将鬼婴封闭在了里面,就如同一尊石头人似的   墨墨见状大惊,急忙上前用力拍打,但是根本就无济于事。   沈才华在透明的石头壳中怒目圆睁,张嘴高声叫喊着:“墨墨快去告诉寒生爸爸”   墨墨扭头就跑,然而头顶上同样一堵青石墙凌空落下,将其罩在了里面,随即也化作了石头人。   胖和尚哈哈大笑:“本尊的‘石僵术’天下无双,你们两个就在里面老老实实的呆着吧。”说罢,吩咐黑衣僧将两个石头人抬上渔船,立即返回安达曼海降头岛。   “老和尚,”墨墨突然在硬壳里叫喊了起来,“我愿意跟你走,但是一定要放了才华,不然的话,我可就要咬舌自尽了”   胖和尚一听傻了眼,挠挠头皮,目光望着墨墨,感觉到这小姑娘并不像是在吓唬他。于是其赶紧和颜悦色的哄着她说道:“好好,本尊放了这小子就是了,不过‘石僵术’一旦形成石壳,需要两个时辰之后方可自解。”   这小男孩儿脾气恶劣,出手狠辣,决计留他不得,胖和尚心中暗道。   “你骗人!”墨墨并不相信他的话。   胖和尚两手一摊,显得很委屈的说道:“那就一起抬上船好了,等两个时辰禁制解除之后再放他走好了。”   墨墨想了想,赶紧说:“还是不要上船的好。”她心里想,嘟嘟就在天上飞着,这会儿恐怕已经去小客栈通知,只要寒生爸爸赶来,才华就会没事儿的。   胖和尚微微一笑,摆了下手,众黑衣僧抬着墨墨和那个受伤的和尚登上了渔船,随即起锚星夜顺流而下。   此刻,蓝紫金刚大鹦鹉已经飞回到小客栈,一头冲进了寒生的房间。牠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口中结结巴巴说着:“不,不好了,一帮黑衣和尚劫走了墨墨,把才华变,变成了一块石,石头”   寒生闻言大惊,急忙带着贾道长和老祖匆忙赶到了江边。   月光下,江岸上孤零零的立着一个透明的石头人,外壳坚硬,沈才华像是被凝固住了似的困在里面。   “寒生爸爸,”沈才华一见顿时委屈的哭了,抽泣着说道,“他们抓走了墨墨”   “墨墨,我的女儿”老祖目光茫然搜索着空旷的江面,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江岸上团团乱转。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寒生急道。   “我,我们半夜里出来找吸子河童,在江边碰上了这帮坏,坏和尚”嘟嘟大致描述了事情的经过。   “降头岛,那是什么地方?”寒生从未听说过。   “在安曼达海。”沈才华把胖和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贾道长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这个胖和尚如果是当年大国师蒙拉差翁.炳的祖师,称墨墨为‘徒孙’的话,那么便绝不会加害于她,而是将其带回‘降头岛’去传授功法。如此说来,这倒并非是一件坏事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祖心中不必过于着急。眼下关键是,如何才能解救小才华出来,看上去,这是一种来自异域的奇诡法术,贫道也从未听说过。”   “胖和尚说,是叫,叫‘石僵术’。”嘟嘟在一旁插嘴。   “让我来试试。”老祖听贾道长这么一说,顿时心情大为好转,摩拳擦掌的走上前来。   “小心,别伤着才华。”寒生在一旁叮嘱道。   老祖提真气于臂,轻飘飘的发出一阴掌,击打在包裹住沈才华的那层坚硬外壳上。   “噗”的一声轻响,如中败革,禁制阻挡住了她的阴柔掌力,消解于无形。   寒生沉思着吩咐道:“嘟嘟,你赶紧去空中盯紧了那艘渔船,我们破解‘石僵术’救出小才华以后,会马上租船前去找你,明白么?”   “嘟嘟明明白。”蓝紫金刚大鹦鹉拍打着双翅冲上了夜空,朝着伊诺瓦底江方向追去。   伊诺瓦底江上,那艘渔船开足了马力顺流而下,嘟嘟则在夜空之中悄悄的尾随着。   胖和尚站立在甲板上,与墨墨说着话。   “老和尚,你家住在哪里?”墨墨无奈的搭着讪。   “安达曼海的最西边,有座神秘的小岛,本尊将传授给你尘世间最高深的法术,你会成为暹罗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降头师。”胖和尚和蔼的说道。   “寒生爸爸他们一定会来找我的”墨墨想起了才华和妈妈,不免心中黯然。   “哼,尘世间还从未有人找得到降头岛。”胖和尚嘴里不屑的哼了声。   就在这时,忽听江面传来“哗啦啦”的水溅之声,胖和尚回头望去,淡淡的月光下,船尾赫然站立着八只水淋淋似人似猴的怪物   “水怪!”黑衣僧们见状惊呼起来。   “河童老六”墨墨脱口而出。   “媳妇别怕,俺来救你了”最边上的那只年轻力壮的河童欣喜的发出了意念。   胖和尚呵呵呵的仰天长笑不已:“原来传说中的‘水怪’是河童啊,史书中记载,中原古时候的云梦泽中有此等怪物。后来沧海桑田,早已经绝种了,想不到今日得见,正好一齐抓回降头岛。”   “河童老六,你们救不了我,赶紧回去”墨墨匆匆发出意念。   此刻,黑衣僧们已经取出一张大鱼网,慢慢的逼向了船尾。   “河童是我的朋友,不许伤害他们!”墨墨在石壳中厉声喝道。   “既然是你的朋友,做伴儿陪着一同去降头岛岂不更好?”胖和尚一挥手,众黑衣僧合力抛出鱼网,竟然将八只河童都罩住了,然后迅速的收紧。   岂知河童力大无比,竟然奋力将鱼网撕成了碎片。   “嗯,普通的鱼网困不住他们,待本尊来”胖和尚嘴里说着,双掌摆出古怪的手势,一大面青色石墙从天而降,压向了河童,他想重新施展“石僵术”,将他们统统困在里面。   船上不比陆地,青石墙往下压来,河童们顶不住后退,“噗通”一声就全都落进了水里,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江面上已然升腾起白色的雾霭,影影绰绰,扑朔迷离。   胖和尚一时间扼腕叹息不止,如此好的一次机会竟然让其跑掉了,“墨墨,本尊不会伤害他们的,请你叫河童出来好不好?”他和颜悦色的央求道。   “河童老六,千万别回来,否则以后就永远不理你们了”墨墨发出了强烈的意念。   “不好!”她对胖和尚的要求断然拒绝。   这小姑娘脾气执拗的很,越是相逼只能适得其反,胖和尚心里想着,纵身一跃而起,晃晃悠悠的漂浮在了江面之上,身法轻盈至极,恍若一根羽毛似的。   墨墨吃惊的望着他,心想此人的轻功已经远远的超过了“达摩五式”里面的“一苇渡江”。   胖和尚全神贯注的盯着水面上泛起的泡沫,思索着应对之策。然而,他却没有留意到,半空里一道蓝紫的身影闪电般的击下   嘟嘟原本滑翔在夜空里,忽然接收到来自河童的意念,要其吸引胖和尚的注意力,他们要在水下发动突然袭击。于是嘟嘟掉转头向下俯冲,巨大的弯喙砸向了胖和尚的后背。   胖和尚忽感身后凌厉的风声骤至,正欲侧身躲避之时,水下突然伸出了十几只大手揪住了他,但闻“嗤嗤嗤”一阵乱响,水花四溅,竟然将其瞬间撕扯成了碎片,血肉横飞   嘟嘟大喜过望,纵身飞上了半空里,口中兴奋的叫道:“墨墨,墨墨,老和尚被杀死了”   墨墨没有回答,在她的身边,正站着那个胖和尚,面上流露出一丝冷笑。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83章 魔像   “你是阴相人!”墨墨恍然大悟,愕然说道。   “咦,小姑娘见识不浅嘛,竟然知道‘阴相人’。”胖和尚诧异的望着她。   “我妈妈就曾经被蒙拉差翁.坤巴制成过阴相人,后来找回了魂魄才恢复正常的。”墨墨解释说。   “嗯,蒙拉差翁.炳与坤巴这堂兄弟俩还是蛮聪明的,竟然从本尊的手稿中悟出了‘阴相人’秘术,也算是不简单了。”胖和尚若有所思道。   墨墨好奇的打量着他,疑惑不解的问:“老和尚,你现在是‘阴相人’还是真人?”   胖和尚面现诡异的笑容:“是魔像。”   “什么是‘魔像’?”墨墨不解。   胖和尚目光凝视着夜空,许久,转过头来说道:“你知道当年本尊赖以成名的独门绝学是什么吗?就是‘血降头’和‘阴相人’,而‘魔像’则是在阴相人的基础上升华到终极层次的法术。”   墨墨竖耳聆听着。   “此功法低阶层次为‘镜像’,可以在石壁、铜镜、墙壁以及水面等平滑的物体上显现自身形像,能够对话交流和发功,与真人无异,但却不能离开借以显形的物体。”   “那多好玩儿啊。”墨墨想像着自己在镜子里、石壁上和水里显形,而且还能够说话和吐痰,忍不住的“咯咯”笑了起来。   “你怎么了?”胖和尚低头看着她。   “还有呢?”墨墨继续问着。   “中阶层次的就是‘阴相人’了,可以利用身高胖瘦类似之人的肉体,喂食你的唾液、毛发、皮屑,或者尿液粪便。此人就会逐渐长得越来越像你,直至完全一样,甚至可以有相同的思维意识、习惯和武功。”   “那么高级的呢?”墨墨追问,“阴相人”自己已经都知道了。   “‘魔像’是本尊所独创的一门阴魔功,功成便可以自由穿梭虚空了。你知道,人死后,‘神识’也就是中原民间所说的‘魂魄’便会脱离肉身,其在阳世逗留的这段时间,佛教称之为‘中阴身’。四十九天之后,魂魄便去了所谓的阴间,其实也只是另外的虚空罢了。就像是燃烧木柴,一根燃尽之后,中间有个火源传递到另一根木柴上继续燃烧,正所谓‘薪尽火传’。尘世间的肉体生命终结以后,魂魄便转往另一虚空,所以生命是永远不死的。”胖和尚耐心的加以解释。   “老和尚,佛教说人死后还是可以投胎再回到阳世的呀”   “嗯,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派最早发现了活佛可以通过转世灵童回到阳世,但这只是极个别的高僧才做得到。就像是中原道家通过修行能够得道升仙,千百年来也不过凤毛麟角,寥寥数人,所谓的‘升仙’,其实不过也就是跑去虚空罢了。说白了,也就是修成了与本尊‘魔像’类似的法术而已。”胖和尚嘿嘿冷笑了两声。   “我就是从蓝月亮谷虚空里来的呀”墨墨脱口而出,随后便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赶紧不吱声了。   胖和尚闻言心中一动,但并未加以追问,而是岔开了话题,这小姑娘身上还有不少的秘密可挖掘,却不宜操之过急。   “那只会说话的大鸟也是你的朋友么?”胖和尚的目光眺望着夜空,漫不经心的问道。   墨墨点了下头,言多必失,最好还是少说话为佳。   此刻,嘟嘟正盘旋在江面上,接收到了河童们杂乱的意念,牠们似乎都异常的亢奋,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杀死老和尚的事情。   “老和尚是杀,杀不死的!”嘟嘟赶紧发出意念告知,“他还在,在船上呢”   河童老爹悄悄的浮出水面,果然瞧见月光下的甲板上,那个老和尚正负手而立,悠闲自得。   此刻,渔船渐行渐远,河童老六想要奋不顾身的追上去,但被嘟嘟加以阻拦。   “你们去,去江边看小小主人吧,我,我去追踪就就行了。”嘟嘟发出最后的意念后,振翅飞上夜空,一路尾随着渔船而去。   河童们跃上江岸,此刻小主人沈才华正困在了石壳之中,寒生等人想方设法的想救其出来。   “哼,人往往都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石壳内,鬼婴的衣袋里发出了细微的说话声音。   “灵胎,你有啥好法子么?”沈才华叹息问道。   “当然是那件宝贝‘尸衣’啦,堪孖绿毛与人毫乃是尘世间最为灵验的辟邪之物”灵胎鼻子“哼”了声,嘴里嘟囔着。   “寒生爸爸,用‘尸衣’试试吧。”沈才华赶紧告诉了寒生。   “是啊,”寒生一拍脑门,“怎么把它给忘了呢?《尸衣经》中记载说,‘天下辟邪圣物人毫,天下至邪之物绿毛,人毫绿毛,正邪合一,水火既济。’或许能够破解异域的‘石僵术’。”说罢,身子一晃便不见了。   寒生施展“癔症神功”须臾便回到了小客栈,从行李里翻出那件绿白相间的“尸衣”,这还是临行前兰儿硬塞进去的。   回到江岸,寒生将尸衣罩在了“石头人”身上,但见一阵“哔哔啵啵”的静电闪烁,坚硬的石壳发出“喀嚓”几声脆响,随即表面出现了裂纹。最后“哗啦”碎落了一地,鬼婴身上的“石僵术”禁制终于破解了。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果真是神奇啊。”贾道长怅然长叹不已。   “好了好了,我们赶紧去追墨墨吧。”老祖心急如焚的在一旁催促着。   众人返回小客栈,连夜结账匆匆赶至江边码头,天亮时终于租到了一艘破旧的小渔船,顺即沿着伊诺瓦底江一路追了下去。   河童们本也想要跟着小主人一起去,但是牠们的相貌太过招摇,因此便仍留在了恩梅开江中。   小渔船的马力明显不足,紧追慢赶,直至三四天后的清晨才抵达伊诺瓦底江入海口,发现那艘渔船弃于岸边,墨墨和那些黑衣僧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无奈,大家只有先上岸,走进了那家“云南饭店”吃饭和休息,一面等候着嘟嘟的消息。   中午时分,大家正在岸边翘首以待,远远的望见西面的安达曼海上空,嘟嘟蓝宝石般的身影正疲惫的朝着这边飞来   “嘟嘟,嘟嘟”沈才华高兴的大声喊叫起来。   嘟嘟从空中垂直一头栽了下来,被吸子筒及时的张开腹面接住了,连日来的持续飞行,牠的体力严重透支,早已经是筋疲力竭了。   苏醒过来后,嘟嘟讲述了自己一路追踪的情况。   原来黑衣僧人在伊诺瓦底江口换乘了一艘近海渔船,径直的驶入了安达曼海。嘟嘟继续在空中尾随监视,在连续航行了一天多以后,来到了一处不知名的海域,然后抛锚停泊在了那儿。   嘟嘟已经连续飞行了很长时间,又累又饿,饥肠辘辘。就在这时,海面上突然升腾起一团旋转着的漫天黑雾,瞬间将那艘渔船吞没了。待到浓雾散尽,黑衣僧人的船竟然消失不见了,嘟嘟俯冲至海面仔细查找,什么线索也都没有发现,就如同凭空蒸发了似的。   老祖闻言急得直跳脚,泪水一把鼻涕一把的,贾道长一面安慰她,一边详细的询问那团黑雾发生的具体海域位置,附近的水面上可有什么参照物?   “附近没有岛,岛屿,但,但是,嘟嘟能找得到。”嘟嘟不停的喘息着。   贾道长点了点头,蓝紫金刚大鹦鹉和鸽子一样,脑中一定也具有地球磁场定位的能力。   “我们马上租条海船,就到那团黑雾出现的海域一探究竟。”他沉吟着说道。   云南饭店的寸老板帮忙找了一条近海渔船,寒生等人匆匆登船驶向了安达曼海。   次日黄昏,渔船终于到达了目标海域,嘟嘟在半空中叫道:“就是这里。”   夕阳映照着海面,波平浪静,平和而安详。   “黑雾呢?在哪儿?”老祖心中焦急,嘴里一个劲儿的不停吼叫着。   “贾道长,你认为那团黑雾会是什么呢?”寒生问。   “还记得第一次进入蓝月亮谷时的情形么?通道入口弥散着浓浓的蓝色迷雾”贾道长思索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里也可能是一处虚空?”寒生心中一动。   “嗯,完全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虚空开启恐怕是有时间的,我们现在唯有静静的守候在这里了。”贾道长回答。   是夜,海上明月高悬,潮涨潮落,星空寂寥。   船主以及两名水手因为语言不通,也不知这些人在等什么,于是先去睡了。寒生等人则静静的眺望着海面,期盼着那团黑雾能够早点到来,可别像是蓝月亮谷当初那样,唯有农历十五的深夜子时才会开启虚空通道。   夜深了,海面上渐渐笼罩着薄薄的一层海雾。   须臾,薄雾突然朝两边散开,从中蓦地升腾起大团的黑气,如同龙卷风一般在急速的旋转,但却没有一丝的空气摩擦声。黑色的雾气将整条渔船包裹在了里面,夜空中的月亮与星星已全然不见。   终于来了,寒生心中默默的说道。   浓雾越来越黑,最后伸手不见五指,众人死死的握住船舷的边缘,心里头俱是忐忑不安。   突然,大家感觉到渔船猛地一沉,并急速的失重下坠   蓦地,眼前骤然一亮,夜空中月明星稀,树影绰绰,竟然已经置身在了一座林木繁茂的小岛上。   渔船搁浅在了沙滩上,四下里围拢着一帮身穿黑色袈裟的僧人。为首的是一位模样俊俏的年轻女人,手持青竹杖,头上挽髻,身穿青色粗布袄衫襦裙,两道弯弯的细眉,两腮嫣红肌肤白皙,唇下一粒美人痣。   “长老已经恭候诸位多时了”那女人笑吟吟的说道,音质古朴,清脆悦耳。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84章 枋长老   寒生等人依次登上了小岛,渔船主和那两个水手则被黑衣僧强制留在船上,三个人吓得瑟瑟发抖,面色如土。   “请问姑娘如何称呼,此地是何所在?”贾道长目光望着那年轻的女人,口中平静的问道。   “叫我青儿就行了,此岛名为‘降头岛’,”那女人嫣然一笑,瞥了眼嘟嘟,说道,“这只大鸟好漂亮啊”随即转身引领着众人走入那株参天大树的树洞内。   树洞里是一条狭长的石甬道,弯弯曲曲的一直延伸至山腹之中,远处可见透出幽幽的绿光。   甬道尽头,来到了一座方圆数十丈的巨大石厅,四周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十二个洞窟,里面各自端坐着一名身披黑色袈裟的老僧。   正中间矗立着一根数丈高的粗大萤石笋,透射着晶莹的绿光,平台上面趺坐着一位胖大和尚,微闭着双目,看似已然入定。   “禀告长老,人已经带到。”青儿拱手说道。   胖大和尚睁开了眼睛,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众人,口中缓缓说道:“原来是蓝月亮谷中的高人隐士来了,本尊倒要好好的瞧一瞧,看看究竟是谁毁掉了本门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赋奇才。”此人也是讲的汉语,与青儿的口音相若。   贾道长上前一抱拳:“不知这位大师如何称呼?”   “枋长老,”胖大和尚到目光落在了贾道长身上,不觉微微讶然,“你是谁?中原江湖上有如此内功之人怕也是不多。”   “在下贾尸冥,全真教前任掌门。”贾道长朗声答道。   “嗯,王重阳门下香火不继,一代不如一代了。”枋长老鼻子哼了一下,仿佛不屑一顾似的。   贾道长闻言默不作声,全真教如今自然不及师祖当年,说得也没错。   枋长老的目光又落在了寒生身上,摇了摇头,此人根本不会武功,一丝内力都没有。   “咦,”他直盯着沈才华,口中诧异道,“这孩子体内祝由气场极盛,伤了本尊门下弟子的就是你吧?”   “是我又怎么样?老和尚赶紧放了墨墨!”沈才华的目光毫不畏惧,嘴里大声喊叫道。   枋长老闻言直摇头,不由得连连叹息:“看他和墨墨两个也有十几岁了吧?智力竟然都如此的低下,就如同五六岁的小童,这就是蓝月亮谷高人所教导出来的么?简直是误人子弟。”   “胡说八道!”老祖在一旁可沉不住气了,怒气冲冲的说着,“我的女儿岂容你这老秃驴说三道四,她是天下最聪明乖巧的孩子。”   “说得不错,墨墨确实是尘世间最具天赋异禀的孩子,只可惜遇人不淑,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大好时光。”枋长老神情看似极为不满。   寒生心里又何尝不清楚,蓝月亮谷虽为世外桃源,也几乎可以长生不老,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净土。可是毕竟脱离了社会,才华和墨墨的生活尽管能够无拘无束,但其智力与社会经验则远不及尘世间的同龄孩子。这一点,从有良身上就可以明显的对比出来,只不过才短短数年时间,有良就已经从一个不谙世事的狭隘少年,蜕变成了隐约具有侠士之风的成熟男人。   “枋长老所言甚是,”寒生点点头,“所以我们从蓝月亮谷中出来,就是要送这俩孩子去香港念书的。”   “此言大谬,”枋长老更是嗤之以鼻,“简直迂腐,当今世上读书的孩子多了去了,又有哪个能真正的堪称大器?无非又是一帮新的酒囊饭袋罢了。”   “枋长老的意思是”寒生平静的望着他。   “墨墨既然是本尊的徒孙,自然要留在降头岛学艺,如此才能成为当今世上最伟大的降头师。”枋长老哈哈长笑不已。   “枋长老,此话却不敢苟同,”寒生反驳说,“作为父母长辈,心中并不冀望于子女日后如何的出人头地,而是要孩子的一生平安健康和快乐便足矣。东南亚降头师以邪术见长,据悉百姓都避而远之,即使成为了当今世上最厉害的降头师,亦不见得就幸福快乐。当年的大国师蒙拉差翁.炳的法术已经算是登峰造极,最后还不是一样死于非命?倒还不如普通寻常百姓,知足、安稳的度过一生。”   “哼,那只不过是蒙拉差翁.炳的脑袋愚钝,学艺不精的缘故。两百年前,本尊座下曾有十二头陀,俱是饱学之人,只可惜天赋稍差,结果都战死了。而墨墨身赋异禀,远超她师父和十二头陀,若是假以时日,必将能达到本尊的层次。到那时,她将具有不死之身,自由穿梭虚空,岂不比那些蝇营狗苟的草民百姓活得快乐?”枋长老嘿嘿的冷笑。   贾道长觉得这样辩论下去毫无实际意义,于是开口说道:“枋长老,请问墨墨现在哪里?我们还是听听她自己的主见,是愿意同母亲回家呢,还是留下来跟随你学艺。”这个枋长老武功高深莫测,合众人之力也未必赢得了他,所以能够不动手解决最好。   枋长老微微一笑,轻轻的一掌凌空拍向石壁,蓦地,石壁瞬间变成了透明,就如同一幅巨大的电视屏幕。   清冷的月光下,一座青石平台,墨墨双目微闭的盘腿端坐其上,身子四周的东南西北角上,各自站立着一只浑身赤裸的小鬼,两只眼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墨墨,我的女儿”老祖见状扯开嗓门高声的呼唤着。   墨墨闻言睁开了眼睛,目光直视过来,口中喃喃自语:“妈妈”   “你在那儿干嘛?快回来啦。”老祖紧忙叫道,急得直跺脚。   枋长老得意的嘿嘿一笑:“墨墨已经开始修行‘镜像’了。”   “即是修行,长老为何将其关在石壁之中?”寒生质问道。   “她并未囚于石壁,而是身处折叠虚空之中,这样就无人能够打扰了。”枋长老回答说。   “什么‘折叠虚空’?”寒生狐疑的目光瞅着他。   “呵呵,这就是本尊要传授墨墨‘阴魔功’的终极法术‘魔像’了。”枋长老微笑着避而不谈。   “墨墨,你能听到和看见我么?”沈才华抱着吸子筒,匆匆跑到石壁下,使劲儿的挥舞着小手。   “能看见,也听见了。”墨墨俯视着沈才华,神情忧郁的答道。   “你肯定是想出来的,对吗?”沈才华眼巴巴的盯着“大屏幕”。   “我”墨墨迟疑着,双眼泪汪汪的。   这时候,贾道长见没有人留意到,于是迅速低下头悄悄的吩咐嘟嘟:“等一下动起手来,你要趁乱逃出去,设法离开降头岛,并告知蓝月亮谷里的人,明白吗?”他知道枋长老是不会轻易放墨墨离开的,而自己与老祖决计打不过这些黑衣僧人,最终的结局一定是大家都被困于降头岛上。   大鹦鹉点点头,机敏的眼睛打量着四周的形势,随时准备冲出魔窟。   “枋长老,你要怎样才肯放墨墨走?”贾道长冷冷的问道,同时暗中凝聚真气,准备施展“玄天气功”。   “还是先谈谈你们的‘蓝月亮谷’吧。”枋长老淡淡的说道。   “原来枋长老是想以蓝月亮谷的秘密来换取墨墨的自由?”贾道长嘿嘿的冷笑不已。   “有何不可?”枋长老目光扫视着众人,坦然道,“本尊都不介意放你们进来降头岛虚空,难道问一下蓝月亮谷都不行么?”   “你想知道什么?”寒生平静的目光对视着他。   “蓝月亮谷究竟有多大?”枋长老问道。   “比这里大上千百倍不止。”寒生回答。   “谷中可曾找到结界的通道?”枋长老接着问。   “什么‘结界’?”寒生疑惑的望着老和尚。   “嗯,这么说吧,”枋长老解释说,“但凡自然形成的虚空入口都会生成有特定的标识,以揭示通道的位置,然而虚空之中还会有通道进入另一个新的虚空,也可以称作为‘结界’。”   “有的,我们就住在里面,名为‘玉龙第三国’。”寒生坦诚回答。   “这就对了,当你们首次发现并进入新的虚空结界,与之同时,原先的虚空标识则会灭失,通道也将产生漂移,本尊说得没错吧?”   “没错。”寒生承认了,心中暗自寻思着,确实梅里雪山下面的蓝色迷雾消失了,蓝月亮谷通道漂移到了明永冰川内的冰洞之内。   “那你们发现‘玉龙第三国’去新虚空的通道了么?”枋长老继续问着。   “什么?你是说那里还有新的虚空?”寒生不解的看着他。   “当然,自然界的虚空里面套虚空,又何止千百?简直是无穷无尽。”枋长老严肃的说道。   寒生等人闻言全都呆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沈才华和墨墨在谷中玩耍时,偶然在喇嘛寺背后的石壁内发现了前往“玉龙第三国”的通道,难道说,“玉龙第三国”之中还隐藏着另一虚空的通道?   “这不可能,我们”寒生额头上已然沁出了汗珠。   “你们没有仔细的寻找过,对吧?”枋长老嘿嘿的冷笑。   “枋长老,你为何如此肯定虚空内还有虚空,而且无穷无尽?”贾道长心中其实已经隐约感觉到了,枋长老所言有可能是对的,发现“玉龙第三国”就是个明证,而且就在那段时间前后,蓝月亮谷的通道也确实发生了漂移。   枋长老阖然长叹道:“两百年前,有一个年轻人对本尊说,‘其小无内,其大无外’,这原本是《易经》中的名言,只是当时并未在意。这两百年来的修炼,才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所谓的‘尘世’,其实也是虚空,是位于中间层次的‘虚空’。‘灵界’也好,‘阴间’也罢,不过是相邻尘世的两层平行‘虚空’而已。”   “你是说,‘灵界’与‘阴间’之外也还有无数的虚空结界?”寒生疑惑的目光望着他。   “当然,‘其小无内,其大无外’,永远都没有尽头。”枋长老断然道。   “就如同古人所言,‘上有三十三重天,下有十八层地狱’。”贾道长喃喃自语着。   “这个年轻人是谁?”寒生不由得肃然起敬。   枋长老的目光瞥向了那位名叫“青儿”的姑娘。   “莫残,如今你在哪儿”青儿口中幽幽长叹了一声,似乎充满着无穷无尽的思念与哀怨。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85章 受困   “她肯定是被那个男人甩了”嘟嘟很自信的对鬼婴悄悄说道。   青儿严厉的目光“唰”的一下子射过来,恶狠狠的问道:“方才是谁说的?”   嘟嘟赶紧闭上了嘴巴,这个小美女的脾气可真够坏的,难怪人家不要她了。   “枋长老,贫道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贾道长抬头望着萤石笋上面,开口说道。   “嗯,说吧。”枋长老哼了声。   “既然这里也是虚空,两百年来,不知长老可否发现降头岛内有另一虚空结界的通道?”贾道长淡淡一笑。   寒生心中暗自佩服贾道长的思维缜密,没错,如果枋长老所言非虚,那么在漫长的两百年里,竟然发现不了另外的虚空通道,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枋长老的目光瞅着贾道长,沉默了片刻,最后才缓缓说道:“直至目前尚无发现,你们既然来了,正好可以帮助本尊寻找。‘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身中’,往往司空见惯的事情,是最容易疏忽和遗漏的。”   “抱歉,枋长老两百年都发现不了虚空通道,我们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呢?”寒生摇了摇头,然后冲着石壁上的影像朗声问,“墨墨,你可愿意同我们一道走?”   “我想学‘魔像’”墨墨嘴里嗫嚅着,看来她是真心的想要留下来。   “枋长老,修习此功法需要耗时多久?”寒生转过脸来,目光望向了枋长老。   “以墨墨如此难得的天赋良质,本尊以为,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必将有所成。”枋长老沉吟道。   寒生的目光与贾道长略一对视,两人心中都已明白,知道枋长老决不会放走墨墨了,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贾道长目光向上挑了下,示意“擒贼先擒王”,若能一击拿下枋长老,事情就好办了。但是枋长老端坐于数丈高的石笋顶上,那萤石柱体光溜溜的根本就没法攀爬,即便自己施展“玄天气功”奋力跃上去了,人家以逸待劳已然占据先机。   他又把目光瞥向了石壁下面的那些洞窟,里面的十二个老和尚恐怕也不容易对付。总之,双方实力悬殊太大,看来只有设法哄骗枋长老下来,这样方才有机可乘。   “枋长老,我们都是墨墨的父母和长辈,从中原远道而来,作为待客之道,起码也应该弄顿便饭招待一下吧?”贾道长貌似诚恳的说道。   “呵呵,”枋长老哈哈一笑,“的确是本尊怠慢了,青儿,出洞去弄些吃的来吧。”   “是,长老。”青儿拱手应道,随即招手唤来几个黑衣僧,跟随着她一起出洞。   “嘟嘟,这是个机会,赶紧跟着溜出去,等下会有一场恶战。”贾道长悄声说道。   嘟嘟点点头,目光恋恋不舍的望着沈才华,然后贴着墙根蹑手蹑脚的向外溜去   “你要去哪儿?”青儿蓦然回首盯着这只古怪的大鸟,口中厉声质问道。   嘟嘟吓了一哆嗦,刚想张嘴说些什么。   “青儿姑娘,这只鹦鹉饿了,贫道见岛上有不少的坚果树,可以让牠去吃点。”贾道长呵呵一笑,很随意的说着。   “呵呵,让牠出去好了。”枋长老坐在萤石笋上一摆手。   嘟嘟松了口气,当青儿姑娘开启树洞之门后,便猛然间振翅飞了出去。   “那么后来呢?”有良听完了嘟嘟的叙述,沉思良久,然后问道。   “不,不知道他们再,再也没有出,出来了。”嘟嘟难过得流出了眼泪。   “你就一直在岛上守候了大半年?”有良接着问道。   嘟嘟点点头:“我出出不去。”   “嗯,如此说来,寒生他们一定是遇到了大麻烦。”有良若有所思的说着。   “他,他们会,会死么?”嘟嘟越是神情紧张,讲话也就越结巴。   “应该不会,”有良思索着说道,“墨墨既然是枋长老的徒孙,那么黑衣僧便不会对寒生他们加以伤害,俺想一定是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那,那该怎么办呢?”嘟嘟急得面色发红。   有良沉思了一会儿,开口吩咐说道:“嘟嘟和媚娘先留下,俺现在就出去,然后多带些人进来,单凭我们几个是绝难救他们脱困的。”   “人,人在哪儿?”嘟嘟听说还有帮手,原本紧张的神情终于得以松弛下来。   “等着俺。”有良说罢单掌向下,发出浓郁的老阴之气,但见其身子徐徐上升,一直冲过了高高的树冠,最后消失在了朦胧的暗夜之中。   安达曼海面上,夜色深沉,白雾弥漫。   马丁少校等人站在渔船甲板上,焦急的等待着有良的消息,雇佣军士兵则全副武装,手持M16突击步枪,枕戈待旦。   就在这时,雾气中有人一跃而登上了渔船,正是有良。   “这是一处‘折叠虚空’,里面是座小岛,有大约数十名黑衣僧人,为首的和尚名叫‘枋长老’,朱寒生等人就被困于山腹之中。”有良匆匆的介绍着情况。   “‘折叠虚空’究竟是什么?”马丁少校不解的问道。   “应该是一种另类空间。”卢太官推测说。   “对方的武器装备情况是怎样的?”马丁少校关心的是双方的战斗力对比。   “他们好像并没有枪械一类的兵器。”有良答道。   “难道是赤手空拳?”马丁少校闻言惊讶不已。   “但是这些僧人的武功可都不弱,而且还会降头术,尤其为首的那位‘枋长老’的功力更是深不可测,所以大家一定要多加小心。”有良根据嘟嘟所说的情况,大致推测说道。   马丁少校听罢颇不以为然,呵呵一笑:“既然对方没有武器,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上去先来一阵集中扫射,便可以迅速的结束战斗。”   “还不能乱开杀戒,枋长老囚禁朱寒生等人,目的是要传授墨墨法术,似乎并无恶意,因此咱们只能见机行事,不能盲目开枪。”有良特别加重了语气叮嘱说。   “那我们怎样才能进入这个‘空间’呢?”马丁少校不解道。   “大家一个拽紧一个,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记得千万不要松手,明白吗?”有良解释着进入虚空的方法。   众人依言,分别伸手抱紧前面之人,在渔船甲板上站成了一列。   古树云平面红耳赤的紧紧搂着秋波老妪的腰,顿感怀中酥软幽香,令人想入非非,胯下则悄悄翘起顶在了她的双臀之间。   秋波老妪回眸矜持的一笑,媚眼秋波,古树云平此刻浑身如电击般的瑟瑟颤抖,几乎不能自己,唯有将身体贴得更紧。   有良见大家都已按照吩咐做了,于是单掌发出浓郁的老阴之气,带着这一队人飘下了船舷,隐没于茫茫的海雾之中。   蓦地,四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众人忽觉身子一沉,如坠深渊   须臾,眼前骤然开朗,但见夜空朗朗,星汉寥寥,清风微煦,空气中带有一丝淡淡的海水咸味儿,与尘世间并无二致。   “噗通”人们东倒西歪的落在了草丛里,他们终于登上了降头岛。   “这就是‘虚空’啊”马丁少校深深呼吸了两口空气,感觉到并没有什么异样,脚上用力的踩了踩地面,也和尘世间相同。   “警戒!”他随即发出了命令。   几名雇佣军士兵随即举起M16突击步枪,透过红外瞄准具仔细的观察着四周,除了远处搁浅着两条渔船之外,沙滩上空无一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   “喵呜”媚娘这时在树下悄悄露出头来,朝着有良挥舞着前爪,示意一切正常。   月光下,有良带着众人自草丛中鱼贯而出,向那株参天大树走去。   蓝紫金刚大鹦鹉站立在道旁,目光惊讶的打量着全副武装的雇佣军士兵,尤其是见到他们手中端着突击步枪,胸前挂着一串手雷,于是歪着脑袋好奇的问道:“你,你们是美,美军吗?”   马丁少校吓了一跳,愕然道:“这鸟会讲话?”   蓝紫金刚大鹦鹉一蹦蹦的跳到秋波老妪的面前,仰脸注视着她,嘴里不由得啧啧赞叹道:“如此标致的女人,还是第一次遇到”   “嘟嘟!”可儿在一旁惊喜的呼唤着牠,邢书记则笑眯眯的站在其身后。   “怎么又是那个讨厌的县委书记?”嘟嘟小声的嘀咕着。   “马丁少校,”有良指着那株参天巨树说,“黑衣僧人的巢穴入口就在那株大树的树干上,大家跟在俺身后准备进去了。”   马丁少校诧异的目光眺望着,并未发现有什么门,但他此刻已经对有良完全的信服,随即一挥手,率领着四名雇佣军人紧随在了其后。   这株巨树的树干粗约数丈,表皮虬结斑驳,上面生有一层绿色的青苔,散发出一股藓类特有的淡淡腥味儿。   “大门就,就在这里。”嘟嘟示意说道。   有良深吸了一口气,他相信自己的噬嗑针气既然能够刺破虚空,也完全可以开启树干上面的暗门。   就在这时,忽听“嘎吱”一声响,树干上蓦地露出一个巨大的树洞。一位头上挽髻,身穿青色粗布袄衫襦裙的年轻俊俏女人手持青竹杖站立在门前,口中笑吟吟的说道:“长老已经恭候诸位多时了”   有良大吃了一惊,雇佣军士兵的枪口齐刷刷的对准了青儿姑娘。   阴眼中,他清晰的瞧见那女人双眸之中呈青绿色,会是什么呢?正寻思之间,忽闻耳边传来秋波老妪的细小声音:“有良,这是一条修炼千年得道的青蛇精。”   有良伸手压下雇佣军人的枪口,转而对其说道:“青儿姑娘,俺叫有良,今夜冒昧的闯入降头岛,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见谅。”   青儿咯咯的笑道:“诸位一路远道追踪而来,长老若是不愿见面的话,随便两个巨浪便可以打翻那艘破船了。”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86章 阴魔功   石厅内,高大的萤石笋通体散发着绿幽幽的冷光,上面端坐着一位胖大和尚。石壁下的洞窟中,十二头陀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众人。   “长老,人都已经带来了。”青儿拱手禀告。   枋长老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众人,口中缓缓说道:“想不到这世间上还真有人能硬闯进本尊的降头岛,不知是哪位高人呢?”   有良上前一步,平静的望着他:“是俺。”   “哦,年纪不大嘛,”枋长老不觉有些愕然,“中原果真藏龙卧虎,能人辈出啊,你叫什么名字?”   “有良。”   “嗯,有良,你们这些人携带兵刃火器登岛,可是来者不善耶?”枋长老面色看起来颇为不悦。   有良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径直开门见山的问道:“长老,请问朱寒生等人现在何处?”   “就在此洞之中。”枋长老回答。   “请他们出来一见。”有良的话直截了当。   “好吧。”枋长老随手凌空一拍,左侧的石壁蓦地一亮,就仿佛是一幅巨大的电影屏幕。但见夜空清朗,一轮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洒在林间的空地上。寒生、沈才华以及贾尸冥老祖夫妇正倚坐在树下打着盹儿,八只如猴子般的河童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睡觉。   “你把他们都关起来了?”有良的独眼直视着枋长老。   “呵呵,只不过是折叠虚空而已。”枋长老淡淡说道。   “那么墨墨呢?”有良再问。   枋长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随手朝右侧的石壁凌空拍去,同样的“屏幕”出现了。但见墨墨正趺坐在一根丈许高的小萤石笋上,双手掐诀,口中默念着巫咒,四周角落里站立着四个赤裸的小鬼,其容貌竟与墨墨长得极为相似。   “妮子”有良禁不住的叫了声。   墨墨抬眼望过来,嘴里惊喜的说道:“有良哥,你怎么来了?”   “俺是来救你们出去的。”有良告诉她。   “我在练功呢,长老师祖的‘阴魔功’可厉害了,初阶的‘镜像’已经学会了,现在正修习中阶的‘阴像’。师祖说我的天赋极高,再有一年左右就可以传授最高阶的‘魔像’了。”墨墨眉飞色舞的说着,似乎是打从心底里流露出来的喜悦。   “有良,你都听见了吧,墨墨天资聪颖过人,简直就是千年一遇的旷世奇才。本尊数百年修成的阴魔功,她竟然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内领悟,哈哈哈,本门终于后继有人了”枋长老开怀大笑。   有良闻言心中颇感为难,妮子所遇乃是千载难逢的机缘,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救走他们,但这样做又势必会违背她的意愿。   “下面的人是有良么?”左侧石壁屏幕上出现了寒生站立着的身影,其他人也都惊醒了。   “是俺。”有良转过身望着石壁。   “你怎么来了?”寒生说着,诧异的目光扫视过来,口中惊讶道,“卢太官,马丁少校,还有邢书记”   “我一直都等不到你们的消息,正巧有良来港寻找你,于是就请马丁少校组织了一支雇佣军前来搜索和营救。”卢太官解释说。   “哈喽,朱先生,我们又见面了,”马丁少校呵呵笑道,“原来您是被老和尚困在石壁里面了,放心,现在马上就要他放你们出来。”   “赶快救救我的女儿”老祖趴在石壁内大声叫喊着。   “老和尚,马上放他们出来,否则就不客气了。”马丁少校转身厉声喝道,同时打了个准备射击的手势。   “放肆!本尊这里哪儿有你们红毛洋人说话的份儿。”枋长老怒道。   “开火!”马丁少校随即一挥手。   “哒哒哒哒”雇佣军士兵手中的M16枪口喷射出桔黄色的火苗,子弹如蝗,瞬间击中了萤石笋上的枋长老。   高速飞行弹头巨大的冲击力撕裂了黑色袈裟,但见皮肉与碎骨横飞,鲜血四溅,“噗通”一声,剩余的半截尸身从萤石笋上倒栽了下来   马丁少校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张嘴哈哈大笑:“故弄玄虚的老和尚,在美军的枪弹面前,还不是一样的死了”   有良长叹一声直摇头,这帮雇佣军只知道使用武力,吃亏的在后头呢。   萤石笋上沾染上殷红的血迹,蓦地,绿色的荧光陡然增加了亮度。听得“啪啪啪”一阵乱响,雇佣军手中的M16突击步枪、米勒的那支M82A1巴雷特狙击枪脱手而出,右腿皮套内的手枪匕首甚至弹夹以及悬挂在胸前的手雷也都挣脱离身而去,全都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吸到了萤石笋上。   此刻,距离最近的安德森中士反应极快,猛地扑上前去,想从萤石笋柱上拽回突击步枪,但是其用尽了吃奶气力,那枪却纹丝不动。   “哼,就凭这几件破烂火器能伤得了本尊么?”萤石笋上,赫然端坐着枋长老,而方才掉落地上的那半截尸身早已消失不见了。   马丁少校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但枋长老确确实实毫发未损的坐在那儿呢,雇佣军士兵面面相觑,手中没了武器,神情立刻就蔫了。   “枋长老,这些洋人行事鲁莽,打破了您的一个‘魔像’,俺相信,长老的魔像必是还有很多,所以请您勿怪。”有良看马丁少校捅了漏子,赶紧出来打圆场。   枋长老目光瞥向了有良,嘴里“哼”了声:“本尊就卖你一个人情,可以暂不追究,但是苦头还是要吃些的。十一、十二头陀,你们两个放出小鬼来会会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是,长老。”从石壁下最后面两座洞窟内应声走出俩老和尚,每人手中各自捧着一只玻璃罐,内里盛着一只赤身裸体的小鬼。   马丁少校和几名雇佣军士兵自越战后就滞留在了泰国,由于多年来的耳熏目染和道听途说,因此对民间“养小鬼”的习俗并不陌生。   “这是想干嘛?”他疑惑不解的看着。   青儿面无表情的说道:“长老命你们几个人与小鬼空手搏斗。”   马丁少校一听面色顿时松弛了下来,心道这两只小鬼身高不足一尺,单凭坚硬的美军作战靴用力跺下去,还不一下子就踩扁了?   两个老和尚揭开瓶盖,口中念动巫咒,俩小鬼“嗖”的从玻璃罐中一跃而出,稳稳的落在了地上,然后伸胳膊劈腿做了下热身运动,竟然还是一男一女。   “来吧。”马丁少校带着四名雇佣军士兵拉开了架势,将两只小鬼围在了中间。   “相公,这好似彪型大汉与满月婴儿打架,力量也太悬殊了。”可儿在一旁“嗤嗤”的笑道。   “可儿,切不可为表面现象所迷惑,当年的红军就非常的弱小,如同这两只小鬼,而国民党反动派则强大到像那几名雇佣军人。可结果呢?弱小的红军战胜了强大的敌人,创造了社会主义的新中国。”邢书记柔声说。   “可儿知道了,这就叫‘人小鬼大’。”可儿恍然大悟道。   “这句话不是十分的贴切”邢书记在搜肠刮肚的想着词汇时,场地中间已经动手开打了。   威尔逊下士是一位身形彪悍、孔武有力的黑人,他的目光凝视着两只小鬼,感觉到自己身为男人对付那女小鬼似有不妥,于是直接纵身跃起,右脚的战斗靴用力的朝着男小鬼头顶生生踹了下去。   “啪”的一下,皮靴踏空跺在了地上,男小鬼异常的灵活,早已凌空扑到了马丁少校的肩头,挥动小拳头狠狠砸了下去。由于事出突然而来不及防范,结果被击中了右眼框,顿时打了个乌眼青。   马丁少校勃然大怒,迅即伸出双手去抓,那小鬼向后一个空翻又落在了一级军士长罗德里格斯的后脖颈上。但见其一脚踢翻头盔,双手用力薅住他的长发,硬生生的连皮拽下一大绺来,疼得罗德里格斯哇哇的大叫。   就在威尔逊一愣神儿之际,女小鬼趁机悄悄的溜到他的脚下,张开小嘴儿恶狠狠的一口咬住了战斗靴。她甩动着脑袋用力的撕扯下一块牛皮,尖利的牙齿顺带啃下了脚趾皮肉,鲜血染红了皮靴。   威尔逊疼得一哆嗦,顺势飞出一脚将女小鬼凌空甩了出去,岂知她在半空里又折转身子拽住了安德森中士的衣领,左右开弓“嗤嗤”两下,锋利的指甲划破了他的面颊,差点割瞎了两只眼睛。   石厅中间的这场混战,雇佣军士兵尽管人高马大,但却远不及两小鬼身法灵活,不消几个回合下来,便已经全都伤痕累累,浑身血污了。   石壁两侧的“屏幕”上,寒生等人与墨墨都在紧张的观战,明眼人一瞧便知,马丁少校的雇佣军根本打不过这两只小鬼。   “好了,给他们一个教训。”枋长老在萤石笋顶上一摆手,两个老和尚口中诵念着咒语,各自召回了自己的小鬼,然后盖上玻璃罐返回了洞窟。   马丁少校等人狼狈不堪的检视着伤口,取出随身携带的医疗急救包,互相之间涂抹着药水、打针和包扎伤口,以防止这俩小鬼的身上携带有细菌和病毒。   有良苦笑了一下,心中明白枋长老因为墨墨的这一层关系,因而并未对马丁少校的雇佣军痛下杀手,而只是给点苦头尝尝,挫挫他们的锐气而已。   “有良,”这时寒生在石壁屏幕中询问道,“你去了蓝月亮谷,兰儿他们可好?”   “嗯,自年初离开后,你们始终都没有音讯,谷内的人都十分的担心和挂念,”有良回答,他稍微迟疑了一下,随即又接着说道,“鬼壶被人抢走了,客家嬷嬷也死了”   “什么!”寒生闻言大吃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石壁内,沈才华听说嬷嬷死了,顿时厉声冲着有良叫喊了起来:“你胡说!你骗人!嬷嬷才不会死呢”   “有良,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寒生此刻也沉不住气了,匆忙问道。   于是有良便大致讲述了邢书记与可儿被困川南僰王山飞雾洞,然后易容冒充自己返回蓝月亮谷中盗壶,以及后来被京城白光大魇抢走的事情经过。   “朱先生,真的是对不起,这都是老妪的错。”秋波老妪面色羞红,对着石壁深深的弯腰鞠躬。   “那客家嬷嬷又是如何死的?”寒生急道。   “嬷嬷潜伏在京城秦城监狱的水牢内偷偷制作汗青,后来她为了掩护俺,心脏中了枪弹”有良难过的流下了眼泪。   此刻沈才华咧开嘴巴“哇哇”的大声哭了出来,怨毒的目光盯在了有良身上,在其尚未成熟的心智之中,嬷嬷既是因有良而死,那他就是个害人精。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87章 比武   枋长老听到有良提到“鬼壶”,不由得心中又是一动,于是开口问道:“你方才所说的‘鬼壶’可是五千年前黄帝风后相的骷髅头?”   有良的目光望向了他,须臾,点了点头。   “据闻风后乃是远古祝由术的鼻祖,他濒死时以‘缩头术’将所有功力凝聚在了颅骨之内,端的是法力无边。几千年来,中原江湖中不乏高人隐士穷尽毕生精力寻找而不可得,难道失传了这么久的‘鬼壶’又重现江湖了?”枋长老愕然不已。   “正是。”有良回答。   枋长老沉吟半晌,缓缓开口问道:“那个白光大魇是为何人?”   有良摇了摇头,说:“此人隐姓埋名难得一窥真容,但武功却是已经登峰造极,而且在中原的势力很大。”   枋长老的面色骤然变得异常和善可亲,他笑容可掬的说道:“小兄弟,本尊帮你去夺回鬼壶如何?”   有良闻言一愣,不无疑惑的看着他:“长老为何要帮俺呢?”   枋长老嘿嘿一乐:“本尊问你,鬼壶在蓝月亮谷中总共待了多少时日?”   有良的目光瞥向了石壁,鬼壶是属于寒生的,自己不便多言,江湖上还是要处处谨慎些好。   “屏幕”上,寒生坦承的回答说:“已有七八年了。”   “啊”枋长老闻言怒道,“风后的远古祝由术乃是尘世间至高法门,甚至可以用其寻找虚空标识和开启结界通道。你们身处蓝月亮谷,手中握有此等机缘竟不知善加利用,真是暴殄天物,不知所谓!”   此言一出,有良以及寒生等人无不愕然,以前对鬼壶的奥秘知之甚少,可能确实未能物尽其用,但枋长老的这番话却似醍醐灌顶,令人惊愕至极。   “枋长老此话当真?”贾道长素来谨慎,语气中有些半信半疑。   “哼,待本尊帮你们夺回风后骷髅头后便知。”枋长老忿忿道。   “枋长老的意思是也想要进蓝月亮谷么?”贾道长明白了。   “这是本尊加以援手的条件,”枋长老鼻子哼了声,“不然只凭你们几个又怎可能与大魇对敌呢?”   “如此说来,枋长老是要带领黑衣僧舍弃降头岛虚空,全体搬家至蓝月亮谷了?”贾道长心存疑虑,摸不透这老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唯有本尊、青儿和十二头陀。”枋长老答道。   贾道长与寒生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青儿是本尊关门弟子,十二头陀是座下护法,与大魇交手时乃不可或缺的力量。”枋长老见他俩都不搭茬,于是赶紧解释说。   寒生与贾道长仍旧是踌躇不定,心中权衡着利弊。   “枋长老,白光大魇的功力已是匪夷所思,但不知这位青儿姑娘和十二头陀本事究竟如何呢?”有良在一旁漫不经心的说着,一来为打破现场尴尬的气氛,二来也是想要摸清枋长老手下的实力,以防万一那句话说不对要翻脸的时候,自己能够心中有数。   “哈哈哈”枋长老自傲的一笑,“有良小兄弟,不妨让你带来的人与他们比试一番如何?”   有良的目光瞥向了自己那帮人,暗自寻思着,其实不必自己出手,单是秋波前辈就足以灭掉枋长老的傲气了。   “喵呜”这时媚娘挺身而出,喉咙里发出低吼之声。牠方才见到了马丁少校与两只小鬼之间的搏斗,心想若是自己上去的话,连抓带咬,那两个幼稚的小东西根本就不堪一击。   党大师爱怜的目光瞅着这只勇敢的老母猫,心中冉冉升起了一股豪气,于是踏步上前和媚娘站在了一起,口中朗声说道:“呵呵,了去大师,党某愿意迎战,让这些番外之人领略一下我大中华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的强大威力。”   枋长老鄙视的目光望着党大师和那只肥胖臃肿的老母猫,不屑一顾的朗声喝道:“十头陀,让他们见识一下你养的人妖小鬼。”   “遵命。”石壁下的洞窟中应声出来一老和尚,怀里也抱着玻璃罐,内盛一只通体皮白肉嫩正在闭目养神的小鬼。   揭开盖子,老和尚口诵巫咒,那小鬼蓦地睁开了眼睛,“嗖”的跃了出来。但见其步履婀娜,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种,胯下生有男女两种器官,原来是只小人妖。   此刻的党大师决定在媚娘面前卖弄一番,于是缓缓的解开了大红唐装上衣蒜盘扣,脱下来整齐的叠好撂在一旁。得意的露出了贴身的猩红色菱形肚兜,有两条布带系于腰间,刺绣精美,那还是一位热衷于香功而又精于女红的老干部夫人私下送给他的。   马丁少校与雇佣军士兵见其生就雪练似的一身白肉,膘肥皮嫩,连胸大肌、三角、二头都没有,不由得哈哈大笑。   人妖小鬼站在石厅中间,并不忙于上前搏斗,而是伸展腰肢以及左右踢腿做一些热身动作。   党大师马步下蹲,神情凝重,随即双手缓缓抬起,上下拍动着做飞翔状,两腋下的黑色腋毛慢慢的颤抖起来。须臾,竟然从中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径直飘向了那只人妖小鬼   “喵呜”媚娘的两只鼻孔快速翕动,口中温柔的叫着,感觉比起孙遗风那家伙的体味儿可好闻多了。   人妖小鬼的身子突然一颤,仰起了小脸,口鼻用力的呼吸。它从来都未曾嗅到过如此美妙的气味儿,似兰非兰,幽幽暗香浮动,令人神醉情迷。   但见其面色绯红,双眸目光中流露出款款情思,两只小手高举过顶,腹部快速的摇摆起来。时而优雅,时而性感,时而酷傲,时而诡异,妩媚娇柔,充满了阿拉伯风情之神秘。   众人吃惊的望着人妖小鬼,心想这不是比武么,怎么像是表演呢?   党大师心中颇为得意,原来这小家伙禁受不住自己的麝香气味儿,于是加快双臂上下挤压的频率,让气息更加的浓郁。   人妖小鬼果然受不了了,神情近似疯狂,胯部的摆动幅度大胆而奔放,而且越来越夸张和具有挑逗性。   老和尚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念诵巫咒的声音一浪高似一浪,但那小鬼仿佛浑然不觉,继续跳着热带风情的肚皮舞。它甚至还跃起了身子,在半空中狂扭,激情如同燃烧的一团火焰   “啪啪啪”马丁少校与雇佣军士兵嘴里嚼着口香糖,报以热烈的掌声。   枋长老面色阴郁,严厉的目光瞥向了十头陀,嘴里低声斥责道:“还不给本尊退下!”   十头陀面红耳赤,急唤人妖小鬼回来,哪知其已经神智恍惚,仍旧在石厅中间狂舞不止。   那老和尚大怒,飞身上前,凌空一玻璃罐将人妖小鬼扣在了里面,带着其悻悻的返回了洞窟,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石壁上的寒生等人也忍俊不已,墨墨更是“咯咯”的笑出声来。   “枋长老,连您座下的小鬼都这么多才多艺啊”有良揶揄说道。   枋长老满脸怒气的一挥手:“九头陀上场。”   党大师自豪的放下了胳膊,得意的目光瞥向了媚娘,然后动作优雅的套上了大红唐装,慢慢的系上蒜盘扣。   “喵呜”媚娘报以钦佩的眼神儿。   众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场内,新上来的老和尚长得尖嘴猴腮,面目狰狞,怀中也抱着一只玻璃罐,里面盛满了白森森的降头虫。   此虫为卵形,长约半寸,背上生有一对透明翅膀,盲眼尖嘴,相貌丑陋,与这位九头陀倒有几分相似。   老和尚掀起瓶盖,那些降头虫一哄而出,“嗡嗡”盘旋在他的头顶上,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尸体般的腐臭气味儿。   “呵呵呵,本书记也该上场露两手了。”邢书记魁梧的身躯往前一站,表情自信而坦然,显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相公,可儿助你一臂之力。”体态娇小玲珑的可儿嘴里咀嚼着什么,双手戴着从安德森中士那儿借来的皮手套,嘻嘻的笑着站到了邢书记身旁。   有良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位身子骨十分柔弱的可儿,竟然也会自报奋勇的上场搏杀。   “可儿,你且退下,本书记身为县委一把手,怎么能让自己的爱人涉险呢?你看看那些恶心的小虫子,叮到身上会很痒的,搞不好还会起疹子红疙瘩。”邢书记关切的柔声说道。   可儿嫣然一笑:“相公身为一县之长,官居七品,都敢于以身犯险,妾身不过是女流内眷,理应为夫分忧才是。”   邢书记怔怔的望着她,心想可儿素来是小鸟依人,怎么今天像是“大寨铁姑娘”似的突然豪气干云了呢?   石壁上,寒生与贾道长也都不明其所以然。   “相公,可儿先出手了。”可儿说罢身子突然往前一蹦,竟然斜着跃起了两丈多高直扑老和尚的顶门,虽然姿势显得极为笨拙,但却足以令所有人为之愕然。   九头陀大吃了一惊,见对方突然间出手且轻功极高,于是也不敢怠慢,口中速念着巫咒驱使降头虫迅即发动攻击。   可儿此刻已跃至那团“嗡嗡”鸣叫着的白虫面前,迅速的抡起胳膊一阵乱砸,两只皮手套中间竟然也拍死了十余只降头虫。   那群虫子大怒,“嗡嗡”的朝着可儿劈头盖脸的俯冲下来   此刻可儿已经落地,但见其身子倏的再次弹起,跃出了两三丈开外。就这样,在其接连的跳跃中,那群降头虫始终“嗡嗡”的跟在后面紧追不舍,直至经过邢书记的面前。   “咕噜”一声,邢书记嗓子眼儿里发出怪异的响动,然后一张嘴吐出了一个大泡泡拦截降头虫,里面扒着无数只蠕头蛮幼虫,正兴奋的向外张望着。   他没有好意思伸出长脖子,毕竟作为一名党的中层干部,自身的形象很重要,不能给组织上抹黑。   半空里的降头虫们惊奇的围拢过来,盲眼隔着薄薄的透明泡壁朝里面探测感应着。   “啪”的一声,泡泡突然间炸裂,蠕头蛮幼虫们蜂拥而出,各自爬上一只降头虫,用力的钻入了它们的身体。   半空里,降头虫们纷纷的掉落在了地上,任凭九头陀如何声嘶力竭的诵咒,仍旧是挣扎了几下后便一动不动了。   惊愕中,马丁少校等人爆发出一阵欢呼,这一场又胜了。   “可儿,本书记还从不知道你会轻功呢。”邢书记将可儿搂入怀中,欣喜的说道。   可儿嘻嘻一乐,悄悄的小声告诉他:“相公,可儿向秋波前辈讨了一张飞升符”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88章 咏叹调   邢书记望了下可儿因极度兴奋而涨红的俏脸,然后把目光投向了秋波老妪,心中感激她为可儿赢得了一次扬名露脸的机会。   “哼,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了。”枋长老面现尴尬之色,随即扭头打了个手势,洞窟中又大大咧咧的走出来了一位阔耳大肚子老和尚,手里拿着一面斑驳的铜镜和一个褐色的女人骨盆。   “八头陀,就由你来教训一下他们吧。”枋长老似乎松了一口气,神色显得悠哉悠哉。   此人体态臃肿,两只招风大耳甚是醒目,粗大的鼻孔朝天向上翻着,目中无人的打量着众人,当其眼神儿瞄到秋波老妪时为之一亮。   “相公,这个老和尚长得很像是猪八戒呢。”可儿惊讶的望着八头陀,悄声议论着。   “嗯,此人色迷迷的,作风上肯定有问题。在我们农安县,每年组织部门选调干部时,只要发现此等相貌之人是一定要坚决剔除的。”邢书记有力的挥了下手,语气果断的说道。   此刻,秋波老妪感到有些技痒,很想出手去斗上一场,于是笑吟吟的说道:“这个胖大和尚,就由邢某打发了吧。”   “万万不可,”古树云平紧忙开口阻拦,“你瞧此人生就一对色迷迷的猪眼,举止轻浮,手里还握着女人的耻骨,必是轻佻淫荡之花和尚。邢姑娘堪比国色天香,如此娇嫩的千金之躯怎可与猥琐之人交手,很容易被其趁机揩油吃豆腐的。”   秋波老妪想起方才进入降头岛虚空时,古树云平从后面双手环抱并顶着自己的时候,不由得面色绯红,更显娇羞之色。   “古某虽是一介书生,不识武功,但愿意代为姑娘与那花和尚一拼,即便是殒命于此,亦是无憾。”古树云平朗声说道。   秋波老妪嫣然一笑:“公子此言差矣,那花和尚既是淫邪小人,那你又何必与其以命相搏呢?”   “旌旗入境犬无声,戮尽鲸鲵汉水清。从此世人开耳目,始知名将出书生。”古树云平口中吟道,浑身上下充满着一股浩然正气。   “喂,你们两个在光在那里咬文嚼字,到底是哪个上场?”枋长老不耐烦的催促道。   “邢姑娘的美意小生心领了,还是让古某去吧。”古树云平作势欲转身上场,但脚下却未曾移动。   “公子请留步,”秋波老妪微微一笑,“这老和尚如猪八戒般孔武有力,你既不识武功,身子又如此赢弱,不知何以拒敌?”   “古某将引吭高歌一曲咏叹调与之周旋。”古树云平神情悲壮的说道。   “何为‘咏叹调’?”秋波老妪对西洋声乐一窍不通。   “这是十七世纪后,西洋出现的一种声乐形式,由一个声部和几个声部所组成,在歌剧中比宣叙调更富有感情色彩,可以表现出高难度的演唱技巧。”古树云平解释道。   “比之元曲如何?”秋波老妪原本歌妓出身,对古树云平所说的很是感兴趣。   “咄,这位小娘子,老衲已经等待多时了”八头陀似乎有些急不可待,口中不住的催促着。   “公子小心,邢某为你观敌掠阵。”秋波老妪妩媚的一笑,古树云平心旌摇动,浑身热流滚滚,转身勇敢的走进了场内。   “白脸书生,老衲是在向这位小娘子挑战,你上来干什么?”八头陀鄙夷的目光瞥过来。   “邢姑娘金枝玉叶,与你这粗鲁男人相搏岂不是折了身份?古某乃护花之人,因此代为出战。”古树云平朗声说道。   “哼,老衲与‘面首’相搏,同样也辱没了八头陀的名号,去去去,一边呆着去”八头陀嘴里不屑的说着,双眸则眼巴巴的瞅着秋波老妪,不再理睬他了。   如此一来,古树云平显得极为尴尬,面红耳赤,进退两难。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由贫道出手好了。”虚风道长走上前来,对着八头陀一拱手,微笑着说道。   “你是谁,也是小娘子的‘面首’么?”八头陀诧异的盯着他,鼻子里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儿。据说尘世中的那些小白脸男人都喜欢用这个,不过此人长着一颗扁扁的脑袋,女人不一定会喜欢。   虚风面色一板,愠怒道:“老和尚简直是信口雌黄,贫道乃是全真教京城白云观观主。”   “怎么,观主就不能当‘面首’了么?连老衲都有此等想法呢。”八头陀嘴里不服气的顶了回去。   虚风心中暗道,这老和尚原来有点缺心眼儿,既然如此索性出手就是,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   “八头陀,看招”虚风道长催动玄天真气,凌空一掌拍向了老和尚。   “‘面首’动手了”八头陀嘴里气呼呼的说着,挺身上前将铜镜对准了虚风。   这面古朴斑驳的铜镜上生有绿锈,看似年代久远,应该属于中原道家的法器,一般大都是作为道场驱邪之器物,这老和尚竟然以此来当作兵器,倒是不多见的。   “嘭”的一声闷响,虚风这一掌用了六七成的玄天真气,瞬间击在了铜镜之上,八头陀“蹬蹬蹬”一连后退了七八步方才稳住脚跟。   “好掌力。”八头陀惊呼了一声,低头望去,对方掌风竟然将覆盖于铜镜之上的绿锈刮去,露出其本来的面目。   虚风道长这边也不好受,发出去的六七成玄天真气竟然被铜镜反射回来了三四成,与自身护体罡气撞击在了一起,身子不由得摇晃了两下,好在未曾撤步。   此时虚风心中不禁有些愕然,定睛细瞧,八头陀手中的铜镜表面依然光亮夺目,上面铸有上古神兽以及凸起的四个乳头,此镜应是一面汉代的四乳神兽镜。   马丁少校和雇佣军士兵则俱自惊讶不已,瘦高个子扁头的虚风道长凌空拍出一掌,也没有接触到对方的身体,竟然就能将八头陀打得步步后退,中国的功夫实在太神奇了。   “老道士力气倒是不小啊,有本事再来呀”八头陀嘴里不服气的叫着号,大踏步的走上前来。   虚风决定再试一下,这次使出的是太极阴阳掌,左右手互为虚实,虚虚实实,令对方分不清究竟那一掌才是真的。   八头陀目光紧紧盯着对方不断交替变幻着的手掌,铜镜也在紧跟着左右移动,实在是分不清虚实,时间长了有点眼晕。   “呼”的一下,风声骤至,虚风道长趁其铜镜偏离之际,闪电般的发出一掌,但也只用了八成功力。   此刻,八头陀的铜镜已被对方的虚掌引到一旁,正好胸前露出了空档,凌厉的掌风乘虚而入。   然而,裹挟着玄天真气的这一掌如同“泥牛入海”,竟然诡异的消失了   虚风道长大惊失色,目光急忙环顾左右,并未见有何异常,心想古怪肯定是出在了八头陀的身上。   众人之中只有秋波老妪和有良的阴眼瞧清楚了,当虚风的掌力到达对方身前时,老和尚手里攥着的褐色女人骨盆蓦地耻骨开合了一下,将玄天真气悉数吞噬。   “道长,是老和尚手中的骨盆在作怪。”秋波老妪笑吟吟的提醒说道。   “到底是‘面首’,出掌软绵绵的,气力都用到小娘子身上去了吧?哈哈哈”八头陀阴阳怪气的狂笑起来。   石壁屏幕上,贾道长看着心中着急,于是开口喊道:“虚风,用‘丹田九式’。”   虚风此刻心中也正盘算着破解之法,秋波老妪提醒自己是那件褐色的女人骨盆在搞鬼,可那究竟是件什么法器呢?在中原从未听说过。   虚风慢慢的解开西装纽扣,除去了上身衣服。   贾道长说的不错,“丹田九式”是全真教玄天气功中最高深的部分,尤其是第九式“喷丹田”,可以凝聚全身真气于一线射出,无坚不摧,相当于一颗子弹般的威力。   “‘面首’道长,”八头陀惊讶的看着他,不无淫邪的说道,“你脱衣服想干嘛?嘿嘿,难道是”   众人也都不解的望着道长。   虚风虽然瘦如麻杆,肋条骨凸起,却仍然表露出了八块腹肌和清晰的人鱼线。他的肚脐眼儿则十分的干净,不像大多数男人那样藏有泥垢。但见其沉着冷静的从衣袋内摸出古龙水,优雅的朝肚脐眼儿内喷了两下,然后开始催动起全真教玄天气功。   真气起于任脉,出会阴抱丹田,随后转、晃、操、击、折、搓、提等一气呵成。此刻周身气场充盈,连地上的灰尘都随之升腾旋转起来了。   虚风将全身的玄天真气聚于丹田,小腹渐渐的鼓胀隆起,最后竟如同行将临盆的孕妇一般。   马丁少校等人越发的愕然了,瞅着这怪异的一幕,不禁面面相觑,出声不得。   八头陀目光呆呆的盯着虚风道长的大肚子,嘴里疑惑不解的嘟囔着:“他是女人么?”   话未落音,虚风腹部肚脐眼儿中突然现出一细如绣花针般的小孔,“咝”的疾射出一道真气束   有良睁大了阴眼注视着,但见八头陀手中的女人骨盆蓦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左右耻骨闪电般的连续开合,频率之快简直令人目不暇接。   虚风道长肚脐眼儿中源源不断的向外喷射着真气束,老和尚手握女人骨盆则稳如泰山,面带笑容的将所有的玄天真气一股脑儿的全都接纳了。   此刻的女人骨盆颜色已由褐色渐渐的变淡,最后如同新鲜的人骨一般,水灵灵的,充满了活力。   虚风心中不由得暗自叫苦,坏了,那女人骨盆简直就是全真教玄天气功的克星,竟然能够吞食真气,这场比试自己已是输定了。   “唉”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长长的叹息之声。   众人目光都落在了古树云平的身上,那声音正是发自于他的口中。   “‘咏叹调’,首先要‘叹’”古树云平幽幽叹道。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89章 画中人   那一悠长的叹息,低沉、伤感、幽怨、苍凉,充满了无尽的凄苦,令人顿感人生之短暂与世事的无常。   可儿闻言竟自落下了眼泪。   八头陀神情呆怔的的立在那里,眼圈红涩,低头望着手中的女人骨盆,嘴里痴痴说道:“孩子他娘,这是你的怨毒之声么”   虚风道长收回玄天真气,肚子随即瘪了下去,乃梭迅即跑上前帮他穿好了西装上衣。   “七胎小鬼”八头陀仍旧兀自喃喃说着,“其实并非老衲所愿,而是那古镜鬼在作怪,如今战死四个,还有三个由师弟抚养,你因何还不瞑目呢?”   有良不解的望向了枋长老,问道:“长老,他这是怎么了?”   枋长老苦笑一声:“当年八头陀尚未出家之时,在清迈府得到了这面古镜,不曾想其妻一连七胎临产都夭折了,怒而暴毙”   “那七胎都被制成了小鬼?甚至他老婆的骨盆都拿来做了法器?”有良闻之不禁愕然。   枋长老淡淡的说道:“物尽其用而已。”   果真是邪恶,难怪百姓闻“黑衣僧”而色变,有良心中感到了一阵寒意。   “啊”蓦地,古树云平张开嘴巴,突然用意大利语以刺耳的假声男高音吼了起来:   “Levarsi un fil di fumo(一缕青烟)   Sull’estremo confin del mare(自大海的边际升起)   Un po’per celia(在重逢的刹那)   Un po’per non morire(因喜悦而死去)”   石厅内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耳鼓隐隐刺痛。   只有马丁少校和他的雇佣军士兵面露喜色,想不到在降头岛虚空之中,竟然还能听到如此纯正的普契尼歌剧《蝴蝶夫人》中的高难唱腔。   此剧以1900年的日本长崎为背景,讲述女主人公巧巧桑与美国海军军官平克尔顿的爱情悲剧,真诚痴心等来的却是背弃,巧巧桑因而自尽身亡。   八头陀目光警惕的盯着这个白脸书生,想不到这个貌似孱弱的“面首”竟然先声夺人,嘴里发出如此古怪的腔调。   若无极高深的内力,无论如何是唱不出这么高的音阶来的,有良寻思着。   