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全本精校】《铁器时代》作者:骁骑校   内容简介:   壮观的炼铁厂,烧木炭的火车,蒸汽上弦的连发床弩,蒸汽机电池混用的潜水艇,酒精内燃机的坦克,遮天蔽日的热气球空军,头戴栗色武松帽的伞兵。满清残明南北割据,社会已经发展到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阶段。   混乱的时代,骠悍的人生,从奴隶到角斗士,再到强大的资产阶级武装部队将军,佣兵集团首领,他的军队里有蒙古轻骑,斯巴达战士,扶桑浪人,马木留克卫队,北欧海盗…..皇帝在他拥立下登上宝座,敌国在他铁蹄下臣服,还有或温柔贤惠,或刁蛮任性,或真诚善良,或诡计多端的女主角们,这是铁器的时代,启蒙的时代。   第一卷 铁厂 序   2007年初夏,刘子光终于在股市赔光了老爹交给他炒的三万元积蓄,开始每天骑着三轮车在街上卖烤肠,潮热的风吹过城市,人们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装。昏黄昏黄的天空仿佛沙尘暴来临前的预兆。   “是不是要下雨啊,光哥。”身旁卖盗版书的小毛说,小毛是刘子光同住一个大杂院的邻居,今年岁,大名叫陈锋,父母早就离婚了,跟着爷爷靠摆摊为生,是个有爹生没爹管的野孩子,初中没毕业就出来闯荡了,经常偷爷爷的钱到网吧彻夜上网或者蹲在中学门口等漂亮女生放学,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   “天这么黄,下沙子还差不多。”刘子光心不在焉,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上了一个破大专学财务会计出来,工作换了六七个,没有一个能长久的,拿了家里仅有的三万元钱炒股,兴高采烈的在五月三十日全仓买进,结果没几天赔了一半,接着割肉,再抢反弹,又遇到暴跌,继续割肉,没有两个月,三万元就打了水飘,剩下千把块钱还不够给心疼得心脏病发作的老娘看病,幸亏二老还有点微薄的退休金,挤出几百块给刘子光一套做烤肠买卖的家伙什,每天蹬着老爹当年的旧三轮车到马路上挣几个辛苦钱,旁边挨着的就是小毛爷爷的书摊,老爷子八十年代就是摆小人书摊的,现在卖点旧书和盗版书糊口。今天老头生病在家休息,让小毛来看摊子的。   临出门的时候,老爹躺在被陈年老汗浸的油亮的竹躺椅上,摇着蒲扇闭着眼睛听着小收音机里的广播书场,听见刘子光出门的声音,低声交代:“把你妈叫回来,别跟那帮老娘们瞎掺合,没点用处。”老爹说的是房子拆迁的事,最近妈妈总爱跟邻居那帮大嫂大婶一起议论拆迁补偿的问题,据说补偿款连买新商品房的厕所都不够,这可叫大杂院的居民们着了慌,房子拆了,新房子买不起,那岂不是无家可归了。刘子光没有遵照老爹的指示,他知道妈妈为房子的事愁白了头,和邻居们讨论一下能缓解压力。因为房子,到现在刘子光连个女朋友的毛都没有,上次好不容易让人介绍了一个超市的收银员MM,说带回家看看呢,结果人家看见刘子光家破败拥挤的大杂院门就借口说还有事遁走了,没房子,没工作,没钱,没一技之长,还找老婆呢,维持生活都困难,现在只能指望这烤肠的生意了,摆了几天,生意还不错,每天能收入个七八十块钱,照这个势头下去,一个月就是两三千,另外再搞点其他的兼职打打零工,小日子还是很有奔头的嘛,嗯,过会去给老爹买个新的紫砂壶,给老妈买个遮阳帽。   夜市的人还不是很多,百无聊赖之时,一行醉汉东倒西歪的走过来,为首是紫红的脸膛,粗短的脖子上挂着赤金的链子,一条耐克运动服裤子,上身是黑色的梦特娇T恤。带着大黄金方戒的手里拿着小小的手包,后面跟着几个精瘦的青年,鸡窝一样的黄毛头发,麻杆粗细的胳膊上盘着青色的龙。   “虎哥来了。”小毛怯声说,虎哥是这一带的地头蛇,三进宫的老资格,在旁边的街上开了几间温州按摩屋,用他的话说,事业正处在上升阶段。   虎哥中午喝了很多酒,这场酒从中午喝到傍晚,往建筑工地送沙子的事情还是没有谈拢,那几个包工头,仗着有北关的老四撑腰,就是不给面子。虎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等天黑了就召集兄弟去砸了他们的工地,虎哥暗想。   虎哥喝酒从不吃饭,这会看到路边有卖烤肠的,踉跄的脚步就靠了过去,“给我烤十个。”他说。   生意来了,刘子光有点高兴,今天头一次开张就是十个,真是好兆头,他完全没注意旁边的小毛已经吓的把头低下拿报纸挡着脸了。   虎哥吃着烤肠,注意力被旁边的书摊吸引过去,他走过来用脚拨动地上的书,胡乱看着花花绿绿的封皮,忽然看到了挡着脸的小毛,“操你妈,是你小子啊,上回在你这拿的那个盗墓的什么书,没看几页就散架了,他妈的什么破书也拿出来骗钱,退钱!”   小毛苦着脸拿下遮脸的报纸说:“虎哥,你本来就没给钱,我拿什么退你?”   还敢顶嘴,虎哥暴怒,借着酒劲发飙,把书摊的书踢的乱飞,后面的麻杆马崽也骂骂咧咧的上来扭打小毛,刘子光有些看不下去了,小毛的爷爷委托他照顾孙子的,现在小毛被人殴打,虽然很害怕这些刺龙画虎的家伙,还是上前劝阻了。   麻杆见有人敢拉自己,恼怒的对刘子光连踢带推,把他推到了三轮车边上,差点碰翻了滚烫的油锅。   刘子光从小到大没打过架,心中惧怕,顺手抄起切拷肠的刀子,刀是在夜市买的三刃木,四十块钱,很锋利。   麻杆看见刘子光手里有刀,下意识退了一步,扭头喊道:“虎哥,这小子动家伙了。”   虎哥很纳闷,这个世界怎么了?乡下包工头敢不给他面子,现在连烤肠小贩都敢对自己掏刀子了,再这样下去,虎哥的名头就完蛋了,不用再混了。   他拉开麻杆,迎了上去,端详着刘子光,看起来是个很文弱的青年,不是道上混的,虎哥放了心,猛地掀翻了刘子光的三轮车,炉子,油锅还有大批烤肠倾覆在地上,眼看是没法用了,虎哥瞪起牛眼,叫着:“敢在我面前玩刀!行!今天你要是不捅我,这个事就完不了!”说着掀起蒙特娇的下摆,露出黑的流油的大肚皮,向刘子光逼过去。   有十年没有人敢这样拿刀对着自己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胆子大,今天这个场面一定要压下去,把这个小贩打个生活不能自理,我这算正当防卫吧,虎哥一边想着,一边逼近。   猛然,肚子上有凉飕飕的感觉,然后觉得有热津津的液体流出来的,虎哥低头看肚皮,那小贩的手还停在刀柄上,再抬头,年轻人的眼睛里写的全是惊恐,妈的,还真捅了,虎哥心里想。   四周忽然变得寂静,天空也变得明亮,开始有硕大的雨点砸在地方,摔成一滩摊水迹,“杀人啦!”不知哪个妇人尖声地叫,刘子光脑子一片空白,慌乱中只觉得自己的另一只手被人抓住,耳边一句“快走。”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个拉着自己的手撒腿就跑。   雨在瞬间就变得瓢泼倾盆,密密的雨柱把天地连成一条线,刘子光失魂落魄,隐约觉得拉着自己的人是小毛,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方向,只管拼命的往前跑,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刘子光被小毛拉着仓皇逃窜,大雨滂沱也看不清路,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失散了,刘子光朝着印象中家的方向狂奔,却没有发现周围的景物变得越来越陌生,他累得跑不动路,在路边的屋檐下站住避雨。   生意,三轮车,有病在身的父母,拆迁,新房子,女朋友…这些事物转瞬之间变得那么遥远,不知道人死了吗,不死也是重伤吧,几年牢狱之灾是躲不过去了,人要是死了,自己就得偿命,中午从家出来的时候一切还是那么平静,现在就变得这么不堪,这么无法收拾。雨很大,老爹可能已经去给自己送雨衣了和苫布了吧,可能已经听说自己杀人的事了吧,这让他们怎么承受,怎么接受,刘子光的眼泪默默地滑出,和雨水混杂在一起。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手上的血迹早被暴雨冲刷的干净,可自己还分明感觉到手上全是刺眼的鲜红,他痛苦的用背一次又一次地去撞后面的墙。   轰隆一声,墙壁忽然坍塌出一个墙洞,刘子光摔进了背后的房子里,房子里漏雨,满地的泥水横流,他全身精湿,还混杂着稀泥,惊魂未定,这一带哪来的这么年久失修的房子啊,居然能撞塌,再仔细看屋子里他更加惊讶!   房子残橼断瓦,房粱烧得焦黑,大雨从屋顶的烂瓦和茅草里渗透进来,形成局部地区的小雨,更可怕的是,屋子里围坐着的一帮男人,此刻正回头冷冷的看着他们俩。   男人们都赤裸着精壮的上身,有的头发剃的精光,有的留着道士一样的发纂,还有的披散着长发,唯一相同的是冷漠阴狠的眼神和身旁惨白色的刀锋。   刘子光惊恐万分,吓得扭头就往墙洞外面钻,想顺原路逃之夭夭,一把长刀拦在了面前,拿刀的是一个平头青年,刀把子上缠着肮脏的麻布,笔直的刀身,锐角的刀锋,闪着诡异的光。   “朋友,来了就坐下避了雨再走吧。”平头青年狰狞地笑。   “不,不了,我们还,还有事,”刘子光有点结巴,想从平头青年的长刀一侧绕过去。   人群中有人说话,“看这人体格尚可,不如填补这次的空缺了,一路上死了这么多人,厂主定要责罚我等了。”另一中年人面色平静如水,点了一下头,说话那人便对平头青年大喝“拿下!”   “诺!”平头青年反转长刀,刀柄砸在刘子光的脑袋上,刘子光来不及反应,昏了过去。   第一卷 铁厂 第一章 铁厂   刘子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轰隆隆行进着的大车里了,只能平躺着,身子下面是木板,上面也是木板,好象车厢分成很多层,动动手脚,手还能动,脚被什么东西锁住了,凭感觉好象是固定在车厢上的铁环,上面一层的木板距离他的脸很近,不能抬头去看,只能扭头看前面和后面的情况。   车厢是框架式的,所以他能看见外面,大车是黑色的铁做的框架,一辆连着一辆,最前面是巨大的车头,丑陋的黑色的钢铁巨兽,高高的烟囱冒着浓厚的深灰色的烟和大团白色蒸汽,行驶在碎石铺就的路基上,两条乌黑的铁轨延伸到远方。道路两边是农田和大树。在拐弯的时候可以看见车头后面的两节车皮上都是摞的整整清清的木炭,车厢顶部露出一个人的上半身,几排稀疏的绣铁片串成坎肩穿在他身上,中间还挂着个凹凸变形的护心镜,腰间挂着长刀和皮鞭,俨然是押车员。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这种怪异的火车,甚至比小时候坐过得蒸汽火车还要粗糙简陋,路旁的景物是如此的陌生,没有电线杆,没有汽车,没有公路,偶尔出现的村落也都是茅草屋顶,黄泥墙壁的窝棚,穿着古装的农人扛着锄头迎着夕阳走在阡陌上。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刘子光心里很惊恐,恐惧来源于未知,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他百思不得其解,在饥饿,疲惫,紧张的情绪中再次沉沉睡去。   昏昏沉沉地颠簸了不知道几个小时,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天边一轮硕大的月亮爬了上来,火车停了下来,刘子光揉了揉满是眼屎的眼睛,看见一干人从前面的板车上下来,正是在破房子里避雨那帮彪悍的刀客,刀客们忙碌起来,有的生火做饭,有的拿着刀把子挨个敲火车的轮子,貌似在检查车轴。其中一个人走到刘子光旁边的车厢,从最下面的车板上拖下来一个麻袋,把麻袋里黄黄的沙子一样的粉状物倒进一个大桶,又拿起一个脏兮兮的水壶,往大桶里倒水,倒了没多少水壶就干了,那人咕哝了一句,扯开衣服的下摆,洋洋洒洒的在大桶里撒了一泡尿,顺手抄起根棍子就在桶里搅和起来,刘子光看得莫名其妙,那人已经提着桶走过来了,用一把长柄的铁勺子,在每个旅客的头旁的木板上倒了一坨黄黄的膏状物,“今天水不够了,便宜你们这群狗日的,能出这么稠的饭。”显然那人很是愤愤不平。刘子光恶心地要吐,但肚里能吐出的却只有酸水。   旁边的人已经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把属于他那份的晚饭吞下了肚,惊诧地发现刘子光这份还没动,也就不客气地把刘子光这份也捧起来吃了,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把木板缝隙里的残渣舔了个干净。看得刘子光连最后一点酸水也吐干净了。   刀客们围坐在火堆旁,熊熊的篝火上烤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传来一阵阵肉香,钩的刘子光馋虫大动,胃里翻江倒海,馋虫们开始抗议,上层的车厢隔板好象知道他胃的想法,从上层隔板的缝隙里开始往下滴臭水,混杂了稀屎和尿水的液体一滴滴落在下层旅客的身上,难以形容的臭气弥漫了车厢,用特殊的方式抑制了他的食欲,还好车厢是敞开式结构,四面通风,要是闷罐车,非得熏死人不可。   经历了三天的跋涉,饿得刘子光已经不得不接受那种杂合面掺水做成的食物,他浑身上下,沾满了风沙,粪尿,血迹,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了。就在他快到忍耐极限的时候,目的地到了。   远远望去,一片苍凉的大地上赫然黑压压一片庞大的机器,高耸的烟囱,密密麻麻的管路,浓厚的黑烟和白色的蒸汽缭绕在厂区上空,周围的小山峰寸草不生,偶然旷野上还能看见有几棵枯死的老树,铁路边上一条小河,竟然流淌着红色的河水。   火车停了,刀客解开了脚镣,用鞭子抽打着“旅客”们,赶他们下车,可是由于长期的不能活动,血液不畅,大多数人已经爬不起来了,刘子光摸着麻木的双腿,蹒跚着爬下火车。   刚一踏上地面,刘子光脚一软,摔到了地上,马上一根皮鞭凌空抽了过来,打得他惨叫一声,后背上火辣辣地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挥皮鞭的刀客暴喝“排成一队,鱼贯进厂!”   疲惫的“旅客”们慢腾腾的排成高矮参次不清的队伍,凌乱的往厂大门里走去,雄伟的城墙连绵着好远,城墙外面是宽阔的护城河,河里依旧是土红色的河水,一排衣着褴褛面色枯槁的人跪在河岸边,每人后面是一个抱着雪亮大刀的蒙着黑头套的彪形大汉,随着领头一个大汉一声“斩”字,刀光闪处,一排鲜血冲出了脖颈,十几颗大好头颅叽里咕噜滚的到处都是。然后有一队同样面色枯槁的人推着小独轮车过来,三三两两把尸体装到车上拉走。   城墙上的人搬动巨大的绞盘,吊桥缓慢地放了下来,旅客队伍在刀客的包围下缓慢走进城门,刘子光眯着眼睛抬头看,刺眼的阳光下,城头上是全身黑色铁甲的武士,手持铁矛,城墙的垛口下面,悬挂着一排铁网笼子,里面赫然是一颗颗已经腐烂发臭的人头!再往下看,是一块巨大的铁牌匾挂在城门上方,上面四个黑色浮雕的隶书大字。   “利国铁厂”   “啪”一记皮鞭远远抽过来,在刘子光裸露的后背上留下一道血痕,他咬咬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后背上已经有错综的许多鞭痕,长期的折磨和重体力劳动已经使这个原本孱弱的都市青年成为耐受力极高的奴隶。   “不许偷懒,”黑的流油,一身横肉的看守一边舞动皮鞭,一边冲着正在干活的人们喊叫。   这是一个巨大的矿坑,铁矿和煤矿不同,大多是在平原的地表,所以矿坑并不深,属于露天矿的范围,也有一些竖井,横井,采掘浅地表储藏的矿石。上千名赤裸上身的奴隶在监工的皮鞭下顶着烈日辛苦的用铁斧、铁锤、铁锥、铁镐挖掘着铁矿石,把开采出来的矿石放在竹子背篓里面背到选矿场进行洗选。   经过水洗,暗红色的赤铁矿石被挑选出来,红色的泥水流入铁厂的护城河,把河水染得好像大屠杀后的抛尸场。被城墙包围着的铁厂内,高炉,烟囱林立,有专门的铁轨通到矿场,烧煤的小型火车头喷着蒸汽把铁矿石运到厂里去炼制。   巨大的高炉每天吞进无数矿石,焦碳,石灰石,从烟囱排出浓厚的烟尘,从出铁口流出暗红色高温的铁水,从出渣口排出废渣。厂里另外还有负责炼焦碳的炼焦车间和生产铁器的铸造,锻造车间,每天生产出无数的工具,农具,兵器通过火车输送到各地。   火车,铁轨,巍峨的城墙,充满邪恶美感的炼铁炉,骑着战马,顶盔贯甲手持长矛,腰配弓箭的骑士,以及天边火红的晚霞,构成一幅怪异的画面。   刘子光被沉重的矿石篓子压弯了腰,汗水顺着肮脏的头发流下来迷住了眼睛,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每天都要从事这样沉重的苦力工作,一同挖矿的奴隶几乎都是战俘,也有小部分象他一样被绑架的流民,奴隶和铁厂的工人不同,没有人身自由,没有丝毫尊严,奴隶之间斗殴而死或者被监工毒打致死以后,象死狗一样的被抛进附近一个极深的天然洞穴,没有墓碑,没有花圈,连名字都没有人记得。   所在的地方是大明朝淮海道徐州府境内,铁厂占地极广,蓄有私兵,在这个战乱的年代俨然就是一方诸侯,势力小觑不得。   奴隶队里各国的战俘都有,简直就是联合国军,这些战俘大多是好勇斗狠之徒,经常为了一口食物大打出手,甚至致人于死地。刘子光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得不改变,原本温和善良的他,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刘子光了。   第一卷 铁厂 第二章 杀人   刘子光做了很多梦,梦见自己杀人了,在刑场上痛哭流涕地和父母告别,一声枪响惊醒了他,发现自己安然的躺在家里的床上,原来是个梦啊,刚松了一口气,一把血淋淋地长刀挑着血肉模糊的人头送到了面前。恶狠狠地声音在耳边炸响,“这就是逃跑的下场!看清楚了。”   刘子光惊叫一声,从连环噩梦里醒来,猛然坐起,发现满头都是汗水。四周一片打呼噜的声音,汗臭,脚臭和臭屁混杂成令人呕吐地味道,这是一个大通铺,占据了房间一半的空间,铺上挤着几百个肮脏的男人,房子的大门紧闭着,高高的窗户上嵌着大拇指粗地铁栅栏,月色从窗户照进来,在刘子光脸上形成班驳的影子。   他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疼,不是梦。忽然感觉到前胸一阵痛楚,低头看,白天被皮鞭打破的地方有烙铁烫得印记:一个锤子和一把洋镐交叉在一起,造型很古朴,下面还有四个阿拉伯数字9527。   这是利国铁厂的LOGO和奴隶编号,9527就是刘子光现在的名字。   奴隶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这些代号们之间所有的矛盾都用拳头解决,体格瀛弱的人只能沦为弱肉强食的对象,奴隶的奴隶。   刘子光刚到奴隶队的时候,身上还算有些布色的班尼路T恤衫就被一个代号5914的清国战俘抢走了,说够柔软,要拿去做汗巾。刘子光稍微说了一句怨言,就被身材高大的5914一拳打到在地,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件香港品牌的纯棉T恤衫被5914得意的缠在腰间。   奴隶队有几个很强横的角色,可以被称为奴隶中的霸王,简称奴霸,平时没有人敢欺负他们,只有他们欺负别人,处在奴隶队食物链的顶层。一个敦实的如同炮弹的前蒙古军百夫长,一个来自西夏佣兵团的罗马族白人步兵,一个原海上郑家乌番亲卫队的高个子黑人,还有一个就是清国来的5914了,其中以5914最为嚣张跋扈,所有人都被他欺负过。   身高一米七六的刘子光经过一年的磨练,身体逐渐变得强壮,古铜色的结实肌肉上遍布着伤痕,这是看守们的鞭子和奴隶们之间互相斗殴的结果。他从不欺负别人,但是也不容许别人欺负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怯懦就意味着死亡。   工人们每天三顿饭,早上一个高粱饼子,中午高粱糊糊混菜叶子,晚饭只有稀的照见人影的高粱面汤了,碰到类似厂主大人的寿辰或者过年过节这样的大日子,饭堂就烧些病死瘟猪肉来改善生活。   这天是端午节,刘子光中午打饭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端来了一份带肉的高粱米饭,陶碗里放着两块切成大块的猪奶头还有没刮干净猪鬃的猪皮,发出久违的肉香,把旁边几个工人引了过来。