秋波老妪嫣然一笑,她此刻对古树云平另眼有加,自己在秦淮河歌坊许多年,也从未听到过如此振聋发聩的男人声音。   “唉”古树云平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叹,然后曲调一变,咏唱道:   “咭嗯咭啰 咭嗯咭啰金蟀在鸣叫,   悉枥悉枥 悉枥悉枥蟋蟀之声啊,   啾啾啾啾 啾啾啾啾螽斯在歌唱,   铃铃铃铃 铃铃铃虫响彻了秋的漫漫长夜。   咯嚓咯嚓 咯嚓咯嚓纺织娘永不停歇呀”   众人竖耳聆听着,感觉到曲调的频率越来越快了。   八头陀此刻面红耳赤,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有良的阴眼中,发现他手中的女人骨盆有异,左右耻骨在激烈不停的开合着,最后竟然战栗颤抖了起来   古树云平的嘴巴径直对准了八头陀,反复咏唱着那首古老的日本童谣,即便秋波老妪和有良的阴眼也丝毫察觉不到,他其实发出的是定向次声波。   那战栗的骨盆耻骨蓦地止住不动了,“噗”的一声,把吞噬的虚风道长玄天真气全都吐了出来,八头陀一屁股萎顿坐在了地上,全身虚脱了。   马丁少校以及雇佣军士兵随之鼓噪了起来,这一场又胜了。   “七头陀”枋长老怒气冲冲的朝着洞窟那边厉声喝道,有黑衣僧们随即将八头陀架了回去。   “邢姑娘,古某幸未辱使命。”古树云平来到秋波老妪面前微微欠身,口中平静的说道。   “果然是天籁之音,邢某平生仅见。”秋波老妪对其赞叹不已。   “雕虫小技,让姑娘见笑了。”古树云平面色一红。   新上场的是位老尼姑,身子奇胖无比,足足有三百余斤,撑得黑袈裟鼓鼓囊囊,臃肿不堪,走起路来也是步履蹒跚。   “你们这边谁上场啊?”枋长老扭过头来高声问道。   “已经没人了,就由俺来吧。”有良回答。   “不不,小兄弟,你得留在最后来和本尊比试,”枋长老摆摆手,说:“那边不是还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么?”   有良目光望向了乃梭,摇了摇头:“他是虚风道长途中结识的缅甸男孩儿,根本不会武功。”   “那怎么办?”枋长老皱起了眉头。   “长老,你可以放寒生他们出来,这样双方人手就相差不多了。”有良故作轻松的说道,心想这可是个机会,只要寒生、贾道长和沈才华等人能脱困,大家一起来共同对付枋长老的话,那样胜算就大了。   “不行,”枋长老断然加以拒绝,“本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们请进了折叠虚空里,哪能轻易就放出来?必须要等墨墨功成出关以后,方可解除禁制。”   有良望向了石壁屏幕,不期与沈才华的目光相遇,从其怨毒的眼神儿中可以看出其仍然心存敌意。   哼,既然如此,就索性让他在里面多待上一阵子吧,有良忿忿不平想着,心里头多少也颇有些怨气儿。   他默默的从身后背囊中取出了画轴,在石厅地上缓缓的展开   “这是什么?”枋长老诧异的目光盯了过去。   “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有良回答。   枋长老闻言大吃了一惊,疑惑的问道:“据闻两千年前东汉张道陵天师,曾经传下来两幅神奇的画作,就叫做什么‘魇图’的?”   “没错,”有良解释说,“一幅是《敦煌梦魇图》,还有就这幅《敦煌夜魇图》了。”   “可本尊听说,这两幅图都已经失传近两千年了,你这幅画轴是真迹么?”枋长老狐疑不已。   “当然是真迹。”有良坦然道。   “那么还有一幅‘梦魇图’呢?”枋长老追问着。   “烧了,世上就仅存这幅《敦煌夜魇图》。”有良耸了耸肩,满不在意的说着。   此刻,他睁大了阴眼朝图中望去,戈壁沙丘上已然聚集了不少人,正在诧异之间,忽听“哗啦”一声响,小建尘土满面的从画中探出头来   “有良哥,你怎么老是不放我们出来?”小建抖去粘在头发上面的沙土,怒气冲冲的指责道。   “俺一直都在忙着,实在是无暇打开画轴。”有良微笑着解释说。   “哼,你们都上来吧”小建余气未消,用力爬出了《敦煌夜魇图》,在她的身后拉扯着拽上来了一大串人。有鬼爪先生、无欲老和尚、阿呵、柳老、纷儿、冉合、犬伏尸、南宫烟、老太监钢铁和古树姥姥,最后则是客家嬷嬷。   此刻,几乎石厅内的所有人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枋长老眼中精光四射,兴奋的直咽口涎水。   尤其是有良,他迷惑不解的走到客家嬷嬷的面前,睁开阴眼注视着她,口中愕然道:“嬷嬷,你怎么”   客家嬷嬷裂开嘴傻傻的一笑,并未答话,只是把目光环视着四周,仿佛感觉到十分新奇似的。   有良心中狐疑,抬眼望向了复活的南宫烟、老太监钢铁以及犬伏尸等人,发现他们都是眼神儿游移不定,脸上挂着一丝的傻笑。   “嬷嬷”石壁屏幕中,鬼婴沈才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嘴里叫道,“嬷嬷你没有死!是有良那坏蛋骗我,呜呜”   寒生等人也将怀疑的目光望向了有良。   有良则转身盯着小建,语气严肃的说道:“小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建不经意的瞥了眼鬼爪,然后把肩膀一耸,摇了摇脑袋:“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们自己又活过来了。”   有良眉头皱起,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回想起画轴结界之内的古城遗址中,曾经看到过那块刻有“破瓦大法”的青石碑,记得胡不归在憨叔家中提起过“夺舍”之术,也称作“破瓦”。   在《敦煌夜魇图》中,张道陵不可能留下有什么“尸变”的机缘,况且七具尸体的情况各异,若是同时发生“尸变”也说不通。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破瓦夺舍”了,可是画轴一直在自己的手里,并无任何外人进去,尸体怎可能被“夺舍”呢?   另外,鬼爪先生又是什么时候跑进画轴里去的呢?   看来这段时间事情过于紧张与繁杂,自己很有可能疏忽漏掉了什么   这时,场中的那位肥胖的女头陀已悄然走至犬伏尸的身前,惊奇的目光不住的上下打量着。   犬伏尸浑身赤裸,唯有胯间缠着一件冉和的破旧上衣,紧紧的将私秘处勒住,就如同一位身形巨大的相扑运动员。   女头陀体重已有三百斤,但比起四百余斤的犬伏尸还是略逊一筹,而且皮肤和肉质则远不及后者那般细嫩与白皙。两人你瞧瞧我,我瞅瞅你,心中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女头陀伸手拽拽对方臃肿下坠的肥肚腩,羡慕不已,眼神儿中未加掩饰的流露出了爱慕之意。   犬伏尸则报以傻笑   “老尼七头陀,你叫什么名字?”女头陀满面春风的笑问。   “呱”犬伏尸喉咙里不经意的怪叫了一声,“犬,犬伏尸。”   “来,犬伏尸,这场就与你比试一番好了。”女头陀热情的拉着他的手走入石厅中间,众人则后退让开了场子。   马丁少校和雇佣军士兵看着这一黑一白两个如肉球般的胖人,都憋不住的偷笑。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90章 尸虫夺舍   自先秦始,古僰侯国便已在云贵川三界咽喉地带繁衍生息,明成化年以后,朝廷开始绞杀僰人。至崇祯明末,具有两千五百多年历史的僰族终于销声匿迹,不复存在了,甚至于后世史书中都不曾加以记载。   唐贞观年间,僰族先祖大洛莫应约前往川北阆中与李淳风以及药王孙思邈会面。临行之际,他自知此去凶多吉少,于是便在僰王山飞雾洞中设置了结界机关,将“尸蛊术”以及历代僰人收集来的尸虫和裸人花藏匿其中,以备日后僰人遭难之时,开启机关,以此来复兴僰族。   “尸蛊术”源于远古先民千万年来与自然界和谐相处的智慧结晶,那时候的物种远比现在要丰富得多,包括有些昆虫种类现今都已基本上灭绝,包括尸虫与蠕头蛮等。   远古历代哲人将此类经验加以总结和提炼,至先秦时形成了“尸蛊术”。由于春秋战国时期的连年战火与瘟疫爆发,此术便渐渐的在中原失传了,唯有偏居西南一隅的僰人大巫师秘密的保留了下来。   徐福东渡扶桑时带去的“尸蛊术”唯一残本,在东瀛称之为“弥生遗书”,虽然已是残缺不全,但也促使自平安恒武天皇始渐渐的在日本列岛流传开来。到江户时期,大和民族更是衍生出了‘听虫文化’,至今经久不衰,其中佼佼者便是闻名遐迩的‘阴阳道’巫术。   “尸蛊术”残缺的后半部,是能将尸虫夺舍人身的巫术,与后来释道两家的“破瓦”和“夺舍”大同小异,只不过前者是以尸虫夺取人类躯壳,比起后者要更为高深与诡异。   大洛莫将此术保留在了结界中,无奈后世的僰人巫师找不到开启机关的密匙——狗牙,因此而导致了整个僰族的覆亡,这恐怕是大洛莫当年始料未及的。   一千多年后,这枚狗牙阴差阳错的辗转落在了一只猪的手中,导致了结界灭失。但费叔只掌握了一部分“尸蛊术”,若不是碰巧遇到来自东瀛的魔花螳螂鬼爪先生,那最高深的后半部分,可能至今仍无人能解。   现在尘世之中,唯一知道“尸蛊术”的全部秘密,就是鬼爪、费叔和小建这三个人了。   在画轴之中,小建与鬼爪从九虫当中挑选出来了七只健壮的尸虫,尝试着以“尸蛊术”夺舍戈壁滩上的七具尸体。经过几番努力后最终获得成功,唯一的缺憾是,复活的尸体神智仍然不十分清楚,虽然已与常人无异,也保留了原来的武功,但看上去却是傻傻的,好像缺心眼儿似的。   “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逐步适应,毕竟尸虫的智商要低一些。”鬼爪如是说。   这一切,有良则完全蒙在鼓里,全然不知情。   此刻场中,女头陀对阵犬伏尸,两个大胖子相对而立,场面滑稽,令众人无不捧腹。   “犬伏尸,你先出手吧。”女头陀眼角儿满是笑意,温柔体贴的说道。   “嗬嗬,出手”犬伏尸嘴里傻笑着,伸出双手去摸对方肥硕的巨大双乳。   女头陀并不避让,反而笑眯眯的挺胸向前,顺手在犬伏尸的肥臀上拧了一把。   两人于是你来我往,轻撩重掐,眉来眼去,嘻嘻哈哈,打情骂俏,令双方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七头陀,你在干什么!”趺坐于萤石笋上的枋长老面色愠怒,气得暴喝一声。   七头陀刚想着要捏一把犬伏尸肥嫩的肚腩,耳边响起了枋长老严厉的叱责声,吓得她浑身一哆嗦,紧忙缩回了手。随即面上一改轻浮之色,口中严肃的说道:“犬伏尸,老尼现在要出招了,你且看好”   但见其口诵巫咒,蓦地,嗓子眼儿里发出一声幽幽长吟,眼瞅着从其嘴里爬出来一条黏嗒嗒的地屎虫,如手指般粗细,通体殷红如血。   那地屎虫共有一百多节,伸缩极为灵活,尾部仍盘踞在在七头陀的口中,而身子却已经凌空抬起,张开了嘴巴冲着犬伏尸正欲喷射蛊毒   “相公,这是什么怪虫?”可儿惊讶的问道。   “嗯,从体形上来看,像是一条蚯蚓,我们黄龙府产粮大县的农民伯伯非常喜欢它,因为这东西可以改良土壤。”邢书记耐心的解释说。   身旁的古树云平闻言微微一笑:“没错,此物中医学名‘地龙’,民间称作‘地屎虫’,汉代时便已载入《神农本草经》,专治狂躁型精神病和中风半身不遂。晋崔豹《古今注》中云,‘蚯蚓一名曲蟮,善长吟于地下,江东人谓之歌女’。”   “为何它会在七头陀嘴里出来呢?”可儿感到很是惊奇。   “这条地龙无非是其训练的降头蛊虫罢了。”古树云平答道。   “蛊虫,那岂不是很厉害?”可儿赶紧把目光移向了场内。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犬伏尸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地屎虫,猛然间扑了上去,“呱”的一声张大了嘴巴,伸出舌头卷住那虫便往肚里吞去。   七头陀大惊,急忙往回拽,无奈犬伏尸硬是不松口,而且随着他逐渐的往里用力吞噬,最后两个人的嘴唇靠拢在了一起,就不再分开了。   此刻,犬伏尸与七头陀两唇接吻,四眼相对,含情脉脉,完全无所顾忌,那条黏滑的地屎虫无论怎样挣扎,两人都绝不松口。   “啪啪啪”马丁少校以及雇佣军士兵再次报以热烈的掌声,为这对男女胖子的勇敢行为给予鼓励。   古树云平偷偷的瞄了一眼秋波老妪,正巧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各自面色一红。   枋长老此刻简直有些怒不可遏了,座下的头陀一个比一个丢人现眼,真是颜面尽失。   “唗,师妹速速退下。”这时候,石壁下的洞窟内“嗖”的飞身跃出一浓妆艳抹的中年头陀,身穿绣花黑袈裟,双耳戴坠儿,手腕套玉镯,声音非男非女,具有一种魔幻般的穿透力。   “嗯,六头陀上来的正好,替本尊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些人。”枋长老呵呵笑道。   “相公,此人到底是男还是女?”可儿打量着中年头陀,觉得有点吃不准。   “是人妖降头师。”乃梭在一旁说道,他是缅甸人,熟悉这一带的风土人情。   “唗,”六头陀厉声喝道,“本头陀乃是闻名遐迩的克拉地峡女巫,你们谁敢上场一搏?”   此人声音尖细刺耳,直抵耳鼓,令人浑身发痒起鸡皮疙瘩。   “女巫?”无欲老和尚闻言身子一颤,脑海中出现了盘古峰上自己受尽凌辱的情景,双腿不由自主的迈步走进了场内。   女头陀与犬伏尸此刻已陷入意乱情迷之中,忽闻六头陀的当头棒喝,俱自吓了一跳。随即听得“嘎嘣”一声,竟然将那条地屎虫咬成了两截,殷红的鲜血顺着两人的嘴角流淌下来。   女头陀勃然大怒,张牙舞爪的迎面狂扑上来,犬伏尸见状不好扭头便跑。但他还是慢了一步,肥硕的屁股蛋被女头陀一口叼住,硬生生的咬下来一块嫩肉,随即黑衣僧上前将其拖回了洞窟。   众人见之面面相觑,心中无不感到愕然,方才两人还柔情蜜意的,结果转瞬便开撕。   “老和尚,速速报上名来!”人妖头陀蓦地尖声吼了起来。   “老衲无欲。”无欲老僧面色阴沉,伸手揉了揉耳朵。   人妖头陀凤眼眯起,嗲声嗲气的说道:“大师自称‘无欲’,但三界之中,无论僧道,真‘无欲’者根本就没有,说此话乃是自欺欺人。”   “哼,空即是色,色不是空,无欲即有欲,波罗弥陀佛。”无欲老和尚面色赤红,精神亢奋,振振有词。   人妖头陀越听越糊涂,心想到底是有欲还是无欲?于是说道:“大师器宇轩昂,貌似无欲,几只阴虱一试便知。”说罢,伸手入裆掏出了十余只阴虱摊开在了掌心里,那些灰白色的小虫探头探脑的望着无欲老僧,竟然与苗疆女巫的阴虱蛊虫一模一样。   “噗”的一口真气,人妖头陀将掌心内的阴虱吹上了半空,然后如天女散花般的飘向无欲老僧。   老和尚恶狠狠的目光盯着那些阴虱,面部神经肌肉微微抽搐颤抖,他猛地从怀中拽出了紫檀小木匣,揭封印抽匣盖儿,并且口中念念有词。   木匣内的阿修罗虫与祖婆婆应声而起,迎面拦截凌空扑来的阴虱,并向它们喷射出两团毒液。随着“咝咝”之声响起,阴虱瞬间化为了一缕青烟,人们鼻子里嗅到一股臊臭的裤衩味儿。   人妖头陀大吃一惊,随即身体如陀螺般的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幻化出了七八个分身,打着转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   可儿惊愕的瞅着这一群人妖头陀,双眼直发懵,已然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身。   就在这时,那些分身嘴里发出阵阵的淫荡叫床之声,男女都有,径直的钻入众人耳鼓,令人心猿意马,面红耳赤。   有良睁开阴眼细瞧,旋转着的分身已然显露出内藏刀光剑影,杀气腾腾的逼近了无欲老和尚   是啊,俗话说,“色是刮骨钢刀”,世人沉溺于淫声浪语与床第之欢中,却不曾提防那刀光剑影正在悄然的逼近。   有良由此感悟甚多,不由得长长叹息了一声。   世人浑浑噩噩,物欲横流,却不知危亡已近在咫尺。僧道尽管全然看空,玄而又玄,貌似很有道理,但不过是消极的精神安慰罢了。而枋长老两百年如一日,坚守在这荒僻的孤岛上,锲而不舍的探寻着多层虚空的秘密,倒是令人真心的钦佩,或许这才是一条正道。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91章 飞升的头颅   “千手观音!”无欲老僧突然一声暴喝,上身蓦地幻化出了数十条手臂,那些胖胖的小手俱是畸形,以六指七指居多。其中有十余条手臂瞬间暴涨了数倍,张牙舞爪的分别抓向了人妖头陀的分身。听得“嗤嗤嗤”一阵乱响,但见场中血肉横飞,小手们竟然将旋转着的六头陀分身刹那间都撕碎了,不过那些尸身在落到地上之前便已消失不见了。   人妖头陀的真身面色苍白,震惊得简直呆若木鸡,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场中。   无欲老僧仍不肯罢手,怨毒之心如齿噬一般,驱使所有的手臂又抓向了人妖头陀。   “住手!”有良赶紧出声喝止,并随即纵身跃入场内拦在了两人之间,枋长老并非宿敌,目前没有必要与其死磕。   无欲老僧心中胆怵有良,无奈只有悻悻的收回了幻化的手臂,向后退了回去,而人妖头陀则垂头丧气的钻入了石壁下的洞窟。   “枋长老,俺说就不要再比试了吧,算是双方打了个平手如何?”有良抬头望向了萤石笋,语气谦恭而平和,他是在给枋长老一个台阶下,这样也不至于其太过丢面子。   马丁少校未能理解有良的意思,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大声提出了疑问:“有良,你怕是记错了吧?方才总共比试了六场,第一场雇佣军对十一、十二头陀的两只小鬼,我方输;第二场是党大师挑战十头陀的人妖小鬼,胜了;第三场邢书记夫妇灭了九头陀的降头蛊虫,我方胜;第四场古树先生的‘咏叹调’击败八头陀的女人骨盆;第五场两个胖子打了个平手;最后一场老和尚的‘千手观音’完败人妖头陀。算下来是四胜一平一负,怎么可能是平手呢?”   “哼,”枋长老面色不悦,嘴里忿忿的说道,“有良小兄弟,你的好意本尊心领了。两百年前,座下曾有十二头陀追随本尊南征北战,骁勇无敌,只可惜在与虚空灵兽的多次生死相搏中都陆续战死了。如今的十二头陀都是这些年招募而来,与过去自然无法相比,眼下虽然对阵了六场,但功力最强的头陀并未出手,接下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有良哥,你们在这儿比武呐,太好玩了,我也要上场。”小建闻言喜不自禁,上前拽着有良那只空荡荡的衣袖来回拉扯着,又耍起了大小姐的惯用技俩。   “别胡闹了,”有良训斥道,“这儿都是高手在比试,你站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小建闻言“咯咯”的笑了起来:“本姑娘就是江湖一流高手呀,不信你问问我的徒弟鬼爪先生。”   “你有徒弟?”有良不觉哑然失笑。   “当然了,”小建笑容可掬,面色一板,颐指气使的大声说道,“本姑娘的徒儿何在?”   鬼爪先生近前拱手行礼,嘴里有点憋不住想笑,这丫头就喜欢恶作剧和出风头,不过自己也是蛮开心的,可以找回失去了的童趣。   “师父有何吩咐?”他恭恭敬敬的说道,还悄悄的挤了下眼睛。   小建嘴巴得意的一撇,傲然说道:“有良哥,我没瞎说吧?”   有良摇了摇头,这丫头古灵精怪的,真不知还能搞出点什么新花样来呢,但是鬼爪先生究竟是何时跑进了画轴里?这事儿只好找时间私下里去问小建了。   这时听得枋长老朗声说道:“有请四位头陀一起出来吧。”   石壁下的洞窟内鱼贯走出四个老和尚,面容相貌十分酷似,就仿佛是孪生一般。   “呵呵,有良小兄弟,”枋长老得意的介绍说,“二三四五头陀是同胞兄弟,来自泰国最有名的飞头降世家,功力深不可测,不知你们有谁敢上来对阵呢?”   有良环顾左右,踌躇不定,自己这方面确实已经找不出四位高手了。   “就让老夫来吧。”人群中,一位头戴盔甲身穿白色战袍,足蹬一双黑色三截头牛皮鞋,手持长柄偃月刀的将军威风凛凛的挺身而出。   原来是老太监钢炳,有良心中暗道,但见其满脸褶皱,脖颈处还露出些许白色汗毛,胯下裤裆隆起一个大坨坨,精神抖擞。   “将军,小娥愿与你一同御敌。”满头银发,身披大红绣袍的古树姥姥毅然的迈步出列,与钢炳并肩站在了一起。   有良心中颇为诧异,若是这七具尸体都是被什么人夺舍的话,那么犬伏尸为何就显得神智恍惚,看上去傻乎乎的,而这两人却丝毫未曾表露出来呢?老太监钢炳是一具行尸,古树姥姥则是千年鹅毛树修炼成精,也可能与被夺舍的人类有所不同。自己的阴眼可以识别修炼为人形的动植物以及一些附体的邪祟,但却始终无法辨别出夺舍之人,大概是因为泥丸宫中元神吞噬在瞳孔内并无反映的缘故吧。   此刻,四位老头陀占据着场中东南西北角,盘腿趺坐于地,手中结印,面色凝重,双目微睁。   “四位头陀速速报上名来,本将军不斩无名之辈!”钢炳一晃手中偃月刀暴喝一声,因为是道具,薄薄的白铁片子“哗啦啦”的直颤。   “将军的话,你们难道没听见么?”古树姥姥手中的树杖往地下用力一砸,怒道。   四位头陀微微一笑,分别伸出二三四五个手指头,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将军,他们原来是哑巴。”古树姥姥悄声附耳道。   “嗯,战场之上,情况瞬息万变,小娥,你可在本将军身后了敌观察,一旦发现对方有诈,便立刻发出警示。”钢炳毕竟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于是小声的加以叮嘱道。   “将军放心前去就是。”古树姥姥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那四个老和尚,提防着他们使诈。   老太监纵身跃入场中,真气贯通手臂,冷眼斜乜,然后大喝一声:“看刀!”话未落音,双手早已抡起长柄偃月刀,一招“平沙落雁”便朝着四位老和尚伸长的脖颈兜头横扫了过去。   只听得“噗噗噗噗”一连四声闷响,老太监钢炳的身子正好360度旋转了一周,偃月刀如切西瓜般的已然斩下了四颗头颅   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呼,定睛细瞧,四位老头陀斩断的脖颈处竟然一丝鲜血都没有溅出,而头颅则飞升数尺停留在了半空中,各自张开了嘴巴,朝着钢炳老太监吞吐着。   其中位于南北方向二三头陀的脑袋口中喷出了热寒两股气流,热流滚滚,寒气逼人,而身处东西面的四五头陀则咧开嘴巴拼命的凌空吮吸起来。   但见二头陀面色赤红,口中炽热的蒸气流散发着“咝咝”声响,迎面扑向了钢炳。而背后的三头陀脸上则笼罩着一层白霜,口中射出白森森的寒气,令人不寒而栗。   钢炳此刻觉得身前炙热如炭烤,而后背却冷如冰窖,二者夹击之下令其苦不堪言,体内的真气在经络之间狂奔乱窜,似要夺路而逃。四五头陀的口中各自产生出虹吸之力,仿佛要将那些横冲直撞的真气统统吸出来吞噬掉。   古树姥姥大惊失色,见将军的白袍已如气囊般的鼓起,脸上的皮肉也都肿胀了起来,双眼暴突,手中握着的偃月刀不住的颤抖,“咣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将军莫慌,小娥来也”古树姥姥手里的树杖用力往下一砸,蓦地自足底生出无数条粗细不一的树根,张牙舞爪的凌空奔着那四颗头颅攀援而去,看似要将其缠绕包裹起来。   但伸向南北的根须遇到热寒两股气流立即畏缩不前了,前者被烫破了树皮,后者则罩上一层白霜冻僵了,如同枯枝般的干硬,“啪嗒”摔落在了地上。   这一幕令场中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个个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客家嬷嬷瘦小的身影缓缓的走入了场内,先是来到四头陀面前,口中默默念诵着:“巵巶巸卺巺巼巽……”身子如风吹杨柳般的摇曳两下,屁股对着正在吮吸着的头颅释放出“鲍肆之香”,然后又至五头陀面前如法炮制。   “阿嚏”两头陀的头颅剧烈的摆动抵御着,鼻子噤起,嘴巴连连的打着喷嚏,脸上流露出来痛苦之色,再也不敢吸气了,俱自回落到了脖颈之上。   这样一来,断绝了东西两面的虹吸之力,老太监的压力便骤然减轻了。他竭力稳住体内的真气对抗着前后热寒两股气流,肿胀的面颊也渐渐的消褪。   客家嬷嬷口中的咒语蓦地一变:“尾屃屗屘屙屚屡屣屈屇尸……”站立在两股热寒气流的旁边,同时双手屈肘凌空画出一个个的‘阴阳鱼’,正是祝由神功第五式“李代桃僵”。   二三头陀的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流迅即的绕过老太监,凌空融合在了一起,并发出“嗤嗤”声响,石厅中顿时弥漫着浓厚的水蒸汽。   两颗头颅长叹一声悄然落下,回到了各自的身子上。   老太监钢炳随即真气运行大小周天,发现功力已全然恢复,于是他弯腰拾起地上的长柄偃月刀,高高的举起,一招“力劈华山”便向二头陀急速斩下   有良见状不好,迅即抬手发出一道“梦遗指”,“啪”的荡开了偃月刀。“咣当”一声,大刀斫在了青石地面上,直冒火星。   “钢炳将军,此局已胜出,速速退下。”有良口中高声喊道。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92章 大头陀   场上水蒸汽散尽,四位老头陀站起身来朝着萤石笋上面的枋长老弯腰鞠了一躬,然后默默的返回了各自的洞窟。   古树姥姥收回根须,上前搀扶住了钢炳,并抬起胳膊替他揩去额头上的汗珠,嘴里心疼的说道:“将军辛苦了。”   老太监长叹一声,拎着大刀与古树姥姥回归本队,低头站在了小建的面前。   “哼,你们两个人以后可要打起精神了,竟然连四个秃脑袋瓜儿都打不过,丢不丢人?”小建板起面孔训斥道。   “是,请主人责罚。”钢炳与古树姥姥恭敬的回着话。   有良瞧在眼里愕然不已,这两位前辈竟然尊称小建为“主人”,简直是荒谬,画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呢?   客家嬷嬷面无表情的走过跟前,有良赶紧一把拽住了她,急切的问道:“嬷嬷,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客家嬷嬷的目光游移不定,冲着他傻傻的一笑,然后转身朝着小建走了过去。   “嗯,嬷嬷啊,你今天的表现很不错嘛,算是首功一件。”小建高兴的拍拍她肩膀,嘴里表扬道。   “是,主人。”客家嬷嬷诚恐诚惶的低头说着。   有良心中不由得火冒三丈,正欲上前去责问小建,忽听石壁下的洞窟内传来老气横秋的话音:“看来也只有本头陀亲自出马了”   也不待枋长老发话,洞窟里缓缓走出一个小侏儒,硕大的头颅和肚腩与短小的四肢不成比例,其面色苍老,脸上布满了皱纹与老年斑。   “呵呵,大头陀,那就辛苦你了。”枋长老仿佛对此人蛮尊敬的,说出的话也极为柔和。   侏儒头陀两条短腿迈着八字步来到了场中,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鬼爪先生的身上,开口说道:“如此看来,也只有你才够资格与本头陀切磋一下喽?”   鬼爪淡淡一笑:“老夫奉陪就是了。”   “相公,但凡矮个之人好像都很厉害的样子,僰族的那个大洛莫不也是侏儒么?”可儿悄声说道。   “可儿,你的话很对,拿破仑身高1米57,但却挥师横扫欧洲大陆。无产阶级革命导师,俄国的列宁虽然只有1米64,可他创立了世界上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苏维埃政权,斯大林身高1米62,但赢得了二次世界大战。嗯,就拿我们中国来说,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真实身高为1米72,但是领导着劳苦大众一举推翻了旧中国,人民翻身做了主人。邓小平同志就更矮了,只有1米57,身高与法兰西皇帝拿破仑相同,但却是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使中国走上了经济快速发展的道路。‘一个小矮子领导着13亿人’,所以说,矮个子更加的厉害,这是世界历史所证实的。”邢书记耐心的解释给她听。   “相公真是学富五车,可儿佩服之至。”可儿由衷的赞道。   此刻场中,侏儒头陀与鬼爪先生相对而立,面色严肃,气氛渐渐的紧张了起来。   侏儒头陀的额头上有六个凸起的肉疣,并覆有水平褶皱,位于双眼之上。乍看,好似多了一堆闭着的眼睛,很是恐怖。他的腰间挂着一只白森森的麻布小口袋,上面还绣着蛛网和一只被捕获的火红色蜻蛉,模样怪异。   鬼爪负手而立,默默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两人就这样相视对望了好一阵子,石厅内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滞一般。   最后,还是侏儒头陀先开了口:“请教尊姓大名,家乡何处?”   “鬼爪,东瀛和歌山。”鬼爪先生的声音冷静而简约。   “哦,原来是万里远道而来,但不知鬼爪先生可曾皈依我佛?”侏儒头陀的目光直射对方。   “如来本千万,何必非释迦?无边秘密法,未必在君家。”鬼爪淡淡说道。   “既如此,便可放手一搏。”侏儒头陀冷笑一声,缓缓解下腰间的白色麻布小口袋,朝地上倾倒出了无数只黑色的僵尸蚂蚁,黑压压的一片,看着头皮有些麻都都的。   那些蚂蚁落地后盲目的四处游走,动作迟缓僵硬,像是一群“行尸走肉”。   侏儒头陀口中念动巫咒,僵尸蚂蚁迅即冲着鬼爪排列成了一个偌大的方队,看似训练有素。   “鬼爪先生,你可认得它们?”侏儒头陀嘿嘿两声。   “泰国僵尸木蚁”鬼爪冷冷的说道,“学名‘弓背蚁’,生活在东南亚热带雨林中的树冠层。当其感染了一种真菌后,会慢慢生长并充满身体与大脑,七日后控制神经系统,导致其行为怪异,如同四处行走的僵尸。僵尸木蚁会因为肌肉抽搐而从树冠上掉下来,一旦落下后便再也无法回到树上去了,只能在森林的下层生活。这里的温度比树冠更低和潮湿,而且地面上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落叶,更适合真菌的繁殖。几天后,真菌操控木蚁紧紧的咬住一片树叶,促使其下颌骨的肌肉和纤维分离。最终真菌会以子实体的形式从蚂蚁的头顶长出来,释放出孢子,感染其他从这里路过的蚂蚁,整个过程需要两到三周的时间。”   侏儒头陀惊愕的目光,口中喃喃嗫嚅着:“你,你”   鬼爪鼻子里“哼”了声:“老夫是日本列岛最著名的昆虫学家。”   侏儒头陀挥动短小的手臂,那些僵尸木蚁迅速的散开并把鬼爪包围了起来。   “要动手就快点,何必婆婆妈妈的。”鬼爪不屑的说道。   侏儒头陀更不搭话,解开黑色袈裟,露出了硕大的肚腩。但见无数条亮晶晶的丝线自其肚脐眼儿中喷出,灵动的迎面缠向了对方,飘逸迅捷,且经纬严谨有度。   “相公,好象是盘丝洞里的蜘蛛精!”可儿不禁愕然。   “没错,这大头陀就是个蜘蛛精。”邢书记肯定的说道。   与此同时,围在鬼爪四周的那些僵尸木蚁头顶突然间裂出一道缝隙,无数肉眼难以分辨的真菌孢子蓦地向上弹射开来,如同一团淡淡的雾霭瞬间包裹住了鬼爪   然而,鬼爪突然间不见了,石厅里的人目光紧忙的四下里搜寻,但却仍然没有发现其踪迹。   只有小建一人在旁便抿着小嘴儿偷乐,她已经留意到了地上的那道六足阴影,正在悄悄的移动着。   此刻,侏儒头陀更是大吃一惊,自己的“僵尸木蚁军团”和蛛丝网竟然没能罩得住鬼爪,让其给溜了。   他额头上面的六个肉疣褶皱蓦地上下分开,露出了六只黑黢黢的蛛眼,转瞬便盯住了地上正在快速朝自己移动而来的六足阴影   侏儒头陀“嗖”的一下横向跃出丈许,勉强躲过了暗中的突袭,但又像似鬼魅般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于是赶紧四肢爬伏在了地上,并张大嘴巴,自口腔内探出一根尖利的管状口器。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短暂的惊叹声,但更令人愕然的场面还在后头,侏儒头陀的身子突然间变形,呈现在人们眼前的竟然是一只肉色的人面蜘蛛。但见其人头蛛身,头顶生有两根长触须,胸腹对称排列着四对步足,额上的八只眼睛阴沉可怖,面容则老迈多皱。   随着“嗤喇喇”的摩擦声,地上的阴影一跃而起,世上罕见的魔花螳螂终于现身了   魔花螳螂外表艳丽,呈现出纵横交错的红、白、蓝、紫、绿、黑等不同的色彩条纹,就如同一朵盛开的奇瑰鲜花。头上长着两根长长的羽状触角,双翅绚丽多姿,体型优美,举止高雅。   “好美啊”可儿发出一声惊叹。   “可儿,不要为其外表而迷惑,但凡披着美丽外衣的事物,其本质往往是丑陋的,甚至还是非常凶残的。”邢书记柔声告诫道。   人面蜘蛛突然发动了攻击,嘴里的管状口器猛的刺向对方带节的腹部,迅猛而狠辣。   “啪”的一声脆响,魔花螳螂如镰刀般的前足与其碰撞在了一起,火星四溅,二者竟然都如同钢铁一般的坚硬。   “它们究竟谁会赢呢?”可儿担心的问道。   古树云平在旁边微微一笑:“螳螂最厉害的是那对如镰刀般锋利的前足,而蜘蛛甲坚皮厚口器能分泌毒素,因此各有所长,关键还是看其各自修炼的道行高低了。不过嘛,若是遇上食肉大螽斯的话,螳螂和蜘蛛早就落败了。”   “螽斯?那不就是‘蝈蝈’么?它们特别喜欢吃南瓜花,倒不曾听闻有什么‘食肉蝈蝈’。”可儿认真的说道。   “中原的螽斯大都是属于杂食性,以植物的茎、叶、瓜果为主,有时也会捕食一些小型昆虫。但在湘西的深山老林里却有一种极为罕见的‘粉面螽斯’,不但能轻易的吃掉螳螂、蜘蛛和蝎子,甚至还能捕猎飞鸟呢。”古树云平的脸上呈现出自豪之色。   “真的么”可儿惊讶不已,扭头对邢书记说道,“相公,可儿要去捉一只来养好不好?”   古树云平随即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于是便不再吭声了。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93章 虫师VS青儿   有良吃惊的望着鬼爪,又瞅瞅小建,心中狐疑不已,此刻他确定在画轴中已发生了重大的变故,而且徐华声警官始终都没有露面,实在是太蹊跷了。   场中,侏儒头陀与鬼爪在默默的对视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蜘蛛与螳螂本就是以静制动的捕食高手,一旦出手便迅猛而凶狠,往往一击便擒获猎物。   众人的心都提起来了,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俩,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此刻那些僵尸木蚁则悄悄的朝着魔花螳螂聚集过来,由于它们的身材过于渺小,喷射出来的真菌孢子高度有限,所以得尽量的靠近目标。   就在这时,魔花螳螂的尾巴突然撅起,听得“噗”的一声响,肛门内瞬间涌出十余条尺多长的黑色铁线虫,奋不顾身的跃入了僵尸木蚁群中。紧接而来的就是一阵翻腾滚打,木蚁群内人仰马翻,死伤惨重。有些僵尸木蚁趁机释放出了真菌孢子,但铁线虫通体坚韧如钢丝,孢子根本就无法侵入。   侏儒头陀见到自己的僵尸木蚁溃不成军,终于沉不住气了,猛然间纵身跃起,自管状口器里喷射出一股毒液,径直的射向鬼爪。这是一种能够迅速分解猎物肌肉组织的消化液,若是溅到肉体上就会即刻被腐蚀融化。   魔花螳螂刹那间“嗤喇喇”的斜刺里飞升至了半空,躲过那致命的毒液,然后发出指令,驱使铁线虫对人面蜘蛛发动攻击。那十余条暗黑色的铁线虫弓身窜起,闪电般的扑到了人面蜘蛛的身上,以其坚韧的线性躯体,将对方的四双步足用力的勒紧并捆绑了起来。   魔花螳螂随即俯冲而下,落在已被束缚住的人面蜘蛛身后,伸出锋利的镰刀状前足,傲然的架在其最薄弱的胸腹结合部缝隙上   “住手!本尊输了”萤石笋上,枋长老无奈的举手说道。   马丁少校和雇佣军士兵们仍呆呆的望着场内,还未从方才这场激烈的搏杀中缓过神儿来。   鬼爪收回了铁线虫,与侏儒头陀各自恢复了人形,然后回归本队。   “我们之间还需要比试么?”有良的目光投向了萤石笋上。   “唉,不必了,”枋长老怅然长叹一声,“本尊守在这孤岛之上已逾两百年,耳目闭塞,孤陋寡闻,真的是如同‘井底之蛙’啊”   “长老,十二头陀纵然败北,可青儿还未曾上场呢”青儿姑娘手持绿竹杖来到场中,朗声说道。   “没错,本姑娘也早就手痒了。”小建笑嘻嘻的钻出人群,不客气的往青儿面前一站。   “哼,小小黄毛丫头,有何本事就敢上来挑战?”青儿不屑的哼了声。   “本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早已经是中原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怎么,害怕了吧?”小建开口便自吹自擂,完全是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   “你叫什么名字?”青儿冰冷的目光射过来。   “黄小建。”   “哼,瞧你体内一点内力都没有,胆子却倒是不小,”青儿鄙视的说道,“既然这么有勇气,你就与我手中的绿竹杖比试一番就可以了。”   “这不就是一根破拐棍儿么?”小建诧异的望着她手中的绿色竹杖,疑惑不解。   青儿口中嘿嘿一声冷笑,随手将竹杖往地上一丢,但见一片碧绿色的光芒闪动,那“拐棍儿”竟赫然变成了一条数丈长,足有大腿般粗细的青色蟒蛇。但见其昂起巨大如斗的蛇头,张开血盆大口,伸出来一条殷红色的蛇信子,抖动着发出恐吓般的“嘶嘶”之声。   石厅内的众人蓦地都吓了一大跳,谁能想到青儿姑娘手中的一根小小竹杖,竟然会是一条大蟒蛇。   小建自惊愕之中缓过神儿来,先把目光瞟向了有良哥,心想只要他在场,就绝不会眼睁睁的瞅着自己吃亏的。   “哼,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有”小建把小嘴儿一撅,不服气的伸手到腰间,用力拽出了手指头粗细的蛔虫点点   费叔睁大了眼睛望过去,不禁吓了一大跳,面前竟然是一条青色的巨蟒,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口中伸缩着的血红蛇信子都快赶上蛔虫的身子粗了。   在场的众人也都觉得好笑,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儿从哪儿弄来的一条白色长虫,相比巨大的蟒蛇,简直就太渺小了。   “相公,这条小白蛇虽然很漂亮,但肯定打不过大青蟒蛇,是会被吃掉的。”可儿感到颇为惋惜。   邢书记定睛细瞧了下,柔声说道:“可儿,这并非小白蛇,而是一条蛔虫,人体肠道内最大的寄生线虫。在咱们黄龙府乡下,孩子们的感染率非常高,几乎人人都有,拉粑粑的时候经常会见到的。”   “蛔虫”可儿蓦地想起了归丛丛和熊大,不仅吓了一跳。   小建手中握着大蛔虫,在它的头上亲了下,然后悄声吩咐说:“点点,今天可就看你的了。”   费叔心里头这个窝火和憋屈   小建简直是昏了头,蛔虫怎么能和肉食性的冷血爬行动物蟒蛇相搏呢?还不一口就被活活的吞噬掉了   “黄小建,看你生得眉清目秀的,怎么喜欢玩弄这么肮脏恶心的东西?”青儿鼻子噤起,厌恶的说道。   小建则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点点娇小玲珑可爱,既聪明又乖巧听话,可比你这傻大三粗,笨手笨脚的青蟒蛇强多了。”   青儿鼻子“哼”了声,转身走过一边,心想这小丫头满嘴伶牙俐齿,待会儿等青蟒蛇一口吞掉那条丑陋的蛔虫,看你还是否这么嘴硬?   “呜嗨嘶咪哒”小建口中念动巫咒,驱使点点对大蟒蛇即刻发动攻击。   哪知这次大蛔虫却不听话了,竟然畏缩不前,不但毫无斗志,而且还直缩着身子往她的怀里钻,惹得石厅内众人一阵哄笑。   小建气得面色发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揪住点点滑溜溜的身子便用力朝着大蟒蛇甩了出去   费叔无奈只得重新面对目前的险境,他心里盘算着,蛇类的视力一般较差,基本看不清一米之外的物体,听觉也退化迟钝。但其嗅觉却极为发达,在觅食和跟踪猎物时,很大程度是依靠嗅觉来完成的。另外它的颊窝具有红外探测温血动物的功能,而自己身为蛔虫是冷血生物,因此应该完全可以躲得过去。   果然,青蟒蛇的双眼茫然的盯着前方,恍如无物一般。费叔在半空中极力的扭动着身子,灵巧的落在了蟒蛇的脑瓜顶上,这样就可避免被其吞食。   青蟒蛇感觉到了头顶有异物,于是拼命的摇晃着脑袋想要将其甩出,但是点点死死的咬住了蛇头正上方的那片额鳞,因此怎么也甩不掉。于是蟒蛇便卷曲盘起来欲以身体摩擦来蹭掉头顶上的点点,无奈蛔虫体表都是黏液,一下子就滑过去了,还是摆脱不了。   “咬它!点点咬它”小建在一旁兴奋的高声叫喊着,并挥舞着小手竭力为其打气加油。   但是鳞片实在是坚硬无比,费叔的牙都啃酸了也咬不动,而大蟒蛇也摆脱不掉点点,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小建方才的那一声“呜嗨嘶咪哒”,对大青蟒蛇丝毫不起作用,因为其只是青竹幻化而成,但却稍稍触动了青儿的心弦。“尸蛊术”是上古先民传下来的神秘巫咒,主要是沟通与控制昆虫,对爬行纲类的动物并无实际效果。在敦煌戈壁沙漠中的时候,小建与费叔虽然也曾经尝试用其成功的叱退了几条涉世未深的响尾蛇,那也只是运气罢了,并非是真是就能完全的控制。   青儿则是千年蛇妖,不但法力深厚,又师从枋长老两百余年,自然不会受到“尸蛊术”的侵扰,只是心中略动,随即便抛诸脑后去了。   眼下,大青蟒蛇与蛔虫点点在场中正相持不下,青儿心中不免烦躁,于是右手偷偷结印,然后悄悄一点,那条青蟒蛇随即变回了绿幽幽的竹杖。   费叔紧咬着的那块鳞片蓦地不见了,两排小细牙在竹杖上滑脱,身子则滚落到了地上。   青儿手指再一翻,绿竹杖转瞬间又幻化成那条凶恶的大青蟒蛇,张开血盆大口,分叉的蛇信子席地一卷便将大蛔虫吞入了腹中。   众人一声惊呼,青儿微笑着望向了小建,这一场她胜了。   岂知小建面色冷峻,俏脸如冰霜,“唰”的从怀里掏出徐华声的那支67式手枪,对准青蟒蛇的脑袋“砰砰砰”一连就是数枪   这一变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蟒蛇脑袋接连中弹,身子打了几个滚便直挺挺的不动了。   大蛔虫点点从张开的蛇嘴里使劲儿爬了出来,然后纵身窜进了小建的怀里。好险啊,费叔心有余悸的寻思着,若是时间再迟些时候,自己恐怕就要被蛇胃里的消化液给腐蚀融化掉了。   大青蟒蛇的身子正在迅速的缩小,最终仍旧变回了那根绿色的竹杖,竹子的头部可以清晰的看见有几个弹孔。   萤石笋上,枋长老惊愕之下迅即发功,笋柱上绿光赫然明亮起来,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而至,那支67式手枪脱手而出,凌空“啪”的贴在了萤石笋柱体上。   “坏和尚,你干嘛抢人家的东西?”小建望着高高在上的枋长老,高声的叫喊着。   “呵呵呵”枋长老开怀大笑,“这个小丫头古灵精怪,哈哈,本尊喜欢。”   有良看了直摇头,但心中也为小建的机敏和灵活赞叹,这孩子性情一点都不像东东那般敦厚木纳,也不知道当年黄建国是否也是这样。   “有良小兄弟,”枋长老扭过头来,满脸笑容的说,“如此聪明伶俐的小丫头是从哪儿弄来的,不如就让她拜在本尊的门下,正好与墨墨做个伴儿,一同修习‘阴魔功’如何?”   “老和尚,呸”小建怒道,“本姑娘已经是中原武林一流高手了,才不要跟你学什么歪门邪道的功夫呢。”   “哈哈哈,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试着接一下本尊的‘石僵术’。”枋长老双掌一翻,刹那间,一面青色石墙从天而降压向了小建。 第二卷 《尸虫鬼爪》 第94章 真相   小建这回脸都吓白了,嘴里声嘶力竭的尖声叫了起来:“有良哥,救命啊”   有良见状不好,紧忙独臂单掌偷偷发出一股浓郁的老阴之气,在小建的身前形成了一个巨大坚韧的气泡,用以阻挡住那堵沉重的青色石墙。   “嘭”的一声闷响,青石墙被真气泡给拦住了,墙体震颤抖动了几下,始终压落不下去。   “哈哈,坏和尚,本姑娘的‘中原一流高手’并非浪得虚名,‘石僵术’又有什么了不起?你来呀”小建缓过神儿,得意的冲着青石笋上挥舞着胳膊叫号,转而又对有良偷偷的挤了下眼睛。   枋长老惊讶的瞅瞅有良,诧异的问道:“小兄弟,你这是什么功夫?怎么同两百年前莫残的武功相似?”   有良淡淡一笑:“这是‘梦遗掌’,长老所说的‘莫残’究竟是谁?”   枋长老长叹一声:“就是前头说过的那个年轻人,他曾经帮助捕捉到了几只来自其他虚空里的灵兽,因此本尊才能得以修炼成‘魔像’神功。”   “此人如今在何处?”有良对此人颇有兴趣。   “两百年了,可惜音讯全无”枋长老忧郁的望了眼青儿,摇了摇头,不无伤感的说道,“唉,苦了青儿的一片痴情啊。”   青儿闻言触动了内心深处的痛楚,止不住的泪流满面,小声的抽泣起来,看上去楚楚可怜。   “青儿姐姐”小建走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不知怎么,心中竟有同病相怜之感。青儿的未婚夫下落不明,而自己的意中人虽然近在咫尺,却不能对其明言,这般痛苦却更是折磨人。   “他一定是找到了灵界的通道,去了另一个虚空。”枋长老口中喃喃说道。   “所以,长老一直坚守在这降头岛上,设法寻找虚空通道。”有良仿佛明白了。   枋长老点点头。   “可是两百年来,难道就一点线索都没发现么?”有良感到疑惑不解。   “这个是啊,所以才想着出手帮你们夺回鬼壶,然后寻找到灵界通道,让青儿能与莫残相会。”枋长老支支吾吾的应着,似有难言之隐。   有良疑惑的目光望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口中冷笑两声:“枋长老,降头岛并不是什么‘折叠虚空’,俺说的对吧?”   枋长老闻言蓦地一惊,双眸死死的盯着有良:“不是虚空,那又会是什么?”   “魔像。”有良的独眼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的吐出两个字。   此话一出,石厅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连石壁屏幕上的寒生等人也俱是目瞪口呆。   空气瞬间仿佛凝滞了一般,人们疑惑的瞅着枋长老   “长老,这是真的么?”青儿泪眼婆娑,幽怨悲凉的目光,楚楚可怜的望着老和尚。   枋长老沉默了许久,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唉青儿,这都是为了你好。”   “这么说,他讲的是真的了”青儿身子摇晃了两下,喉头一咸,“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青儿姐姐!”小建赶紧搀扶住她,嘴里惊恐的叫道。   “长老,为什么”青儿痛苦的发出一声长吟。   有良平静的看着枋长老,不动声色。   枋长老同情的凝视着青儿,口中叹息道:“两百年前,青儿在终南山地肺谷中了青头怪人的毒烟,醒来后便失忆了。于是本尊便与莫残分手带她回缅甸来疗伤,同时一边修炼‘魔像’。若干年后,青儿终于恢复了记忆,便执意要前往中原去寻找莫残。本尊座下的几位头陀便一同随行,最后来到了莫残的家乡云南大理古城,并找到了大理知府李绥之,这才得悉莫残以及他的父母,已于数年前的一个初冬夜里一道失踪了”   人们静静的听着。   “回到缅甸后,青儿从此终日不思饮食,身子日渐憔悴,最后已是奄奄一息。本尊此时已经修成了‘魔像’,于是声称在远离陆地的安达曼海上有一处虚空,只要有足够的意志与时间,便可以从中寻觅出一条前往灵界的通道,就能与莫残相见了。”枋长老叙述着往事。   小建听到这段忧伤凄美的故事,眼角缓缓的流下了泪水。   “本尊以‘魔像’神功偷偷在安达曼海中的珊瑚礁上,制造了一处假的‘折叠虚空’,以期青儿在漫长的寻找灵界通道过程中,慢慢淡化其对莫残的思念。岂知两百年过去,她却始终不能够忘怀,而且那种情感则越发的强烈了。今天,真相被有良小兄弟识破,青儿怕是再也”枋长老的眼眶湿润了,兀自叹息不已。   “呜呜”小建咧开大嘴“哇”的哭出声来。   有良愧疚的望着青儿,不知说什么才好。   “枋长老,既然如此,我们一同去蓝月亮谷吧”石壁屏幕上,寒生幽幽的叹息着。   枋长老闻言愣住了:“你愿意带本尊进入蓝月亮谷虚空?”   寒生长叹一声,怅然说道:“想当年,寒生抱着悬壶济世之志,一心想为百姓解除病痛,可无奈事与愿违,反而枉送了爹爹和兰儿娘的性命。如今尘世间物欲横流,人心不古,杏林奇才往往受官府所胁成为京城御医,专门服务于达官贵人。即便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又奈若何?否则我们怎会离乡背井,远避蓝月亮谷呢?如今才华和墨墨已经十几岁了,在谷中虽然生活无忧,但成长堪虞,所以才想送去香港读书。可是纵使学业有成,又当如何”   人们仍旧默默的听着。   “今日枋长老一席话,令寒生如梦初醒,‘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虚空内既然有无尽之乾坤,那为何不去寻觅呢?纵观当今世界上,科学家们都在努力的探索宇宙外太空,而我们则无须舍近求远,就从蓝月亮谷开始。这样,青儿姑娘或许就能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了”寒生以医者慈悲的目光,注视着青儿。   “多谢恩公。”青儿面对石壁,躬身屈膝深深的行了个大礼。   “好,好感人啊”大鹦鹉嘟嘟此刻才开腔,方才石厅内那一场场的激烈搏杀,看得牠心惊肉跳。   “青儿姐姐,可惜我把你的大蟒蛇打死了”小建难过的说道。   青儿破涕为笑,安慰说:“不要紧,绿竹杖只不过是我的阴相蛇。”自从跟随枋长老以后,她已经修到了“阴魔功”的中阶层次,虽然比起墨墨的天赋还差得很远,但功力早已今非昔比了。   有良心中释然,寒生同意枋长老入谷,说明大家已经站在同一阵营了。“长老,你说可以帮助我们一起夺回鬼壶,是吧?”他问。   “没错。”枋长老应道。   “既然如此,现在可以将‘魔像’内的人放出来了吧?”有良微笑着说。   “那是自然。”枋长老呵呵一笑,双手结印发功。   萤石笋柱绿光渐渐的黯淡了下去,听得“稀里哗啦”一阵响动,吸附其上的那些枪支弹药以及手雷统统掉落在了地上。雇佣军士兵上前拾起自己的武器,小建也忙不迭的捡起了那支67式手枪,还是这玩意儿管用。   蓦地,石厅内升腾起一阵旋转着的黑雾,且越来越浓,最后伸手不见五指。众人站立在原地丝毫不敢移动脚步,也不知过了多久,浓雾终于渐渐的散尽   众人但觉眼前突然一亮,刺眼的金色阳光,湛蓝色的天空,浩瀚的大海,脚下踩着的则是一大片珊瑚礁,不远处停泊着那两艘渔船。   “魔像”解除了,寒生等人终于脱困,他深深的呼吸了几口略带湿咸的空气,直接沁入肺腑,令人感到无比的舒畅。   “墨墨!”沈才华跑过去与她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有良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如今自己心中唯有二丫和庸儿,对妮子的印象只剩下一丝童年时的回忆了。   枋长老吩咐所有的黑衣僧登上原来的那艘渔船,各自遣散返回自己的家乡,只留下了十二头陀和青儿,与寒生等人乘坐那艘“CM58329”香港籍渔船。   “寒生叔叔,我是乃梭。”那位身材瘦小的缅甸小伙子来到寒生面前,羞涩的自我介绍说。   “他,他还从那个坏,坏蛋鳌老手里救,救过我呢”嘟嘟也认出了乃梭,高兴的用翅膀拍打着他。   寒生微笑的询问道:“乃梭都长这么大了,你姐姐珊妮和雁城小子都好吧?”   这一边,沈才华拉着墨墨的手来到了目光呆滞的客家嬷嬷跟前,眼中闪动的晶莹的泪花,拽着她的衣襟急切的说着:“嬷嬷,嬷嬷,你怎么啦”   客家嬷嬷迷茫的目光凝视着俩孩子,仿佛在极力回忆   贾道长招呼着众人赶紧上船:“海水正在涨潮,大家登船了。”   寒生走至有良身边,悄声问道:“有良,嬷嬷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有良苦笑了一下:“俺也正迷惑不解呢,等到了船上以后,再去详细的问清楚。”说罢把目光望向了小建,此刻她正拉着青儿的手,两人说说笑笑的聊得甚是投机。   海潮涨得很快,等所有人登上渔船后,方才的那片珊瑚礁便已被淹没,“降头岛”永远的不复存在了。   “开船,返回香港。”卢太官命令道。   渔船乘风破浪的向东驶去。   船尾,阿呵独自一人倚靠在船舷上,嘴角边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二卷 完)   注:尺子休息几天,然后开始写《虫师》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95章 湮没的谜案   唐高宗显庆二年(公元657年),原中书令褚遂良再次遭贬至爱州(今越南清化),临行前接到太史令李淳风之邀请,遂前往四川都安县崇德祠会面。   崇德祠位于岷江都江堰渠首东岸,原为纪念蜀王杜宇的望帝祠,后改祀李冰父子,宋以后,称作“二王庙”。   褚遂良乃初唐四大家之一,工于书画,官居要职,因反对武后上位而屡遭谪贬,郁郁不得志。   在这里,他见到了易学宗师李淳风、六皇子涪陵王李愔、时年116岁的药王孙思邈以及一位侏儒老者,后得知此人是僰族的大巫师。   应李淳风之请,他画了一幅《水龙斩破局图》后就离开川北远赴爱州,两年后凄凉的死去。   李淳风等人来到了阆中,随后大洛莫以及携带的三尸九虫便失踪了。十年后的乾封二年,李愔死,追赠蜀王,陪葬昭陵。总章三年(公元670年),辞官隐居的李淳风殁,而云游四海的药王孙思邈浪迹天涯,则活到142岁才仙逝。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千百年来,僰人巫师一直在苦苦的寻觅,但却始终不得其解,岁月流逝,最终成为了一桩历史迷案。   (民国初年的二王庙)[jpg]   月色清朗,蓝色的云雾笼罩在梅里雪山卡瓦博格峰上,如梦幻一般。   蛊人独自站立在悬崖之上,默默的注视着高耸的十三太子峰,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千三百年前的一个深夜,当得知武后决意要毒杀皇六子时,李淳风启动了事先设下的“水龙斩”风水迷局。于是自己诈死瞒名,并和那幅画作偷偷的葬在了阆中蟠龙山的一处隐秘墓穴之中,陪伴自己的就是十年前已死去的僰族小侏儒。据李淳风所言,那具阴沉木棺材可以确保肉身千年不腐,李愔将以中阴之身在棺内蛰伏,冥冥中修炼僰族的巫蛊秘术,等待时机东山再起,夺回李氏王朝,重现鲜卑族昔日之荣光。   岂知十三年后,李淳风突然去世,有传言称是被武后“鸩死”。总之,他再也没有来过,而自己则禁制在了阴沉木棺椁内竟长达一千余年,这才功成破墓而出。此时尘世间早已沧海桑田,多次改朝换代,大唐盛世的遥远追忆也只存在于历史教科书中了。   阴沉棺木之中的漫长中阴身修炼,令自己的功力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足以和尘世间的任何大魇相匹敌。如今已在朝廷里身居高位,可以着手逐步开启李淳风当年设下的那个风水迷局了。   蛊人凝视着夜空下的梅里雪山,传说中的“蓝月亮谷”究竟在哪儿呢?自己感应到阿呵到这里便突然消失不见了,她一定是进去了虚空。而有良的“魇使令”发出的磁场信息显示,也是在这一带戛然而止,再次出现后便直奔岭南,也不知这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只小小的风后骷髅头,嘴角边现出一丝冷笑,只要鬼壶在手,这小子必定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目前始终感应不到阿呵的存在,只有三个可能,要么留在了蓝月亮谷虚空,亦或进入了那幅《敦煌夜魇图》内,再者就是已经死了。   “首长,夜风寒凉,您还是到车里休息一下吧?”警卫手里拿着军用大衣走上前来,小声的提醒他。   “嗯,马上返回京城。”蛊人转身吩咐说道。   安达曼海,夕阳西下,CM58329号渔船开足马力,一直向着北面的内格雷斯角驶去,那里是伊诺瓦底江的入海口。   船舷边,雇佣军士兵整齐的列队站在甲板上,向阵亡的布莱尔上尉敬礼。马丁少校点燃了一根雪茄烟,默默的丢进了海里,一级军士长罗德里格斯和安德森中士开启了两听啤酒,缓缓的倾入水中,深蓝色的海面上漂浮着一串白色的泡沫。   卢太官站在舱门口静静的望着,然后走上前来问道:“布莱尔上尉有家么?”   马丁少校点点头:“上尉在曼谷娶了一个泰国女人,孩子六岁,已经快要上学了。”   卢太官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这是汇丰银行两千万港币,请转交给他的家人。”   “卢先生,这次行动的费用您已经支付过了,”马丁少校伸手拒绝说,“雇佣军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大家都明白死神会随时降临”   “这是额外追加的,”卢太官打断了他的话,淡然道,“我这次回香#港便要变卖资产,然后回湖南羞山老家,找到先祖吴老爷子,然后一同与朱医生隐居蓝月亮谷。”   马丁少校默默的接过支票,代布莱尔上尉向卢太官郑重的行了个军礼。   一间舱室内,寒生、贾道长和有良三个人正在私下商议如何夺回鬼壶的事情,小建冷不丁一头闯了进来。   “有良哥,我有事儿同你说。”她悄悄的摆摆手,招呼有良出去。   “小建,俺也正好想要问你,”有良皱了皱眉头,问道,“画轴内的七具尸首死而复活,客家嬷嬷等人俱是神智不清,但却恭敬的称呼你为‘主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建摇晃着脑袋,微笑不语。   “说话呀”有良提高了嗓门。   “干嘛对女孩子这么凶嘛?”小建撅起了小嘴儿,嘟嘟囔囔的表示不满。   这时,站在外面的鬼爪见左右无人,便将身子贴到了木舱板上,全身悄无声息的缓缓渗入木头缝隙,在室内斑驳的旧墙壁上,显现出来一个淡淡的六足阴影,不过屋内之人谁都未曾留意到。   “有良,这位姑娘是”寒生疑惑的望着她的面孔,有似曾相识之感。“小建是黄建国的女儿。”有良平静的答道。   寒生与贾道长闻言脸色遽变,两人面面相觑,均愕然不已。   “她是黄建国的女儿”贾道长吃惊的盯着小建,又瞧瞧有良,感到困惑不解。   “小建前段日子离家出走了,她妈妈委托俺和虚风道长出来寻找”有良斟酌着说道,尽量避免提及首长,怕引起寒生的不快。至于贾尸冥如何想,他才不管呢,在西山之巅,就是这个牛鼻子老道带头围攻二丫的。   “你们认识我爸爸?”小建疑惑的看着他俩。   “哼,何止认识。”贾道长不屑的说道。   “我爸爸是怎么死的?”小建没有留意到贾道长的鄙视态度,急切的问着,“妈妈和姥爷从来都不告诉我,连有良哥也不说。”   贾道长把头扭到一边,不在理睬她了。   “小建,说来话长,等你长大了,好多事情才能明白。”寒生微微叹息着。   “不说就算,谁稀罕?”小建赌气道,随即冲着有良把手一伸。   “干嘛?”有良不解。   “你答应过的,画轴先由我保管一段时间,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小建理直气壮的说。   有良正在犹豫之间,小建不由分说的从他身旁抓起那只熊猫图案的背囊,嘻嘻一笑的转身跑出了房门。   有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从小娇惯,始终改不了大小姐的脾气。   “黄建国的女儿,如此的任性,当心她会坏我们的事儿。”贾道长忧心忡忡的说着。   寒生思索道:“尽管她爹爹心术不正,但我看小建这孩子并不一样,天真活泼单纯,不是那种见利忘义之人。”   “别忘了她可是从小在首长的身边长大的”贾道长素来生性多疑,仍是感觉有些不放心。   有良则淡淡的说道:“我们还是商量正事儿吧。”   “这只大魇究竟是什么人?”寒生有些纳闷。   “此人从未露出过真容,只知道在京城里位高权重,势力极大,连公安部刑侦局的张局长都是他的下属。”有良回答。   “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寒生不觉有些愕然。   “关键是鬼壶究竟会藏在何处?”贾道长沉思着说道,“此大魇既然在京城官居高位,武功又十分的厉害,因此我们最好能够智取,而不要与其正面发生冲突。”   “据秋波前辈说,大魇始终鬼壶从不离身,行事异常的谨慎。”   “她难道见过大魇的真身?”贾道长疑问的眼神儿。   有良点点头,解释说:“前辈曾经被禁锢在雍王府地宫里一段时间,还是俺将其救出来的,她倒确实看见过大魇的真实容貌,不过前辈从未看过报纸和电视,因此无法对号入座。”   “从不看报纸与电视?”贾道长不无诧异道。   “没错,她一直在川南僰王山飞雾洞中修道,几十年来都未曾下山。”有良说。   贾道长狐疑的望着他:“你称呼其为‘前辈’,可她看上去只不过才是中年人”   有良淡淡一笑:“秋波前辈已经三百多岁了,她就是当年平西王吴三桂的王妃陈圆圆。”   贾道长和寒生闻言怔住了,面面相觑。   “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陈圆圆?”贾道长愕然道。   “正是,当年她在五华山华国寺削发为尼,法号寂静。吴三桂死后,她便自沉于寺外莲花池”有良大致讲述了秋波老妪的来历,足以令寒生二人惊诧不已。   “难怪长得如此倾国倾城呢”贾道长嘴里啧啧赞道。   寒生想了想,说:“有良,尽管我们有了枋长老他们做帮手,但毕竟是要与官府对抗。江湖人士纵使武功再高,也不抵人家手中有枪有炮,我们的目的是要夺回鬼壶,不宜伤害其他无辜,因此智取方为上策。如能设法暗中偷出来当然最好,若实在办不到的话,也绝不能在京城里与其动手,而是将大魇诱骗到滇西梅里雪山无人区,据理力夺。”   “贫道也正是此意。”贾道长在一旁点头附和着。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人高呼:“有海盗”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96章 海盗   落日余晖下,平静的海面上有三艘快艇正从三面向渔船包抄过来。   马丁少校的望远镜中,清晰的看见快艇上的人都是青一色的黑布缠头,只露出两只眼睛,手中拿着AK47自动步枪,这正是孟加拉湾海盗的装束。   “哒哒哒”一连串的枪声回荡在海面上,子弹“尖啸”着掠过众人头顶,海盗们在鸣枪示意停船。   马丁少校随即命令雇佣军士兵进入作战状态,几支M16突击步枪分别瞄向了三只快艇,狙击手米勒伏在船头,悄悄的探出他那支威力巨大的M82A1巴雷特狙击枪。   “其他人都请回到船舱里面去。”马丁少校吩咐道,接下来的是一场枪战,这些江湖中人尽管武功很高,但却是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海盗抢劫一艘捕渔船干什么呢?”寒生颇有不解。   “他们选择香港籍的渔船下手,应该是要劫持人质勒索赎金。”贾道长分析说。   “驱赶射击!”这时,马丁少校命令道。   “哒哒哒”雇佣军士兵开火了,M16突击步枪的子弹在快艇前面激起一连串的水花,对海盗们发出了威慑和警告。   马丁少校举起望远镜,突然瞧见一艘快艇中有海盗扛起了一支苏制SPG-82式火箭筒,正瞄向了渔船。   他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款前苏联的大口径火箭筒射程可达两公里,发射的破甲弹威力巨大,一发便可炸去半个船头。   “米勒,干掉他!”马丁少校急得大声吼叫着。   刹那间,枪声震耳欲聋,M82A1巴雷特狙击枪口吐出长长的火舌,射出了一颗普通的M33远程狙击弹。这种无识别色的弹头重45.8克,弹尖部装有0.8克水合碳酸钠粉末,击中目标后可释放白色烟雾,便于射手观察弹着点,进而修正弹道。   望远镜中,那名海盗的胸前蓦地升腾起一股白烟,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其掀入了海中,火箭筒也几乎掉进了水里,被其他海盗抓住,继续准备朝着渔船发射。   狙击手米勒迅速的装填了一发M903 SLAP脱壳穿甲弹,弹头装有一根直径7.62毫米,重23.3克的钨合金穿甲弹芯。此弹威力巨大,初速可达1220米/秒,在500米的距离上可击穿34毫米厚,1500米仍可击穿19毫米的硬化装甲钢板。   “砰”的枪声响起,脱壳穿甲弹飞行了两秒钟后击中了快艇,但见火光轰然而起,小艇瞬间被炸得支离破碎。   “干得好!”马丁少校兴奋的叫道,“米勒,把剩下的两艘统统干掉。”   “是,长官。”米勒沉稳的填弹、发射,第二艘小艇正惊愕之间,也被M903 SLAP脱壳穿甲弹击中起火爆炸。最后一艘快艇见苗头不好,赶紧掉头就跑,但还是被米勒的弹头追上,在3000米处冒出了黑烟,随即火光闪烁“轰”的一声炸裂了。   当渔船驶近前时,发现海面上漂浮着快艇破碎的残骸和大片的油污,一群泰国青鲨正在争先恐后的吞食着海盗们的尸体,场面异常的血腥和残忍。   枋长老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在降头岛修炼两百年,竟不知尘世间出现了这么厉害的火器。原来真是小看了这几个红毛洋人,能够在相距如此遥远的距离,“砰”的一声将小船炸得人仰马翻,即便是当年莫残的强弓硬弩也是断然做不到的。   亏得当时自己在石厅内以阴魔功收了那些火器,不然面子可就丢大了,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心有余悸。   “你这是什么火器呀?”他红着脸,装作一副不耻下问的高傲神态,冲着狙击手米勒一笑。   米勒惶惑的目光望向了马丁少校,他听不懂老和尚的语言。   马丁少校面色得意:“这是巴雷特狙击步枪。”   “卖不卖?”老和尚搭讪道。   “你要买枪?”马丁少校愣了。   “嗯,十二头陀每人都配上一支,如此,功力将会大大的增强。”枋长老认真的说着。   马丁少校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这个老和尚以及那些头陀都是两百年前的老古董了,根本掌握不了现代化武器的使用。况且弹药以及配件等都需要从黑市军火商的手里弄出来,他们非但没有门路,而且完全不懂里面的道道。   枋长老面色颇为不悦,鼻子里“哼”了一下,转身走开了。   黎明时分,渔船终于抵达伊洛瓦底江口,停泊在了简陋的码头上。   海面上薄雾弥漫,隐约可见那家“雲南饭店”的烟囱里炊烟袅袅,正在生火做饭,众人遂感饥肠辘辘。   寒生与枋长老一行准备在此换船,然后溯江而上,从原路返回滇西。   “有良,这么多人一同前往京城目标太大,必定会引起大魇的警觉,我们按计划在梅里雪山等候你的消息。记住,若是无法盗出鬼壶,就设法将其引到塔巴林寺来。”寒生悄声叮嘱说。   “放心吧,俺会尽力的。”有良答道。   八只河童由于太过显眼,便暂且留在了船上,其余人等则跟随着虚风道长走进了寸老板的餐馆。   “先生,原来是您回来啦!”寸老板从厨房里冲出来,惊喜的叫道。他继而目光疑惑的瞅着寒生等一屋子人,当其望见了那只熟悉的大鹦鹉时,终于认出这就是年初途径此地前去降头岛的那几位中国人,“你们不就是”   寒生微笑着点点头。   “那条渔船和水手呢?”寸老板急切的问道。   “嗯,他们送一些和尚返乡后,很快也就会回来了。”寒生告诉他。   寸老板闻言心中如同一块石头落了地,那几名水手的家属时不时的就来餐馆打听消息,这下终于有了准信儿。   “寸老板,我们可都还没吃饭呢。”虚风道长笑着说。   “好好,我这就去准备。”寸老板乐呵呵的招呼厨房内的女###儿备菜,眼角偷偷的瞄了一眼那些身穿黑色袈裟的僧人,以及几名全副武装的雇佣军士兵。   “寸伯伯,我来帮忙烧火吧。”乃梭的目光眼巴巴的瞅着厨房,双脚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乃梭,那些黑衣僧是”寸老板压低了声音偷偷问道。   “他们就是降头岛的和尚。”乃梭悄悄回答说。   “那可都是些恶人啊”寸老板大吃了一惊。   “放心,有我乃梭在,没事儿的,”乃梭瞄了寸姑娘一眼,拍着胸脯说道,“一会儿吃完了饭,他们就要离开这儿去中国了。”   早餐有热气腾腾的鸡汤米线和肉包子,大家痛痛快快的饱餐了一顿,唯有身罩肥大黑袈裟的犬伏尸一口不食。   “这位客人是口味不惯么?”寸老板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   犬伏尸呆滞的目光瞅着他,张开嘴巴一个劲儿傻笑。   虚风道长不由得莞尔,在一旁说道:“寸老板,给他一碗猪油好了。”   寸老板疑惑的入内端出了一小盆凝固的白色猪油,犬伏尸见状大喜,忙不迭的用手掬起就往嘴里填,不消片刻,便吃了个精光。   有良的目光依次望过去,枋长老、青儿以及坐下十二头陀都在静静地吃饭,马丁少校、卢太官和雇佣军士兵要了几瓶酒正在开怀畅饮。古树云平和秋波老妪边吃边谈笑风生,邢书记与可儿在一旁说着悄悄话,而党大师则抱着媚娘,在和谐温馨的分食肉包子。白袍将军钢炳、古树姥姥、南宫烟、柳老、纷儿与冉合危襟正坐,不苟言笑,偶尔吃点东西。无欲老僧一个人默默的喝着鸡汤米线,目光不时的乜了眼虚风道长,不知在想什么。寒生、贾道长老祖夫妇以及沈才华和墨墨坐一张桌,鬼婴怀里抱着吸子筒,嘟嘟则蹲在房梁上,两只大眼睛滴溜乱转。   角落里,小建与鬼爪先生埋头在窃窃私语,声音压得很低,而阿呵则一个人站在饭店的门外,凝视着雾蒙蒙的码头。   这一帮乌合之众,想要对付白光大魇恐怕难了有良心里如是想。   餐后,寸老板坚持不收饭钱,虚风道长硬是塞给了他两千美金,同时请其帮忙雇条渔船,需要一直沿着伊洛瓦底江和恩梅开江北上,最终到达高黎贡山一带。   所有人分成了四拨,第一路是寒生、有良小建一行以及仿长老等人乘江船前往滇西。第二路,秋波老妪跟随古树云平到湖南湘西凤凰看琴,然后再折返塔巴林寺,邢书记与可儿执意要与其一道同行,游山玩水。第三路,卢太官坐其CM58329号渔船返回香港,然后经由羞山老家带着吴老爷子前往滇西会合。   马丁少校的合约已经完成,拿到了总共七千万元港币的支票,除了布莱尔上尉阵亡之外,其余的人后半生已是衣食无忧了。他带着雇佣军干脆偷了一辆面包车,沿着陆路直抵缅甸克伦邦的帕本,然后穿过他念他翁山脉越境泰国。   在车上,雇佣军士兵们一面兴奋的喝着啤酒,一边唱着美国陆军军歌:“向前进,我们为胜利而战,嗨-嗨-嘿,陆军正在陆上,无论我们到哪里,你总会知道”   “咦,我的枪呢?”米勒惊诧的望着自己胸前,原本怀里抱着的那支M82A1巴雷特狙击步枪,竟然变成了一把“雲南饭店”里脏兮兮的墩地拖布。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97章 南喀   伊洛瓦底江码头,薄雾渐渐的消散,一抹阳光透过云层撒下,温暖而和煦。   寒生有良一行登上了一艘雇来的江船,寸老板父女以及乃梭站在岸边挥手送别。临行时,乃梭才告诉说,自己要留在“雲南饭店”里帮忙,其实他是看上了人家寸姑娘,舍不得走。   渔船溯江而上,两岸山青水秀,烟霭之中的农舍与金色的尖顶佛塔时隐时现,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和谐与恬静。   可儿与邢书记站立在船头上,清风撩起额前的发丝,两人在尽情的欣赏着美丽的异国风光。   “相公,看此地风土人情与中原景致截然不同,却是何故?”可儿口中喃喃自语着。   “可儿,中原地大物博,山川巍峨壮丽,岂是这些番邦小国可比的?就拿我们黄龙府来说,一望无际的黑土地简直肥得冒油,即便是吃饭掉下个米粒,都能长出庄稼来。”邢书记自豪的说道。   “相公,米饭已经煮熟,如何还能长出庄稼?”可儿颇感诧异。   “呵呵,本书记不过是在比喻而已。”邢书记柔声笑道。   “你看,”可儿伸手指向岸边,那儿有几名妇女正在江边洗澡,筒裙提至脖颈处,整个身子浸泡在水中,嘻嘻哈哈的泼水打闹。这时,见两个赤裸身躯的年轻男子,双手捂着私处也跳下江来,与那些妇女们嬉戏。   “唉,你看他们好兴致啊,若是能在这异国他乡与相公沐浴并行那巫山云雨之事”可儿默默的望着,面颊绯红。   邢书记闻言严肃的说道:“可儿,那些人都是不开化的荒野草民,而身为党的领导干部,则需要时时刻刻注意自身的形象,决不能做给组织上抹黑的事儿。当然喽,本书记也并不是不想”   站在船舷边上的古树云平与秋波老妪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各自不觉面色一红,双目尴尬的对视着,莞尔一笑。   数日后,船到密支那,再往前行便要进入恩梅开江了。   在这里,古树云平、秋波老妪以及邢书记和可儿登陆上岸,他们将由陆路途经甘拜迪进入中国境内的腾冲,然后前往湖南湘西。   江船继续北上,水面渐渐收窄,河流湍急,最后已经无法继续向前行驶,船家只能停了下来。   众人弃船上岸,朝着东北方而行。在高黎贡山的原始森林里穿行了好几天,最后渡过怒江,进入了滇西北迪庆州境内,远眺已经遥遥可见白雪皑皑的太子十三峰了。   塔巴林寺的钟声响了,住持明月.邬波驮那和执法尼萍儿迎了出来。   “有良,你终于找到他们了。”明月微笑着的目光望过来。   “哇,想不到中原的尼姑都这么好看啊”身子肥胖臃肿的七头陀近前打量着明月,嘴里啧啧称奇。   明月淡淡一笑,对寒生说道:“木里大寺的扎西老喇嘛正在寺中饮茶,他时不时的一直在打听你们何时回来。”   “扎西大师有什么事儿么?”寒生问。   “还是为那只喜玛拉雅山鹰的事情。”明月回答说。   “嗯,现在应该可以医治南喀了。”寒生沉吟道。   众人走进山门,入寺来到了禅房。   “朱神医,你可算回来了。”红衣老喇嘛扎西笑吟吟的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在其身边的便是那只体形高大、独眼秃头裸颈的南喀。   “南喀”在藏语中的意思为“天空”,是青藏高原特有的一种巨型猛禽,名为“喜马拉雅兀鹫”,一身黄褐色毛发般绒羽,可飞升至九千米以上的高空轻松翻越珠穆朗玛峰,是尘世之中飞得最高的鸟类。   嘟嘟看见南喀吓得直往沈才华的身后躲,当年在木里大寺曾被这只秃鹫追击了数百里,差点命丧鹰爪。   南喀的一只独眼瞧见了墨墨,没毛的裸颈慢慢的涨红了,眼神儿里充满了怨毒。牠认出当年就是这个小姑娘用鞋子打断了自己的翅膀,并放出来大血蚤刺瞎了一只眼睛,南喀越想越憋气,恨不能现在就上去狠狠的啄她几下。   有良见状不对,于是赶紧横身挡在了墨墨的身前   南喀的独眼瞅着有良的独眼,火气逐渐的消退了,脖颈处的皮肤也恢复了平日里的灰白色,牠与有良都瞎了一只眼,同病相怜,因而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扎西大师,我准备试着为南喀医眼。”寒生对老喇嘛微微一笑。   “现在么?”扎西一对白眉扬起,面露惊喜之色。   “嗯。”寒生点点头。   “多谢朱神医。”老喇嘛顿时眼眶湿润了,木里大寺的镇寺神兽是一种图腾象征,怎么能是一只独眼龙呢?   寒生的目光望向了小建,和蔼的对其说道:“小建姑娘,请将画轴里的那位白袍将军请出来,好么?”   “干嘛?”小建愣呼呼的反问着,自伊洛瓦底江码头登上江船后,她便把老太监钢炳、古树姥姥等人以及阿呵又重新送入了画轴,唯有客家嬷嬷留在了外面。   “有事同他商议。”寒生语气郑重的说道。   小建瞥了眼有良,小嘴儿赌气的一撅,这才慢吞吞的解开背囊取出了画轴,铺在禅房的羊毛地毯上缓缓展开。她的目光再次瞥了下有良,然后不情愿的一头钻了进去   不多时,小建的脑袋探出了画面,被有良一把薅了出来,身后则跟着老太监钢炳。   白袍将军手里依然握着那把道具偃月刀,面容苍老,不苟言笑,威风凛凛的站在了众人的面前。   “明月住持,请带房内所有的女人都出去吧。”寒生吩咐说。   “干嘛吗?有良哥,我不要走。”小建扭腰耍起了大小姐脾气,恳求的目光望过来。   “快出去,听话。”有良把面色一板,冷冰冰的瞪了她一眼。   小建无奈,只得悻悻的跟着出去了,禅房内只剩下了男人。   “钢炳将军,你最近是否感觉到下体不舒服?”寒生问道。在降头岛石厅内比武时,他就发现了老太监胯下有巨大赘物,于是便择机问了有良,得知客家嬷嬷最后遗留下来的一点汗青被其盗用了,结果生长出了硕大的男性器官。   老太监“呵呵”一笑,神情傲然,但却不讲话。   “老将军,可否脱下裤子让我检查你的下体?”寒生询问道。   “唉,自古将军名妓,老来之时最为不堪”钢炳口中阖然长叹,面现沧桑之色。须臾,话锋一转,神情凛然,一股豪气冲口而出,“呵呵,有何不可?”说罢,一撩白袍下摆,里面竟然赤条条一丝不挂,连个裤衩都没穿,令众人愕然。   但见其下身枯骨橘皮,且生满了寸许长的白毛,活脱脱一副六百年的老行尸模样。但胯间的阳具却是颜色粉嫩,肥硕之极,足有手腕般粗细,两只蛋蛋竟如垒球般大小   “天呐”党大师惊呼道。   “咕噜噜”媚娘在他怀里瞪大了眼睛,喉咙中发出低沉的恐嚇声。   “老将军,你已于六百年前净身,不知如何得以阳具重生?”寒生生性温和,做为医者不愿揭人短处,因此报以询问的口吻。   钢炳低头望了一眼,神情好似颇为迷惑,想了半天,口中才迟疑的说道:“汗汗青。”   寒生微笑的点点头:“汗青乃肌体重生之圣药,您用量过了,所以造成生殖器官持续的疯长,待我为老将军医治。”他一面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医包中取出一支粗大的注射器,轻轻的装上特大号针头。   仿长老在一旁饶有兴致的注视着。   老太监狐疑的盯着寒生,握紧了手中的偃月刀。   “将军,由于生殖器官神经十分敏感,因此可能会有点痛。”寒生温和关切的说道,一面伸掌托住了老太监的两只巨蛋,入手感觉热呼呼的,像是烤地瓜。   钢炳浑身一哆嗦,这是六百年来私处第一次遇到外界的触摸刺激,男根一下子昂头翘起,青筋裸露,威武不可状物。   众人皆惊,面面相觑,自愧不如。   “我将用针头刺入你的睾丸小叶,‘汗青’的作用便在于此,如今其效力已经基本稳定,只需将多余的促进生长的‘汗青素’抽出,这样便可恢复正常了。但是成年男子多达二三百个小叶室,因此需要来回不停的穿刺,希望将军能够忍住。”寒生比划着说道。   “呵呵”老太监将手中偃月刀柄往地上一杵,傲然长笑,“当年关云长刮骨疗毒,面色不改,依旧饮酒弈棋,何等壮哉!而今不过是针刺蛋蛋而已,本将军何惧之有?”   寒生点点头,调侃说:“当年师父华佗为关公刮骨疗伤,今天徒弟替将军刺蛋取青,这也是缘份啊。”   “朱神医是三国华佗的弟子,这怎么可能?”仿长老闻言吃惊道,但心中也不由得对其肃然起敬。   此刻,寒生的针头已然扎入钢炳的巨蛋之中,手法娴熟的来回穿刺着,注射器的粗玻璃管内缓缓的流入了淡青色粘稠液体。   老太监果然面色如旧,异常坚强,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只是其胯下的阳具渐渐的蔫了,原本壮如手腕般的男根悄然的变小,最后只有手指头般粗细。   “不好意思,抽多了。”寒生抱歉的说道,然后又推回去了一些。随后轻轻的抽出针头,晃了晃手中的注射器,大约剩下有三分之一的汗青混合液。   “嗯,还需要蒸馏提纯一下”他嘴里自言自语的说着。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98章 抉择   “老将军,你已经痊愈了。”寒生微笑着对钢炳说道。   老太监低头望了眼胯下,果然原本肿大的阳具已然恢复到普通人般大小,于是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的撂下了白袍。   “本将军身经百战,威风凛凛,这物大小且由得他去”他满不在乎的一墩手中的道具偃月刀,口中呵呵傻笑两声。   门开了,小建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身后跟着老祖墨墨等人。   “你没事儿吧?”小建上下仔细的打量着老太监,狐疑的说道。   “呵呵,本将军一切安好,劳主人费心了。”钢炳一挺腰杆,面色异常的恭敬。   有良瞅着两人之间的举止,感觉到十分的蹩扭,亦可说是诡异。小建原本是古树姥姥的徒弟,按理说钢炳则是她的师公长辈,结果反过来倒成了主仆关系。一路上,他也曾多次询问过小建,可这丫头桀骜不驯,就是死活不肯透露实情,就连徐警官的下落也推脱不知。唉,自己也束手无策,毕竟是师父的女儿,不好强迫于她。   “该进画轴了,古树姥姥还等着你呢。”小建展开《敦煌夜魇图》,送老太监入内,然后自己出来卷好画轴,塞入了背囊。   小建竟然不再称呼古树姥姥为“师父”了,回想起在腾冲大空山上,她当时悲痛欲绝的为师父收尸的情景,与现在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只有一个可能,此人非彼人,古树姥姥已经不是原来的“古树姥姥”了。从那七具尸首复活后怪异的神情和行为举止上来看,他们虽然还保留着一部分原来的思维与记忆,但绝非原来之人,这其中也包括客家嬷嬷。   小建不可能有如此诡谲的能力,难道是那个神秘莫测的鬼爪先生么?但这日本老头又自称是小建的徒弟,真的是令人费解。   有良回忆着虚空结界内青石碑上的“破瓦大法”,越发的坚信这七具尸首应该是被夺舍了,可是画轴之中除了大洛莫的数万尸虫外,并无他人   就在这时,寒生开口说话了:“诸位,塔巴林寺里并无蒸馏设备,不知哪位高人的武功,可以加热这支玻璃注射器呢?”   众人面面相觑,加热并沸腾玻璃管内的液体,需要极高深的至阳至刚功夫,如少林寺“火焰掌”之类的才行。   “呵呵,就让本尊来试试吧。”枋长老嘿嘿一笑,心想也该轮到自己露一手了。   枋长老接过寒生手里的注射器,拔出推管口冲上,然后一手紧握玻璃管,另一只手则伸进了地上的炭火盆中。众人惊愕的发现,老和尚的手已经没入了烧得通红的木炭里,却丝毫没有烫伤,也无皮肉烧灼的焦糊味儿,反而是面带笑容,浑若不觉似的。   但见其秃脑瓜顶上散发出“咝咝”的热气,一只手臂的皮肤渐渐的变红,最后竟如同火炭一般,并传导至另一只手臂。   须臾,左手玻璃管内的液体沸腾了,“咕嘟咕嘟”的直响,水蒸汽开始向外逃逸   “咦,怎么就剩下这么一点点了?”老和尚瞅了瞅玻璃管内,惊讶的说道。   此刻,众人才惊叹枋长老的功力简直匪夷所思,高深莫测,诡异至极。   寒生接过注射器,见里面仅残存着两三滴淡青色的晶莹液体,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清香。   “客家嬷嬷历年来制作的汗青,当以这次的纯度为最佳。”寒生口中不禁喃喃的赞叹道。   “汗青!有良哥,你的胳膊和眼睛有救了”小建泪水盈眶,兴奋的失声尖叫了起来。   寒生望着注射器内这两三滴珍贵的液体,口中默默的叹息着:“这是客家嬷嬷仅留的一点汗青了,虽然纯度很高,但是却不够有良和南喀同时之用”   “给有良哥医手臂啦”小建想当然的说道。   扎西老喇嘛白眉蹙起,心中感到左右为难,虽然自己祈盼了数年,一直在等待谷中神医来治好木里大寺的神兽,但有良小兄弟的胳膊   “喵呜”媚娘急切的望着有良,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在昌瑞山地下古墓,他用仅有的汗青救活了自己,这次可是今生唯一的机会了。   “寒生爸爸,你就先给有良哥治吧。”墨墨上前拽住寒生的衣襟,含泪说道。两年前,在西山之巅,有良的胳膊是毁于沈才华之手,自己一直都深感内疚。   “这是当然,”党大师在一旁插话了,“接下来要与白光大魇决战夺回鬼壶,了去大师若是断臂重生,将会功力倍增,胜算就大了。若是少一条胳膊,夺壶之战堪虞啊。”   寒生此刻也颇觉为难,按理说人毕竟应该重于动物,但南喀是为墨墨所伤,而且先前也曾答应过扎西老喇嘛给予医治的。   “哈哈”有良长笑一声,淡然说道,“六百年老太监胯下臊蛋蛋里面出来的东西,俺才不要呢,想想都恶心”   “有良哥”小建泪眼婆娑的望着他,气得直跺脚。   “了去大师,大战当即,你可要好好斟酌啊。”党大师也郑重的提醒他。   此刻,沈才华与墨墨相对而视,低下了头。   “朱神医,如今客家嬷嬷已然复活,可否重新再制作汗青呢?”党大师急切的询问。   寒生思忖道:“嬷嬷现在神智不清,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待我入谷后详加诊治后才能知道,而且制作汗青亦非仓促之间可得,起码要数年之久。眼下的这点汗青虽说纯度较高,但毕竟是用过一次了,效能减弱不少。南喀身形巨大超过人类,眼球又是神经最丰富密集的地方,因此只够其独自使用。”   “就请给南喀医治吧。”有良的语气坚决,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禅房,小建和党大师匆忙跟了出去。   贾道长与寒生的目光相接,想不到有良这孩子如此的侠肝义胆,回想起自己以前对其的态度,心中犹感惭愧。   枋长老默默的看着这一幕,中原江湖人士的胸襟果然不一般,高风亮节,东南亚诸国中人与之相比真是自愧弗如啊。   寒生长叹一声来到南喀面前,轻轻扒开牠干瘪瘪的眼皮,然后将玻璃管中的汗青全部注射了进去。   “老衲惭愧”白眉扎西老喇嘛噙着泪水,由衷的感叹道。   “有良哥,你干嘛那么傻呢?”小建在门廊内拽住了有良空荡荡的衣袖,气呼呼的责问道。   “是啊,了去大师,与白光大魇之间的恶战在即,绝不可因小失大啊。”党大师也好言规劝。   “喵呜”媚娘悲伤的低声叫着。   “老太监的白毛蛋蛋的确是太恶心了嘛”有良坦然答道。   塔巴林寺山门,明月住持与执法尼萍儿送寒生等人出来。   “朱神医,老衲代仁波切向您致以最虔诚的祝福。”扎西老喇嘛双手合十。   “扎西大师,不必客气,南喀重生的新眼长好可能需要月余时间。”寒生拱手回礼。   白眉扎西转过身来,发自内心的对有良说道:“小兄弟,老衲感激不尽,他日若有事,尽可来木里大寺,本门将鼎力相助,扎西德勒。”   老喇嘛说罢哈哈一笑,伸手拍了下南喀,喜马拉雅秃鹫引颈清啸一声,展翅飞上了蓝天,欢快的直奔远方雪山而去。   望着老喇嘛远去的背影,有良对寒生说道:“俺也告辞了,先送小建返京回家,然后相机去盗取鬼壶,倘若不成,再设法引大魇来塔巴林寺。”   寒生点点头,关切的问他:“你不先到蓝月亮谷里看看二丫么?”   “俺不想让她担心,”有良摇了摇头,“二丫在谷中好好的照顾庸儿和小活师就行了。”   “好吧,返京后,千万切记无论如何也不要单独与大魇交手。”寒生叮嘱道。   “俺知道了。”有良挥手告辞,带着小建离开了塔巴林寺。党大师与媚娘则留在了寺中,此次暗中盗壶甚为凶险,人多反而是个累赘。   是夜,寒生、贾道长老祖夫妇决定先送客家嬷嬷返回蓝月亮谷,沈才华和墨墨还带上了吸子筒和八只河童,以后牠们将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谷内那座蓝色的湖泊之中。   枋长老一行就暂居塔巴林寺,加上党大师和媚娘以及虚风道长,一起等待着那场即将到来的大决战。   虚风决定自己哪儿都不去了,将来跟随着进入蓝月亮谷,追踪枋长老所说的那种另类虚空。   不日,有良同小建终于回到了京城。   什刹海胡同四合院,客厅内,东东见到女儿上前一把抱住,热泪盈眶,放声大哭。   “有良啊,这次多亏了你”首长则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嘴里不住的道谢。   “乖女儿,这些天你都跑哪儿去了啊,妈妈可担心死了”东东搂着小建,边哭边诉说着思念之情。   “首长,你们一家团聚,俺还有事儿,就先告辞了。”有良站起身来。   “也好,我送你出门,改日请你吃饭时再详聊。”首长满脸堆笑。   “小建”有良打了声招呼,私底下示意比划着那卷画轴。   “人家还要玩几天嘛。”小建把嘴一撅,与东东竟自相拥着走进了卧室。   唉,真拿她没办法,有良无奈的只得转身离去。   入夜,小建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悄悄展开了画轴,手托着腮饶有兴致的瞧着   清冷的月色下,白袍将军钢炳手持偃月刀矗立在黄沙丘上,身旁依偎着古树姥姥,两人显得很是亲密无间。柳儿、纷儿、冉合、南宫烟以及犬伏尸则无目的的在古城堡前溜达闲逛,鬼爪与无欲老僧似乎在争辩着什么,唯有阿呵独自一人,孤零零的站立在空旷的戈壁沙滩中,扬脸凝视着夜空   “哈哈,这些人都在本姑娘的掌握之中”她满意的连打几个哈欠,然后卷好画轴塞进了枕头下,随即便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就在这时,点点悄无声息的爬上了床头,冷峻的目光瞅着熟睡的小建。   “对不起了,如今时机已经成熟,这就怨不得师父”费叔心里冷笑道,随即元神离体,径直朝着小建的囟门钻去。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99章 怪异的姥爷   蓦地,一团黑雾自小建的囟门内涌出,挡住了费叔的元神,并将其层层包裹了起来。   费叔顿时感到如坠黑夜,但他没有急于硬闯,而是漂浮在囟门外静静的等待着。须臾,浓密的黑雾渐渐的让开了一条指头粗的通路,那些怨灵识别出了元神携带着蛔虫点点的残存磁场,这是熟悉的气息,知道其绝不会对宿主不利,因此便放行了。   哼,毕竟是明末的怨灵,智商也不过如此,费叔鄙视的想着,顺利的钻入小建的囟门,直奔其泥丸宫。   《紫清指玄集》中记载:“头有九宫,上应九天,中间一宫,谓之‘泥丸’,亦曰黄庭、又曰昆仑,又名天谷。”   故,“脑实则神全,神全则气全,气全则形全”,因此泥丸宫中元神之不同造就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千面百像。一旦元神离体,宿主皮肉之囊便会衰败腐烂消亡,古往今来,佛教之转世投胎,道家之蝉蜕飞升,其实不过是元神转移而已,前者更换宿主,后者去了另一虚空。   费叔的元神闯入小建的泥丸宫,发现她的元神正在休憩,个头饱满而结实,如同一个指头肚大小的赤裸婴儿,浑身散发出绿莹莹的冷光。而自身则相形见绌,不过是一头肥嘟嘟的粉嫩迷你小猪崽儿,甚至连鬃毛都没有。   小建的元神在酣睡,这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费叔毫不犹豫的恶狠狠扑上去吞噬   那小婴儿瞬间警醒,随即便拼命的反抗,两只小手揪住费叔的大耳朵竭力向外推搡。   蓦地,小小的手掌心里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竟然将费叔的元神扭曲变了形,随即更是凶猛的猱身反噬。   费叔大惊失色,冥冥中意识到这是“中阴吸尸大法”,与有良的如出一辙,心中不由得大嚇,若是自己的元神被反噬,则神形俱灭矣。   他的屁股用力扭动,四条小腿乱蹬,好不容易挣脱开来,转身仓惶便逃,一溜烟儿似的冲出泥丸宫,从小建的囟门狼狈的窜了出去。   那团黑雾诧异的注视着费叔的元神,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枕头边的点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由于元神出窍,它就如同一条僵死的蛔虫,没有一丝的生气。   如今这条蛔虫宿主已经不能够再用,万一小建醒悟过来之时,还不把它丢进火炉里?若是那样可就身形俱焚了。   费叔拼了命的从门缝下的缝隙里挤了出去,窜到了走廊里,一眼瞥见尽头的书房内还亮着灯,于是便慌不择路的闯了进去。   首长戴着老花镜正坐在写字台前看书,一面端起茶杯轻轻的啜了口香茗,显得悠闲自得。   费叔冷笑一声,元神蓦地纵身飞起,凌空扑向了首长半秃的脑瓜顶,然后从其囟门钻了进去   清晨,小建悠悠醒来,伸手揉了揉眼睛,却惊讶的发现点点正悄无声息的躺在枕头边,身体僵直,已然死去了。   “点点,你怎么了?”小建蓦地失声尖叫起来,紧忙双手托起蛔虫,嘴里连声呼唤,但其依旧是一动不动。   “小建”东东听到卧室内传出了尖叫声,匆匆忙忙的开门一头冲了进来。   当她看见女儿的手里竟然抓着一条粗大恶心的蛔虫时,不由得面容失色:“啊,屙下来这么一大条蛔虫”   东东赶紧回身拽了些手纸,噤着鼻子捏住大蛔虫尸体,嘴里说着:“要赶紧丢进壁炉里烧掉,啧啧啧,真的是脏死了。”   “不!”小建一把抢回点点,眼中噙着泪水。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首长此刻出现在了屋门口,面色平静。   “你看,小建肚子里长蛔虫了”东东指着女儿手中的点点。   “小建,赶紧丢出去吧,可别沾染上蛔虫卵。”首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小建跳下床,穿着睡衣走到了花园里,找来把铁锹开始挖土。她要安葬点点的遗体,毕竟这条尸虫陪伴她这么久了,带来过很多的快乐,更何况那天夜里在凤凰古城,它还从歹徒的手中救过自己。   “妈妈来帮你挖坑吧。”东东伸手要抢过铁锨。   “不,我要自己来嘛。”小建的眼圈发红,执意要自己动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首长站在门廊下,默默的看着,一言不发,唯有嘴角边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土坑挖好了,小建轻轻的将点点的尸身放了进去,一圈圈的盘好,那是它平时最喜欢的姿势,然后含着眼泪掬起一捧土撒在其身上。   “爸爸,小建是不是这儿出了问题?”东东指着自己的脑袋,小声说道。   首长淡淡答道:“小孩子嘛,有时候做些古怪的事儿也不足为奇。”   小建掩埋好点点后,一声不吭的回房去了,独自坐在床上发呆。记得昨晚做了个噩梦,总感觉怪怪的,梦中自己曾经与一头小猪崽儿在打架   东东这时走了进来,心疼的抚摸着女儿蓬松的头发,口中说道:“小建啊,你都已经旷课这么久了,今天妈妈带你去学校吧。”   “我不去。”小建摇摇头。   “学生怎么能不上学呢?落下的功课可以找家教来辅导”东东耐心的劝慰着。   “人家就是不想念书了嘛。”小建语气决绝。   “为什么?”东东诧异的目光看着她。   小建赌气的扭过头去,不再吱声了。   “东东,你先回屋去,我想单独同她谈谈。”首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房门口,示意她回避一下。   东东叹息着走出门去,女儿从小给惯坏了,刁蛮任性又不讲道理。   首长回手带上房门,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姥爷,你说也没有用,我就是不想念书了。”小建撅嘴道。   “没错,现在的学校简直就是误人子弟,不念最好。”首长回答。   “你说什么?”小建闻言大吃一惊,狐疑的望着姥爷。   首长淡淡一笑:“社会才是真正的大课堂,早点出来历练历练也并非是什么坏事。”   “姥爷,你真的同意我可以不上学了?”小建惊喜道,在家中是姥爷说了算,只要他一开口,妈妈也就无可奈何了。   “当然,姥爷啥时候骗过你?”首长口气郑重和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太好了!”小建高兴的蹦起身来,搂住首长的脖子,在其脸颊上亲了一口。   唉,人少了一对蛋蛋,整个性趣就全没了费叔心里沮丧的寻思着,感觉到十分窝囊。   “小建,乖孩子,从今往后,姥爷就是你的坚强后盾,无论你想要做什么,都会全力的支持。”首长握住她的手,目光中充满了慈祥与信任。   “姥爷”小建感动得“哇”的一声哭了。   哼,小丫头,尽管你和鬼爪用尸虫夺舍了七具尸首,但终究还是逃不过费叔的手掌心儿。如今自己的“尸蛊术”已经融会贯通,虚空里的十余万尸虫将成为费叔的士兵,完全可以驱使它们去夺舍地方以及京城里的高官,这可比“鸡舍计划”宏大得多了。春节马上将至,92年三月份的全国两会也要召开了,届时各地官员富豪将会齐聚京城,到时候便是尸虫们夺舍的最佳时机。   费叔想到这里,禁不住的笑出声来:“呵呵,呼噜噜,哈哈哈”   “姥爷,你嗓子怎么了?”小建诧异的望着他。   “痰,人老了,痰就多,咳呸”首长用力的咳出一块黏痰,吐到纸巾里,随手丢出了窗外。   小建仍是疑惑的瞅着他,总感觉姥爷今天有点怪怪的。   费叔心中得意的寻思着,想当初夺舍徐华声警官的时候,元神还不能一下子控制住宿主。如今吞噬掉首长的元神,不过才只用了半宿时间,便已全部的融合,看来自己的“破瓦大法”功力大大的提升了。   “小建啊,有良昨晚临走的时候想要什么东西,你说再玩几天?”首长和蔼的问道。   “没,没啥”小建吞吞吐吐的不想说。   “小建,你若是想要姥爷全力的支持你,就不能有事儿瞒着,懂么?”首长严肃的说道。   “嗯”小建犹豫了片刻,只得据实相告,“是,是一幅画轴。”   “什么画轴,拿来给姥爷看看。”首长的目光直视着她。   费叔心中暗道,原来夺舍大蛔虫的时候,感觉上还有点恶心与抵触,现在回想起来倒是因祸得福了。由于一直待在小建的身边寸步不离,所以对她和鬼爪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正所谓“近水楼台”是也。现在又摇身一变,成了小建的家人,可以名正言顺的朝夕相处呆在一起,随时就可以轻易的拿回画轴和狗牙。   关键是要清除画轴内的鬼爪与无欲老和尚,尤其是那个神秘莫测的鬼爪,回想起在结界中他迅猛绞杀徐警官的场面,至今仍心有余悸。   小建从枕头下面抽出了那卷画轴,解开系带,然后在床上缓缓展开   “咦,这里面的人竟然还会活动?”首长故作惊讶状。   小建得意的一笑:“姥爷,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很早很早以前,有个名叫‘张天师’的人画的,现在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才能进出这幅神画。”   “是么,”首长嘴里啧啧称奇,“这两个人很了不起嘛,他们会是谁呢?”   “一个是有良哥,”小建故作神秘的说道,“还有一个就是我了。”   “你”首长仿佛不敢相信似的。   “想不到吧?”小建的脸上满是自豪之色,“你外孙女如今已经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00章 丢失画轴   首长回到书房,取来了一个放大镜,然后俯身画面上细看。   “咦,这个人不是有天夜里跳进咱家,而后被姥爷开枪击伤的那个老和尚么?”首长故作惊讶的说道。   “嗯,就是他,名叫无欲。”小建点头承认了。   “哦,这可是个危险人物,据说他还是对门王府父子俩灭门案的真凶呢,现在满京城的警察都在到处缉捕此人,你把这老和尚藏在画里可是犯了严重的窝藏罪啊。”首长语气异常的严肃。   小建闻言吓了一跳,她可从来都没往这方面去想。   “这个人又是谁?”首长指着画中的鬼爪问道。   “他呀,”小建不无得意的说,“是我的徒弟,名叫鬼爪,还是个日本人呢。”   “什么,日本人?”首长撂下放大镜,面色更加郑重了,嘴里严厉的批评道,“小建,你怎么能够非法拘禁日本人呢?这可是要闹出国际外交纠纷来的呀。”   “没事儿的,姥爷,我随时都可以把他俩放出来。”小建嘻嘻说着,仿佛并不当作一回事儿。   “那现在就赶紧放他俩走,姥爷可不希望你犯下什么窝藏包庇罪。”首长面色蓦地板起,态度极为强硬,不留以任何余地。   “姥爷”小建又想耍起一惯的大小姐脾气。   “哼,你要想姥爷还继续支持你,就马上叫这两个人离开咱们家。”首长一甩手,生气的回书房去了。   小建无奈的叹了口气,关上房门,摸了摸口袋里的大洛莫狗牙,然后站到床上纵身跃入了《敦煌夜魇图》中   她穿着睡衣落在了沙丘上,夜空下,无数的尸虫正漫无目的游弋在戈壁滩上,熙熙攘攘,场景十分的壮观。   小建光着脚丫朝着古城堡跑去,黄沙踩着软软的,清冷的月光,摇曳着狭长的身影,一切就仿佛是做梦似的。   城门楼前,鬼爪等人望见了她,赶紧围拢了上来。   “咦,你怎么光脚穿着睡衣就进来了?”鬼爪惊讶的望着她。   “我已经回到京城的家中,当然就随便啦。”小建嘻嘻的说道。   “小建姑娘,你何时放老衲出去啊?”无欲老僧满脸堆笑,流露出恳求的目光。   “现在就可以走了,不过姥爷也说了,要你们赶紧离开我家,”小建认真的说道,然后冲着阿呵招招手,“你也走吧。”   卧室内,小建拽着鬼爪、无欲老僧以及阿呵三个人跃出了《敦煌夜魇图》,此刻的房门口,首长正负手而立,默默的看着他们。   “姥爷”小建惊讶的叫了声。   “嗯,”首长点点头,随即不客气的说道,“老和尚,请你离我外孙女远点,免得落下个包庇杀人犯的罪名。这位老者,听说还是个日本人,总呆在中原做什么?还是赶紧回国去吧,小建还是个不懂事儿的孩子,可别让你们这些人把她给带坏了。”说罢,忿忿的转身回书房去了。   阿呵则始终低着头,默不作声。   “姥爷”小建有些不满首长的话,但却也无可奈何。   “鬼爪先生,你要回国么?”她问。   鬼爪淡淡一笑:“小师父,咱们以后还会见面的。”说罢率先走了出去,无欲老僧红着脸跟随其后,阿呵望了一眼小建,也迅速的离开了。   小建将他们送至大门口,望着胡同里远去的鬼爪背影,突然觉得有种失落感,不由得掉下了两滴眼泪。   书房内,首长负手站立在窗户前,默默的望着。   障碍终于去除,一切都在我费叔掌控之中了,呼噜噜   小建返家,东东的心情骤然间好转。自从首长遭贬谪闲赋在家以后,门庭冷落车马稀,原来官府中的那些阿谀小人也统统不见了踪影。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去年春天,小建的继父也离婚而去,哼,纯粹就是个吃白饭的势利眼。   这一天,东东跑了好多地方,直到晚上,终于买回来女儿最爱吃的三样京城老字号点心,隆福寺的奶油炸糕、稻香村的豌豆黄和清真白魁老号饭庄的蛤蟆吐蜜。   小建美滋滋的瞪大了眼睛,打今早姥爷表示支持自己辍学后,她的心情格外的舒畅,连大小姐的脾气也收敛了许多。   首长开了瓶茅台酒,也给小建斟上了一杯。   “爸爸,你怎么能允许她喝酒呢?”东东不满的嘟囔着。   “姥爷,我不会喝酒呀。”小建也诧异道。   首长对小建眨眨眼,悄声说道:“江湖一流高手不会饮酒会被武林中人耻笑的。”   小建听姥爷这么一说,于是就端起酒杯试着抿了一口,结果辣的直吐舌头,连连说:“不好喝。”   “小建,万事开头难,只要习惯了,你就会感觉到杯中之物的神奇魔力了。”首长则一本正经的说道。   “爸爸”东东简直是怒不可遏。   “姥爷,有良哥也会喝酒呢。”小建回忆着与其相处的那段日子,脸上流露出自然的微笑。   “当然,饮酒也是一种社会实践嘛。”首长呵呵笑着。   小建点点头,将杯中酒一股脑儿的全都灌进了嘴里,呛得直咳嗽,随即两颊泛上了红晕。   “来,陪姥爷接着喝。”首长哈哈大笑,又替她斟满了一杯。   这一老一少也不管孩子母亲如何加以反对,两人交杯换盏畅饮,聊得甚是投机。   东东则一赌气回房去了,她不明白,爸爸怎么会这样子教育孩子呢?简直同平日里判若两人。   “京城的东西真好吃。”小建抓起点心塞进口中,吃得啧啧有声。   “嗯,这‘豌豆黄’原为民间小吃,后传入宫廷,当年慈禧老佛爷就最爱这一口了,”首长仿佛心情格外的好,还顺嘴儿喊了嗓儿春季庙会上的小贩吆喝声,“嗳,这小枣儿豌豆黄儿,大块的来”   小建“咯咯”的笑出声来。   “这奶油炸糕则是1900年庚子后,学洋人的玩意儿,加进去了奶油和香草,女孩儿们最喜欢吃了。”首长一仰脖儿,干了杯中酒。   小建抓过酒瓶,给姥爷倒满,一面问道:“那这‘蛤蟆吐蜜’呢?”   “‘蛤蟆吐蜜’是老北京小吃十三绝之一,其实就是豆馅烧饼。在烤制的过程中,烧饼边上自然开口露出紫红色的豆沙馅,好像一只蛤蟆似的,故而得名。”首长解释说。   “姥爷,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小建醉眼惺忪的嗫嚅道。   “呵呵,江湖中人么,要什么都懂才行。”首长嘿嘿两声。   “我困了”小建打着哈欠,伏在桌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呼噜噜”费叔喉咙里发出了愉悦的怪异嗓音。   首长抱起小建走进她的卧室,东东听到声音跑了出来,连忙问:“小建怎么了?”   “睡着了。”首长淡淡答道。   东东接过孩子轻轻的撂在床上,替她脱去鞋子和衣服,然后拉过被子盖上,首长则已转身回房休息去了。   是夜,四合院内一片静谧,首长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凌晨时分。他蹑手蹑脚的下地,摸黑将房门轻轻的拉开,竖耳听了听,然后悄无声息的沿着走廊来到了小建的卧室,开门闪身而入。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散射在了床上,小建面色红润,呼吸平稳,正在醉酒酣睡之中。   首长望着她那张俊美的脸庞,下意识的伸手探了探胯下,心中不由得叹息不已。   他默默的拿起撂在椅子上的衣服,从口袋内摸出那枚大洛莫的狗牙,然后从枕下抽出画轴,轻轻的拔开窗户插销,缓缓的退出了房间,并小心翼翼的关门回到了书房里。   首长没有开灯,借着微弱的月光,将狗牙与画轴收进了他的私人保险柜中。柜子里面存放着过去的一些重要文件,只有自己才知道密码,锁好后悄悄的返回自己屋内,合衣躺在了床上。   目前画轴与狗牙都已经到手,今年的两会预定在三月中下旬召开,届时是释放尸虫的最好时机。三尸九虫,目前虚空内虽然没有三尸,但伏、蛔、白、肉、肺、胃、鬲、赤、蜣九虫的数量却是可观的,足足有十余万只之多。鬼爪先生真是个天才,只凭小建背诵出“尸蛊术”,便能够即刻理解并加以融会贯通,而后随便挑选出七只尸虫便一举夺舍成功。自己以前还真不知道大洛莫的“尸蛊术”竟然会如此的厉害,比起张道陵“破瓦大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清晨,小建的屋子里蓦地传来一声尖叫   东东披头散发的冲进她的卧室,首长也随后赶到了。   “画轴和狗牙不见了”小建目光呆滞的坐在床上,口中喃喃的说着。   “什么狗牙?你做噩梦了吧?”东东疑惑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无发热征兆。   “你说什么?”首长故作惊讶的问道。   “我的画和牙都不见了”小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东东惊慌失措的摇晃着女儿:“小建,你的牙不都在嘴里么?怎么凭空说起胡话来了?”   “姥爷呜呜”她泪眼婆娑的望着首长,似委屈之极。   “东东,你先回房,我同她谈谈。”首长平静的说道,显示出大领导遇事不乱的那种镇静气质。   东东一步一回头的走出了房间,首长随手关上了门。   “小建,画轴昨天不是还在么?另外,你说的‘狗牙’又是什么东西?”首长明知故问。   “狗牙是大洛莫的密匙,我就是靠它才能进出画轴的。”小建肩膀不住的抽泣着,一面解释说。   “噢,是这样”首长眉头紧锁,在屋内踱着步来到了窗前,突然“咦”了一声,紧接着说道,“小建,你房内的窗户怎么没闩上?”   小建吃了一惊,目光望过去,果然见姥爷轻轻一伸手便推开了窗扇。   “有小偷!”她浑身不禁打了个激灵儿。   “嗯,一定是有人夜里偷偷地从窗户溜进来,盗走了画轴和狗牙。”首长沉吟着分析说道。   “可小偷怎么会知道我有这两样东西呢?”小建有些迷惑不解。   “除了姥爷外,还有谁知道这事儿?”首长启发道。   “难道是”小建突然醒悟过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首长。   “你想起什么来了?”首长柔声问着。   “鬼爪和无欲老和尚!”小建失声叫了起来。   首长思索片刻,点点头:“小建,你的悟性很好,不错,这两个人不但知道画轴和狗牙,而且还在你的房间内停留过,一定是那时偷偷地拔开了窗户插销,以便晚上入室盗窃。”   “他俩之间会是谁干的呢?”小建嘴里嗫嚅着。   “也许是其中的一个,又或是两人合谋,都有份儿。”首长肯定道。   “我要去找他们。”小建紧忙下床,急切的说着。   “你到哪儿去找他们呢?”首长望着她,安慰道,“还是姥爷派人去打探这两个人的下落吧,你就在安心等在家中好了。”   “不,我要出去。”小建执拗的劲儿上来了,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脸都没洗就跑出了大门。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01章 银背大猩猩   什刹海的胡同如迷宫一般,清晨,炊烟袅袅,人们开始生炉子做饭。年关将近,家家都准备好了年货,孩子们已经零星的放起了鞭炮,伴随着嬉笑打闹声。   小建出门后,穿行于胡同间,一直跑向了憨叔家,气喘吁吁的冲进了四合院大门。   此刻,有良正在厨房里与憨叔吃饭,憨婶特意在胡同口买来了豆浆油条,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有良哥”小建满头大汗的闯进来,眼中泪花闪烁。   “小建,出了什么事儿?”有良愕然的看着她,惊讶的问道。   “画轴和狗牙丢了,呜呜”小建见到有良,终于抑制不住情绪,委屈的一下子哭出声来。   有良闻言蓦地站起身来,刚要发火,但还是强忍住了,淡淡说道:“走,回房里去说。”   东厢房内,小建哭哭啼啼的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你说是鬼爪先生和无欲老僧深夜入室盗窃,偷走了画轴和狗牙?”有良问。   “不是他俩还会有谁?”小建抹了把眼泪。   有良按捺住心中的火气,严肃的说道:“小建,俺再一次的问你,画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鬼爪先生是何时进去的,徐警官人又去哪儿了?还有,那七具尸首为何死而复生,而且喊你叫‘主人’?”   “我说,我都告诉有良哥”小建这回再也不敢隐瞒,于是把在《敦煌夜魇图》中发生的所有事儿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有良听完了她的讲述,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才缓过神儿来,不禁愕然道:“大洛莫在僰王山飞雾洞结界中遗留下来的‘尸蛊术’?你和鬼爪先生以此术令尸虫夺舍了那七具尸首?”   小建含泪点点头。   有良仰天长叹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位徐警官行事如此的怪异,原来他是被费叔夺了舍你确定其已经死了么?”   “嗯,绝对死了,我亲眼看见鬼爪一下子就剪断了他的脖子。”小建肯定的说道。   有良思索了片刻,沉吟道:“这个鬼爪先生来历实在可疑,竟然心甘情愿做你的徒弟,想必是有所图谋。”   “有良哥,你现在也相信是他偷了画轴和狗牙吧?”小建终于松了口气。   “鬼爪和无欲老和尚都有可能,另外还有那个阿呵。”有良思忖着。   “阿呵不会的。”小建摇摇头。   “为什么?”有良疑惑的望着她。   “她不知道我有狗牙。”小建闪烁其辞的解释着。   “小建,你先回家去吧,俺这就出去查探鬼爪和无欲老和尚的下落。”有良冷冰冰的说道。   “不嘛,人家就要和你一起去。”小建语气坚决,上前揪住有良的空袖管,准备耍大小姐的脾气。   “不行!”有良终于火气上来,嘴里大声的吼着,同时不由分说的硬是将其拽出了房门,推出了四合院。   小建气得一跺脚,噙着泪水一路跑回了家,随即将自己锁进了卧室,蒙着被子嚎啕大哭。   有良则独自一人出了憨叔家,在胡同口拦了辆黄色面的。   “去哪儿?”司机打量了他一眼,机械的问道。   “动物园。”有良回答。   腊月里的最后几天,尽管天气十分寒冷,但京城动物园内仍有不少父母带着孩子来看动物,这里永远都是儿童们最喜爱的地方。   有良随着人流走进了猩猩馆,隔着厚厚的钢化玻璃,见到有只身形魁梧的银背大猩猩正在倚墙闭目养神,姿势如同趺坐一般。在牠的身旁还有一只小猩猩,正无聊的坐在一旁东张西望,直至瞥见了玻璃幕墙外面站着的有良。   “吱吱”牠口中轻声的尖叫起来,用力推搡着银背大猩猩。   银背大猩猩睁开了眼睛,目光横扫,落在了有良的身上,眼神儿之中略有讶异,随即站起身来,看上去足足有两米多高。   记得胡不归曾经说过,牠隐身于京城动物园中,猩猩馆内最年长的那只银背大猩猩就是其宿主。这个可能就是牠了,而其身旁的那个疑似“多动症”的小猩猩,或许就是先农坛传授所谓“宇宙功”的那位翁大师。   有良冲着银背大猩猩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银背大猩猩硕大的脑袋点了下,随即手指向外一勾,然后扭动着肥大的臀部走入了通往室外的小门。   有良随即来到户外的运动场,隔着围栏望过去,那只银背大猩猩正漫不经心的从地廊内走出,绕过了假山石和干涸的水池,向着铁栅栏边靠拢过来。   此刻,有良见左右无人,于是赶紧开口说道:“请问,是胡不归先生么?”   “有良,找老夫有事儿么?”银背大猩猩的嗓音低沉浑厚,胸腔发出共鸣,仿佛具有穿透力似的。   “正是,”有良压低声音说,“近来俺身边发生了不少怪事儿,心中感到十分困惑,所以今日特来向胡先生请教。”   胡不归警惕的望了下四周,见远处有孩童们正在朝着这边跑来,于是匆匆问道:“老弟因何事而困扰?”   “先生,‘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虚空内隐藏虚空,结界里套有结界,永无止境,是这样的么?”有良询问说。   胡不归闻言愣了下,点点头:“老子曰‘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不知老弟可否悟得?”   有良摇摇头:“俺不明白,请先生开示。”   “最大的声音,有,但你听不到;最大的形象,存在,但你看不见。”胡不归答道。   “先生的意思是说,有,但却找不到,是么?”有良仿佛听懂了。   胡不归点头微笑着。   “五千年前的风后骷髅头‘鬼壶’可以找得到么?”有良再问。   “鬼壶!”胡不归吃了一惊,口中说道,“据说此物早已经失传了。”   “不,它就在京城。”有良悄声道。   胡不归愕然的望着他。   “鬼壶原本在手,可惜被京城内的一只白光大魇抢去了,俺来请教先生,如何才能夺得回来。”有良抓紧时间切入正题。   “快来看哦,大猩猩出来啦”孩童们的声音已然近在咫尺了。   “今晚老夫去找你详谈,多准备些上次的那种饮料。”胡不归匆匆说着,然后转身返回了猩猩馆内。   “唉呀,大猩猩走了”孩子们手扒着铁栅栏,失望的叫着。   银背大猩猩步履蹒跚的走回到了猩猩馆内,照旧倚墙而坐,显出老态龙钟的模样,但其偶尔不经意的一瞥之中,刻意掩饰下的目光却煞是睿智。   “老祖宗,那个可恶的残疾人来干嘛?”翁大师小声的问道。   胡不归目光盯着牠,口中缓缓说道:“小翁,我们要走了。”   小猩猩闻言兴奋的“吱吱”直叫:“唉呀,老祖宗,早就盼望着您的这句话啦,每天都是半个南瓜、两个鸡蛋、几根胡萝卜、一把香蕉和两个营养窝头,早就吃腻了。现在本大师就想去王府井的东来顺开涮”牠一面说着,口水直流。   “呸,你就知道吃,”胡不归狠狠的瞪了牠一眼,“这只银背老猩猩寿数已至,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所以我们索性回到俗世好了”   “我们不修行了么?”小猩猩高兴不已。   “现在有比修行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胡不归沉吟着说道。   傍晚闭馆以后,一男一女两名饲养员推着食物车走进了猩猩馆。   “呕”小猩猩见到又是南瓜和营养窝头,差点吐了。   “小翁,我们暂时附体上去,然后去找合适的宿主。”胡不归悄声吩咐着。   当两名饲养员隔着铁栅栏摆放食物时,忽见银背大猩猩和小猩猩突然倒地,正诧异之间,顿感各自身驱一震,然后眨了眨眼睛,相视一笑,转身走出了猩猩馆。   翁大师附体的是那位女饲养员,牠伸手拿捏着宿主丰满的乳房,痴痴地傻笑着。   “你干什么?别做这种龌龊的事儿。”胡不归厉声喝止道。   翁大师尴尬的的松了手,两人趁着夜幕溜出了动物园,然后乘出租车直奔八宝山殡仪馆而去。   胡不归摸了摸宿主的衣袋,钱包里有两百多元钱,应该足够用了。   夜幕中的八宝山殡仪馆,焚尸炉冒着淡淡的烟霭升上了天空,无数皮囊在这儿化为灰烬,终了辛劳的一生。   胡不归带着翁大师到处转悠着,寻找合适的宿主。   “老祖宗,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咱就别换了。”翁大师一面说着,在自己丰腴多肉的屁股上狠狠的拧了一把。   “胡说,这两个饲养员都有家庭和孩子,修行者怎么可以随便打乱和破坏他们的人生呢?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合适的尸体,这样才能顺应天道。”胡不归严加训斥道。   就在这时,火化间外传来了啼哭声,两人紧忙凑了上去。   原来是两个小男孩儿在玉渊潭公园的湖面上玩耍,结果掉进了冰窟窿里,双双溺毙。大的约莫十一二岁,小的则只有六七岁,双方家长悲痛欲绝,令人闻之落泪。   两具小尸体被直接推进了火化间,排队等候着进炉,而家属们则在外面的侯灰厅内等候。   胡不归使了个眼色,两人随即溜进了火化间,里面一长溜儿焚尸炉正熊熊燃烧着,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儿。   “你们是谁?家属请都到外面等候。”有工作人员走过来拦住他俩。   胡不归微微一笑,迎面喷出了一口狐臊之气,那人随即便神智不清,被翁大师扶到了椅子上。   “记住,这次是夺舍。”胡不归低声叮嘱道。   不多时,但见两个小男孩儿掀开身上的白布单一跃而起,然后手拉着手的从后窗蹦了出去,默默的消失在了黑暗里。   两个饲养员浑身一震,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面面相觑,这是什么地方。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02章 夜谈   夜深了,有良默默的坐在东厢房屋内,桌子上摆放着几瓶五粮液和一包福云楼的酱猪头肉,他准备与胡不归彻夜饮酒详谈。在行走江湖的这些年里,自己遇到的高人隐士不少,但却无人能及这只千年火狐的修为。   四合院内,憨叔夫妻俩都已经睡下了,夜空里撒下一抹清冷的月光,淡淡如斯。   两道黑影倏的飞跃过墙头,轻轻的落在了院子里,四下里望了望,然后扣响了东厢房的门。   有良拉开门扇,月光下,外面站立着两个身穿新衣的小男孩儿。   “老夫胡不归。”高个男孩儿开口说道,嗓音低沉而浑厚。   “我是翁大师。”那个只有六七岁的小男孩儿自我介绍着,面色显得有些尴尬。   有良先是一愣,随即微笑道:“胡先生,俺恭候多时了,请进。”遂引两人入内,并掩上了房门。   “哈,自从上次初饮此酒,老夫便日夜思念不已,果真是好喝极了”胡不归望着桌上的五粮液,直咂嘴巴。   有良开启酒瓶,斟满了三杯,屋子里骤然弥散开来一股淡淡的清香。   胡不归上前端起了一杯,也不谦让,随即“咕嘟”一下子都倾倒进了嘴里。   翁大师也不遑让,紧随其后喝了一大口,啧啧赞道:“好酒,好酒。”顺手捡起一块猪鼻子丢进了嘴里。   有良睁开阴眼望向了胡不归,在其双瞳内看到了一个髯须大汉,与去年初次见面时所见到的相同。   “胡先生,俺的阴眼可识得附体之物,但夺舍却看不出来,却不知为何能在您的双眸中见到影像呢?”有良开口询问道。   “‘附体’是合二为一,阴眼可以洞悉,而‘夺舍’则是元神吞噬,自然就看不见了。老夫与小翁今晚夺了两名溺水身亡的孩童中阴之身,你之所以能瞧见,乃是老夫故意所示,”胡不归微笑着说,“你再看一次”   有良定睛凝视,果然,在其瞳孔深处,那名髯须大汉已经全然不见了。   “原来如此,受教了。”有良心中释然,怪不得从尸虫夺舍的客家嬷嬷以及老太监等人的身上无所发现呢。   “小兄弟,说说‘鬼壶’吧。”胡不归边说边抓起了酒瓶,自斟自饮起来。   有良瞥了眼翁大师,既然胡不归都不避讳,自己也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了。   “鬼壶这几年一直都在蓝月亮谷中”有良大致讲述了邢书记盗壶以及如何落入大魇手中的经过,“此人原本是七色魇,自从得到鬼壶后,修为大大的提升,如今已进阶为‘白光大魇’了。”   胡不归听罢沉吟良久:“民间传说中的‘九魔一魇’,也只是‘七色魇’而已,若是此人修成了‘白光魇’,那可是数千年来所不曾有过的旷世魔头了。”   “老祖宗,‘白光大魇’很厉害么?”翁大师在一旁吃着猪头肉,插话道。   “当然,魔分七等,赤橙黄绿青蓝紫,最高阶的紫魔之上便是‘七色魇’,如同众星捧月。而‘白光大魇’则是天上的太阳,高高凌驾于众魇之上,恐怕这尘世间已然再无敌手了。”胡不归忧心忡忡的长叹一声。   有良闻言深锁眉头,沉默不语,自己曾经见识过白光大魇的厉害,那夜在盐田渔村,他简直就是秒杀七色魇——岭南猿公。如此说来,即便是引其到了塔巴林寺,集众人之力恐怕也是奈何不了。   “若是鬼壶在手,兴许可以从中寻找到战胜白光大魇的方法。”胡不归幽幽说道。   有良的目光直视着他。   “风后乃是中原祝由术的开山鼻祖,其临死前将毕生功力以‘缩头术’凝聚在了颅骨之中,古祝由术博大精深,神鬼莫测,可惜在民间早已失传。小兄弟,你所说的‘蓝月亮谷’虚空,难道隐居在里面的那些高人也无法破解‘鬼壶’的秘密么?”胡不归疑惑的目光。   “这个”有良寻思着,寒生是一名医生,沈才华虽然身怀“祝由十八式”,但其不过是个小屁孩儿而已,啥也不懂。吴楚山人也好,贾道长也罢,算下来谷内并无修为极高之人,于是便坦诚答道,“是的,无人能够破解。”   “唉,真的是可惜之极”胡不归叹息了一声,问,“可知那只白光大魇平时将鬼壶收于何处?”   “此人十分的谨慎,鬼壶从不离身。”有良回答。   胡不归沉吟了片刻,说道:“大魇的巢穴在哪儿?手下共有多少人?”   “大魇在恭王府的地下有座宫殿,俺曾经潜入进去救过人,巢穴既然已经暴露,估计他也不可能再回去了。此人从不露出真容,大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在京城内的势力很大,政府部门内有些高官也都是其手下。”有良大致解释说。   “如何才能找到此人呢?”胡不归接着问道。   有良摇了摇头:“大魇曾经给俺打过电话,但显示不出来他的号码。”   “嗯,只能他找你,而你却找不到他。”胡不归点点头。   “京城里还有一个极具势力之人,功力可能与大魇不相上下”有良接着说。   “这又是何人?”胡不归诧异道。   “蛊人。”   “蛊人?”胡不归疑惑的望着他。   “这位‘蛊人’可来历不凡,他是唐太宗李世民的第六子,名叫李愔,在川北阆中蟠龙山的地下古墓之中蛰伏了一千多年,然后才破棺而出。此人若是能同我们联手的话,对付白光大魇就增加了不少的胜算。”有良思索道。   “那你知道此人的行踪么?”胡不归闻言很感兴趣。   “俺媳妇曾经深夜在紫禁城内乾清宫见过他,‘蛊人’坐在清朝皇帝的龙椅上,不过殿内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相貌。”有良说。   “又是一个不露脸的?”胡不归似若有所思,嘴里自言自语着。   “老祖宗,您嘴里叨咕啥呢?”翁大师把最后一块猪头肉扔入口中,擦了擦油渍渍的手,也加入到谈话中来了。   “老夫感觉此事有些蹊跷,”胡不归沉思道,“俗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两位绝世高手同在京城屋檐下,竟然没有发生任何的冲突,岂不很令人玩味儿么?而且同样的行踪诡秘,均不以真面目示人,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老祖宗,这有何难,他俩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嘛。”翁大师嘻嘻说着。   有良闻言猛地打了个激灵儿   与此同时,长安街紫禁城内,夜幕深沉,月色如水,寒气袭人。   乾清宫大殿里,蛊人正襟危坐在龙椅上,台陛之下,阿呵垂手而立。   “如此说来,你虽然进去了蓝月亮谷,但却被禁制在了画轴之中,始终未曾一睹虚空的真容?”蛊人柔声说道。   “是的,主公,”阿呵恭恭敬敬的回话,“有良把那七具尸首和我都扔在了《敦煌夜魇图》中,直至到了安达曼海降头岛才放出来。”   “嗯,有良的魇使令磁场消失在了梅里雪山下,你的也同样如此,蓝月亮谷的通道想来应该就在那附近。”蛊人沉吟道。   “雪域高原的范围很大,梅里雪山太子十三峰绵延三百余里,寻找起来很难。”阿呵说。   “目前我国的风云一号气象卫星和东方红二号通讯卫星还无法识别地面上的物体,烽火系列照相侦察军用卫星虽然陆陆续续也发射了几十颗,但寿命都没能超过十五天。小平同志说过‘科技就是生产力’,此话真是太正确了。”蛊人叹息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阿呵小心翼翼的问。   “本尊已经通过有关部门商洽购买美国1988年12月阿特兰蒂斯号航天飞机释放的‘长曲棍球’间谍卫星照片,分辨率可以达到1米级。只要时间找准了,他们从哪儿进入的蓝月亮谷,也就一清二楚了。”蛊人嘿嘿笑了。   “主公英明。”阿呵赶紧奉承道。   “好了,说说降头岛吧,是在缅甸南面的安达曼海么?”蛊人吩咐着。   “是,主公。降头岛是由一帮泰国黑衣僧占据的小岛,头目是一个老和尚,名叫‘枋长老’,据说已有好几百岁了”阿呵开始了陈述。   “枋长老?”蛊人吃了一惊。   “主公,您知道此人?”阿呵疑问道。   “嗯,据史书记载,清乾隆年间,郑信统一了暹罗,并建立了吞武里王朝。那时候,在封建的割据势力当中,就有个号称“暹罗有史以来最邪恶的降头师’的领主,其人就叫做‘枋长老’,后来不知所踪。”蛊人缓缓道来。   “主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富五车,无所不通,当今世上无人能及”阿呵抓紧时机歌功颂德。   “呵呵”蛊人笑道,“这个枋长老其实也是咱中国人的后裔,先祖就是当年《水浒传》中的混江龙李俊。”   “怪不得呢,枋长老和他座下的头陀都会讲汉话。”阿呵闻言恍然大悟。   “嗯,接着往下说。”蛊人意犹未尽,催促道。   “枋长老带领十二头陀跟随着蓝月亮谷中的人前往滇西塔巴林寺,准备一同进入虚空”阿呵继续讲述着。   “好,只要把这一段时间范围内的梅里雪山卫星图片弄到手,就能找到蓝月亮谷的通道了。”蛊人哈哈笑道。   “主公,有良与黄小建已经返回了京城。”阿呵禀告。   “黄小建?就是‘首长’的那个外孙女吧。”蛊人哼了声。   “正是。”阿呵答道。   “本尊已经察觉到了魇使令的磁场,停留于什刹海一带,应该就在那个名叫‘憨叔’的人家里,你千万暗中盯紧了,明白么?”   “是,主公,您是准备要对其下手了么?”阿呵问道。   “春节过后马上就要召开两会了,代表们要表决修建三峡大坝的议案,大事当前,其余的都暂且往后放一放。”蛊人思忖道。   “主公英明。”阿呵高声颂赞。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03章 秋波古琴   入暮时分,古树云平一行终于来到了凤凰古城。   沱江缓缓绕城而过,清澈见底,夕阳斜照,古渡栈桥,岸边吊脚楼倒映水中,散发着幽幽一缕沧桑   “古镜无光,当台自照。   森罗绝影,觌面难逃。   行不言之令,坐致太平。   赞无为之化,六国晏清。   天高地厚,水绿山青。   山青青,水冷冷。   湘西古渡夕阳明,岳足当檐开画屏”古树云平凝视着落霞烟霭中的古城,口中吟起了宋代高僧释普度的《偈颂》。   “相公,一路行来,以此地为最美,可儿从未见过这般景致,恍若时光倒流,又回到了三百年前的乾隆年间。”可儿驻足欣赏,赞叹不已。   “唉”秋波老妪口中幽幽长叹一声:“前时小饮春庭院,悔放笙歌散。归来中夜酒醺醺,惹起旧愁无限。虽看坠楼换马,争奈不是鸳鸯伴。朦胧暗想如花面。欲梦还惊断。和衣拥被不成眠,一枕万回千转”这是一首柳永的词。   “邢姑娘,此地仿佛触动了姑娘的心弦,不知可否相告?”古树云平体贴的柔声问道。   秋波老妪幽幽叹息:“当年平西王衡阳称帝,国号大周,建元昭武,同年秋便病逝。自古英雄多落寞,世人堪知心中苦啊”   古树云平听罢无言,遂引领众人走过苔痕茵绿的古虹桥,进入破旧的北城门。举目望去,铺着红石板的街巷,一栋栋错落有致的青瓦木楼,白色泛黄的墙壁年代久远,斑驳陆离,默默的诉说着往日的繁华。   巷子两侧是一些小商铺,有苗家妇女在兜售着一些手工刺绣,远处偶尔传来卖姜糖的吆喝声,此情此景,古朴而自然。   古树云平的家就在沱江边,是一栋古朴的吊脚楼,飞檐翘脊,窗下便是缓缓流动着的江水。   “古树先生,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可儿问道。   古树云平淡淡一笑:“他们都在乡下老家,古城内的这栋房子是祖传下来的,一直舍不得卖掉。”   他说着掏出钥匙开了门锁,领着大家入内,客厅内红木桌椅,墙上挂有几幅字画,虽非出自名家之手,倒也古色古香。   “古树先生,不知可否一观古琴?”秋波老妪爱琴如痴,尚未落座便开口问道。   “邢姑娘稍后,在下这就去取来。”古树云平微微一笑,走进了内室,须臾,捧出一长方形的紫檀木匣。   秋波老妪眼睛不由得一亮,伸手开启琴匣,将古琴捧出撂在茶几上。她爱怜的轻抚琴体,但见龙池上刻有隶书‘秋波’二字,并于凤沼上镌‘戛玉鸣金’篆文印和嘉庆年间重修时的题记,琴的通体断纹为斑斓状‘蛇腹文’,一看便知年代久远。   “好琴”秋波老妪眼眶湿润,目光哀婉,手指轻撩琴弦,“叮”的一声,其因清越至极。   “邢姑娘,不如我们先去吃晚饭,回来再操琴可好?”古树云平柔声说道。   秋波老妪轻轻将琴收入匣中,恋恋不舍得抱在了怀里。   “那就带着琴去吃饭吧。”古树云平善解人意的微笑着。   在古城一家有名的餐馆内,四个人临街靠窗而坐,古树云平叫了本地最具特色的血耙鸭、隔年熏腊肉、凤凰酸鱼以及苗家酸菜煮水豆腐。   秋波老妪身裹一袭黑裙,怀抱木匣,容貌奇绝,引来不少游客在窗外驻足观看,不时的品头论足,议论纷纷。   菜端上来了,热气腾腾,可儿急不可待的伸筷尝了下。血耙鸭入口香浓糯柔,老腊肉黄灿灿、亮晶晶,肥而不腻,颊齿留香。   “苗家不吃酸,走路打踉跄。”古树云平微笑着介绍说道。   门外走进来一帮人,西装革履,皮鞋锃亮,为首的中年人目光凝视着秋波老妪,身后跟随着几名黑衣保镖。   “咦,这不是邢姑娘么?”这时有人上前惊喜的叫道。   秋波老妪望过去,原来是那位香港邵氏兄弟电影公司的导演Jack,而身旁的白胖中年男子正是在文华酒店见过的那位“内地表叔”,他曾经想出高价买司马大佬的1945年法国勃艮第的罗曼尼康帝梦幻红酒。   秋波老妪未吭声,她根本就瞧不起这些官宦人家的纨绔子弟。   “邢姑娘,幸会啊,”Jack导演主动上前搭讪,竟然拽了把椅子坐下了,笑眯眯的说道,“我们邵氏电影准备重拍‘江山美人’,正在内地寻找拍摄场地,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邢姑娘,真的是有缘啊。”   “我们正在吃饭”古树云平淡淡的回了句。   Jack导演恍若不闻般,目光盯着秋波老妪:“眼下正在为物色女主角发愁呢,我还是先介绍一下剧情梗概好了。大明正德皇帝久居深宫,听闻江南女子美貌,于是便微服出游私访来到了梅陇镇。龙凤店店主之妹李凤娘貌若天仙,与正德皇上一见钟情,两人遂成就了好事。翌日,太傅梁储带侍卫来接迎皇上回宫,李凤娘这才知枕边人原来是大明皇帝,临行送一方手帕留作纪念,正德皇上则许诺册封她为皇后,但回去后便瞬即忘情。一别三年,李凤娘未婚产子,遭人讪笑,忧郁成疾。酒保大牛心伤,愤而上京陈情,正德皇帝念及往事,命人迎李凤娘入宫,岂知途中李凤娘不堪劳顿,未抵宫闱玉人先逝”   秋波老妪闻言触动了内心深处的伤痛,感同身受,竟兀自落下泪来。   