为首的是5914,他已经吃完了自己碗里的肉,看着刘子光的碗馋涎欲滴。   5914直接过来端起那碗肉就走,刘子光一把抓住5914破旧的清国号衣,大叫“拿回来。”   5914微微一怔,慢慢转身,一脸的愠怒。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嫩娘地,敢和我抢!今天治不改你老子就不是爷们!”另一只手把陶碗扣了过去,刘子光被一耳光打得还没清醒,又被扣了一头一脸的猪肉高粱米饭。   5914还不罢休,一个黑虎掏心就打了过来,刘子光懵了,脑子里轰鸣着,透过眼前闪烁着的小星星。   看见面前的人一会是5914,一会又是经常鞭打自己的监工,一会又变成绑架自己的刀客,新仇旧恨积攒在一起,忽然在瞬间爆发了。一声怒吼,刘子光一记重拳打在了5914的喉结上,5914吃疼,更加疯狂地把拳脚打向刘子光。俩人就这样打成一团,毕竟是5914的体格显然更加健壮,没一会就把刘子光压到了身下,一记一记的重锤夯在刘子光脸上,打得他血花四溅。   这时刘子光被打得已经毫无还手之力,5914收住了拳头,站起身来,转身走了两步,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猪肉,不由地又一阵怒火涌了上来,回过身又踹了他一脚,悻悻地走了。   旁边几只漆黑的脏手伸过来,抢过猪肉就塞在嘴里。刘子光看着5914的背影,拳头捏的啪啪响,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是夜,月朗星稀,奴隶们是被禁止在夜晚外出的,只能透过高高的铁窗栅栏看中秋的一轮圆月。刘子光躺在铺上的稻草里睡觉,去年的端午节还和家人一起过的,红枣馅的粽子,妈妈炒的精致小菜,爸爸的小酒壶,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遥远,知道身在不同的时空,他早就打消了回去的奢望,现在能坚持活着都是那么的辛苦。   “爸爸,妈妈,孩子不孝,不能给你们养老了。”想着父母苍老的容颜,刘子光的眼睛湿润了,就这样慢慢睡去。   睡得迷迷糊糊之中,忽然觉得头皮吃疼,睁眼一看,是5914蒲扇一样的大手薅住了自己的头发,5914用力一拽,刘子光感觉头皮都要掉了,整个人被拉到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拖着前行,他伸手去掰抓着自己头发的手指,5914的五指铁钳一般毫不松动,拖到房舍中间的空地上,一阵暴雨般的拳打脚踢,5914才松开手,从腰间衣服的缝隙里取出一把铁片磨制的利刃,在手里摇晃着。   “好你个9527,嫩娘地,居然敢和老子对打,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老子越想越窝火,今天定然要废了你,不然以后真没脸混了。”说着屈膝压住刘子光的胸口,威胁的目光扫过铺上被惊醒的众奴隶。   有那平时跟着5914厮混的奴隶,此刻都跟着叫好,蒙古军百夫长和那两个黑白战俘奴霸,都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举动。   5914很满意自己的威风表现,低头看还在挣扎的刘子光,分析着割掉什么部位比较好。   刘子光躺在地上拼命的挣扎,眼看着刀子伸到自己脸上,无奈被对方死死压住,把头左摇右摆也无济于事,“这下子完了,头上少了任何零件都要成残疾。”愤怒的刘子光破口大骂:“操你妈的5914,老子一定饶不了你!”   5914冷笑一声居然把刀子收了回去:“你个小白脸还会骂人啊,你还要操俺娘,今天老子就先把你操了!”说着抬头扫视几个相熟的奴隶“这个小白脸生得还算俊俏,这里没娘们,先拿他泄泄火,你们几个排在我后面好了。”   几个家伙轰然叫好,跳下铺来跃跃欲试,有心急的已经开始解裤子了。   刘子光眼前一黑,这帮人渣,居然用这样的招数摧残自己,把他当成发泄兽欲的代用品!奴隶队们连续几年连个女人毛都没见过,心理已经发生严重的扭曲,曾经有那瘦削苗条些的奴隶,被人强行开了后庭,羞愤的自杀了。5914就是后庭花的爱好者之一。   说什么也不能遭受这样的奇耻大辱!愤怒的刘子光觉得呼吸在加速,血液冲到了头顶,牙齿都快咬断了,淫笑着正在褪自己裤子的5914还没察觉出刘子光的冲天怒气,只是感觉刘子光停止了挣扎。   “小白脸,兔宝宝,乖乖让老子弄一下,爽一爽,今天就暂且饶了你,不挖你的眼睛了。”5914以为刘子光屈服了。   旁边几个家伙跟着淫笑:“还有我,还有我,让我们也弄一下,赶明给你肉吃,嘿嘿。”   愤怒至极的刘子光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努力平息着呼吸,装出害怕的样子,任由5914摆布。   5914早已经将裤子褪下,赤身裸体的站着,毫不羞耻的在全奴舍数百人面前展示着胯下雄伟的凶器,整个奴舍的人都起来了,肮脏的奴隶们趴在铺上看着即将发生的活春宫,几个强横的角色依然静静的躺着,仿佛没看见眼前发生这一切。   5914骄傲地展示完他的凶器,又来扒刘子光的裤子,刘子光那条牛仔裤早就磨成了布条,腐朽不堪,被5914的铁手一抓就散开了,他把赤身裸体的刘子光摆成背对他的姿势,一手扶着刘子光的腰,一手套弄着胯下凶器。   四下一片粗野的叫好声和唿哨,刘子光用眼角瞄了瞄后面,趁5914的注意力不集中,突然撩起腿狠狠倒踢在他胯下。   5914惨叫一声,倒退了两步,周围也是一片哗然,也有好事者开始为刘子光叫好。   刘子光急转身,趁5914没反应过来,又是狠狠地一脚踢了过去,这一脚把他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依然正中5914胯下,在场所有的人都感觉听到了鸡蛋破碎的声音,也都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裤裆。   5914疼得几乎昏过去,无法形容的痛苦从跨下蔓延到小腹部,再蔓延到全身,传宗接代的宝贝这回怕是报废了,“老子要杀了他!”   但是刘子光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了,他凶猛的扑了过去,把5914扑到在地,伸手插向他的眼睛,5914被剧痛麻痹了神经,居然没能反抗,胯下的剧痛还没消散,眼睛上又传来剧痛。   刘子光的怒火依然在燃烧,长久的压抑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他恨,恨所有的人,恨铁厂,恨绑架自己的人,恨殴打自己的看守,恨欺凌自己的5914,这所有的仇恨,如今都发泄到了5914身上。   两颗血淋淋的白色圆球被刘子光掏了出来,是5914的眼珠子,5914惨叫着踢打着刘子光,可是刘子光已经进入了更加疯狂的状态,他丢掉眼珠子,压在5914身上,牙齿咬向5914的喉咙。   鲜血,腥臭的鲜血,灌满了刘子光的嘴巴,他撕咬着5914的动脉,就像一只狮子,四周的叫声已经渐渐平息,只能听见类似猛兽吞吃猎物的声音。   5914已经死了,他的脸上两个空洞对着屋顶,赤裸的身体下流满了鲜血,同样一身鲜血的刘子光面目狰狞的从尸体身上爬起来,惨白的牙齿居然在月光下发亮,满嘴的血更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怖,连这些久经沙场的战俘奴隶都感到不寒而栗。   刘子光瞪着眼睛,凶狠的对着那几个刚才还要跟5914一起轮暴他的家伙咆哮:“来啊,来弄我啊!”   几个家伙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扭头灰溜溜的跑到角落里躲着去了。剩下的满屋人鸦雀无声。那三个强横的奴霸也已经坐了起来,颇有几分好奇的望着刘子光。   刘子光站了一会,从地上捡起衣服穿上,再捡起5914的小刀和当年抢他的班尼路T恤做的汗巾,回自己铺位睡觉去了。   他没发现,原本睡在他旁边的战俘已经闪开了更大的空间给他。   第一卷 铁厂 第三章 奴霸   奴隶队里死一个人就如同吃饭拉屎一样的稀松平常,即使这个死人曾经风云一时,奴霸5914的尸体在次日清晨被抬出去扔掉,看守们也没有废话,奴隶们互相争斗他们根本不管,反正每天都有很多更健壮的战俘奴隶从各处运来,价钱低的难以想象。   “死就死吧,反正有的是人,斗殴就斗殴吧,耗费点体力,省得老想着逃跑。”   看守们这样想。   早上排队打饭的时候,刘子光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在队伍中寻找着5914的几个跟班,那几个家伙本来就是奉承拍马,狐假虎威的货色,没有什么真本事。以往跟着5914欺负过刘子光不少次。想起他们,刘子光就恨得咬牙切齿。   几个家伙蹲在角落里捧着饼子,忽然发现昨夜那个嗜血的魔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了,其中一个人壮着胆子问:“9527,你想干什么?”   刘子光一伸手:“拿来!”他指的是奴隶手中的早饭——一块高粱饼子。   在奴隶队里,最有价值,最值得拼命的就是食物了,吃不饱肚子就不能好好干活,就要被监工,看守们暴打,受了伤就更加没有力气,更加抢不到饭吃,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很快就得送掉性命。所以,奴隶们宁可挨打也要保住食物。   几人中胆子比较大的一个家伙边往后缩边还冲着刘子光喊:“9527,别以为你杀了5914我们就怕了你,要饼子没有,要命一条,有种你就把我们几个都杀了。”   刘子光还沉浸在杀人以后的狂躁中,听到如此叫嚣的回答,不禁狂性大发,一把揪住这个人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卡住脖子往旁边的砖墙上撞去。   “砰,砰”,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惨叫声,砖墙上又溅了几道斑驳的血痕,剩下的两个人对视一眼,从桌子上摸过喝稀饭用的陶碗,从背后砸向刘子光,陶碗没有后世的啤酒瓶子那样适合做兵器,只是在刘子光头上裂成了碎片,并没有造成甚大的伤害,不过却更加触怒了刘子光。   他丢下已经被撞昏迷的那人,回头冷冷看着两个偷袭他的家伙,两人看到刘子光的眼睛几乎变成了红色,透着妖魔般的冰冷和狂暴,更加心惊胆战,刚想溜走,就被刘子光两记凶猛的侧踹踢得人仰马翻,刘子光用他那因长期掘矿而粗糙坚硬的拳头轮流在两个人脸上进行着亲密接触,一时间,鲜血,鼻涕,眼泪横流。刘子光直到打累了,才捡起地上三个啃了一半的高粱饼子,晃晃悠悠的去了。   饭堂里的看客们发出一阵粗野的叫好声和口哨,为这个新晋的奴霸喝彩。   从此以后,刘子光俨然进入奴霸行列,周围也出现了几个跟班,但是他从不刻意欺压别人,有时候还帮助一下弱小的奴隶,这可能是他本人所具备的公平正义的精神在作怪,他的作为引起了不少奴隶的拥戴,毕竟战俘们不是穷凶极恶的刑事犯,侠义精神在任何时代,任何团体都吃得开。   其他几个奴霸暂时和刘子光相安无事,互不招惹,只是偶尔互相冷冷的对视,仿佛两只准备打架的公鸡。   只是曾经和罗马佣兵安东尼有过几次龌龊,但是双方还算克制,没有大的冲突。   即使是奴霸,在看守眼里,依然低贱的如同一条狗,并不能享受不干活的优待。渐渐的,奴隶们发现打在他们身上的鞭子依然狠毒,但是随意虐杀的情况基本杜绝了,据某个消息灵通的奴隶说,听到看守议论,周边的混战已经结束,以后一段时间不会再有新的战俘奴隶了,上面下令不许随意处死奴隶,因为需要充足的劳动力来采掘矿石。   刘子光所在的这一队被分配来挖掘地表下的矿石,从矿洞进去,走下阶梯状的矿井,矿井深度足有三十米的,井内有采矿和选矿(手选)的不同作业区,还有灯洞气孔,奴隶们在洞底用铁斧、铁锥在坚硬的石壁上凿刻,把矿石凿下来,再人力背上去,矿井里石粉弥漫,还有地下水渗出的泥浆,污浊,黑暗,劳累,迅速吞没着奴隶们的体力,每过一段时间就要调换一批人,轮流下井采掘。   刘子光这一组刚刚轮班上来,他沿着木头搭成的脚手架爬上来,摘下柳条编的防护帽,贪婪的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刚喘了两口粗气,忽然间地动天摇,仿佛旁边驶过巨型的火车,大地颤动了片刻,看周围,奴隶和看守都被晃翻在地,神色慌张,再看刚爬出来的矿洞竖井进口,早已经是一片平地了。奴隶们的神色从慌张变成了恐惧,差点被活埋的恐惧。   地震了。   矿井里还有一百个奴隶!   看守们不知所措,这些只会挥着皮鞭打人的粗野汉子们面临这种从未经历的局面,已然傻眼。   “快抄家伙救人!”刘子光最先从震惊中惊醒。   地震,塌方,矿难。   战俘们虽然做了奴隶,但是都还有家人,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每个人都盼望着能有回家团圆的一天,他们来自不同的阵营,以前是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敌人,现在是在一口大锅里吃饭,平日里争抢食物,打架斗殴,也没什么难友之情。   “死了一百人才好呢,兴许晚饭就能多吃点。”有的人想。   “经常欺负我的王老五被活埋了,真是老天开眼。”还有人想。   “都成平地了,还救个鸟。”一个人冷眼说。   看着大家都迟疑不动,刘子光急了,生命的价值在他心目中显然更加重要,虽然他和井下的一百多人也没什么感情,甚至还有他的对手安东尼,但是就是无法容忍上百人被活埋在自己面前,却毫不施加援手。   “没埋实,还有救!快挖!”刘子光吼道,抄起一把铁铲就冲了上去,平日里跟着他厮混的几个奴隶看见自家老大上去了,也不得不抄起工具和筐子,冲过去救人。其他的奴隶看见有人带头,也跟着过去了,蒙古百夫长扎木和周围聚着的几个蒙古人看着老大的眼色,按兵不动,扎木和的小眼睛盯住刘子光正在挖掘矿井的刘子光背影看了一会,才示意手下们也跟着上去帮忙。   用铲子铲,手挖,人抬,把掩埋在矿井上的泥土,石块运上去,众人七手八脚的挖了一阵,大地又开始抖动,奴隶们丢下工具,再次散开,跑到空地上趴下或蹲下,余震来了。   “是余震,不要怕,不会再有那么大的动静了。”刘子光心急火燎的安慰大家,众人还是不敢上前,说怕被活埋。   “他妈的你们这群孬种,还有没有良心,换成你们在里面埋着,你们该怎么想?谁不想活着回家去见爹妈,娶媳妇,养牛种地!今天你们不去救他们,明天别人也不会救你们!”刘子光急眼了,恶狠狠的骂道。   很多人动容了,家乡,父母,老婆孩子热炕头,原本遥远的一切忽然变得那么近,要回去,就要先活命!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家啊!众人拿起工具,默默的上前继续挖土。   “一次下五个人,太多人会把土踩实!”刘子光指挥着众奴隶,看守们乐得奴隶们自发救援,远远的看着也不管。   众人有了主心骨,刘子光的指挥,使奴隶们的动作逐渐变得有序起来,挖土,运土,巩固洞壁,上百个洞外面的奴隶迅速的挖掘着被地震掩埋的矿井。   洞口慢慢的还原成原来的状态。   刘子光率先在洞里挖土,一铁铲下去,满铲的泥土倒在筐子里,再由上面的人用绳子把土拉上去,干着干着,眼角瞄见旁边一把铁铲挥动的比自己更快,铲的土更多,转头看去,原来是敦实的扎木和,汗水顺着两条蒙古小辫子流下来,发达的近乎畸形的肌肉上沾满了尘土。   俩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暗自却都加快了铲土的速度。   看见两位老大的铁铲耍得如同风火轮,其他人也加快了速度,仿佛在进行着挖洞对抗赛。   “这帮贱坯子,打鸡血了吗,平日里怎么抽都不愿意出力,今天干的倒快,出奇了。”奉命赶来督促救援的看守对眼前的场景很意外。   陆续又发生了几次余震,剧烈的震动压实了洞里的土。幸亏洞壁进行了加固,不然又要有一批人被埋在里面了,渐渐的有人开始放弃希望。   “这么久了,都好几个时辰了,不要说憋死,吓也吓死了。”一个抬筐的奴隶累得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动了。   “刘老大,这边的通气孔被堵上了”又是一个坏消息传来。   “完了,这票人肯定全挂了。”又是一个耗尽力气的家伙瘫到了地上,如同一堆烂泥。任由刘子光踢打也不动了。   丧气的情绪如同瘟疫一般传染,疲惫的奴隶们横七竖八的躺到了一地。   “兄弟,可能真没救了,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咱们活着的人尽力了,也算对得起里面的伙计了。”扎木和按住刘子光的肩膀说,这是他第一次和刘子光说话。   “放屁!他们还活着!老子一定要救出他们!”失望夹杂着暴怒冲击着刘子光的情绪,理智告诉他里面的人都已经死了,但是一想到整整一百条性命,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看见众人不再听从。刘子光一个人下到坑底,拼命的挖起来,他一个人没办法运土,就先挖一条狭窄的通道下去。   深深的矿井里,一个孤独的身影在舞动着铁铲,外面的人慢慢在矿井口围成一圈,默默地看着刘子光固执的一个人劳作,每个人的眼神都很复杂。   忽然,刘子光丢下铁铲,趴到地上用一侧耳朵倾听着,“有声音!他们还活着。”他惊喜地高喊。   果然,矿井下方传来有节奏敲击声。   矿井上的人急忙爬下来帮着刘子光挖,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就挖通了被掩埋奴隶所在的空间,一个碗口大的洞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只满是伤痕的脏手从里面伸出来,和刘子光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第一个被救出来的是罗马人安东尼,他体力尚佳,一冒头就给了刘子光一个恶狠狠的拥抱“感谢万能的上帝,我以为我们肯定活不了!”   矿井上一片欢呼,数百奴隶兴奋得把手中竹筐抛起来,震耳欲聋的叫声响彻云天。   为防止阳光刺瞎眼睛。奴隶们被黑布蒙住眼睛陆续抬出来了,有些人死了,还有很多人高度脱水昏迷了,但是更多的人还是活下来了,每个清醒着被抬出来的人都感激涕零,泣不成声。   矿井虽然深,但是底部是个横井,坚硬的石壁保护了众人,并没有活埋他们,铁管做的通气管也还通畅,安东尼和黑人邓肯都在坑底,他们组织起工人用手上掘矿的工具拼死的挖掘,期望能逃出生天,无奈氧气逐渐变得稀薄,不停的有人死去和昏迷,漆黑的,狭窄的空间能把人逼疯,他们也不敢奢望外面的人会多么卖力的来救自己,只好靠着强烈的求生欲望不停的向外挖。   随着时间的推移,连最乐观的安东尼也失去了信念,如果不是刘子光正好和他们挖掘的方向一致,两下打通的话,他们可能也无法再坚持了。   每一个经过刘子光身边的获救者都把感激的目光投向他。   地震事件之后,矿场暂时停工,次日清晨,奴隶饭堂里。当刘子光拿着陶碗走进去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黑压压一片人站成几排面对着大门,似乎在等候谁的到来。   看见他进来,全体人员自动排成两行,组成一条通向打饭窗口的通道,众人用筷子有节奏的敲打着手中的陶碗,向刘子光行注目礼。   刘子光沿着人墙通道走过,仿佛检阅千军万马的将军,人群发出低沉的和声:“952795279527”,一时间气氛肃穆无比。   第一卷 铁厂 第四章 巧识   秋高气爽的天气里,一行骏马奔驰在利国铁厂附近的旷野上,马蹄敲击着枯黄的野草,矫健的猎狗在马前撒欢,猎鹰在队伍上空盘旋。锦衣华服的少年们信马由缰,手持弓箭寻找着猎物。   “看,大雁。”一个面目英俊的少年指着天上排成人字形的一队南飞的大雁喊道。   旁边骏马上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少女引弓向天,强韧的弓弦在弓臂上滑轮的作用下被拉成了满月状,弓弦响处,一枝雕翎箭直插云霄,正中一只大雁的翅膀。大雁中箭后却没有立刻掉落,脱离了雁群,歪歪斜斜的继续向前飞,越飞越低,看样子就要坠落在远方山上的树林里了。   “黑虎,去把大雁捡回来。”粉衣少女命令马前的黑色猎犬。   猎犬低吼一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蹿了出去,朝着大雁坠落的方向。   “二小姐,您的黑虎真是训练有素,居然能听懂人言。”英俊少年说。   “那当然,黑虎是我座下第一猛将。”被称作二小姐的粉衣少女得意的晃着小脑袋说。   “二小姐快看,那边有兔子。”英俊少年指着一旁的草丛大喊。果然,一只灰色的肥大野兔支棱着长耳朵躲在枯黄的草丛中,听见声音,长耳朵转动了一下,仓皇逃窜了。   “于晓龙,还是你眼睛尖。”二小姐笑道,说完催动骏马去追兔子,一行人紧跟其后。   刘子光躺在小山丘的松树下打盹,旁边躺着扎木和,安东尼和邓肯,几个人自从上次的地震事件后就成了好朋友,而且按照扎木和的意思,结成了安达,中原人称作义结金兰,四个人中扎木和最大,安东尼次之,邓肯第三,刘子光最小,被称作四弟。   扎木和曾经说过,刘子光是个勇士,草原上的汉子最敬佩勇士,和这样的人做安达,放心。安东尼说,这个世界上我最感谢的有两个,一个是上帝,一个是刘子光,如果非要排个名次的话,刘子光的位置恐怕还要靠前一点,邓肯更加表示,自己的命是刘子光给的,以后刀山火海,全凭四弟一句话。   三个哥哥虽然都不是汉人,但是对中国文化颇有了解,都最喜欢听三国的评话,对桃园结义的段子最是推崇,扎木和当然不敢自居刘备,粗壮的身材,满脸坚硬的络腮胡子,到是和猛张飞有些形似。安东尼是拉丁人,肌肉发达,在刘子光眼里,简直就是个施瓦辛格的翻版,黑人邓肯,爆发力极强,身材魁梧,非常有震撼力。刘子光是最能和四弟赵云靠上谱的角色,虽然不是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但也细腰乍背,相貌英挺。   四个人躲开看守的监视跑到矿井上面的小山上练功,逃跑是不可能的,四周有铁厂的卫队驻扎,看到逃跑者当场射杀,并且要追究所在小队的责任,实行连坐制度,一人逃跑处斩全小队,全小队逃跑处斩全中队,以此类推。所以他们也根本不敢去想逃跑的事情。   刘子光的力气和反应速度已经很强了,但是武艺还稍逊一筹,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几个兄弟都是倾囊相授,安东尼以前在罗马做过角斗士,对徒手格斗和用兵器肉搏都很有心得,扎木和精通马术和箭术,暂时没有学习的道具,所以只能干讲些理论,顺便教些蒙古摔跤。邓肯的功夫比较独特,身体柔韧性极强,弹跳力更是强的可怕,在树林中穿梭跳跃。如同闪电,和刘子光在网上看的欧洲极限运动很类似,这样的功夫在中国就是力量型的轻功。   刘子光被兄弟们灌输着功夫,三个哥哥轮番上阵,和刘子光车轮大战,一会用树枝代替当刀剑格斗,一会摔跤,一会散打,哥哥们下手极重,要求也非常严格,幸而刘子光小时候就练过八极拳,踢腿拔筋扎马步都有一定的基础,所以进展很快。   四个人练习完躺在山石上休息,扎木和眯缝着眼睛说:“四弟,你已经练得差不多了,下回饭堂里和二大队那些家伙打架,你可以当先锋了。”他们四人所在的奴隶大队经常和其他的奴隶大队发生斗殴,刘子光在斗殴中也得到不少实战经验。   刘子光没搭茬,仰天看着飞过的大雁,嘴里湿润了:“你们说,大雁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   扎木和也看见了大雁,哼了一声说:“都不好,撒上辣椒面烤着吃最好。”   安东尼大喊:“野蛮的鞑靼人就知道烧烤,你怎么不说生吃呢?我赞成红烧。”   “粗俗的白人,大雁这种东西当然只能清蒸。”还是久居中国南方的邓肯比较了解中国传统饮食文化。   几个人争论起来,好像天上的大雁已经被射下来并且拔了毛等着他们烹饪了一般。   正在争得面红耳赤,一只带着羽箭的肥雁落到了他们面前的草地上,四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狂笑起来。不约而同的抢上去捡大雁,大雁身上的箭被刘子光把下来仔细端详,精钢锻造的三棱箭头锋利无比,笔直的硬木箭杆上,清楚地刻着一个“薇”字。   “好箭!”精通此道的扎木和赞叹道,“这个字可能箭主人的名字。”他拿过羽箭,用力折成两段,把带箭头那部分交给刘子光,“藏在身上,下回打架拿这个捅他们。”扎木和恶毒的说。   四人经过讨论,认为这是无主的猎物,长生天,上帝,真主,菩萨赐给他们的礼物,然后开始正式的讨论怎么处理这美味。   受器材限制,最终采纳了刘子光的意见,按照叫花鸡的做法,糊上一层泥在火堆里烧,连褪毛的程序都节省了。   正在忙乎找火种和稀泥,四人忽然发现一只黑色的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凶狠的大嘴里闪烁着锋快的獠牙,居然根本不怕对方人多势众,摆出一幅“此山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肥大雁”的嚣张嘴脸。   黑虎很聪明,知道这四个衣衫褴褛的家伙是奴隶身份,比自己的级别差了好多,主人也马上要赶过来了,所以绝对不肯任由他们把大雁拿走。   四人失笑。   “长生天又送烤全狼来了,”扎木和说。   其余三人阴笑着包围了黑狼。   黑虎很愤怒,这些贱胚居然想动我!   咆哮一声,向面前的扎木和扑去,草原上的汉子经常为了保护羊群和野狼搏斗,扎木和一把卡住了黑虎的脖子,但也被黑虎强大的力量冲倒在弟,三人急忙上前帮忙,箭头,石头,木棍一起上阵。没一会,骄傲的黑虎就没了气息,遍体鳞伤的惨死在四个彪悍的奴隶手下。   扎木和双手被扎出了鲜血,好奇的翻看黑虎的脖子,原来在黑虎脖子丰茂的长毛下面有一个带着尖锐钢钉的项圈,牛皮的项圈上缀满向外刺的钢钉,煞是威风。   四人顿时傻眼,“是猎狗,不是狼。”   “反正已经死了,不能浪费,不如先祭了五脏庙,天塌了当被盖。”   “管他呢!那么大的矿山,那么多奴隶,看守,找谁去。”   事不宜迟,赶紧消灭罪证,四人拖了死狗和大雁下山,把狗藏到了看守不会去的矿井下面,当晚就剥皮割肉,偷进饭堂,威逼一个贵州战俘出身的厨子,烧了一锅贵州风味的花江带皮狗肉。几个人吃的肚子溜圆,嘴角流油。当晚大雨,吃饱了挺尸的四个大肚汉谁也没听到远方山上呼喊黑虎的声音。   为了装扮四弟,一串狗牙被巧手的奴隶拿皮条穿起来做成项链,挂在刘子光脖子上,黑虎的项圈也被刘子光套在胳膊上,威风凛凛的。箭头藏在衣服下面作为暗藏的兵器。狗皮太招摇,没敢用,阴干了后垫在干草下面当褥子。   事情过去几天了,暂时风平浪静,几个人也就不再在意了。这天,刘子光一个人拿着木刀到山上去练习刀术,他练习的地方正是遇到黑虎的所在。   这几天二小姐很悲伤,黑虎失踪了,虽然放出其他猎狗追寻黑虎的气味,可是只追寻到小山上就下起了大雨,气味消失了追不下去了。据说山上有狼,可是彪悍的黑虎怎么可能不是野狼的对手呢,二小姐独自一人骑马来到黑虎最后失去线索的地方追思爱犬。   把马拴在树上,她静静地站着,眼前浮现出黑虎的身影,眼泪不禁悄悄的流下,忽然听得不远处有人发出“嗨,嗨”的叫喊和破空的声音,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人拿着一把木刀在练习劈砍,破烂的衣衫,极短的头发,坚毅的眼神,看打扮应该是铁厂的奴隶矿工,可是浑身的气质却完全不同于普通的奴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等等,这个年轻人的右臂上的东西怎么这么眼熟,宽皮带上亮闪闪的一圈钢钉。   二小姐忍不住走过去细看,那年轻人听到响动,目光投了过来,先是些许的惊奇,然后眼神大变,后腿一蹬,闪电般的扑了过来,冲着二小姐恶狠狠的挥起了木刀。   铁厂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人敢对二小姐动粗,包括她爹爹厂主大人,二小姐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傻了,一时间来不及反应。   木刀贴着二小姐的身子劈了下去,随着木刀断裂的声音,一声哀鸣响起,二小姐急忙转身,一头身形庞大的灰狼被木刀砍中脑袋,正疼得叫唤。   灰狼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竟然没有发觉,若不是这个年轻人及时相救,恐怕自己就香消玉损,成了狼窝里的小点心了。二小姐顿时后怕,一身冷汗把贴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刘子光发现一个粉红色衣衫的少女突然出现在这野山上,心中一惊,眼前一亮,一年多视线里没有出现过女人了,现在即使出现一个如花级别的丑女他也会多看几眼,何况是如此水嫩娇美的古装小女生,还没细看,就发现女生背后有头大灰狼蹑手蹑脚的正准备咬她的脖子,于是猛扑过去劈砍灰狼。   灰狼被激怒了,扑到年轻人身上,两只前爪扒着他的肩膀,血盆大口向他的喉咙咬去,年轻人挥动右臂砸在灰狼丑陋的长脸上,小臂上带着的皮环和狼脸来了个实实在在的亲密接触,尖锐的钢钉把狼脸刺出几个血洞,灰狼收回大嘴,一口咬在年轻人胳膊上,獠牙刺进皮肉,年轻人连哼都没哼一声,挥动另一只拳头砸在狼头上。   看到一狼一人在地上纠缠翻滚着,二小姐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佩剑和弓弩,却摸了个空,原来佩剑和弓弩都在马背上放着了,来不及去拿了,二小姐环顾四下,找了块能拿起来的石头,慌慌张张的看了一眼,隔着一丈远就抛了过来,不偏不倚正砸在年轻人腿上,年轻人不敢分神来看,只能愤怒地喊:“尽帮倒忙,拿石头砸狼头!快!”   二小姐“噢”了一声,又去找石头,无奈附近不是巨石就是小石头,没有合适大小的,灰狼感觉在搏斗中占不到上风,忽地起身,转头扑向二小姐,二小姐吓得尖叫!   “快上树!”年轻人的腿被二小姐砸伤,行动略有不便,只能高喊提醒她,二小姐闻言急忙抓住身旁大树,虽然笨手笨脚,倒也爬的飞快,不一会就爬到灰狼跳不到的高度上了,这时候年轻人已经起身了,把右臂上的皮环戴到拳头上,左手也拿了个什么东西,向树下灰狼走了过来。   灰狼转身,瞪着刘子光,两下僵持了片刻,忽然灰狼身形一动,直扑刘子光,刘子光顺势倒地,左手的箭杆用力插入灰狼柔软的腹部,灰狼受到重创,哀号不已,刘子光趁机用带着钢钉的拳头砸狼脑袋,一记记重拳下去,狼脑袋被开了瓢,眼睛也暴了,鼻子也塌了,渐渐的没了生气,看到灰狼被打死,二小姐从树上下来,心有余悸的走到狼尸旁观看,蓦然发现插在狼腹上的正是自己的专用雕翎箭的箭秆,靠前的那个薇字已经被狼血染红。而那个年轻人手上的皮环竟然是…….黑虎的项圈!   杀害黑虎的凶手是他!二小姐心中一震,说道:“不管你是谁,救了我的命我就要重谢你,等我一下,我拿银子给你。”准备骗他到马前取剑杀他。   刘子光摆摆手,表示无足挂齿,他要银子根本没用,现在他只关心这具狼尸,能让兄弟们饱吃一顿了。腿上有二小姐砸的伤,身上有狼抓,咬出来的伤。一身的鲜血,有狼的,有自己的。他抓起沉重的狼尸,扛在肩上,慢慢的朝山下走去,也不理会那个娇滴滴的美少女。   二小姐见这个谋杀黑虎的奴隶居然敢不理自己,大为恼怒,飞奔回马前,翻身上马,从马鞍上取下六轮簧力射枪,高举着追了过来。   刘子光带伤,又扛着沉重的灰狼,走得很慢,不一会就被追上,二小姐单手举起射枪扣动扳机,一枚铁钉状的子弹射了过来,正打在旁边的松树上,强劲的力道使子弹深深贯入树干,只留一小截尾巴在外面。   “是你杀了黑虎,我要给黑虎报仇。”二小姐坐在马背上冷冷得说。   “完了,露馅了,真是巧,碰到狗主人了。”刘子光想。他扔下狼尸,回头面对着二小姐说:“你的狗是我杀的,当时以为是野狼所以才误杀的,既然被你发现了,随便你处置。”眼前的少女手上拿着奇怪的兵器,像一个大号的转轮手枪,大概是强力拉簧把子弹拉到待发的位置,每扣一次扳机,就射出一发来,威力还不小,即使想反抗也没有机会。   二小姐气的七窍生烟,这个奴隶好嚣张,居然不跪地求饶,这么光棍的让自己随便处置,狠狠地举起射枪,想在这个家伙身上穿几个血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下手,哼,看在他刚才救了本小姐一命上,暂且饶了他。二小姐给自己找了个充足的借口。她看到了刘子光前胸被狼抓破的衣服下面的编号9527,默默地记在了心里。没再说什么,拨马走了。   刘子光莫名其妙的看着二小姐离去,挠了挠头,背起狼尸,继续一步一晃的下山了。   当晚,众人饱吃狼肉之后幸福的躺在干草铺位上打着饱嗝,突然,奴舍的大门被打开,一行黑衣武士端着长矛分成两队冲进来,松油火把把奴舍照得如同白昼。   “9527是哪一个,给我出来!”带队的武士大喊。话音刚落,就有那献媚的看守从人群中指出了刘子光,“就是他。”两个武士上前把刘子光提了出来,扎木和等人想要阻拦,被冰冷的长矛顶住,不得不退了回去。   第一卷 铁厂 第五章 角斗   刘子光被武士架了出去,用牛皮绳捆住手脚,丢进一辆马车,挂着黑帘子的马车在石板路上走了半天,好像进了一所大的宅院,刘子光被带出来,疑惑的看着四周。   两排低矮的石头房子,用粗大的铁栅栏封着门,其中一排里面或躺或坐着眼神冰冷,体态彪悍的大汉,另一排小房子里面是或绕来绕去,或暴躁的扑着铁门的各色猛兽。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角斗士营地?   据说,铁厂内部经常举行血腥残酷的角斗比赛,经过严酷训练的角斗士被用来做生死相搏,或者斗士间互搏,或者与猛兽相搏,或者骑兵对步兵,或者以少对多,各种花样,层出不穷,反正是一切按照大人们的心愿来。   角斗士的来源是穷凶极恶的死刑徒,这些原来就残忍冷酷的恶人们经过专业教练的训练,可以熟练的运用各种兵器,了解人体的各个要害部位,大人们认为,只有经过训练的角斗士搏斗起来才有看头。   角斗士的平均职业寿命不超过三个月。只有实力超强的角色才能被观众中经常来铁厂采购的各地客商,诸侯们购买去作为护院武士。既然是比赛,当然要有些彩头才有意思,看客们经常一掷千金进行豪赌,这样一来,赌场坐庄,出售斗士,成了铁厂一项收入不俗的第三产业。   刘子光被投进那排矮房子中的一间,铁门咣当一声落了锁,一身粉红的二小姐笑眯眯的走了过来:“9527,你先杀了我的黑虎,又救了我一次,所以我不能杀你,从今天你,你就是本小姐的专属斗士了,看你那么能打,也不用培训了,明天就开始比赛吧,我借了灵獒来和你斗,可是很给你面子噢。”   不待刘子光反应过来,二小姐就施施然的去了。   灵獒,就是藏獒吧,那畜牲蠢得很,谈何“灵”字,老子最近怎么了,老是和犬科动物打交道。刘子光想。   次日傍晚,两个武士走进房间,给他戴上铁镣,用链子牵了出去。   经过一条砖头垒成的地道,来到一间石室,一人解开了他的铁镣,拿出一个铁项圈,扣在他的脖子上,又给他围上一条粗大的牛皮板带,看样子二小姐是想让他多受点罪,不能一下子被咬死,一根二尺长的短刀塞到了手里,那人打开石室另一个出口,把刘子光推了出去。   这是一个圆形的场地,四面有两米高的围墙,镶着铁板,光滑的爬不上去,场地一圈都是门洞。四周围墙上方是看台,就是个盗版的罗马斗兽场啊,刘子光想。   看台上坐着密密麻麻的看客,吃着零食,调笑着,有拿着长柄铁刀的武士在旁边保护,高炉煤气作为燃料的照明灯的火光忽闪忽闪的。   二小姐端坐在看台的雅座里,英俊的于晓龙在一边伺候着,几个俏生生的丫环端着水果,酒壶站在他们身后。其余的座位上,是些皮肤白嫩,雍容华贵的贵妇,小姐,少爷,一个个穿金戴银,珠光宝气。嘈杂地聊着,没有人理会场地里站着的刘子光。   二小姐站了起来,小手在四下里压了压,娇声说:“各位,静一下,今天我借了于叔叔的灵獒来,专门对付这个害死我们黑虎的坏蛋,大家要给灵獒助威哦。另外,有买灵獒赢的赶紧下注噢。”   四下一片嘈杂的下注扔筹码的声音和买定离手的叫声。   二小姐冲一旁的武士打了个手势,随着场地中一个铁门的打开,一头黑色的巨兽乌云一般卷了出来。   这分明是一头黑色的狮子,环形的毛冠,王者般的霸气让人不寒而栗,灵獒没有丝毫停顿的飞身向刘子光扑了过来,看台上一阵惊呼。   刘子光站了个弓箭步,后面一条腿死死抵在场地中间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用处的半尺高的金属带孔凸台上,两手紧紧握住短刀,举在头顶,用头顶住,整个人绷成一条直线。   灵獒从头顶跃过,血流一片,从下颌到肚子,被锋利的短刀来了个大开膛。   灵獒抽搐了几下,没有了声音,看台上鸦雀无声,半晌,二小姐噼里啪啦的拍起了巴掌,眉开眼笑:“好玩好玩,什么灵獒啊,分明是条蠢狗,9527倒是满聪明的,让你和猛兽斗是我小瞧你了。”   刘子光整天都在思考对付猛兽的办法,初中时候一篇叫徽州唐打虎的文章提醒了他,只有这样才有一线机会,獒犬能同时三条恶狼,自己虽然经过一些训练,但是远远比不上武松那样的狠角色啊,所以还有一个必要的条件是必须有一把利刃,幸运的是刚才还真有人给了他一把刀,并且还是一把很不错的钢刀。这样才侥幸杀死了灵獒。心里暗暗后怕,后背已然全是冷汗了。   二小姐意识到9527可能带来的财源,侧头对于晓龙说了几句话,于晓龙闻言站起来对刘子光喊道:“9527,二小姐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能在后面的比赛中,不让二小姐失望,就考虑给你自由。”   “自由,好陌生的字眼。”刘子光心动了,空气中弥漫的狗血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为自由,杀!   场边的武士丢了一把长刀在刘子光脚下,“待会用这个把你的对手杀死,你就赢了。”   对手是第一次上场的新手,大约十八九岁,眼神沉稳,手里同样是一把钢刀。阴冷的眼睛,如同毒蛇的瞳子。看来是个狠角色。   两人对峙,四目相对,互相在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对手脚步开始横向移动,手里的钢刀耍着漂亮的刀花,刘子光没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对手翻飞地手腕。   一记凌厉的扫腿。   腿到,刀飞。   当刘子光的刀划开对方喉咙的时候,飞出去的刀还扎在看台的柱子上微微的颤动着。   加上那记扫腿,只用了两招。   ,看台上一片叫好,二小姐笑得花枝乱颤:“嘻嘻,好快的刀。”身后几个专门叫来的大嗓门家丁更是卖力的叫好。   一旁的小于拍着巴掌怂恿二小姐:“二小姐,您的斗士这么厉害,不如我们看看他今天能连赢几场。”   “好啊,好啊,把斗士们都叫来,一个个和我的9527打,让你们看看我调教出来的斗士有多厉害。”   所以今天刘子光很走运,在接下来的两场比赛中还是胜利,两个对手一个重伤一个死亡,他也付出了代价,前胸和右腿各有一道创口。白色的粗布袍子被对手和自己的鲜血染红,二小姐开心的小手都拍排红了,“以后就叫你红衣大将军了。”   旁边的于晓龙指着刘子光说:“还不谢小姐赐名。”   刘子光对看台做拱手礼,心里暗想,红衣大将军,把老子当大炮了,不对,我怎么觉得更像是蛐蛐的名字。   小于说:“二小姐,看您的红衣大将军受伤了,还要不要继续比下去呢?”   二小姐瞪大了可爱的眼睛“比,当然要比,这才比了三场啊,还剩多少人,一个个接着来,我看他还有很多力气没使完呢。”   平时训练时,几个哥哥轮番上阵,不给刘子光片刻休息,经常性的连续拆招几百回合,现在也派上了用场,短暂的休息以后。刘子光又勉力胜了两场,几乎筋疲力尽,再加上失血过多,已经开始觉得手中的钢刀有千钧重。   看台上的人们很兴奋,很难见到连赢这么多场的比赛,把宝押在刘子光身上的人更加开心,几个大嗓门家丁组成的拉拉队在一旁嚎叫着红衣大将军,必胜!必胜!气氛相当的热烈,没有人去管刘子光脚旁滴落的鲜血,那是他自己的血。   已经有五个倒在刀下了,二小姐意识到这样的比赛已经没有意义,吩咐小于:“有没有强点的对手啊,这些虾兵蟹将太不经打,在座各位手上有没有好手和我的红衣大将军一较高下啊?”   四下一片静寂。   见没有人出头,二小姐不高兴了,吩咐小于,今天务必找出一个好手来再斗一场,不然谁也别想走。   “我家倒是有个好手,不知道能在二小姐的红衣大将军手下过上几招。”