Jack导演大喜过望,这位邢姑娘果然是天生的演员,表情自然,朴实无华,落泪根本无需眼药水。   “对不起,我们在吃饭。”古树云平下了逐客令。   “饰演正德皇帝的就是这位先生。”Jack导演差点说出其名字,被身后保镖的咳嗽声阻止了。   白胖中年人嘿嘿一笑:“这部片子就是我投资的,小邢啊,来当女主角如何呀?放心,捧红你是分分钟的事儿。”   “相公,此人色迷迷的,看似不像好人。”可儿悄声说道。   邢书记把筷子往桌上一撂,拍案而起:“岂有此理!在封建社会和旧中国,存在着恶势力逼良为娼的不法行为。如今已经是社会主义社会了,你们竟然违背妇女的意愿,强迫人家去演什么封建帝王的情妇,这与封建社会的邪恶势力有什么两样?”   “你是谁?”中年人诧异的瞅着他,感觉十分的可笑。   “我是邢书记。”邢书记挺直了腰杆,言辞掷地有声。   “书记?哪儿的书记?”那人不屑的乜着眼睛。   “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邢书记自豪的答道。   白胖中年人闻言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那些保镖们也都忍俊不已,私底下小声的嘀咕着:“这人八成精神有毛病。”   Jack导演也笑了,好意提醒说:“这位邢书记,你大概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岂知邢书记根本不买账,仍旧是正气凛然的痛斥道:“本书记不管他是谁,只要是如此恶劣的对待我们阶级姐妹之行为,就决不能坐视不理,这也是一名共产党员应有的觉悟。”   “相公说的太好了,可儿深感敬佩,依照大清律例,凡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调戏妇女者,民众可以扭送官府,轻者鞭笞,重者坐牢。”可儿出言力挺邢书记,而且还不惜上纲上线。   “又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黑衣保镖们面面相觑。   Jack导演目光瞅向了中年人,欲言又止。   “你还是按照香港的俚语,称我叫做‘表叔’好了。”中年男子无所谓的耸耸肩。   “是是,”Jack导演赶紧出面打圆场,“表叔,您先落座,何必与这些人一般见识呢。”   “哼,不识抬举。”中年人鼻子不屑的哼了声,坐在了厅中最大的圆桌旁,同时低头对一名保镖耳语了几句。那人随即掏出手提电话,拨通了凤凰县公安局,简明扼要的说了几句。   “相公,那人为何自称‘表叔’呢?”可儿不解道。   “可儿,这完全是香港的殖民地思维,把内地赴港的干部鄙视的叫做‘表叔’,这个词来源于京剧‘红灯记’。剧中的李铁梅唱到,‘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意思是指做地下工作的共产党员。香港人暗喻那些内地干部都是做地下工作的,完全是恶意讽刺,根本不利于两地人民的交往。”   “地下工作,”可儿疑惑的问道,“是需要打洞到底地下去么?”   邢书记闻言呵呵笑了,柔声说:“可儿,这个比较深奥,你不会明白的。”   “赶紧吃饭吧,菜都凉了。”古树云平见事态已经平息,于是敦促道。   正吃着的时候,街巷中传来了警笛声,紧接着一辆警车停在了饭店门口,跳下来几名警员匆匆走入大厅,为首的正是县局的沈副局长。   他目光环视了一周,然后来到厅中的大圆桌前,悄声问中年人道:“你是京城来的”   “我就是。”自称“表叔”的中年男子点点头,并未起身,态度傲慢。   “我们昨天接到省厅的通知,说您近日将抵达凤凰,要我们切实做好安全保卫与接待工作。呵呵,原来你们已经到了,有失远迎啊还未吃晚饭吧?就由县局做东,为您接风好了。”沈副局长热情的说道。   “嗯,”表叔的下巴一扬,面无表情的吩咐他,“那边桌上的几个人来历不明,我在香港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们,去查一查。尤其是那个穿黑裙的女人,登记下她的身份证以及现在的工作单位与住址。”   胖胖的沈副局长转身来到近前,冷峻的瞅着这几个人,目光瞅见了古树云平,口中讶然道:“古树先生,怎么是你呀”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04章 新来的县委书记   “哦,沈局,有事儿么?”古树云平微笑着说道。   “这几位是”沈副局长的目光依次望过去,停留在了秋波老妪的脸上,心中为之一颤,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标致的女人。   “都是我的朋友,来凤凰旅游的。”古树云平温和的答道。   沈副局长痴痴地盯着秋波老妪。   “沈局长”古树云平示意了下。   “哦,”沈副局长蓦地回过神儿来,尴尬的笑了笑:“这不嘛,春节年关将近,上面要求部署好古城内的安全保卫工作,所以要查验游客的身份证件。”   “咱不是街坊么,就免了吧。”古树云平笑道。   “你的当然就不用了,可这几位”沈副局长看似有些为难。   “这三位朋友都住在我那儿,出来吃个晚饭而已,行李都撂在家里了。”古树云平搪塞道。   “在家里?”沈副局长点点头,“哦,反正离这儿也不远,我就派警员陪着回去取一下吧。”   秋波老妪眉头皱起,可儿也着急的望着邢书记。   “你是县局的沈副局长么?我是县委邢书记。”关键时刻,邢书记开口了。   “邢书记?”沈副局长闻言愣了一下,疑惑的望着他,嘴里恭敬的问道,“您就是节前要调来的新任凤凰县委书记?”   “作为一名党的领导干部,工作调动是常有的事儿。”邢书记危襟正坐,语气稳重,看上去确实很像一位县委书记。   “对不起,打扰了,欢迎邢书记前来我局指导工作。”沈副局长紧忙连连道歉,然后躬着身子退回到了大圆桌旁。   “怎么回事儿?”表叔阴沉着脸,似有不悦。   “那位邢书记是我县的新任县委书记”沈副局长为难的说道。   “胡扯,刚才他还说是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呢,怎么这么快就变成凤凰县委书记了?”表叔忿忿然,遂吩咐手下打电话马上了解清楚。   不多时,消息反馈回来了,春节前,省委组织部确实是要调派一位新的县委书记来凤凰,但此人姓刘,不姓邢。   “沈副局长,此人冒充新任县委书记,看来是一伙诈骗犯,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表叔冷笑道。   “是。”沈副局长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赶紧又转身回到了邢书记等人的面前。   “邢书记,请问您是哪个地方的县委书记?”他尽可能的谨慎措辞,为官多年,正因为自己处处不得罪领导,所以位置才坐得稳。   “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邢书记坦然回答道。   “什么?东北的”沈副局长大跌眼镜,心中更是气愤不已,“那你为什么欺骗说是我们凤凰县的新任书记呢?”   “本书记何曾说过?”邢书记诘问道。   沈副局长愣住了,回想起方才两人之间的对话,此人确实没说过,倒是自己先入为主,这才错认为是本县新来的县委书记。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无线对讲机响了。   “我是沈局。”他清了清喉咙,语气威严。   “新任县委刘书记来到了局里,听说沈局亲自出警,于是叫人领着也赶过去了。”县局值班员报告。   “县委刘书记?”沈副局长吃惊道。   “是的,应该就快到您那儿了。”值班员说。   巷子里再次传来警笛声,须臾,有警员带着两名中年领导迈步走了进来。   “沈局,这是新来的县委刘书记。”那警员近前低声说道。   “同志们辛苦了。”刘书记热情的走上前来,与沈副局长和其他警员一一握手。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沈副局长谦逊的说道。   “春节年关临近,我们当警察的多辛苦一些,人民群众就多了一份安全保障。沈局,今天出警是什么情况?”刘书记关心的询问着。   “有人竟然冒充您,被我们逮了个现行。”沈副局长得意的汇报说。   “哦,还有这种事儿,冒牌货在哪儿?”刘书记爽朗的说道。   “就是他们。”沈副局长气愤的把手一指。   刘书记的目光望过去,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邢书记,怎么又是你”   邢书记定睛细瞧,此人四十多岁,油头粉面,笔挺的灰色的中山装,原来是沅陵县的那位刘书记,而身后跟着的小白脸警官也认得,沅陵县公安局的副局长杨卫东。   “邢书记,你那东北产粮大县今年的收成如何呀?”刘书记开心的揶揄道。   一旁的沈副局长惊讶不已,小声问:“刘书记,此人真是县委书记啊”   “没错,不但是东北黄龙府的父母官,而且还是千年古尸大盗和偷猎国家珍贵野生动物的公安部十大通缉要犯呢。”刘书记呵呵笑道。   “啊”沈副局长大吃一惊,随即与手下的警员面面相觑,没想到今晚出警竟然捕获了这么一条大鱼,嘉奖、立功和升职指日可待。   “来人啊,给他戴上手铐。”他兴奋的叫道。   警员们上前不由分说掏出不锈钢手铐锁住了邢书记。   “郭可儿也是同案犯。”刘书记手指着可儿。   警员也将可儿铐了起来。   古树云平大惊失色,心中迅速盘算着该如何来解围。   “刘书记,”这时,邢书记不慌不忙的开口了,目光有意的瞥了眼杨卫东,微笑着说道,“本书记在沅陵还是月下红娘呢,您忘了么?”   刘书记闻言面色大变,厉声喝道:“住口!杨局长,立刻将这两名通缉要犯连夜押往沅陵。”   “是,刘书记。”杨卫东上前,恶狠狠的瞪着邢书记,他明白,如果任由其留在凤凰县胡说八道,自己与刘书记的暧昧关系将传得满城风雨,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样日后的工作也就再也无法开展了。   “刘书记,”沈副局长见状赶紧说道,“这俩通缉要犯是在凤凰县抓捕归案的,您刚刚上任就破获了这么大的案件,全县百姓为此都会提振长治久安的信心。所以,还是羁押在县局吧,我们马上向省厅和部里传送这一特大喜讯。”   杨卫东当即反驳说:“沈副局长,这是在沅陵立的案,根据属地管辖原则,理应解送回沅陵县局。”   “杨局长说的对,不过嘛,在这次成功的抓捕行动中,你们凤凰县局应当算是首功一件。放心,埋没不了的,县委县政府心里有数。”刘书记呵呵一笑,目光注视着沈副局长,口中缓缓说道,“另外,听说凤凰县公安局的局长职位还空缺着,是这样的么?”   “是的,听说组织部门正在考核人选。”沈副局长内心蓦地一阵激动,听刘书记话里的弦外之音莫非是   “嗯,”刘书记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好好干,我看好你。”   “是,坚决服从县委刘书记的指示,”沈副局长浑身热血沸腾,大声的命令道,“来人啊,将这两名通缉犯押上沅陵县局的警车。”   “且慢,”古树云平此刻站起身来,“沈局,这里面一定存在着误会。”   “这人是谁?”刘书记诧异的目光瞥了过去。   “哦,他是我的老街坊,名叫古树云平。”沈副局长回答说。   “此二人既然与公安部的通缉犯混在一起,沈副局长,你就带回局里去查查,看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刘书记吩咐说道。   “是。”沈副局长目光瞟了眼古树云平,然后无奈的摆摆手,吩咐警员将其和那个漂亮女人一同带回局里。   “这个女人不能带走。”这时,圆桌旁的那位“表叔”开口说话了。   “你又是谁?”刘书记目光严厉的盯着这几个人。   “刘书记,”沈副局长赶紧附耳过去,小声的说了几句。   刘书记闻言一愣,随即面色一转,快步走上前热情的伸出了双手:“唉呀,不知不罪,欢迎您来凤凰县指导工作,我是新任县委书记刘”   “方才都听见了,”这位“表叔”冷冰冰的打断了他的话,也没握一下刘书记的手,就随即下了逐客令,“这位邢姑娘留下,你们其他人都可以走了。”   “呵呵,”刘书记尴尬的笑道,“原来您认识她啊,那就肯定没问题了,明天县委县政府设宴,主要领导都来,一同为您接风。”他笑容满面的说着,眼角偷偷瞥了一眼那位姓邢的女人,人嘛虽然长得不丑,但自己却没有一丝的兴趣。   “表叔”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未置可否,冷淡溢于言表。   “相公,官府会拿我们怎么样?”可儿有些忐忑不安,于是悄声的问道。   “可儿放心,不会有事儿的,本书记原本就准备重游沅陵,如此正好可以搭个免费的顺风车。”邢书记呵呵笑着,全然不当做一回事儿。   古树云平望着谈笑风生的邢书记,心中暗自寻思道,在降头岛的石厅中,他随意吐出个唾沫泡泡,就轻而易举的灭掉了九头陀的白色降头虫。那可儿姑娘更是轻功非凡,弹跳力惊人,这对夫妻虽然表面上看有些傻兮兮的,但大智若愚,深藏不露,武功应该是极好的。而且邢书记说想去沅陵一游,想必也是大有深意,自己完全无需担心。   “古树先生,本书记与可儿要去沅陵游玩一番,初次见面,后会有期,咱们就此别过。”邢书记伸出戴着铁铐的手,与其握了握,然后微笑着与可儿昂首挺胸的走出了饭店。   “哼,看你还能得瑟多久。”杨卫东得意的押着两人上了警车,吩咐司机星夜赶往沅陵。   饭店内,古树云平继续做沈副局长的工作:“沈局,咱们可都是多年的老街坊了,我的情况您还不清楚么?那位邢书记以前犯过什么案子,我与邢姑娘真的是一概不知,今日天色已晚,不如这样吧,明日一早我俩自己前去县局报到如何?”   沈副局长心下着实有些犯难,自己曾经收受过古树云平的一幅黄永玉早年的版画,卖了二十多万呢。   “刘书记,这里的事儿我会处理好的,您刚刚一路驱车赶到凤凰,旅途辛苦,还是早点休息吧。”沈副局长拐弯抹角的说着。   “嗯,那好吧。”刘书记向“表叔”告辞后,由警员陪同乘车前往县委招待所去了。   “古树先生,那么就请你明早来局里一趟,做个笔录吧。”沈副局长终于长嘘了口气。   “那我们先走了。”古树云平点点头,示意秋波老妪起身离开。   沈副局长的目光望向了“表叔”,京城的高干子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人家随便一句话,就能摘了自己的乌纱帽。   哪知“表叔”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默默的盯着秋波老妪的背影,喉头不易觉察的轻轻蠕动了一下。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05章 表叔   秋波老妪怀抱着琴匣与古树云平走出饭店,沿着斑驳的古巷返回到沱江边的那栋吊脚楼,身后还跟着不少的本地乡民,古城里的人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姑娘,他们不时的小声议论并赞叹着。   回到家中,古树云平沏上香茗,两个人坐在红木太师椅上品茶聊天。   “邢姑娘,在下不知何时才能有幸聆听嵇康的那首《广陵散》”古树云平试探着问道。   秋波老妪嫣然一笑:“邢某曾立过誓,须得月圆之夜,寻一僻静之所,遇到有缘之人,方可抚琴。”   “巧了,”古树云平赶紧说道,“今日恰逢辛未年腊月十五姑娘瞧下窗外的明月便知,古某但不知是否为姑娘心目中的‘有缘之人’?”   秋波老妪面色绯红,眼波中荡漾起阵阵涟漪,杏眼桃腮,娇羞无比,足以令古树云平心如撞鹿,血往上涌。   但随即秋波老妪却蓦地一声长叹:“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   “为近都门多送别,长条折尽减春风。”古树云平和道,这是一首白居易的七绝《青门柳》,意为柳树的青色是伤心的颜色,古来多少离别之人折柳相送,伤春叹别。   “不知邢姑娘为何如此伤感?”古树云平心中颇感诧异,遂小心翼翼的询问。   “今夜虽花好月圆,但却危机重重,怕是嵇康的《广陵散》真的从此绝矣。”秋波老妪幽幽叹道。   “姑娘此话怎讲?”古树云平心中“咯噔”了一下。   “公子可知方才那位‘表叔’是何人?”秋波老妪问。   “无非就是京城里的官二代,倚仗着权势专横跋扈,历朝历代莫不如此,我们不必理睬他便是。”古树云平不屑的“哼“了声。   秋波老妪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此人是一只鼍,生性凶残无比,一旦瞄上了猎物,便绝不会轻易的撒口。”   “猪婆龙!”古树云平闻言大吃了一惊,“邢姑娘可知他的修为如何?”   “看不出来,但几百年的道行总是有的。”秋波老妪摇摇头。   古树云平默默的望着她,沉思良久,最后断然说道:“在下绝不能让邢姑娘冒任何风险,我们现在就即刻离开凤凰。”   “若是想要避开此人,就唯有去滇西塔巴林寺。”秋波老妪怀抱着古琴匣站起身来。   “好吧,就依姑娘所言。”古树云平点头称是。   “想走?恐怕已经迟了”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冷冰冰的声音。   灯光下,“表叔”面无表情的站立在客厅门口,如同僵尸一般,目光阴郁,透出阵阵寒意。   “你想要怎样?”古树云平斜刺里挡在了秋波老妪的身前,口中厉声喝问道。   “哼,邢姑娘在香港文华饭店的那一首‘圆圆曲’,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想不到三百年前吴三桂的爱妃至今还活在世上”“表叔”嘿嘿冷笑两声。   古树云平闻言一愣,随即扭头望着秋波老妪,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过来,不禁口中长叹了一声:“唉,在下真是眼拙,‘邢姑娘’原本就是邢沅,难怪当年平西王‘冲冠一怒为红颜’呢,陈圆圆倾国倾城之色,尘世间本就是绝无仅有。”   “公子,并非邢沅有意隐瞒,实有不得已之苦衷。”秋波老妪幽幽说道。   “邢姑娘放心,在下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誓保姑娘之周全,”古树云平说罢转过身来,怒目横视着“表叔”,口中恨恨不已,“猪婆龙,你到底为何而来?”   “表叔”对古树云平的质问根本不屑一顾,目光直视着秋波老妪,口中缓缓说道:“陈圆圆乃一歌妓,竟然能识破老夫的真身,看来道行不浅啊。”   秋波老妪默不作声,盘算着今夜如何才能脱困。   “猪婆龙,产于西江。形似龙而短,能横飞。常出沿江岸扑食鹅鸭。或猎得之,则货其肉于陈、柯。此二姓皆友谅之裔,世食婆龙肉,他族不敢食也”古树云平嘴里念诵着蒲松龄《聊斋志异》里面的章节,想要将“表叔”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不要在老夫面前提‘友谅’这两个字!”“表叔”厉声喝斥道。   “怎么,”古树云平故意激怒他,“汉王陈友谅一族喜食猪婆龙,你的祖先被吃得所剩无几了吧,哈哈”   “表叔”果然大怒,恶狠狠的说道:“你这小白脸算个逑?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勾搭陈圆圆,今夜老夫就先挖出你的蛋蛋来尝尝什么味儿。”   古树云平低头匆匆对秋波老妪悄声说了句:“邢姑娘,等下与猪婆龙血战之时,你可趁机跳窗逃走。”   说话之间,“表叔”双手指甲突然暴涨一尺有余,颜色黧黑,锋利如刃,一招“仙猿摘桃”直取古树云平的裤裆   古树云平大吃一惊,这猪婆龙果然是够狠的,出手就奔着自己的男根来了。他一边闪身躲避,一面顺手抄起茶几上的托盘挡了上去。   “噗噗噗”锋利的指甲像切豆腐似的将木托盘割的七零八落,若是躲闪不及的话,真的就被阉了。   古树云平猛然间张开了嘴巴,冲着“表叔”定向发出了0.1~20赫兹频率的次声波,这一波段能够造成人体大脑与内脏器官的共振,足以令其体内所有的大小血管迸裂。   “表叔”蓦地双手捂住耳朵,面现痛苦之色,古树云平一看此法奏效了,随即加大内力,次声波悄无声息的如海潮般一浪浪的涌了过去。   就在这时,但见“表叔”四肢伏地一滚,身上衣服爆裂,已然化身为一条巨型的猪婆龙,浑身通体褐色鳞片,张开细长的短吻扑了上来。此刻的次声波仿佛对其失去了效用,猪婆龙摇晃着巨大的脑袋恍若不觉般,奔着古树云平的裤裆闪电般的一口咬下   古树云平最拿手的功夫就是次声波,现在竟然会不好使了,急得他额头上沁出冷汗,身子左支右绌的闪避着,险象环生。   秋波老妪此刻悄无声息的出手了,但见其身子忽地飘起数尺,随即凌空一掌击下。猪婆龙想不到陈圆圆竟然也会武功,而且还不在这个小白脸之下,一时间躲避不及,便索性倚仗着自己皮糙肉厚,浑身的鳞甲硬抗了这一掌。   “噗”的一下,手掌击在了牠的后颈上,猪婆龙身子虽然一个趔趄,但并无大碍。其后腿乱一阵乱蹬,尖尖的指甲竟然将秋波老妪的黑裙撕烂了,露出了里面贴身的白色亵衣亵裤   秋波老妪面色蓦地一红,赶紧身子后纵到了太师椅的背面,低头望去,亵裤也被撕裂了一条,露出白皙的肌肤,几近私处。   此刻,古树云平也顾不得真身暴露了,随着“嗤喇喇”一阵乱响,衣服瞬间化为碎片,变身成了一只两尺多长的粉面食肉螽斯。但见其纵身跃起,凌空“噗”的喷出一团粉红色辛辣难闻的“血淋巴”毒雾,径直向射猪婆龙的双目紧接着扑到了猪婆龙的后颈上,张开绞肉机般的口器咬下,竟然将其坚硬的鳞甲硬生生的啃下了一大片,“咔嚓咔嚓”的刹那间便嚼碎了。   巨型食肉大螽斯瞪着两只椭圆形的血红色复眼,两根细长的丝状触须在空中微微摇曳着,身上披着生有尖刺的黝黑锃亮的外骨骼,肢体强壮。尖尖的捕捉刺如同铁蒺藜般的揿住了猪婆龙,其通体黝黑,威风凛凛,唯有整个脑袋呈粉红色,故而湘西土人称之为“粉面螽斯”。   那团粉红色的“血淋巴”毒雾喷在了猪婆龙的脸和眼睛上,随即升腾起一股难闻的焦糊烧灼气味儿,好在牠生有第三眼睑,也称“瞬膜”,这才没被剧毒的雾气灼瞎。   猪婆龙的颚吻虽然极为有力,皮厚甲坚,四爪如刃,但四肢却很短小粗胖,尾巴甩来甩去的也只是将红木茶几以及座椅击得支离破碎,却无法对颈后的食肉螽斯造成威胁。   “喀嚓”一下,第二片鳞甲又被拔下,疼得猪婆龙一激灵儿。不好,若是没了鳞甲护体,食肉螽斯锋利的口器则很容易便刺入脊髓,到时候自己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猪婆龙四肢猛然间弹起,以坚硬的短吻用力撞碎窗框与玻璃,整个身子驮着背上的食肉螽斯,一头跃出吊脚楼,扎进了沱江   食肉螽斯进不得水,赶紧拍动着双翅飞升而起,“嗤喇喇”的在江面上盘旋两圈,仍不见猪婆龙的踪影,于是便飞回了吊脚楼。但见其穿窗而入,落地变回了古树云平人形,浑身赤裸裸的一丝不挂,皮肤黧黑,肌肉结实,唯脸面白皙细嫩,双手捂住私处,光着屁股跑进了内室。   须臾,他换了一身黑色西装,扎着猩红领带走了出来,面色尴尬的说道:“邢姑娘,让您见笑了。”   “公子不必介意,其实在香港时便已看出你的真身了,”秋波老妪嫣然一笑,“尘世间人鬼尸妖并无身份高下之分,邢某早已于三百年前死去,现不过一具玉尸而已。”   “邢姑娘果真不介意在下是”古树云平面红耳赤,心情激动不已。   “当然,”秋波老妪不觉莞尔,笑吟吟的说着,“不知公子家中可有合适的衣物,邢某需要更衣”   古树云平紧忙道:“请姑娘入内室自行挑拣,都在衣橱之中。”   望着邢姑娘苗条婀娜的背影,他终于放下了心中多日来的顾虑,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食肉螽斯大战猪婆龙)[jpg][jpg][jpg]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06章 夜奔   不多时,秋波老妪穿着一套乳白色的西装走出内室,里面着淡青色内衣,身材苗条,越发的衬托出她的绝色美貌。   “邢姑娘果真尘世间第一美女”古树云平怔怔的看着她,不禁脱口说道。   “古树公子谬赞了,”秋波老妪嫣然一笑,“那只鼍妖虽然受了伤水遁而去,但其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况且其与官府交好,天明必定带人返回,我们最好连夜离开此地。”   “邢姑娘所言极是,我们简单的收拾一下马上就走。”古树云平应道,随即入内匆匆拾掇出一只小皮箱,两人便匆匆的离开吊脚楼,沿着僻静的小巷走出了北城门。   黑暗中,有一名“表叔”的黑衣保镖远远的尾随在了后面。   “邢姑娘,猪婆龙已经偷听到我们的谈话,很可能会往西面的云贵方向拦截,所以朝东走会比较安全些。”古树云平思索着说道。   “就依公子所言。”秋波老妪怀抱着古琴匣,微微一笑。   “此地北距湘西首府吉首只有40公里,我们先到那儿,然后再向东北方行约80公里左右便可抵达沅陵了。等救出邢书记与可儿之后,再绕道常德和宜昌走水路沿长江入川,这样便可甩开猪婆龙了。”古树云平沉吟道。   “邢某跟随公子便是。”秋波老妪点点头。   在国道上,古树云平伸手拦了辆前往常德的夜行货车,付了一百元钱,两人便坐进了驾驶室,朝着吉首方向而去。   “她是个电影明星吧?”中年司机是个话痨,开夜车巴不得有人说话,他时不时的瞄着秋波老妪,似乎有点激动。   古树云平“嗯”了声,未置可否。   “是哪一位女明星呢?让我猜猜看”那司机闻言兴奋了起来,毕竟女明星深夜搭乘自己的车,日后将会是吹牛的一大资本。   “是林芳兵不是,刘晓庆也不是,”司机一边驾驶着卡车,嘴里叨咕着。突然间一拍脑门,说,“对啦,一定是《封神榜》里面扮妲己的那个叫什么傅,傅艺伟的演员”   古树云平和秋波老妪都未吭声。   “还是不对,”司机自言自语的否定了方才的判断,“那些都没有她漂亮”   “你都拍过什么电影吧?”那司机脑袋一根筋,非要弄明白不可   “电影?”秋波老妪从未看过影片,不知其为何物。   “她是香港影星。”古树云平搪塞着说道。   “哦,我知道了,”那司机蓦地恍然大悟般,“那你一定就是夏梦了,不过年龄又好像有点不太相符”   “‘美人迟暮’,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古树云平不想其再纠缠,索性默认好了。   “果真是天下第一美女夏梦,哈哈,‘金庸大侠’的梦中情人,竟然搭上了我刘二狗的车”司机呵呵的傻笑起来。   古树云平和秋波老妪相视一笑。   凌晨时分,车到沅陵县城,两人下车之时,刘二狗硬是把一百元钱退了回来,然后乐呵呵的开车走了。此生能见到天下第一美女,怎么还好意思要钱呢?   (夏梦)[jpg]   清晨,凤凰县城热闹起来了,乡下的村民背着竹篓,盛满滴着露水的蔬菜水果来到集市上贩卖,古城的居民也拎着菜蓝子出门,大街小巷里人来人往,喧嚣声不断。   县公安局,“表叔”身穿银灰色中山装,戴着一副深色的墨镜,后脖颈处贴了块膏药,在几名保镖的簇拥下走进了大门,径直来到沈副局长的办公室。   他将一张纸片扔在了办公桌上,口中冷冷的说着:“沈局,你的街坊古树和那位邢姑娘昨夜已经畏罪潜逃,这是他所搭乘卡车的车牌号,你马上查一下。”   “竟有这种事儿?”沈副局长面现惊愕之色,一边赶紧命令手下警员去办,一面望着表叔关切的问道,“您的脖子怎么啦?需要去县医院看看么?我有熟悉的医生”   “不必了,”表叔语气很是淡漠,“沈局,你与古树这个人认识多久了?”   “嗯,怕是做了二十多年的街坊邻居了,”沈副局长想了想,回答说,“唉,人家保养的好,看上去就是年轻,哪像咱们这些搞公安工作的,天天熬夜老得快。”   表叔嘴角不屑的笑了下,心中暗道,这只食肉大螽斯何止几百岁了,肉眼凡胎知道什么?   “此人一直就居住在古城么?”他接着询问。   “据说江边的老房子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古树云平则是后来才搬入,以前在哪儿居住就不清楚了。”沈副局长小心翼翼的回着话,尽可能的将自己撇开。   警员很快便查到了那辆夜行货车是凤凰县货运公司的,前去常德水泥厂拉水泥,预计今天夜里可返回,司机名叫刘二狗。   “这里走56号国道至常德也不过三百来公里,估计现在已经差不多到了。”沈副局长思索着说道。   “马上设法与这个刘二狗取得联系,问清楚昨晚搭车的一男一女是在哪儿下车的。”表叔口气很是严厉。   沈副局长立刻打电话给县货运公司的领导,并交代了几句,然后坐等对方回话。   不多时,电话铃声响了,沈副局长迅即抓起了话筒。   “沈局长,刘二狗已经联系上了,现正在水泥厂装货,他说昨晚搭车的两个乘客可是名人,那女的竟然是香港影星夏梦”货运公司的书记显得很是兴奋。   沈副局长撂下电话,不无疑惑的说道:“据刘二狗反映,昨晚的那对男女是半夜在沅陵下的车,女的是香港电影明星夏梦。”   表叔鼻子“哼”了声,站起身来:“沈局,Jack导演继续在凤凰选景,请你多加以关照,我有事儿去一趟沅陵。”   “新来的刘书记今晚还要带领县里三套班子为您设宴接风呢”沈副局长赶紧说道。   “免了。”表叔面无表情的说了句,然后便带着保镖匆匆离去。   沈副局长送至县局大门外,望着黑色奔驰轿车绝尘而去,不由得摇了摇头,小声的嘀咕着:“唉,京城里的官二代真是难伺候”   奔驰车内,表叔拿起了手提电话,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是姬大师么?我是‘表叔’。”他语气恭敬的说道。   “表叔,有事儿么?”对方嗓音洪亮,话语干脆。   “你现在哪里?”表叔问。   “长沙岳麓山会友。”姬大师回答。   “太好了,”表叔松了口气,“你能尽快的赶到沅陵么?”   姬大师沉吟了下,问:“事态严重么?”   “我昨晚差点丢了命。”   “你没亮明身份?”   “对方是一只食肉大螽斯,只有您才能对付得了。”   “我日落前赶到。”姬大师说。   “好,那我们就在沅陵县公安局碰头。”表叔告诉他。   “知道了。”姬大师挂断了电话。   夜色深沉,月光朦胧,沅陵县城静悄悄的,街上已经看不见行人。   “邢书记和可儿一定会暂时羁押在沅陵县局的看守所内,我们现在就去打探一下。”古树云平说道。   “就依公子便是。”秋波老妪爱不释手的怀抱琴匣,古时候的四大名琴早已不复存在,所以这只“秋波”古琴便称得上尘世间的绝品了。   古树云平对沅陵并不陌生,穿街过巷,很快便找到了县公安局。   两人站在昏暗的路灯阴影下,观察着马路斜对面的县局大门,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大楼内依旧是灯火通明,走廊内和窗户上不时的晃动着警员的身影。   “看来缉捕到邢书记与可儿,对于沅陵县局来说,应该是破获了一起非常重大的案件,警察们已经都在加班了。”古树云平沉吟着说道。   “他俩会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呢?”秋波老妪眉头皱起,小声的问道。   “正门口守卫很严,我们只有绕到后院去瞧瞧。”古树云平拽了下她的衣襟。   “小心,那边有个人”秋波老妪发现对面巷子里有黑影闪过,于是悄悄的加以提醒。   古树云平也瞧见了,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闪进了县局旁边的那条巷子里,他和秋波老妪迅速的跟了过去。   前面的那道黑影东张西望,最后在县局后院的围墙下止住了脚步,见左右无人便蹲下身子,四肢伏地用力的一弹,竟然横着飞身越过了高高的围墙,动作十分的怪异。   古树云平和秋波老妪面面相觑,均感蹊跷。   “我跟进去看看,邢姑娘就留在这儿等着好了。”古树云平说罢纵身跃起,张开双臂,以极为优雅的姿势飞过了院墙。   他悄无声息的落地后,迅速的隐身到了阴暗处,然后注意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之间那道黑影蹑手蹑脚的接近一排红砖平房,回头四下里张望了下,然后闪身溜进了走廊里。   古树云平暂且未动,只是在暗中默默的盯着,那排平房的头上挂了个牌子,依稀看得见上面是“沅陵县公安局看守所”几个字。   须臾,那黑影又出来了,似乎有些彷徨不定,挠了挠头皮,然后悻悻的朝这边而来。待到近前时,淡淡的月光下,此人原来是个六七十岁的老者,满脸褶皱,步履蹒跚的溜到了高墙下。   但见其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然后俯身抓地,身子蓦地弹跳而起   此刻,古树云平倏的飞身射出,凌空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脖颈,双双越过围墙,落在了昏暗的小巷子里。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07章 闫老爷子   “你是谁?”古树云平不知此人的功力如何,所以不敢松懈,手指死死的掐在老者的大椎穴上,然后低声喝问道。   秋波老妪从黑暗处近前,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夜行之人。   老者的后颈要穴被制,顿觉浑身绵软无力,口中惊慌失措的答道:“我,我是闫老爷子”   “什么‘闫老爷子’?”古树云平手底下丝毫没有放松。   “刑警队闫队长他爹。”老者说。   “你身为县局干部的家属,为何要夜入县局看守所?”古树云平追问。   “这,这个嘛”闫老爷子嘴里支支吾吾的,语焉不详。   “说!”古树云平手底下又加了些力道。   “我,我说就是了”闫老爷子结结巴巴道,“我偷偷的溜进去,是,是想与老乡会面。”   “你老乡是哪个?”   “是,是从东北黄龙府来的。”   “邢书记”古树云平惊讶道。   “你,怎会知晓?”闫老爷子闻言一愣,遂瞪大了眼睛。   古树云平松开了手,目光与秋波老妪相触,此人即是邢书记的同乡,应该没有什么威胁。   “闫老爷子,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古树云平拱拱手,遂问道,“你见到邢书记了么?”   闫老爷子摇摇头:“看守所监室内空无一人,看来预审还未结束,恐怕下半夜都完不了。”   “你想同邢书记会面大可以白天来,为何非要半夜潜入看守所呢?”古树云平提出了疑问。   “我想今夜就救他们出去。”闫老爷子怅然叹息着。   原来,杨卫东押解着通缉要犯,警笛一路长鸣,连夜返回到了沅陵县局。途中他就已经通知了屠局长,在凤凰古城抓捕到了邢书记夫妇,屠局长于是急招刑警队闫队长来一同进行突审。   闫队长离家时告诉父亲,警方又抓到了那位黄龙府的邢书记与郭可儿,今夜可能就不回来了。   闫老爷子闻言大惊,姑姑和姑父再次被捕,自己如论如何也要去搭救。于是等儿子走后,自己便独自一人悄悄的离家,趁着黑夜潜入了县局看守所。   “我们是邢书记的朋友,也正在设法营救他俩。”古树云平告诉他。   此刻的县局大楼内,屠局长亲自坐镇刑警队审讯室,与杨卫东、闫队长一道突审邢书记与郭可儿。他心里忿忿不平的寻思着,瞧这兔二爷不加掩饰的那副得意劲儿,哼,刘书记已经离任走了,看你还能得瑟到什么时候?   屋子里,邢书记面不改色的坐在椅子上,郭可儿依偎在他的身边,两人仍都戴着手铐。   “相公,可儿的两只手腕又红又肿,还不如戴木枷好受些”可儿眼角闪着泪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屠局长,你身为一名党员干部,竟然如此狠毒的对待一名柔弱的妇女,那可是自己的阶级姐妹啊试问你的良心何在?党性何在?人性何在?”邢书记心疼的望了眼可儿,然后高声怒斥道。   屠局长鼻子不屑的“哼”了声,慢条斯理的说着,“你的口才不错嘛,去年还和刘书记辩论来着,他拿你没有办法,可在我屠局长面前却不好使。你如果不老老实实的交代犯罪事实,手铐就当是手镯,嘿嘿,慢慢的享受吧。”   “谁在背后偷偷说我的坏话?”门开了,刘书记一脸怒气的走进审讯室,身后跟着那位京城里来的“表叔”。   “哎呀,原来是刘书记啊,您怎么突然回来啦?”屠局长站起身来,满脸堆笑,热情的说道。   “刘书记,您一定是舍不得咱们沅陵,”杨卫东两颊泛红,表情暧昧,“和这里的人儿”   闫队长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发笑。   “打开手铐。”刘书记吩咐说,脸上似有不悦。   屠局长示意闫队长上前给两人解开了锁。   “刘书记,我们正在连夜突审嫌犯,等有了结果后,再向您做详细的汇报。”屠局长陪着笑脸说道。   “不必了,”刘书记冷淡的一摆手,“我身旁的这位是京城来的国家安全部领导,你们只需要知道他的代号为‘表叔’就可以了,其他的一概不要多问。邢书记与郭可儿牵涉一起国家重大的安全事件,需要立刻带走。”   “刘书记,这”屠局长面现为难之色。   “无须多问,”刘书记严肃的说道,“这是组织原则。”   “是,一切都按照刘书记的指示办。”杨卫东随即附和着。   “好了,你们几个留下商量善后,要注意严格保密,决不能外传,”刘书记语气较为严厉,然后转过身来对邢书记说,“走吧,难道还要用轿子来抬你们么?”   “本书记向来对党赤胆忠心,行事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可儿,我们走。”邢书记掷地有声的说着,一面温柔的搀扶起可儿,跟随着刘书记与“表叔”走出了审讯室。   屋子里的屠局长与杨卫东、闫队长面面相觑,此事发生得过于突然,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杨卫东心中感到很是委屈,眼眶湿润,刘书记,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人走茶凉,天下男人尽是负心汉。   屠局长缓过神儿来,心中顿时疑窦丛生,感觉到这事儿实在是太蹊跷了,不禁眉头皱起,目光瞥向了闫队长。   闫队长心中也感觉奇怪,这事儿应该是上级公安机关通知县局,怎么会由一位县委书记来直接出面呢?   “我去看看。”他边说着,随即转身匆匆跑出了审讯室。   “杨局长,你和刘书记是在凤凰古城一家饭店里发现的邢书记?”屠局长疑惑道。   “是啊,那位京城国安部的‘表叔’也在场。”杨卫东回忆说。   “那么当时为何不直接扣留邢书记,反而是让你押送回沅陵?”屠局长不解道。   “凤凰县局原本是想扣押在他们那儿的,但刘书记说案底是在我们这里,所以应该归属沅陵管辖。”杨卫东解释说。   “刘书记绕了这么个大圈子,然后才把邢书记与郭可儿交给国安部,其目的又是什么呢?”屠局长百思不得其解。   杨卫东摇了摇头。   “这里面的水很深啊”屠局长自言自语道。   闫队长一直冲出了县局大门口,路灯下,刘书记、国安部“表叔”和邢书记夫妇正坐在一辆环卫工人的三轮车上渐行渐远,那个蹬三轮的正是自己的父亲——闫老爷子   闫队长点燃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老爹想要救黄龙府的乡亲,这也说得过去,但刘书记怎么也会出面来帮他呢?   回到审讯室,屠局长紧忙问道:“怎么样?”   “人已经走了,没看见车子。”闫队长耸了耸肩,随意的说着。   “这事儿该怎么善后?”屠局长叹了口气。   “既然是刘书记出面,我们还能说什么呢?审讯记录等有关材料销毁也就是了,就当啥事儿都没发生过。”闫队长递给了屠局长一根香烟,口中建议道。   “没错,一切按刘书记的指示办。”杨卫东酸溜溜的说。   “上次部里刑侦局的徐风专程来沅陵,释放邢书记那拨江湖人士,这次刘书记又亲自出面,再次带走了他和郭可儿。唉,吃苦受累的总是我们这些第一线的基层民警,上头随便一句话,功劳就全泡汤了。”屠局长心怀怨气儿,嘴里发着牢骚。   “等天亮以后,要打电话问问刘书记,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我们呢?”杨卫东越想越气,蓦地发现自己说走了嘴,紧忙加以更正。   “通知所有加班的警员都回家吧。”屠局长打了个哈欠,吩咐说道。   闫队长匆匆返至家中,发现父亲还没回来,这老爷子简直就是目无国法,肆意妄为,幸亏有刘书记出面,不然可就成为邢书记的同案犯了。   他点上一支烟,和衣躺在床上,这也难怪老爷子,自从部队南下以来,他就一次都未曾回过老家,偶尔见了黄龙府的乡亲自然觉得格外亲切。   天亮后,老爹依旧不见踪影,闫队长匆匆扒拉两口剩饭便赶到了局里,在走廊中迎面碰上了屠局长,见其眼圈发黑,像是一夜未睡。   “闫队长,据赶脚村治保主任反映,半年前,他们村里来了个北大教授和两名研究生,说是搞什么课题研究,就租住在罗柱子家。”屠局长说。   “哦。”闫队长应了声,这也没啥奇怪的,近些年高等院校时常派课题组来湘西深山老林里考察,已经有过好几拨了。   “但是最近发现事情有些古怪”屠局长接着说。   “什么古怪?”闫队长望着他。   “这三个人培养了很多黑色甲虫,还背地里进行秘密的训练。”   “训练?”闫队长疑惑不解。   “是啊,有几个孩童放学回家,看见他们在偏僻的林中训练那些甲虫排兵布阵。”屠局长狐疑的说道。   “排兵布阵?”闫队长更加觉得诧异了。   “那些小孩子就是这么同家长讲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甲虫排列成方队,还有领头的大甲虫,说就和天安门广场的阅兵式似的,”屠局长摇了摇头,“总之,十分的诡异。”   “小孩子讲话总是爱添油加醋,漫无边际,也可能是太夸张了点。”闫队长颇不以为然。   “局长,有个自称‘京城表叔’的人找您。”就在这时,有警员前来报告说。   “表叔?”屠局长一愣,与闫队长面面相觑,然后吩咐道,“请他去会议室。”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08章 姬大师   会议室内,屠局长、杨卫东和闫队长三个人危襟正坐,都在寻思着这位国安部的“表叔”怎么又回来了?   走廊里传来“嘎嘎”的皮鞋脚步声,一位白胖的中年人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目光傲然的扫视着,身后跟着四五名黑衣保镖,个个表情冷漠。   “呵呵,您好,‘表叔’还有什么事儿么?”屠局长站起身来,热情的打着招呼。   “还有”表叔疑惑的盯着他,口中淡淡说道,“什么意思?”   这一问,倒把屠局长弄愣了:“您不是和刘书记已经走了么,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完?”   “我和刘书记”表叔诧异道,“我们何时来过的?”   “昨夜啊,您忘了么?”屠局长不觉讶然。   “胡说八道!”表叔火气上来了,“你是谁?”   杨卫东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表叔,他是县局屠局长,您还认得我吗,昨天曾陪同刘书记前往凤凰县赴任,在古城饭店里见过面的。”   “嗯,沅陵县公安局的杨副局长。”表叔点点头,表情略微缓和,随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表叔,”杨卫东接着说,“昨夜您和刘书记来的突然,也不及准备宵夜,让领导们都饿着肚子,呵呵,请勿见怪”   “等等,”表叔打断了他的话,“你说我和刘书记昨夜曾经来过县局?”   “是啊,还把公安部通缉的要犯邢书记与郭可儿都带走了。”杨卫东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回话,京城的官二代手眼通天,得给其留下个好印象。   表叔的脸色慢慢的阴郁了下来,沉吟道:“如此说来,昨夜有人冒充我和刘书记,劫走了通缉犯。”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面面相觑,心中不由得就是一凉。   屠局长疑惑的望着表叔,此人的话不可全信,万一是他不慎让邢书记与郭可儿逃走了,然后却来向我们要人,岂不“鸡飞蛋打”,落得一身臊?   “‘表叔’,这是您的代号么?请给我们出示一下国家安全部的证件。”既然此事责任重大,自己身为沅陵县局局长,可不能来背这个黑锅。   表叔闻言愣了:“谁说我是国家安全部的?”   “那您是”屠局长诧异道。   “我是邵氏兄弟电影公司《江山美人》的制片人,投资方。”表叔哼了声。   屠局长怔住了,但转念一想,国安部的人以香港富商为掩护,不愿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倒也说的通,不过还是要核实清楚了才放心。   他把目光瞥向了杨卫东:“杨局,麻烦你与刘书记通个电话,问清楚昨晚究竟是否来过沅陵。”   杨卫东应声走回隔壁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凤凰县委办公室的电话,说要与新上任的刘书记通话。   “请问,您是哪位?”对方问。   “沅陵县公安局杨卫东副局长。”他回答说。   “请稍等”   “喂,是小杨啊。”话筒里传来了刘书记亲切温柔的声音。   会议室内,人们静静的坐着,等待刘书记的回话。   须臾,杨卫东匆匆走了进来,表情十分的沮丧:“刘书记昨夜根本就没来过沅陵,他一直都在凤凰县委招待所休息。”   沉默,长久的沉默   “这么说,是有人假冒刘书记和‘表叔’将人劫走,可是长得确实一模一样,连口音都相仿,即便是化妆,也不可能如此的相似。”屠局长仍旧是心存疑惑,尽管现在回想起来,昨夜的“刘书记”来去匆匆,的确有些不合常理。   “那个‘刘书记’肯定是假的。”杨卫东脸上一扫郁闷之色,愉悦的说道。   “你怎么如此肯定?”屠局长阴沉的目光盯着他,不客气的回了句。   “从刘书记对我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两个人完全不一样。”杨卫东沾沾自喜的说着。   “这是江湖上的易容术。”表叔冷冷道。   “易容术?”屠局长呵呵一笑,“那只是武侠小说里杜撰的东西,根本不足以信。”   “坎井之蛙,”表叔鄙视的一撇嘴巴,说道,“没见过的东西不等于没有,昨夜发生的事情就明摆在这儿,这是江湖上顶尖的‘易容术’,此二人必是个中高手。他们是乘坐什么车走的?”   “自行离开的,刘书记叮嘱说不让送。”闫队长耸了耸肩,回答道。   “简直是一帮废物。”表叔气得爆了粗口。   屠局长与闫队长目光相接,最后还是强忍下这口气,但不悦之色已然溢于言表。   “表叔,您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指示?”杨卫东阿谀道。   “哼,等一个人来到沅陵再说。”表叔鼻子“哼”了声。   “哦,不知是什么人呢?”杨卫东小心翼翼的问道。   “姬大师,他约好了日落前要赶到沅陵县局。”表叔回答。   “这个‘姬大师’是”杨卫东望着表叔,心想大概又是京城里来的什么人。   表叔淡淡一笑:“姬大师乃是云南滇西大理鸡足山修行得道之人,江湖上知道他的并不多,此人一来,必能解开昨夜的谜团。”   屠局长再次与闫队长目光相接,这里是堂堂公安机关,怎么能受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士左右呢?   “对不起,沅陵县局会自己着手调查的,‘表叔’您请自便吧。”屠局长的态度十分冷淡,明显的是在下逐客令。   表叔阴森森的目光望着他,口中缓缓说道:“杨副局长,那么就请你来告诉这位屠局长,我的身份来历吧。”   杨卫东急忙点头,凑在屠局长的耳边悄悄讲了几句。   屠局长随即怔住了,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尴尬,但随即换了一副面孔,笑容可掬的呵呵说道:“哦,原来‘表叔’是”   “知道就行,不要再说下去了。”表叔摆了下手,身后保镖们也都傲然的挺直了腰板。   “好好,”屠局长马上吩咐杨卫东,“杨局,你马上打电话到沅陵大酒店订一桌最好的酒席,中午我要为‘表叔’接风洗尘。”   “不必了,”表叔嘿嘿两声,“屠局长,昨夜凌晨左右,有一男一女从凤凰古城搭车到了沅陵。男的名叫古树云平,女的姓邢,你们马上查一下,此二人与邢书记被劫一案肯定有关联。”   “是,”屠局长应道,随即吩咐闫队长放下手中的所有案子,全力以赴的寻找这两个人。   “有照片么?”闫队长望向了表叔。   “没有,”表叔说,“不过那个邢姑娘很好辨认,尘世间恐怕再也没有比她漂亮的女人了。”   整个县局的警员都动员起来了,查找昨天深夜来到沅陵的那对男女,尤其是“尘世间最漂亮的女人”这条线索,激励着男警员们无穷的想象力。   可是到了日暮时分,还是没有那两人的踪迹,就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似的。   闫队长驾驶着一辆破旧的幸福250摩托车,避开其他警员独自一人进行调查。他先回到了家中,老爹依旧没有回来,这老爷子蹬着一辆三轮车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闫队长首先来到市清洁大队,询问昨夜是否丢失过一辆装垃圾的人力三轮车。   “没错,停放在龙泉路清洁点的一辆三轮车清早发现不见了,鸳鸯山居委会狮子岩组李家溶殡仪馆刚刚打电话,说三轮车在他们那儿。”清洁大队办公室的人如是说。   “怎么知道是你们的车呢?”闫队长问。   “三轮车挡板上刷有编号和单位名称呀。”那人解释道。   闫队长随即骑着摩托车赶了过去,殡仪馆位于城北,距市区不过数公里,很快就到了。   “就是这辆清洁车么?”闫队长戴着白线手套,抚摸着三轮车把手,悄悄的擦去了老爹可能遗留下来的指纹。   “是啊,”殡仪馆的保安员回答说,“清早起来才发现的,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清洁大队说是他们昨夜丢失的。”   “你做的很对。”闫队长赞许的点点头。   闫队长点燃一支烟,心里琢磨着,老爹在这儿弃车,他们会去哪儿呢?   “昨天夜里殡仪馆内可有车辆出入?”他继续问着。   保安员想了想:“是有一辆北京130货车,凌晨的时候拉着家属和骨灰离开了殡仪馆,沿228省道往东走的。”   “车牌号登记了么?”闫队长心中一动。   “哪儿有什么车牌号?那破车早都报废了,一发动全都是黑烟。”保安员嗤之以鼻。   “我查看一下火化登记。”闫队长说着跟随那人来到了接待处。   翻阅记录,昨晚只有洞溪乡的一位罗姓村民火化,正是那辆无牌照的北京130卡车载来的。   洞溪乡位于武陵山脉深处,距此地将近100公里,赶脚村就属于该乡的范围内。   闫队长蓦地心中打了个激灵儿,屠局长的小舅子罗洪毛被害一案中,据崔艄公的证词,与罗洪毛一同搭船摆渡过江的那位“东北老客”不就是黄龙府的么?黄龙府也就是现在的吉林省农安县,邢书记就是那儿的,他们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关联。而且,目前邢书记与郭可儿潜逃方向也正是洞溪乡赶脚村罗柱子、搞甲虫的北大教授   这些看似零散的线索慢慢的汇合了,闫队长的头脑中渐渐清晰起来唉,老爹啊,你可知道自己趟进了多深的浑水?   他叹息着一拧油门,幸福250摩托车轰鸣着直奔洞溪乡而去。   黄昏,沅陵县局会议室,屠局长、杨卫东副局长以及“表叔”等人喝着茶水,等待着那位“姬大师”的到来。   “哈哈哈,老夫来迟了”一位身材高大,额头凸起,满面红光的老者笑呵呵的走进会议室。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09章 案情分析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老者,见此人天生异相,身高足足有一米九以上,红堂堂的面孔,额头隆起,斑白的头发,双目炯炯有神。身穿着一件老式的灰布长衫,两手大如蒲扇,嗓音极为洪亮,仿佛发自胸腔共鸣,震得大家耳鼓嗡嗡直响。   “姬大师,您终于来了。”表叔站起来迎接,语气甚是谦恭。   “呵呵,表叔有事儿用得着老夫,岂有不来之理?”姬大师爽朗的笑道。   “屠局长,这位就是姬大师,国务院参事,民主党派,知识渊博,经常为党和政府出谋献策,深受国家#领#导#人的器重。”表叔很自豪的介绍说道。   “欢迎您来到沅陵县局指导工作”屠局长热情的伸出了双手,姬大师单掌随意一握,竟然将他两手包裹住了还有空隙。   但见其掌背橘皮糙骨,青筋凸起,硬橛橛的,力道奇大,捏的屠局长几乎叫出声来。   杨卫东也想上前握手,但迟疑了下还是没敢。   姬大师坐下来后,先仰仰脖喝了口水,然后随意的把手掌一摊:“表叔,说说情况吧。”   “嗯,”表叔暗地里悄悄递了个眼色,然后开始大致将昨夜在凤凰古城以及沅陵县局所发生的事件经过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实在是荒唐可笑,竟然有人冒充我和县委刘书记,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县局手里劫走了公安部的通缉要犯”他隐去了与古树云平在沱江边吊脚楼的交手情节,这些事儿决不能让屠局长等人知道。   姬大师略一思索,睿智的眼珠转了几圈,随即开始了分析:“‘易容术’能够做到以假乱真,况且连声音都惟妙惟肖的,古而有之,不过当今世上还未听说有谁能达到如此高超的水准。因此,这两个假冒者并非普通江湖中人,此为第一点。”   屠局长扭头悄声吩咐杨卫东:“杨局,你赶紧去把闫队长喊来,分析案情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怎么能不来呢?”   “好的。”杨卫东站起身来,匆匆离去。   “这个闫队长是谁?”姬大师的耳朵挺尖。   “沅陵县局的刑警队长,省里有名的警方‘神探’,我认为应该请他来一起听听。”屠局长解释说。   姬大师点点头,端起水杯又扬起脖子啜了一口。   此人喝茶的姿势也很奇特,屠局长心里寻思着。   须臾,杨卫东匆匆走进来说:“闫队长不在局里,已经都一天了,刑警队都联系不上他。”   “无线对讲机呢?”屠局长问。   “可能关机了,BP机传呼也没回电话,”杨卫东哼了声,又加了嘴,“说是独自一个人去调查线索,结果整天都不见个人影,简直太无组织无纪律了。”   姬大师皱起眉头插话道:“此人经常是这样子懒散么?”   “不,”屠局长回答,“从来没有,他一向恪尽职守,到哪儿都会吱一声的。”   “如此说来,他也有可能发现了什么,由于情况过于紧迫而来不及通知局里。老夫以为,这位神探闫队长应该已经离开了沅陵县城。”姬大师缓缓说道。   屠局长闻言感觉在理,随即起身来到刑警队,命令警员全体出动,紧急寻找闫队长的下落。   回到会议室后,他继续与杨卫东接着聆听姬大师分析案情。   “第二点,既然能在县局几位领导同志的眼皮底下蒙混过关,这两个人必定是以前见过刘书记和表叔并且听见过他们的说话声音,而且知道昨晚刘书记和表叔曾经在一起”姬大师继续解说。   “凤凰古城”杨卫东恍然大悟,“嫌犯当时就在那家饭店里!”   “没错,这样杨副局长就可以从一旁佐证其真实性了。”姬大师说道。   “大师简直是天才,”杨卫东连连称是,“所以我一点都未曾怀疑,只是感觉到刘书记对人的态度有点与往日不一样。”   “第三点,这两个人如果当时就在凤凰古城的饭店里,当杨副局长押解通缉犯返回沅陵后,他们则必须要离开凤凰,以便能够在半夜时分赶到这里”姬大师接着往下分析。   “莫非就是搭乘货车的古树云平和姓邢的女子”屠局长脱口而出。   “不会吧?”杨卫东质疑道,“女人应该是看得出来的呀。”   “江湖上最高明的易容术,完全可以女扮男装,不留一丝痕迹。”姬大师解释说。   “怪不得表叔让县局调查这两个人呢,果真嫌疑最大。”屠局长点头道。   “如果老夫推测的不错,的确是古树云平与姓邢的女子假扮刘书记和表叔劫走了要犯,那么他们是如何离开的呢?两人搭乘卡车来到的沅陵,说明其并没有自驾车,时间又是在深夜。因此第四点,他们或是偷窃了一辆汽车,或是搭乘其他车辆,比如出租车、长途客运班车和过路的夜行货车。”姬大师思维缜密,分析得头头是道,透彻明白。   屠局长听罢立刻吩咐杨副局长抽调警员核查县城内所有的营运车辆,以及了解是否有报失汽车的情况。   杨副局长点点头,立刻前去布置。   “姬大师,您如果从事公安工作的话,肯定能成为福尔摩斯那样的神探,”屠局长赞道,随即面色郑重的请教说,“两年前,沅陵县城曾发生过一桩奇案,至今仍没有头绪,因为被害者是我的外甥,所以一直耿耿于怀。”   “哦,什么奇案,说来听听。”姬大师倒是蛮感兴趣。   屠局长于是便把罗洪毛被杀一案的所有细节统统叙述了一遍,然后眼巴巴的瞅着姬大师,希望其能够破解其中的谜团。   姬大师默默的听完了屠局长的讲述,沉思了片刻,遂开口问道:“那位失踪了的殷掌柜经营的是‘死尸客栈’?老夫原以为‘赶尸’这一行当早就绝迹了呢。”   “这是最后的一家‘死尸客栈’了,此案发生后,整个湘西地区‘赶脚’这一古老的行业便彻底的消失了。”屠局长解释说。   “详细的给老夫描述一下殷掌柜的相貌。”姬大师沉吟道。   屠局长想了想:“此人年约六七十岁,肥胖多肉,面如菜色,整天无精打采,像是从未睡醒过的一样”   “他可有什么特别的饮食习惯吗?”姬大师追问。   “听外甥讲,这殷掌柜每月必须要吃一副紫河车,而且还要求必须是头胎足月男婴的才行”屠局长回忆着说。   “啊,原来是一具菜尸!”姬大师蓦地脱口而出。   屠局长闻言吃了一惊,忙问:“‘菜尸’是什么?”   姬大师嘿嘿一笑:“此乃中原十八种尸变之一,殷掌柜死后在处于中阴身的时候,恰逢机缘巧合,受老阴之气侵袭而成为了一具‘菜尸’。‘死尸客栈’属于阴气极重的所在,而菜尸本就是阴祟之体,因此整日里萎靡不振。这头胎男婴的‘紫河车’乃纯阳之物,可以中和其体内阴气,所以‘菜尸’需要经常食用此物。《本草纲目》谓其‘儿孕胎中,脐系于母,胎系母脊,受母之荫,父精母血,相合而成。虽后天之形,实得先天之气,非他金石草木之类所比。’药力甚强,往往阴虚之人服之大有裨益。”   “哦,原来如此。”屠局长不觉心下愕然。   “李时珍释为,‘天地之先,阴阳之祖,乾坤之始,胚胎将兆,九九数足,胎儿则乘而载之,遨游于西天佛国,南海仙山,飘荡于蓬莱仙境,万里天河,故称河车。’其母体娩出时为红色,继而紫色,所以称之为‘紫河车’。”姬大师详加解释。   屠局长愣在那儿,但内心深处仍是半信半疑,多年来的唯物主义世界观都是无神论,因此一下子还难以接受民间“尸变”的观点。   “呵呵,如此一来,殷掌柜的莫名其妙失踪也就能解释通了。”姬大师笑道。   “大师的意思是”屠局长如坠云里雾里,不明其所以然。   “但凡尸变,与普通人全然不同,经火焚后不会留有一丝痕迹。”姬大师说。   “连骨灰都没有么?”屠局长疑惑道。   “没有,干干净净,化为一缕青烟彻底消失了。”姬大师冷笑着。   “如果排除了殷掌柜的嫌疑,那么就剩下与罗洪毛同一渡船的那两个东北老客了”屠局长若有所思的叨咕着。   就在这时,有警员前来报告说,闫队长今天早上曾经去过市清洁大队。   “他去那儿干什么?”屠局长诧异道。   “调查该大队昨夜丢失车辆一事。”警员回答。   “车辆失窃?”屠局长精神为之一振,忙问,“丢失的是什么型号的车辆?”看来邢书记等人果然是偷车潜逃,这位京城里来的姬大师简直料事如神。   警员面带尴尬之色的说道:“是一辆清扫垃圾的人力三轮车。”   “三轮车?”屠局长闻言大跌眼镜,邢书记他们怎么会蹬着三轮车逃跑呢?   姬大师这时插进话来:“这辆人力三轮车丢失的地点可是在这附近?”   “对的,”警员点点头,“龙泉路清洁点,就在咱们县局斜对面的巷子里。”   “嗯,老夫明白了,邢书记一伙人昨夜离开了县局后,就是先蹬着这辆三轮车潜逃的。闫队长这么快就摸到了线索,他的‘神探’称谓倒也不是浪得虚名,呵呵”姬大师微笑着说,“三轮车是走不多远的,闫队长必定会顺藤摸瓜寻找失窃的车子去了。”   “现在那辆三轮车找到了没有?”屠局长追问道。   “找到了,被人丢弃在鸳鸯山居委会狮子岩组李家溶殡仪馆的院内。”警员回答。   “闫队长肯定也曾追踪到过殡仪馆”姬大师满意的端起水杯,一仰脖啜了口茶,喉头动了动,吧嗒吧嗒嘴。   “没错,闫队长确实去过,他查看了殡仪馆的火化记录簿后,便马上开着摩托车走了。”警员点点头。   “知道闫队长去哪儿了么?”屠局长急匆匆的问着。   “这就不清楚了。”警员摇了摇头。   “马上派人赶去殡仪馆。”屠局长命令道。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10章 潜入赶脚村   武陵山脉,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谷壑林深,人烟稀少。   阎队长驾驶着幸福250摩托车沿着崎岖的山道,一路奔赶脚村而去。   方才在洞溪乡小镇上,他很容易的便找到了那辆破旧的北京130无牌照卡车。距车主反映,昨夜确实有几个外乡人在县城殡仪馆搭车到了洞溪乡,并打听前去赶脚村的道路,说是去探亲访友的。   罗柱子,没错,阎队长心里寻思着,罗洪毛一案中的神秘东北老客、释了去、邢书记,这样线索就都串起来了,甚至包括屠局长所说训练甲虫的北大教授恐怕也与此有关连。按理说,这时候应该与县局取得联系请求增援,但由于老爹牵涉了进去,因此就只能独自一人先去赶脚村,探明情况后再做打算了。   穿过一片茂密的毛竹林,有条小路蜿蜒通向偏僻的赶脚村,自己以前曾经来过的,因而还依稀记得。   午时时分,翻过了一道山垭口,前面谷中茂林修竹,隐约可见土墙灰瓦,炊烟袅袅,鸡鸣狗吠,这就是赶脚村了,湘西最后从事古老“赶尸”行业的村庄。小村子不大,只有十余户人家,罗柱子家的土屋位于村北头,四周生有很多杂树与湘妃竹,较为隐秘,上次就是在他家里擒获的那个疑犯释了去。   阎队长把摩托车熄了火,隐藏在树丛中,然后猫腰钻进了竹林,悄悄朝着村北头的罗柱子家摸去。   他掏出手枪,蹑手蹑脚的前行,尽可能的不踩响地上的干枝枯叶,这些江湖中人都会武功,听觉应当极为灵敏。   阎队长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着树林中的动静,穿过前面的竹林应该就到了。突然,他止住了脚步。就在身前四五米的地方,厚厚的枯叶上,有十余只硕大的黑色甲虫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他仔细的打量着这些甲虫,个头约有小手指般大小,头部呈扇面铲状,生有复眼,并有向上逐渐尖细的角突,全身披着黑甲。   这不是屎壳郎么?阎队长微微一笑,这东西是益虫,能够清理和吃掉各种动物的粪便,有着“自然界清道夫”之美誉,于是便不去打扰它们,高抬脚尽量不去踩踏。   “嘎嘎嘎”屎壳郎突然伸出强壮的后肢,并用力的相互敲打起背板,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声。   阎队长正诧异间,忽听“簌簌簌”如雨打落叶般的声音由远及近,定睛细瞧,不禁嚇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四下里,不知从哪儿冒出了成千上万只屎壳郎,竟然将自己团团的包围了起来。而且看上去训练有素,整齐有序,领头的是则是一只拳头大小的巨型屎壳郎。   这肯定就是那位北大教授培养的甲虫了,这只首领体型之大,简直闻所未闻,看上去凶巴巴的极为瘆人。   此刻,阎队长已然不敢迈腿,生怕它们群起攻之。而“铁甲大军”们则静静的围在四周,无数复眼恶狠狠的盯着他,鸦雀无声显得异常的诡异与恐怖。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阎队长慢慢的镇定下来,悄悄将子弹推上膛,枪口瞄准了那只拳头大的屎壳郎首领。但他始终犹豫着是否要这么做,若是枪声一响,邢书记等人便会闻风遁入山林之中,那样就难以抓捕了。另外也不知道击毙了首领后,这些甲虫大军会不会退缩,万一一哄而上的话,自己根本抵挡不住,如果沅陵县局的刑警队长竟然被一群屎壳郎给咬死,那糗可出大了。   “原来是沅陵县局刑警队的阎队长啊”竹林里蓦地闪出两人来,其中那个健硕的中年男子两侧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便是身怀武功之人。   阎队长迅速的打量了下对方,认出此人去年曾在沅陵与邢书记等江湖人士一同被拘留过,于是微微一笑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姓包,对么?”   “没错,正是包某,”那人点点头,一边介绍着身旁的那位年轻人,“这是我的师叔平原,去年也同被关在县局看守所的。”   “嗯,我想起来了。”阎队长说着将手枪关上保险揣回了腰间,暂时已无须亮出武器了。   “啪啪”两声,平原拍了拍巴掌,然后嘴里念了几句咒语,那些屎壳郎铁甲大军便一哄而散,片刻之间走得一只都不剩了。   “呵呵”阎队长见状颇为惊讶,笑着说,“听闻有位京城的北大教授在赶脚村搞甲虫方面的课题研究,我猜想他一定就是无灯教授了。”   “没错,他此刻正在屋里呢,”包先生殷勤的邀请道,“日近正午,阎队长风尘仆仆的来到这里,若不嫌弃,就请一同吃个便饭如何?请随我来。”说罢转身引领阎队长走出了竹林,来到了罗柱子家。   屋子内,一帮人正围坐在桌旁吃饭,乡下土烧的辣味儿交织着炖草鸡浓郁的香气,令阎队长感到腹中一阵饥渴,不自觉的咽了口吐沫。   他一眼便望见老爹也在其中,喝得面红耳赤,兴奋的与其身旁的邢书记唠着嗑,声音比以往大了许多。   这老爷子,多年来还从未见到他这么高兴开心过呢,闫队长心里寻思着。   “咦,儿子,你怎么来了?”阎老爷子正端着酒杯的手蓦地停在了那儿,目光疑惑的盯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   阎队长苦笑道:“老爹,你在这儿光顾着饮酒作乐,可整个沅陵县局全都炸锅了”   阎老爷子确认是自己的儿子后,突然紧张的站起身来,急匆匆的问:“你不会是带着警察来的吧?”   阎队长晃了下脑袋,叹息道:“放心吧,老爹,就是因为看见了你蹬着三轮车带他们潜逃,我才一个人来到赶脚村的。”   “哦,这就放心了。”阎老爷子虚惊一场,赶紧把杯中酒倒入口中,捋了捋胸口。   “儿子,快来认识一下你的姑爷爷和姑奶奶”阎老爷子高兴的招呼他过去。   “姑爷爷?”阎队长吃了一惊,啥时候有亲戚了。   “就是黄龙府的邢书记呀”老爹呵呵笑道。   此刻邢书记微笑着冲阎队长点点头:“不错,本书记就是你的姑爷爷,可儿就是你的姑奶奶。”   这时罗柱子添上一双碗筷,拉张木凳请阎队长落座,罗老爹则替其斟满了一杯酒。   阎队长没有坐下,目光缓缓扫视了一下:“这两位就是古树云平和邢姑娘吧?‘易容术’果真不简单呢,把大家都给糊弄了。”   古树云平矜持的微微一笑:“由于事发突然,不得已而为之,还请阎队长见谅。”   “邢姑娘果然相貌出众,难怪‘表叔’说世间再无女人能够与之相比了。”阎队长的目光落在了秋波老妪的脸上,由衷的夸赞道。   秋波老妪嫣然一笑,微微欠了下身。   “表叔?”古树云平闻言不禁愕然,“他也到了沅陵么,果然是紧追不舍啊。”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再说话。”阎老爷子关心的拽他到自己的身旁坐下,伸筷夹了一只鸡腿放在其碗里。   阎队长默默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盘算着此事该如何处理。看老爹的样子,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公事公办的,可是身为刑警队长,受党培养教育多年,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出窝藏公安部通缉要犯的事儿来。   “小阎同志,你是党员吧?”邢书记这时清了清喉咙开口了。   “当然是。”阎队长不动声色。   “嗯,你父亲身为南下干部,同时也是一名老党员,而本书记更是党的中层领导。根据党的组织原则,在特殊情况下,只要有三个党员就可以临时成立一个党小组,我这个县委书记嘛,就任临时小组长吧。”邢书记郑重的说道。   阎队长默不作声的望着他,看看这位通缉犯究竟想干啥。   “今天,我们就在酒桌上召开一次临时党小组会议,议题主要是统一思想,帮助小阎同志提高自身的革命觉悟,在大是大非面前认清形势,站稳阶级立场”邢书记面色严肃,宛如当年在县委礼堂做报告时的语气口吻。   “相公,阎捕快为何要提高‘觉悟’呢?”可儿不解的问道。   “可儿,”邢书记柔声回答说,“小阎同志目前的思想觉悟还达不到他父亲那样的高度,因此需要党内对其批评和教育。”   阎队长心想这都哪儿到哪儿啊,这位邢书记怕是脑袋有毛病吧?   “可儿明白了,”可儿拍拍小手,笑吟吟的说道,“阎老爷子行侠仗义,不顾个人安危而出手相救我们,可他的儿子身为衙门捕快,在亲情方面难于取舍,因此相公才出面帮他提高‘觉悟’的。”   “可儿真是聪明伶俐,政策水平提高的很快嘛。”邢书记赞许的目光望着她。   阎队长仍就是一言不发。   “阎捕快,”可儿决心帮助相公来说服他,于是笑容可掬的说着,“《大清律》规定,除谋反、谋大逆、谋叛以及大不敬之罪外,其他任何罪‘子为父隐、妻为夫隐’均不为过。所以只要你不再担心犯法之事了,‘觉悟’自然就提高了呀”   “《大清律》?”阎队长越听越糊涂了。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11章 真相   邢书记语重心长的稍微的责备了一下:“可儿,《大清律》那是封建剥削阶级的产物,如今是社会主义社会了。‘子为父隐,妻为夫隐’是孔老二儒家混淆阶级斗争,麻痹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鸦片。你还要多学习一些基础理论知识,这样才能跟得上形势啊。”   “相公教训的是,可儿日后自当多多请教。”可儿撒娇似的依偎在邢书记肩头。   “什么是‘子为父,妻为夫’,到底要隐什么?”阎老爷子不解的问道。   无灯教授在一旁微笑着给予了解释:“自西汉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历朝历代均提倡以‘仁孝’治天下,律法当中加入了‘亲亲得相首匿原则’。譬如父亲犯了罪,儿子为其隐瞒是为孝,丈夫犯罪,妻子隐瞒是为德,在律法上均不加以追究。反过来,儿子犯罪,父亲为其隐瞒,妻子犯罪,丈夫隐瞒则是为仁,若非死罪都可赦免。”   “你们说了老半天,无非是想让我看在父亲的份上,网开一面是么?”阎队长冷笑着,“我身为刑警队长,国家的执法人员,怎可以徇私枉法?邢书记与郭可儿是公安部通缉的十大要犯,不但盗窃国家珍贵文物‘千年古尸’,而且还偷猎珍稀野生动物。更有甚者,在马底驿客栈下毒,导致多名国家公职人员昏迷,然后趁机抢夺一辆警车畏罪潜逃,至今逍遥法外。昨夜,你们又乔装打扮,公然在县公安局里劫走人犯。试想想,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人民公安警察,肩负着维护社会治安的重任,即便是老爹牵连其中,我也不能够徇私隐瞒。”   “小阎同志,”邢书记严肃的说道,“你对党和国家的一片赤诚本书记看在眼里,但唯物辩证法要求我们凡事都要透过现象看清本质,绝不能人云亦云。我现在问你,如果公安部的通缉错了呢?”   “错了,怎么会?”阎队长哼了声。   “公安部也是由人所组成,是人都会犯错误,毛泽东同志晚年不是也犯了严重的错误吗?难道公安部的领导们还能比主席高明?”邢书记的言辞掷地有声。   “错在哪里?”阎队长不服气儿的反问道。   “你知道那具‘千年古尸’是谁么?”邢书记问。   “通缉令上讲是国家文物。”阎队长回答。   “不,那具古尸是可儿的父亲郭儒昌。”邢书记嘿嘿冷笑。   “什么”阎队长闻言一愣。   “本书记从国家文物局的手里抢回岳父的尸体回乡安葬,何罪之有?”邢书记悲愤的说道。   “可儿实在不愿看到爹爹的遗体被人用刀切割,放到玻璃罐里让人观赏,所以才与相公一道进京偷尸”可儿想到伤心之处,不觉泪流满面。   阎队长愕然的望着他俩。   “所谓的‘偷猎国家珍稀野生动物’更是欲加之罪,癞头鼋、鬼蝙蝠和大灵猫都是可儿的宠物。那位杨所长根本就是不学无术,加之邀功心切,谎称是什么‘凹甲陆龟’、猞猁和翼手类新物种,简直贻笑大方。”邢书记越说越气愤,吐沫星子都飞溅出来了。   “那么在马底驿客栈,你们为何要暗中下毒,导致刘书记、屠局长等一干警员昏迷不醒?”阎队长疑惑的问道。   “我们几个人都被戴了手铐,一直坐在地上,又如何来下毒呢?”邢书记摇摇头。   “那么是谁下的?”   “马底驿客栈的老板娘妮卡,其实也并非什么毒药,而是一种苗家的‘七日飘香散’,只要睡足七天后自然就会醒来,而且精神格外的饱满。”邢书记笑了。   “这”阎队长回想着那次事件,县医院用尽了各种方法都无效,最后的确是他们自己醒过来的。   “那你们为何要扒光刘书记和杨卫东身上的衣物?”阎队长最后的疑问。   “成人之美而已。”邢书记朗声答道。   阎队长沉默良久,事情若真是如邢书记所说,他和郭可儿倒确实是被冤枉了,尽管其做法有些不妥。   “阎队长,你说那位自称‘表叔’的官二代已经到了沅陵?”古树云平忧心忡忡的问道,这条阴险的猪婆龙是极不易对付的。   阎队长点点头,他的态度已经明显的缓和了下来:“你们与‘表叔’还有其他的恩怨么?”   古树云平点点头:“我们曾经在香港与其见过一面,从那时起,他就一直对邢姑娘抱有非分之想,当凤凰古城再次遇到的时候便不择手段了。”   “如何不择手段?”阎队长望着他。   “这个”古树云平似有难言之隐,迟疑着说道,“他昨夜偷偷的潜入我家,撕烂了邢姑娘的衣裳,意图不轨。”   “后来呢?”阎队长问。   “我与邢姑娘竭力反抗,才迫使其退去”古树云平含糊其辞。   “你们为何不报警?”阎队长疑惑道。   “阎队长,他是京城里的官二代,连刘书记和凤凰县局的沈副局长都对其唯命是从,我们普通百姓哪里敢惹啊?所以只能连夜出走沅陵,一来避开他的骚扰,还可以顺便设法营救邢书记夫妇。”古树云平解释说。   阎队长的目光凝视着他,心下暗想,古树云平既然有如此之高明的“易容术”,必是江湖上的高手,何必惧怕一个官二代呢?其中肯定还有隐情,不过也不便于说破。   “邢书记,”他把目光移过,疑惑不解的问道,“你们既然侥幸蒙混过关,那么出县局后为何不尽快的离开沅陵,远走高飞,反而是要来到这偏僻的赶脚村呢?”   邢书记呵呵一笑,坦然道:“释了去大师曾经拜托本书记,说方便的时候来赶脚村探望一下罗柱子。”   “是啊,”古树云平在一旁解释说,“考虑到阎队长你们可能会与刘书记核实此事,那样势必会加强湘西主要公路的盘查,因此才决定先在赶脚村躲避一下风头,等事态平息了在走。”   又是那个释了去,阎队长寻思着,此人倒是个关键人物,不过部里刑侦局的张局长都对其网开一面,自己又何必趟这潭不知深浅的浑水呢?   “好吧,”他尴尬的笑了笑,说,“我和老爹这就回家去,就权当作从没看见过你们。”   “爹不回去了。”阎老爷子突然说道。   “什么?”阎队长愕然的看着他。   “爹自从当年离开黄龙府随四野南下来到湘西,四十多年了,日夜思念家乡的亲人。姑父说如今老家已经没人了,他和姑姑是唯一还在世的”阎老爷子眼中噙满了泪水,似有呜咽之声。   阎队长见状心里头也是一阵酸楚,老爷子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爹,但自打他从战火废墟中抱出婴儿的那一刻起,就当亲生的儿子一样,甚至为此而终生未娶   “爹”他轻轻的叫了一声,热泪模糊了双眼。   “孩子”阎老爷子难过的说道,“你都四十出头的人了,对象难找啊,爹如今一把年纪,也不想再拖累你,跟你姑爷爷他们在一起会很开心的。”   “爹,和您一起生活我已经很知足了。”阎队长眼含着热泪。   “胡说!你想像爹一样打一辈子光棍吗?”阎老爷子怒道。   “小阎啊,此事可从长计议,你们父子俩慢慢沟通,咱们还是先吃饭吧。”邢书记亲自为阎队长斟满了酒,体现了其作为县委书记平易近人的一面。   既然邢书记等人的事儿已经大致弄清楚了,阎队长本就是性情豪爽之人,于是便开怀畅饮起来。   “京城的‘表叔’请了一位名叫‘姬大师’的高手,据说是云南滇西大理鸡足山的修行得道之人,将于今天日落之前赶到沅陵。”酒过三巡,阎队长面色微红的说道。   “姬大师?”古树云平警觉起来,既然是猪婆龙叫来的帮手,肯定功力要更胜一筹。   秋波老妪和无灯教授常年自闭于僰王山飞雾洞中,极少涉足江湖,因此都没听说过此人,邢书记与可儿更是不甚了了。   “我在京城时,倒是曾听师父乔老爷提过‘姬大师’这个人,不过那已经是七八年以前的事儿了”包先生突然说道。   “此人究竟是何来历?”古树云平问。   包先生回忆说:“据说此人相貌奇特,身高一米九几,双手大如蒲扇,声音极为洪亮,还是国务院聘用的参事呢,级别不低。”   众人面面相觑,一般说来,天生异相之人,大都有不寻常之处。譬如刘备手长过膝,是为奸雄,张献忠面相如“黄虎”,嗜食人肉,杀人如麻,明末屠川令蜀地十室九空。   “不知这个‘姬大师’有何异术?”古树云平眉头蹙起接着问道。   “师父说,这人年近古稀,阅历甚丰,思维敏捷,精力旺盛,尤其是极好女色,风流成性。”包先生嘿嘿一笑,下意识的瞥了秋波老妪一眼。   “真是‘物以类聚’,与表叔同一货色。”古树云平嗤之以鼻。   “小阎啊,你到赶脚村来,局里有人知道么?”邢书记若有所思的问了句。   “没人知道,”阎队长想了想,又说,“但是局里一天找不到我的话,兴许会顺藤摸瓜的发现踪迹,况且屠局长曾提到过北大教授在赶脚村搞甲虫课题研究的情况。因此,这里迟早都会被发现的。”他没有提及村治保主任曾向洞溪乡反映一事,内外有别,是不能随便透露的。   “若是这样的话,”邢书记思索道,“我们还是应该尽快的离开这里,以免牵连到罗老爹一家人。”   罗老爹闻言赶紧说道:“我们不怕牵连,有良是柱子的救命恩人,如今他的朋友来了,若是招待不周,全家人心里头会不安的。”   “罗老爹,我们共产党人宁可牺牲自己,也绝不会让人民群众受到伤害。当年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吃草根,啃树皮,饥寒交迫,但仍然不动老百姓的一针一线”邢书记清清喉咙,正准备慷慨激昂的来一通长篇大论。   阎队长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你们至迟应该明天一早就动身离开赶脚村。”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12章 抓捕   是夜,月明星稀,武陵山朦胧一片,仿佛沉浸在远古的寂寥之中。   黎明时分,赶脚村的人们正在酣睡,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员悄悄包围了村庄。   “姬大师,这就是赶脚村了,我们是否先要摸进治保主任的家里了解一下情况?”屠局长压低声音问道。   姬大师高大的身躯如同鹤立鸡群似的,他将脑袋伸出了灌木丛,鼻子上架着一副美国Bell hawell公司的微光夜视眼镜,将星光放大了五千倍,赶脚村清晰的展现在了眼前,呈淡淡的浅绿色。   昨天傍晚,县局的警员顺藤摸瓜的来到殡仪馆,调阅了那本火化登记簿,查到前一天夜里火化的罗姓村民为洞溪乡人,也从保安员那儿打听到了那辆北京130卡车的事儿。   “看来阎队长孤身一人追踪那辆无牌卡车去了,真不愧为是我省公安系统的‘神探’啊。”屠局长赞叹道。   姬大师颌首一笑:“不错,疑犯一定是搭乘此车离开了县城。”   “洞溪乡在武陵山深处,人烟稀少,交通不便,邢书记一伙儿去那儿干什么呢?难道是慌不择路么?”杨卫东不解的说道。   “杨副局长,从邢书记一伙易容劫人的作案手法上来看,他们应该是极富谋略的,绝不会毫无目的的乱窜,一定有其道理。”姬大师嘿嘿两声。   “赶脚村!”屠局长蓦地一拍桌子,打翻茶杯,流淌了一桌子,“去年我们抓获的那批江湖人士里,不就有个自称北大‘无灯教授’的么?那个搞甲虫课题研究的北大教授一定就是他了,邢书记一伙人必是去赶脚村与其会合。”   “哦,难怪在凤凰古城饭店里,邢书记被捕时曾说过‘他早就想要重游沅陵’呢。”杨卫东此刻也变得聪明起来了。   姬大师瞅了眼窗外,天色已黑,略微皱了下眉头,然后开口问道:“赶脚村离县城有多少路程?”   “大约两百公里左右,但是下了国道以后就崎岖难行了,如果现在马上出发,可以在凌晨时分赶到。”屠局长盘算着。   “不急,夜里山高林黑容易被他们逃脱,最好是黎明前赶到那里,天亮后实施抓捕比较稳妥些。”姬大师说。   “就按姬大师所说的办吧。”表叔这时开口说话了,语气不容置疑。   “也好,”屠局长点点头,“今晚县局就在沅陵大饭店设宴,为表叔与姬大师接风,参加今夜行动的警员也都一起来吧。”他大方的呵呵笑着,沅陵大饭店正是外甥罗洪毛生前开的,背后的老板正是自己。   刑警队的人悉数参加抓捕行动,又从治安队抽调了十余名警员,这次务必要全部抓获邢书记那伙人,一个都不许漏网。   酒桌上,姬大师的酒量奇大,三两的杯子都是一下就干,唯有其凸起的额头和两腮通红,似鲜血一般。   赶脚村的山坡树林之中,姬大师默默的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回身小声说道:“情况一切正常,只等天亮后就开始行动。”   “姬大师,现在进村的时机最好,完全可以在睡梦中将他们一网打尽。”屠局长建议道。   “这个嘛,”姬大师尴尬的笑了笑,“老夫自幼罹患‘雀蒙眼’,天黑就看不清东西”   “大师在这儿守着就成,一切行动都由警队负责实施。”屠局长嘴里说道,心下则寻思着抓捕疑犯本就是警察的事儿,一个江湖人士倒成了现场指挥,若不是怕得罪“表叔”这个京城官二代,才不鸟他呢。   “不忙,阎队长如今在何处?”姬大师岔开了话题。   “估计是隐藏在村治保主任的家中”屠局长推测道。   就在这时,姬大师突然鼻子嗅嗅:“什么味儿”   空气中飘来一股臊臭气息,紧接着又听见“噗”的一声屁响。   “是我在出恭,昨晚吃多了。”不远处传来杨卫东副局长的话音。   警员们都捂住了鼻子,这杨局人倒是生得白白净净的,可屙起屎来却是臭不可闻。   “但凡吃得越香,拉的就越臭。”有人小声嘀咕着,也算是经验之谈。   杨卫东屏住呼吸加大腹压,硬生生的用力挤出一根尺多长的香蕉状粗屎,散发着热气。蓦地,他感觉到有物在屁股下蠕动,于是挪动身子借着月光望去,竟然是一群黑色发亮的甲虫正在疯狂的抢食粪便   “妈呀,这是什么东西!”他吓得惊叫一声,来不及揩腚就提上裤子,仓惶的跳到了一边。   有警员揿亮了手电筒,见一群手指大小的黑色甲虫正在奋不顾身的吞噬着杨局冒着热气的粑粑。   “原来是屎壳郎。”那警员笑了。   “别出声,有情况!”姬大师突然警告道。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竖耳聆听,一阵摩擦踩踏枯叶的“沙沙”声由远及近,月光下,无数的黑色甲虫排列着整齐的方队,正朝着这边涌来   “天啊,这么多的屎壳郎”有人失声叫道。   屠局长定睛细瞧,嘴里喃喃自语着:“没错,是北大教授训练的甲虫”   为首的甲虫首领大如拳头,身挂黑甲,威风凛凛,率领着铁甲大军拦住了进村的道路。   警员们面面相觑,这种怪异的情景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他们把目光都望向了屠局长。   “姬大师,这些屎壳郎似乎是想要阻拦我们的这次行动。”屠局长皱起了眉头。   “哈哈,”姬大师不屑的说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屎壳郎倒是吓不倒人民警察,只不过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屠局长此刻也想不出对付这些甲虫的办法。   “看老夫的,‘擒贼先擒王’”姬大师说着将两手袖管撸起,袒露出两条长长的手臂。但见其青筋凸起,肌肉坚硬,皮肤表面布满了深褐色菱形鳞屑,既像鱼鳞又似蛇皮。   原来姬大师患有严重的鱼鳞癣,屠局长心里寻思着,这是一种染色体显性遗传病。   此刻,姬大师已然探出长臂,张开两只蒲扇般的手掌抓向了那只身形巨大的屎壳郎首领   原先的老甲虫首领在飞雾洞中被熊大咬死了,这只是无灯教授来到赶脚村后重新培养的,主要是单独多喂食金色粪球,自然身形发育的就快了很多。只是其缺乏临场实战经验,但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凭借着体内充盈的浩然之气,便勇敢的挺起了额上尖角迎敌。   几只老屎壳郎见事不妙,赶紧上前将其拖了回去,年轻的甲虫们随即蜂拥而上,奋不顾身的迎战那两只从天而降的巨掌。   “啪啪啪”一阵脆响,姬大师坚如铁板一般的手掌拍在了它们的身上,顿时外骨骼甲壳碎裂,血肉横飞,尸枕狼藉。   但是铁甲大军无所畏惧,无数屎壳郎如海浪般前仆后继的涌上来,有些甚至已经攀上了姬大师裸露着的手臂,疯狂的以铲形齿锯割皮肉。无奈其手臂上的鱼鳞状皮肤实在太过坚硬,无论怎么样用力切割,都不能损害到分毫。   “哈哈哈”姬大师哈哈大笑,一时间杀得兴起,忘乎所以,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喔喔”的怪叫。   “汪汪汪”此刻,村里的狗闻到动静都狂吠了起来,农户们纷纷点燃了油灯,披衣出门来查看。   屠局长一看情形不对,随即命令所有的警员立刻开始抓捕行动。   警察们不顾地上密麻麻的屎壳郎,荷枪实弹,警靴踩踏着甲虫的身体冲进了赶脚村,并迅速的包围了罗柱子家。   这时屋内已经亮起了灯,窗内人影绰绰,看来疑犯们已经警觉了,所以便不能盲目的冲进去了。   “屋里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马上举起双手排成一队慢慢的走出来”屠局长手持话筒,厉声的命令道。   手电光柱照射在土屋的门窗上,枪口也都瞄准了,这次疑犯看似插翅难逃。   门缓缓的打开,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朗声说道:“大家不要紧张,我是阎队长。”   所有的警员们都愣了,枪口缓缓垂下。   “阎队长,邢书记一伙疑犯可在屋内?”屠局长急切的询问着。   “都在屋子里,”阎队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屠局长,我已经查清了,公安部的通缉令有误,他们并非是犯罪嫌疑人。”   “你在胡说些什么?”屠局长怒道,“你是否受到了挟持?”   “没有什么挟持,上头确实弄错了,大家请把枪都放下,容我解释清楚。”阎队长坦然的目光望着警员们。   “队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县局刑警队的队员纷纷嘀咕了起来,他们向来十分敬重阎队长,他讲的话应该没错。   “你到底想说什么?”屠局长见军心有所涣散,遂皱起了眉头,不耐烦的问道。   “屠局长,我已经完全弄清楚了,通缉令上说的‘盗窃国家文物’,其实那具所谓的‘千年古尸’是郭可儿父亲的遗体。另外,在沅陵‘偷猎珍贵野生动物’其实也是个误会,那三只动物癞头鼋、鬼蝙蝠和大灵猫不过是他们饲养的宠物而已”阎队长解释说。   “这个‘阎队长’是假冒的!”杨卫东突然大声的吼了起来。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13章 辩论   杨卫东的这句话提醒了屠局长,他凝视着阎队长,口中疑惑的说道:“疑犯既然能够易容扮成刘书记,自然也可以假扮阎队长,你到底是谁?”   阎队长嗤之以鼻:“屠局长连我都不认识了?还记得那次在‘死尸客栈’勘察现场的情形么?那具烧焦的尸体已经无法辨认,但腰间的那串钥匙还完好无损,我们一起回到沅陵大酒楼的时候已经是子夜了,然后用其中的一把钥匙打开了二楼办公室的门,证实死者就是罗洪毛”   屠局长闻言点了点头,此事除了阎队长,外人是根本不可能知晓的,于是对杨卫东说:“嗯,杨局,这个阎队长是真的,并非易容假冒。”   杨卫东怔了怔,当年在沅陵县界处的森林公安检查站,自己只是一名小小的所长,整日里设卡拦查偷伐木材的乡民。皮肤晒得黑黑的,这种工作根本就不受上面重视,搞不好就得一直干到退休了。幸亏堵截到了邢书记的那辆卡车,发现了车厢里的三只动物,虽然自己吃不准,但还是以“偷猎国家珍稀保护动物”的罪名将他们扣留在马底驿客栈。亏得当时灵机一动,直接越级把电话打给了县委刘书记,这才得到领导的赏识与爱慕,最后一下子提拔晋升为了县公安局的副局长。刘书记这次调往凤凰任职的前一夜,他在床上还亲口答应随后会把自己弄去凤凰县局当一把手。   现在阎队长把当年的窘事儿翻了出来,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么?   “屠局长,阎队长的立场有问题啊,竟然罔顾自己人民警察的身份,公然质疑和对抗公安部的通缉令,应该立刻让其停职检查!”杨卫东尖声道。   屠局长点点头,严厉的目光瞅着阎队长:“你若有不同意见,可以回到局里以后向组织上反映,但现在必须执行命令,立刻拘捕邢书记等一干嫌犯。”   阎队长心里明白这是组织原则,难以违抗,但老爹还在屋里呢,到时候牵连进去可就说不清了。   正为难之间,但见邢书记笑呵呵的走出来了,身后跟着郭可儿。   “屠局长,你对唯物主义辩证法的认知有些问题哦”邢书记随即严肃的批评道,“这完全是费尔巴哈形而上学的谬论嘛,你以‘孤立的、静止、片面的观点’看待事物,已经陷入了唯心主义的泥潭。阎队长方才已经将事实摆在了面前,可你的脑袋依旧是僵化的,以一成不变的思维方式,抱残守缺,不懂得辩证的分析问题而罔顾真相。作为一名公安局长是完全不够格的,若是在黄龙府,本书记早就把你开除出人民警察队伍了。”   邢书记一番话直接而犀利,说得屠局长一头的雾水,警员们则在一旁抿着嘴儿偷乐。   “相公,何为‘形而上学’?”可儿不解的问。   “这是一种‘机械唯物主义’的思维方式,嗯,比较深奥呢。简单的打个比方吧,一把直尺插入水中,眼睛所看到的尺子是弯的。但是经验却告诉你,直尺是直的,你之所以看见它是弯的,这不过是一种光学折射现象,因此,你便透过现象而看到了本质。”邢书记柔声的耐心解释着。   “可儿明白了,聪明的相公透过现象看清了本质,知道尺子是直的,而在愚蠢的屠局长眼里,那把尺子就是个弯的。”可儿终于搞懂了,笑吟吟的望着邢书记。   “什么相公长,相公短的,”屠局长怒道,“你们两个插科打诨,想拿我们执法人员当猴耍么?”   “哈哈”身后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姬大师打跑了那些甲虫,乐呵呵的走上前来说,“这位邢书记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待老夫来会会他。”   表叔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他知道姬大师思维极其敏捷,曾经在国务院舌战北大清华的多名教授,将他们驳得哑口无言,深得领导人的器重。   “你是谁?”邢书记诧异的望着他,此人竟然比自己还高出了一个头。   “姬大师。”那人傲然道。   “相公,”可儿惊讶的瞅着这人的嘴巴,见其两唇缝隙之间有几条黑色的甲虫腿在乱蹬,“那是什么东西?”   姬大师闻言一仰脖儿,张张嘴,喉咙起伏了两下,将屎壳郎残肢吞咽下去,方才趁着警员们冲进村里身旁无人之际,他开怀饱餐了一顿甲虫。   “邢书记的唯物辩证法既然如此的精通,那么老夫要问你了”姬大师嘿嘿干咳了两声。   邢书记自诩掌握了唯物辩证法以后,口才天下无敌,比起那些京城的理论家强多了,没去中宣部任职实在是可惜。   “问吧,本书记有问必答。”他自信的挥了下手,可儿则笑吟吟的瞅着姬大师,想瞧着这老头如何出丑。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姬大师抛出了这个自古以来争辩不休的旷世难题。   邢书记闻言一愣,姬大师竟然会提这种千百年来无数哲人都无法解答的问题,他的额头上微微沁出些许冷汗。   “相公,快用‘辩证法’呀。”可儿在一旁着急的搓着小手。   “呵呵呵”邢书记镇定下来,坦然的一笑,“无鸡也没蛋,根据达尔文的物种进化理论,鸡是由始祖鸟进化而来的。”   可儿瞪大了眼睛,自己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   “那么,先有始祖鸟,还是先有始祖鸟蛋呢?”姬大师紧追不舍。   “也无鸟,也无蛋,”邢书记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了,“它们是由更低等的生物进化而来。”   “那么”姬大师正要层层往下深究。   邢书记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姬大师能提出这种愚蠢的问题,说明你也陷入了‘形而上学’的泥沼,以‘孤立的、静止的、片面的’眼光看待事物,而不是用‘发展的、运动的和全面的’观点。本书记倒要反过来问你了,先有男人还是先有女人?”   “这个嘛”姬大师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相公好机智啊”可儿兴奋的脸蛋都红了,“男人是女人所生,可是若没有男女两人之间的‘巫山云雨’,女人自己是断然生不出来的”   “难道你知道么?”姬大师不服气儿的说道。   “本书记当然知道。”邢书记自豪的扭动了一下脖子,颈骨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动。   “那么是先有男人,还是先有女人呢?”姬大师怔怔的看着他。   “无男人,也没女人”邢书记微微一笑,停顿片刻,然后平静的说道,“他们是由猿猴进化而来。”   姬大师此刻发现自己已经被绕进去了,气得额头和两腮通红,怒气冲冲的说:“邢书记,你这什么‘辩证法’?根本就是‘诡辩论’!”   “大师,何苦与其斗嘴,”屠局长终于沉不住气了,转身高声的命令警员道,“现在立即开始实施抓捕行动!”   警员们面面相觑,小声问:“那阎队长呢?”   “一并拘捕!”屠局长气急败坏的叫道。   就在这时,阎老爷子一下子从屋里冲了出来,横身挡在了阎队长的身前:“他们是我蹬三轮车接走的,与孩子无关”   紧接着,古树云平等人也都依次的走出了房门。   秋波老妪迈步场中,上前直面姬大师,阴眼已然瞧出其瞳孔深处的斑斓身影,于是嫣然一笑。   警员们的目光也都齐刷刷的望向了秋波老妪,此刻,年轻警员和中年警察们无不瞠目结舌,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虽然局里经常开展扫黄行动,抓获不少来自全国各地风姿迥异的“小姐”,尽管她们涂脂抹粉,打扮的花枝招展,但与面前这位极具古典美的女人相比,简直都是猪的一样。   姬大师火辣辣的目光痴痴地盯着她,兴奋得直抓耳挠腮,两只脚不住的在地上划拉着,喉咙里发出怪异的轻微“咕咕”声。   秋波老妪的双眸秋波荡漾,如涟漪般的射向了他   姬大师已然魂不守舍,呼吸急促,面红耳赤,喉咙里的“咕咕”声越来越急促了。   “大师小心,这是‘摄心术’!”表叔蓦地喊道。   “民女邢氏,久闻姬大师风流倜傥,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秋波老妪嘤嘤说道,声音清柔如沐春风,入耳似催眠般令人沉醉。   但在姬大师听来,就如同妙龄母鸡开裆产蛋前的思春叫声那样撩人心弦。   无灯教授冷眼旁观,也瞧出姬大师那种超乎人类的古怪举止,心中明白秋波老妪施展摄心媚功的目的,就是想令其现出原形,以解今日之围,于是决定助她一臂之力。   好个无灯教授,身子刹那间纵起跃至姬大师头顶之上,半空里一撩长衫,“噗”的释放出一股浩然之气   姬大师见对方公然对自己放屁,顿时勃然大怒,叉开两只蒲扇般的大手,闪电般的朝着无灯教授雪白的屁股抓去。亏得教授放了屁即走,侥幸逃得快,即便如此,屁股蛋上仍旧被挠出了几道血痕。   警员们蓦地一愣,随即都憋不住想笑。   姬大师胸脯起伏,余气未消,不知不觉间吸入了大量的浩然之气。   “请问大师何方人士?那座仙山修行?”秋波老妪莞尔一笑,媚眼秋波暗送,如海浪般一波波袭来。   “老夫滇西楚雄人士,宾川鸡足山修行得道”姬大师表情猥琐,嘴里痴痴的说着,同时使劲儿的摇晃着他那硕大的脑袋。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这时,无灯教授忽然朗声诵念起正气歌,用以激发姬大师体内吸入的浩然正气,配合秋波老妪的摄心媚术,逼迫其现出原形。   “喔喔喔”姬大师突然间引颈高亢啼鸣起来,随着“嗤嗤嗤”的裂帛之声响起,身上的衣服瞬间爆裂成碎片,散落了一地。   此刻呈现在众人面前的竟然是两米多高,体型巨大,红冠赤羽,威风凛凛,气度不凡的一只纯种武定大公鸡。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14章 显露真身   屠局长以及众警员皆惊呆了   “妖怪!”杨卫东面色苍白的发出了一声尖叫。   “呸,什么妖怪?老夫乃是正宗得道之人,”姬大师鄙夷的朝地上吐了口痰,傲然吟道,“灵鹫一片荒凉土,岂比苍苍鸡足山,默默潜修五百载,入世只为渡红颜。”   “相公,这只鸡妖为何要渡‘红颜’?”可儿不解的问。   “可儿,公鸡的性能力极强,本书记在黄龙府时听养鸡户说过,只要一只公鸡在,鸡舍内无论有多少母鸡都无一幸免的为其所奸。虽然公鸡勤于交配,但不过时间却很短,只有五秒钟而已,所以世人称之为‘骚公鸡’。”邢书记柔声解释道。   “哈哈哈”姬大师长笑不已,“‘自古红颜多薄命,香消玉殒谁人怜?’纵观当今世上,多薄幸之男人,说什么‘红颜祸水’,简直是一派胡言!老夫侠骨柔肠,从不始乱终弃”   “那你已经收罗了多少红颜呢?”邢书记打断了他的话,笑问。   “哼,当今的女人都是些庸脂俗粉,老夫岂能看得上眼?呵呵,这位邢姑娘乃国色天香,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红颜’。”姬大师得意的拍打着翅膀,鸡冠艳如鲜血,巨大的喙垂淌下一溜儿口涎,侧偏着脑袋,眼神儿里充满了淫荡之色。   此刻,古树云平奋不顾身的拦在了秋波老妪的身前,他心里很清楚,公鸡是螽斯的天敌,但为了心爱的女人,自己只有豁出去了。   “唗!你这只粉面螽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笑之极”姬大师一语道破了他的真身。   古树云平面红耳赤,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猛地张开嘴巴冲着大公鸡疾速的发出一连串强烈的次声波。   大公鸡浑身一抖擞,颈上的羽毛顿时乍立起来,随即伸长脖子“喔喔喔”的啼鸣起来。其音震耳欲聋,树林里的枝叶“簌簌”作响,连湘妃竹都颤抖起来了。   警员们被震得东倒西歪,枪支拿捏不住纷纷掉落在了地上,他们全都死死的捂住耳朵,样子狼狈不堪。   草屋的后面,平原将溃散的甲虫们刚刚重新聚集起来,排成了方队,谁知屎壳郎们听到大公鸡的啼鸣声,吓得抱头鼠窜,如同炸营了一般,直往土里钻。   古树云平这时感到胸口气血翻涌,嗓子一咸,竟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大公鸡突然间纵身跳起,探出五趾钢爪闪电般的朝着秋波老妪抓去   秋波老妪也不躲避,真气贯通双掌,用力迎上“啪”的一声脆响,掌趾相交,竟然被震得连连后退了数步,两臂一阵酸麻。她不由得大惊失色,这只修炼得道的公鸡简直力大无比,五趾坚硬如铁钩,根本伤它不得。   古树云平见事不好,于是就地一个滚翻,衣帛爆裂,恢复了食肉螽斯的原形   众警员又是一阵惊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食肉螽斯“嗤喇喇”的飞身而起,在半空中一个折返,精准的落在了大公鸡的脑袋上,张开口器便狠狠的咬住了鸡冠   锐利的口器刺穿了鸡冠,鲜血吸入了古树云平的嘴里,突感到口腔里一阵酸麻。他蓦地领悟到,不好,这鸡血有毒   姬大师在滇西鸡足山修炼了数百年,鸡冠血乃阳极之物,但凡尘世间,极阴极阳是为毒,盖因其破坏人体内的阴阳平衡之故。   此刻,鸡血已然侵入螽斯体内,古树云平浑身禁不住的战栗起来,如同打摆子一般。   大公鸡用力的甩动着脑袋,将已陷入麻木状态的食肉螽斯抛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然后抬起一只脚狠狠的踩踏了下去。那只如同挖掘机钢钩似的硬爪用力按在了古树云平的身上,发出“嘎嘎嘎”的脆响,粉面螽斯坚硬的外骨骼承受不住,几乎就要被其碾碎了。   “你这个鸡妖,假借‘渡红颜’之名,乱我朝纲常,是可忍,孰不可忍”包先生此刻胸中骤然升腾起一股浩然之气,口中高声喝道,“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賊笏,逆竖头破裂”随着慷慨激昂的《正气歌》声响起,早已一个健步窜了上来,双手猛地撕开前襟衣扣,露出白皙多肉的胸腹。汗毛孔蓦地张开如小嘴儿般,疾速射出了无数条细如发丝般的真气束,直奔姬大师而去。   大公鸡扭头瞥了他一眼,“呼”的翅膀如铁扇般的横扫过来,裹挟着凌厉的风声,竟然刹那间将真气束荡得无影无踪,并把其拍倒在地,然后巨喙猛然照着包先生的脑袋啄下   “是气所磅礴,凛然万古存”包先生刚刚吟诵到这儿,那坚硬的硕大鸡喙便啄穿了他的头颅,顿时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无灯教授大惊,正欲抢身上前相救,却是已然来不及了。   “砰”的一声枪响,阎队长冲着大公鸡开火了,子弹射在了鸡翅膀上,随即“啪嗒”一下掉落下来。那一层层厚厚坚实的羽毛缓冲了弹头的冲击力,竟然将其反弹回来,根本就射不穿。   “喔喔喔”姬大师引颈长笑,脚下用力碾压,粉面螽斯的性命危在旦夕。   秋波老妪急了,猱身再上之际,被邢书记一把拦住。   随着他颈椎“咯咯咯”一阵乱响,脖子瞬间伸长了两米有余,露出来寄生的远古蠕头蛮本来面目   警员们再次发出惊呼,有几名胆子略小的已经吓晕倒在了地上。   邢书记长长脖子上面的脑袋骤然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大公鸡的颈部猛然咬去,因为杀鸡时也是割断颈动脉的,这应该是它的要害。   这一变故完全出乎姬大师的意料,他根本就想不到人的脖颈会突然变得这么长,仓促之间还未及反应,就被蠕头蛮死死的咬住了脖子。   邢书记突袭得手,便不再撒口了,两排利齿拼了命的啮合。但是虽然牙齿已经切入了厚厚的鸡颈皮,但却被里面的淋巴等软层组织阻挡住了,他只觉得内中弹性十足,自己牙麻口酸,有点咸滋滋的,实际上已经不知不觉间中了鸡颈内毛细血管的毒素,只不过毒性不如鸡冠血那般的阳刚猛烈而已。   大公鸡再次的甩动脖子,但邢书记则死死咬住不松口,怎么也摆脱不掉。就在其脚下一松劲儿的当口,秋波老妪趁机将粉面螽斯拖了出来,救了古树云平的性命。   “相公,干得好!咬死这只騒公鸡”可儿拍着小手在一旁跺脚并尖声喊叫着,兴奋的脸都红了。   邢书记此刻已是有苦难言,不但口腔麻木,而且牙齿快要已经咬不住大公鸡的脖子了。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耳鼓中突然传来消失已久的下尸彭姑的话音:“你这个老蠕头蛮,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吞食毒血,妾身可是被你害惨了”   邢书记想要反驳,可是不能够松口,万一大公鸡扭头啄自己就坏了。   “这鸡血乃是至阳之物,妾身阴柔之体,怎经受得住数百年的老阳之毒?你要害死我么?还不赶紧松口”彭姑气急败坏的大声叫喊起来。   邢书记闻言心中不忧反喜,自己曾想方设法都弄不掉它,若是能借姬大师之手驱除彭姑,岂不是件好事?这样以后与可儿巫山云雨的缠绵时刻,就再也不用担心其偷窥了。   想到这里,他不仅不撒口,反而更加用力的吮吸起来,嘴里“滋滋”的直响。   彭姑破口大骂,但邢书记依旧不理不睬,不为所动。   阎老爷子见姑父与姬大师僵持在那儿,心中担心有失,于是蹑手蹑脚绕到大公鸡的身后。但见其晃动着脑袋,随着“咯咯咯”一连串脆响,脖颈竟也抻长了两米多,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双手拨开其尾部羽毛,恶狠狠的照着大公鸡的屁股咬去   “噗通噗通”又有几名警员受到惊吓摔倒在地。   此刻阎队长更是惊愕得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相濡以沫的父亲竟然也是一只怪物   大公鸡忽觉肛门处一疼,知道被人偷袭了,不由得勃然大怒,口中高声叫道:“喔喔,表叔,你在看热闹吗?还不赶紧出手!”   表叔此刻也清楚,这两只长脖子怪物十分的凶恶,单靠姬大师自己看似难以取胜。唉,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只有现出原形加入战团了。   他猛然间大喝一声,身上崭新的奶白色西装骤然爆裂开来,晨曦中,一条丈许长,通身褐色鳞甲的猪婆龙杀气腾腾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余下的警员们再也经受不住了,连同屠局长在内,统统的晕厥了过去。   猪婆龙此时悄无声息的凌空窜起,张开了几乎近九十度的大嘴巴,照着阎老爷子的长脖子便狠狠的咬去   在自然界中,鳄鱼的咬合力是最大的,甚至可以达到一吨以上,蠕头蛮的长脖子根本就不堪一击。而此刻,阎老爷子仍在死命的咬着大公鸡的肛门,丝毫没有发现危险已经迫在眉睫。   “砰砰砰”阎队长急了,举枪对着猪婆龙连连速射,直到把弹夹打空。   猪婆龙鳞甲坚硬,虽然挡不住五四手枪巨大的冲击力,身上也被射出了几个弹洞,但硬甲毕竟还是消弭了大部分的能量,对其的损害很是轻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极,无灯教授挺身而出,右手入裆奋力抠出两个金黄色的粪球,然后一扬手闪电般的射进了猪婆龙张开的大嘴里。   猪婆龙但觉嗓子眼儿里一痒,嘴巴便不由自主的合上了,只是短吻碰击在了阎老爷子的脖颈上,颈骨“嘎嘎”的一阵乱响,几乎将其撞断。   阎老爷子颈骨内神经受到强烈震荡,脖子瞬间缩了回来,两排牙齿血淋淋的拽下了半拉肛门。   猪婆龙吞咽下了充满浩然之气的粪球,感觉到味道还不错,目光扫去,发现阎老爷子已经缩回脖颈,放开了姬大师。他于是便把目光投向了邢书记的长脖子,再次张开嘴巴准备去偷袭。   无灯教授的粪球虽然充满了浩然正气,但对猪婆龙并无作用,此刻阎队长打光了子弹,大公鸡与猪婆龙简直就刀枪不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邢书记已经危在旦夕   “相公”可儿惊恐万状,失声哭了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忽听有人朗声道:“大胆妖孽!长江水师提督、一品大员、羞山吴家榜在此”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15章 飞僵吴老爷子   但见一老者负手站立在场中,身穿草绿色老式的确良军服,足登陈旧露着脚趾头的解放鞋,戴着一顶破军帽,头顶上面还露着个窟窿,两只眼睛从里面贼溜溜的望着那只巨型大公鸡。   此人正是飞僵吴老爷子,身后不远处站着卢太官与一只猴子模样的生物。   原来自安达曼海分手时,有良也曾拜托过卢太官,若是方便的话,就顺道沅陵赶脚村一行,看望罗柱子夫妇。湖南益阳桃花江距沅陵不过200公里左右,因此卢太官从羞山“伏匿穴处”找到吴老爷子之后,便带着他与那只河童侍从一道西行奔赶脚村而来。想不到竟是如此的凑巧,正撞上邢书记等人苦战大公鸡与猪婆龙,若是再迟些,恐怕即便是援手也来不及了。   清乾隆年间进士,钱塘人仓山居士袁枚在《子不语》中曾提到,尘世间僵尸有八,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和不化骨。吴老爷子在“伏匿穴处”极佳风水宝地修炼百年,已经成为了“飞僵”,也就是僵尸之王。   刘伯温的《尸衣经》中也记载,飞僵亦为“魃”,双目生于头顶,行走如飞,性情残暴,古时候官府捕获到“魃”以后,往往以火焚之,将其化为灰烬以绝后患。   姬大师见对方来了援手,急视之,尽管是清晨,阳光温煦,但却仍感觉到这老者身上阴气袭人,原来是一具僵尸,于是放下心来。   道家有种说法,但凡克制僵尸可用鸡犬之血淋之,因为公鸡黑狗则为极阳之物,对付不干净的东西最为有效。哼,自己已经修炼了五百年,对付个僵尸来根本就不在话下。   但是吴老爷子可并非普通的僵尸,而是“僵尸之王”,不但其智商奇高,而且武功非凡盖世。想当年任大清长江水师提督时,曾杀得太平军丢盔卸甲,尸横遍布扬子江,深受老佛爷慈禧太后的器重与恩宠。   在一旁的猪婆龙见状则大吃了一惊,心中不禁骇然,作为栖息于扬子江畔的猪婆龙,它早年曾经目睹过大清水师与太平军水营在长江之上的惨烈鏖战,数不清的尸首顺流而下,连江水都染红了。   “姬大师,此人若是大清长江水师提督,可切莫轻敌。”他赶紧提醒说道。   “一具僵尸而已,有何惧之?”大公鸡根本不屑一顾。   “邢书记暂请退下,鸡妖由老祖宗收拾即可。”卢太官高声叫道。   此刻邢书记由于吮吸了大量的鸡血,毒素侵入体内,已然是神智恍惚了。忽闻卢太官的话音,嘴巴一松便垂下了脖子,精疲力竭的歪倒在了地上,随即“咯咯咯”的缩回了长颈。   大公鸡见有机可乘,猛然间低头便朝着邢书记的脑袋用力的啄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老爷子飞身而起,两手指甲暴涨尺余,同时左右开弓,闪电般的划向了大公鸡的两只眼睛。   姬大师毕竟是修行了五百年的鸡妖,火候老道,见对方双手指甲锋利如刀,便倏的纵身弹起,两只铁爪猛地朝吴老爷子胸前蹬去。   飞僵吴老爷子亦是久经沙场,反应也极为迅速,知道若是被鸡爪踹中必定肚破肠流。于是他双手虚晃一招,身子一矮“哧溜”钻进了大公鸡的屁股后面,随即反手挥动白光闪烁,锋利的指甲削去了一大簇鸡尾羽毛,如天女散花般的飘然落在了地上。   姬大师迫于自救而放过了邢书记,无灯教授则趁机窜上前去一把将其拖了出来,扶到草屋墙根下。   方才阎队长的枪声响起,那些原本打算出来瞧热闹的村民们纷纷的紧闭门窗,谁都不敢出来了,生怕乱飞的流弹伤及自身。   罗老爹和罗柱子都是“赶脚人”出身,经常与死尸打交道,因此胆子特别的大,见到妖兽也能够处变不惊。   “柱子,赶紧将那些母鸡放出来!”他想“鸡妖”也是鸡,但凡騒公鸡见到陌生母鸡时一般都会上前“踩蛋”,起码也可以扰乱其注意力。   罗柱子立刻领悟了老爹的用意,于是打开鸡窝,伸手捉住自家母鸡,一只只的朝着姬大师甩了过去   大公鸡正全神贯注的与飞僵吴老爷子对阵,忽见一群活泼可爱的育龄母鸡朝自己飞来,心中下意识的顿生爱怜之意。就在其注意力稍有松懈之时,忽觉屁股一凉,自己尾巴上那些美丽的长羽竟然都被那具僵尸割断剃光了。   罗柱子伸手入窝拽出最后一只用力扔向了姬大师,可没注意到那却是一只公鸡。   姬大师眼角瞥见一只芦花大公鸡正拍动着翅膀朝着自己扑来,不由得勃然大怒,猛地迎上前去就是一口,在半空里就将其啄死了。   此刻,无灯教授已然诵念起了巫咒,猪婆龙吞入腹中的那两颗金色粪球随即破裂,内里蕴含着的浩然正气瞬间膨胀开来。那猪婆龙的肚子骤然鼓起来了,且越来越大,胀得它张开了大嘴,一个劲儿的喘着粗气。   徒弟平原与师父心灵相通,随即掐诀念咒呼唤铁甲大军,但见首领一马当先的冲出草丛,率领着无数屎壳郎“簌簌”的跑来,并带头勇敢的跃入猪婆龙口腔之中。众甲虫蜂拥而至,感应到了粪球之所在,源源不断的钻进了猪婆龙的肚子里,随即以铲型齿疯狂的锯割内脏与肠子,疼得猪婆龙满地打滚,痛不欲生。   草屋前,秋波老妪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里面是剩余下来的裸人花汁,她想都没想就全都灌进了重伤的粉面食肉螽斯嘴里。   裸人花汁不但是治伤良药,而且还能大补元气,增进功力,古树云平随即悠悠醒转,内伤以及受到挤压的外骨骼及时得到了修复,六条腿支撑着身子缓缓的站立起来。   “多谢邢姑娘相救。”他一面说着蹒跚的朝屋里走去,并问罗柱子索要一套衣裤,在自已恢复人身的时候,总不能在邢姑娘面前赤身露体,有辱斯文。   此刻场中,姬大师与飞僵吴老爷子相斗正酣,你来我往,险招迭出,看形势有些相持不下。   河童在一旁见主人吃力的与鸡妖鏖战,于是自背囊内取出一瓶矿泉水,倒进脑袋顶上的凹窝内,顿时体力暴涨,大喝一声冲入战团   “哒哒哒”蓦地响起了79式冲锋枪的速射声,原来阎队长趁人不备,偷偷地溜至一名昏倒的警员身边,抓起枪冲着大公鸡的两只脚就是一梭子,将弹夹内的20发子弹全部射出。   他寻思着,既然鸡妖的羽毛穿不透,鸡脚虽然坚硬,但与子弹硬碰硬,巨大的冲击力应该还是能将其折断的。当然最好是射鸡头,但此刻大公鸡正在激烈的搏杀,脑袋晃来晃去的难以瞄准,而且还容易误伤到那位见义勇为的瞎眼老者,看其装束,好像是一名残疾退伍军人。   姬大师与飞僵相斗正酣,已是无暇顾及左右,他吸取了方才乍见那些年轻母鸡时精神溜号的惨痛教训,否则也不至于连尾羽都让僵尸剃光了。   就在其双脚落地的刹那间,枪声骤然响起,但觉两只脚杆钻心的疼痛,随即“喀嚓”一下折断了,大公鸡庞大的身躯倒卧下来,砸起了一片尘土。   吴老爷子则得理不饶人,趁机猱身飞起,径直跃上了大公鸡的后背。随着“嚓嚓嚓”一阵白光闪动,碎羽乱毛漫天飞舞,竟然将其身上的羽毛剪去了十之八九,裸露出白花花、黄忽忽的鸡皮   此刻断了腿的大公鸡立马就蔫了,只依靠转动脖颈以喙拒敌是根本行不通的,如今只有认输保命一条路了。   三尺多身高的河童也纵身蹦上了大公鸡的后背,伸手揪住其肥厚的单排鸡冠,然后将鸡颈上的细毛统统薅掉了,牠寻思着既然主人要剃光鸡妖羽毛,肯定是有深意的。   “吴大提督,”姬大师此刻终于告饶了,“看在老夫苦修了五百年的份上,就请高抬贵手饶一命吧。”   “万万不可,”无灯教授抱着包先生的尸首厉声叫道,“这只鸡妖杀了老夫的徒孙,此仇不共戴天!”   吴老爷子晃动着十根锋利的指甲比划着,口中冷笑着:“嘿嘿,大胆妖孽,本提督一生斩杀长毛无数,还从未饶人性命呢”   “老将军,你可知道我是谁么?”姬大师一看来软的不行,索性态度便强硬了起来,“老夫乃是国务院参事,当今天子脚下重臣,你若滥杀,国家绝对饶不了你。”   “太官,何为‘国务院参事’?算是几品大员?”吴老爷子不明就里,于是扭头问道。   卢太官沉吟说:“嗯,可能相当于军机处章京吧?”他对清廷的官阶不清楚,因此只能含糊其辞。   “唗,什么‘天子重臣’?不过是挂名的虚衔而已,怎比得上老夫当朝一品,手握湘、鄂、赣、皖、江南五省江防,轄提标五营”吴老爷子自吹自擂起来。   “老祖宗,此妖断然放他不得,若是电话告到京城里,肯定会惹出许多不必要的事情。”卢太官提醒他道。   这时,古树云平穿着一身农家衣裳走出了草屋,来到吴老爷子的面前,口中郑重相告:“老前辈,卢先生所言极是,鸡妖和猪婆龙都不能够放虎归山,以他们在朝中的势力,会即刻给我们带来极大的麻烦。”   吴老爷子低头冲着古树云平,绿军帽上的窟窿里,两只眼睛笑眯眯的望着他,悄声问道:“喂,小白脸,草屋前面的那个绝色美女搞到手没有?”   古树云平面色一红,也不知该说什么。   “老夫精通‘驭女术’,想不想学上两招?”吴老爷子嘻嘻道。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16章 妖丹   “多谢老前辈厚爱,待处理掉鸡妖和猪婆龙后,在下洗耳恭听。”古树云平心下最着急的是姬大师和表叔,此二人不除必是后患无穷。   “哈哈哈”吴老爷子开怀大笑,他最喜欢卖弄自己的“相女术”了,尤其是蛰伏“伏匿穴处”的这些年里,潜心研究并悟出了“驭女术”,自忖更加技高一筹了,巴不得与人分享。   此刻鸡妖浑身羽毛悉数被拔光,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显得楚楚可怜。猪婆龙则肝肠寸断,早已是奄奄一息,铁甲大军陆陆续续的从其口中撤出,又聚回到了平原的身旁。   “老前辈,您知道妖丹么?”古树云平说道。   “什么‘妖丹’?”吴老爷子诧异的目光。   “但凡修炼之人达到一定火候的时候,下丹田便会凝精气而结丹,动物修炼有成而结的丹便称作‘妖丹’。这只鸡妖修道达五百年,理应结有妖丹,若是将其吞服化解,便可凭空增加自身的修为。”古树云平解释说,他自己便是粉面食肉螽斯修炼得道而化为人形的,因此心里头很清楚。   “哦,竟有此事?”吴老爷子本身为尸变,对道家修行的理论不是太过了解,听古树云平这么一说,顿时大感兴趣。   姬大师在一旁闻言则大惊失色,口中惊恐的叫道:“伤天害理啊,你们不可以这么做”   吴老爷子嘿嘿冷笑不已:“本提督一生杀人无数,从不知道什么叫‘伤天害理’,大胆妖孽,速速拿丹来!”说罢迫不及待的跑到姬大师旁边,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锋利的指甲“嗤”的一声划开了大公鸡的肚皮,顿时鲜血四溅,流淌了一地。   “啊!尔等草民胆敢戕害政府高官,国家绝对饶不了你们”姬大师忍着疼痛愤怒的叫喊着,然后弯下脖颈,将尖喙用力插进了自己的腹腔,啄出一枚淡黄色如枣子般大小的结晶球体,随即用力要将其咬碎,宁死也不愿将修炼了数百年的妖丹让别人白白得去。   “他想毁了妖丹!”古树云平赶紧叫道。   河童闻言迅即双手扳住了大公鸡的上下喙,用力的缓缓掰开,吴老爷子纵身上前一把将妖丹掏了出来。   姬大师痛苦的哀鸣数声,脑袋一歪死去了,妖丹离体之后,其身形迅速的坍缩,最后变成了如普通公鸡般大小。   古树云平松了口气,虽然姬大师苦修数百年不容易,但是这个社会本就是弱肉蚕食,若是心存妇人之仁而放虎归山,待其卷土重来之时,下手可就不会仁慈了,就如同包先生的惨死,令人唏嘘。   他把目光转向了猪婆龙,这位“表叔”也绝不能留,以其官二代的势力,日后将更加的危险。   吴老爷子爱不释手的盯着那枚黄色的妖丹,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气,可以感觉到里面老阳之气甚重,与飞僵本身的老阴体质完全不相符。   他将妖丹揣入怀中,然后转身一步步的朝着猪婆龙走去,心里揣摩着这家伙的肚子里肯定也有东西。   猪婆龙睁着垂死的眼睛看见飞僵吴老爷子步步逼近,有气无力的喘息说道:“我是国家保护动物”   “唗,大胆妖孽,本提督当年率长江水师大战长毛的时候,就曾经宰杀过猪婆龙下酒,”吴老爷子嘿嘿冷笑着,“你肚子里可有‘妖丹’?”   “没有,绝对没有”猪婆龙惊恐的说道。   “看看就知道了,”吴老爷子二话不说,上前翻过猪婆龙的肚皮,“嗤啦”一声划开,伸手入腹腔摸了半天,才找出一粒花生米大小的褐色“妖丹”,嘴里不由得疑惑的嘀咕着,“怎么会这么小呢?”   “因为其修为还远不如姬大师深厚的缘故。”古树云平在一旁解释道,既然姬大师与表叔都已经死去,潜在的威胁消除了,此时应趁着那些警察尚未醒来,大家尽快的离开赶脚村才是。   秋波老妪取出一张祛毒符箓,让罗老爹将其焚化,灰烬溶于茶水中分别给邢书记与阎老爷子灌了下去。   当年李淳风遗留下来的符箓果然无比灵验,两人顷刻之间便祛除化解了鸡血之毒,悠悠醒转过来。   “原来是卢先生及时赶到解了围”邢书记听完卢太官的讲述,一时间感慨不已。   “邢书记,我们必须尽快的离开这里,赶往滇西塔巴林寺,”古树云平匆匆说道,“而且不能再折返沅陵了,此地向北百余里便是张家界,然后可以进入武陵源。在山中穿行两三日后便可抵达湖北的宜昌,再转乘轮船沿长江逆流而上到重庆,就能避开湘西警方了。”   邢书记点点头,在可儿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无灯教授吩咐平原赶紧收拾行装,清点一下劫后余生的屎壳郎,统统装进书箱带着一同上路。他自己则拎着铁锄在房后山坡上挖了个大坑,将徒孙包先生的尸首草草安葬了。   “老爹,你到底是什么人”阎队长扶起阎老爷子,疑惑不解的问他。   阎老爷子苦笑道:“唉,说来话长,孩子,我看你在县局也呆不下去了,不如就和爹一块儿走吧。”   阎队长长叹一声,自己确实已经无法在沅陵继续生活下去了,也只有与老爹一同亡命天涯这条路可走。   “老爹,可我们又能去哪儿呢?”他怅然说道,可心里明镜似的,天下虽然之大,可一纸通缉令下来,依旧还是无处可逃。   “蓝月亮谷,”邢书记坚定的目光望着他,“跟本书记走吧,那里是隐秘的世外桃源,无人能够找得到。”   “是啊,姑奶奶会罩着你们父子俩的。”可儿莞尔一笑,认真的说着。   阎队长默默的脱下身上的警服,轻轻的折叠整齐摞在地上,脱下大盖帽,解下手枪撂在上面,从警二十余年了,真是有点舍不得。   罗柱子一家人则决定留下来,罗老爹夫妇毕竟故土难离,加之亲人也都住在洞溪乡附近,实在无法割舍。至于日后屠局长会否找麻烦倒不必担心,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只要邢书记等人远走高飞,警方也就抓不住任何把柄了。   起山风了,湘妃竹“飒飒”作响,落叶飘零。   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罗老爹口中一声长叹,但愿老天保佑恩人有良和他的这些朋友们。   凉风吹拂,警员们陆陆续续的醒来,各自面面相觑,方才是怎么了?   屠局长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那只开了膛的无毛公鸡以及那条死去的扬子鳄,人都仿佛傻了。方才是不是在做梦?国务院参事姬大师和京城高官之子“表叔”难道都是动物成精?这怎么可能   “屠局长,”这时杨卫东浑浑噩噩的站起身来,嘴里“咯咯”的笑道,“呵呵,我怎么做了个奇异的梦,好像来到了大人国,里面不但有一人多高的漂亮大公鸡,还有酷似长颈鹿般的怪人”   “局长,这不是在做梦吧?”有警员使劲儿的晃动着脑袋,疑惑不解道。   “应该不是,我明明看见京城的姬大师变成了大公鸡”另一名中年警员辨驳说。   “是啊,那位‘表叔’还变成大鳄鱼了呢。”   “还有大蝈蝈和长脖子怪物”警员们纷纷议论开来。   “胡说什么?”屠局长面色一板,严肃的批评道,“大家都是公安干警,梦境与现实要分清楚,迷信思想可万万要不得。京城的姬大师和表叔在你们醒来之前,就已经急匆匆的追击逃犯去了,还告诉我说让同志们多睡会儿,一线的干警实在是太辛苦了。”   杨卫东诧异的瞅着屠局长,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嘴里嘀咕着:“阎队长和老爷子呢?”   有警员发现地上摆放着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警服与手枪,上前报告说:“局长,这是阎队长的警号和佩枪。”   妈的,这小子竟然擅自脱离警队,父子俩一道跑了   “嗯,阎队长父子俩给姬大师带路抓捕逃犯去了,换上便服在行动中会更隐蔽一些,这伙通缉犯十分的狡猾,因此处处都需要小心与谨慎。”屠局长尽力的加以遮掩,尽管漏洞百出。   “局长,地上还有不少弹壳呢!”一名警员惊呼起来。   “没错,这是我开的枪,可惜没有击中”屠局长遗憾的挥了下手,然即严厉的命令道,“现在马上收队返回县局,今天的事情要严加保密,任何人不得外传,否则将以泄密论处。”   “是。”警员们口中应道,但内心里仍是疑窦丛生。   屠局长独自一人走进了草屋内,犀利的目光直视着罗老爹一家人,口中冷冷说道:“你们都看见什么了?”   罗老爹摇了摇头:“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这就对了,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屠局长嘿嘿一笑,转身走了出去,带领着全体警员返回沅陵。   “屠局长,这次行动的报告该如何撰写呢?”在回县局的路上,警车里,杨卫东皱着眉头显得很是为难。   “什么报告?”屠局长淡淡一笑,“江湖上的恩怨,我们公安机关不必介入太深。姬大师和表叔坚持要私下里自行解决,就由得他们去了,毕竟人家来自京城,这里面的水很深哦。小杨同志,有句老话说得好,‘淹死会水的’,你可明白么?”   杨卫东经老奸巨猾的屠局长一点拨,顿时茅塞顿开,连声道谢。   “那么阎队长”他最后若有所思的说了句。   “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屠局长鼻子哼了声,心中暗道,这父子俩怕是不会回来了。   赶脚村的草屋前,罗柱子拎着无毛大公鸡和猪婆龙,思忖着如何处理,总感觉像是人尸挺恶心的。   “他俩毕竟百年修练不容易,还是入土为安吧。”罗老爹摇头叹息不已。   罗柱子来到屋后,掘了一个大土坑,将姬大师和表叔的尸首安葬了,就紧挨在包先生的墓穴旁。   寒风吹拂,枯叶飘零,待春天草长莺飞,一切都过去了。   人世间,所有事,莫不如此。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17章 驭女术   数日后,“东方红”号客轮沿着长江三峡逆流而上。   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中曾赞叹道: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阴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邢书记站立在船头上,眺望着烟霞笼罩着的峡谷,禁不住的长叹一声:“可惜如此美景,今后再也不复存在了”   “相公,此话何意?”可儿依偎在他身旁,不解的问道。   “长江大坝即将修建,届时水漫三峡,不但会淹没无数珍稀古迹,千万年来的自然形成的奇绝景色也将面目全非,唉”邢书记长叹不已。   “那为何还要修建呢?”可儿更加的疑惑了。   “本书记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怕是朝中有妖孽在作怪。”邢书记忿然说道。   二等舱室里,古树云平正襟危坐,仔细的聆听着吴老爷子传授自创的“驭女术”。   “《黄帝内经》曰,‘女子二七而天癸至,故有子。男子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泄,阴阳和故能有子’。你的肾气如何呀?”吴老爷子问他。   古树云平神情略显尴尬,虚心请教道:“老前辈,肾气如何方为盛?”   吴老爷子嘿嘿一笑:“当然是溺尿时需要按下玉茎,肾气才算旺盛,若扶之,肾气则衰矣。”   古树云平面色一红,未置可否。   “呵呵,有什么难为情的?”吴老爷子哈哈大笑,“孔夫子言,‘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存焉’,就是说进食吃东西和男女交媾乃人之本性,与生俱来,无师自通,完全不需要教的,但‘择女’和‘驭女’却是大有讲究。”   “有何讲究?”古树云平好奇的问道。   “择女,须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皮肤细腻,声音轻亮,言语和畅,且40岁以下,不在奶者方可。驭女,更要天时、地利与人和。天时者,宜风日宣和,切忌大风、大雨、大雪、雷霆、虹霞、冬至、夏至,日月亏蚀。地利,严禁灶厕、佛堂、野坟之地。人和,则不能于大醉大饱、溺尿出恭后以及新剃头沐浴、大劳大汗、心气不定、男怨女妒的情形下交媾。违反这三项基本原则,就会大损元气。”吴老爷子语气严肃。   “‘驭女’竟然还有这么多学问。”古树云平不由得佩服道。   “这些本是古人积累下来的经验之谈,记载于《礼记》之中,可惜被孔老夫子删《六经》时,把‘女子出嫁前一个月,父母应把所知房中术加以传授’的规定删除了,导致后世青年男女‘摸着石头过河’而大伤元气。”吴老爷子愤怒的指责说。   古树云平“噗哧”一乐。   “有句古话说‘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这‘不老松’是什么?”吴老爷子笑眯眯的问着。   “就是松树呗。”古树云平回答。   “呸!你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吴老爷子怒道。   “所谓‘不老松’即男根是也,但凡高寿之人其肾必坚,武当太极张三丰生于南宋淳祐七年(1247年),明天顺八年(1464年)殁,寿数二百一十八年。在其两百岁的时候,晨起玉茎尚勃,可见其肾气何等充盈!就拿本提督来说,溺尿就从不用手扶,实为肾气旺盛之故。”吴老爷子解释说。   “百岁尚能晨勃,不会是尿憋的吧?”古树云平表示怀疑。   “呸!”吴老爷子再次怒道,“‘不老松’与尿何干?”   “哦,老前辈息怒,在下明白了。”古树云平赶紧说。   “张真人如此高的修为,与其终生不近女色,始终保持童子之身有关。而寻常之人要成为高寿‘不老松’,则必须要学会老夫的‘驭女术’才行。”吴老爷子神情傲然的说道。   “老前辈言之有理,”古树云平点点头,“当年辛普森夫人专程到香港九龙城寨的妓院里学习中国房中术,然后到英伦三岛初试身手,就把国王爱德华八世拉下了水,最后甚至还放弃了王位。”   吴老爷子闻言一愣,问:“你说的是红毛洋人么?”   “正是,”古树云平解释说,“Wallis Simpson起初是爱德华八世的情妇,后来称作‘温莎公爵夫人’。”   “洋女人有什么好?”吴老爷子不屑的说道,“长腿大胯的,皮糙肉厚,还生有长长的汗毛,一股狐臊之气,呕”   “您老人家曾经见过?”古树云平疑惑的望着他。   “当年军机大臣穆彰阿曾经带来一个红毛洋女向本提督求教,老夫当场给予痛斥,结果他灰溜溜的走了,呵呵”吴老爷子回想起当年在朝廷时的风光无限,脸上顿时充满了自豪。   “老前辈真是见多识广,”古树云平恭维道。   “呵呵,洋人三餐食肉,因而性情暴躁,身上以及溺便野腥之气极重,以至于交媾都不能持久。然而我大清子民则以食素为主,性情平和,盖因食物中多含纤细坚韧之物,故不独房事能够持久,而且味道极清纯干净,具有植物芬芳之气息”吴老爷子被奉承了两句,遂感觉到飘飘然,于是侃侃而谈,最后还好心的提醒说,“切记,‘驭女术’未曾学会之前,青楼是万万去不得的。”   “这是为何?”古树云平诧异道。   “青楼女子为了多接客,会偷偷按压你的穴位,导致早泄而节省时间,这样非但白白损失了银两,而且还有伤自身元气。”吴老爷子语气很是严肃。   “竟有这种事情?”古树云平不觉愕然。   “放心,老夫的‘驭女术’则是‘战之以不泄之法’”吴老爷子神秘的说道。   “是么?”古树云平似有不信。   “当然,”吴老爷子自信的说道,“男精为何物?乃天地之精华,初始阴寒,别名‘玄冰’。随之阴阳转化,藏密谓之‘拙火’,亦太过猛烈,犹如盛夏。‘驭女术’的奥秘便是化玄冰为水,水火济既,故曰‘长春’,而且还可以治病呢”   “治病?”古树云平颇为困惑。   “《抱朴子》曰,‘夫阴阳之术(房中术)高可以治小疾’,古籍中是有明确记载的。”吴老爷子引经据典的解释说。   “《黄帝内经》曾言,‘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而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当年彭祖八百岁还生了儿子呢。”吴老爷子一本正经的说。   “哦。”古树云平未置可否,古时候的传说未必可信。   “‘驭女术’的口诀可要记牢了,”吴老爷子郑重其事的念诵着,竟也朗朗上口,“双眼对视,张目呼气。神不离目,目乱则神逝。精不离气,气散则精泄。九浅一深,八迟二疾。三峰采战,泥水闺丹。新剥鸡头,初含马眼。阴枣红铅,食精还元”   “且慢,”古树云平说道,“为何呼气而不是吸气呢?”   “吸不得,吸不得,”吴老爷子急忙摇头,“吸则散,散则泄,当然缓缓吸上一点也是可以的,不然会憋死。”   古树云平呼出一口长气,暗中体会着。   “最紧要的是要使精逆转”吴老爷子接着说。   “何为‘精逆转’?”古树云平不解道。   “精本自玉茎口而出,唯呼吸得当便会逆转,你会感觉到由外向内吮气,待大药出焉,以法取来,吸入自身腹中,运己精包裹,便可怀孕”吴老爷子解释说。   “什么,男子‘怀孕’?”古树云平愕然道。   “当然”吴老爷子神秘的一笑,“此孕非彼孕,个中奥秘待老夫日后慢慢细说与你。”   古树云平诧异的望着他,心想这位“长江水师提督”不会是研究“驭女术”疯癫了吧?   “何为‘大药’?”他疑惑的问。   “乃‘卵’是也,”吴老爷子面孔一板,眼皮一翻,“此为阴极之物,难道你们那儿的母螽斯不产卵的么?”   古树云平闻言面现尴尬之色,不悦的说道:“老前辈,自然界中,灵长类与昆虫都是动物,本身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大家共同居于天地之间,汲取日光月华,就看各自的悟性与修为了。您的‘驭女术’高深莫测,在下实在是搞不懂,不学也罢。”   “呸,你自忖貌若潘安?”吴老爷子哼了声。   “不如。”   “才比子健?”   “不及。”   “技如嫪毐?”   “差远了。”   “那你若遇到一位‘坐地吸土,靠墙吸砖,放屁吹灯’的白虎妇人,又该如何应对呢?”吴老爷子气呼呼的瞪着他。   “始知抱柱者,久矣溺深潭,”古树云平淡淡一笑,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与邢姑娘乃是尘世知音,高山流水,琴瑟和鸣,相互举案齐眉。在下此生发誓非她莫娶,今后绝不会再与其他女人行苟且之事,。”   吴老爷子呆怔住了:“你这个大傻蛋,本提督好心传授给你独门绝学,你竟然不屑一顾,简直气煞老夫了”   古树云平起身抱拳,施礼说道:“在下承蒙提督大人厚爱,无奈天资愚钝,不堪造就,深为遗憾,告辞了。”说罢竟自推门而出去。   船头上,可见邢姑娘负手而立的俏丽身影,她独自一人默默的欣赏着巫峡秀丽幽深的奇绝景色。   古树云平目光远眺千仞峭壁之上,巫山十二峰历历在目,缥缈的云霭之间,神女亭亭玉立,若隐若现,就如同邢姑娘那般圣洁。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18章 螳螂捕蝉   天阴沉沉的,不久便飘起了雪花。   黄昏时分,京城亮马桥东街,一家名为“松子”的日式料理餐厅。   “和歌山”包房内温暖如春,榻榻米上端坐着两个身穿和服的中年男人,身材瘦高者为水沼先生,另一矮胖之人则是蜘手。房间内摆放着一架老式留声机,唱片缓慢的转动着,正在播放一首日本民间古老的童谣:   “咭嗯咭啰 咭嗯咭啰金蟀在鸣叫,   悉枥悉枥 悉枥悉枥蟋蟀之声啊,   啾啾啾啾 啾啾啾啾螽斯在歌唱,   咯嚓咯嚓 咯嚓咯嚓纺织娘永不停歇呀。   铃铃铃铃 铃铃铃虫响彻了秋的漫漫长夜。   十五岁的小姐姐,   嫁到远方,别了故乡久久不能回,   音信也渺茫。   晚霞中的红蜻蜓呀,   你在哪里,停歇在那竹竿尖上”   就在这时,拉门声响起,鬼爪先生与无欲老僧走了进来,   水沼与蜘手随即站起身,垂手而立,态度恭敬。   “这两位是老夫东瀛阴阳道门下的高手,”鬼爪先生介绍道,“你们来见过无欲大师。”   “我是水沼,请多指教。”水沼鞠了一躬,口中说。   “我是蜘手。”蜘手也赶紧自报家门。   无欲老和尚颌首道:“东瀛高手果然个个器宇不凡,老衲幸会了。”   “鬼爪大师,现在是否可以上酒菜了?”水沼迟疑的瞟了无欲老僧一眼,口中谨慎的问,“无欲大师可以另外叫些斋饭。”   “酒肉又何妨?”老和尚一摆手,“呵呵,无欲即有欲,空即是色,波罗弥陀佛。”   众人席地而坐,小桌上摆满了高档的日本海鲜料理和清酒,大家边喝边谈。   “鬼爪大师,有关犬伏尸的情况”水沼小心翼翼的说着,毕竟自己和蜘手把事情搞砸了,感到很没面子。   “老夫全都看见了,”鬼爪淡淡说道,“犬伏尸以及神一郎的事情已不重要,你俩无须再去理会。”   “难道大师找到了《弥生遗书》?”水沼疑惑的目光。   鬼爪颌首微笑:“不错,老夫不但已经全部掌握了‘驭虫之术’,而且手中还有控制着数十余万来自远古的尸虫”   水沼与蜘手面面相觑,惊讶的合不拢嘴巴。   无欲老和尚则在一旁微笑不语,他介入已深,现在更是彻底投入到鬼爪先生的麾下了。   鬼爪端起酒杯呵呵说道:“中原文化果然博大精深,源远流长,老夫随便挑选了几只尸虫,以‘尸蛊术’夺舍了七具尸首作为测验,结果证明是非常成功的,‘他们’的思维已完全受到施术者的控制。”说罢一饮而尽。   “啊竟然会有如此神奇的法术?”水沼不禁愕然。   “大师,如此说来,我们可以尽早的返回日本了?”蜘手问道。   “回日本?”鬼爪闻言哈哈大笑,“蜘手,我们已经无须再回到国土狭小的东瀛了。”   “大师,您此话何意?”蜘手与水沼目光相视,颇为不解。   鬼爪两条蚰蜒般的长眉挑起,挺起胸膛,踌躇满志的说道:“自当年‘满洲事变’以来,大日本帝国军人在支那战场阵亡近百万人,最后还是以战败投降告终。如今我鬼爪可以兵不血刃拿下中国这块超过日本列岛25倍之广阔富庶的领土,为大和民族争得如此大的生存与拓展空间,这样的机会怎么能舍弃呢?”   一阵沉默,空气仿佛静止了似的,唯有留声机仍然在唱着那首古老而忧伤的童谣:“十五岁的小姐姐,嫁到远方,别了故乡久久不能回,音信也渺茫”   许久,水沼小心翼翼的问:“大师准备如何来做?”   鬼爪嘿嘿冷笑道:“数十万尸虫将夺舍中国高层权贵,而且他们将来完全掌控在老夫之手。”   “其实只需夺舍中国最高层的几个领导人不就可以了么?”蜘手建议说。   鬼爪摇了摇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领导人向来深居简出,而且警卫森严,身边的高手林立,哪儿能那么容易接近?”   无欲老僧点点头:“据老衲所知,京城内藏龙卧虎,领导人身边不乏藏匿有修行得道的尸妖魔怪,想要成功夺舍并非易事。”   “原来如此,我和蜘手随时听候您吩咐,为大和民族和天皇陛下效力。”水沼目光坚定,语气决绝的望着鬼爪。   “好,”鬼爪再次端起酒杯,满意的说道,“水沼、蜘手,我们今晚就开始行动。”   是夜,北风呼号,大雪纷飞,格外的寒冷。   什刹海的四合院内,小建这些天来精神恍惚,也很少吃东西,东东不放心女儿,于是便搬到了孩子的房间里与其同睡。   “首长”则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闭目养神,这次夺舍可谓是惊心动魄,费叔心中至今还有点后怕。   首长的武功属于全真一派,内力不差,在江湖上也能够跻身于二流高手之列。当钻入其囟门后,才发现泥丸宫中的元神个头相当的肥硕,看来他经常服食丹药之类的补品。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费叔不待其反应过来,便张开大口开始吞噬。岂知首长的元神抵抗极为剧烈,双方元神在泥丸宫中厮打了约一个多时辰,有好几次甚至还险些反被首长的元神所咬伤。费叔毕竟曾是修炼数百年得道的紫魔,尽管功力在临潼西山之巅被有良悉数废掉,但仍还保持着一丝的霸气,最后终于慢慢的占了上风,将首长的元神吞噬殆尽。   此刻,夜已深,窗外北风卷着雪花扑打在玻璃上,书房内却是暖气十足。费叔为自己斟满了一杯红酒,慢慢的啜着,还是人类懂得享受啊只可惜首长这具躯壳已没有了蛋蛋,眼瞅着如此俊俏的妙龄少女就睡在隔壁的房间里,自己胯下却一点也硬不起来。   他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画轴,轻轻的解开系带,平铺在写字台上,借着窗外微弱的白雪反射光,一面喝着酒同时慢慢的欣赏着。   浩瀚的戈壁滩上,月色清朗,可以看见尸虫们仍在尽情的嬉戏玩耍,黄沙丘上站立着几个孤独的身影,那是已经被尸虫夺舍的老太监钢炳和古树姥姥等人。   自己因祸得福,竟然意外窥得“尸蛊术”的全部奥秘,如今两会在即,各地代表即将齐聚京城,到时候就是自己释放尸虫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突然,费叔耳朵蓦地一动,他听见了北风之中夹杂着踏雪的轻微脚步声,不好,有夜行人来了   寒风“呜呜”作响,那轻微的踏雪声自后院而来,似乎还不止一人,在小建的窗外止住了脚步。   费叔赶紧卷好画轴并系紧,放入保险柜中,想了想,不行,夜行人深夜闯入家中,必是为《敦煌夜魇图》而来,还是贴身带着比较稳妥,万一情况不对还可以及时开溜。于是他又将画轴拿出揣进了厚毛线衣里面,狗牙则放入内衣口袋,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了首长的那把八一式手枪,轻轻的拉开书房门,蹑手蹑脚趟过走廊,来到小建的卧室前,屏息竖耳聆听。   什刹海一带的四合院大都是明清时期的老宅,青砖布瓦,由于年代久远,木质的门窗难免会有些皲裂变形。费叔把眼睛贴在门缝上,悄悄的往里窥视着,窗外的白雪反射着微弱的冷光,屋内朦朦胧胧勉强可以视物。   他蓦地瞥见窗户上贴着一道六足阴影,正在从狭窄的窗缝间悄无声息的挤了进来,落地后变为人形,正是那个东瀛鬼爪先生   费叔心中不禁一凛,这个鬼爪在画轴结界内瞬间绞杀徐警官的凶残手法,现在想想都不寒而栗。   “谁!”突然间传来东东的一声惊叫,随即揿亮了床头的台灯,门缝中现露出一丝桔黄色的光线。   “妈妈”这是小建迷迷糊糊的困惑声音,她被骤然惊醒了。   灯光下,身穿中式长衫的鬼爪先生满脸堆笑,恭敬的向着床上鞠了一躬,然后对东东和蔼的说:“您就是师奶吧,我是小建师父的徒弟,名叫鬼爪,请多关照。”   “你是日本人?”东东愕然道。   “是的。”鬼爪微笑着。   “你是怎么进来的?”东东警惕的盯着他,随时准备扯开嗓子喊叫。   鬼爪的目光转向了小建:“师父,我深夜冒昧来访,实属不得已。”   小建此刻已经稍微镇定下来了,于是扭头安慰母亲说:“妈妈,不要紧的,他确实是我的徒弟。”   鬼爪点头示意,面色局促,显得很不好意思似的。   “这么晚来见师父,有什么要紧事儿么?”小建疑惑的目光看着他,嘴里则不动声色的问道。   奇怪,如果画轴是他偷的,按理说应该即刻远走高飞跑回去日本才对呀,怎么还留在京城呢?   “徒弟这两日反复琢磨,对‘尸蛊术’又有了新的惊人发现,所以想和师父一道进画轴内去加以验证。”鬼爪故作神秘的说着,他知道小建的心思,这个诱人的理由,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肯定不会拒绝的。   小建闻言蓦地心中一酸,竟然禁不住的“呜呜”的哭了起来,委屈的说道:“画轴和狗牙都丢了”   “什么!丢了”鬼爪闻言顿时一惊,目光犀利的盯着小建,心中寻思着,瞧她那副伤心的样子,绝不像是装出来的。   “究竟是如何丢的?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告诉徒弟,我去帮你寻找。”鬼爪不动声色的注视着她。   小建将事情的原委叙述了一遍,抽泣着说道:“我还以为是你偷的呢,现在看起来一定是那个无欲老和尚干的。”   鬼爪面现疑惑之色,这不可能,自从那晚两人离开四合院以后,再也未曾分开过,绝不会是无欲老僧。   这时候,他的耳廓微微动了下,他感知到了房间门外那轻微的呼吸之声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19章 黄雀在后   鬼爪的动作快疾如风,闪电般的猛然拽开了房门,惊讶的望见首长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是你”鬼爪愕然道。   “这不是那个日本学者么,深更半夜的跑来我们家干什么?”首长冷冷的质问着。   鬼爪的面色一转,和颜悦色的回答说:“小建师父的东西丢失了,老夫正要帮助她寻找呢。”   “你是怎么进来的?”首长的枪口仍未移开,明知故问道。   “从窗户。”鬼爪如实相告。   “窗户”首长的目光瞥了下,假装不解,“窗扇不都是关得严严实实的么?”   “老夫是从窗缝里挤进来的。”鬼爪微微一笑,否则无法自圆其说。   “窗缝儿?”东东大吃了一惊,紧忙说,“小建,他是妖怪”   “妈妈,姥爷,”小建解释道,“我徒弟会‘变形术’,身子能钻过很小的窄缝儿。”她不想说出鬼爪先生其实是一只大螳螂,怕吓着母亲。   “那么,知道行窃的是什么人了么?”首长的语气缓和了些,费叔心里如是想,只要不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暂时就没必要开枪杀人,打死一个日本公民会引起很大麻烦的,从而影响到自己的既定计划。   “初步已有了嫌疑对象。”鬼爪说。   “谁?”首长追问道。   “就是阿呵。”鬼爪狡诈的眼神儿一闪。   “阿呵?”小建疑惑的目光瞅着他,“怎么会是阿呵呢?你弄错了,就是无欲老和尚干的。”   “无欲大师始终和老夫在一起,并无作案时间,”鬼爪淡淡说道,“他人现就在外面。”   这老和尚也来凑热闹了,费叔思忖着,难怪自己听见不止一个人的踏雪声。   鬼爪转身抽开窗闩:“天气寒冷,小建师父别着凉了,我看还是到外面与无欲大师对质好了。”说罢开窗飞身而去。   首长略一迟疑,也跟着跃了出去,随手将窗户关好。   来到前院,庭院里站立着无欲老僧和另外两个中年汉子,一瘦高一矮胖,看样子也是日本人。   “我外孙女儿小建年纪尚幼,而且还在学校里念书,希望以后不要再来骚扰她。这位无欲老和尚本就是‘王府凶杀案’的嫌疑犯,公安机关正在通缉抓捕,你们赶紧走吧,否则就立刻打电话报警。”首长晃动着手枪,嘴里发出了威胁,想逼着这些人知难而退。   鬼爪嘿嘿冷笑了两声:“中原有句老话,叫做‘外贼好捉,家贼难防’。”   首长心中一凛:“你这是什么意思?”   “暗中偷走画轴和狗牙者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姥爷”鬼爪的面孔骤然变得狰狞起来。   “你胡说什么!”首长勃然大怒,手指悄悄的按在了手枪扳机上。   鬼爪阴沉的目光盯着他,口中缓缓说道:“深更半夜,老夫刚到小建的房内,你竟然就已经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外偷窥了,这难道正常么?知道画轴秘密的无非就这么几个人,老夫、无欲大师、阿呵与你,而你这位小建的姥爷却是近水楼台,最方便下手了”   费叔心里一阵懊悔,当自己听到夜行人的脚步声时,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没听见,安心的呆在书房里好了。   “哼,我是小建的亲姥爷,怎么会偷自己外孙女儿的东西呢?”首长哈哈大笑着,枪口一面悄悄的移向了鬼爪的心脏,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必须要一击而中,否则绝无第二次机会。   就在首长即将扣动扳机的一刹那,突感右手针刺般的一疼,手枪拿捏不住“啪”的掉落到了雪地上   费叔大惊,急视之,见手背上扒着一只拳头大的黑色蜘蛛,尖利的口器已经深深的扎进了皮肉里,正欲释放毒素。   “呜嗨嘶咪哒!”他脱口喝道,并随即认出这就是在秦城监狱劫狱的那天晚上所遇到的那只毒蜘蛛,想不到又再次出现了。   忍者黑蛛闻言蓦地一愣神儿,费叔赶紧默念“尸蛊术”后半部中的驭虫巫咒,那毒蛛慢慢的抽出了尖刺,八只眼睛瞬间变得血红,猛然间转过身来腾空而起,凌厉的扑向了蜘手。   蜘手满以为偷袭得逞,于是张开了嘴巴等待着毒蛛返回口腔内,岂知忍者黑蛛受到费叔高阶咒语的驱使,已经完全背叛了主人。当其钻入蜘手的嘴里之后,尖利的口器“噗”的径直刺入他肥厚的腮帮子,并迅速释放出剧毒。   蜘手闷哼一声,双手捂住了嘴巴,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豢养了多年的“忍者黑蛛”竟然会反噬主人。盛怒之下“咔嚓”一口,竟然将其咬碎了,粘稠的黑色液体混合着断肢顺着嘴角缓缓流淌下来。   费叔趁机急速的弯腰拾枪,双眼余光瞥见白色的雪地上印着一道六足黑影,不好!他猛然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可惜已经太迟了。   那黑影蓦地直立起来,两只如镰刀锯齿的捕捉足闪电般的勾了过来   首长毕竟是有武功之人,虽然已被夺舍,但身体反应却仍是相当的敏捷。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猛地塌胸后缩,避开了魔花螳螂致命的一剪。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胸前的厚毛衣却被撕裂开来,画轴滑落了出去。   费叔吓出了一身冷汗,这鬼爪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根本就防不胜防。   此刻鬼爪见首长胸前有物掉下,顺手一搂将画轴抢在了手中,心中一阵狂喜。果然不出所料,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是被其所盗,不过方才听到了一句“呜嗨嘶咪哒”他怎么也会“尸蛊术”?而且竟能令蜘手的“忍者黑蛛”反噬主人,这可是最高阶的“驭虫术”啊。   一连串的疑问,鬼爪不由得疑窦丛生。   “果真‘家贼难防’,是你盗取了画轴,狗牙呢?”鬼爪恢复了人形,口中嘿嘿冷笑两声。   费叔见事情已经败露,于是便索性承认了再说:“哼,什么‘盗取’?作为孩子的亲姥爷,只不过暂时替她保管而已。另外,我可警告你,鬼爪先生,一个外国人深夜闯入离休的国家高级领导干部家中抢劫,这可是大罪,后果很严重”   鬼爪阴沉着脸问:“你的‘尸蛊术’从何得来?”   “什么‘尸蛊术’?”首长装聋作哑。   鬼爪仰望夜空,冷冰冰的说道:“老夫既然已经来了,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不会走,你是要命呢还是要狗牙?”   “鬼爪!不许你碰我姥爷”黑暗中,蓦地传来小建的尖叫声,她和东东披着滑雪衫冲出房门,已经站立在了门廊下。   “小建,那个阴险的偷盗者正是你的姥爷。”鬼爪晃动着手中的画轴,嘿嘿冷笑着。   “不是外人偷走的就好,徒弟,现在可以把画轴还给我了。”小建吩咐道。   鬼爪则缓缓的摇了摇头:“画轴还要用来钻研‘尸蛊术’,所以暂时先由老夫保管,以后再还给你。不过狗牙还在他的手中,必须令其赶紧交出来。”   小建怒道:“我是师父,你是徒弟,怎么敢不听师父的话?”   鬼爪淡淡一笑:“小姑娘,老夫当时不过是逗你开心罢了,难道还当真了不成?”   “你”小建闻言气得面色苍白,一下子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东东此刻紧张至极,她颤抖着声音央求首长:“爸爸,你要真有什么‘狗牙’的话,就赶紧给他们算了。”   费叔心中急速盘算着,现在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对比太过悬殊,既然暂时画轴难以夺回,留着狗牙也亦是无用。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保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渡过这一劫之后,再想其他法子。   “既然如此,就给你们吧。”费叔从内衣口袋里慢慢掏出那枚大洛莫的狗牙。   “首长,有坏人来了?要不要报警?”这时候,睡梦中的勤务员被惊醒了,手持着一根木棍,只穿裤衩背心就冲出了房门。   首长轻轻示意点了下头。   勤务员随即转身就往客厅里面跑,准备打110电话报警。   瘦高个的水沼见状纵身跃起,后发先至的落在其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勤务员二话不说抡起木棍迎头砸下,水沼蓦地一晃脑袋,脖颈以上部位霎时间扭曲变形,如同一个巨大的肉质吸盘,上面布满了环形细齿。“喀嚓喀嚓”几下便咬断了坚硬的木棍,然后“啵”的一声,吸在了他的前胸上。   水沼的吸盘啮破了他的皮肤,感到一阵兴奋,随即便大口大口的吮吸起鲜血来。   勤务员连惊带吓,眼睛一翻就昏厥了过去。   “快交出狗牙!”鬼爪厉声喝道。   费叔无奈,只得将手一甩,扔给了他。   “哈哈哈,老夫这次不枉中原此行啊” 鬼爪敏捷的接在手里,看了一眼之后,禁不住的仰天长笑,随即冷冰冰的说道,“无欲大师,现在你可以报那一枪之仇了。”   老和尚随即闪身而出,口中大喝一声:“千手观音”   但见其上身骤然幻化出数十条手臂,其中的两条蓦地暴涨数倍不止,张牙舞爪的抓向了首长。   费叔此刻根本来不及去拾手枪了,身子急速向后纵去,随手一抓攫起东东便横着甩了过去   “噗”的一声闷响,无欲老僧长臂上的怪指插进了东东的胸膛,随即一掰将其撕碎,血肉与内脏散落在了皑皑白雪之上,死状惨不忍睹。   小建凄厉的尖叫一声,披头散发的扑了过去,发疯般的揪住老和尚的长臂张嘴就咬,硬是血淋淋的扯下一块肉来。   无欲老僧勃然大怒,数十条残疾小手一同恶狠狠的抓向了她   “切莫伤她!”鬼爪赶紧喊道。   无欲老僧愣了下,随即身子纵起越过小建的头顶凌空扑向了首长。   费叔转身就逃,身后两条长臂如影随形般揪住了他的后颈,无欲老僧随即缩回手臂,将其掷于脚下。   这下完了,费叔心道,又得重新夺舍了。   “笑话,东汉张道陵的遗墨乃是我中华民族的瑰宝,岂能就这么随便的流失”这时,突然有人冷冷的说道。   鬼爪大吃一惊,急忙抬眼望去,见屋顶上如同鬼魅般的站立着一个人:草绿色军大衣,羊剪绒军帽,黑框眼镜,脸上戴着医用大口罩,正默默的注视着他们。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20章 猪妖的末日   “主人,救救我”费叔从首长的记忆中认出了白光大魇,心想终于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你是什么人,何苦来管闲事?”鬼爪冷冷的问道,此人的功力看似不弱,但不知何时来到的屋顶,自己竟然一点都未曾觉察到。   “老伯伯,他们都是坏人,还杀了我妈妈,呜呜”小建此刻坐在雪地里,沾满了鲜血小手轻轻抚摸着母亲渐渐冷去的面颊,不由得失声痛哭。东东的两眼则毫无生气的茫然望着夜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会亲手将其推出去送死。   方才那凄惨的一幕对小建心灵的震撼太过强烈,连姥爷都对妈妈下毒手,这世上不知还有谁可以相信?   “嗯,老和尚,你自称‘无欲’,身为出家人,竟然乱开杀戒,对妇孺下此重手,实在有辱佛门。”大魇阴冷的目光透过镜片直射过来,尽管声音颇为柔和,但入耳却令人不寒而栗。   “无欲即有欲,空即是色,波罗弥陀佛,”老和尚面色颇为不屑,手指着脚下的首长冷笑说道,“当今世上纲常混乱,亲情淡漠,此人以亲生女儿为挡箭牌,老衲无非是收手不及误杀而已。”   “老伯伯,杀了这坏和尚,给我妈妈报仇!”小建咬牙切齿的喊叫起来。   大魇点点头:“小姑娘放心,老夫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无欲老僧也是尘世间罕见的一等一高手,早已看出屋顶之人绝非等闲之辈,因此也不敢过于托大。但其心里寻思着,自己加上武功诡异至极的鬼爪先生以及水沼和蜘手,也未必就赢不了。他伸手自怀中掏出紫檀木匣,揭去封印,唤醒了佛虫和祖婆婆,令它俩盘旋于半空中以做策应。   “果然是妖僧,佛门中人竟然以蛊虫为伴,简直令人不耻。”大魇鄙夷的哼了声。   “主人,您何必同他们啰嗦呢?直接杀掉算了。”费叔在一旁急道。   大魇并未理睬他,而是把目光望向了小建:“小姑娘,你的姥爷为何会置自己的女儿生命于不顾,这完全有悖亲情伦理。”   小建茫然的摇了摇头。   “此人不是你的姥爷。”大魇淡淡道。   小建错愕的望着他,完全弄糊涂了。   “老夫再问你,”大魇接着说,“当今世上,都有哪几个人懂得大洛莫的‘尸蛊术’?”   小建愣了下,如实的告诉他:“费叔已经死了,现在就只剩下我和鬼爪两个人。”   “方才你这所谓的‘姥爷’就曾以‘尸蛊术’令毒蛛反噬,你不觉得很可疑么?”大魇冷笑了两声。   “这”小建完全迷糊了。   “哼,”大魇面色一变,冷若冰霜的目光直视费叔,口中厉声质问道,“首长原本老夫下属,竟然被你这只猪妖谋害夺舍,是也不是?”   费叔心中大骇,自己的身份若被揭穿,那可就更无活路了。   “主人,冤枉啊”他嘴里抱怨道,反正就是死活不承认。   “撸开你的右臂袖管。”大魇吩咐说,语气不怒自威。   费叔慢慢卷起右手毛衣袖口,露出了那块标识,原本如白癜风般的圆形魇晕,如今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老夫种下的标识原本是白色的,如今却为血红,这是被兽妖夺舍元神后变化所致。现在得到‘尸蛊术’的三个人当中,两人在此,而唯独少了费叔,而方才的毒蛛反噬则恰恰暴露了你的身份,现在还有何话可说,费叔?”大魇冷笑道。   “什么,费叔没死?”小建闻言惊叫了起来,目光愕然的望着“姥爷”。   鬼爪也是大吃了一惊,但随即产生了疑问,自己在结界中明明已经剪断了徐警官的脖颈,况且小建的姥爷又不在画轴之中,那么费叔又是如何夺舍的呢?   费叔见大势已去,心中寻思着如今只有‘飘魂夺舍’一条路可走了,至于元神离体以后能找到什么样的宿主,纯粹是要碰运气。   想到此,他点头承认道:“没错,我就是费叔,在结界中先是夺了尸虫点点的舍,回到京城以后再夺首长”话未落音,元神暗中蓦地冲出泥丸宫,准备出其不意的钻出首长囟门溜之大吉。   “啪”的一道耀眼白光径直击在了首长的脑瓜顶上,封住了囟门,费叔的元神如同触电般的一麻,不得已又蜷缩回了泥丸宫。   此刻,费叔这才终于真正的害怕了,原来白光大魇是想要自己神形俱灭啊冷汗自额头上流淌下来,口中赶紧告饶道:“主人,费叔从今往后唯您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现在就请重新给我种上标识吧。”   大魇微微一笑:“京城301医院的‘鸡舍计划’是你搞的吧?野心不小嘛,竟然妄想把老一辈的革命家替换成猪脑,那中原岂不都成了蠢猪的天下?”   费叔一愣,心想大魇果然厉害,连这都知道了。   “小建,看在咱们师徒一场的份上,快帮着说几句好话,饶费叔一命吧。”他无奈的扭头央求着。   “你杀了我妈妈!你杀了我妈妈”小建痛苦的尖叫声在寒冷的冬夜里回荡,“老伯伯,决不能饶他!”   大魇哈哈大笑:“看看,新中国的少年儿童都这么爱憎分明,猪妖,老夫又岂能容你?”说罢手一挥,刺眼的闪电“喀喇”一声劈在了费叔的天灵盖上。   一缕青烟冒起,躲在泥丸宫中的费叔元神瞬间被烧焦碳化,这只来自黄土高原修炼数百年的八眉猪妖扑倒在雪地上,“猪坚强”终于神形俱灭了。   鬼爪以及水沼和蜘手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中原大魇的厉害,全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下面该轮到你们了”大魇口中缓缓说道,同时双手一招,鬼爪握着的画轴和狗牙竟然脱手而出,凌空落在了此人的掌中。   鬼爪心里已经十分清楚,自己的武功与其相比简直微不足道,今夜若能全身而退就实属万幸了。   “老和尚,小姑娘的母亲死于你手,现在是自裁呢还是要老夫帮你一把?”大魇的目光投向了无欲老僧。   “鬼爪先生,他这是在搞各个击破,我们大家一起上也未必就会输!”老和尚急匆匆使了个眼色。   鬼爪则惨然一笑,仰脸望着大魇,口中说道:“老夫自‘满洲事变’伊始便来到中原寻找《弥生遗书》,至今已逾六十载,终得尝所愿。这位高人,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大魇哼了声。   “如今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和大洛莫的狗牙都已落入你的手中,我们三个都是日本国公民,与中原江湖恩怨本就无涉,所以也没必要受到牵连。至于这位无欲大师,杀人偿命,随便你处理好了。”鬼爪心想既然无法胜之,只能求其次,反正有“尸蛊术”在身,回到东瀛去发扬光大阴阳道也算是不虚此行。   “你说什么!”无欲老和尚勃然大怒,“你们日本鬼子也太不讲义气了,危难临头只顾着明哲保身,简直是禽兽不如。”   鬼爪则客客气气的回应道:“中原江湖上的事情还是由你们自己解决比较好,我们日本人不便插手。”   “倭人不可信也,”无欲老僧仰天长叹一声,随即口中诵念,“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   盘旋在半空中的阿修罗虫随即俯冲下来,祖婆婆紧随其后,对屋顶上的大魇发动了攻击。   两只旷世蛊虫飞至大魇的上方,“噗噗”的各自喷射出高腐蚀性的毒雾,劈头盖脸的罩向其头顶。   大魇根本就无动于衷,待到毒雾降临,其周身蓦地显现出白森森的护体魇芒,“哔哔啵啵”一阵静电闪过,将毒雾化解于无形。   阿修罗虫与祖婆婆大怒,挺起尖锐的口器,奋不顾身的刺向大魇裸露着的额头。随即听得“啪啪”两声,一缕淡淡的青烟飘起,两只蛊虫薄薄的蝉翼瞬间便被魇芒烧光了,从半空里直直的坠落,顺着屋檐滚了下来。   “千手观音”无欲老和尚见佛虫遭难,不由得睚眦欲裂,决心拼死一搏,于是纵身飞起,半空中变幻出数十条张牙舞爪的手臂,直奔屋顶上的大魇抓去。   大魇鄙夷的冷冷说道:“‘千手观音’乃佛门正宗绝学,岂如你这般竟是些残疾小手,简直丢人现眼。”说罢双手环抱推出,随即一个如磨盘大的白色魇轮悄无声息的迎了上去,而自己则纵身跃下屋脊,面色严肃的站立在鬼爪面前。   白色魇轮旋转并环绕在无欲老僧周边,似乎并不急于灭掉他,而是将其围困起来。老和尚的那些小手东拦西阻,狼狈不堪,此刻即便是想要开溜,也是无路可逃了。   大魇紧盯着鬼爪,口中淡淡说道:“画轴和狗牙本就是中华民族先人遗留下来的东西,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不存在作为交易的条件。至于无欲老和尚,滥杀无辜,人证物证俱在,老夫无非是为小姑娘报仇,你们既然表示与此无关,所以也不能算作是交易筹码。”   “这”鬼爪心中暗道,此人不但功力深不可测,头脑更是滴水不露,太难对付了。   他抬眼望向了屋顶,巨大的白色魇轮仍在绕着无欲老僧飞速的旋转着,若是其想要老和尚的命不过也就是弹指之间的事儿。这种诡异的武功闻所未闻,中原地大物博,民间果然藏龙卧虎,这在狭小的日本列岛简直就是不敢想象的。   “尸蛊术,”鬼爪狠狠心说道,“这总可以作为交易的条件了吧?”   “恐怕还不行,”大魇嘿嘿冷笑着,“当今世上,‘尸蛊术’并非是鬼爪先生你家的独门绝学,费叔已死,神形俱灭,但世间还有这位漂亮的小姑娘会,因此也不能够作为交易的筹码。”   “明白了,”鬼爪悲凉的说道,“既然如此,尘世间便只能剩下老夫一人了”说罢身子突然扑地一躺,化作一道六足阴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探出两条捕捉足,剪向了茫然坐在雪地里小建那瘦小的脖颈。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21章 魔花螳螂   鬼爪这一举动完全出乎大魇的意外,以至于都来不及出手营救,东洋人果然做事决绝狠辣。   此刻,小建正抱着母亲的尸身轻轻抽泣着,在短短的一刻钟里,她相继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这对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来说,的确是过于残忍了。   雪地上,有如两把大镰刀般的阴影倏的直立起来,闪电般的扫向了小建的脖子,即便其察觉到危险的来临,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建囟门内蓦地涌出一团黑雾,寄居在其囟门内的数万怨灵倾巢而出。   在自然界中,螳螂的“出刀”速度是极快的,捕捉足出击一次只需0.03秒,一般的昆虫绝难逃脱。   但怨灵并非实体,而是魂魄,当它们感知危险来临时,便能迅速的提前做出反应。   鬼爪满以为瞬间便可剪断小建的脖子,而且没有任何痛苦,在画轴虚空与小姑娘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他曾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与快乐,甚至自己都仿佛年轻了许多。眼下,若不是关系到生死攸关,自己是绝不会下此狠手的,唉,也只能怨她自己的命不好。   两把如同锯齿镰刀的前足突然在小建脖颈处硬生生的停住了,无论自己如何用力都搂不下去,眼睁睁的瞅着被那团浓密的黑雾所裹挟,耳边听见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幽怨呜咽之声。   “鬼爪,你想要杀我”小建慢慢的扭过头来,两眼茫然的盯着他,口中缓缓说道。   鬼爪愕然不语,默默的收回了前足,脸上显得很是尴尬,眼神儿之中流露出了一丝愧疚之色,但转瞬即逝。   “哈哈”大魇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姑娘不简单啊,想不到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多的怨灵护体,老夫倒是看走眼了。”   鬼爪猛然间转过身来,蚰蜒般的两条长眉高高翘起,面色阴沉的发问:“看来你是决意要杀我们了?”   “没错,”大魇桀桀笑道,“但凡知道‘尸蛊术’之人必须要死。”   “原来你想独吞这门绝学,”鬼爪长叹一声,“既然如此,水沼蜘手,大家只有现身拼死一搏了。”   始终在冷眼旁观的水沼和蜘手此刻知道生死关头来临,于是两人相视而笑,口中大喝一声倒地滚去,双双现出了原形   水沼原来是一条米多长的丛林暴君水蛭,体型肥硕足足有两百余斤,而蜘手则是巨型萨摩忍者跳蛛,身子也有脚盆般大小,八只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大魇。   鬼爪倏的身子一晃,瞬间没入半尺多厚的白雪中不见了踪影,魔花螳螂终于使出最后的隐身绝技,连原本淡淡的六足阴影也彻底消失了。   “嗷”肥壮的暴君水蛭发出低沉浑厚的咆哮声,身子一伸一缩,顶着巨大的圆形吸盘扑了过来。   “嘶嘶”萨摩忍者跳蛛嘴里尖细的气流声响起,腾身跳至半空里,一股毒液径直喷向了大魇。   大魇并未将他俩放在眼里,而是定睛细瞧,这鬼爪究竟隐身去哪儿了   魔花螳螂是自然界最善于伪装的昆虫,此刻的鬼爪很清楚若是正面对敌绝非是大魇的对手,只有让水沼与蜘手现出原形来吸引其注意力,自己则隐身于白雪之下伺机突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房顶上,无欲老僧为魇轮所困无法脱身,数十只残疾小手左支右绌,性命已是悬于一线,根本帮不上忙。   庭院内,暴君水蛭与萨摩忍者跳蛛心有灵犀,明白鬼爪大师的用意,于是虚张声势的张牙舞爪逼近。魔花螳螂悄无声息的偷偷潜伏在白雪之中,那大魇固然有护体魇芒在身,伤他不得,但是其足跟底下应该就是防守最薄弱之处,只要诱使他来到自己的跟前,然后出其不意的自下而上攻击,剪断大魇的双脚,方可渡过此次劫难。   大魇自忖有魇芒在身,当然不惧那两只东洋虫妖,但是那位阴险诡诈的鬼爪却不得不提防。现在庭院里白雪一片,根本瞧不出其隐身何处,万一躲藏在脚底下突袭可就麻烦了,因为那里并无魇芒护体,正是自己的死穴。   他伸手从内衣口袋里掏出拳头大的风后骷髅头,托在掌心中,魇气自劳宫穴灌入。但见鬼壶瞬间膨胀了起来,竟如同真人的脑袋一般大小,从大魇的掌中蓦地腾空而起。但见其两只深陷的眼窝已呈现出鲜血般的殷红之色,口中发出“呜呜”嘶鸣之声,就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号角,悲凉而悠长。   随即一缕黑烟自骷髅头的鼻孔里钻出,迅速在庭院的上方形成了一团如墨般的旋转黑云,从中传出铿锵悲壮有力的军歌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大魇则一把拽起惊呆的小建,身子后纵“嗖”的飞上了屋檐。随即伸出一只手臂,中指末端手厥阴心包经的中冲穴内“嗤”的射出一道白森森的魇芒,凌空在庭院里画了个直径数丈的大圆圈儿,将暴君水蛭、萨摩忍者跳蛛都包含在了里面。   “众将士听令,杀无赦!”大魇蓦地一声暴喝。   “嗖嗖嗖”黑云之中,无数支翎羽箭如漫天蝗虫般的射了下来。   暴君水蛭和萨摩忍者跳蛛面色遽变,他们从未见过这等架势,身子如同木桩一般呆呆的立在那儿,根本就无从躲避。   随着几声痛苦的惨叫,两人浑身上下瞬间插满了箭矢,就如同刺猬一般,双双登时毙命。   鬼爪正潜伏在半尺厚的雪下,见状也吓得魂飞魄散,两只捕捉足每秒出击数十次,疾速的来回剪切,将射向自己的翎羽箭纷纷挡开或绞断。但还是有几支漏掉了,径直射进并穿透身体,将其牢牢钉在了冻硬的土地上,鲜血泛上来染红了白雪。   罢了,大势已去,能逃则逃吧   他把心一横,也顾不得水沼与蜘手了,“嚓嚓嚓”忍痛剪断身上的翎羽箭杆,六足阴影自雪中拔地而起,斜刺里窜出了圈子,如鬼魅般一头拱进书房的青砖外墙之中,竟然连续穿墙而过,从四合院的另一端冲了出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大魇鼻子“哼”了一声,伸出手掌,凌空的骷髅头血色眼窝慢慢黯淡了下去,此刻,笼罩在庭院上方的那团浓密黑云也如同龙卷风般的旋转着钻入了鬼壶内,须臾,一切归于平静。   这时,风后骷髅头开始逐渐塌缩,最后又变回了拳头般大小落于大魇掌中,被其重新收进怀里。   这一切,看得小建是目瞪口呆,就仿佛是在做梦一般。   大魇的目光投向了无欲老僧,口中冷冷说道:“老和尚,你枉开杀戒,伤害无辜,老夫念你是佛门中人,不想亲自动手,难道如今还是不肯自裁么?”   无欲老和尚自知必死无疑,口中不禁幽幽长叹了一声:“老衲自幼出家,长伴青灯古佛,只可惜一念之差,坠入阿鼻地狱,沦为万劫不复”   “轰”的一声爆燃,魇轮化为一团白炽耀眼的火焰,将无欲老僧吞噬了。   “多谢施主成全,阿弥陀佛”熊熊烈火中传来了老和尚忏悔的诵经声,“如是等一切世界,诸佛世尊,常住在世。是诸世尊,当慈念我。若我此生,若我前生,从无始生死以来,所做重罪。若自作,若教他作所作罪障,今皆忏悔,阿弥陀佛”其声渐杳,最后几近不闻,归于沉寂   “多谢老伯伯为我妈妈报了仇。”小建感激的说道。   大魇呵呵一笑:“小姑娘,你亲姥爷原本就是老夫的属下,现在本尊决定收你为徒,不知可否愿意?”   小建闻言一愣,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大魇诧异的望着她,不解道:“方才你都看见了,本尊武功已是天下无敌,如今你已经没有了亲人,孤身一人怪可怜的,若是跟随在老夫的身边也好随时照顾,为何还不愿意呢?”   小建抬起头来:“费叔死了,古树姥姥也死了,凡是当过我师父人的下场都很悲惨,所以还是不要了。”   大魇闻言哈哈大笑:“小姑娘果然聪明伶俐,性情纯真可爱,这样,老夫先送你个见面礼吧。”说罢带着小建纵身跃下屋檐,来到暴君水蛭和萨摩忍者跳蛛跟前。   “小姑娘,但凡动物修炼得道,其体内都结有一颗妖丹,年头越久,功力越高者的妖丹也就越大,服之可以增加你自身的修为。”他微笑着解释说。   “妖丹?”小建感觉到很新奇,以前可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   “是啊,”大魇慈祥的柔声解释着,“比如猪砂、牛黄、狗宝等等,这些都是因其修炼而在腹中慢慢结成的,都是很名贵的中药呢。”   “老伯伯,你是说这两个怪物体内也有妖丹?”小建手指着水沼和蜘手问道。   大魇点点头,伸手将萨摩忍者跳蛛的尸首翻过来,然后五指并拢“唰”的下如同切豆腐似的插进其腹腔,手腕一拧一转,便摸出一枚如葡萄般大小的黑色圆球状物体。   小建捧在手心里,好奇的瞧着,鼻子里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气。   大魇又剖开暴君水蛭的肚子,掏出一枚红枣般大小的褐色妖丹递给了小建。   小建手里攥着两枚妖丹,目光慢慢的转向了雪地上倒卧着的首长尸体——那是被费叔夺舍的姥爷。   (暴君水蛭)[jpg]   (萨摩忍者跳蛛)[jpg]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22章 卧底   大魇见状摇摇头,微笑道:“猪妖已经被打回了原形,数百年的修为尽失,因此体内已经没有了妖丹。”   小建默默的望着雪地上母亲的残破遗体,禁不住的悲从中来,又泪流满面的呜咽抽泣起来。   “现在跟老夫走吧,你母亲的后事,本尊自会派人来料理。”大魇柔声的安慰她。   小建并未搭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其孤独无助的模样惹人倍感怜惜。   “小姑娘,好好考虑下吧,老夫先走了,马上会有人来帮助照顾你。”大魇叹息一声,带着画轴与狗牙纵身跃上了屋脊,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妈妈,现在就剩下小建一个人了,呜呜”她越想越伤心,最后放声嚎啕大哭。   有人影闪过院墙,默默来到了她的跟前。   “阿呵!”小建听见脚步声抬脸望去,惊讶的盯着面前之人。   “嗯,主公让我来照顾你,”阿呵扶着小建起身,口中劝慰道,“天气寒冷,还是先进屋去吧,这儿我来处理。”   小建脑中一片茫然,走了两步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赶紧转身跑到屋檐下,两眼目光在雪地上仔细的寻找着,口中轻轻的念叨:“呜嗨嘶咪哒,呜嗨嘶咪哒”   “嘶嘶”树丛下传来微弱的鸣叫声。   小建赶紧拨开干枯的树枝,看到祖婆婆冻得浑身瑟瑟发抖,正依偎在阿修罗虫的怀里取暖。两只蛊虫浑身俱是焦黑,双翼都烧光了,一副狼狈不堪,楚楚可怜的落魄模样。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拈起,捧在了掌心之中,然后朝着它俩的身上哈了几口热气,带其返回到卧室。   小建从抽屉里找出了个小火柴盒,将两只蛊虫轻轻的放进去,随即以“尸蛊术”中的疗伤巫咒为它们治疗。   阿修罗虫与祖婆婆感激的望着她   阿呵则来到前院打开了大门,台阶下停着一辆面包车。   作子敏捷的跳下车来,跟随着阿呵来到庭院里,先将首长的尸体扛了出去,随即拎着条尸袋,蹲在雪地上装殓着东东破碎的遗体。   “哎呦”这时听见客厅门前地廊上传来轻微的呻吟声,是那个勤务员醒过来了。   作子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喀嚓”一声将其脖子拧断,然后将尸体拎起扔进了面包车。阿呵则将地上的翎羽箭统统拔出来,全都抱到车里,然后回来清扫庭院内的痕迹。   无欲老和尚已经被魇轮焚烧殆尽,甚至连骨灰都没能剩下,一代得道高僧只因一丝觊觎贪念,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足以令世人唏嘘不已。   凌晨时分,阿呵收拾完庭院之后,返回到了卧室,将那支八一式手枪交还给小建。   “主人,院子里已经打扫干净,三具尸首都已经运走,你母亲的遗体会好好的加以安葬,等过两日自会带你去祭扫。”阿呵垂手站立在小建的床前,恭敬的说道。   小建已经从今夜的惨烈变故中恢复过来了,她盘腿坐在床上沉思了片刻,然后开口问道:“本姑娘吩咐你盯着有良,现在的情况怎样?”此刻,但见其神智清晰,言语冷静,颇有当年乃父黄建国之风。   “是,主人,”阿呵答道,“有良还暂住在憨叔的家中,不过最近新来了两个小男孩儿,似乎与他过往甚密,连续几日都交谈到深夜。白天偶然出去打探一下鬼爪与无欲老和尚的下落,但显然还未曾有结果。”   “俩小孩儿,那会是什么人呢?”小建颇感困惑。   “他们来历不明,以前也从未见到过。”阿呵谨慎的回答说。   “如今本姑娘已经清楚了,白光大魇就是蛊人,据你所知,除了紫禁城乾清宫以外,他还有其他的落脚处么?”小建沉思着问道。   “肯定是有的,但主公却从不提及,口风紧得很。”阿呵摇了摇头。   “那好吧,本姑娘要睡了,你去其他房间休息吧。”小建打了个哈欠。   “主人好好休息,阿呵先行告退。”阿呵恭恭敬敬的说着,然后转身出去,并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小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在《敦煌夜魇图》中,她与鬼爪两人以“尸蛊术”后半部分里面的高深巫咒,驱使尸虫夺舍了那七具尸首,获得完全成功。   就在等待着画轴重新开启的那段日子里,小建还私下偷偷用“尸蛊术”策反并控制了阿呵,此事非但鬼爪蒙在鼓里,她甚至对有良也是只字未提。因此在分析究竟是谁盗走了画轴与狗牙的事情上,她始终把怀疑目标对准鬼爪和无欲老僧,坚决的撇开阿呵,将此作为私人的小秘密藏匿于心里。阿呵作为自己安插在蛊人身边的卧底,将来说不定会有一天,仅凭小建个人一己之力,便可轻松的盗得鬼壶,让有良哥大跌眼镜。   “妈妈”小建望着身边母亲冰冷的被窝,泪水又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许久,她止住了哭泣,掏出那两枚妖丹托在掌心里,反复细细的瞧着。大魇说这是虫妖数百年修炼才结成的,若是服下去能增加功力,可自己不知道该不该吃,万一吃坏了拉肚子可就划不来了。   突然,小建感觉到哪儿有异,屏气静心之下,终于发现自己的小腹内仿佛产生了一股微弱的吸力,并沿着身体上升至手臂,然后循经络至手掌心,竟然在慢慢的吮吸妖丹的能量   她心中大为诧异,难道妖丹也可以不需要吞服,单单握于掌心之中就能够增进功力?   小建并不知道,她体内一直休眠着的“中阴吸尸大法”,终于忍受不住这两枚妖丹能量的诱惑,从而被自动唤醒了   凌晨,城里不远处传来稀稀落落的烟花爆竹声,此刻,小建才意识到马上就要过年了。   掌心中,一缕和煦的真气缓缓流入了她的劳宫穴,此穴又名“鬼路”,为手厥阴心包经之鬼门。   暴君水蛭与萨摩忍者跳蛛均为修炼数百年的虫妖,其妖丹能量甚大,而小建的“尸蛊术”正是控制和驾驭虫类的至高法术,因此对吸入体内的妖丹真气能够迅速予以化解并收为己用,凭空增添了她的修为。   随着吮吸力的逐渐增强,小建感觉到流入的真气越来越多,而且还可以随着自己的意念而或急或缓的控制流量。在不知不觉中,她的“中阴吸尸大法”渐渐的娴熟起来,小腹下丹田处暖洋洋的,如同内置了一个小火炉,觉得舒服极了。   时间在缓缓流逝,东方已经现出晨曦,什刹海的胡同里到处都“噼噼啪啪”的响起了鞭炮声,其间伴随着孩童们欢快愉悦的笑语,年味儿渐浓。   此刻,小建蓦地从冥想中警醒,低头望去,惊讶的发现手掌中的那两枚妖丹已经塌缩成了花生米粒般大小   她心中寻思着,看来它们已经被自己吸走了大部分的能量,因此就变小了,但不知道自己的武功修为究竟长进了没有?   小建将这两粒变小的妖丹小心塞进自己贴身衣袋内,准备今天夜里再继续吮吸。唉,若是能有这么几斤的妖丹就好了,或许武功就能够突飞猛进,到时候定然会吓有良哥一大跳。   这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阿呵在门外恭敬的说道:“主人,早餐已经备好,是否现在吃饭?”   “我就出来。”小建揉了揉彻夜未眠的双眼,奇怪的是竟然一点也不感觉到疲倦,反而格外神清气爽,这一定是妖丹的作用,她想。   桌子上摆放着豆浆和油条,是阿呵一大早去胡同口的小摊上买来的。   记得平时起床后,都是妈妈帮着她洗脸梳头和扎辫子,并且会提前把早餐准备好,然后送自己到学校,可如今   小建顿感心中酸楚,禁不住的泪水盈眶,几乎忍不住哭出来。她最后一口也没动,穿上连帽风雪大衣,便独自一人走出了大门,沿着什刹海胡同径直奔憨叔家而去。   一踏进憨叔家的东厢房,小建就忍不住委屈的嚎啕大哭起来:“有良哥,我妈妈和姥爷都死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刚刚起床的有良闻言大吃了一惊,赶紧让她坐下来慢慢说。   “昨晚鬼爪和无欲坏和尚来到我家”小建哭哭啼啼的将夜里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述说了一遍,只是未提妖丹和阿呵卧底的事儿。   有良听罢震惊的半晌未言语   唉,师父黄建国命丧豫西大峡谷,如今东东又死于非命,更想不到首长竟然会被费叔夺了舍,而画轴与狗牙最终都落入了白光大魇的手里   “小建,你如今孤身一人,就搬来憨叔家吧,大家伙儿也好照顾你。”有良怅然长叹一声,此次变故实在过于突然,需要时间好好的琢磨一下,先把小建安顿好了再说。   “不,”小建摇了摇头,“大魇想要收我为徒,留在他的身边才有机会盗出鬼壶和画轴。”   “不行,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有良摇摇头,断然拒绝道。   “如此甚好,只要考虑设计周全,小姑娘就不会有危险”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句稚嫩的童音。   小建回身望去,见东厢房的门口站着两个男童,一个十一二岁,小的只有六七岁,都穿着新衣裳。   “有良哥,他们是谁?”小建疑惑的问道。   “老夫胡不归,”大点的男孩儿微笑着,同时一指身边只有六七岁大,流着鼻涕的小男孩说,“他是晚辈翁大师。”   “你真漂亮,绝对是个美人胚子”那小男孩儿惊奇的看着小建,鼻孔内甚至还冒出了一个鼻涕泡儿,但眼神儿却是火辣辣的。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23章 拜师   “你说你是‘老夫’?”小建诧异的打量着胡不归,口中疑惑的说着。   胡不归微微一笑:“老夫只是长得年轻一些而已,方才小姑娘所言都已听见了,白光大魇乃是尘世间顶级的大魔头,若论功力,大家均非敌手,因此智取方为上策。”   “如何智取?”小建询问道,她的心里却在猜测,此人八成也是夺舍的,上岁数的人即便再会保养,也不可能长得像孩子一般,看着比自己还小呢。   胡不归分析说:“大魇自恃甚高,武功天下无敌,此人不但思维缜密,而且老谋深算,连运气也都始终眷顾他,否则也不会接二连三的得到鬼壶、《水龙斩破局图》、《敦煌夜魇图》和大洛莫的狗牙。但是,尘世间的任何人,甚至不世伟人也都会有其弱点,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而已,一旦找到了他的短处,就可以因势利导而战胜之。”   “那他的弱点会是什么呢?”小建感觉胡不归所言还是蛮有道理的。   “当然是耽于美色啦,”翁大师在一旁自作聪明的插话道,“小建姑娘貌如天仙,冰清玉洁,任凭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动心的。”这话从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嘴里说出来,让人感觉怪怪的。   有良沉吟片刻,迟疑道:“大魇虽然好色,但并非就是嗜淫纵欲之人,他曾掳走秋波前辈关在恭王府地下达月余,但却始终未曾去强行占有她,这说明他理性极为克制,因此其弱点不可能在这儿。”   “我知道他的弱点”小建神秘的一笑,表情颇为得意。   “你知道?”有良似有不信。   小建目光扫视众人,洋洋自得的说道:“蓝月亮谷。”   这是阿呵私底下对她说的,大魇之所以未对有良等人下手,目的是“放长线钓大鱼”,希望能借此发现进出蓝月亮谷虚空的秘密通道。当然,此事儿还不能和盘托出,阿呵是自己的卧底,等以后盗出了鬼壶和画轴狗牙再说不迟。   有良闻言心中寻思着,现在基本上可以确认蛊人同白光大魇就是同一个人,既然他派阿呵跟踪自己到了梅里雪山,那无需怀疑肯定就是在打“蓝月亮谷”的主意。不过,换句话说,这自然界唯一的神秘虚空,江湖上又有谁会不动心呢?   “没错,大魇迫切的急于想要得到‘蓝月亮谷’通道的秘密,这就是其弱点,也就是他的短处。”有良赞许的望了小建一眼,这小丫头比以前好像成熟了许多。   胡不归也点点头:“但凡挖空心思执着于某一特定事物,便是引其上钩的契机。自古以来,无数修道之人无不梦寐以求的想要得窥‘蓝月亮谷’,大魇也不例外。我们只要以此为诱饵,设下圈套,便能够诱使其上当,不过,还需要得到小建姑娘的全力配合才行。”   “我要怎么配合呢?”小建的目光直望有良,心中想着,只要是为了他,自己什么事儿都愿意去做。   “拜大魇为师。”胡不归答道。   大年三十,入夜,京城里烟花爆竹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   紫禁城内乾清宫,阿呵带着小建默默站立在黑黢黢的大殿内。   须臾,一道黑影倏的落在了清朝皇帝的龙椅上。   “小建姑娘,你终于肯拜本尊为师了?”蛊人慈祥柔和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烧死了无欲坏和尚,给妈妈报了仇,我愿意拜你为师。”小建幽幽说道。   “嗯,很好,”蛊人淡淡说道,“跪下吧。”   阿呵轻轻拽了一下小建的衣袖,赶紧示意她。   小建双膝一屈,跪在地上就“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蛊人呵呵一笑,吩咐说:“行了,行了,意思一下就成,当今社会无须过去的那种繁文缛节,现在脱去上衣露出手臂”   “干嘛?”小建警惕了起来。   “既是本尊的徒弟了,辈份自然极高,现在就赐你一枚魇使令,日后行走江湖时就会方便多了。”蛊人解释道。   “是像帮主的那种令牌么?”小建想起了武侠小说里面的情节,手持令牌便可以号令帮中众弟兄,煞是威风。   “嗯,就算是吧。”蛊人忍不住发笑,这小丫头天真无邪,人又长得可爱,只可惜还很青涩,再过一两年肯定会发育成为一个尘世间罕见的尤物,届时自己再慢慢享用不迟。   小建慢慢脱下风雪大衣和里面的毛衣,从内衣里抽出一条右臂,凉风拂过,不禁打了个寒战。   蛊人真气到处,一道白光自手指中冲穴射出,竟如同激光一样。小建右手上臂外侧的别阳穴(也就是种痘的位置)如同蚊子叮咬般骤然一麻,就和打疫苗般差不多。   她伸手摸了摸,皮肤上并无什么异样,也没破皮和肿起疙瘩来。   “好了,本尊已经为你种上了魇使令标识,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师徒了,阿呵”蛊人微笑着说。   “是,主公。”阿呵赶紧应道。   “你们下去以后,可将本组织的规章制度详细解释给她听,明白么?”蛊人吩咐说。   “是,主公。”阿呵恭敬的回答着,一面帮助小建穿好了衣服。   “徒儿,”蛊人口气很是严肃,“你现今对‘尸蛊术’的掌握有多少?”   “师父,鬼爪先生倒是讲解过几次,可是那些古文可拗口难懂了,而且我发现他的目的很不纯”小建那天夜里曾听主公大魇说过‘凡是知道‘尸蛊术’的人都得死’,因此她不敢实话实说,便假装自己不学无术,只懂得一丁点皮毛。   “他目的如何不纯?”蛊人冷冷问道。   “鬼爪先生说‘尸蛊术’就是东瀛失传的什么‘一生医书’,像我这样的功底,非要刻苦学习个十年八年才会有所领悟。所以想带着一起到日本去,可是我不愿意,那样妈妈会不高兴的。再说了,现在人贩子这么多,万一给拐去卖给日本鬼子就完了。”小建认真的回答说。   “弥生遗书。”蛊人更正道。   “哦,反正就是什么‘医书’吧。”小建显得无所谓。   “你可知道‘尸蛊术’的来历么?”蛊人接着问她。   “知道,”小建真真假假的胡吹一气,“据说是很久很久以前,可能有好几十万年了,一个名叫徐福的动物学家,他也是个很有名的医生,曾经发明了‘宝塔糖’。小时候妈妈还买过给我吃呢,结果屙出了好几条蛔虫,都是活蹦乱跳的。这人可厉害了,‘尸蛊术’就是他研究出来的,还得了什么‘奥斯卡金像奖’。后来这人跑去了东瀛,专门给日本鬼子打虫”   蛊人阴鸷的目光在黑暗里盯着小建,心想这小丫头模样不错,但不会是个弱智吧?   “这些都是鬼爪先生告诉你的吗?”蛊人不由得嘿嘿冷笑了两声。   “有他说的,还有费叔讲的,其余都是我自己领悟出来的”此刻,小建已然感觉到蛊人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了,怕不是自己胡编乱造吹过头了吧?   阿呵在一旁着急的不得了,主公是何等聪明之人,小建信口乱说一气,岂能不生疑?   “小建,你母亲的突然离世,可是精神上受到什么刺激了么?”她赶紧询问道,其实是在暗中提醒她。   “妈妈,呜呜”小建猛然间领悟过来,泪水喷涌而出,禁不住的伤心抽泣起来,她这是真哭。   嗯,也难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遭遇到如此大的变故,亲人一个晚上都没了,很有可能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住,因此才胡言乱语。还是等其情绪过几日稳定后再详细的盘问,反正已经给她种下了魇使令,谅其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蛊人寻思着。   “好了,别哭了,你暂时就住在阿呵那里,切记先不要回家,一家三口人突然失联,必然会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蛊人安慰她道。   “师父,”小建抹了把眼泪,然后幽幽说,“我还不知道您长得啥样呢?”   “阿呵,告诉她规矩。”蛊人冷冷道,随即身影蓦地一闪便不见了。   “主公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但凡见过他老人家容貌的人,一般都必死无疑。”阿呵悄声说。   “那你见过么?”小建压低声音问。   阿呵点点头,然后嘴里“嘘”了一声,拽着她离开了乾清宫大殿,通过地下错综复杂的人防地道,返回了什刹海羊角胡同的那所民宅。   房间内,作子坐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晚会,屏幕中,陈佩斯和朱时茂正在演小品《姐夫与小舅子》,诙谐的剧情笑得他前仰后合。   厨房里,羌婆子同宋老拐两人在包酸菜馅儿饺子,一面窃窃私语着。   “唉,也不知道姑姑和姑父现在怎么样了?”宋老拐念叨起了邢书记,心中感到一阵茫然。   羌婆子也是长叹一声:“这一过年儿,俺就想起咱黄龙府老家来了”   “不如咱俩偷偷离开京城,去找他们吧。”宋老拐压低声音说道。   “那可不行,主公不发话,私自擅离职守,你不要命啦?”羌婆子赶紧捂住他的嘴巴,警惕的往房间里望了下,作子还在那儿一个劲儿的盯着屏幕傻笑,并未留意厨房内的情况。   就在这时,暗门打开了,阿呵和小建走了上来。   “大家都听好了,”阿呵郑重的宣布说,“主公已经正式收小建为徒,从今往后她就是我们的小主人,明白了么?”   “是,小主人。”作子赶紧站起身来,羌婆子与宋老拐也都恭敬的垂手而立。   “我饿了。”小建鼻子嗅嗅,闻到了新鲜酸菜的气味儿,于是揉了揉肚子。   哼,这三个家伙,抽空也得用“尸蛊术”加以降伏,小建瞅着他们,心里寻思着。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24章 中邪   三月的京城,大地复苏,草长莺飞,杨柳抽枝,春天来临了。   城北昌平县长陵乡,这里是明十三陵所在地,春风和煦,游人如梭。   德陵位于天寿山潭峪岭西麓,是明朝第十五位皇帝朱由校和皇后张氏的合葬墓。当地老百姓在德陵村东面山谷里私下建造了一处坟场,名为“德陵公墓”,划地皮专门卖给京城里的居民。   这一日,小建在阿呵的陪同下再次来到这里,在母亲和姥爷的坟墓前祭奠,作子则留在十三陵的停车场里等候。   有良曾警告她,蛊人种下的“魇使令”除了是证明身份的标识外,还具有定位功能,大魇可以随时掌握她的行踪。因此尽可能的避免与其私下接触,一切都由胡不归、翁大师两人在中间传话。   阿呵远远的瞥见那两个当地装束的小男孩儿在墓地里溜达,知道小建要与他们接头,于是便知趣儿的借故走开。最近的这段日子里,蛊人曾经多次询问过小建的精神状态,她搪塞说正处于逐步的恢复之中。主公吩咐其盯紧小建,等两会结束后腾出空来,便着手开始追寻“蓝月亮谷”的行动。   山脚下偏僻的角落里,两座新墓孤零零的座落在树丛下,墓碑上的亡者姓名只简单的刻了“东东”与“姥爷”几个字,连立碑人的名字都没有,作子说这样便于掩人耳目。   小建点燃了香烛,默默的祈祷着,那两个小男孩儿见左右无人,便慢慢的靠近前来。   “小建姑娘,最近蛊人可有什么举动?”胡不归目光眺望着山峦,低声问道。   “听说京城马上要召开两会了,蛊人很忙,说是等会议结束后,就要去找‘蓝月亮谷’了。”小建悄声回答。   “鬼壶和画轴可有线索?”胡不归接着问。   小建摇了摇头:“除了那天在乾清宫拜师后,始终再未见到他。”   “你没看清蛊人的相貌么?”   “大殿里很黑,什么也看不清,他就是不想露出真容。”小建回答说。   其实她已经从阿呵的口中知道了蛊人是谁,而且在滇西大空山,就是他残暴的杀死了古树姥姥等人,并抢走了最后的一点汗青。但小建并不想现在就和盘托出,自己知道的秘密越多,将来在有良哥的面前也就越有面子。   “蛊人如此的谨慎小心,说明其必是一位公众熟悉的人物,万一身份暴露,很可能会对其造成极为不利的后果,”胡不归沉思道,“现在,他对你似乎还存有戒心,所以并不急于师徒相见。可如此一来,近不了身,盗取鬼壶和画轴就十分的困难了”   “可以用美色勾引他呀。”翁大师在一旁插话了。   “胡说!”胡不归呵斥道,“小建姑娘还是个孩子,绝不能陷她于危险之中。”   “那怎么办嘛。”翁大师两手一摊,表示别无他法。   “看来必须要主动出击了,险中方能求胜”胡不归沉思了半晌,最后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何‘主动出击’?”翁大师不解。   “中邪。”胡不归冷冷答道。   “中邪?”小建疑惑的目光瞅着胡不归。   “没错,老夫在长白山中修行千年,自创了‘狐仙出窍’秘术,还一直未曾使用过呢,如今为了对付这只白光大魇,我们不妨一试。”胡不归郑重说道。   “你是狐仙?”小建瞪大了眼睛。   胡不归微微一笑:“尘世间除了人以外,还存在着精、灵、鬼、怪,它们被修道者一概贬之为‘邪祟’。其实不然,相比之猿猴,‘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无非就是一种‘得道’的灵长类动物而已。所谓‘得道’,就是经过千百万年的进化,掌握了语言、文字以及各种科学技术。譬如从最初的发现和利用火种,到现在日行千里的汽车飞机,相隔万里可以直接交谈的电话,以及电视、收音机等等,在普通的动物眼里,这些人类简直就是得道的‘神仙’。然而这些‘仙人’却热衷于杀戮与战争,不但任意屠宰世上的其他种类动物,而且甚至还自相残杀。”   小建想了想,他讲的不错,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儿。   胡不归言辞坦诚的解释说:“自然界的其他动物也在进化与修行,其中佼佼者甚至可以修成人形,谓之‘得道’。但这毕竟只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有一些则修成了精、灵、怪,被贬称为‘妖孽’或是‘不干净的邪祟’,这是人类的一种傲慢与偏见,拿老夫来说,就是东北长白山中千年修炼而得道的赤狐。”   小建点点头,心中暗道,本姑娘早就猜到这小男孩儿的身体已经被夺舍了。   胡不归看小建已经理解了,于是继续说道:“但凡夺舍与附体,都是以占据他人意识与肉身为目的,而老夫的‘狐仙出窍’则不然,而是复制出一部分意识送给他人”   小建觉得有些迷惑了,听不太明白。   “也就是说,老夫将自身某些特定的思维方式与经验复制出来,然后加诸在你的脑中。你呢还是你,但却同时集合了两个人的智力,这样才能与蛊人抗衡。”胡不归尽可能的说得通俗易懂些,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儿,心智尚未完全发育成熟。   “不行不行,”小建赶紧连连摆手道,“这样一来,我脑袋里想些啥你不就全都知道了么?”   胡不归闻言呵呵一笑:“绝对不会的,老夫只是复制了部分意识,并且与自身完全脱离,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翁大师在一旁嘻嘻笑道:“老祖宗,您这也太复杂了,还不如让我附身上去,以本大师的口才和能力,定能将大魇给忽悠懵了。”   “呸,”胡不归对其嗤之以鼻,口中训斥道,“白光大魇不但老谋深算,机智过人,而且还不知其是否修有‘阴眼’功力。这种单纯的附体很容易被其识破,若是事情一旦败露,‘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会连累了小建姑娘。”   “真的是这样么?”小建将信将疑。   “正是如此,”胡不归信誓旦旦的保证道,“而且加诸你体内的那部分意识只会存在七七四十九天,到时候便会自行消失殆尽。”   “那好吧。”小建犹豫着答应了。   墓前,胡不归席地与小建相对而坐,双手捧住自己的脑袋开始发功,嘴里发出“嗷”的一声长啸,身体内隐约透出了一股狐狸的臊臭气息   小建不由得皱起眉头,噤了噤鼻子。   “老祖宗的功力深不可测,不过嘛,就是稍微有点怪味儿。”翁大师在一旁不无尴尬的说着。   须臾,胡不归将一只手掌凌空缓缓按在了小建的头顶上,岂料她囟门内突然升腾起一团浓如墨般的黑雾,怨灵们死死顶住了外侵的不明磁场。   “咦,姑娘小小年纪竟然有灵气护体”胡不归蓦地睁开了眼睛,愕然道。   “嗯,它们是当年被平西王吴三桂杀死的无辜百姓冤魂。”小建解释说。   “请它们让开囟门,放老夫的意识进去。”胡不归点点头,吩咐说,心想这小姑娘还真不简单呢。   小建于是与怨灵们沟通,请其闪开了一条通道,让胡不归复制的那部分意识顺利的进入囟门内。   