说话的是铁厂炼钢分厂的厂长,一个黝黑的汉子。他冲下人一挥手,把我的巨灵神带过来,领教一下红衣大将军的厉害。“   周围一片惊叹,巨灵神是蝉联三届的冠军,未尝有败绩,现在已经不随便参加比赛,只在有大赌注的时候下场,大家纷纷下注,赔率是:红衣大将军VS巨灵神1:10。   二小姐很不服气,嘟着嘴,押上了五百两银子的筹码。   买定离手啊,一声吆喝,乱哄哄的下注结束。等待开锣。   巨灵神是一个高大的巨汉,足有一米九十那么高,接近三百斤的样子,手持一把大斧,刘子光心中一凉,对手太强了,今天恐怕要死在这里。   巨汉显然也持有同样的看法,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的黄板牙,赤裸的胸口长满了黑毛,手中大斧极其沉重,拿在他手里却和玩具别无二致。   一声锣响,比赛开始,巨汉舞动大斧,以地动山摇的气势砸了过来,刘子光不敢硬抗,仗着脚法快捷,满场躲避,大斧落处,地上一道极深的斧刃痕迹,观众们看到刘子光只顾逃跑,嘘声四起。   这样跑下去总有力气耗尽的时候,那时候就要任人宰割了,左右都是死,不如拼死一搏,巨汉身高体胖,是优势同样也是劣势,只有攻他下盘才有一线机会,   打定了主意,刘子光装作脚下有失,身体一转,仰面倒在地上,看到机会来临,巨汉一声大吼,大斧劈头砍来,刘子光早有准备,一个翻滚,已到了旁边,一刀挥去,正中巨汉脚踝,力道已经不足,没能斩断脚踝,巨汉吃疼,狂怒不已,把斧头舞得像风车一样,奈何脚下有伤,更加追不上刘子光了。   巨汉忽然停住脚步,狠毒的目光锁定刘子光,刘子光也不再躲闪,毫不畏惧的目光迎了过去,两人对视片刻,忽然同时爆发,巨汉飞斧掷出,整个人跟着猛扑过来,刘子光急闪,斧头带着风声擦身而过,巨汉的身躯山一样压过来,刘子光的刀迎了过去。砍在巨汉肩膀上,巨汉哈哈狂笑起来,捏住刘子光握刀的手,轻松的夺刀在手,扔到了一边,另一只手提着刘子光胸前的衣服,把他举离地面。   狠狠地朝着墙壁甩过去。   刘子光被摔得七荤八素,胸腹剧疼,恐怕是肋骨断了几根,眼前也出现了环绕的金星,巨汉走来了,再次提起他,,准备重复一下刚才的动作,刘子光悬在半空,使出吃奶的力气剔出一脚,正中巨汉下身要害。然后双手清扬,两把沙土飞到巨汉的眼睛上。   巨汉惨叫,松手,捂眼,刘子光从半空落下,就地一滚,把钢刀抢在手里,跃到巨汉身后,唰唰两刀,巨汉双脚韧带被切断,庞大的身体跪倒在地。   钢刀已经在连续的激战中砍出无数缺口,被热血烫的不那么锋利了,刘子光揪住巨汉的头发,砍柴一般地剁着,一刀,又一刀,每一刀下去,看台上都是一阵惊呼,就这样半砍半割地斩下巨汉的首级。   刘子光浑身浴血,一手提着血淋淋的钢刀,一手高举巨汉的首级,向看台上的观众展示,宛如一尊杀神。   掌声如潮。   二小姐得意洋洋的看着眼前赢来的一大堆筹码,在小桌子上用筹码搭起了积木。   小于问:“二小姐,还比不比?”   “比啊,我还没赢够呢,还有谁家有能打的斗士,可别象那个什么巨灵神一样徒有其表啊。”   “二小姐你听我说,现在9527已经很虚弱了,随便来一个普通的斗士地都能放倒他。到时候这么些筹码输了不说,还损失了这么好的斗士,可惜了哦。二小姐三思。”   看着摇摇欲坠的刘子光和面前搭成小城堡的筹码,二小姐犹豫了一会,终于说:“好了,今天就比到这里。”   刘子光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其实体力已经严重透支,血流得也太多,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不知道有几处。现在听到这句话,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第一卷 铁厂 第六章 进城   下雪了,苍茫的大地上一片白茫茫,换上了厚实毛皮服装的大人们在准备过年,平时运煤拉货的铁路线现在被来来往往拜年的人占用了,说是拜年,其实是讨账,利国铁矿炼焦的煤炭,日常用度的米面肉蛋水果,柴米油盐酱醋茶,大部分是位于铁厂南面八十里的徐州府的商人提供的,南方的奢侈品通过运河源源不断地运到徐州府,再发送到各地,俨然是交通中枢,四省通衢,虽说也有着兵家必争之地的说法,但随着战事的北移,再加上徐州府的重兵守卫,这里称得上是乱世中的胜地了。   徐州府的商人们通过招标得到铁厂的合同,按时供应这些生活用品,每隔一段时间结一次帐,铁厂出品的生铁,钢材,各种铁制品,兵器也通过商人们销往南方各地,眼看年关来临,商人们一来结清账目,二来为明年的合同奔走一番。走走门路,送送礼。   二小姐决定到徐州府逛一逛,铁厂充斥着稀泥,煤灰,黑烟,粗俗野蛮的男人,对于女孩子来说,必须隔一段时间换一换环境,陶冶一下心情。   上次角斗比赛以后,二小姐再也没有让刘子光下场,还把他迁出了角斗营,住进了有木板床和被褥的房子,每天也能吃到白米饭了。享受的是家丁的待遇,一年多没有睡过正经的床板了,刘子光很感慨,虽然生活环境得到了改善,但是他依然总是挂念着逃跑,无奈守卫森严,对外面的世界也一无所知,还是找机会和三个哥哥一起逃走吧,他暗想。   二小姐手下缺少能打的角色,角斗士虽然能赢钱又好玩,但是她忽然有些舍不得这个年轻人横死在角斗场里,于是给了刘子光一个家丁的身份。让他跟着自己打架出风头也不错。   让交通部给挂了一节专列,二小姐带着几个家丁丫环去徐州府采购年货了,于晓龙公务繁忙,不能陪伴,为了在必要的时刻不落了面子,二小姐特地把爱将红衣大将军带了去。什么样叫必要的时刻,那当然是打架斗殴,二小姐的最爱了。   刘子光换上了普通家丁的服装,黑色棉袍,瓦楞帽子,和另外三个家丁在车厢外面的栈道上避风,二小姐带着丫鬟在暖房里休息着,火车在一个时辰以后到达了徐州府车站,车站常年有铁厂的转运办公室驻扎,办公室预备了一顶绿呢小轿,轿夫抬着二小姐,其余人步行,一行人往城里走去。   二小姐没有去逛胭脂水分铺子和绸缎庄,而是先到铁厂开的铁器铺子视察了一番,铁厂有个专门打造钢刀长剑的作坊,名字叫做“炼锋号”,到处都开有分号,炼锋号的兵器,都是百炼精钢造就,价格不菲,但是各地镖局,武馆还是趋之若鹜,江湖上的好汉也以能拥有一把炼锋号的钢刀为豪。刀剑属于短兵,官府并不禁止佩戴,至于长枪大戟,炼锋号当然也有出产,但是为军队定做的,寻常百姓根本无法买到。   铺子掌柜是一个中年汉子,脸上一道刀疤,看见东家小姐光临,忙不迭的沏茶招待,二小姐嘻嘻哈哈的在炼锋号里面闹了一会,勒索了几百两的压岁钱,就带着手下们去专卖犬马的马市街去逛了。   马市街是徐州府原本是徐州府专门卖马的所在,后来逐渐演变成犬马猫鹰,猴子八哥,什么都卖,是周围几个城市纨跨子弟除了花街柳巷之外最爱逛的地方了。   街上人很多,二小姐下轿步行,十六岁的少女穿着织锦云缎地夹衣,外罩素团花羽纱面白狐狸里的羽毛斗篷,脚下掐金挖云麂皮靴子,耳朵上带着银鼠暖耳,手里举着冰糖葫芦,边走边啃,粉嘟嘟的小脸上两朵冻出来的红晕,分外可爱,看样子就是哪个富商家的娇小姐。   二小姐看见一堆人围着在看什么热闹,好奇心大起,扒开众人钻了进去,原来是一个满嘴北地方言的客商在卖狗,客商一身羊皮袍子,头上的皮帽子两边还垂下两条狐狸尾巴,打扮和中原大为迥异,看来是关外来的。   客商面前有两条狗,中等身架,一身厚密的灰色毛覆盖全身,一双蓝色的眼睛呈杏核状,耳朵高高竖起,长相酷似狼,却和哈巴狗一样温顺,丝毫不怕生,友善的舔着周围群众伸过来抚摸的手,和家里那群冥顽不灵的野蛮恶犬相比,简直就是太优美,太可爱了。二小姐眼睛立刻直了,抚摸着其中一颗狗头,大方的把手里的糖葫芦喂给狗吃。   客商唾沫四溅:“这种狗,名字叫做哈士奇,从万里以外的罗刹国进贡而来,在大金和大辽只有皇室贵胄才养得起,平时可以玩乐,冬季可以用来拉雪橇。温驯可爱,能解人言,莫说是中原了,就连燕云一带都很罕见,这两条还是从大金国六王爷府里弄出来的,代价巨大,所以今天想卖个好价钱,听说徐州府豪富云集,想必众位不会让在下失望。”   “好了,不用再说了,本小姐都要了,你开价吧。”二小姐抱住狗头,已经舍不得放开了,挥手让丫环过来付账。   “回小姐的话,两条哈士奇贡犬的价格是白银两千两。”客商谦恭的低头回答。   “秋香,给银子。”二小姐的语气显得很随意,和街头买两文钱的臭豆腐一样的随意。   周围看客一片惊呼,一千两银子买一条狗,简直太昂贵了,一个普通衙门小吏一年也不过是百十两银子的收入,而这百两银子就可以让一个中等家庭的生活一年过的很滋润宽裕了。   刘子光站在后面,听到这样离谱的价格也吃惊的变了一下神色,要知道,当初铁厂买他们这些奴隶的价格可是二十五两银子呀,合成四十个奴隶才能换一条狗。   吃惊归吃惊,看客们毕竟是内行,这种哈士奇贡犬确实罕见,物以稀为贵,要价多少都是合理的,这个小姑娘就不简单了,似乎不懂得,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道理,眉头一下都不皱就答应了,看来家财万贯是一定的。   秋香是二小姐的随身丫环,也是一幅大家风范,也很随意的从荷包里摸出两张面值巨大的银票,就要付账。   “且慢,这贡犬是我们公子先看中的,你们是谁家的丫头,敢和我们公子争东西?”看客中一个盛气凌人的管家模样的家伙说,身后一位公子,身穿狐狸皮大氅,头戴方巾,两只猥琐的眼睛正盯着二小姐白里透红的脸蛋。   秋香不愧是二小姐贴身丫环,举手投足都带着二小姐那样的嚣张,“就凭你们几个,也配我家争么?且不说是我家小姐先问的价,就是让你们买,你们买得起么?”   管家还要张嘴,猥琐公子一伸手中折扇,阻止住管家,笑眯眯的说:“好一个尖牙利齿的俏丫环,小生今日便要争上一争,不为小生我自己的面子,也要为家父的面子。旺财,拿银子,三千两。”   “喏,公子,”叫做旺财的管家拿出了三张银票,得意洋洋,甩到了北地客商的柜台上,“我家公子从海州来,姓黄。奉劝你们就不要争了吧。”   海州多盐商,盐商之豪富海内罕见,盐商中最富者就是黄姓,管家故弄玄虚的卖弄,一来想压住对方,不战而胜,二来,是替自家主子给对方小姐递话,哪个姐儿不爱财啊,何况是那么英俊倜傥的公子。   听说要斗富,二小姐来了兴致。方圆百里,包括群王府在内,能和铁厂在资金方面一较长短的人可是凤毛麟角。眼前这个猥琐的小子既然想鲁班面前耍斧头,那就陪他玩玩。   “秋香,拿五千两银票。”   “旺财,拿六千两。”   “秋香,八千两!”   “旺财,一万两!”   围观的闲汉们拍手叫好,跟着起哄,秋香气的小脸红扑扑的,凑近二小姐说:“小姐,这个海州佬和咱们卯上了,看他的眼睛,他在看你呢,小姐,他好下流…要不要叫红衣大将军把他砍了?”   猥琐公子潇洒的哗啦一声展开折扇,作风雅状,拿小眼睛瞟着二小姐。   二小姐颇有大将风度的一摆手,“都拿来。”   秋香把厚厚一叠银票递了过来,二小姐接过来拍在桌子上,“十万两,日升昌票号见票付银的银票,我就不信你能拿出这么多。”   猥琐公子脸色一变,也对旺财摆手,摆了半天不见动静,旺财贴近公子的耳朵:“今天就带了三万两,他们看起来来头不小,公子小心啊。”   “狗奴才,懂得什么,来头再大,能大过我叔叔?过一会看我眼色行事。”   猥琐黄公子干笑两声,收拢折扇,上前两步,拱了拱手说:“小娘子果然家财万贯,挥金如土,小可佩服。想请小姐移玉步到左近酒楼用个便饭,还请赏脸。”   二小姐鼻子里哼了一声;“没钱还学人家摆谱,本小姐不和穷酸打交道。”也不去管看着银票发呆的北地客商,牵了两条哈士奇就要走。   “哎~~~,今天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从海州府到徐州府,还没有人敢驳我们黄公子的面子!小的们!”旺财看见公子示意,上前伸开两手拦住二小姐,身后排开几条大汉,手里拎着钢刀,青天白日的打着灯笼,两对灯笼一对写着海州巡盐副史,另一对写着徐州府正堂,闲汉们一看要动手抢人,呼拉闪出一个大空地。   “啊,徐州府正堂,你们是……”秋香很适合演戏,装作不知所措的样子,看样子作这样扮猪吃老虎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二小姐也装出怯生生的样子,白生生的小手,捂住嘴巴。四个家丁的表演就很业余了,生硬的坐吃惊状。只有刘子光一脸怒色。   黄公子哈哈一笑,说:“把刀收起来,莫吓坏了小娘子。”又对二小姐说:“今天是小娘子我也要,狗我也要,人狗两得,哈哈,乖乖跟本公子快活去吧。”   说完一扬手,如狼似虎的家丁就朝二小姐和秋香扑了过来,没等二小姐招手,早就气得不行的刘子光迎了上去。   几记重拳下去,家丁们变成了熊猫眼。   “反了,反了,当街行凶了,快上!”黄公子大怒。   剩下的家丁一哄而上,这些仗势欺人的家伙哪里是刘子光的对手,被他打的屁滚尿流,哭爹喊娘。黄公子眼瞅着自家不占优势,拉着旺财悄悄的后撤了。   当街斗殴感觉就是不一样,可以把周围的东西顺便砸个稀烂,没有半拄香的时间,几个家丁就躺到了地上,哼哼唧唧,血流一地,大街上的人都躲得远远围观,二小姐看打完了,意犹未尽的拍拍手,抖掉斗篷上的瓜子壳,把吃剩的瓜子藏进荷包,招呼打手和演员们。   “走,吃饭去。”   马市街南面有一座小山,因为前朝户部尚书的祖屋在山腰,所以取名为户部山,山下有家酒店,叫做同仁居,是徐州府数得上的大酒楼,二小姐今天街头斗殴获胜,芳心大悦,准备在同仁居大宴手下。   跑堂的看见有贵客光临,急忙迎了上去“几位客官楼上雅座请”   “什么雅座!我们小姐要天字号包房!”秋香鼻孔朝天,扔出一锭一两重的银子,跑堂的接住,“好嘞,天字号包房,八位客官,请嘞,哎,不对,您这两条贵犬是不是先拴我们后院啊?客官。”   “给我的两条狗狗开地字号包房。”二小姐说,秋香闻言又扔出一锭银子,跑堂的接住银子,没敢往怀里揣,危难的说,“这个....地字号是小店招待贵宾的包房,如果今日招待了您这二位爱犬,恐怕以后我们这个包房的生意没法做了。”   “废什么话,把你们掌柜的叫来。”秋香说。   一行人走进天字号包房坐定,掌柜的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没等他说话,二小姐一锭金子摆在了桌上,“两间包房,两桌上好的酒席,别的废话我不想听。”   看着足有一两重的金锭,掌柜的两眼放光,“好嘞,客官您要点些什么菜,嗯,小二,带着两位比较特殊的客官去地字号包房。”   干果,蜜饯,普洱茶摆上了桌,二小姐拿着菜单一目十行,指指戳戳,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点了三十多道菜,两坛子好酒,跑堂的颠颠的下去了。   楼下嘈杂,一阵蹬蹬上楼的声音,门帘一挑,黄公子走了进来,身后两人身着扶桑武士服,腰间别着长长短短三把刀,三人走进天字号包房,大剌剌的坐下,两个武士个子太矮,坐下后长刀触地有些别扭,便威风的把打刀砰的一声拍到了桌上,煞是威风。   黄公子狞笑了一下,准备说话。秋香先说了一句“小姐,原来这个姓黄的和咱家还是同行哩,是卖刀的,你看那俩矮子,腰里全是刀,嘻嘻。”一阵哄笑。   黄公子一拍桌子说:“小娘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和本公子抢买贡犬也就罢了,可是你指使手下恶奴打伤我府上家人,这个事情可就大了。海州黄家听说过吧,今天…”   二小姐等着上菜,甚是急躁,没等黄公子说完,一个装干果的碟子迎头就砸过去了,“废什么话,带人来找回场子不是么,开打就是了。”   扶桑浪人闻言大怒,还没来得及动手,桌上的打刀已经被刘子光抢先一步握住了刀把,扶桑武士伸手只抓住了刀鞘,刘子光顺势一拉,雪亮的长刀出鞘,扶桑武士急忙去拔腰间胁差,毕竟慢了一步,刀光闪过,扶桑武士的一条胳膊被剁了下来。   “巴嘎”另一个扶桑浪人看到同伴被砍,挥刀来砍刘子光,两人隔着桌子就砍杀起来。   同时,二小姐已经把凳子抄起来冲着黄公子搂头砸过去,顿时黄公子血流满面,倒地不起,二小姐狠狠的拿脚在黄公子脸上乱踩,回头看见断手的扶桑浪人正在捡胳膊,二小姐邪恶的一笑,给秋香使了个眼色,秋香会意,跑过去一脚把断臂踢出了房门。两人再想去修理黄公子,却发现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蹬蹬蹬一串急速下楼的声音,原来是黄公子趁机溜走了,片刻不到,一队拿着棍棒的青衣小帽打扮的家丁冲上楼来,两帮人在包房里大打出手,二小姐和秋香躲在一边,不时往人群里扔一个凳子,盘子,花瓶什么的。   酒店掌柜的几个跑堂哭丧着脸,在门口哀求:“各位客官,还请给小店几分薄面,别打了,别打了。”一个花梨木凳子飞出,掌柜的急忙躲开,眼见不是事,抓过一个伙计低声吩咐了几句,伙计依言出店寻救兵去了。   片刻不到,一个彪形大汉带着一帮手下提刀拿棍冲进门来,酱紫色的秃头,寒冬腊月的敞着怀,露着腰间硕大的铜质板带头,手里一把链子锤,进门就看见十来个人打得正热闹,房间里砸得差不多了,现在已经打到大堂里了,掌柜的凑了过去说:“震爷,小店可是您老人家罩的,您看这….”   “都他妈住手,镇南关镇爷来了!”镇爷的跟班大吼。   战团中飞出一个花瓶作为回答。镇爷问掌柜的:“什么路数?”   “不清楚,两帮人都面生的很。”掌柜的擦胖脸上的汗。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敢在我震南关的地头上撒野,小的们,给我打。   震爷挥舞链子锤带着手下地痞们加入战团。   刘子光打得很开心,这种街头斗殴没有角斗场中那样的你死我活,谈不上激烈,只能算是热闹,和成龙电影差不多,那个扶桑武士闪转腾挪的到处跳,就像一只大马猴,倒是有些扎手,其他的地痞和家丁,就是一般的喽罗级别的了。你来我往的把兵器砍得都是缺口,其实没砍死几个人。   同仁居掌柜的欲哭无泪,眼瞅着店堂被砸得七零八落,客人们也跑光了,想追出去抓那还没付账的客人,却看见迎面五六十个衙役神色匆匆走了过来。掌柜的急忙抓住带头的差官:“官爷,快来看看吧,里面打得乱套了。”   带头差官一把推开掌柜了,冲身后众衙役大喊:“就是这里,大伙动手,莫要跑了杀伤官差的要犯!”   众衙役发一声喊,挥着单刀铁尺就冲进同仁居,黄公子看见援兵到了,心中大定,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远远指着二小姐:“给我抓住那个小蹄子,本公子赏银百两。”   随着衙役们的到来,地痞们有点胆怯,打算趁乱溜走了,衙役们闹不清谁是自己人,于是除了黄公子的跟班以外全打,刘子光被扶桑武士纠缠着,想溜也没有机会。   二小姐带来的那几个家丁,已经有两个被砍倒了,另外一个不知去向,衙役们人多,渐渐占了上风,二小姐和秋香各自捡了一把刀,四个人退到了门外,边打边退,徐州府老百姓喜欢看热闹,户部山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看客,小孩子们爬到树上,年轻人爬上屋顶,还有那小贩趁机兜售小板凳,瓜子花生。   人群忽然闪开一条通道,百十个汉子跑得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居然有一半人身上罩着各式甲胄,鳞甲,锁子甲,山纹甲,手里是精钢刀剑,看起来比衙役地痞们专业了不少,人群中有二小姐的一个家丁,原来是炼锋号听说小姐在打群架,纠集了众伙计特地过来助拳的。   二小姐一伙被众伙计围在中间,两帮人开始在同仁居门前停马车的广场上对峙,一片密密麻麻的刀剑互相指着,谩骂声一片,想必是衙役们平时和炼锋号也没少打过架,彼此早有梁子,借着这个为主子出头的机会,索性新仇旧恨一并了结,随着双方互相问候对方女性亲属的词汇的丰富,交错在一起的兵器开始砍到一处。同仁居前成了战场。   正打得热火朝天,传来一阵整清的脚步声,有大队戴红樱毡帽的军队开了过来,分成两队包围了斗殴的人群,长矛挺出,清清喊出一声“杀!”   第一卷 铁厂 第七章 群架   人群停止厮杀,狐疑的看着官兵,一个将官模样的人骑在马上,高声喝道:“奉知府大人令,捉拿企图刺杀官眷的歹人,徐州府众衙役退下,尔等歹人还不速速弃械投降。”   衙役们迅速退到了官兵的包围圈外面,五百多官兵加上五十多衙役,对一百多炼锋号武装店员,形势又一次急转直下。   脸上有疤的炼锋号老板对着官兵群里喊,:“张守备,你不给我韩连虎面子还不给利国铁厂面子吗,今天二小姐在这里如若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你我都吃罪不起吧。”   张守备在马上讪笑:“韩大掌柜,兄弟如今已经不是守备了,再说了,今日你家二小姐打伤了黄知府的侄公子,没有个说法,兄弟也不好交差啊。”   另一员马上武将一指韩大掌柜:“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之下,打伤官眷,殴打衙役,聚众对抗官兵,你们想谋反不成?”   韩大掌柜一抱拳:“这位将爷,不知道怎么称呼,失礼了,今日之事定是个误会,我家小姐向来贤淑,不会打打杀杀,刚才混乱之中,有那衙役地痞之流误伤了知府大人的侄公子也未可知。我等一时救人心切,和衙役大哥们稍微动了几手,日后定然登门谢罪。还劳动了官兵兄弟们出动,在下明日自有薄礼送到营中。还请将爷给我们利国铁厂一个面子。”   将军哼了一声说:“本将是徐州府新任守备高泰,韩掌柜,好大的胆子啊,当众贿赂朝廷命官,本将只知皇上和九千岁黄公公,不知道什么利国铁厂,来人呀,把这些聚众作乱的歹人缴械,统统拿下。”   官兵们的长矛一步步向前逼近,收缩包围圈,刘子光非常郁闷,多好的机会,没能逃跑掉,反而又要进官府的监狱了,不知道官府会不会一鼓作气端掉利国铁厂,解救那些奴隶。   韩大掌柜很生气,二小姐如果有个闪失,徐州炼锋号的百十个伙计恐怕都要人头落地了,还有这个新来的高守备,软硬不吃,看来自己还是很聪明的,知道二小姐戳的祸一定很大,在赶来的同时,通知了厂卫队…….   官兵们还在步步紧逼,忽听一刺耳的阵破空声。一排短粗的铁矢整清的钉在最前排官兵的脚下,四周房子上忽然冒出来穿全身锁子甲的士兵。一个个端着劲弩,瞄准众官兵,一阵马蹄声,成千名全身黑色锁子甲的精锐骑士出现在对面的大路上,呈现箭头队形,比官兵的长矛长出三倍的大槊放平了,做出了冲锋的架势。一面黑旗迎风招展,两个大字“铁卫”看得分明。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在空气里,已经有无聊看客搬起小椅子仓皇回家了。还咣当一声关门落锁。   衙役和官兵已经开始傻眼,骑兵冲锋啊,别说自己这五百多人,就是再多十倍,也不够填人家劲弩兵和骑兵的牙缝啊,看来这高守备今天是踢到铁板了,还是利国铁厂出产的超硬铁板。   官兵们害怕,手里的长矛有点抖,慌忙的看着瞄准他们的劲弩不敢乱动,生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被当场射杀。   高守备大怒,这天高皇帝远的徐州府,竟然如此混乱,商人的武装敢叫板官府,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九千岁!有没有皇上!不过现在形势比人强,充硬汉只能吃眼前亏了。赶紧找个台阶自己下来吧,以后再慢慢和这些人算帐。   高守备干咳两声,刚要说软话,身后的大路上也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轰鸣,旌旗招展,战鼓擂响,盔明甲亮,刀枪耀眼,是驻扎在城外的禁军重骑兵,看样子足有三千人。正缓慢压了过来。   高守备眼睛湿润了,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啊,禁军是野战军,守备辖的是城防军,虽然互相没有管辖权,但是总归是一个系统的,大家都是吃朝廷饭的,和对面那些黑色盔甲的家伙不是一路。现在底气足了,高守备声音变得更加高亢。   “尔等反贼,还不放下兵器速速投降,交出打伤黄公子的妖女及其恶奴,放你们一条生路。”黄公子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站在高守备身后,头上缠了纱布,指着人群中的二小姐喊:“对,把那个妖女交给本公子带回府审讯,还有你,你,还有你,死丫鬟。”黄公子点着人群中的刘子光,小毛,秋香。一派狗仗人势的劲头。   禁军的大队停下了,两厢弓箭手护卫住侧翼,正中的骑兵也摆出冲锋的阵势,后排的重甲步兵把盾牌连成一道铁幕,长枪架起。斜着对着天空。   一时间整个户部山下笼罩在杀气之中,临战前的那种紧张的感觉攥住了每个人的心,鸦雀无声,只有大旗在寒风中被风卷的剌剌作响,唧唧歪歪的黄公子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对,闭上了嘴。   几骑从禁军大队中奔出,为首一员黑脸将军,内穿鱼鳞铠,外罩锦袍,一脸络腮胡子从横肉里生出来。此人纵马来到近前,看了看这包围,反包围,再反包围的复杂形势,又看见了被包围中的二小姐,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磕马刺,来到高守备面前,没等一脸堆笑的高守备说话,黑脸将军的马鞭子就劈头盖脸抽了过去。把高守备打到了马下。   “我操你妈B,活腻了是吧,敢欺负我家侄女,操!还有谁?还有谁?看!看什么看,肯定有你!”   又是一鞭子,黄公子也被抽倒在地,疼的在地上打滚,弄的狐狸皮袍子上都是雪和稀泥。   “下官冤枉啊”高守备这才回过味来,原来这大队的禁军是来给对方助拳来的,失误啊,还有那个原来的张守备,看到自己挨打还不帮忙,居然还在幸灾乐祸的偷笑,肯定是恨自己挤了他的守备位置。   黑脸将军甩着鞭子发飚,守备官兵都吓得噤若寒蝉,没人敢劝这个出名火爆脾气的禁军牛参将。   一顶青呢大轿从远处抬了过来,徐州府正堂和肃静,回避的牌子打在前面,知府大人到了。   黄知府是新上任的知府,根基不稳,但是自家是海州的盐商豪族,况且还有个远房表哥改成的干爹在南京朝廷里,而且很不巧这个干爹正是权势滔天的九千岁黄公公,有这样硬的后台,还有什么能放在眼里呢?   昨天海州的侄子,也就是自己大哥,海州巡盐副使的儿子,前来徐州送年货,没成想刚才家人来报,侄公子买东西的时候被当地恶霸打了,当时震怒,听说侄子带着家将去报仇,知府大人不放心,安排了一队衙役过来帮忙,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手持刀剑拒捕,当下派亲信高泰,也就是新上任的守备,带领官军前来弹压,事情却越发的复杂了,对方有大队装备精良的私兵,还有这个禁军牛参将,居然帮着对方出头。情况复杂啊。   黄知府下轿,镇定自若,牛参将不好当着知府殴打人家的下属和侄子,悻悻的收起了鞭子。黄知府说:“牛参将,本府也不多言了,今日之事定当禀明圣上和九千岁,还本府家人一个公道。恕不奉陪了,我们走。”   一队金甲骑士穿过禁军的阵营风驰电掣般奔了过来,禁军们也没加阻拦,为首的小将一身金甲,头戴束发紫金冠,手中倒拖一把青龙偃月刀。离得好远就大叫“谁敢欺负我姐姐,看我取他人头。”跑到跟前才发现大家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这么快打完了,我又来晚了。”金甲小将非常遗憾。   牛参将,黄知府,高守备一起施礼“参见世子。”   各路人马鸣金收兵,接近五千兵马汇集在户部山下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雪后的土地被踩得泥泞不堪,禁军大队和铁卫骑兵井然有序的撤走,守备官兵和衙役们也灰溜溜的抬起伤员跟着黄知府的青呢大轿走了。炼锋号的伙计们拥着二小姐一伙回店,群王府的世子和禁军牛参将也跟着同去。只剩下一帮伤残的地痞和快要被拆散的同仁居,还有已经傻眼的胖掌柜坐在一边看着满地狼藉突然号啕大哭。   被打断了腿躺在同仁居门口目睹了这一切的镇南关镇爷一直到八十多岁还在给后辈地痞们吹嘘当年的见过的这场群架,说到动情处,深陷的眼窝里滚动着浑浊的泪。   “那群架打得…….相当的壮观啊…….”   众人回到炼锋号,韩大掌柜安排了几桌子酒饭招待众人。韩连虎大掌柜,二小姐和群王世子,禁军参将牛勇,铁卫队长张震等人分宾主落座,还有一干军队头目也在下首纷纷坐下。刘子光也坐在铁厂系统众将之中。   大碗酒,大块肉,大快朵颐,酒过三巡,大家意犹未尽的评说起刚才的群架,刘子光也听出了大概的端倪,原来当黄公子带人到同仁居找场子的时候,在地字号包房照顾两条哈士奇的家丁,偷偷带着狗跑回炼锋号拉援兵来了,韩大掌柜生怕二小姐带的人少吃亏,立刻点起所有精壮伙计,把能翻出来的盔甲都披上了,一边飞跑去支援二小姐,一边通知了在徐州车站附近驻扎的护路铁卫。让他们随时准备过来支援。本以为百十个伙计就可以搞定,不想对方来头也不小,乃至场面越搞越大,连城防军和禁军都惊动了。   禁军属于北方边军节制,朝廷的文官系统和武将系统本来就互相不买账,禁军和受文官节制的城防军本来就因为嫖婊子争风喝醋,大打出手过几次,加上牛勇牛参将受过厂主大人的不少恩惠,听说城防军大举出动和小侄女为难,立时便点了三千人马开了过来。   黄知府是九千岁黄公公的侄子,这个不是秘密,黄公公到处安插亲信,几次还想把手伸到禁军里面来,幸亏兵马大元帅杨再兴根本不买他的帐,北方的局势也不时吃紧,要不是禁军们在边关守着,说不定北面清国的兵马早就饮马长江了,正所谓骄兵悍将,私动兵符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彭城群王的世子,名叫朱耀,群王和土铁厂厂主交好,自幼朱耀便和二小姐在一起开的蒙,情同姐弟,听到家人汇报,二姐姐在同仁居打架,马上披挂整清,带着家将就赶来凑热闹了。朱世子才十二岁,最崇拜的就是关羽关二爷,义字当头,仿照关羽的青龙郾月刀打造了一把,整天拖着到处打架,和二小姐倒是很对路子。眼下二人坐在一起推杯换盏,煞有介事的喝酒。   韩大掌柜桌子挨着二小姐,趁着众人各自叙话饮酒,借着敬酒的机会对二小姐说:“二小姐,有个北地客商刚才到店里送来十万两银票,说是不知道是我们利国铁厂的二小姐买狗,更加不敢占二小姐的便宜,这些银票便退了回来,两只狗只当是送与二小姐了,属下给了他三百两银子,打发他去了。这十万两银票是江南炼锋号各分号下半年以来汇缴的款项,下次还请二小姐慎重啊,被厂主责罚是小,耽误了厂里款项流动是大啊。”   二小姐大大咧咧的一笑:“那个客商到也识时务,他不送来这笔银子恐怕也没命花,韩叔叔你放心吧,银票我一定分文不少的交给姐姐。”   说完二小姐起身拍手,大叫“肃静”。堂上逐渐静了下来,大家抬头看二小姐讲话。   “今日劳动众家兄弟,本小姐这厢谢过了,凡是到场的兄弟,每人犒赏一两银子,凡是动手的兄弟,犒赏十两银子,有受伤的兄弟,赏银百两。众家带队的叔叔哥哥们,另有重谢。”   说完扭头对韩大掌柜眨了一下眼睛“用的可都是我的私房钱哦,韩叔叔放心。”   堂上一片感谢之声,跟着二小姐打架就是好,威风还有钱赚,就是白跑一趟的都有钱拿,还是铁厂的人出手阔绰啊。这些粗豪的汉子们喝了酒的脸上笑开了花,待会有钱可以去大同街玩新来的江南婊子了。   二小姐两只小手向下压了压,又说:“另外呢,跟随本小姐厮杀的好汉红衣大将军,劳苦功高,以寡敌众,要不是他,本小姐说不定就栽了,所以,今日我脱去他的奴籍,破例升他为内宅卫士,以后不用再在角斗场上拼杀了,好好跟着本小姐混吧。对了,你有名字么?”   刘子光起身拱手说:“谢过二小姐,我叫刘子光。”   一下子升级了,貌似是做了正规铁厂工作人员。以前是奴隶,现在成为剥削阶级的打手了,看来逃跑计划要从长计议一下了,一方面铁厂势力庞大,逃跑了恐怕很快就被抓回,另一方面,以前只做奴隶,对这个世界未知的太多,贸然逃跑,不容易生存。   冬日的夜早早的黑了,白日的喧嚣归于沉静,炊烟四起。徐州府的小民们进入了被称为“喝汤”的晚饭时间。   知府衙门的后宅,灯火通明,知府大人用过晚膳正坐在太师椅上品茗,夫人在一旁陪坐,一个小丫环碎步走来禀告:“启禀老爷,夫人,侄公子还是不肯吃饭,躲在客房里摔东西打人,连旺管家都不敢进去劝了。”   知府大人挥手让小丫环退下,叹了一口气对夫人说:“这个镇儿,和大哥一样都是死脑筋,直脾气,在海州长到十八岁也没吃过什么人的亏,今日不但被削了面子,还折损了几员海州带过来的盐捕快手,连重金聘请的扶桑武士都被砍成重伤,招惹谁不好,招惹利国铁厂的二小姐,铁,盐,煤,机,都是富甲一方的巨贾,蓄有私兵,各种关系盘根交错,朝廷都不能轻易动之,何况我一个初来乍到的知府。”   夫人哼了一声说:“我们黄家在海州附近也有上万亩的盐田,大伯还在盐捕衙门当着巡盐副使,更何况镇儿可是认了九千岁做干爷爷的,敢打镇儿,分明就是不把我们海州黄家放在眼里,不把九千岁放在眼里,还有那帮禁军,居然不帮着官府帮外人,真真是要造反了,老爷你可要禀告九千岁,摘了那牛参将的纱帽,抄了铁厂,给我黄家出气。”   黄知府皱眉头:“妇道人家,懂些什么,这些事体,九千岁早有预料,如今只不过是提前发动了而已,哼哼,要不了多久………不提了,走,劝劝镇儿去。   半个时辰以后,黄镇黄公子跟着知府叔父从房里出来了,脸上挂着淫亵的笑,脑海中似乎已经出现铁厂二小姐被捆绑住不停挣扎的娇小身躯。等吃过了酒,先找一个和那二小姐差不多身形的丫环来过过瘾。嘿嘿,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玩真人了…….   第一卷 铁厂 第八章 内宅   次日一早,二小姐乘坐的火车在一队铁卫护路骑兵的一路护送下回家。为了防备有人不甘心昨天的失败,连车厢上面都坐满了弩手。   一路平安,回到了铁厂,新晋的铁厂卫士刘子光被带到了铁卫总部,经过一番宣誓效忠之后,分到了崭新的制服:黑色紧袖箭衣,薄底快靴,头上是黑色武巾,羊皮袄一件,玄色铠甲一具,钵盂状铁盔一顶,腰刀一把,盾形铁质腰牌一个,上雕两个大字“铁卫”然后是一个五角星,最下方是两个小字“内宅”和新砸上去的编号。依然是9527,内宅表示他属于专司保卫内宅的亲卫,和其他的厂防,巡逻,交通等部队在职责上有所区别,9527是刘子光进厂当奴隶的时候就烙在身上的终身编号,即使当了铁卫也不更改了。   刘子光穿戴了新行头,风光的走在内宅里,前去参见内宅亲卫的队长胡先觉,一路上有不少丫环仆妇投来风骚的目光,他也是来者不拒,一一用眼神回了过去,一幅春风得意的模样。   胡先觉队长两个太阳穴凹陷,眼神凌厉,浑身散发出一种高手才有的霸道气息,,让这个年轻人感到了强大的威压,刘子光急忙收敛心神,拱手行礼:“属下刘子光,参见胡队长。”   胡先觉围着他转了几圈,点了点头,沉声说:“嗯,二小姐推荐的人物,果然不错,是练功夫的好把式。你就暂且充当二小姐的护卫吧。”   同一时刻,内宅的书斋里,特制的巨型红木办公台上小山一样堆满了文件,账簿,还放着几把算盘,一个端庄的少女坐在办公台后的锦垫花梨木椅子上,手持一杆精致的硬木笔,蘸着端砚里的墨水在纸上写着什么,房间里铸铁暖气片的数量也比其他房间要多些,少女只穿了件鹅黄色的缎子夹衣,一头柔软润泽的长发下是一双晨星般闪亮的眸子,眉眼清秀,竟和二小姐有八分相似,只是少了一分顽皮,一分娇憨,多了一分沉静,一分大度。   少女看着在房里四处乱转的二小姐说:“小薇,这回你趁爹爹闭关,跑到徐州府闹的事情可不小啊,若不是韩大掌柜和牛参将出手帮你,恐怕不那么好好收场,黄知府是海州盐商豪富出身,又有京师黄公公作靠山,恐怕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你欺负了他侄儿,定然不能善罢,快到年关了,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老实呆在厂里吧。还有那江南十八家炼锋分号的十万两回款,你居然敢拿去斗富,厂子看起来光鲜的很,其实已经入不敷出了,最近兵部的上百万两兵器款,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拖延不付。现在连徐州府庞家的煤炭款都难以支付了,停了煤炭,光有铁矿石也炼不出铁啊,幸亏有这十万两,先给那些米面行的老板们清了帐,不然外面知道咱们铁厂没银子,还不蜂拥来讨债,庞家虽说是老相与了,可是也只是买卖上的往来,不是过命的交情,断了煤炭,那我们就真的周转不灵,无法维系了,铁卫和工人们发不起工钱,恐怕也要生事端,幸亏有众位叔叔们压着。要不然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担待的过来。”   二小姐的嘴嘟的可以挂油瓶了,跳过去拉着黄衣少女的手臂摇晃起来:“姐姐~~~,十万两不是都拿来了吗,我已经很乖了,你让我宽待下人,我昨天还升了两个奴工斗士作铁卫呢,你让我节约开支,我昨天打赏那些铁卫和禁军,一人才给了一两银子呢!好没面子!对了,姐姐,如果家里周转困难的话,我把私房钱三万两都拿出来贴补,大不了等以后你再还我就是了。”   黄衣少女,显然就是利国铁厂目前的代理厂主:大小姐了。她揉揉太阳穴,扯过帐本胡乱的翻着,嘴里嘀咕:“我现在这里书房临时充当账房了,账目混乱,几个账房先生作的一堆烂账,看得我头昏脑胀,还是不得要领,总是隐约觉得有些问题,看来要请几个徽商工会的稽核账房来帮忙查一下了。”   听到二小姐表的忠心,她说完抬头笑眯眯看二小姐说:“三万两哦,小薇真是大方,回头你差人送过来吧,姐姐这里忙得晕头转向,你先去别处玩吧。”   内宅护卫室里,刘子光尴尬的站着,手足无措,没有他的位子,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人搭理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几个卫士扎堆的地方,不时有刻薄的目光瞟过来,“贼奴工,撞了狗屎运”这样的话语肆无忌惮的响起来。   刘子光隐忍不发,可是那帮卫士却不知深浅,一个瘦高的卫士走了过来,眉眼间充满了不屑:“听说你这位新来的,拳脚刀剑功夫了得,还混了什么什么将军的花名,在下路高志,想讨教一二,不知道大将军赏脸否?”   周围几个人跟着聒噪起来,都要看比武,刘子光听着路高志讥讽的言辞,心里也是恼火,心说是比武的话就怪不得我出手很了,当下一拱手:“还请赐教。”   一干人来到堂下空地上,扫清了积雪的地上铺着青砖,干净利索的很。陆高志说:“刀剑无眼,我们就先比试一下拳脚功夫吧。”刘子光说:“悉听尊便。”   话音未落,刘子光只见眼前一片眼花缭乱,全部是陆高志的腿在飞舞,只得象拳击运动员那样的护住头脸,霎时已经被踢中了好几腿,不由得倒退几步。   路高志忽地跳起,一记漂亮的凌空转身旋踢,薄底快靴正踢在刘子光脸上,力道十足,刘子光被踢得扑到在地,嘴里咸咸的,分明是血,刘子光吞下血水,迅速爬了起来,还想再战。却见路高峰已经在众卫士的簇拥下披上了羊皮袄,拿着旁人献上来的茶杯在喝茶了。周围一片叫好声。   “果然是神腿路家的传人,手都没动,几脚解决问题。”   “那是自然,路兄的身手岂是那样三角猫的货色能抗衡的。”   “老路今天只用了三成力道啊,要不然那个什么大将军的头不得踢爆啊。”   路高志极为受用的听着夸赞,轻飘飘的拱手对刘子光说:“承让了,阁下的拳脚果然是出自各国战俘的教授,哈哈,凌厉的很呢。”   一个拿长刀的卫士看到路高志煞是威风,也来凑趣:“我杨猛也来和大将军讨教一下兵器上的修为,不知道能在大将军手上走几合呢,哈哈。”   周围一片哄笑,人群再次围成一圈,刘子光取了刀面对杨猛站下,杨猛兀自耍了一个漂亮的缠头裹脑,先博得一阵喝彩,然后轻飘飘的站了个自以为潇洒的姿势,对刘子光勾勾手指。   刘子光挥刀抢步上前,用毫无花架子的动作,又重又快的连续砍向杨猛,刚开始杨猛还能抵挡几招,渐渐的有些应付不了越来越快的进攻,突然刘子光一刀砍在杨猛肩上,杨猛吓得立时做到了地上,愣怔了一下才察觉砍过来的是刀背,刘子光也是一拱手:“承让了。”杨猛恨恨的提着刀站到一旁。   人群喝起倒彩,卫士们当中又跳出一个穿白色团花缎子箭袖年轻人,剑眉星目,身材欣长,当真是一表人才,年轻人对刘子光一拱手,说道:“久闻红衣大将军在角斗场上六战六胜,未尝有败绩,在徐州府同仁居一战重伤扶桑武士,一把单刀端的是出神入化,在下武当宋青峰,想讨教一下阁下的刀法,大将军可万万不要推辞哦。”   一阵北风吹过,带起屋脊上的雪花飘撒在空中,刘子光一身黑色劲装,单手撇刀,目光紧随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宋青峰。   宋青峰捏了个剑决,三尺青锋剑潇洒的捏在掌中,白色团花缎子箭服的下摆随着北风微微飘拂,说不出的风流英俊,幸亏在场的没有丫环仆妇,否则她们一定恨不得声嘶力竭的给宋青锋加油叫好。刘子光一身的普通家将武师打扮,而宋青锋则是一身江湖上的青年少侠标准行头。两人的形象上首先就分出了高下。   