她先是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气充斥于脑中,精神也为之一振,但随即倦意袭来,便迷迷糊糊的身子一歪,躺在坟墓前睡过去了。   “我们可以走了。”胡不归站起身来说道,然后与翁大师两人悄然离去,躲到不远处的松树林之中偷偷观望着。   阿呵转了一圈后再回到墓前,惊讶的发现小建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怎么叫也醒不过来,于是一把抱起她匆匆走出了陵园。   “小主人怎么了?”作子拉开车门,不无惊讶的问道。   “怕是中邪了。”阿呵皱起眉头,吩咐作子赶紧开车回家。   阿呵坐在车里抱着小建,手指切入三关,发觉其脉象都很正常,不像是得了什么重病。回想起方才她刚与那两个孩子见过面,然后就突然倒地昏迷,感到此事颇为蹊跷,其中必有深意。   回到羊角胡同以后,阿呵随即拨打了一个秘密电话号码,将小建在德陵公墓中邪的事情禀告给了主公。   “确定她是在十三陵里中邪的么?”大魇沉吟着问道。   “是的,就倒在她母亲的墓穴前。”阿呵谨慎的回答。   “今晚带她来乾清宫,本尊亲自为其驱邪。”大魇吩咐说。   “是,主公。”阿呵应道。   羌婆子夫妇也进屋来探望小建,望着她昏迷不醒的样子,均感到颇为疑惑。   “但凡皇陵都邪门的很,”宋老拐在丐帮里呆过,见多识广,此刻悄声说道,“比如昌平明十三陵中的定陵,文革期间,红卫兵把万历皇帝和两位皇后的尸骨从地宫里拖出来,在广场上开批斗大会,然后一把火给烧了。棺椁也被当地一户村民偷出来拆开做了地柜,后来他家的四个小孩儿钻进去捉迷藏,全部闷死在了里面。为啥建国以来所有的领导人都参观过定陵的地宫,唯独毛主席一人从未进去过?这里面肯定有说道,不可不信。”   羌婆子也点点头,但凡宋老拐说的话,准没错的。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25章 驱邪   是夜,月色清朗,紫禁城内一片朦胧与沉寂。   乾清宫大殿之上,阿呵默默的垂手而立,脚下躺着依旧不省人事的小建。   子时时分,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稳稳的坐在了龙椅上。   “她一直没有醒过来么?”黑暗中传来了蛊人低沉的声音。   “是的,主公,小建自德陵公墓昏倒之后,至今尚未苏醒。”阿呵答道。   “抱上来吧,本尊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在搞鬼。”蛊人鼻子“哼”了声。   阿呵紧忙弯腰抄起小建,一步步的走上台阶,来到了龙椅前,轻轻的将其撂在了地上。   朦胧中,蛊人身穿一套藏青色的中山装,脸上仍旧戴着口罩,犀利的目光在眼镜片后面盯着阿呵。   “在德陵公墓,小建可否与外人接触过?”他问。   “回禀主公,不曾有任何人接近她,属下一直都在其身边看护着。”阿呵撒了个谎,没有透露那两个小男孩儿的事情。   “嗯,待本尊来瞧瞧”蛊人说罢抓起小建的手腕,柔软的手指搭在了她的“寸、关、尺”三部脉上,随即嘴里轻轻的“咦”了一声,“但凡皇陵都是位于风水极佳之处,一般经数百年后,磁场慢慢的耗尽。然后邪祟便会接踵而来,无非是想要沾上点皇家龙脉吉气,而且又能避免了犯煞。小建的脉象平和,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细不洪,有气有神有根,并不像是中邪的症状。”   “那她为何一直都唤不醒呢?”阿呵措辞谨慎。   “嗯,待本尊来拷问一番便知,”蛊人说罢定睛细瞧,口中不禁喃喃的说道,“此女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唉,若是早生个一千三百年,中原又岂有武则天之祸?”   阿呵在一旁默不作声。   “想那武昭仪方额广颐,竟能篡我李氏江山,杨贵妃肥硕臃肿,却足以令玄宗丢魂,简直是李家奇耻大辱!你看看,此女才是倾国倾城之色,本尊日后之佳偶,呵呵”蛊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建,口中厉声吩咐说,“阿呵,你要替本尊好生的照看着,绝不许任何男人碰她,杀无赦。”   “主公,那有良呢?”阿呵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哼,这个瞎眼断臂的家伙一直在暗地里捣鬼,若不是为了探得蓝月亮谷秘密通道所在,本尊又岂能留他到今日?”蛊人恶狠狠的说道。   “主公英明。”阿呵嘴里赶紧恭维。   蛊人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按在了小建的头顶上,随即输入一丝柔和的真气,想要令她苏醒过来。   蓦地,一团黑雾从小建的囟门内涌出,死死的顶住了真气。   “哦,原来是‘怨灵’在作怪啊”蛊人惊讶道,“大胆孽障,不在皇陵里老老实实的呆着,竟敢来戕害老夫的爱徒,本尊这就叫你们灰飞烟灭。”说罢,掌中慢慢的加大了真气,但他生怕伤着小建,所以没有发出魇芒。   “住手!”小建突然开口讲话了,“你是何人,干嘛多管闲事儿?”   蛊人嘿嘿冷笑着:“区区一帮游魂野魄,也敢来乾清宫作祟?”   “这里是紫禁城乾清宫?”小建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正是。”蛊人傲然说道。   “原来是满清鞑子!那你是多尔衮还是玄烨?”这话自小建的嘴里说出来,听着很是诡异。   蛊人闻言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原来是明末清初被清军屠杀的百姓怨灵,如今已经三四百年过去了,大清早已覆灭,你们的魂魄竟然还隐聚于皇陵之中,经久不散,却是为何?”   “我们并非是清军所杀,而是平西王吴三桂这个老贼,竟然连妇孺都不放过冤魂之所以经久不散,就是等待机会找到老贼的墓葬,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寝其皮、薅其毛”小建咬牙切齿的说着。   “可惜吴三桂三百年前就死了,”蛊人冷冷道,“康熙二十年,清军攻破昆明,在安福园石桥水底下找到吴三桂的骨灰匣。康熙命人将‘逆贼吴三桂骸骨分发各省’示众,如今早已尸骨无存。”   小建愣住了,许久没有作声,面现疑惑之色:“道听途说,未必可信。”   蛊人解释道:“此事记载于《清圣祖实录》之中,应该不会错的。”   “你既然是三百年之后的人,又未曾亲眼所见老贼,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小建理直气壮的说着。   蛊人鼻子“哼”了声:“本尊活了一千三百余年,历经数朝,岂有不知之理?”   小建依旧不作声,大殿内一片死寂。   “话已经都说清楚了,你们难道还想赖在本尊爱徒的体内不成么?”蛊人嘿嘿冷笑着。   “我们不出去。”小建断然拒绝了。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本尊将你们打得魂飞魄散了”蛊人怒道,说罢手中白森森的魇芒骤起,掌下的黑雾“哔哔啵啵”一阵静电闪烁,顿时化为一缕青烟飘散。   余下的怨灵们急忙缩入囟门之内,再也不出来了。   蛊人不敢将魇芒深入进去,以免伤及小建的脑部神经,那样整个人就废了,即便容貌再俊美,变成了弱智傻子又有何用?   鸦雀无声,此刻残存的怨灵们躲在小建的囟门之内,死活都不出来,蛊人投鼠忌器,两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主公,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阿呵小心翼翼的提醒说道。   蛊人反复思量着,叹了口气,伸手至怀中掏出了风后的骷髅头:“看来只有将残存的怨灵收进鬼壶之中了,不过也有一定的风险。”   “会伤害到小建么?”阿呵担心的问。   “此物乃是祝由鼻祖风后的头颅,蕴含着神秘莫测的远古祝由术,本尊目前只破译了其中一小部分,还有很多的未解之谜。现在怨灵们死活不肯离开,若是时间久了,小建的心智可能将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因此如今只得冒险一试。”蛊人踌躇着说道。   “你这贼人,方才伤害了不少妇孺,若是胆敢再耍花招,我们就马上与宿主同归于尽”小建的嘴里发出了咄咄逼人的威胁。   “不能再拖了”蛊人话未落音,伸手便将骷髅头扣在了小建的囟门上,然后发出一丝柔和的魇气,激发鬼壶自身的能量。   但见风后骷髅头眼窝内呈现出诡异的绿色荧光,口中发出古老苍凉的“呜呜”啸声。   此刻的小建毛发俱立,双目殷红如血,脸上肌肉扭曲,面目狰狞可怖   小建当年曾被父亲黄建国隔空反哺了一口气,就此“中阴吸尸大法”在其体内就如同播下了一粒种子,不过实在是太微弱了,换做寻常人等,早已消弭殆尽。可小建毕竟与其血脉相承,尽管微不足道的一口真气,但却已经深深的植根于她的丹田之中了,慢慢的在萌芽,若遇机缘巧合,便会迅速的生长起来。   风后乃是五千年前的祝由鼻祖,临死时以“缩头术”将毕生功力凝于头骨之中,故此神秘的远古祝由术才得以保留了下来,后世人称之为‘鬼壶’。然而几千年来,鬼壶却从未在江湖中露过面,以至于风后的远古祝由术就此失传。   西晋时,一代易学大宗师郭璞,穷其一生精力终于在关中地脐内找到了“风后冢”,这才发现了“鬼壶”。经数年之钻研,可惜也只破解了部分的秘密,并据此自创了“祝由十八式”与“中阴吸尸大法”两门绝世武学,令江湖中人闻风而色变。   后来郭璞在地脐内设置了机关,并以青龙(蠕头蛮)、白虎(大灵猫)、朱雀(鬼蝙蝠)、玄武(癞头鼋)四灵兽看守。岂知一千六百多年后,风后冢却被一个小女孩儿无意之中撞破,鬼壶才得以重见天日。   风后骷髅头内蕴藏着的“远古祝由术”鬼神莫测,是后世任何武学都无法与之比拟的,只是由于太过深奥,连大易学家郭璞与蛊人这样的旷世高手都无法全部破解,可见其有多么的博大精深。   此刻,小建披头散发,根根都直立竖起,神智已近似于发狂。这是她体内已经萌芽的“中阴吸尸大法”与“鬼壶”内蕴藏着的“远古祝由术”产生了强烈的感应所致。   这一突然变故,不但她本人以及胡不归的意识都不知道,连蛊人也是同样的蒙在鼓里。   “主公,小建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阿呵惊恐的叫了起来。   蛊人也愕然不已,他见小建已经陷入了走火入魔的疯狂境地,于是忙不迭的伸手去想要撤回那只拳头大的骷髅头。   岂知鬼壶竟然牢牢的粘在了小建的囟门上,就如同生长在了一起,根本就取不下来   他顿时大惊失色,手中加上了四五成的功力,眼瞅着小建的脑袋都被拽变了形,如同一只葫芦似的,却仍然还是分离不开。   蛊人赶紧松手撤力,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呜呜”鬼壶口中远古苍凉的啸声越来越响,传出了乾清宫大殿,在深夜的紫禁城内久久回荡着。   “主公,这样会很快招来故宫警卫的。”阿呵急匆匆的提醒说道。   蛊人赶紧伸手去捂鬼壶的嘴巴,“喀嚓”一口,骷髅头差点咬到了他的手指。   “阿呵,马上下地道!”他抄起小建纵身而起,两人迅速的从暗门遁入了地下人防工程。   许久,那苍凉古朴的啸音才缓缓的回落下来,最终归于沉寂。   “啪嗒”一声响,鬼壶从小建的头顶滑落到了地上,蛊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赶紧弯腰拾起骷髅头,却不由得蓦地脸色大变,他感觉到了,那原本充盈着远古诡异磁场的风后骷髅头,如今内里已是空空如也,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26章 远古祝由术   鬼壶内蕴藏着的排山倒海般能量强行自囟门灌入了小建的体内   这回她是真的晕了,原本“中邪”而昏迷不醒是胡不归的意识搞的鬼,小建本人自己根本就做不到,况且又是在旷世大魇的眼皮子底下,那是绝对蒙混不过去的。   “中邪”一般的是外邪之气侵入人体头部三阳经所致,经络紊乱则神智不清,经脉阻滞闭塞就会导致昏迷。胡不归的意识强迫小建关闭了头部三阳经六条经络,俗称‘乾坤大闭穴’,而唯独将足太阳膀胱经位于囟门旁的通天穴偷偷连接“诸阳之汇”的督脉百会穴,暗中保持着清醒以及口耳的畅通。此乃这只千年老狐狸的看家招数,无比的诡异,以至于把蛊人都给欺骗了,未能察觉到事有蹊跷。   胡不归的意识引导着小建故意装聋作哑,意欲套出蛊人的底细,本来一切进展还算顺利。但想不到的是,当风后的骷髅头扣在囟门之上时,鬼壶内的巨大远古祝由能量竟然如洪水般的蜂拥而至。不但瞬间吞噬并消弭了那些残存的怨灵,而且还源源不断的一波波挤进来,似海浪般令其措手不及。   他不知道小建体内萌芽有“中阴吸尸大法”,更不清楚郭璞的“中原第一邪术”竟然起到了导引鬼壶的作用。风后的“远古祝由术”封印在其骷髅头内至今已有五千多年了,当其感应到本是同源的“中阴吸尸大法”之微弱吸引力,于是便迫不及待的倾巢而出。这并非是小建运功来主动吸入,而是鬼壶自行在“腾笼换鸟”,这或许也是当年“祝由鼻祖”风后早就设定好了的。若不是小建体内孕育着“中阴吸尸大法”,或者不是机缘巧合的刚好扣在囟门上,再加之受到白光大魇犀利的魇芒所激发,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此刻,面对着源源不断涌入的诡异能量,胡不归的意识已经不及多想,连忙紧急来回开启和闭合小建全身的十四条正经与奇经八脉,手忙脚乱的引导着它们散入体内经络与气海之中,就像是指挥交通一样。最终,叠加在大脑中的老狐狸的意识,也被远古祝由能量当作是外侵之物消弭并清除掉,小建于是彻底的陷入昏迷,不省人事了。   此刻的小建,全身都在战栗颤抖着,肌肉扭曲变形,双目殷红如血,头发全都猎猎竖起,面孔呈现出狰狞可怖的样子   “主公,怎么会这样?”阿呵胆战心惊的望着小建,吓得不知所措。   蛊人则呆怔在了那里,沉默良久,最后才茫然说道:“那些残存的怨灵不可能有如此惊世骇俗的能量,小建这孩子绝对是天生异秉,恐怕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此一人了”   “那她会死么?”阿呵紧张的问着。   “这就要看其自身的造化了,”蛊人茫然的盯着小建,嘴里吩咐说,“阿呵,将其带回羊角胡同好生照看,片刻也不准离开,如有任何之变化,必须立即禀报本尊。”   “是,主公。”阿呵接过小建抱在了怀里。   蛊人凝视着手中的风后骷髅头,心中暗自寻思着:“可惜啊,鬼壶已废,就如同寻常人的头骨。不过风后的远古祝由能量已经全都为小建所吸纳,这小姑娘将会成为老夫活的‘鬼壶’”   他想到这里,便随手将骷髅头抛在了地上,复又交代了几句后,口中发出一阵桀桀狂笑,然后身子突然一晃,转瞬消失在了黑暗的地道之中。   德陵公墓,两个小男孩儿的身影在焦急的徘徊着,与小建碰头的日子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可是她却始终都没有来。   “老祖宗,小建一定是出事儿了。”翁大师断言道。   “是啊,”胡不归皱起了眉头,“她不可能延误这么多天,况且老夫的那部分意识也会引导其来到这儿碰面的。”   日暮时分,他俩返回到憨叔家,便径直来到了东厢房,同有良商讨对策。   “前辈,我打算今晚夜探羊角胡同,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有良听完胡不归的叙述,想了想说道。   “那里毕竟是蛊人的巢穴,所以要多加小心,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胡不归沉吟着说,“老夫与你同去。”   是夜,月色清凉,尽管已入春,但仍有一丝寒意。   有良与胡不归留下翁大师看家,随即两人悄悄的溜出了憨叔家,直奔羊角胡同而去。   二丫曾经介绍过巷子尽头的那家屋舍,共有三四个房间,走廊里有道暗门,可以由此进入废弃的人防设施,她那次到乾清宫见蛊人便是走的这条秘道。   夜深人静,周边的平房漆黑一片,街坊邻居们早都已经入睡了。   两人纵身翻过院墙,屋门和窗户都紧闭着,有良蹑手蹑脚的在窗下听了听,屋内传来阵阵鼾声,像是一男一女,嗓音粗鄙不堪。   “前辈,门窗都已经上了锁,我们若是强行闯入便会暴露”有良颇有为难的悄声说着。   胡不归微微一笑:“不打紧,老夫先进去开门。”说罢身子一矮,衣裤塌落,从中钻出一只火红色的狐狸,直接窜上了屋檐。   原来这就是胡不归前辈的真身,有良心中暗道。   月光下,但见火狐身子灵活的一缩便钻进了房顶的烟囱内,须臾,听得轻微的“嘎吱”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火狐迅速钻进地上的衣服里,重又变回了小男孩儿,只是头发以及颜面都沾染上了不少黑色烟灰。   两人悄无声息的潜入走廊内,轻轻的推开第一个房间,在有良的阴眼中,清晰的看见床榻之上,宋老拐搂着羌婆子睡得正酣。屋内空气混浊,屁味儿糊香,方才窗外听见的打鼾之声就是这两人。   第二间屋子里睡着一个瘦高的男人,听不到一丝的呼吸声,那是作子。   第三个房间是空的。   两人来到了最后一间屋子门前,惊讶的发现门缝内透出了一丝灯光,有良于是伸手轻轻的推开房门。   阿呵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儿,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面目扭曲,两只眼睛呈殷红之色,双眸呆滞的盯着天花板,长发如同钢丝般笔直的挺立着   阿呵蓦地睁开了眼睛,目光瞅见了有良和胡不归,但却丝毫未流露出任何惊讶之色,口中平静的说道:“原来是有良来了。”   有良直视着床上的女孩儿,依稀分辨出这就是小建。   “小建姑娘自德陵公墓回来以后,始终都昏迷不醒。”阿呵淡淡的解释说道。   有良疑惑的望着她,此人的话未必可信。   “让老夫来瞧瞧。”胡不归上前伸手插进小建的长发内,掌心按在了她的囟门上,随即不禁大吃一惊。   小建的囟门内,原来护体的那些怨灵们一个都不见了,而且自己输入进去的那部分意识也消失殆尽。   怎么会这样?胡不归急忙撤掌,手指切入小建腕上三关,奇怪的是竟摸不到任何脉象,不搏不跳,就如同人死后处于中阴身时一样   胡不归大惊失色,眉头紧蹙,百思不得其解。   有良的目光在房内扫视了下,突然怔住了,桌子上竟然摆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骷髅头,他随即便认出,那就是梦寐以求的风后鬼壶   他上前一把抢在手里,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但随即便冷静了下来。白光大魇不是一直都随身带着的么?如此重要之物怎会随意的撂在羊角胡同,难道是个圈套   “这是主公让我交还给你的。”阿呵淡淡的说道。   “蛊人知道俺要来?”有良心中不禁疑窦丛生。   “是的,一切都在主公的意料之中,”阿呵淡淡一笑,“他还说,小建姑娘走火入魔,当今世上只有他本人才能医治,若是你要强行带走她,那便是置其于死地。”   有良闻言心中暗自吃惊,方才确实萌生了带走小建的想法,意欲抓紧时间赶去蓝月亮谷,但自己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寒生就一定能够治愈她。   蛊人料事在先,此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前辈,她这是‘走火入魔’了么?”有良疑惑的目光望向胡不归,询问道。   “老夫也是头一回遇到如此诡异的情形,应该是走火入魔,但却又想不出丝毫的对策。”胡不归长叹一声,无奈的说道。   既然如此,还是不应勉强带走小建,大魇既然已收其为徒,想必亦不至加害于她,否则也早就没命了。   “阿呵,那就请你好好的照料小建,我们暂且告辞。”有良思索着说道,眼下毕竟鬼壶已经完璧归赵,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胡不归站起身来,冲着有良点点头,既然对走火入魔的小建姑娘束手无策,也就只好先顺其自然了。   “什么人,竟敢夜闯民宅?”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了作子的呵斥声,他与羌婆子以及宋老拐神情紧张的堵在了门外。   “让开,放他们走。”阿呵厉声说道。   门外闪开了一条通道,有良回头望了眼小建,然后与胡不归走了出去。   “原来是有良啊”宋老拐认出了他,忙问,“你可知我姑姑和姑父如今在何处?”   “邢书记夫妇仍在游山玩水,不日将返回蓝月亮谷。”有良告诉他。   离开了羊角胡同,有良心中依旧疑虑不减,蛊人如此爽快的交还鬼壶不知是何用意?总感觉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回到憨叔家,两人走进了东厢房,翁大师仍在焦急的等候着。   “老祖宗,怎么了?”他见两人面色忧虑重重,忙问道。   胡不归依然心中疑惑,眉头不展,小建三关无脉理应为中阴之身,可外表又不尽然,实在是令人费解。   “有良,请将鬼壶与老夫一睹。”他说。   有良从怀中掏出风后骷髅头递给了胡不归。   胡不归仔细的端详着掌中这只拳头大小的骷髅头,面色渐渐的凝重起来。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27章 蛊人的阴谋   胡不归沉吟良久,最后缓缓说道:“久闻风后的骷髅头乃是旷世奇宝,里面浓缩其毕生的功力。‘远古祝由术’已湮没数千年,当今尘世间所谓的‘祝由术’大都以讹传讹,似是而非,功力也自是差之千里。按理说,‘鬼壶’置于掌中,应该可以感受得到其厚重而诡异的气场,可是老夫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呢?”   “前辈的意思是”有良疑惑的目光望着他。   “此骷髅头内好似空空荡荡,与普通人的颅骨并无二至。”胡不归颇为不解。   有良独臂接过鬼壶置于掌心,暗中催动“中阴吸尸大法”试着以劳宫穴吸了吸,果然没有一丝反映,他回想起临潼西山之巅的那场恶战,口中诧异的说道:“莫非鬼壶一定需要祝由功力方能够开启?”   胡不归摇了摇头,他自忖以其千年之修为,怎么也可以探知一二,而面前的这只“鬼壶”则极有可能已经废了。   “有良小兄弟,此物据说大魇一直爱不释手,始终都是贴身藏着的么?”他问。   “是的。”有良点头答道,秋波前辈也曾经告诉过他。   “这次他轻易的便将心爱之物送还给你,事情似有蹊跷,以老夫推测,鬼壶很有可能已经被大魇掏空了。”胡不归抬起了眼睛。   “掏空?”有良疑惑着问,“前辈的意思是说大魇已经全部攫取了风后的‘远古祝由术’,现今的鬼壶已是一具空壳”   “正是。”胡不归郑重的点了点头。   “若真如此,那白光大魇再加上风后的‘远古祝由术’,岂不是尘世间再无敌手?”有良闻之愕然不已。   “这也正是老夫所担心的,大魇深谋远虑,不但猜到了你定会前去羊角胡同,而且还警告不让带走小建姑娘,此人事事料敌于先,万万不可小觑。”胡不归神情显得格外的凝重。   “前辈,俺要去一趟滇西,将鬼壶交还给蓝月亮谷一试真假,顺便询问一下神医朱寒生,以小建目前的状况来看能否医治。”有良沉思道。   “这样吧,老夫与你同行,不但能够结识一下蓝月亮谷中的高人,而且还可以共同商量如何对付这只白光大魇的方法。”胡不归谨慎的说着。   “老祖宗,您可不能丢下我啊,本大师看问题有时候还是独具慧眼的。”翁大师乞求的眼神儿盯着他。   胡不归则把目光望向了有良,征求其意见。   “好吧,那就请翁大师一路同行。”有良爽快的应允了。   胡不归和翁大师夺舍的宿主是溺亡的两名孩童,身上并无任何的证件,因此无法乘坐飞机,只能搭长途火车前往滇西雪域高原。   清晨,有良收拾好行装,来向憨叔憨婶辞行,并叮嘱其若是有人来打探他的行踪,可以如实的相告,而不必隐瞒什么。   与大魇的决战时刻就要来临了,他不想憨叔一家受到任何的牵连。   有良一行走出了憨叔家的四合院,一眼瞥见台阶下蹲着个人,原来是宋老拐。   “你在监视俺么?”有良冷冷的说道。   “不是,不是”宋老拐站起身来,连连摆手,“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请你见到姑姑和姑父,就说宋老拐想要离开京城。”   有良看着他,微微一笑:“俺可以跟邢书记讲,不过你得帮个小忙。”   “你说吧,帮什么忙?”宋老拐爽快的应允道。   “你要随时将小建的情况打电话告诉俺。”有良吩咐说。   “好的,电话号码?”   “10086”   雪域高原,落日余晖映照在梅里雪山卡瓦博格主峰之上,反射着耀眼的金光,神圣而庄严。一只喜马拉雅山鹰翱翔在碧空蓝天里,远处传来塔巴林寺的悠悠钟声,古老而苍凉。   胡不归和翁大师眯起眼睛眺望着,高原景色无比巍峨雄奇壮观,与东北长白山截然不同,此行真的是眼界大开。   有良手指着松林中若隐若现的红墙庙宇,兴奋的说道:“前辈,那儿就是塔巴林寺了。”   三人信步走入塔巴林寺山门,早有红衣女尼前去通报,住持明月.邬波驮那匆匆来到了大殿前。   “前辈,这位就是塔巴林寺的住持明月。”有良介绍说。   “有良,你回来了,”明月微笑道,“二丫和孩子一直在寺中等着你呢。”   “二丫”有良闻言吃了一惊,“她和庸儿出谷了?”   “哇噻,这个尼姑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真的好美啊”翁大师嘴里禁不住的赞叹起来。   “休得无理!”胡不归低声呵斥道。   明月的目光转向了胡不归和翁大师,笑问:“这两位小男孩儿是谁呀?”   “我是‘中华宇宙功’创始人翁大师。”翁大师抢先答道。   “老夫胡不归。”胡不归拱手施礼,语气谦恭。   明月诧异的打量着他俩,这分明是还未成年的小孩子嘛。   有良淡淡一笑,解释说:“胡前辈是长白山修炼千年的得道之人”   “哦,原来如此,贫尼怠慢了,请施主入禅房内饮茶。”明月领着着他们来到住持禅房,有执事女尼奉上香茗。   “去将朱施主请来。”明月吩咐着。   须臾,寒生及贾道长急匆匆的赶来,有良连忙站起身,一一作了介绍,众人寒暄后落座。   有良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鬼壶递给了寒生,并大致陈述经过,最后着重说出了胡前辈的怀疑。   寒生疑惑的盯着手中的风后骷髅头,沉思片刻,遂请贾道长把沈才华叫来。他同时对有良说道:“从你描述的小建情况来看,应该是一种‘走火入魔’之症状,只不过她的中阴身脉象,却颇令人费解。”   “俺来这儿的途中,在火车上接到过宋老拐的电话,他说小建的症状似乎每天都在减轻,直立的头发也一日软似一日,慢慢的倒伏下来。”有良解释着。   “既然已入中阴之身,恐怕需七七四十九日方能苏醒过来”寒生沉吟着说道。   门开了,鬼婴沈才华与墨墨手牵手的走进来。   “有良哥”墨墨顿时惊喜的喊道。   沈才华瞥见有良,并未搭腔,眼神儿里似有一丝妒忌之色。   有良淡淡一笑,在蓝月亮谷虚空,小孩儿的心智发育确实是太慢了。   “才华,你马上以祝由神功‘天地玄黄’来试试鬼壶是否已经丧失了能量。”寒生语气异常的郑重而严肃。   沈才华知道事关重大,于是不敢怠慢,赶紧盘腿坐在了地上。但见其双手食指伸入鼻孔与耳道,剜出些鼻屎与耳屎,并一股脑儿的塞进了嘴里,口中念念有词:“鼻屎耳屎,吾屎吾吃,香屎何求,鬼壶猪油”   此乃西晋郭璞所创“祝由十八式”中的最后一式“天地玄黄”,能够开启风后骷髅头内蕴藏着的强大磁场。当年鬼婴就曾以此释放出数万远征军将士的魂魄返回故里,在临潼西山之巅也以其收进和封印了秦军虎狼之师的阴兵军团,端的是厉害无比。   此刻,风后的骷髅头静静的躺在地毯之上,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深夜子时,紫禁城乾清宫,蛊人再次召见阿呵。   “主公,小建的身体似乎已经在好转,但仍无脉象,鬼壶遵照您的吩咐交还给了有良。”阿呵战战兢兢的禀告着。   “嗯,”蛊人在龙椅上翘着二郎腿,似乎很是满意,“本尊终于弄明白了,小建中阴之身总共需时七七四十九日方能彻底清醒过来。在此期间内,你要日夜不离的照看好她,明白么?”   “是,”阿呵谨慎的应道,“阿呵有一事不明,还望主公释疑。”   “说吧。”蛊人情绪看来不错。   “鬼壶既是主公心爱之物,那为何还要交还给有良呢?”阿呵小心翼翼的说着。   蛊人阴沉着脸冷笑了两声:“有良意外得到鬼壶,必然会尽快的送回蓝月亮谷,而此时购买美国‘长曲棍球’间谍卫星照片,有的放矢,必定能发现其进入虚空的通道位置。”   “主公英明。”阿呵恭维道。   “本尊近期将会十分繁忙,等两会结束后,那时小建也差不多该清醒了,我们就一同前往蓝月亮谷虚空里。”蛊人的神色似乎有些疲倦。   “是,主公。”阿呵应道。   “嗯,你可以走了。”蛊人摆了下手。   阿呵躬身施礼,然后默默的进入暗门离去了。   大殿内黑黢黢的朦胧一片,蛊人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中,以君临天下的睥晲目光,仿佛穿透了乾清宫大殿和紫禁城,将中原万里江山尽收眼底   “哼,袁天罡,你以为挖断了蟠龙山,就可以阻挡本尊了么”蛊人桀桀狂笑不已。   许久,他默默的从怀中掏出那卷张道陵的画轴,将《敦煌夜魇图》铺在了地上,然后自衣袋里取出那枚大洛莫的狗牙,撂在手掌中轻轻的抚摸着   大洛莫果然狡猾无比,密匙竟然是一枚狗牙,此物不但能开启僰王山机关,而且还可以随意进出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看来大唐王朝,除了李淳风和袁天罡外,也就属这个僰人小侏儒最聪明了。   可惜啊,此人不能为己所用,死守着“尸蛊术”的秘密不肯吐口,宁可烂在棺材里,最后不也没能保住他的僰族一脉么?自己在蟠龙山地底下苦苦思索了一千多年,才悟出此术,否则早就破墓而出,改写了中原的历史。   世事造化弄人,想不到大洛莫的狗牙竟然会落到一个头脑僵化,只会吹牛皮的县委书记手中,还毁了自己派出去几名尸虫杀手,真的是讽刺啊。   不过话说回来,因果相承,张道陵的画轴落于己手,大洛莫苦心积虑所隐藏在僰王山中的十余万尸虫,最后还是为本尊所用,这可是当年李淳风和袁天罡始料不及的   蛊人踌躇满志的踱着步,撸起袖子瞧了眼手表,已是凌晨时分,可以行动了。   他手里攥着大洛莫的狗牙,悄无声息的纵身跃起,一头扎进了《敦煌夜魇图》里。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28章 尸虫夺舍   蛊人轻轻的落在了戈壁滩上,举目望去,一轮明月高悬在夜空里,脚下是连绵不绝的黄沙丘,四下里一片空寂。   他信步走向古城堡,瞥见门楼下有人影在晃动,于是便止住了脚步。   “来者何人?”阴影中突然闪出一位戴头盔,身穿白色战袍,手持偃月刀的古代将军,后面跟着一个拄着树杖,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这一定就是鬼爪和小建以尸虫夺舍的那几具尸首了,蛊人心中想着,同时嘴里亲切的叫了句:“呜嗨嘶咪哒。”   白袍将军钢炳和古树姥姥闻言一愣,面面相觑。   蛊人嘴角挂着微笑,口中念诵着巫咒   钢炳赶紧放下手中大刀,单腿屈膝跪下,双手一抱拳:“主人,钢炳接驾来迟,还请恕罪。”   古树姥姥则盈盈道了个万福,门洞内涌出一帮人,均恭敬的向蛊人行礼,正是柳教授、纷儿夫妇、南宫烟以及犬伏尸。   蛊人犀利的目光盯着这些人,在滇西腾冲大空山,曾出手杀了其中的几个,看来他们被夺舍后已经丧失了某些记忆,并没有认出自己。   “尸虫如今都在哪儿?”蛊人语气冷冰冰的,不怒自威。   “回禀主人,它们都在古城堡和莫高窟内歇息,可否要传?”钢炳恭敬的问道。   “传。”蛊人吩咐说。   白袍将军钢炳随即跑向了莫高窟,在第十六窟中找到了正在酣睡着的黄伏虫,传达了主人的命令。   黄伏虫一声长啸,霎时间,成千上万的尸虫纷纷自四面八方赶来,全部都聚集在了古城堡下,其规模之大简直令人乍舌。   蛊人傲然的站立在城门楼上,居高临下的目光注视着戈壁滩上列队的伏、回、白、肉、肺、胃、鬲、赤、羌九种尸虫,密密麻麻,场面十分的震撼。   “同志们好”蛊人挥动着手臂,如同国家领导人阅兵似的高声喊道。   尸虫们面面相觑,都漠不吭声,只是疑惑的望着他   “蠢货,”蛊人嘴里骂道,皱了皱眉头,“呜嗨嘶咪哒”他口中一边念诵着巫咒,一面以意念告知,他将带领它们出虚空入世,去夺舍正在参加两会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们,以及京城官员、富商巨贾和他们的家属。   尸虫大军顿时骚动起来了,个个面现激动之色,“吱吱呱呱”的叫个不停。尤其是羌虫,“呼啦啦”的腾空而起,在蛊人的头顶上飞翔盘旋,兴奋莫名。   蛊人继续念咒,将“尸蛊术”中夺舍之法倾囊相授,尸虫们抓耳挠腮,喜不自禁,在大洛莫的结界中被封印了一千三百多年,现在终于可以入世了。   “出发!”蛊人最后大喝一声,黄伏虫咬着他的衣襟,所有的尸虫们都口尾相衔,队伍排列在戈壁滩上,一望无边。   蛊人仰天桀桀长笑,然后纵身跃下了城堡,一头扎进黄沙之中,尸虫们则一个个跟随着没入了沙丘   乾清宫,蛊人端坐于龙椅之上,尸虫们浩浩荡荡的从《敦煌夜魇图》中鱼贯而出。先入世的已经挤满了大殿,后面上来的根本无法落脚,于是虫流拥开了殿门,如潮水般的泄下,连台阶下面广场最后也都站满了,月光下,黑压压的一片。   蛊人满意的瞧着尸虫大军,两会人大代表才不过数千人而已,人数虽然不多,但里面却包括有京城及各省的党政要员。至于政协委员们,实则大都是中原各地的富豪企业家,人一旦有钱了,便会产生参政议政的愿望,希望言论来影响官方的经济政策,以期望得到更多的利益与实惠。   来京参加两会的代表都下榻在人民大会堂附近的宾馆与酒店内,门口由武警把守,戒备森严。现已是凌晨时分,代表们正在睡觉,此刻是夺舍的最好时机。   蛊人口中念动巫咒,指引着尸虫前往的方向,由于紫禁城四面环有护城河,因此只能从南面的午门和北面的神武门出去。   蛊人念诵完最后一句咒语,然后从龙椅上起身,张开双臂和蔼慈祥的说道:“都去吧”   尸虫大军随即兵分两路,主力向南出乾清门,浩浩荡荡的绕过保和、中和与太和三大殿,穿太和门、午门,过金水桥涌上了长安街。   一小部分则北行绕交泰殿、坤宁宫进入御花园,然后冲出神武门进入景山前街。只有羌虫一团团的升腾而起,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蛊人望了下唯一留下来的首领黄伏虫,吩咐说:“你就暂且待在本尊的身边,另有任用。”   黄伏虫恭顺的趴在大殿上,听候着主人的调遣。   夜深人静,凉风习习,街道上没有行人,偶尔有车辆呼啸而过。   尸虫们出紫禁城后便随即散开来,悄无声息的朝着代表们下榻的不同宾馆和酒店奔袭而去   蛊人默默的望着尸虫们远去的背影,他知道来自中原各地的两会代表中也有尸妖魔怪等藏匿其间,尸虫们并不能保证都能夺舍成功,但只要有一半的机率也就相当不错了。   “黄伏虫,且随本尊前来。”蛊人说罢转身走入暗门,带着牠下了地道,然后在黑暗中直奔羊角胡同而去。   民宅内只有阿呵的房内还亮着灯,她遵主公旨意,仍在不眠不休的照看着小建。   蛊人满意的点点头,推门入内。   “主公!”阿呵正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听到黄伏虫沉重的喘息声猛然惊醒,抬头望见蛊人吓得连忙起身施礼。   “她的情况怎样了?”蛊人的目光盯着床上的小建。   “头发已经软下来,双眼血色渐淡,扭曲的肌肉也有所平缓”阿呵介绍着小建身体的恢复情况。   “嗯,一切正在好转,”蛊人微笑着,随即吩咐说,“带本尊去宋老拐的房间。”   “是,主公。”阿呵应道,引领蛊人来到了靠近大门的那间卧室。   推开房门,一股混浊的气味儿迎面扑来,蛊人不由得噤了噤鼻子。   床铺上,宋老拐赤身露体的搂着羌婆子睡得正香,鼾声如雷。   蛊人冷笑一声,口中念动巫咒,黄伏虫嘴里“嗷”的大吼一声,扑到了骨瘦如柴的宋老拐身上   “嘎嘎嘎”宋老拐的颈椎处突然爆发出了怪异的响动,脖子瞬间抻长了两米多,扭头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咬在了黄伏虫的鼻子上,疼得其连声“嗷嗷”怪叫。   此刻,羌婆子猛然间从睡梦中惊醒,愕然的瞅着面前戴着口罩的蛊人,顿时惊恐万状,结结巴巴的说:“主公,您这是”   蛊人阴沉着脸,冷冷道:“此事与你无关。”   “主公,请您饶了老拐吧”羌婆子苦苦央求着。   “羌婆子,蠕头蛮与黄伏虫有什么区别?何必挑挑拣拣。”蛊人鼻子哼道。   黄伏虫肥硕的身体压在宋老拐瘦弱的身体上,元神自额头囟门内钻出,直扑他的脑瓜顶,准备强行夺舍。   羌婆子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但迫于蛊人的淫威,却不敢上前去帮助丈夫。   宋老拐拼死加以反抗,嘴角蓦地逸出一个水灵灵的大泡泡,拦住了黄伏虫的元神,无数蠕头蛮幼虫手扒着薄薄的泡壁,盯着近在咫尺的元神,兴奋而紧张。   “啪”的一声脆响,蛊人手指尖发出一道白森森的魇芒击在泡泡上,一缕青烟升起瞬间化为了乌有。   宋老拐大惊失色,用力推开沉重如牛的黄伏虫,但一切为时已晚,那枚元神已经挤进了他的囟门内,横冲直撞的闯入了泥丸宫。   须臾,随着“嘎嘎嘎”一阵乱响,长颈缩进了脖腔内,由于抵挡不住黄伏虫的夺舍,宋老拐赢弱的元神被迅速的吞噬掉了。   黄伏虫毫无生气的庞大身躯滑落到了地上,宋老拐则陷入了暂时的昏迷状态。   “呜呜呜”羌婆子咧开大嘴巴,失声恸哭了起来。   “哈哈哈”蛊人一阵桀桀大笑,“羌婆子,蠕头蛮乃是远古遗留下来的一种低等生物,除了性欲强烈之外,其他的又怎比得上三尸九虫?本尊麾下又多了一员得力干将。”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阿呵与作子躬身站立在蛊人身后,异口同声的说道。   不久,宋老拐悠悠醒转,迷茫的目光游离了片刻,然后迅即翻身下床,朝着蛊人拱手施礼,嘴里恭敬的说着:“属下宋老拐见过主公。”   蛊人满意的打量着他,口中询问着:“宋老拐,你还记得邢书记与可儿么?”   宋老拐凝神细想了片刻,然后禀告蛊人:“属下依稀记得,他是黄龙府的县委书记,也是宋老拐的蠕头蛮姑父,郭可儿则是姑姑。”   “嗯,那么你可还记得进入‘蓝月亮谷’的虚空通道么?”蛊人迫不及待的接着问他。   宋老拐皱起了眉头,支支吾吾的说着:“‘蓝月亮谷’?请容属下仔细想想”   蛊人面带微笑的望着他,房间内一片沉寂。   “风雪弥漫的梅里雪山白色的冰川,有好多隐秘的洞穴,其中有一个”宋老拐猛地一拍脑门,“对了,其中有一个洞穴就是进入蓝月亮谷的通道!”   “冰川?”蛊人疑惑的问,“是‘明永冰川’么?”   “属下不知道那冰川的名字。”宋老拐摇了摇头。   蛊人拍拍他的肩膀,口中赞赏道:“不错,本尊过几日会有一些卫星照片拿过来,你再好好的辨认一下。”   “属下遵命。”宋老拐赶紧应道。   “哈哈哈”蛊人畅快的狂笑数声,然后吩咐说,“你们去院子里挖个坑,把黄伏虫的尸首掩埋了吧。”说罢,转身进入了走廊尽头的那道暗门,离去了。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29章 鬼爪的心思   什刹海四合院内的这场血腥厮杀,鬼爪吓得是胆战心惊,他挥动着镰刀锯齿状锋利的捕捉足,迅速剪断身上的翎羽箭杆,然后从半尺厚的积雪下一跃而起。如鬼魅般的六足阴影穿墙而过,冲出了院外的小胡同,然后落荒而逃。   深夜的京城街道空旷无人,白皑皑的雪面上,那道诡异的六足阴影飞也似的遁去了。   亮马桥日本使领馆区公寓,六足阴影攀上陡峭的外墙,贴在了十三楼的窗户上,轻易的从窗缝儿之间挤了进去,随即恢复了人形。   这是鬼爪独自一人租住的房间,此刻,他赤裸着身子站立在厕所的镜子前,周身的血污,简直狼狈不堪。   这个白光大魇着实是太厉害了,想不到此番前来中原竟然遇到了这个大魔头,若不是自己逃得快,恐怕现在早就命丧黄泉了。唉,虽然得到了《弥生遗书》的秘密,但却也失去了水沼与蜘手这两位阴阳道名宿,损失不可谓不大。   鬼爪盘腿坐于地上,开始运功疗伤,必须逼出体内的那几支翎羽箭矢,否则难以痊愈。这些锈迹斑斑的铁蒺不知已有多少年了,若是寻常人等,必会引发败血症从而危及生命。不过自己是修炼千年得道的魔花螳螂,对于这区区箭矢倒是并不在意,外伤好治,可心病却难医。   如今,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已被大魇夺去,自己的道行与之相差甚远,仅凭一己之力想要拿回画轴是绝对不可能的。关键是那里面还隐藏着有十余万尸虫,这可是无价之宝,谁要是拥有了它们,便足可以称霸天下。   “噗噗噗”鬼爪用内功逼出了体内的箭矢,然后站在淋浴莲蓬头下,洗去了身上的血渍。他擦干身体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内衣裤,披着和服倒了杯日本清酒,独自坐在榻榻米上慢慢的小口啜着。   为今之计已然不能与大魇正面硬拼,看来只有与有良联手方能抗衡这个凶残的魔头了。好在虚风道长和这个残眼断臂的年轻人关系深厚,应当可以说得上话,自己与中华大刀螂同属六足节肢动物门下,理应相互帮助才是。   若是这个牛鼻子老道实在不肯相助的话,那就只有以“驭虫术”来控制他,不怕其不乖乖的就范。   鬼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拉过被子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清晨,他独自一人搭乘火车直奔滇西北雪域高原而去。   数日后,鬼爪终于风尘仆仆的来到了梅里雪山下的塔巴林寺。   禅房内,众人围坐四周,听鬼爪先生讲述此次远赴滇西北的缘由。   “老夫知道你们正准备着与白光大魇一战,所以特意匆匆的赶来塔巴林寺,向诸位提供一些建议。”鬼爪的目光环视众人,两道蚰蜒般的长眉微微翘起。   “你来向我们提供建议,”贾道长狐疑的说道,“这又是为何?”   鬼爪呵呵一笑:“因为在座的诸位都未曾与白光大魇交过手。”   “难道你见过此人?”贾道长疑惑的盯着他。   “正是,”鬼爪神情显得异常悲壮,口中忿忿的说道,“老夫非但见过这只旷世魔头,而且前不久还与其生死相搏,我东瀛阴阳道的两位高手水沼与蜘手均殒命于他的魔掌之下”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随即面面相觑,私下里议论纷纷。   有关白光大魇其人,大家也只是从有良的口中得知一二,究竟此人的功力匪夷所思到了何种程度,却不得要领。俗话说,“知己知彼”,若是连对手最基本的情况都不清楚,又如何能取胜呢?   “鬼爪先生,那就请您详细的说说吧。”寒生鼓励的目光望着他。   “此人身高普通,肥瘦适中,”鬼爪如同形容猎物一般的说道,“穿着一件草绿色军大衣,戴一副黑框眼镜,口音柔和,不急不躁,定力极高。其周身魇芒护体,指掌可瞬间射出白色闪电,令人防不胜防。尤其是发出的魇轮更是诡异无比,并且能如炸弹一般的爆燃,无欲老和尚便是被这魇轮烧得惨不忍睹,尸骨无存。”   众人听罢无不愕然,世间上竟有如此诡异的武功,简直是前所未闻。   “另外,白光大魇还祭出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骷髅头,竟然会瞬间膨胀了数倍,如同真人脑袋似的。口鼻内喷涌出浓郁的黑气在半空中盘旋,里面射出密密麻麻的翎羽箭,根本就无法躲避,水沼和蜘手就是被箭矢穿成了刺猬一般,瞬间毙命。老夫也身中数箭,险些命丧黄泉。”鬼爪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   “鬼壶!”寒生与贾道长目光相接,各自心中愕然   想不到此人竟然已经参透风后骷髅头的秘密,能将临潼西山之巅收进去的秦王虎狼之师为己所用,这只大魇简直太令人恐怖了。   难怪其轻易便交还了鬼壶,原来他已经攫取走了风后留下的全部秘密与能量,将一只废壶送了回来。   “鬼爪先生,”一直静静聆听并未开口的虚风道长,此刻说话了,“你们与大魇的这场冲突是因何事而引起?”   众人的目光齐聚鬼爪先生,没错,此事究竟因何事引发,虚风道长一句话便点到了关键之处。   鬼爪先生微笑着望了眼虚风道长,心中暗道,不愧为是中华大刀螂,我们六足节肢门下,尽出聪慧机敏之人。   “因为小建姑娘的画轴被盗,她恳求老夫帮助寻找,故而与白光大魇拼死一战。”他言之凿凿,看似一身的凛然正气。   “你是说张道陵的那幅《敦煌夜魇图》被人偷走了?”虚风道长吃了一惊。   “正是。”鬼爪颌首道。   “从安达曼海回来后,你和无欲老和尚不是一直都在画轴里头的么?”虚风面现疑惑之色。   “不错,老夫确实是在画中不假,但是一返回到京城,小建就随即放我们出来了。”鬼爪解释说。   “那么盗画之人是谁?”虚风问道。   “是小建的姥爷。”鬼爪回答。   “首长?”虚风暗自讶然,连寒生贾道长等人也都吃了一惊。   “是的,”鬼爪点点头,“他不但偷走了画轴,而且还一并盗取了进出《敦煌夜魇图》的密匙,也就是那枚大洛莫的狗牙。此事导致小建的精神大受刺激,终日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身体状况非常不好。”   “首长依旧是贼心不死啊”贾道长鼻子哼了声。   虚风闻言则眉头微微皱起,口中思忖着说道:“首长此人虽然品行不端,但小建毕竟是其亲外孙女,而且一向都视若掌上明珠,按理说不应该呀”   “因为他已经不是‘首长’了,而是费叔。”鬼爪冷笑道。   “此话何意?”虚风一愣,口中不禁喃喃自语着,“难道费叔还没死,夺舍了首长”   鬼爪赞许的微微一笑:“正是如此,费叔起先夺舍了徐警官,已经在画中为老夫所杀,但他的元神却偷偷地藏匿于小建的宠物大蛔虫点点体内,最终回到京城夺舍了首长。”   “原来如此。”虚风终于明白了,心道费叔果然是“猪坚强”,做事如此的坚韧不拔,其意志力真是惊人。   鬼爪接着继续往下叙述:“当我们深夜赶到小建家中寻找蛛丝马迹的时候,无意之中,发现了她的姥爷竟然躲在门外偷听。因为总共知道画轴秘密的也不过寥寥数人,所以疑点便集中在了‘首长’身上,他最后终于露馅了,承认是自己盗走了画轴与狗牙。”   禅房内静悄悄的,人们就如同是在听一部侦探小说似的,剧情曲折而惊险。   “可是就在这关键时刻,大魇突然出现了,并抢走了画轴和狗牙”鬼爪面色苍白,眼眶发红,难过的说道,“我们先是据理力争,直至最后动起手来,由于实力与其相差太远,水沼、蜘手以及无欲老和尚三人同时惨遭毒手,只有老夫一人负伤在逃。”说罢,他默默的一把扯开衣襟,露出前胸上几个尚未完全愈合的箭洞。   “嗯,这的确是古代翎羽箭所留下的创伤,”寒生点点头,当年在临潼西山之巅,曾经见识过的,“等下我来给你上点药吧,这样好的会快些。”   “多谢朱神医。”鬼爪拱手致意。   “不必客气,不知鬼爪先生今后有何打算?”寒生医者宅心仁厚,同情的问道。   “阴阳道的两位手足都是为这大魇所杀,老夫愿意同你们一道,与这只旷世恶魔决一死战!”鬼爪慷慨激昂的说着,身上充满了浩然正气。   虚风道长瞥了鬼爪一眼,心下暗道,但凡讲得天衣无缝的故事,里面则必有蹊跷。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30章 山雨欲来   “老夫找到了大魇的罩门死穴”鬼爪嘿嘿一笑。   在场的所有人闻言俱是一惊,目光齐聚在了他的身上。   “就是其双脚足底,”鬼爪得意的解释着,“大魇的护体魇芒通身罩体,则唯独脚底之下却没有,可能因为一般不可能有对手自地底下发动攻击,所以才疏于防范。京城一战中,老夫就曾藏身于积雪之下准备偷袭”   “结果如何?”虚风道长淡淡说道。   “可惜被大魇察觉到了,他纵身上了房顶,祭出了鬼壶令那片黑气放箭,导致老夫身中数箭,不得不落荒而逃。”鬼爪说到这里,口中遂叹息不已。   贾道长感到鬼爪的这条信息很有价值,沉吟着对寒生说道:“大魇如今能号令鬼壶中的秦军,等同于如虎添翼,我们即便人手再多,也只不过是徒增箭靶而已,就像临潼西山之巅与黄老魇的那一战。如今对付这只旷世魔头,唯有暗中设置陷阱,然后躲在地底下出其不意的发动攻击,或许才有可能奏效。”   寒生点点头,随即又说:“贾道长,西山之巅,有良以‘噬嗑针’杀了黄老魇,不知此针能否对付得了这只白光大魇?”   “白光大魇是尘世间最顶级的魔头,此事恐怕还是要问问有良才知道。”贾道长沉思着,感觉到很不乐观。   这时,虚风开口了:“鬼壶内蕴含风后的远古祝由术,与沈才华的‘祝由十八式’乃是同本同源。贫道以为,与大魇对阵之时,沈才华以祝由神功从一旁加以扰乱,未必不能阻止那数万的秦军虎狼之师。”   众人遂议论纷纷,各自阐述着看法,莫衷一是。   寒生默默的思索片刻,最后以济世医者的之心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只旷世魔头是前所未遇的劲敌,如果与其开战,即便是最终赢了,也势必会损伤我们不少兄弟。其实一切也不过就是为了那只风后的骷髅头而已。若是有良能够在京城里盗出鬼壶,咱们就没有必要这一战,如此就可以避免许多无辜的死伤。退一步说,如果盗壶不成,我看也没有必要非与其相争,毕竟人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鬼爪闻言可有些急了,此行的目的就是挑唆蓝月亮谷的隐士高人与大魇两强相争,自己好趁机渔翁得利,暗中夺取画轴。若是按照这位朱神医的意见,宁可舍弃鬼壶的话,一切计划就全都泡汤了。   “日本大和民族是有血性的,老夫并非只为一己私利,替水沼和蜘手报仇,而是想为中原老百姓替天行道,铲除这只残暴的魔头。呵呵,即便是有所不敌死于其手,也死得其所,就像中国古话所说的那样‘重于泰山’。你们若是怕了,也罢,老夫就一个人再与其拼死一搏。”鬼爪眉毛翘起,神色悲壮,言辞慷慨激昂,目光里正气四射,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英雄气概。   接下来的几天里,鬼爪就暂时留在了寺中,寒生等人则继续在塔巴林寺等候着来自京城的消息。   这一日,黄昏时分,有良带着两个小男孩儿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   在禅房内,沈才华以祝由十八式“天地玄黄”开启鬼壶,但风后的骷髅头却始终静静的躺在地毯之上,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鬼壶确实丧失了能量,彻底的废了”寒生惋惜的说道,当年他和鬼婴用其释放了中国远征军数万将士的魂魄返回故里,临潼西山之战,更是收取并封印了两千多年前的秦国虎狼之师,而现在,这个小小的骷髅头毫无生气的静静躺在那里,就如同一块僵硬的化石。   “怎么回事儿?”鬼爪闻讯也急匆匆的赶来了禅房,目光呆呆的盯着地毯上的骷髅头,面色愕然的问道,“这就是那只邪恶的‘鬼壶’么”   寒生没有回答,心情很是沉重,寻思着如果没有了鬼壶的能量,要想在蓝月亮谷和玉龙十三国寻觅新的虚空通道恐怕就难了。他不由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吩咐沈才华去把枋长老速速请来。   不多时,枋长老与青儿匆匆赶到,听寒生大致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唉”枋长老听罢也皱起了眉头,叹息着说道,“本尊原本设想以风后遗留下来的神秘远古祝由能量,便可以尽快的找到前往灵界的通道,如今鬼壶已废,恐怕就再也不容易了。”   青儿在一旁急得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师父,那可如何是好?”她满怀希望的盼着只要到达灵界,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莫残,可如今却好似一桶凉水兜头泼下,幻想瞬间破灭了。   “鬼壶既然已被大魇所掏空了,但那些神秘的祝由能量绝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以本尊想来,目前只有与这只大魇一战,找回丢失的远古祝由术。”枋长老坚决的说道,自打他从马丁少校的雇佣军手里盗得了那支神奇的巴雷特狙击步枪后,其自忖对付大魇就更有把握了。   “大师说得太对了,”鬼爪一听枋长老如是说,赶紧附和道,“兴许白光大魇用了什么其他的载体,将鬼壶内的能量转移了也说不定,如今只要我们擒住这只旷世魔头,就不怕其不乖乖的交出来。”   “有良,大魇会否能来滇西?”寒生问。   “一定会来的,”胡不归在一旁接话道,“大魇对鬼壶以及张道陵的画轴都势在必得,而蓝月亮谷是尘世间唯一的自然虚空,其吸引力则应该更大,老夫以为,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寒生闻言点点头,古往今来,江湖上无数能人异士都在苦苦寻觅着蓝月亮谷,包括首长也是如此,即便目的只是为长寿,大魇也不会不动心的。   “如何才能诱使其早一点来到塔巴林寺,时间越迟,大魇借助攫取的远古祝由术进行修炼,功力就只会越强。”他忧心忡忡的说着。   “喵”禅房的门被悄悄的顶开了,媚娘探头进来冲着有良眨眼示意。   有良随即跟出,在媚娘的引领下,来到了寺院后面的一间客房内。   “喵呜”媚娘摇头晃尾高兴的一头拱开了屋门,有良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二丫   夫妇俩三目凝视,心中别是一般滋味儿。   “你怎么出来了,这里很快将有一场恶战,还是在蓝月亮谷中比较安全些。”有良关切望着她,多日不见,二丫看上去消瘦多了。   “我已经把庸儿托付给了兰儿照顾,他和小活师在一起很快乐,你就尽管放心好了。”二丫回想起两人在西山之巅联手对抗群雄的惨烈场面,心中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可是这次要对付的是蛊人,他比当年的黄老魇可要厉害的多了。”有良将二丫轻轻搂在怀里,临潼的那场恶战,自己断了一只手臂,而二丫则身负重伤,如今已经有了庸儿,就决不能再让她涉险。   “有良哥,听说这次大战之后,寒生准备带大家寻找新的虚空,是么?”二丫有意岔开了话题。   有良点点头。   “那我们怎么办?要和他们一起去么?”二丫凝视着有良,似乎有些犹豫不定。   有良沉思良久,心想此战无论输赢,自己恐怕也难以在中原立足了。若是一家三口人整日里提心吊胆的防备官府的追杀,还不如避世蓝月亮谷,一道去探索新的虚空,说不定对庸儿的将来反而是一件好事儿。   “我们也去吧。”他最后肯定的回答道。   次日清晨,寒生召集众人齐聚大殿,最终决定了与大魇一战。   “此战异常凶险,死伤恐怕在所难免,但我们不能连累塔巴林寺,因此决战地点选择在梅里雪山的明永冰川下面。那里空旷无人,距蓝月亮谷也近些,如果万一不敌的话,也好便于撤退。”寒生的神情看上去极为凝重。   众人闻言个个摩拳擦掌,斗志高昂。   寒生对塔巴林寺住持明月.邬波驮那说道:“明月,此战之后,你也同我们一道入谷吧。”   明月轻叹一声,摇了下头,口中喃喃念诵着格玛上师临终前对她所说的话:“那是一个龙的年,有僧尼远自东土而来,邪恶将会降临塔巴林寺。当明月重新回到卡瓦格博,劫难过后,格萨尔王的守护神苏醒了”   “明月,这只大魇身居政府高位,远非当年的首长可比,此战不论输赢,作为塔巴林寺的住持,则始终难脱干系。”寒生苦苦加以劝说。   “是啊,明月住持,”贾道长也在一旁恳求道,“十余年前,格玛老尼临终遗言请你帮助守护塔巴林寺,如今已时过境迁,若是仍然留在寺中,只恐将只会给塔巴林寺带来忧患,请你三思。”   明月听罢沉默不语。   这时,有良来到明月跟前,从怀中掏出那张银行卡递给了她:“明月住持,这卡中有五亿元人民币,是用于修缮潼关佛崖寺所剩下的善款,今日全部都捐给塔巴林寺,以感谢这些年来对蓝月亮谷的支持。有良作为黄建国的徒弟,也恳请您一同入谷。”   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愕然不已,五亿元,那可是个天文数字。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31章 宋老拐   “建国”明月仿佛触动了心灵深处,不禁长叹一声,黯然说道,“俗世红尘,贪嗔痴三垢不知害了多少世人,也罢,贫尼就与萍儿同你们一道入谷。”   寒生微笑着点点头,终于放下心来。   明月遂命萍儿通知猿木做好准备,不日连同那些小猕猴们一起前往蓝月亮谷,自己则开始安排塔巴林寺继任住持的人选等事宜。   就在这时,有红衣女尼前来通报,邢书记等人已经到达山门口了。   “呵呵,本书记回来了,这一路不但饱览了祖国的秀丽山河,还看到蒸蒸日上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可谓是收获颇丰啊”邢书记牵着可儿的手,满脸笑容的大步走来,虽然满面风尘,但精神却十分的矍铄。   在他的身后,是怀抱琴匣的秋波老妪和古树云平,阎老爷子父子以及卢太官与一位头戴黄军帽,足登解放鞋,双目已盲的耆年老者,身后跟着河童仆人。   此人身穿花花绿绿的无领大襟束腰的四面开衩行袍,两块一品武官麒麟方补缀于胸前,只是上面破了个大窟窿,露出了绿茸茸的胸毛。   “原来是提督大人到了。”寒生随即笑道,这老先生还穿着当年在香港时的那套道具戏服,胸口处的大窟窿还是被不化骨茅一噬烧坏的呢。   “喂,小寒生,本提督的这套朝服一直都舍不得穿,今天才从包袱里拿出来换上的,怎么样,还如从前一样的威风吧?”吴家榜迈着四方步走上前来,从头上黄军帽的窟窿眼儿里一个劲儿的打量着寒生,口中诧异道,“咦,你这些年没怎么见老嘛,莫不是也偷学了老夫的‘驭女术’?”   “寒生,”卢太官上前紧握他的手,“我已经把香港的财产都处理了,于是便和老祖宗一道来投奔你了。”   “卢先生,如今我们正准备着与大魇一战,然后就可以回到蓝月亮谷了。”寒生告诉他。   “河童是一直跟在老祖宗身边的仆人,所以也一同带来了。”卢太官手指着站在后面的河童。   “没关系,河童老爹一家子同吸子都已经入谷,牠们正好也可以做个伴儿,在谷中的蓝色湖泊里定会生活得无忧无虑,再也不用担心人类的袭扰了。”寒生微笑着说道。   “这两位是”寒生瞥见了站在最后边的那一老一少,似乎以前并未曾见过,于是问道。   “阎老爷子原籍也是黄龙府人,当年破墓而出后就直接参加了革命队伍,随四野入关南下”邢书记在一旁大致介绍了下他们父子俩的来历,以及这次在湘西的遭遇。   阎队长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江湖中高人,似乎显得有些局促。   “哦,欢迎啊,”寒生善解人意的冲他微微一笑,“阎队长,我们这些人也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因各种不同的原因而避世到了蓝月亮谷。就拿邢书记来说吧,他原本是县委的领导”   “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一把手。”邢书记赶紧加以更正,引发了众人的一阵笑声。   是夜,贾道长带着枋长老、青儿与十二头陀,悄悄的离开了塔巴林寺。   1992年4月3日下午三时,京城人民大会堂,第七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正在进行中。   三时二十分,大屏幕上打出了《关于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决议》字幕,并请与会代表按表决器进行表决。   突然,会议大厅西侧代表团席位上,霍地站起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口中喊道:“我多次请求发言,为什么不让我讲话?”手里并晃动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三峡工程应作为重大议案处理,必须有三分之二的多数票才能通过,怎么能轻率的作为一般议案处理呢?   此人名黄顺兴,原籍台湾,曾两任台湾立法委员,因敢于直言而得名“黄大炮“。其人后返乡定居大陆,经习仲勋同志提议担任全国人大代表。   瞬间,大厅里一片愕然,外国记者以及港澳记者都涌向他来提问,场面混乱。   就在这时,整个会议大厅的音响系统瞬间统统被切断,只留下了主席台上的一只麦克风。   “你堂堂的一个人大,怎么敢这样?将电源关闭,动用技术手段压制代表行使权利。大水又不会淹到台湾去,我是站在全国人民的立场上”黄顺兴遂愤而退场。   这时,坐于第一排的一位女代表也站起身来,忿忿的说道:“你们这是违法通过,我已经投了反对票。”随即也离座而去,总共有25人退场。   会场安静下来后,《关于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决议》提案继续表决,最终以1767票赞成,177票反对,664票弃权,25人未按表决器而获得通过。   蛊人望着那些面露喜色投赞成票的代表们,终于松了口气,心里明白,尸虫夺舍成功了。   十年后,黄顺兴在京城辞世,享年79岁。   (投票现场)[jpg][jpg]   京城羊角胡同,夜半时分,阿呵的房间依旧亮着灯,人影绰绰。   床榻上的小建仍处于中阴身之中,原本直立竖起的头发和扭曲的肌肉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容貌恬静,就如同睡美人似的静静躺在床榻之上。   蛊人依旧戴着口罩,目光透过眼镜片默默的盯着她,阿呵则垂手站立在一旁。   “果然貌如西施,天然去雕饰,这才堪称为中华民族的美女,若是我们国家的妇人都能生成这样,此乃党和国家之幸,民族之幸啊”蛊人不由得感慨道。   阿呵脸色一红,她深知自己貌丑如嫫母,自忖有些无地自容。   “主公,属下瞧您今晚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想必是有什么大喜之事。”阿呵谨慎的说着。   “嗯,没错,”蛊人兴致颇高,呵呵的笑道,“当年李淳风的《水龙斩破局图》预言终于应验了”   蛊人意犹未尽,摆摆手吩咐说道:“阿呵,去把宋老拐叫来。”   “是,主公。”阿呵应声而去。   不多时,宋老拐捧着一摞大尺寸的卫星照片进来了。   “怎么样,可有所发现么?”蛊人急切的问道。   “主公,属下找到了进入蓝月亮谷的山洞所在位置,”他抽出一张照片撂在桌子上,手指着上面解释说,“这片像瀑布一样的白色雪原就是您说的明永冰川了,覆冰的下面藏着一些大大小小的隐秘洞穴,其中一个便是蓝月亮谷的通道。”   蛊人瞄了一眼照片,微微的皱起了眉头:“那么具体是哪一座洞穴?”   “主公,这照片是从天上拍的,看不见冰岩下面,因此属下也不确切究竟是哪一个,反正应该就是在这里没错。”宋老拐的语气仿佛也不是太肯定。   “唉,可惜‘长曲棍球’间谍卫星经过滇西的时间不对头,没能拍到有人进出洞穴时的照片,”蛊人不无遗憾的说道,“本尊已经感应到了有良在梅里雪山的大致位置,他自京城抵达滇西后就再也没有移动过,应该就停留在了那座塔巴林寺尼姑庵中。”   “主公英明,”宋老拐一脸的谄媚之色,“塔巴林寺的住持明月.邬波驮那和蓝月亮谷的关系非同一般,谷中之人进出时基本全都在寺中落脚。”   “嗯,关于这位明月住持,你了解多少?”蛊人问道。   “主公,那可是个大美女啊,人生得超凡脱俗,冷艳得就像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宋老拐口中啧啧赞叹不已,嘴角边口涎直滴,自从被黄伏虫夺舍以后,原本压抑着的人性便不受控制的彻底释放出来了。   “此人与小建姑娘相比又如何呀?”蛊人闻言也来了兴致。   “各有千秋,”宋老拐猥琐的目光瞥了眼床上的小建,咽了口吐沫,“只是明月住持更有女人味儿,成熟窈窕丰满”   “哦,那本尊可要见识一下了。”蛊人呵呵笑道。   宋老拐点头哈腰的附和着,自其元神被黄伏虫吞噬融合后,他就已经完全的蜕变了。   “宋老拐,你马上出发赶去滇西北塔巴林寺,作为本尊安插在有良身边的卧底,随时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蛊人吩咐说,“七七四十九日即将期满,等小建醒来后,本尊便带着她一同前往梅里雪山。”   “属下遵命”宋老拐拱手道,他迟疑了下,然后谨慎的问了句,“主公,不知属下原先的那些九虫们现况都如何了?”   蛊人淡淡的答道:“基本上都已经夺舍成功。”   “不知属下以后还能见到它们么?”宋老拐小心翼翼的询问。   “见它们作甚?”蛊人严厉的目光瞪着他。   “属下知道这些九虫们素来都是贪得无厌,尤其是胃虫”宋老拐支支吾吾的说着。   蛊人眼睛一翻,嘴里桀桀冷笑道:“尽管日后都会变成一些贪官、淫官以及为富不仁的阔佬,但是无关紧要,只要它们听话就好。”   “属下明白。”宋老拐赶紧躬身施礼。   次日清晨,宋老拐独自一人登上了京城前往昆明的特快列车。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32章 决战前夜   夕阳西下,塔巴林寺的钟声响了,红衣女尼们开始做晚课。   阎老爷子父子俩走出山门遛弯儿,雪域高原的景色雄奇瑰丽,与湘西大为不同,两人兴致勃勃的欣赏着落日余晖下的太子十三峰。   “孩子,都是爹连累了你。”阎老爷子眼圈发红,怅然叹息着。   “老爹,其实我早就干腻了,官场之中,尔虞我诈,买官卖官,拉帮结派,像杨卫东那样溜须拍马的小人反而得势,实在不是正经人能待的地方。”阎队长忿忿的说道。   这时,山道上风尘仆仆的走来一人,约莫年近六旬,身子干瘪骨瘦如柴,长着一只酒糟鼻,相貌丑陋。   待到近前,阎老爷子与其打了个照面,竟有似曾相识之感。那人也止住了脚步,疑惑的目光仔细的端详着他。   “你们是游客么”那人揉了揉脖子,咧开嘴巴一笑,露出两排黄色的氟牙,竟然是黄龙府的口音。   阎老爷子听到了熟悉的乡音,也喜不自禁的张嘴露出了同样的黄牙,老家黄龙府的井水中含高氟,因此当地的老百姓牙齿通常都呈黄色,医学上称之为“氟斑牙”。   “你是黄龙府那旮达的?”阎老爷子亲切的问道,说的也是家乡话。   “嗯呐,万金塔拉拉屯的宋老拐。”那人先是一愣神儿,随即自报起了家门。   “唉呀,我也是拉拉屯的”阎老爷子高兴的上前紧紧握住宋老拐的手,心中顿感异常的亲切。   “爹,你们一个屯的?”阎队长诧异的问道。   “是啊,不过‘拉拉屯’拉拉好几十里,有好些个屯儿呢”阎老爷子回答说。   两个老头随即聊起了黄龙府,嘘长问短,原来都是解放前离开的关东老家,之后都没有再回去过。   “老阎,你不会是这儿”宋老拐伸手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试探着说道,“有点问题吧?”   阎老爷子心中一喜,摇晃了下脖颈,发出几声“咯咯”脆响。   宋老拐随即也一摆脑袋,颈骨发出同样的声音。   阎老爷子激动莫名,一把抱住了宋老拐,热泪盈眶:“原来你也是”   这时候,突然山门处有人高声喊道:“来人可是宋老拐么?”   宋老拐抬头望去,见邢书记与可儿正在往这边走来,于是赶紧迎上前去,口中亲热的叫着:“姑姑,姑父,可想死老拐了”   “咦,怎么就你一个人,羌婆子呢?”邢书记问道。   “她还待在主公那儿,老拐实在是过不了那份儿寄人篱下的日子,所以才偷偷溜出京城来找你们”宋老拐解释说。   可儿笑吟吟的走上前来,蓦地一噤鼻子,诧异道:“老拐,你多少天没洗澡了,怎么身上有股怪味儿?”   宋老拐闻言暗中一惊,急忙搪塞说:“姑姑,老拐整天和羌婆子睡在一起,难免不沾上她的臭脚丫子味儿。”   邢书记呵呵笑了起来,羌婆子的臭脚丫子在黄龙府远近闻名,这事儿以前就听宋老拐提起过。   “你们已经见过面了?”邢书记微笑着望了下阎老爷子。   “嗯呐,我们如今又多了个同类。”宋老拐诡异的一笑。   “老拐啊,你来的正好,蓝月亮谷正准备与蛊人进行一场决战,本书记现在立刻带你去见寒生,讲一讲有关蛊人的情况。”邢书记高兴的说着,领着他走入了塔巴林寺。   禅房内,燃起了酥油灯,寒生、有良、虚风道长、邢书记以及胡不归和翁大师在静静的聆听宋老拐介绍蛊人的情况。   但凡尸虫夺舍,若宿主为死去的中阴之身,因其神智已经受损不全,故而夺舍成功后,思维也同样的混乱不清,就如同客家嬷嬷和老太监钢炳等人那样。但如果是夺活人之舍,则可以保留宿主原先的记忆,神智并无异样,九虫吞噬两会代表以及京城权贵们的元神便是如此。   黄伏虫乃是九虫之首,在大洛莫结界中浸淫千年,统领众尸虫,其智商也是相当高的。   “宋老拐,你可曾见过蛊人的真身,他究竟是谁?”寒生问道。   宋老拐叹息了一声:“蛊人从不露出他的真实面目,不单单是老拐,连作子与羌婆子两人也都从未见过其真容,估计只有上尸阿呵知道。”   “真人不露相,可见其志向高远。”胡不归沉吟道。   虚风道长的心中却颇有些疑惑,这个宋老拐原本已经投在蛊人的门下,但不迟不早,恰好在决战前夜跑来了塔巴林寺,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蛊人是否有前来滇西北的计划?”虚风不动声色的问他。   宋老拐心下思索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样子最容易赢得对方的信任。   “有。”他肯定的点点头。   “何时?就他一个人么?”虚风接着问。   宋老拐又摇了摇头:“具体是哪天来就不清楚了,只是听他说鬼壶已经还给了有良,这样子对蓝月亮谷也算是给足了面子,他会抽空前来拜访谷中高人隐士。”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蛊人着实是可恶,送回来一只废壶还当作是人情,简直目中无人,太狂妄了。   “小建的情况怎样?”有良心中牵挂着师父的女儿,于是急着询问。   “小建姑娘虽然还处于昏迷之中,但身体绝对是在逐步的好转,现已恢复了原来的容貌,就像是在沉睡之中。”宋老拐据实相告。   寒生掐指一算,说:“七七四十九日的中阴身即将届满,她应该也快要醒过来了。”   有良闻言总算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的确是走火入魔,只要挺过了中阴身期限,就会自然好起来。   “你可知小建因何而发病?”虚风试探着问道。   宋老拐再次摇摇头:“老拐也不知道,都是阿呵一直不眠不休的在照看着她。”   “宋老拐,你身上的气味儿又是从何而来?”胡不归鼻子嗅嗅,其原本是深山老林里的千年赤狐,对各种动物的气息极为敏感,目光疑惑的瞅着他。   “这个嘛,实在有些难为情”宋老拐嘴里支支吾吾的,表情显得很是尴尬,没想到黄伏虫固有的糜虫气味儿竟然能带到宿主的身上,但他知道会有人出来替他进行掩饰的。   果然,邢书记呵呵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本书记代你说了,这是老拐媳妇羌婆子的臭脚丫子味儿。”   胡不归心中冷笑不已,他断定,这绝不是人类臭脚丫子的汗酸臭味儿,也非森林中的动物气息,而像是某种奇特和罕见的另类昆虫   是夜,胡不归来到有良的房内,见身旁无人,于是悄声说着:“小兄弟,你不觉得宋老拐这个人有些蹊跷么”   有良愣了下,随即沉吟道:“俺倒是仔细查看了他的双瞳,并未发现异常,仍旧是蠕头蛮的影像。此人虽然相貌生得猥琐,但在川南僰王山中,不眠不休的寻找坠桥的邢书记与可儿,可见其也是个重情义之人。”   胡不归淡淡一笑:“你的阴眼看得见邪祟以及附体之物,但唯独却对夺舍无能为力,他身体内透出的绝非如邢书记所言之臭脚丫子气味儿,也不是蠕头蛮固有的,更像是某种自然界罕见昆虫的气息。”   “尸虫?”有良蓦地一惊。   “老夫乃千年赤狐得道,而狐能识各种动物的体味儿,这是人类所望尘莫及的,因此绝不会看错,这个宋老拐已经被某种尸虫夺舍了。”胡不归鼻子不屑的哼了声。   “前辈,若果真如此,眼下正是蓝月亮谷即将与蛊人决战的关键时刻,宋老拐的突然到来,必定是怀有险恶用心”有良不禁愕然道。   胡不归点点头:“蛊人老谋深算,事事抢占先机,因此不得不防啊。”   “我们现在一同去见朱寒生。”有良领着胡不归来到了寒生的客房内,见虚风道长也在场,两人的面色都很严肃。   听完胡不归的话,寒生点点头,说道:“虚风道长也有所怀疑,正在同我谈及此事。如果宋老拐真是蛊人派来的卧底,事情可就严重了,因为他完全清楚蓝月亮谷的通道在哪儿。”   “贫道担心的正是如此,”虚风沉吟着,“蛊人此刻并未与宋老拐一同前来,说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脱不开身,而且确信我们绝对识破不了宋老拐的真实身份。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看来他这次是疏忽大意了。”   “蛊人会是被什么重要之事拖住了呢?”寒生自言自语着,自从避世蓝月亮谷,中原国事所知甚少,尤其是被困缅甸降头岛的这段日子里,更是耳目闭塞,啥都不知道。   “是三峡,”有良在一旁突然说道,“现在京城正在召开全国两会,要表决修建长江三峡工程的议案,此事为蛊人所必得,因此心无旁骛。”   “贫道终于明白那幅《水龙斩破局图》的真实含义了”虚风默默的叹息了一声。   “什么《水龙斩破局图》?”寒生还不清楚此事,疑惑的目光瞅着虚风道长。   “就是兴建长江三峡大坝,拦腰斩断中华民族赖以繁衍生息的‘水龙’母亲河,从风水上来说,称之为‘破局’,必将贻害万年啊。”虚风解释说。   寒生皱起了眉头,不解道:“中原人才济济,众多有识之士必会加以反对,因而未必能成吧?”   虚风苦笑了两下:“贫道在京时听闻,三峡工程可行性研究的十四个专项论证报告中,有五个报告专家组拒绝签字,占三分之一。随后便把反对者排挤了出去,赞成者拉进来,一切皆往有利的方面论证。所以,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了。”   众人皆无语   当夜,老祖只身一人偷偷地离开塔巴林寺,带着寒生的口信儿,直奔梅里雪山而去。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33章 卧底   次日,塔巴林寺里外都忙碌起来了。   明月.邬波驮那指定了执事红衣女尼格桑旺姆作为继任住持,并进行了隆重的坐床仪式,猿木以及众猕猴也都做好了撤离的准备。   有良随后带着新任住持格桑旺姆前去迪庆州首府中甸办理银行转帐手续,可儿撺掇着邢书记要跟着一起去游玩,宋老拐说要去买点生活日用品,阎老爷子父子俩正好也想着出去转转,于是大家便一路同行。   中甸县城不大,碎石铺就的街巷十分简陋,店铺寥寥,行人稀少,令可儿大失所望。   有良走进中甸建设银行,将那张广东深圳沙头角建行的储蓄卡以及名为“释了去”的身份证递上,要将里面所有的资金全部转入塔巴林寺的账户。   “这么多钱啊”银行的工作人员打开电脑后惊呆了,随即行长副行长都跑来了,大家都激动莫名,一年的储蓄任务只这一单就超额完成了。   “这是信徒所捐赠的善款。”有良告诉他们。   “扎西德勒,扎西德勒”藏族工作人员都纷纷祝福着。   宋老拐撇开了邢书记等人,悄悄的走进了建塘邮电所,拨通京城的长途电话,向蛊人禀报了塔巴林寺目前的情况。   “你这是在哪儿打的电话?”蛊人冷冷的问道。   “中甸县城。”宋老拐回答。   “他们未曾对你起疑心么?”蛊人语气谨慎。   “怎么会?”宋老拐自信的呵呵笑道,“属下在丐帮里好歹也厮混了几十年,三教九流无一不晓,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切记不可大意,蓝月亮谷中高人隐士不少,其中不泛聪慧机敏之人。”蛊人似有不放心,他感觉到这个宋老拐言辞轻浮,过于自信狂妄,心中思忖着此次派其前去卧底确实是太草率了。   “主公放心,”宋老拐继续自吹自擂,“他们有人嗅出了属下身体里散发的气味儿,老拐只不过搪塞了句是沾染羌婆子的脚丫臭气,便顺利的蒙混过去了。”   “什么?”蛊人闻言吃了一惊,忙道,“你把此事详细的说与本尊听。”   宋老拐于是便添油加醋的叙述了一遍。   蛊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命令道:“宋老拐,你必须立即撤出,然后隐身躲藏起来,片刻也不要停留,明白么?”   “主公”宋老拐不明就里,刚想要申辩。   “记住,你是本尊寻找蓝月亮谷通道的最后底牌,决不允许出任何的纰漏。”蛊人语气异常的严厉。   “是,主公。”宋老拐只得无奈的答道。   “本尊不日就到塔巴林寺。”蛊人随即撂下了电话。   “哼,主公也忒小心谨慎了”宋老拐嘴里嘟囔着走出了邮电所。   他抬脸一看,巷子对面正站着阎老爷子父子俩,手里还拎着吃食和几瓶烧酒,阎队长怀疑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宋大叔,你去邮电所干什么?”阎队长说话口气仍然保留着警察的惯性思维,就如同是在盘查嫌疑人似的。   “我”宋老拐一愣,支支吾吾的说道,“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一般来说,到邮电所除了寄信之外就是打长途电话,因此较难自圆其说。   “不会是给什么人打电话吧?”阎队长果然直戳要害。   宋老拐心道这小子怎么如此难缠?他于是把面色一板,以长辈的口吻教训说道:“大侄子,怎么和你老拐叔叔说话呢?哼,没大没小的”   阎老爷子在一旁也有点看不下去了,遂斥责起儿子来:“是啊,长辈面前这么不懂礼貌,还不赶紧道歉。”   “打没打电话,去里面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了说话声,宋老拐急视之,有良正站在两丈开外的地方望着他,身后跟着邢书记等人。   宋老拐心中一紧,坏了,自己也忒不小心了,被抓了个现行。   有良吩咐阎队长说:“就麻烦你进去查一下吧。”   “呵呵,有啥可查的?老拐不过就是想老婆了,偷摸儿打电话报个平安而已“宋老拐兀自轻松的笑了起来,故意流露出一副猥琐的表情。   “是啊,有良,”此刻邢书记爽朗的笑了起来,“宋老拐夫妻分离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又重新聚在了一起,干柴烈火的,正经儿得燃烧好一阵子呢。”   “相公所言极是。”可儿笑嘻嘻的附和着。   阎队长很快便从邮电所中出来,递给了有良一张纸条,上面记着宋老拐拨通的电话号码。   有良瞄了一眼,顺手揣进了衣袋里,然后说道:“事情都已经办完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可儿也感觉到县城里没啥好玩儿的,于是便欣然同意,众人朝着原路返回。   宋老拐此刻心中忐忑不安,现在有良看得紧,想开溜不容易,也只有在回去塔巴林寺的途中再找机会逃脱了。   夕阳西下,梅里雪山太子十三峰披上了金色的余晖,显得庄严而神圣。天空中盘旋着一只喜马拉雅山鹰,看见草甸上的人影后便俯冲了下来。   “哈哈,原来是有良小兄弟”松林中走出一位红衣老喇嘛,正是白眉扎西。   有良吩咐邢书记等人先行,自己则停下脚步与老喇嘛说话。   南喀从天而降,潇洒的落在了有良的跟前,摇头晃脑的显得十分亲热。   “小兄弟,南喀的眼睛完全好了,这得多谢你啊”扎西老喇嘛感激的说道。   “扎西大师,俺正有事儿想去找你呢。”有良的神情显得异常的严肃,与往日完全不同。   “出了什么事儿?”扎西疑惑的望着他。   “京城里有一只白光魇,这几天正准备来偷袭蓝月亮谷,寒生要俺设法通知到大师。”有良面色凝重。   “白光魇?”扎西愕然道,“那可是顶尖的旷世大魇啊,自古象雄王国守护虚空的数千年以来,还不曾有白光魇来犯过,看来蓝月亮谷将要遭遇到一场空前的劫难了。”   “所以,寒生要俺告诉大师,务请早做准备。”有良说。   “不知谷中有何抵御之策?”扎西问道。   “大家都聚集在了塔巴林寺准备与大魇一战,贾道长已经带着枋长老一批人在明永冰川设伏,这场血战必定异常的惨烈,所以要请木里大寺施以援手。”有良的独眼之中呈现出几道殷红的血丝,之前在临潼西山之巅也曾有过。   “守护蓝月亮谷是老衲神圣的使命。”扎西老喇嘛脸上流露着庄严苍凉之色,他随即附耳对南柯说了几句藏语,这只木里大寺的神兽随即冲天而起,扶摇直上碧空,转瞬消失在了天际之中。   “请转告朱神医,木里大寺必将全力以赴,誓死保护蓝月亮谷。”扎西老喇嘛白眉扬起,语气悲壮而决绝。   “多谢大师。”有良独臂单掌合十,深深的鞠了一躬。   “哎呦”宋老拐突然捂着肚子,哼哼唧唧的叫了起来。   “老拐,你怎么了?”邢书记关切的问道。   “肚子拧劲儿的疼,要窜稀了,”宋老拐抓着裤腰带,表情显得十分的痛苦,嘴里急匆匆的说着,“你们赶快走远点,眼瞅着就要憋不住了”   可儿“咯咯”笑着拽起邢书记就往前跑,宋老拐猥琐丑陋,屙出的屎想必也是极臭的。   新任住持格桑旺姆面色微微一红,也赶紧加快脚步跟上了阎老爷子父子俩,大家直到与宋老拐有了一段距离后才停下来。   宋老拐见大家跑远了,嘴里嘿嘿冷笑了两声,随即转身猫腰斜刺里朝着另外的方向开溜了。   有良告别扎西老喇嘛,转身直奔塔巴林寺方向追去,不久后,见到邢书记等人正焦急的站在小路边等待着。   “宋老拐呢?”有良问道。   “咦,你来的路上没见到他么?”邢书记诧异道,“这家伙蹲在草窠里拉屎呢。”   有良摇了摇头,心想宋老拐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所以借故溜掉了。他从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递给了邢书记,口中默默的说道:“宋老拐在县城拨打的是蛊人的手提电话号码。”   “他不是打给羌婆子?”邢书记闻言一愣。   “是啊,你们原来认识的那个宋老拐早已不复存在,他如今已经被尸虫夺舍了。”有良冷笑着。   邢书记疑惑的说道:“若真这样,他岂不就是蛊人派来打探消息的内奸?”   “相公,我一开始就闻着他身上的气味儿不对,果然是个假的宋老拐。”可儿此刻才终于恍然大悟。   “本书记看来是大意了,被人钻了空子”邢书记不无懊悔的说着。   “你们先回塔巴林寺,俺去追他。”有良吩咐大家返寺,自己则转身朝原路匆匆而去。   站在一座山坡抬眼望去,面前无边无际的高山草甸上,长满了一人多高的杜鹃花灌木丛,要想从中找到宋老拐的身影并非易事。   有良心里寻思着,宋老拐既然因身份暴露而潜逃,则必定不敢再回塔巴林寺。此地亦无村落人家,唯一可藏身的地方只有中甸了,那里毕竟吃住方便,也好与蛊人进行电话联系。想到此,他一路向着县城方向奔去,必须抢在宋老拐抵达之前截住他,否则其一旦入城就更加难以找到了。   宋老拐在杜鹃花丛的掩护下,绕道往县城方向遁去,此刻他才佩服起主公的料事如神,相比之下,自己还是嫩了点。   日暮时分,翻过一道高高的山岗,前面已然望见了中甸县城。   总算是逃脱了,宋老拐松了口气,嘴里哼起了淫荡的东北二人转小调儿《十八摸》,晃晃悠悠的走下了山坡。   “伸手摸姐肚脐儿,好像昔时肥勒脐。伸手摸妹屁股边,宛如扬扬大白绵”蓦地,宋老拐的声音突然噎在了嗓子眼儿头,他瞥见山道旁高耸的红松树后闪出一人,正是那个独臂残眼的有良!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34章 黄伏虫   “有,有良”宋老拐愕然的望着他,从对方的独眼中隐约看到了一丝杀气。   “宋老拐,俺已经等你多时了。”有良冷冰冰的说道。   “呵呵,找老拐有事么?”宋老拐口中一面搪塞着,心里头紧张的盘算着如何才能蒙混过关。   “你究竟是哪种尸虫夺的舍?”有良不屑的盯着他。   看来这小子什么都知道了,宋老拐知道今日难逃此劫,于是索性把话直接挑明了:“我们在画轴中见过面的,还记得黄伏虫么?”   有良点点头:“原来是尸虫首领,蛊人放你出来夺舍,那么其他的尸虫呢?”   宋老拐心想若是用大话震慑住他,兴许还能闯出一条活路,于是哈哈一笑:“十余万只九虫都已遵旨出来夺舍了,如今京城乃至中原的达官显贵都已变身,一统天下是迟早的事儿。主公一向器重你,否则也不会轻易的交还鬼壶,‘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有良比老夫心里更清楚吧。”   有良那只独眼盯着他,默不作声。   “你也知道,单凭蓝月亮谷的实力绝对无法与主公抗衡,况且他已经从美国卫星照片中找到了明永冰川的入口通道,现正在赶来这里的途中。你们一家三口想要活命,就决不能忤逆主公,话说回来,你总得为孩子将来的命运着想吧”宋老拐连威胁带恐吓,同时动之以情,想要说服他。   “送回来的鬼壶已经废了,风后的远古祝由术究竟哪儿去了?”有良突然发问。   “废了?”宋老拐诧异道,“这怎么可能”   “看来你什么也不知道,”有良嘿嘿冷笑了两声,“黄伏虫,大洛莫将你们隐藏在结界中,目的是有朝一日,当僰族遭遇劫难之时好出来帮上一把。可如今,你竟然卖身投靠了蛊人,这又是为何?”   宋老拐闻言鼻子“哼”了声,口中说道,“老夫只听命于‘尸蛊术’,其他一概不论,这是当年大洛莫下的禁制。”   有良闻言颇有些疑惑不解:“黄伏虫,当年大洛莫离开僰王山前往阆中与李淳风等人会面之前,自知此去已是凶多吉少,所以才在飞雾洞天生桥下设置了结界,将尸虫与裸人花藏匿其中。按理说,他是绝不可能将‘尸蛊术’传授给李愔的,那么蛊人封闭在蟠龙山地下墓穴千年,又是如何得到了这一秘术的呢?”   宋老拐晃了晃脑袋:“当年大洛莫临行之前,只从结界中带走了一些裸人花以及三尸和几只九虫,别的事儿老夫就一概不知了。”   “蛊人与李淳风合谋杀害了大洛莫,最终间接导致了明末僰族的毁灭,你作为尸虫首领不但不为其复仇,反而屈从于蛊人的淫威,这岂不是不仁不义么?”有良反过来质问道。   “老夫只听命于‘尸蛊术’,从原先的费叔、小建姑娘,如今是主公”宋老拐耸了耸肩。   “你同俺一道回塔巴林寺吧。”有良面无表情的说道。   “老夫不回又怎样?”宋老拐哼道。   “那就休怪俺不客气了”有良面色一沉,语气冰冷。   此刻,暮色渐浓,四下里已是朦胧一片。   有良睁开了阴眼,独臂猛然间抬起,一道“梦遗指”不徐不疾的射向了宋老拐的脑袋。   他这是先进行一下试探,因而只用了两成功力,心想这黄伏虫毕竟是大洛莫时代的尸虫首领,迄今已逾千年,不知其有什么古怪的道行。   哪知宋老拐“咯咯咯”颈骨一阵怪响,脖子骤然间抻长了两米有余,并一抡避开了那道梦遗指真气,然后蓦地张开了血盆大口便咬。   有良见状一愣,黄伏虫竟然以寄生的蠕头蛮来对付自己,并未暴露其自身的功底,看来还要小心点加以提防才是。   就在这时,宋老拐嘴里“噗”的吐出一个透明大泡泡,里面可见无数的蠕头蛮幼虫密密麻麻扒着薄薄的泡壁,睁大了眼睛紧张而好奇的盯着自己。   “嗤”有良独臂单掌竖起,掌心劳宫穴中喷出一股浓郁的老阴之气,遇到外界空气瞬间凝结成一团白雾,包裹住了大泡泡。   老阴之气极为寒凉,那水灵灵的气泡刹那间便已冻硬,表面霎时固化成冰,那些蠕头蛮幼虫光着身子冷的瑟瑟发抖,瞪着恐惧的眼睛不知所措。   “啪”的一声脆响,泡泡炸裂了,蠕头蛮幼虫经受不住瞬间巨大的气压差和极低的温度,全都翻着白眼儿死去了,尸体“噼里啪啦”的掉落一地。   然而就在这时,碎裂的泡泡内突然涌出了一团如菜籽般细小的黑色糜虫,约莫足有成千上万只,“呼”的直奔有良的头部袭来,鼻子里嗅到一股恶臭气息   原来黄伏虫将体内的糜虫藏匿于蠕头蛮的泡泡里,“暗渡陈仓”出其不意的发动第二轮进攻,令人难以提防。   此刻有良的独臂尚未收回,于是就势继续喷出一大团彻骨的寒气,与那些糜虫相撞在了一起。   糜虫是一种全变态昆虫,经历卵、幼虫、蛹、成虫四个阶段,它们在黄伏虫体内外共生,成为其一种剧毒的生物武器。大洛莫的结界内温暖如春,气温恒定,尽管千百年过去,但它们的遗传习性却仍在。此刻一旦遇到极度寒冷的老阴之气,便立刻进入了冬眠状态,全都缩成一团凌空坠落,随着“窸窸窣窣”的一阵细微声响,统统都钻进土里不见了   宋老拐瞪大了眼睛,望着地上消失的糜虫大惑不解,有良这小子果然不简单,竟然能控制住自己圈养了千年的糜虫。   “呜呜呜”宋老拐的肚子里蓦地发出如旋风般的啸音,随即从其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如喷泉般涌出一股刺鼻的恶臭气体,迎面罩向了有良。   此气非同小可,乃是比pm2.5还要微小的剧毒糜虫卵,若是吸入肺中或是沾染到皮肤上,不但使人痛痒难忍,而且还立即生发恶疮、癣瘑、痔漏、阴蛆,并能肯食人牙齿,蚛落无故血出。   有良并不晓得此气的厉害,刚刚吸入一点便觉奇臭无比,体内自行做出反应,“呼”的喷出了一大口老阴真气,将糜虫卵阻隔在外,随即嘴唇轻动,悄无声息的接连射出了几枚“噬嗑针”,洞穿了宋老拐的肚皮。   随着一声惨呼,宋老拐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有良猛然一个箭步上前,手掌按在了他的脑瓜顶上,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而至,宋老拐但觉体内真气如决堤的洪水从囟门狂泄而出   “有,有良,饶了老,老拐一命吧”宋老拐的脖颈“咯咯咯”无力的缩了回去,哭丧着脸,嘴里苦苦的哀求着。   有良长长叹息了一声:“黄伏虫,不是俺不饶你,而是与蛊人大战将即,因此绝不能有半点的纰漏。”说话间,手底下加紧催动“中阴吸尸大法”,宋老拐的身子渐渐的软了下去,最后缓缓瘫倒在地,双眼一翻死去了。   看来黄伏虫的道行与阿呵相仿,至于其他九虫应该就更差劲了,不过若是它们都去夺舍官员与权贵,那么日后中原恐将麻烦不断。想当年,费叔处心积虑搞的“鸡舍计划”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根本不值得一提了,有良心里寻思着。   蓦地一阵山风袭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回到塔巴林寺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他顾不得休息,就径直来到了寒生的房间。   “有良,邢书记回来已经说了有关宋老拐的事情,你找到人了么?”寒生一见他,便急忙询问。   有良淡淡说道:“俺已经把他杀了。”   “杀了?”寒生闻言一愣。   “宋老拐原来是被黄伏虫夺了舍,与蛊人大战在即,留他不得。”有良的回答很是干脆,面色平静。   “他说什么了么?”寒生沉吟道。   “蛊人现正在赶来塔巴林寺的途中,估计很快就会到了,”有良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的说着,“另外,画轴中的十几万尸虫都已经被蛊人释放了出来,在京城内夺舍高官与权贵”   寒生闻言不禁愕然,苦笑道:“蓝月亮谷中避世了十多年,想不到如今连尸妖魔怪都出山入世了。”   “我们可能要早点动身离开塔巴林寺了。”有良提醒他说。   寒生点了点头:“等天一亮,我们就走。”   此刻,响起了敲门声,邢书记与可儿走了进来,由于担心宋老拐的事儿,两人都没睡,一直在坐等有良的消息。   有良将诛杀黄伏虫的情况述说了一遍,邢书记夫妇听罢心中颇觉难过,毕竟同以前的宋老拐感情笃深,如今蠕头蛮同类又少了一个。   黎明时分,大家开始打点行装,准备离开塔巴林寺。   诵经声中,明月与萍儿恋恋不舍的与红衣女尼们告别,猿木挑着担子,众猕猴雀跃不已,它们早已经在寺中玩腻了,向往着未知的新环境。   有良望着无灯教授孤独的身影,这才想起他还有个徒弟,于是上前询问。   “平原舍不得年迈的双亲,又是独子,于是就在重庆转车回阆中老家去了,”无灯教授盯着半书箱的屎壳郎,不禁怅然叹息道,“如今儒家功真的是后继无人了”   塔巴林寺响起了古老而苍凉的钟声,在皑皑的雪山间长久回荡着,明月和萍儿回首眺望着渐行渐远的塔巴林寺,泪水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35章 大魇从天而降   碧空如洗,正午的阳光照耀在明永冰川上,明亮而刺眼。   明永冰川,又名(奶诺戈汝),是梅里雪山卡瓦格博峰下面的低纬度冰川。蜿蜒的冰舌延伸数千米一直到澜沧江边,如同一条银鳞玉甲的游龙,巍峨壮观。   寒生一行攀上了冰川,冰帽上站立着贾道长与老祖,见到寒生等人便摇手致意,众人遂在原地稍事休息。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贾道长来到跟前,压低声音耳语着。   寒生点点头,喝了口水,然后对众人说道:“此战异常的凶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但凡妇孺以及武功弱者都必须先行撤入谷中,这里只留下我、有良、胡不归前辈、翁大师以及鬼爪先生。”   “我不去。”沈才华大声鼓噪起来。   “我也不去。”墨墨附和着。   寒生脸色板起,郑重说道:“才华,‘玉龙十三国’就是你和墨墨发现的,孩童往往能够观察到成年人所容易忽略的东西,所以你俩入谷后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要完成呢,明白么?”   沈才华和墨墨面面相觑,极不情愿的轻轻点了点头。   “虚风道长,您在江湖上被誉为‘五行追踪客’,就请带着俩孩子去寻找新的虚空标识与通道如何?”寒生对虚风微微一笑,此人心思极其缜密,眼下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贫道定当尽力而为。”虚风拱手道。   “贾道长,”寒生转过头来,悄声吩咐说,“你们夫妇带着大家入谷后,请岳父兰儿他们尽早点做好准备,一旦发现了新的虚空通道,就尽快的撤离。”   “不”贾道长闻言连忙摆手。   “放心,我们即便是不敌蛊人,全身而退应该还是办得到的,况且还有枋长老等人呢。”寒生语气十分肯定。   “朱神医,老妪和古树公子都决定留下来,”秋波老妪上前莞尔一笑,“老妪手头还有几张易容符箓,兴许在关键时刻还派得上用场。”   寒生听说过她的符箓十分神奇,可以以假乱真,邢书记就是以此扮成有良,成功的从兰儿手里骗走了鬼壶。   “那好吧。”他点头答应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此刻,二丫紧紧的拽着有良,她决心同丈夫一道并肩对抗蛊人,就像在临潼西山之巅与群雄血战那般,夫妇二人生死与共,绝不分开。   贾道长和老祖随即招呼大家动身,带领着鬼婴沈才华、墨墨、嘟嘟和虚风道长,邢书记与可儿、党大师同媚娘、阎老爷子父子俩、无灯教授、卢太官、飞僵吴老爷子与河童,以及明月、萍儿、猿木一行钻入了冰帽下面狭长的裂隙里。   冰川上只剩下了寒生、有良夫妇、胡不归、翁大师以及秋波老妪和古树云平加鬼爪八个人。   寒生目光望向了鬼爪,此人来自东瀛,城府极深,令人捉摸不透,蓝月亮谷的秘密决不能泄露给他。   但愿虚风道长和才华墨墨在不借助鬼壶的情况下,能够找到新的虚空线索,寒生心中祈祷着。   夕阳西下,湛蓝的天空下,卡瓦格博峰沐浴在一抹金色的余晖里,天地间万籁俱寂,令人不禁感叹那来自远古的深邃与苍凉。   古树云平面色微红,怯生生的走到秋波老妪的跟前,迟疑着说道:“此战甚是凶险,古树虽武功低微,但为保邢姑娘周全不惜舍命一战。此生唯有遗憾的是,未能亲耳聆听到姑娘亲手抚琴那首失传的嵇康《广陵散》”   秋波老妪幽幽长叹一声,轻轻欠了下身:“高山流水,知音难觅,邢沅感恩公子之情,这就为你抚琴弹奏《广陵散》。”说罢从身后取下琴匣,捧出了那把岭南“秋波古琴”。   就在这时,冰帽下突然窜出一人,头戴黄军帽,身披无领大襟束腰一品武官麒麟方补开衩行袍,前襟破损的窟窿里还裸露着绿茸茸的胸毛,正是飞僵吴老爷子。   “咦,老爷子,你怎么又回来了?”寒生诧异的望着他。   “唗,小寒生,”吴老爷子手捋着胸前绿茸毛,一本正经的喝道,“本提督久经沙场,斩长毛无数,区区一个什么‘白毛蛊人’有何惧哉?老夫根本就未曾放在眼里。”   寒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老爷子的思维还停留在清朝,怎么都纠正不过来。   “喂,小白脸,老夫的‘驭女术’你到底还学不学了?”吴老爷子气呼呼的问古树云平。   秋波老妪和古树云平两人相视一笑。   “邢姑娘,”寒生见其要弹琴,突然灵机一动,口中匆匆说道,“二位请随我来,其他人留在原地。”   寒生带着他俩来到一处冰瀑下,那里隐藏着大大小小数十个冰洞,人若不到近前则很难被发现。   其中最大的那座洞穴,上悬一排晶莹的冰溜子,洞口方正,颇具气势。   入得洞内,面前竟然是一座偌大的石厅,中间矗立着一根两丈多高的粗大石笋,枋长老端坐其上,怀抱着那支M82A1巴雷特狙击步枪正在闭目养神。石厅的四壁则是平滑的冰镜,里面依稀是十二头陀的影像,全都合掌盘腿打坐,如同壁画似的。   “朱神医,白光魇来了么?”石笋后转出青儿,手持绿竹杖,盈盈躬身施礼。   “还未到,不过应该快了,”寒生微微一笑,“邢姑娘想借枋长老的魔像之地抚琴,不知可否?”   “无妨,本尊守在这里也是无聊的紧,邢姑娘既然愿意抚琴一曲,那是再好不过了。”枋长老蓦地睁开了眼睛,呵呵笑道。   秋波老妪遂走至石厅一隅,趺坐于地,古琴撂在双膝之上,口中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当年嵇康将刑于东市,太学生三千人,请以为师,弗许。康顾视日影,索琴弹之曰,‘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于今尽矣!’”   枋长老闻言大吃一惊,愕然不已:“邢姑娘莫不是要弹奏魏晋奇才嵇康那首久已失传的《广陵止息》?”   “正是。”古树云平傲然道。   秋波老妪幽幽叹息一声,泪水盈眶:“当年聂政漆身为厉,吞炭变其音,击落满口牙,藏刀入琴,刺杀韩王。随后以刀自毁其面,断其形体,以至于弃市而无人识。一妇人抱其尸泣曰,‘吾儿聂政,为父报仇,恐累其母,自毁其容。余怎可为保区区之身,而匿吾儿之英名耶?’遂冤结陷塞绝脉而死”   石厅内静静的,众人默默的望着她。   “古树公子且听好了,《广陵散》开指一段,小序三段,俱名‘止息’。大序五段:井里、申城、顺物、因时、干时。正声一十八段:取韩、呼幽、亡身、作气、含志、沉思、返魂、狥物、冲冠、长虹、寒风、发怒、烈妇、收人、扬名、含光、沉名、投剑。乱声十段:峻迹、守质、归政、仇毕、终思、同志、用事、辞卿、气衔、微行。后序八段:会止息意、意绝、悲志、叹息、长吁、伤感、恨愤、亡计。”   “叮咚”秋波老妪指尖轻撩琴弦,已显古朴苍凉之音。   寒生默默的退出石厅,回到了冰川上,此时耳边依稀听到“嗡嗡”之声,好似来自远方天际。   抬眼望去,见落日余辉里,一架黑鹰直升机正朝着这边疾速飞来。   直升机在头顶上盘旋两圈,马达轰鸣之声震耳欲聋,随即便缓缓的降落在了冰舌上。机身上可以看见红色的“八一”标志,这是一架空军的飞机,与两年前费叔乘坐的那架相同。   螺旋桨停止了转动,随后舱门打开跳下几个人来,为首是为中等身材的老者,披着一件草绿色军大衣,羊剪绒棉军帽,带着副黑框眼镜,大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蛊人终于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公安部刑侦局的张局长以及阿呵与作子,最后下来的那个女孩儿正是小建,她也穿着一件小号的军大衣,脸色貌似有些苍白。   “嗯,有良,你果然在这里,”蛊人走上前来,犀利的目光直接盯着他,“若本尊没猜错的话,想必宋老拐已经死了,应该是你干的吧?”   “没错,是俺杀的。”有良耸耸肩,承认道。   蛊人的目光随即一转,口中冷笑了两声:“鬼爪先生,原来你也在这儿。”   “老夫在这里,就是要为死去水沼和蜘手报仇。”鬼爪忿忿说道。   蛊人鼻子“哼”了声,根本对其不屑一顾,他把目光望向了寒生其他人,语气之中不无疑惑:“这几位就是蓝月亮谷中的高人?”   “唗,大胆!”吴老爷子蓦地一声暴喝,“你是何方妖孽?本提督在此,还不速速受降免死”   蛊人诧异的打量着他,瞧其装束,就如同一个唱戏跑龙套的,再细看之下,心中微微一动,这家伙竟然还是个飞僵旱魃,已经很多年都见不到了。   “你是哪儿来的提督,说来听听。”蛊人嘲讽的看着他。   “老夫羞山吴家榜,大清长江水师提督,当朝一品大员,统领节制湘、鄂、赣、皖、江南五省,斩杀长毛无数”吴老爷子逮着机会便大吹法螺,那股子威严劲儿丝毫不减当年。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36章 广陵散   蛊人闻言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口中不屑道:“原来是个晚清的老僵尸,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坟墓里,也敢跑出来丢人现眼。自从改革开放以来,蛰伏山中的妖鬼尸怪也都耐不住寂寞了,纷纷入世,把整个社会搞得乌烟瘴气,实在是不像话。”   他把目光投向了二丫身旁的两个男孩儿身上:“他们又是谁呀?”   “老夫胡不归。”大男孩儿平静的回答说。   “我是中华宇宙功开山鼻祖翁大师。”小男孩儿胸脯一挺,颇为自负。   “翁大师?”蛊人眉头蹙起,“有良,先农坛体育馆的那个翁大师不是死在动物园了么?哦,本尊明白了,原来这俩孩子都是被夺了舍。张局长,夺舍未成年儿童,应该等同于谋杀吧?”   “是故意杀人罪。”张局长恭敬的答道。   说话的当口,有良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小建,发现其双眸深处似有一层灰翳,心下不觉暗自吃惊,瞧着她的神情也似乎不大对头。   “旁边的这位先生相貌忠厚,沉着冷静,气度不凡,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蓝月亮谷那位神医吧?”此刻,蛊人冲着寒生微微一笑,语气显得平和了许多。   “我是朱寒生,不过一乡村赤脚医生而已。”寒生不卑不亢的回答说。   “嗯,”蛊人点点头,蓦地脸色一变,嘿嘿冷笑了两声,“那么好,清朝老僵尸和两名故意杀害未成年人的凶手,本尊就先送这三位上路吧。”   “且慢!”有良迈步上前,独眼盯着蛊人,“你把小建怎么了?”   二丫也紧跟着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目光警惕的注视着对方,周身隐约透出淡淡的五色魇芒,随时准备出手。   蛊人呵呵一笑:“小建姑娘走火入魔四十九日,如今刚刚醒转,身体完全恢复仍需时日。”   寒生此刻也发现小建的精神状态有异,于是开口说道:“可否让我先诊治一下?”   “请便。”蛊人把手一摆,显得无所谓似的。   寒生走上前去,仔细的观察了下她的面色,随即抓起手臂把脉,而小建只是痴痴地看着对方,并无任何表情。   须臾,寒生从怀中掏出一只布包,思索着说道:“现在需要扎几针试试。”   蛊人与张局长等人在一旁静静的注视着,默不作声。   寒生解开布包,抽出几根细长的银针,手腕一抖,便刺进了小建头顶百会、神庭以及脑后哑门三大要穴,然后目光紧盯着她的双瞳。   小建身子一颤,延髓受到强烈的刺激,原本散乱的眼神儿逐渐凝结了起来   有良阴眼中瞧见她瞳孔深处的那层灰翳刹那间开启,竟然呈现出了一个骷髅头般的恐怖影像,心中暗道:“不好!”   “嗖嗖嗖”银针突然激射而出,夕阳里闪过三道银光,转瞬化为了一缕青烟消失了。   小建蓦地双眼赤红,突如其来地掐住了寒生的脖颈,由于他根本就未曾有丝毫的防备,因此来不及施展“蝇眼神功”,被抓了个正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良已然冲上前去,一掌按在了小建的后腰命门与气海穴上,掌心瞬间发出强大的吸力,想要以“中阴吸尸大法”阻断小建的怪异举动,解救危机之中的寒生。   此法果然奏效,小建蓦地一惊,双手松开了,随即两臂上扬在头顶环抱,十指掐诀,做出了一种古怪的肢舞动作。   寒生趁机逃脱,随即后退了数步,揉着已被掐红淤血的脖颈,口中喘息不定的叫道:“有良切不可伤害她”   有良此刻见寒生已经脱困,便欲撤掌,哪知手心劳宫穴仿佛黏在了小建的后腰上,根本就抽不回来。   一股强大的虹吸之力骤然而至,竟然与有良的“中阴吸尸大法”不相上下,而且似乎还有逐渐增强的趋势。   有良大惊失色,掌心劳宫穴仿佛被牢牢的牵引住,体内的老阴之气拼力与之抗衡。这时,他尽管可发射“噬嗑针”来自救,但又怕伤害到小建,所以一时间左右为难,额头上都沁出了冷汗。   二丫在一旁瞧见便知道出了纰漏,仓促之间也顾不得许多,一道五色魇芒自指尖发出射向了小建,她只想着以此分散其注意力而助丈夫脱困。   蛊人一扬手,但见耀眼的白光骤闪,比夕阳还要刺眼,瞬间便将那道五色魇芒吞噬掉了。   然而此刻,胡不归已悄然出手了,他双目径直盯住了小建,胯下一股无形无色的狐臊气束跟随着目光定向而出,悄无声息的钻进了她的鼻孔   “阿嚏”小建连声打了几个喷嚏,瞬间阻断了其体内远古祝由能量自行发动的虹吸之力,有良顿时感觉胳膊蓦地一轻,随即撤回了手掌。   胡不归这一切做得悄无声息,以至于连蛊人都未曾发觉到暗中有人在捣鬼。   嗯,连有良这等高手在小建面前都如此的狼狈,看来风后骷髅头内的远古祝由术,已经在她的体内逐步显现出来了。回京后,需要尽快将其攫取到自己的手中,蛊人心里暗自盘算着。   “主人,这俩人该如何处理?”张局长抽出手枪,指着两个小男孩儿,悄声问道。   “哼,夺舍未成年人,已经犯了死罪,把他俩就地正法吧。”蛊人吩咐着,随即搓动双手,一个白森森如脸盘大小的魇轮疾速旋转着飞了出去,直奔吴老爷子。   “砰砰”清脆的枪声响起,张局长是训练有素的警官,拔枪、拨开保险、上膛以及扣动扳机一气呵成,两颗子弹分别射向了胡不归与翁大师。   忽然,张局长觉得眼睛一花,寒生身子如鬼魅般的一闪而过,将发射出去的两颗子弹以及他的那支手枪劈手夺了过去   “好快的身法!”蛊人禁不住的喝起彩来,他以前从未见识过“蝇眼神功”的威力,心想蓝月亮谷中果然是藏龙卧虎,不乏高人隐士。   “轰”的一声魇轮爆裂,火花四溅,飞僵吴老爷子身上的武官戏袍瞬间变成了燃烧着的碎片,纷纷扬扬的洒落了下来。空气中弥散着一股人体焦糊的气味儿,他胸前引以为傲的那些绿色茸毛全都烧掉了,现在浑身赤裸,通体褶皱,枯骨橘皮,颜面扫地。   吴老爷子此番可吓得不轻,想不到那白色的轮盘竟会如此的厉害,自己几乎耗尽了全部功力才勉强顶住,若是再来一次可就呜呼哀哉了。   “咦,老僵尸的功力不弱嘛”蛊人诧异的说着,双手再次搓动,竟然形成了一个大如磨盘的魇轮。   “瞧老夫这记性,”吴老爷子见事不妙,猛地一拍自个脑瓜门儿,“本提督还有重要的事儿要办,恕不奉陪”说罢转身就跑,腿脚比兔子还快,转眼间便赤条条的钻进了冰川缝隙中去了。   蛊人双臂垂下,魇轮便瞬间消失不见了,自己方才只不过略微显露两手,便已然震慑住了众人。此刻,他嘴里嘿嘿的冷笑两声,不无遗憾的说着:“二丫,你这五色幼魇来之不易,就这么毁了实在有些可惜。听阿呵说,你出道前是汉中留坝的?本尊数年前曾经路过紫柏山下,要是早知道的话便可将你直接收于麾下,省得日后还须忍痛加以铲除。”   有良闻言心中一动,禁不住的问道:“你去过紫柏山下,那么留坝的廖神婆是你杀的了”   “本尊不认得什么‘廖神婆’,不过当年倒确实曾经见到过一个装神弄鬼的老太婆,公然在乡下搞封建迷信活动,于是就顺手把她灭了。”蛊人冷冷的回答说。   原来廖神婆是为蛊人所杀,这个在有良心中留存了许久的疑团终于解开了,只是时过境迁,当年的七色魇如今已经修成白光大魇,成为了一代旷世魔头。   “廖神婆不过就是个乡下无知老妇,罪不至死,何苦非要其毙命呢?”有良回想起廖神婆的冤魂不散,附体二丫想要弄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人所杀时的愤懑情景,颇感不平。   “哼,妇人之仁,”蛊人不屑一顾的哼道,“封建宗教迷信在意识形态方面极其重要,若是任其放纵和发展下去,便会危害到社会主义之国本。就像前两年所发生的那场反革命暴乱,若不是及时采取了强有力的铁腕措施,势必将危及到无产阶级专政政权。”   “既然有法律,就应该依法治国,滥杀无辜岂不是视法律为儿戏,无法无天了么?”有良争辩道。   “哈哈,本尊就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蛊人目空一切的仰脸桀桀大笑起来。   有良叹息着摇了摇头,彻底无语。   “有良,本尊原先有意诚心加以栽培,结果你却不识抬举,竟然私下里偷偷劫走了陈圆圆,简直是忤逆犯上。还不单单如此,盗取《水龙斩破局图》,以赝品冒充张道陵的画轴欺骗老夫,囚禁‘葛老魇’,杀死宋老拐,累累罪行,罄竹难书”蛊人忿忿不平的历数着有良所犯之过错,语气中隐含的杀气越来越浓,看似准备要动手了。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了哀婉清幽与苍凉的古琴声   蛊人一愣,随即侧耳聆听,其面色表情渐渐的凝滞住了,口中不禁喃喃自语:“此曲将君臣二弦以‘慢商调’弹奏,将臣弦音高降低为君弦同音,以宫音为主调,大有反君之意。悠扬之间难抑愤懑沉郁,凝重外又具超旷飘逸风骨,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还’之千古悲凉,听闻世间唯久已失传的《广陵散》方有此韵味儿”   “不错,正是嵇康的《广陵散》。”寒生平静的说道。   “朱神医,不知是何人所抚琴?”蛊人闻之愕然,遂急切的询问。   “邢沅。”寒生回答。   “陈圆圆”蛊人大吃了一惊,“她也在这儿?”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37章 柯笛遗音   鬼爪此刻默默的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但犀利的目光则始终盯着阿呵手里拎着的一只长方形铝合金箱子上。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趁着群雄与白光魇大战时的混乱之际,暗中偷偷盗取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目测那箱子的长度正好与画轴相当,应该就藏在里面。   但眼下瞧着并无机会,因此还需继续等待才是,反正耐心与坚忍本就是魔花螳螂的强项。   蛊人目光扫过众人,面上微微一笑,突然双臂前探。寒生感觉瞬间有股强大的力量骤然而至,但觉手中一轻,那把手枪已然被其劈空掌力夺去了。   “在蓝月亮谷的高人面前就不要随意摆弄枪械了”蛊人一面斥责着张局长,随手将手枪扔还给了他,后者面色一红,表情显得十分尴尬。   “朱神医,那么就烦请前面带路,本尊想要见见抚琴之人。”蛊人客气的说道,心想这几个人回头再来收拾也不迟。   寒生点点头,转身引领着大家走过冰舌来到了冰帽下,面前可见参差不齐的藏匿着很多隐秘的洞穴。   蛊人心中不禁暗道,宋老拐所说的蓝月亮谷入口就在其中了,果然这些冰川洞穴都隐藏在冰瀑的后面,卫星在空中根本看不见。   苍凉幽怨的古琴声从一座悬挂着冰溜子的洞穴中传出,蛊人跟随着寒生迈步入洞。他自忖武功已登峰造极,尘世间绝无敌手,因此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石厅。   他的目光迅速的扫视了一周,见石厅中间矗立着一根巨大的石笋,上面端坐着个年迈的老和尚,怀中竟然还抱着一支国外的顶级狙击步枪。四面的石壁光滑如镜,倒映出来十二个盘腿打坐的黑衣僧人,其中男女老少胖瘦都有。这些人动也不动,就如同壁画里的人物一般,但他一眼便看出,黑衣僧全都是身怀武功的活人。   石笋之下,一容貌绝世的女子趺坐于地,双膝之上摆放着一只斑驳的古琴,双眸凝视着琴弦,在心神专注的抚琴,此人正是被有良拐跑的秦淮河名妓陈圆圆。   蛊人惊讶的发现,她那因走火入魔而毁掉的半张脸已经彻底痊愈,如今肌肤胜雪,星眸皓齿,已然倾城倾国之色,难怪当年吴三桂要“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此刻的秋波老妪全然沉浸在了幽婉悲凉的琴声里,但见其玉指托抹挑勾,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将嵇康千古绝唱的这首《广陵散》演绎的淋漓尽致。以至于连枋长老都完全深陷其中了,古树云平与青儿更是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难以自拔。   石厅内,余音绕梁,如泣如诉,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蓦地,其声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喧啾百鸟群,又见孤凤凰,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   琴音怨恨凄恻,忽如幽冥鬼神之声,邕邕容容,言语清冷。怫郁慷慨,又亦隐隐轰轰,风雨亭亭,纷披灿烂,戈矛纵横,大起大落,令人心中冰炭交加,不觉潸然而泪下。   就在这时,但见秋波老妪左手跪,右手急历,指尖连挑数弦,琴音如疾风暴雨,电闪雷鸣,随即十指急速滚拂,蓦地双掌伏于弦上,琴音戛然而止   良久的沉默   “哈哈,”蛊人击掌笑道,“本尊今日有幸听到失传了一千七百余年的《广陵散》,真是耳福不浅啊。待此番事了,陈圆圆便随老夫回京,锦衣玉食,抚琴笙歌,无忧无虑,岂不快哉?”   古树云平则面现悲壮之色,移步至秋波老妪身前,深深的鞠了一躬:“邢姑娘,多谢你为在下抚琴《广陵散》,古树此生再也无憾。‘岂有头风笔下痊,浪成蛮语向初筵。兰亭旧趾虽曾见,柯笛遗音更不传。照耀文星吴分野,留连花月晋明贤。相逢只恨相知晚,一曲骊歌又几年’”   秋波老妪缓缓抱琴起身,盈盈道了个万福,口中哀怨悲凉的幽幽说道:“好一个‘柯笛遗音’,当年蔡邕流放北国而得‘柯笛焦尾’,今日邢沅为公子抚‘秋波古琴’一曲,至此《广陵散》绝矣。”说罢,猛然间高高的举起古琴朝地面上摔去   寒生见状大惊,额间伏尸魄骤然发动,身形一闪,就在古琴即将落地的一瞬间,将其捞了起来。   然而,当其双手尚未拿稳之际,一股大力骤然而至,竟然劈空给夺去了。   “圆圆,你这是何苦呢?”蛊人手里抓着古琴瞥了一眼,嘴里不由得“咦”了一声,“哈,竟然是‘秋波古琴’!岁月冉冉,‘号钟’、‘绕梁’、‘绿绮’和‘焦尾’如今早已湮灭,想不到这岭南四大名琴之一的‘秋波’却仍存于世。美人名琴,相得益彰啊,呵呵”   此刻,寒生心里也不禁愕然,这蛊人的身手之快甚至不亚于自己的“蝇眼神功”,此人诡异的功力实在是嚇人。   “邢姑娘何故于如此?”他转头不禁叹息道。   秋波老妪惨然一笑:“子期即死,伯牙绝弦,知音不再矣”   蛊人闻言不屑的嘿嘿冷笑:“本尊的音律造诣堪比钟子期,我们才是知音,而这小白脸只是贪图美色,曲意奉迎,绝非可以托付终身之人,不如交由老夫灭了吧”说罢,将古琴扔给了作子,便要对古树云平痛下杀手。   方才,就在众人全神贯注的聆听那首《广陵散》时,最后进入石厅的鬼爪趁着无人留意自己,悄悄的倒地化为了六足阴影,并偷偷移动到了阿呵的身后。他仍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只有在白光大魇分不开身的时候下手夺箱子,才是最稳妥的,否则难以顺利逃脱。   他早就看明白了,蓝月亮谷中的这些人根本就不是白光魇的对手。   蛊人不耐烦的冲着寒生一摆手:“朱神医宅心仁厚,你且带着圆圆离开这里,以免被误伤,本尊随后就来。”   此刻,有良焦急的目光盯着石笋上的枋长老,按照原来商定好的计划,一旦诱骗到蛊人进入石厅,他就应该立即“倒转魔像”将其困在里面,并暴露出白光魇的脚底板死穴,以便自己暗中用噬嗑针进行偷袭。   哪知枋长老自忖武功高强,而且又有神奇的火器——那支M82A1巴雷特狙击步枪,因此并不急于发动魔像。他想要仅凭一己之力战胜蛊人,这样便可以带着属下堂而皇之的进入蓝月亮谷了。   “有本尊在,岂容妖孽来此撒野?”枋长老高声喝道,纵身跃下了石笋,端着M82A1巴雷特狙击步枪威风凛凛的站在了蛊人的面前。   蛊人打量着他,语气颇为鄙夷:“你就是那位‘暹罗有史以来最邪恶的降头师’,被吞武里王朝郑信赶到缅甸去的封建领主枋长老吧?身为当年《水浒传》中混江龙李俊的后裔,苟且偷生了两百多年,竟然也跑来趟这浑水。”   “哼,本尊刻苦修炼数百年,就是为铲除为祸人间的妖孽,今日就要同先祖梁山好汉那般替天行道,你甭想活着逃出这里了。”枋长老一身正气,掷地有声的朗朗说道。   “就凭你的所谓‘魔像’么?哼,区区障眼之法,困得住蓝月亮谷中的人,却怎奈何得了老夫?”蛊人冷笑着,这是从阿呵的口中听来的,经他一语道破后,还确实颇具震慑力。   枋长老闻言惊愕不已,心里暗自狐疑,“阴魔功”乃是自行修炼悟出来的,白光大魇怎么可能知道呢?   “尘世间的所有武功法术,最终都会殊途同归,一旦修到了极致,便能触类旁通,嘿嘿”蛊人捕捉到了枋长老疑惑的眼神儿,于是针对其心里弱点而施加压力,其实他以前从未听说过什么“魔像”。   枋长老乃是极聪慧之人,心中转瞬间便明白过来,对方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但为慎重起见,还是先试探一下究竟为好,于是暗中发动了“石僵术”,石厅穹顶无声无息的落下一堵沉重的青色石墙,兜头砸向了蛊人   蛊人纹丝不动,好似未曾觉察,枋长老心中暗自窃喜,若是能出其不意的将他固化石僵,面子可不小。   蓦地,“噼里啪啦”一阵脆响,蛊人周身突然闪烁起两尺多长耀眼的白色护体魇芒。瞬间,那堵青色石墙便土崩瓦解,化为了一团烟雾蒸发掉了。   枋长老大惊,随即瞄准蛊人的胸膛便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M82A1巴雷特狙击步枪的发射简直是震耳欲聋,甚至连“魔像”都撼动了。但见石壁上的影像颤抖了几下,十二头陀纷纷惊讶的睁开了眼睛,神情紧张的注视着石厅之内。   但凡远距离射击,人极难躲闪,近距离开枪,对于蛊人这样的旷世高手而言,则反而相对容易避过。盖因双方近在咫尺,可以看清其面目表情与肢体动作,大脑发出指令经由神经传导至手指扣动枪机,难免会从眼神儿里流露出一丝异样,只是普通人观察不到而已。   就在枋长老手指按在扳机上面的一刹那,蛊人闪电般的侧避,那枚穿甲燃烧弹贴着其前胸擦身而过,击在了“魔像”中的一面石壁上。   “哗啦”一声响,那面“镜像”经受不住穿甲弹的巨大冲击力,瞬间便破碎和炸裂燃烧了起来,趺坐着的九、十两位头陀的黑色僧衣都着火了,强忍着疼痛“嗖嗖”的纵身跃起   十头陀揭开怀中玻璃瓶的塞子,一只皮白肉嫩的人妖小鬼一按瓶沿儿,赤条条的自里面窜出,恶狠狠的扑了过来。与此同时,九头陀的那些白色降头虫也如天女散花似的落下,“嗡嗡嗡”的飞奔蛊人,通体散发着腐烂的尸臭气味儿。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38章 倒转魔像   此刻,枋长老终于知道自己过于托大,小看了白光魇的实力,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镜像破了一面,“魔像”就等于留下了个漏洞,而要重新设置补丁的话,则已经没有时间了。   眼下九、十头陀在无奈之下单独发动了攻击,但那无异于以卵击石,白白去送死。   枋长老来不及多想,左手急忙推出,瞬间将一堵青石墙横亘在了他俩与蛊人之间,以免为蛊人的魇芒所伤,然后身子后纵飞回到了石笋之上。   既然蛊人连那支神奇的火器都伤不到他,石僵术更是无济于事,那么只有尽快的发动“倒转魔像”了。   “呜嗨嘶咪哒”蛊人蓦地暴喝一声,然后默念巫咒。   漫天飞舞的白色降头虫忽然掉转头,蜂拥而上,一齐扑向了人妖小鬼。无数锐利的口器疯狂刺入其白嫩的皮肉,疼得小鬼连连惨叫,一个倒栽冲凌空跌落下来,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眼瞅着就不行了。   机会终于等来了,蓄势待发的鬼爪毫不犹豫的发动攻击,六足阴影悄无声息的突然直立而起,两只锯齿镰刀状锋利的捕捉足闪电般的一绞,竟然将毫无防备的阿呵右手齐腕剪断,随即拽过箱子一溜烟儿似的冲出了冰洞   阿呵蓦地惨呼一声,身子纵起急忙去追,忽然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都飘浮在了半空里。   此刻,石厅内的所有人都失重悬浮到了空中,就如同宇航员脱离了地球引力般。同时剩下的那三面镜像石壁瞬间倒转过来,同时化作无数面重叠之影像,令人眼花缭乱,分不清虚实。   石洞口也出现了多重幻影,阿呵已经全然懵了,根本不知道那个才是真正的出口,手腕上流淌下来的并非殷红鲜血,而是淡绿色的黏液。   蛊人也同样大惊失色,原来还真是低估了枋长老的幻术,以为只是类同于茅山术一类的障眼法,想不到竟然能令空间倒转失重。现如今大家都飘浮于半空,只要射出魇气魇芒,便会产生巨大的反推力,身子急速的倒撞,根本就掌控不了。   而有良的独臂则更加难以平衡身体,他原打算“倒转魔像”后,便可以用“鬼门十三针”来对付蛊人,就像当年偷袭黄老魇似的。虽然计划想像得很完美,但实际上却极难操作,全都因为失重之故,这也是当初考虑的不周,但除此之外,亦无良策。   现在就只有如鬼爪先生所说的那样,竭尽全力的攻击蛊人脚底板一条路了,有良想到此,便趁着飘浮到了蛊人脚下的一瞬间,张嘴一连吐出了十余根“噬嗑针”   巨大的反推力令有良身子猛然向后撞击在了粗大的石笋上,镜像瞬间破裂成碎片,连枋长老也飘浮到了空中。   蛊人的脚底板确实没有护体魇芒,那十余根“噬嗑针”穿透其厚重的牛皮鞋底,悉数钻进了他的涌泉穴   蛊人蓦地感觉有异物入脚心,并迅速循着足少阴肾经蔓延上行,立即明白遭到了暗算,随之便联想到这就是久已失传的孙思邈“噬嗑针”,心中不禁大骇。   白光大魇毕竟是旷世魔头,应变能力极强,他迅疾调动全身真气聚于足少阴肾经,同时咬破舌尖“噗”的喷出一口血雾。猛然间一声暴喝,浑身魇芒暴涨竟达丈许,明亮耀眼如同白昼日光,令人肉眼难以直视,他身上的所有衣物包括口罩全都化为了灰烬,呈现出赤条条雪炼似的一身白肉   “嗖嗖嗖”已经进入其体内经络里的噬嗑针气竟然瞬间全部自涌泉穴中震了出来。   然而,巨大的反推力仍将其身体倒掷了出去,赤裸裸的凌空与小建撞在了一起,并趁机死死的抱住了她,旋转着身子以泄力道。   小建受到突如其来的撞击,突然间面呈似笑非笑之色,双瞳深处灰翳骤然开启,显露出那诡异的骷髅头影像   世间之事,往往出乎人意料,就在方才“倒转魔像”的一瞬间,失重竟然会使得她体内汲取的鬼壶远古祝由能量骤然爆发,迅速游走和贯通了奇经八脉。   小建下意识的将口贴上了蛊人的嘴巴,一股空前绝后的巨大虹吸力蓦地发出,席卷进了对方的口腔深处,将白光大魇修炼千年的真气源源不断的汲入自己的体内   蛊人惊恐万状,拼命的推搡着想要挣脱出来,但是根本就无济于事,真气如同泄洪般的蜂拥而出,怎么都阻挡不住。   此刻,漂浮在空中的众人无不惊骇,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有良见状心中却是一下子豁然明了,这分明就是“中阴吸尸大法”。   当年郭璞依据自己悟得的风后骷髅头部分远古祝由术,创出了“中阴吸尸大法”和“祝由十八式”,而如今小建体内已经汲取了鬼壶的全部能量,功力远非当年其父黄建国可比,有良现在的功力也更是望尘莫及。   所有人就这么呆呆的盯着她和蛊人“接吻”,石厅内一片死寂。也不知过了多久,白色魇芒渐渐的黯淡了下去,最后几近不见。蛊人的身体随之一软,松开了口,动也不动的飘浮在了半空里,看似已然昏厥了过去。   小建这时也闭上了眼睛,面色红润,就仿佛熟睡了一般,间或还打了几声饱嗝。   枋长老随即停止了发功,“魔像”又重新反转了过来,“噗通,噗通”众人纷纷坠地,镜像也随之破灭,大家此刻才发现正置身于一个冰洞之内,四下里寒气逼人。   有良冲上前去,一只手臂轻轻的扶起了小建,独眼中已然噙满了热泪。他终于明白了,是她“掏空”汲取了鬼壶中的远古祝由能量,也是她最终战胜了白光大魇,解救了所有人。   当枋长老发动“倒转魔像”的时候,木里大寺的仁波切和白眉扎西以及众红衣喇嘛已经来到了冰洞前。   但见一位长着蚰蜒般长眉的老者,手中拎着只长方形铝合金箱仓惶的奔了出来,大家俱是一愣,不知何许人也。   鬼爪无暇理会这帮人,只顾没命的从明永冰川往下一路狂奔,生怕白光大魇追上来。他气喘吁吁的一直跑到了澜沧江边才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见并没人跟着,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高空中,一只喜马拉雅山鹰在上方盘旋监视着他。   鬼爪蹲在地上准备打开铝合金箱子,然后取出画轴随身带走,但发现上面镶嵌着密码锁,于是双手扳住箱盖一叫力,硬生生的将其撕开了   “轰”的一声巨响,里面藏匿着的C4塑胶炸药爆炸了,随着炙热的白色火光闪烁,鬼爪瞬间被撕成了碎片,魔花螳螂残缺的尸体被气浪抛到了半空中,稀稀拉拉散落了一地。   冰洞前,扎西老喇嘛等人本想着要冲进去,但是眼前却出现了重重的幻影,根本就找不到入口在哪儿,于是只能一筹莫展的焦急守候在外面。   就在这时,澜沧江边突然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   须臾,南喀从高空俯冲而下,径直降落在了众人面前,口中“吱吱”的叫着,示意方才那个逃走的人已经死掉了。   洞内,枋长老望着浑身赤裸,奄奄一息的白光大魇,脸上浮现出胜利的笑容。事实证明,自己设置的“魔像”是完全成功的,现在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跟随着寒生他们一同进入蓝月亮谷了。   “待本尊杀了这个旷世魔头,以免其日后为祸人间。”他走上前去,不由分说抬臂举掌便要劈下。   “不可!”寒生急忙厉声喝止,“此人万万杀不得”   “那是为何?”枋长老疑惑的目光望着他,颇为不解。   寒生苦笑道:“此人是谁,想必大家都已经认出来了,就由他去吧。”   有良默默的盯着蛊人的脸,那是一张时常在报纸和电视屏幕上出现的熟悉面孔   阿呵忍着手腕上的伤痛,蹲在了蛊人身前,从其肛门内抠出了一支小小的青花瓷瓶。然后又从小建的棉军大衣内掏出了那幅画轴,走过来递给有良:“这是小主人特意吩咐阿呵一定要亲手交给有良哥的。”   “小建”有良心中不禁一热。   他默默的接过青花瓷瓶和《敦煌夜魇图》,左右环顾一下,然后趁人不备,便悄悄的将瓷瓶塞进了自己的肛门里,因为汗青只有保存在那儿才不会失效。   “在安达曼海上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安排阿呵在主公身旁卧底了。”阿呵只当作没看见,口中解释说道。   “那铝合金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有良问。   “阿呵也不晓得。”阿呵摇摇头。   “老衲知道,箱子里面的是一枚炸弹,方才那个怪老头已经在澜沧江边被炸身亡了。”这时,白眉扎西老喇嘛以及仁波切一同走了进来,呵呵笑着说道。   二丫瞥见有良藏起了青花瓷瓶,知道丈夫的断臂终于有了治愈的希望,心中一阵窃喜。她轻轻伸手撸起了有良独臂衣袖,原本别阳穴上的那枚魇使令已经消失不见了。   “小建吸干了蛊人的真气,如今其功力尽失,已与常人无异,若是想要完全恢复,没有数百年的修炼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有良轻轻的摇了摇头,心里也说不上是种啥滋味儿。   众目睽睽下,张局长背起了身子软绵绵的蛊人,含着眼泪与作子走出了冰洞,登上直升机,随即马达轰鸣腾空而起,渐渐的远去了。   寒生有良等人与仁波切和白眉扎西老喇嘛依依惜别此行,然后有良背着小建,寒生带领着众人沿着冰帽裂隙,一直走进了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冰洞,那里才是蓝月亮谷的真正入口。   当他们返回到玉龙十三国湖边的小木屋时,瞅见飞僵吴老爷子也在那儿,他正吐沫星子乱飞的给人们讲述着自己大战蛊人的英勇事迹。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39章 尾声   四月里的一天,雪域高原阳光明媚,高山草甸杜鹃花盛开,一望无际,如同紫红色的海洋。   天空中飞来三架黑鹰直升机,徐徐降落在了明永冰川冰舌上,跳下数十名荷枪实弹的武警军人,枪口警惕的监视着四周。   蛊人在张局长的搀扶下,缓缓的走下了直升机,站立在冰帽下,默默的望着十余天前那场恶战过的冰洞。   想不到,自己的千年道行竟然被那可恶的小丫头一朝吸光,还差点丢掉了性命,风后骷髅头内蕴含远古祝由术实在是太恐怖了。回到京城在301医院休养了这么多天,才慢慢恢复了元气,可是功力尽废。《水龙斩破局图》虽然还在手里,但当年李淳风注入其中的灵气,早已被自己千年以来的修炼所耗尽了,若想要重新恢复功力,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张局长,立即命令武警挨个排查所有的冰洞,务必要找到蓝月亮谷的入口。”他有气无力的吩咐说。   “是,主公。”张局长应道。   武警军人随即开始了搜索,他们手持的声波探测仪,能够穿透很厚的冰层,查找到隐藏着的洞穴。   “那曲失传了近两千年的《广陵散》可谓是冠绝古今,可惜啊,昙花一现,今后恐再难听到了。”蛊人幽幽叹息道。   一两个时辰后,那名领队的武警上尉前来报告,士兵们已经搜遍了明永冰川所有的冰洞,全都是进深只有数十米,并无发现存在有任何的通道。   “怎么会呢?”张局长诧异不已,随即命令直升机起飞,从空中进行搜索。   蛊人怔怔的呆立在那儿,许久,才缓缓的说道:“漂移了”   张局长疑惑的望着他:“主公,您说什么?”   “虚空漂移了”蛊人仰天长叹,“他们一定是找到了另一新的虚空,蓝月亮谷通道便随之漂移了。”   “那会漂移去了哪儿呢?”张局长讶然道。   “这可能我们永远都无法知道了”蛊人鼻子一酸,竟然落下了两滴老泪。   数年后,长江三峡大坝建成,亿万年自然形成的中国第一大河被拦腰截断。   又过去了若干年,长江上游的梯级水库逐一为卵石砂砾所填满,最后便都沉积在了三峡库区内。终有一日大坝淤满,滔天的洪水汹涌而下,三峡大坝彻底崩塌,长江中下游地区顿成汪洋泽国,数亿百姓惨遭灭顶之灾   有游人登上宜昌坛子岭,见有一庙宇,阶下铸有四个跪着的铁人,庙门两侧有幅对联。   上联:庙宇有幸名万里。   下联:白铁无辜铸李愔。   有诗为证:“人云无法亦云,三峡关乎民生。子丑寅卯,是非有赖我公砥中流。敢做未必敢当,国事居然儿戏。赵钱孙李,功罪无需他人付信使。”   (全文完)   ——《青囊尸衣》系列自此全部完结——   作者后记:   这本《青囊尸衣》,尺子写了十年,总共五部一十九卷,365万字,相当于每年一部长篇小说,现在终于心愿已了。   正所谓:“十年一觉青囊梦,醒来已是百年人。写尽人妖鬼尸怪,道破尘世江湖情。”   古人云:“至音不合众听,故伯牙绝弦;至宝不同众好,故卞和泣玉。”《青》的某些情节看似比较恶心,其实不过是“黑色幽默”罢了,看官一笑可也。   此书当今虽难得出版,但有幸处于互联网时代,能够在民间永久的流传下去,不至于湮没于漫漫尘世之中,此生足矣。   尺子越战旧疾在身,坚持着写完了这部巨著,现在需要隐居静养较长一段时间了。   “枝头秋叶,将落犹然恋树,檐前野鸟,除死方得离笼”宿命而已。   正因青丝们这些年来的不懈支持与相濡陪伴,这部《青囊尸衣》才得以顺利完成,尺子在此顿首以谢。   鲁班尺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