刘子光紧盯着宋青锋的眼睛,这是刀术教练传授给他的办法,敌人的眼睛会暴露他的意图,宋青锋笑吟吟的眯着眼,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整个人显得很散漫,但是却一点破绽都没有,是个难对付的敌手。   延迟不得,越拖越在气势上输于对手,刘子光暴喝一声,单刀闪电一般劈向对手,宋青锋挺剑相迎,两下刀剑交错了十来个回合,刘子光没有占到分毫的便宜。虽然都是全力劈出的狠招,可是都被宋青锋轻易的化解,而且宋青锋的招数显然出自名门大派,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飘逸,和刘子光简单的战场杀招截然不同。只见他单手持剑,看似随意的轻松格挡住刘子光的凶猛攻势,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显得悠闲自在。   四周卫士们不停的叫好,有人说“宋少侠怎么跟那贼奴工过这么多招啊,按理说三招以内就能见胜负的。”   另一人说:“你这还看不明白啊,宋少侠在消遣那贼奴工呢,多过几招全当是逗他玩了,你看人家宋少侠,到底是武当派的弟子,明明是打架,搞得像剑舞,这就是水平啊,不服都不行。”   宋青锋已经完全摸清楚刘子光的实力,便收了戏弄对方的念头,轻轻说了声“得罪”手中宝剑霎那变成一团光影,象刘子光笼罩了过去。   刘子光应接不暇,被逼得不停后退,宋青锋嘴里还喊着;“太慢了,你太慢了,你太慢了!”脚下步法玄妙,步步紧逼,手中宝剑更是泼风一般,急促的刀剑碰击的铮铮金鸣之声不绝于耳,忽然一声长鸣,只见刘子光的手中钢刀飞出,扎在一棵大树上还在犹自颤动不已。刘子光脚下也早已凌乱,被宋青锋的快剑进攻逼得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一片叫好,“宋少侠赢了!宋少侠赢了!”   宋青锋的宝剑指着刘子光的咽喉,矜持的笑,笑纳着卫士们阿谀奉承,说道;“这位大将军,刀法了得,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不小心弄坏了大将军的新衣服,还请恕罪哦。”   众人闻言,清去看刘子光的黑色箭衣,却见崭新的衣服上被剑锋划出好多道子,赫然是一个“奴”字!众人赞叹不已,“果然好剑法,出神入化了!”   “刻在衣服上,不如刻在脸上来的痛快了。”一个瘦瘦的卫士恶毒的提出建议。   宋青锋又露出耀眼的白牙笑了,说:“那我可就刻了。”浑然不顾刘子光愤怒的眼神,抬剑往刘子光脸上划去。   第一卷 铁厂 第九章 记帐   宋青锋正准备在刘子光脸上施展一下书法,忽听一声娇叱“住手”,二小姐带着秋香走进院子,众人连忙垂首低头见礼,宋青锋伸出的宝剑在空中甩了个漂亮的花哨动作之后收在手臂后面,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诚了许多,另一只手友好地伸出,刘子光愤恨的没有理睬,自己爬了起来。   宋青锋大度的笑了笑,对二小姐说:“二小姐,您的卫士刚才接了我武当剑法数十招,着实厉害,不愧是二小姐调教出来的,宋某佩服。”   二小姐没理宋青锋,冷冷的说:“要切磋武艺有专门的时间和场地,刚才动手的所有人罚半个月薪水,杖责暂且免了。宋少侠,虽说以你武当派少侠的身份,自甘到我们利国铁厂做一个不拿薪水的卫士剑术教头,那是屈了你的大才,可是既然来了,还请遵守一下这里的规矩。”   宋青锋灿烂的一笑,全然没有把二小姐的冷言冷语放在心里:“宋某省得了。”   周围的卫士们却都苦了脸,随便教训一下两个贼奴工就没了半个月薪水,真是流年不利,这笔帐一定要在那两个家伙身上找回来。   二小姐带着刘子光离开了院子,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宋青锋看着二小姐背景时眼睛里一闪即逝的阴狠。   出得院来,二小姐吩咐秋香拿出一个楠木匣子交给刘子光说:“把这个东西交到书斋大小姐那里,顺便告诉她我带着秋香去探于家婶婶的病了。”   刘子光接过匣子,学着别人的样子说了声“诺”,恭敬的目送二小姐远去之后才迈步离开。突然想起“书房在哪里?大小姐是谁?长什么样?”不知道就问,走了一会,碰到一个中年婆子,便向她打听。   一听到大小姐的字眼,婆子兴奋起来,向新丁介绍起大小姐的历史,大小姐比二小姐大两岁,从小就贤良淑德,和二小姐大相径庭,很早就开始替厂主老爷打点厂里事务,先是在夫人去世后管理内宅,后来逐步接手厂里的大小事务,现在是代理厂主,一切大事小情都由她拍板。   原来是女强人啊,那岂不是比二小姐还可怕,刘子光倒吸一口凉气。   一路打听很快找到书房,书房其实是一个幽静的院落,门口验了腰牌,解下腰刀以后,刘子光走进了书斋的院子。   轻轻的叩门,里面一声黄莺般清脆的声音“进来”。刘子光推门进去,只见雅致的书房里到处是书籍和相同封皮的册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一个娇小的身躯几乎是被两边山一样高的册子埋在中间,少女没有抬头,直接问:“是二小姐派来送东西的吧,放在那边案子上便去吧。”   刘子光说:“启禀大小姐,二小姐派属下送来一个木匣,另外命我转告大小姐,她带秋香去探于家婶婶的病了。”说完把木匣放在大小姐说的案子上,转身就要离开。不想案子上摆的册子太多了,已经摇摇欲坠,,被刘子光不小心碰了一下,哗啦一下几十本册子到了下去,刘子光伸手去拦哪里拦得住那么多册子,掉得满地都是,他急忙说对不起,手忙脚乱去捡册子,匆忙间发现每本册子上都有文字和数字,日期,下意识的按照类型,编号和日期排放起来。   大小姐说:“放着我来吧,别弄乱了。”看到刘子光好像摆放的有些条理,不禁奇道:“你认识字?”刘子光心说我不光认识字还是新时代的大学生呢,嘴里却恭敬得很,“属下认识字。”   大小姐忽然来了兴趣,从桌子后面转了出来,“你就是妹妹说的那个红衣大将军吧,以前是做什么的,认识多少字?”看起来好像是被大量资料弄昏了头脑,想随便找个人扯几句放松一下。   刘子光回答:“属下以前是个书生,认识字不多,基本够用。”他倒也不敢夸大,现在都用的繁体字,刘子光能辨认绝大多数,可是毕竟有些生僻的字不认识,而且他写不能流利的写繁体字。   “书生?是斯文人呢,那你看看,你手里的册子是何物?做什么用的?”   大小姐好像有些怀疑刘子光的话,角斗场上血淋淋的连胜将军怎么也和书生这个儒雅的词语挂不上钩。书生,恐怕最多是乡下开过蒙未进学的小友吧。(小友指未中过秀才的儒生)大小姐微笑着。   刘子光仔细看手上的蓝色布封皮的册子,封皮上写着“生铁――丙寅年四月甲”。翻开册子,里面是文字和数字“旧管:一百五十万三千四百斤四月一日新收:三万两千斤开除:十三万一千八百斤合银:三千二百两实在:一百四十万三千六百斤。”   “这是铁厂今年四月度的生铁销售库存流水账的第一本。”刘子光说,他在大专学的就是会计,也曾在老爹的厂子里实习过几个月,被那些热心的会计阿姨强逼着灌输了不少会计知识,如今看到这原始状态的工业会计明细账,稍微有一点兴奋的感觉。大小姐略略有些吃惊,不过转念一想,一个饱读诗书的小友能看明白这是帐本也不是很困难的事。   “账目记得很清楚,就是记账方法太原始落后,各自为政,互不关联,容易作假,而且不容易查帐。”刘子光接着说。看来不是普通的小友那么简单的了,貌似在哪家商号作过帐房的吧,不对,即使是老帐房,也不敢妄自尊大的批评起记账的方法来,大小姐的秀眉颦了起来,“有点意思,那依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办呢,坐下说吧。”大小姐挥手让刘子光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饶有兴趣的听这个一身黑色劲装的卫士讲账房先生该讲的东西。   “是,”刘子光答应一声,深吸一口气,尽力从脑子深处翻出那些学校里学到的东西,资产等于负债加权益,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这些东西和账本里看到的那些东西完全是两套制度,截然不同,有什么简单有效的方法可以使这些浩如烟海的各种帐本记载的矿石,煤炭,焦炭,石灰,生铁,熟铁,兵器,盔甲,农具,机械等原料的进出,往来。还有副产品,高炉煤气,焦炉煤气,奴隶,斗士的消耗,出售。以及外地各个分号的报表合并问题,各地大客商的往来,挂账。这些东西都是单独成册,没有其他可以参照的账本进行平行的核算和监督。对,现代会计的职能不就是核算和监督吗,多个帐本记载同样的事情,就可以监督了,那用什么办法呢?不同的账本,不同的科目,对了,复式记账法可担此任!   “大小姐,属下曾经学过一种记帐方法,把买卖上的一笔业务分成两个获两个以上账本记载,比如出售生铁,可以记借:现银一千两贷:销售收入一千两另外一个账本记借:销售收入一千两贷:库存生铁一千两   银子收入专门有一个流水账,销售收入有一本帐,库存的生铁也有一本进出帐,记载生铁从车间转进和通过销售发出的帐。每个月结一次帐,把收入,支出,各种费用,成本,利润,库存的生铁,煤炭,兵器都列出来一个报表。一目了然。”   “继续说,”大小姐的眉头展开了。,两只眼睛开始发光,“冬香,上茶。”有丫环上了两杯香茗。刘子光毫不客气的饮了一口,继续说。   “所谓借贷,指的就是银子和物品的进出,来往,每一项业务的发生,都同时有相应的科目对应,在不同的账本上记载,钱,帐,物,分别由专人负责,不能一人独管,查账的时候钱帐物必定相等,如果不等,那不是记错了就是有人做手脚。”   大小姐冰雪聪明的人,一点就透,立刻意识到这种记账制度的优越性,拿过一张白纸和自己的硬木笔,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说:“刚才说到的那些科目,以及具体的核算方法,各个科目的对应关系,还请先生写下来,我慢慢领悟。”   刘子光没注意大小姐对他的称呼已经是先生了,拿起带着香味的硬木笔,在白纸上写了起来,边写边画,还顺带着讲解,大小姐不时发出由衷的赞叹,又不时提出各种疑问,刘子光一一作答。不知不觉已经写满了十几张白纸。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刘子肚子里传出咕咕的叫声,大小姐歉意地笑了,招呼丫环:“冬香,传膳,我和刘先生共进午膳。”   冬香很震惊,一个小小的内宅卫士,居然被大小姐留下谈了这么久,现在又要留下共进午膳,真是天大的恩遇,要知道,名满江湖的武当宋少侠,那真是青年才俊中的翘楚,因为爱慕大小姐,放弃行走江湖,扬名立万的机会,自愿到铁厂内宅做一个剑术教师。却至今没有得到和大小姐单独相处的机会,别说共进午膳了,就是谈话,也没超过一刻的。   冬香心里替宋青峰打抱不平,上饭菜的时候不免恶狠狠的剜了刘子光一眼,刘子光没有察觉,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大小姐吸引住了。   大小姐虽然长着和二小姐差不多的面容,但是感觉确是迥异的两个人,大小姐柔声细语,一双水汪汪大眼睛遇到疑问的时候忽闪忽闪的,差点让他看呆,近若咫尺,少女身上的体香更是沁人心脾,许久没有和女生靠得这么近的刘子光不由的心旌荡漾。   几个精致的家常小菜:香菇菜心,素炒笋干,辣炒鸡珍,水煮鲫鱼,红枣紫米粥,都用上好的细瓷碟子小碗装着,自从穿越以来,刘子光从来没见过这么精细的菜,上次在徐州府韩大掌柜那里也只是大块肉,大碗酒,他努力保持着吃象,不至于太过风卷残云,大小姐含笑看着刘子光吃饭,面前的象牙箸只动了几下而已,喝了半碗紫米粥,剩下的都让刘子光吃尽了。   饭后,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冬香收拾碗筷,不免又狠狠盯了刘子光几眼,腹诽道:饿死鬼投胎。大小姐吩咐冬香,除了几个大管事,其他人一律不见,下午要和刘先生好好研究新的记账方法。   两人继续探讨起来。   “嗯,有了这样的记账方法,不但查起来方便,也能杜绝有人造假,真是不错,对了,生产阶段有没有同样好的办法来核算所费的原料,人工呢?”大小姐问,随着探讨不断的深入,已经议论到了生产环节。   刘子光沉吟了一下,搜刮脑子里的现代生产技术和财务知识。半晌,才接着说:“生产流程我还不清楚,不能妄加评论,不过生产同样一炉生铁,耗用的时间,人力,焦炭,石灰,应该有一个衡量标准,超过就是浪费,减少就是节约,就是创新,可以推广,原料库不能随意取用,要有专人负责,领用的人写清楚数量,时间,产成品库房入库的时候同样要记录清楚。库房管理系统在总的财务系统管理之下,实现数据共享。”说着,刘子光拿起笔画了一个三栏式明细账的图样,前面是日期,摘要,后面是数量,金额。收入,发出,盘存,一目了然。   大小姐微点臻首,:“这个帐页设计的很好,至于你说的办法,厂里确实没   有对原料的领用做出规定,从来是堆在场里,随意支取,外人虽不能偷窃,但是却造成了浪费之风。刘先生这么好的才学,奈何只做个卫士,妹妹淘的好人才还真是文武全才呢,这样吧,明日我和妹妹知会一声,调你到帐房去吧,用你的方法带几个徒弟,一起帮我整理账目,唉,这笔烂账,是该彻底清一清了。“   刘子光心中暗喜,一下子从卫士转作了账房先生,肯定是升级了,更重要的是能得到大小姐的赏识,以后腰杆可以硬些了。唉,看大小姐的样子,不过十七八岁,就要担负几万人的铁厂的总管大任,真是辛苦。察觉到自己居然生出怜香惜玉的念头,他暗骂自己,你是什么身份啊,奴工出身的卫士,就是一条狗啊,即使是在21世纪,和这样的豪门千金也是云泥之别,别想那遥不可及的天鹅肉了。   天色渐晚,倾囊相授的刘子光已经掏空了自己的库存,有些现代会计方面东西,他也不能全面掌握,但是总体架子已经在大小姐脑海中构建起来了,现在需要的是不断的完善,逐步替换旧的制度。   看大小姐有些疲倦了,刘子光起身告辞,表示自己要回去再回忆一下所学的知识,常年不用,有很多已经忘记了,等明日再听大小姐调遣。大小姐点头答应了。   出得门来,门房里赫然坐着宋青峰,正和冬香说话呢,看见出来的是刘子光,宋少侠不由愕然,这个上午在自己剑下狼狈不堪的贼奴工,现在居然和大小姐倾谈了一个下午,听说还一起用饭,可怜自己坐了一下午门房。冬香死活不肯通报,原来是因为这家伙啊。宋青峰若有所思,眉头不由紧锁起来。   第一卷 铁厂 第十章 荣升   刘子光回到宿舍,发现二小姐的侍女秋香正在等他,原来是给他送新衣服来了,秋香说二小姐怕刘子光穿着被划破的卫士服丢她的人,特地找了件衣服送过来,秋香放下衣服,火辣辣的看了刘子光一眼才走。   刘子光很得意,真是好运来了城墙都挡不住,秋香和二小姐一样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也一样的刁蛮乖张,上次打群架的时候帮她挡了几刀,倒是有些战友情,小丫头粉粉嫩嫩的,不过和大小姐比起来,还是普通中学生和超级影星那么大的差距。想到大小姐,思绪不禁开始飞远,胡思乱想了半天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好编清楚明天需要的资料,报答大小姐的知遇之恩才是正道啊。   次日早晨,刘子光先来到内宅总务处去领新的制服,不是卫士服装而是账房师爷的长衫,总务处的被服管事看见刘子光过来,眼睛望着天没等刘子光开口就先说了:“这不是昨天才领过衣服的吗,对不住了,有规定,一年一套新衣服,破了自己补去,有本事别让人划破衣服啊。”看来昨天比武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刘子光不卑不亢的说:“对不住你,我领的是账房师爷的袍子,想必上面已经知会过这里了吧。”   被服管事狐疑地看着刘子光“新晋的账房师爷是你?”转身到柜台后面找别人嘀咕了几句,又找出一张单子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拿出一套青色长衫和一顶方巾交给刘子光。然后用匪夷所思的目光送刘子光的背影消失,一口浓痰吐到地上“什么狗屎运都摊他头上了,呸!”   一个奴隶,甚至连狗都不如,当上了内宅卫士已经是祖宗坟头冒清烟了。至于账房师爷,属于高级文职人员了,可以戴儒生专用的方巾,身份比普通的卫士,仆人,管事都要高一个档次。刘子光两日就跳了三级,难怪大家都愤愤不平。内宅卫士都是铁厂子弟和各处武馆,帮派招募来的好汉,自命不凡,自然极度看不起奴籍出身的同僚。   刘子光回宿舍换上了长衫方巾,宽袍大袖,活像《倩女幽魂》里面的宁才臣,他本来骨子里就是斯文的学生性格,现在穿上了合适的衣服,倒也风雅的很,长期的锻炼和打斗生涯,更增添了一些英气,走起路来腰杆笔直,虎虎生风,早晨起来扫地倒水的丫环仆妇的眼神看过来已经不是风骚而是火辣辣了。   到了书斋,大小姐看见一袭青衫的刘子光也是眼睛转瞬即逝地亮了一下,不过没有说什么,带着他出了内宅,来到了铁厂的办公区。   办公区是所有铁厂职能机构综合办公的场所,一片青砖灰瓦的建筑,其中的总帐房守卫森严,有厚重的铁门和大狼狗。验看了腰牌以后,身着重甲的卫兵推开铁门放入二人。   账房所有工作人员都被称作师爷,但是还是分成很多级别,最底层的是学徒,然后是协理,往上是襄理,再往上是经理,账房总管的级别被称作总理。刘子光的一番真知灼见让大小姐完全信服了,所以给他的级别是代经理。也就是说,除了账房总管,其他的人都要听他的调谴,也是方便他实施记账方法的改良,挂个学徒,协理的头衔,当然没人理睬,至于一个代字,那是大小姐心思缜密,做得好可以去掉代字,做得不好可以再作其他安排,不会显得孟浪。   账房里,数十名长衫文士忙碌着,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看见大小姐进来,众人慌忙见礼,大小姐向众人介绍刘子光:“这位是新来的账房经理刘子光,专门给大家传授新的记账方法,大家要虚心受教,好了,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吧。”   说完,大小姐走进账房总理的单独厢房,去和总理大人谈话。   刘子光和账房先生们互相说着久仰之类的寒暄,半晌,大小姐从厢房里出来了,后面还跟了个瘦小枯干的白胡子老头,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大小姐脸色也不佳,强笑道:“诸般事宜还是有劳丁总理了,侄女在这里谢过了。”白胡子老头一拱手:“大小姐言重了,老朽受厂主大人所托掌管全厂总帐房,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送走了大小姐,丁总理面色阴沉下来,也不理睬刘子光,招呼了几个经理,襄理服色的人进了厢房,过了半天才出来。   一个三旬年纪的人从丁总理房里出来过来和刘子光叙话,之乎者也了半天,刘子光才搞明白这个人叫任大风,是总帐房的录事经理,总理丁鹏远的首席弟子,得力助手,此番被委派协助刘子光改良记账方法。任大风嘴上说着什么定当鼎力相助的客套话,心里却鄙薄起来:这个新来的刘经理,看样子没在什么大的商号里做过帐房,我说的行话他倒有十之七八听不懂,莫不是真如师傅所言,大小姐准备动一动账房了?果真如此的话,那我要…….打定主意以后,把刘子光带到另外一间厢房,叫来十几个十五六的少年,说:“这些学徒就交给刘经理教授了,还请刘经理多费心,我们账房事务繁忙,恕不奉陪了。”一拱手走了。   刘子光看着眼前一堆半大小子,随便喊过一人问话:“你,过来,我问你,你们都是账房的学徒么,都会些什么?”那少年垂着两条青鼻涕,棉袄袖子上油光发亮,想必是鼻涕擦多了所致。他吸了一下鼻子下两条长龙,答道:“小的门是账房第一年学徒,现在只做些扫地,擦桌,端茶倒水的职责。要到第三年上才能替先生们磨墨,誊写,五年上才能担任初级记账,开始领薪水。”   原来是一帮打杂的童工,不知道认识字吗,等把他们教会,恐怕要成年时间,即使教会了,也不能马上接替那些高级师爷们,这分明是阳奉阴违,间接的抗命,大小姐的计划岂不是完全落空了?这帮账房先生,居然玩阴的。   账房先生忽然又成了教书先生,一帮孩子倒是很老实,就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笔墨纸砚,黑板,课本,统统没有。刘子光问哪个能写能读,一个清秀的少年毛遂自荐,名叫丁利斌,是丁鹏远总理的庄户家孩子,认识字比较多,年龄也稍大些,刘子光把昨天彻夜写出来的应用的科目,常用公式,对应关系交给他,让他带着孩子们背诵,在古代,就按照古代人的教法,死记硬背。   少年们开始跟着丁利斌背诵起新教材,现银,钱庄存款,应收账款,营业费用,制造费用,生产成本…朗朗上口。刘子光听得直挠头,让大专的基础会计老师看见这样一幕,恐怕他老人家得昏死过去。   刘子光去找任大风,想找几个协理,襄理级别的师爷来学习复式记账法,也好尽快投入实用,任大风一脸难色,推脱到:“眼下年关来临,人手实在紧缺,就连那些学徒,都是硬凑出来的人员。”   刘子光不好说什么,又提出要一些纸笔文具,这会任大风没说什么,提笔写了个条子,让刘子光到隔壁支取。   隔壁是账房的藏经阁,名字很牛,其实是储存账本,文具的地方,刘子光拿出条子,接待的协理瞄了一眼就扔了回来,“任经理没签字,不能发。”刘子光暗叫晦气,回头又去找任大风签字,任大风正在给几个襄理说事,示意刘子光稍候,刘子光耐着性子等了十分钟,任大风才签了字,转头去藏经阁,协理看了一眼还是扔了回来,“任经理没用印,不能发。”再转回去请任大风用印,任大风已经是一脸的不耐烦:“刘代经理,此等小事都要跑上个三五回,如此低下的效率,真不知道大小姐怎么委任你这样的作经理。”   账房先生们不是内宅卫士那样的粗鲁武夫,连笑都是掩着口吃吃的笑,一个经理,从学徒做起起码要三十年时间,任大风这样的账房世家子弟当然是例外,刘子光一天就爬上这样的高位,怎么能让人信服,大家乐得看见他吃瘪。   刘子光没说什么,拿着没用印的单子起身就走,来到藏经阁门口,正看见协理正落锁打算离开,协理见刘子光过来,说:“用印了也没用,我现在要出去,兴许明天能回来,你先侯着吧。”   二话没说,刘子光狠狠一脚踹在协理的小腹上,把他踹到墙上,一个箭步抢上去抓住衣襟,一记重拳砸在他脸上,协理顿时变成了熊猫。刘子光把单子扔到他脸上:“你瞧清楚,好歹我也是个经理,你以下犯上,戏弄本经理,是不是让我禀告大小姐,辞退你才满意?”   协理知道理亏,连忙讨饶,刘子光让他把足够的纸笔文具,空白账册,送去学徒的厢房。转身又去找任大风。   进的房来,任大风一副就知道你还得来的表情,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坐在案子后面等着刘子光来求。   刘子光笑眯眯的拍了拍任大风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到一旁私聊,任大风稍一迟疑,一只铁手已经把他从椅子上提起来了。   刘子光拖着任大风进了一间偏房,赶走里面的人,把房门插上,找了个椅子坐下,笑眯眯的看着任大风。任大风心里发毛,颤声问:“你想干什么?”   刘子光说:“任兄,兄弟是粗人,矿山掘进队里搏命的苦出身,当年为了一口猪肉就杀了人,幸得二小姐赏识,训练成斗士,在角斗场上连斩六人,侥幸得了红衣大将军的花名。这次大小姐开恩,把我一个区区卫士升做帐房经理,知遇之恩,形同再造,我万死不足以报答大小姐天恩。谁要是和大小姐作对,干扰记账方法的改良,我刘子光拼着这条烂命不要,也要这人血溅满门!任经理你说兄弟这话有没有道理?”   任大风连忙点头:“刘兄所言极是,极是啊!兄弟一定全力配合,要人要物,全凭刘兄一句话!”   两个帐房经理亲兄弟一般勾肩搭背的从偏房出来,正碰见藏经阁的熊猫眼协理前来告状,任经理恶狠狠的斥责:“敢刁难刘经理,吃了豹子胆了你,还不退下!”说完庆幸自己刚才没耍横,不然也要变熊猫眼。   任经理调拨了录事房几个主要的襄理,协理来跟刘子光学习复式记账法,然后再逐步推广到其他人,需要使用的一切物品,需要调阅的一切账册资料,不需批准,全部无条件取用。   对付文化人,看来还是拳头好说话,刘子光心里说。   第一卷 铁厂 第十一章 阴谋   刘子光的课教的很顺利,学生们到底是大厂的账房先生,一点就透,几个高级人员都暗自赞叹这种复式记账法确实开创先河,而且极其巧妙,滴水不漏。看来这个刘代经理还真有两把刷子,不愧是大小姐破格提拔的人才。少年学徒们也跟着一起学习,那个叫做丁利斌的少年领悟能力和记忆力都很强,而且识文断字,写的一笔好字,从小就学打算盘,能打出狮子滚绣球的高难动作。所以被刘子光指定作了跟班,端茶倒水,誊写资料,管理那帮学徒,俨然就是助理加秘书,少年当上代经理的跟班,也很自豪,干活非常卖力。   大小姐对刘子光迅速搞定任大风略微有些惊讶,但是更多的是对复式记账法的迅速推广的满意,她带着刘子光参观了从挖掘矿石,到冶炼,炼焦,炼钢,铸造,锻造工具,兵器,销售,运输等各个运营环节,参观兵器装配车间的时候,刘子光突然想起中学课本里讲资本家剥削手段泰罗制,便卖弄了出来:   挑选产量最高的熟练工人,记录下他每一个工序所耗用的时间以及效率,每一个细节加以分析,去掉多余的动作,制定出效率最高的劳动方法,并以此定出产量定额的标准,不同的工资等级。   大小姐听了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了刘子光一眼,这个年轻人的提议总是那么超出人的想象,而又那么的简单易操作,仅仅改变一些方法和制度,就能大大增加效率,值得尝试。   “刘先生,回头写一个详细的条陈给我,另外,你的账房代经理的代字可以去掉了,下一步准备清查账目,生产这边将来也要多多依靠先生了,事务繁忙,先生辛苦了,从即日起,领经理级双薪,可自由进出所有生产车间。”   刘子光赶忙谢恩。“属下定当尽心尽力,报答大小姐厚爱。”   刘子光一直在学着古代人那样半文不白的讲话,没有注意到他说到厚爱两个字的时候,大小姐的粉脸上,稍微红晕了一下下。   远远跟在他们后面几个卫士随意的游荡着,自愿前来保护大小姐的武当宋少侠一双眼睛死盯住二人,似乎要喷出火来。   刘子光提议的泰罗制,在兵器装配车间率先试行,虽然工资总额提高了,但是产品数量却翻了倍,这还是在减少了一部分生手学徒工的情况下。大小姐很高兴,要重赏刘子光。   跟随大小姐巡查到了掘进队的时候,众奴工看到刘子光前来,不约而同的用手中工具击打地面,发出整清的呼喊“9527、9527、9527”,刘子光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奴工和斗士们的耳朵,成为他们心中的偶像,看着这些昔日的兄弟们热切的眼神,刘子光感动了,暗暗发誓,将来有了大权,一定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解放这些奴隶。   账房密室内,丁总理和一个人在密谈。   “大小姐委派刘子光全面清查账目,库银,还安插人当了金库值长,兆头不妙,难道她已经起了疑心?”   丁总理有些发愁。   “那个刘子光,不是奴工出身的卫士么,怎么窜得这么快,莫不是有什么来头,不管是哪方面派来的人,只要是大小姐的羽翼,就影响了我们的计划,想办法铲除。”神秘人说。   “不容易啊,他一出事肯定要怀疑到我头上,再说了,这小子有几分功夫,也不是轻易能干掉的。”丁总理显然对杀人的艺术没有造诣。   “不能杀,你不会用别的办法嘛,别忘了你老丁的拿手好戏……再说,上面的人已经发话了,不能再等了,趁厂主大人闭关,创造机会完成大人的交代。”神秘人狞笑起来。   深夜,内宅,一间厢房里,剧烈床上运动过后的两个人心满意足的互相依偎着,“以后做了大姑爷,可要好好对人家哦。”说话的是大小姐的侍女冬香,她正把红扑扑的脸蛋贴在宋青峰赤裸的胸前。   “放心好了,本公子又怎么舍得让你铺床叠被呢,二少奶奶的位置少不得你。只是,最近大小姐和那个贼奴工走得好近,万一大小姐迷了心窍….”   “不会的,那姓刘的终究是个奴工出身,怎及得公子你的一根毫毛。”   “我还是不放心,那贼奴工花头主意很多,大小姐已经被迷的晕头转向了。”   宋青峰一边说,一边挑逗着冬香的敏感之处。   “那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冬香娇喘吁吁。   宋青峰翻身压住冬香,“冬香你真好……”   年关到了,厂里一片张灯结彩,年货早就安排好了,猪羊牛鸡鸭鱼,堆满了厨房,仆妇们支起大锅炸各种面食,小孩子到处跑着瞎闹,奴工们也领到了新衣服和能吃饱的细面馒头和肉。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人放炮仗。   除夕这天,还是要照常上班的,只不过该忙得都忙得差不多了,人心都涣散了,都在想即将来到的长假。   近来,丁鹏远对刘子光很关怀,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对前途远大的子侄那样的照顾有加,金库只有很少的人能进去清查,而且每次进入必须有两人以上互相监督,刘子光有幸成为能拿到金库钥匙的重要人员之一。   宿舍房间里只有刘子光自己,最近大小姐赏赐的衣物不少,他挑出一件蓝色绸缎长衫,正在考虑是不是穿这件。忽然门被敲响,开门,原来是大小姐的侍女冬香。   这个丫头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色,好像欠了她什么似的,这时候前来所为何事?   “刘先生,大小姐请您提前到正堂偏厅叙话,一刻后她在那里等你。有宴席上的事情给先生交待。”冬香冷着脸说完就走了。   哦,应该是为今晚的全体大宴准备台词,每年的年关大宴都要表彰,提拔很多人。大小姐可能怕自己说话不够严谨弄出笑话特地提前交代一下。还是大小姐体贴人啊。刘子光感慨着,就穿这件蓝色绸衫吧。   正堂里,大批佣人忙碌着布置桌椅饭菜,专供内眷休息的偏厅却一个人都没有,刘子光兴冲冲的走来,推门进去,扫视一圈,疑道,怎么没人啊?忽然一双温热滑腻的胳膊从背后揽住他的脖子,刘子光大惊,拉住胳膊把人扯到面前,赫然发现这双玉臂的主人是冬香!冬香的桃红百花银鼠袄已经丢到了一边,杏色缎子中衣也被撕开了,胳膊裸露,丝绦散乱,露出里面的大红裹肚。还正伸手去扯刘子光的腰带。   冬香高叫:“来人啊,救命啊!”尖利的高音划破黄昏。一群佣人,婆子从近在咫尺的正堂里蜂拥过来,堵住了偏房的门,他们惊讶的发现,最近的大红人刘子光和大小姐的侍女冬香正衣衫不整的纠缠在一起,看见众人,冬香蜷缩到角落,头发散乱着,脸上的胭脂水粉也被眼泪冲得乱七八糟,拿外衣挡住胸前,手指着刘子光泣不成声。众人登时明白了,围过来七手八脚拿住刘子光。   刘子光没有反抗,再以反抗就作实了这个罪名,现在只能指望大小姐明察秋毫了。这么老掉牙的招数也拿来对付自己,依大小姐的精明,应该能查出幕后的黑手。   片刻后,大小姐闻报来到了现场,陆续到来的客人也来到正堂,偏房的门围得水泄不通。这下子就算洗清罪名也颜面无存了,刘子光很郁闷。   大小姐冷着脸问冬香发生了什么?冬香抽抽搭搭的说,她正在偏房擦拭桌椅,刘子光突然进来,出言挑逗,说什么自己马上飞黄腾达,要入赘铁厂,娶大小姐为妻,将来纳冬香为妾,现在趁没人,要轻薄于她,幸亏众人及时赶来,不然就失了清白之身,再也无脸苟活了。   “大小姐千万要为我做主啊”冬香声嘶力竭的哭喊。   “究竟怎么回事?”大小姐问刘子光。   “这分明是陷害,是冬香让我到偏房来等的,说大小姐有话交待,结果一进房门,冬香就自解了衣服扑过来。”刘子光解释。   周围一片议论,表示不相信冬香这样乖巧的姑娘会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定是刘子光得意忘形,妄图非礼冬香,现在还倒打一耙,真是可恨!居然还说出要娶大小姐这样的昏话,真真是罪无可恕!   看到群情激奋,晚宴也快要开始了,大小姐命几个丫环扶冬香回房。刘子光也暂时不要参加宴会了,回宿舍等候调查。   晚宴开始了,正堂里坐的满满当当都是铁厂的中高层官员和一些有功的工人,技师,卫士。眼花缭乱的菜肴流水一般送上来,成坛的美酒打开了泥封,散发着醉人的醇香。众宾客等候大小姐致词以后,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喝的不亦乐乎。   午夜将近,外面孩童们把大批的竹棍扔到火堆里,发出披沥帕拉的爆响,真是爆竹声声除旧岁啊,整个正堂沉浸在喜洋洋的节日气氛中。   一个卫士打扮的人急匆匆走到堂上,在账房总理丁鹏远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丁鹏远面色大动,急忙起身走到上席大小姐身边,低声汇报:“大小姐,金库失盗,所有银票和一部分金砖不翼而飞!”   饶是大小姐心理素质超强,酒杯也差点脱手而出,那可是上百万两银子啊,丢失了流动资金,厂里会立刻停止运转,干系重大!   大小姐稳住心神,问到底怎么回事,丁鹏远说,刚才卫士巡逻的时候发现金库大开,被人搬了半空,据说,最后巡查金库的人正是刘子光。   大小姐立刻让从人把内宅卫队长胡先觉叫过来。从人找了半天没在酒席上看到胡队长。   正在纳闷,胡先觉同样急色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走到大小姐面前低声禀报:“冬香被人杀死了,疑凶刘子光不见踪影!”   第一卷 铁厂 第十二章 逃亡   刘子光被两个卫士押送回了宿舍,男女大防,对手居然用这么无耻的招数来陷害自己,他在脑海中搜索起来仇家,最近自己风头太劲,眼红的人很多,似乎每个人都有理由打击自己。内宅卫士们,账房先生们,还有潜在的被自己威胁到利益的人。   名声算是完了,被那么多人看到,现在只能依靠大小姐的英明和自己的人品了,刘子光很烦躁,被幕后的敌人耍弄是很郁闷的事情。正在来回走动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有人叩门,看门一看,是卫士杨猛,杨猛面无表情地说:“大小姐提前退席,在冬香房里问话呢,叫你过去对质,跟我来吧。”   还是大小姐英明啊,这么着急得为自己洗清罪名,刘子光没有迟疑跟着杨猛去了。   内宅的巷口里空荡荡的,只有煤气灯忽闪着孤寂的火苗,丫环佣人们都跑到正堂前面的广场去看戏了,两人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脚步声回响在巷子里,显得很诡异。   刘子光的宿舍和丫环们宿舍很近,过了一条巷子就到了,丫环房里也是静悄悄的,只有隐约烛光闪动,杨猛推开院门,扶住腰刀作出个请的手势。   刘子光觉得气氛很不妙,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来不及迟疑,走进了院子,冬香的门是虚掩的,刘子光怕有诈,站在外面一推门。   血红,刺眼的血红,惨白的,赤裸的尸体倒在血泊中,是冬香!冬香无神的眼睛还大睁着,仿佛在质问苍天,为什么这么无情的对待自己。   陷阱!又是一个陷阱!中计了!刘子光转身去抓杨猛。   杨猛已经把门在外面反锁住,破锣一样的嗓子嚎叫起来:“快来人啊,刘子光杀人了!”马上不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看来早就埋伏了人马在附近。   阴谋,绝对是阴谋,看来对方不止要搞坏自己的名声,还要取自己的性命!刘子光环顾四下,只看见冬香房里一把血迹斑斑的铁厂制式钢刀,这定是准备栽赃给自己的凶器,现在的情形百口莫辩,取兵器保命要紧!一步跳过去捡起钢刀,斜插在背后腰带上,看准一处围墙,紧跑几步,双手一伸,尽力一跳,抓住墙头,一个翻身就到了墙外。   杨猛发现刘子光落地,背后还插着钢刀,没敢过来,向飞跑来的人群靠拢过去,嘴里还依然高叫着“刘子光杀人啦!”   跑来的人群中,领头的赫然是宋青峰,一领白狐腋毛领子的白披风在夜色中格外醒目,靠!是他!这个陷阱肯定是他设计的。打不过这厮,落到他们手里恐怕立刻就要被杀,还是走为上计。   内宅的侧门,还没落锁,刘子光跑到跟前,守门的卫士惊道:“刘先生,这么晚你……?”话音未落被刘子光一刀柄砸在脖子上晕过去,刘子光抢出门去,外面是漆黑的夜色,他回头看了眼越追越近的追兵,又进来拿起门卫的腰刀,关上侧门,从外面用腰刀把两个门环穿起来,扭头消失在夜色中。   卫士们骂骂咧咧的用脚踹着大门,连续几脚,门环上的腰刀吃不住劲,折断了,卫士们推开大门,已经不见了刘子光的踪影,宋青峰下令:马上通报卫队长胡先觉,同时派人去犬舍牵猎犬,去马棚牵战马,预备火把和弓箭。   胡先觉正在正堂饮酒,被当值的副队长喊到堂外,告诉了他刘子光杀害冬香,持械逃跑的事情,胡先觉虎躯一震,一个是大小姐器重的红人,一个是常年服侍大小姐的贴身侍女,这起命案不能等闲视之。   进得正堂,禀告了大小姐,只见大小姐面色如常,站起来向宾客们告罪,说不胜酒力,先退席休息了,说完暗示胡先觉和丁鹏远跟着过来。   偏房内,大小姐听着胡丁二人的详细报告,听完以后,冷静的下令:追捕刘子光,一定要活的。搜查刘子光的宿舍。清理冬香的尸体和房间,不许声张,以免败了大伙过年的兴头。   不一会,派出去的人员回来报告,在刘子光的宿舍的墙壁上发现一个暗洞,里面藏着金库钥匙的泥模,还有一张铁厂的城防图,一张清国军机处的六品军机行走的绸子证章。另外在马棚牵马准备追击的卫士也发现了一匹备好鞍具的良马,马具的夹层里藏着失窃的银票。宋青峰已经带着人骑马去追了。   “原来是伪清的奸细!”丁鹏远大为震惊,向大小姐提议到“看来此贼早有预谋,刺探我厂的情报,盗走库银,此时定然是逃回清国了,恳请大小姐派胡队长千里追凶,斩杀此贼,解我厂之危机,替冬香雪恨!”   清国位于北方,占据燕云之地,一直对南边的大明国虎视眈眈,尤其是对利国铁厂这样的生铁兵器生产大户,更是垂涎欲滴。每年都有细作混过来侦查。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这个狡猾的刘子光。   胡先觉说:“根据掌握的情况推理出以下判断:刘子光侦查到了铁厂的秘密,,盗窃了库银,准备了马匹,想趁除夕夜逃回清国,但临走之前,临时起意想强暴冬香,被发现后愤而杀人,幸亏被巡逻卫士当场发现,所以仓皇逃窜,来不及带城防图和准备好的银票。眼下还是要派出骑兵,四下搜捕,同时举火号令周围关卡立即封门,严禁进出。某家愿意亲率一队轻骑,彻夜搜捕,生擒此贼。”   大小姐轻轻叹了口气,面前出现了那个不太懂礼节的年轻人的脸。   “属下认识字。”年轻人恭敬而腼腆。   “属下定当尽心尽力,报答大小姐厚爱”年轻人的语气能听出来饱含了真诚和感激,甚至….有那么一丝其他的情愫……   大小姐挥挥手,赶走眼前刘子光的影子,疲惫的对丁胡二人说:“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   突然二小姐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哭哭啼啼的秋香,秋香冬香情同姐妹,她们已经得知了发生了事情,二小姐嚷嚷着:“肯定有蹊跷,内宅那么多丫鬟,都对刘子光暗送秋波,凭什么他专门一直要对讨厌他的冬香下手?又怎么会在即将成功的时候杀人坏事?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清国军机行走做的事么?城防图,证章,库银,都是事后发现的,谁能保证不是陷害?不是栽赃?”   面对二小姐气势汹汹的质问,胡先觉并不接招,一拱手:“抓到人犯,一切水落石出,属下先行告退。”   只剩下丁鹏远一个人,老狐狸眯了眯眼,说:“二小姐,听我慢慢道来。”开始施展三寸毒舌,把刘子光的各种疑点娓娓道来。   丁总理也觉得奇怪,居然还有另外一伙人在同时算计刘子光,还弄出了命案,不过确实给自己的计划来了个双保险,眼下这小子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账房所属的警卫队也派出去了,找到刘子光格杀勿论,胡先觉小时候被清国军队血洗过村子,杀光了全家,最恨清国奸细,恐怕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刘子光今晚死定了,现在我说什么都是成立的。   刘子光第二次被猎狗和骑兵追赶,上一次是抱着必死的心情,现在是怀着强烈的求生欲望,长期的长跑锻炼让他在拼命的奔跑时不至于心脏承受不住,即便如此,还是感觉肺部剧痛,狂跳的心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从内宅逃出来以后,趁追兵暂时没跟上,刘子光用铁卫腰牌混出了城门,城外是矿坑,也不知道该向哪里逃,随便就选了个方向奔跑起来。跑得越远越好,刘子光心里想。   远处传来狗吠和马蹄声,还有点点火把的光亮,跑不掉了,猎狗能追寻气味,身上又没有辣椒粉之类的东西,骑兵的速度更是超过最好的长跑运动员,追兵是宋青峰带队,他妈的,我是不是杀过他全家啊,这么和我过不去,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掉,怎么办?   刘子光脑子里电光火石般思考着,脚下丝毫不敢减慢,周围漆黑,以前挖矿的时候对这一带的地形还比较熟悉。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浮现在眼前,施瓦辛格对铁血战士,加州州长糊了一身烂泥骗过了铁血战士,不知道糊一身泥巴能不能遮挡住身上的气味,骗过猎狗的鼻子。   反正横竖跑不掉,姑且试一试吧!   矿场选矿的地方有很多稀泥,虽然是冬天,但气温不是很低,水面没有结冰,只有小水洼被冻住了。刘子光故意趟过水塘,希望暂时给猎狗的嗅觉制造小小的真空区。   一片选矿后产生的泥塘出现在眼前,表面已经有些硬了,用刀插进去翻,里面还有没冻硬的泥,刘子光没命的刨,弄出一堆稀泥,慌手忙脚涂在脸上,身上,刀上,又嫌太慢,直接躺到泥上打了几个滚,耳听到犬吠声越来越近,看旁边有个干枯的野草丛,急忙钻过去,往那最茂密的地方藏。   犬吠和马蹄迅速的接近,火把通明,是宋青峰和杨猛等一帮卫士。追到泥塘边,众猎犬好像失去了目标,狂吠不已。   “怎么办?宋少侠,那刘贼好像隐藏起来了,猎狗也寻他不到。”听声音是杨猛,刘子光不敢抬头,紧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努力平息着强烈需要氧气的呼吸和因为被水浸得半透而寒冷的身躯带来的颤抖。   “贼人定是涉水而过,往那边去了,弟兄们,随我来。”是宋青峰的声音。   犬吠和马蹄声逐渐远去,刘子光把憋住的一口气缓慢的吐出,剧烈跳动的心脏也稍微平息了些。   刘子光悄悄爬出乱草丛,准备往追兵的反方向逃跑,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刘经理,别来无恙啊。”   只看见月光下穿着白衣的宋青峰正对着他笑.   第一卷 铁厂 第十三章 虐杀   巨大的心理打击几乎压跨了刘子光的神经,他把刀从背后抽出,刀锋却不由自主的颤着,玩命的跑了好久,也不知道有几十里路,,累,渴,饿,冷,仿佛已经深深的恐惧瓦解了他的斗志。   其他躲起来的卫士也都站了出来,端坐在战马上看着被戏耍的猎物得意的笑,故意跑远的马队也回来了,把刘子光围在当中,松油火把的熊熊火光下,猎狗们凶狠的试图扑过去撕咬刘子光,把卫士们手中牵狗的皮绳绷成一条直线。   蓬头垢面,一脸污泥的刘子光举着刀,不停的变换着位置,怕背后遭到偷袭,卫士们嬉笑着,互相谦让着宰杀猎物的机会。   “杨猛,你现在可以报一箭之仇了。”宋青峰说。   本来只是想毁坏一下刘子光的名誉,没想赔上冬香的性命,为了笼络杨猛,宋青峰答应娶到大小姐,掌握铁厂大权以后,把冬香许配给早就对她垂涎的杨猛,可是这话被冬香偷听到了,又哭又闹,一定要去报告大小姐,不得已只好杀了她,和杨猛合谋嫁祸给刘子光。   “冬香,为了我的大业,只好对不起你了。”宋青峰想起冬香对自己的好,低低的自言自语。   杨猛曾经败在刘子光的手下,而且他深知困兽犹斗的道理,所以没有下马单挑,而是端平了手中的长矛,一磕马刺,纵马冲了过来。   杨猛胯下战马是一匹蒙古马,身量不算很大,他左手握缰绳,右手握紧铁脊矛,矛头正对着马前几丈远外那个浑身泥浆的逃犯的胸口,杨猛是个很记仇的人,上回被刘子光打败以后就一直寻找报复的机会,但随着仇人的步步高升,这种机会越来越渺茫,甚至连欺负一下陈锋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他很窝火,当宋青峰保证给他提供报仇的机会并且答应促成他和冬香的婚事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更何况宋青峰提出的条件里还有其他令人难以拒绝的项目。   随着战马快速的逼近,杨猛仿佛已经看见刘子光被铁脊矛穿透的样子,嘴角不禁浮出笑容,近了,更近了,铁脊矛全力刺出!   突然,一直呆立着的刘子光消失在马前。接着,蒙古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前蹄猛地一屈,把杨猛甩下马来。杨猛倒也机灵,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弃了长矛,伸手拽出了腰刀,回身看去,蒙古马的一个前腿被斩断了,鲜血直流,战马倒在地上挣扎着,刚才还萎靡不振的刘子光已经在完成了斩马腿的动作后半跪在地上,握着滴血的刀冷冷得看着他。   这是那些常年对付游牧骑兵的战俘师傅教的一招,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虽然已经是心力交瘁,刘子光还是不甘心轻易的被杀掉。   周围骑士们一阵哗然,战马们不安的躁动起来,宋青峰止住了一些想用弓箭支援杨猛的卫士,他答应过杨猛,一定给他个打败刘子光,找回面子的机会。   杨猛仗着周围都是自己人,胆气大增,发一声喊,挥刀扑过来,两把钢刀拼在一处,暗夜的旷野上,只有呼呼的风声,铁器交击的鸣响。   杨猛依然不是刘子光的对手,怀着必死之心的刘子光使出的都是同归于尽的狠招,看着手忙脚乱的杨猛,宋青峰轻轻叹了口气,对旁边拿弓箭的卫士使了个眼色。   正在全力砍杀的刘子光忽然听到背后羽箭破空的声音,刚听到声音,右肩已经中箭,尖锐的三棱箭头由于发射距离的逼近和巨大的力量,一下子贯穿了他的右肩胛骨,手中的钢刀再也无力紧握,被杨猛狠狠地磕击,忽地飞出了几丈远。   杨猛趁机一记穿心腿踢在刘子光前胸,把他踢了个仰面朝天。再想爬起来的时候,喉咙已然被钢刀抵住。   刘子光被反绑了双手,跪在地上,脖子上架着两把刀。按照宋青峰的意思,肯定不能把活的人犯带回去,依大小姐的精明,可能会审问出纰漏,所以要当场解决掉。但是杨猛等一班卫士非要好好戏耍一下再处死刘子光,宋青峰不想在这样的小问题上和大家做对,只好答应了。   为了以防万一,宋青峰还是拔剑过来,走到刘子光背后,示意两个卫士按紧刘子光,然后用熟练的武当剑法,迅疾的挑断了刘子光的两根脚筋。   刘子光居然没有发出声音,回头死死盯着还在用白绸子擦拭剑锋的宋青峰,问:“为什么你要害我!?”   “因为你杀了冬香。”宋青峰轻飘飘的说,对将死的人,没什么好废话的。   想害一个人,理由太多了,这个问题不该问宋青峰。终于还是摆脱不了身首异处,葬尸荒野的命运,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种在原来的时空也没尝到过的成功滋味,就要死了,真是倒霉透顶,自己的人头会不会呈献到大小姐面前?她会怎么想?会有一点点的难过吗?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去想大小姐,唉,现在马上连想的机会也没有了。   “给我来个痛快的!”刘子光说。   “这小子光棍的很,可惜爷爷我就是不能如你的意。”杨猛很生气,这次还是没能真正打败刘子光,以后在众人面前哪还有面子,他要用残忍的手段证明自己够狠,让别人对他心生敬畏。   “路兄,借你的宝马一用。”杨猛向路高志借来了他的西夏三河马,这种马体格高大,俊逸非凡,脚力强劲,是马中上品。   杨猛找出一根长长的皮条,拴住刘子光的两手,另一头拴在三河马的马具上,刘子光两腿的脚筋被挑断,不能站立,被拖倒在马匹后面。   杨猛翻身上马,催动三河马前行,渐渐的加快速度,在荒原上奔跑起来,刘子光被拖在后面,磕磕碰碰的在粗糙的地上摩擦着,伤口流出的血形成一条长长的血路。   众骑士也纵马跟在后面,猎狗们被血腥味刺激的异常兴奋,跟着三河马撒着欢地奔跑,时不时地妄图在刘子光身上咬一口。   刘子光身上的蓝色绸衫早就破烂不堪,贴着地面的部分已经磨光了,裸露的躯体被凹凸不平的尖锐石头和冻硬的地面磨的血肉模糊。人已经失去了知觉。   奔出一段距离,路高志怕自己的爱马受累,拦住了正心情巨爽的杨猛。   “猛弟,看你玩的这么开心,也让大伙过一把瘾吧。”路高志说。   杨猛潇洒的作出一个请随意的手势。停下战马,看路高志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兄弟们,来一个马踏连营怎么样?”路高志说着,拨马退后几步,再猛磕马刺,纵马从里刘子光身体上踏了过去。   “还是老路会玩啊”,众人纷纷赞叹,十余骑跟着效仿,都从刘子光身上践踏过去。   踩了一遍还不满意,众人回转马头,又一次发动集团冲锋,去踩踏刘子光已经不成样子的躯体。怕是全身骨头都踩碎了吧,路高志满意地想。   正玩的开心,远处一骑奔来,近前看见原来是大小姐派出的传令兵,要出外搜索的各队人马务必生擒刘子光,带回审问,违令者重责。   传令兵没看见也不能辨认远处那一堆烂肉就是刘子光,传了令就回马走了。众人有些傻眼,违抗命令可是大罪。这小子,死了还要害我们,他们把这个也怪罪到刘子光身上。   卫士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有的说就装作没找到刘子光,有的说回去解释,刘子光拘捕不得已才杀他的,有的说把尸体毁尸灭迹。   争执不下,众人的目光投向了主心骨宋青峰。   宋青峰沉吟片刻,开口道:“还是毁尸灭迹比较好,回去后大家守口如瓶,大小姐找不到证据,也奈何不了我等。”   叫猎犬们吃了这厮的肉,祭了这帮畜牲的五脏庙,岂不快哉。“一个人说。   “别胡扯了,咱家的猎犬只吃干净的肉,如此泥污的烂肉,狗都不吃。”另一人说。   “咦,我记得西面二里外,有个万丈深洞,深不可测,人称天坑,据说能通海眼,矿山护卫队偷偷打死的奴工,害怕上面责罚,就都抛到这个洞里,人投进去,半天都听不到落地的声音。绝对是抛尸的好去处。”一个年龄大些的卫士说道。   “如此甚好,就把尸体抛进天坑。”宋青峰说。   众人再次把刘子光手腕上的皮绳子拴在马后,一行人策马朝天坑走去。   天坑是一个方圆十丈的大洞,黑漆漆的洞口赫然出现在荒原上,好像怪兽的大嘴,有一种超乎自然的怪异恐怖感觉,整清的坑壁,洞口弥漫着刺骨的寒气,令众人不寒而栗。   一个卫士找了块大石头推下去,石头在洞壁上磕碰着掉下去,果然是很久没有听到落地的回音。卫士吐了吐舌头,下意识的往后躲了几步。   宋青峰对天坑很满意,示意把尸体拉过来,路高志和杨猛用手拉着皮绳子把刘子光拽到坑边,放到宋青峰面前。   “姓刘的,这样上佳的葬身之所,恐怕你的魂魄想托生都困难呢,谁让你影响我的计划了呢,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宋青峰默念着,抬起白熊皮翻毛的靴子,轻轻的用脚尖踩住刘子光的躯体,向前略一用力,一具已经分辨不出人形的尸体便落入了天坑。   转瞬间尸体就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了,卫士们伸头听了一会,依然没有落地的声音,倒是洞里的旋风席卷着发出阵阵鬼哭一般呜咽,杨猛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低声说:“咱还是走吧。”   众人无语,悄无声息地转头离去,连嚣张的猎狗们都夹着尾巴,没有再发出一声狂吠。一行人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天坑深处,地狱般的无尽的沉寂和黑暗,一点微弱红光突然闪现,逐渐变成有规律的闪烁,红光闪耀下是黝黑的金属蒙皮,隐约能看出凹凸有致的徽章痕迹,一圈橄榄枝,围着一个圆形的图案。   第一卷 铁厂 第十四章 重生   先被卫士推下来的大石头磕碰着洞壁,带着散碎的土块急速坠落,在加速度的作用下落到了深渊的最底层,在一个虚无的气泡一样的界面上反弹了一下,然后又落了下去,仿佛捅破了一层柔韧的超强肥皂泡,原来那些浮在气泡上的白骨和石头,尘土也一起落了下去,砸出一阵叮咚声,好像小石子敲击着铁皮罐头,那块大石头正巧落在一个类似按钮的轻微突起物上,把这个突起物压了下去,突起物闪亮起柔和的红光,上面是一个红色的十字架。   微弱的红光下,一艘黝黑色的巨大的,流线型的飞船寂静的躺在万丈深渊的底层,船身上有蓝色的橄榄枝围绕地球的徽章,下面印着一行字“UNHOSPITILSHIP“。   随着红灯的亮起,飞船内也陆续亮起灯,沉寂了千年的古飞船终于被无意中开启了,防护罩的能量在千年岁月里被逐渐耗尽,现在船内已经亮起了“LOWPOWER”指示灯。   高空中,一团急速坠落的血肉冲向飞船,医疗船的生命救护感知系统立刻扫描到了有伤员靠近,一个气泡状物体从救护口喷出,正好接住了刘子光,把他包在里面,飞船光滑的船身上打开一个舱门,把包裹着刘子光的气泡吸了进去,然后再次关闭。   体温:0度,脉搏:0,血压0pa,呼吸:无,瞳孔无反射反应,双眼球玻璃体已破裂,血液已流失80%,贯通伤一处,软组织大面积挫伤90%,骨折185处,筋腱断裂2处,视力为0,脊椎神经全面损坏。肝脏,脾脏,肾脏,心脏破裂,生命体征无限接近零。   刘子光的躯体被固定在一个透明的容器中,救护系统在自动监测着,飞船中的船员早就已经殉难,高度发达的系统历经千年之后,还在自动执行着救死扶伤的使命。   伤员籍贯:地球华裔,军衔:不详,部别:不详,战伤程度:C级重伤,脑电波残余:15%,脑组织损伤:0%,脑细胞开发程度:4%。可救治等级:A   鉴定甄别结果:地球联邦志愿民防队员,未列入名册。   刘子光被传送到一个巨大的培养皿中,透明的皿中盛满绿色的液体,与此同时,一套标示着“UN-SAS普通星际伞兵用标准骨骼”和一套“宇宙空间用人体器官代用品”从医护船的库房里调了出来,被机械手送入培养皿中。   刘子光的躯体被肢解了开来,每一个身体组成部分都被仔细的进行了测量和智能还原,确保复原后的躯体和未受伤前保持一致。全套脑组织从颅腔中取出,送到另外一个诊疗器中进行脑细胞强制开发。   超高强度纳米材料的全套骨骼按照刘子光的原形进行了调整,摆放成一个人形,然后各种严重损毁的内脏器官被强度更高的人造器官代替,其他轻微损伤和电脑觉得不够健康的器官被放入专门的修复仪器中进行修复和增强。   伤员的原生血液已经几乎耗尽,,电脑选择了高能量防疫型人造血液,这是能大量携带氧气并且能自动抵御各种毒素的新型血液,而且有自动再造的功能。   皮肤,淋巴,软组织,角质层都按照星际战争中比较恶劣的高温高压高辐射环境进行了加强,敷设了极薄的保护涂层。   围绕着那具人造骨骼,各种血管,肌肉,皮肤慢慢的生长起来,各种人造器官被植入,原来的堪用的消化,生殖系统被保留,和人造脏器一起担负起这具新躯体的各种职能。   做完强制开发的大脑,小脑,脑干被引入超高强度的人造头颅中,和全身的神经系统构成了联系,经过处理的小脑和脑干拥有极其强悍的运动思维能力,超强的反应速度和无与伦比的平衡性。大脑更是开发程度达到了40%,可以储存并且迅速调用海量的信息,对看到听到的事情有极强的分析,记忆能力。   人造头颅的面部是按照刘子光原来的样子塑造的,并没有做任何的改动,两颗带有望远,夜视,测距功能的人造眼球被放进眼眶,鼻子,舌头和都做了感知能力的增强,依然沿用原来的,耳膜被更换了,听觉能力大大增强。   骨骼上的肌肉在培养液的作用下逐渐形成,虽然外形没有改变,但是肌肉纤维的粗细做了改进,力量与原来不可同日而语。在和纳米骨骼和高韧度筋腱的配合下,力量,速度,耐力虽然只达到普通星际步兵的标准,但在冷兵器时代,各种指标数值万全可以和有着上百年修为的武林高手相提并论了,如果非要分个高下,那可能还要强上一筹。   渐渐的,一个崭新的刘子光展现在培养皿中。   大年初一,利国铁厂。   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花,有着巨型机械邪恶美感的炼铁炉上的烟囱依然放着浓厚的黑烟,雪花落在高炉上霎那间就融化了,落在旷野和树丛,屋顶上的雪花保留了下来,雪越下越大,渐渐的黑色肃穆的铁厂变得银装素裹。   一朵雪花打着转落到一只洁白纤细的手中,停了几秒钟才化成一滴晶莹的水珠,盛装的大小姐看着掌中的水珠轻轻叹了口气,人生就像雪花那样短暂,昨夜侦骑四出,至今胡先觉那一队人马还没回来,虽然据回来的其他人马说,没有发现刘子光,但是大小姐知道那些人可能在撒谎,或许他们已经把人杀了。最近自己的命令总是被他们阳奉阴违,甚至有时候命令都不能出内宅,父亲闭关有几个月了,如果再不出来真怕自己压不住那些叔叔伯伯了。   胡先觉可能带人追进清国境内了,少了这个武功高强,忠心耿耿的卫队长,终究心理有些不稳,昨晚的事情被强制压下去了,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完全不被人知晓呢,厂里已经传开了,大小姐重用的人居然是清国的奸细,这样下去自己的威信可是要大大降低了,想到清国奸细,大小姐脑中又浮现出那个年轻人的影子,忠臣也罢,奸细也罢,希望他别被胡先觉杀掉。   一件貂皮斗篷披到了大小姐肩上,回头看原来是妹妹来了,两人无语,一同站在铁厂办公区议事楼的望台上凭栏远眺苍茫的大地。   二小姐显得有些抑郁,最近她的两条哈士奇因为喂了过多的糖葫芦,闹肚子死了,昨天晚上,从小服侍她们姐妹的冬香也死了,红衣大将军也是她的宝贝,能让姐姐也当成至宝,甚至从她这里要走,虽然装出不高兴的样子,其实内心还是很高兴的,姐姐开心我就开心,现在姐姐这么郁闷,肯定是因为刘子光的事情。从小到大,还没有见到过姐姐对哪个男人这么上心过。不管这个人是否清国间谍,都要把他活生生的带到姐姐面前。她暗暗下定决心。   二小姐握住姐姐的手说:“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胡队长会带他回来的。”   大小姐又叹了口气,“走吧,拜年会快开始了。”两姐妹手拉着手下楼了。   大年初一的拜年会是铁厂的规矩,全体中层以上官员都身穿吉服汇集到议事楼,和昨晚不同的是,除夕是不谈公事的宴会,初一早上是封赏官员,任免各部门主管的工作大会。   副厂主于化龙是厂子里权势滔天的人物,十年前还是个当地的小地痞,自从跟着厂主大人开创铁厂以后,身价骤涨,现在掌握了铁厂的销售和护卫大权,是个看起来豪爽的高大汉子,虽然人到中年,还是英俊非常。走起路来,他那件大红色的袍服下轻微的发出铠甲铁片摩擦的声音,声音之细微,连身旁的人都觉察不到。   他的儿子于晓龙,就是经常跟着二小姐厮混的小于,却没有继承老爹的豪爽英武,虽然也生着漂亮的脸蛋,可就是不务正业,就喜欢围着二小姐转圈,现在于小龙穿着大红狐腋箭袖,乖乖站在老爹背后,眼神不时瞟向对面的二小姐。   各分厂的厂长,各部门的总理,铁卫的将军,队长们都穿着各色鲜艳的袍子按照级别站在了议事堂前,堂上的巨型铸铁盘蟒的宝座上,端坐着一身黄色绸缎长裙的大小姐,二小姐穿着桃红色的长裙坐在一旁。   一番诸君辛苦之类的官样文章之后,大小姐拿起一叠黄绸子委任状就要宣读。   这时只见于化龙与丁鹏远交换一个眼神,出列说道:“大小姐,属下有话要说。”   大小姐有些诧异,答道:“于副厂主,有什么话不能等我宣读了本年的委任之后再说呢。”   于化龙冷笑一声:“大小姐,这些新的委任没有和我们这些叔叔伯伯商议过就宣布是不是太匆忙了些。”然后不等回答,在议事堂上迈起了步子,边走边说“自从大小姐您做了代厂主,执掌大权以来,厂子的产量,效益急转直下,一日千里,甚至有上百万两银子的货款收不回来,还任用伪清间谍做帐房经理,导致内宅血案,库银失窃,城防图泄漏,这些事情,还请大小姐给我们一个交待。”   话音一落,登时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投向大小姐,大小姐一时语塞。心里立时明白,今天他们终于要发难了。   于化龙得意的对大家说:“于某所言,还请丁总理作个见证。”   丁鹏远干咳一声:“于副厂主所言句句是实,老朽也请大小姐给我们一个交待。”   堂下哗然,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大小姐刚要说话,二小姐已经拍着椅子扶手跳了起来:“你们想干什么?刘子光的事情还没有定论,销售方面,一向是于叔叔你负责的,和我姐姐何干?”   于化龙轻蔑的一笑:“黄毛丫头,你懂什么。”   二小姐更怒:“叫你一声于叔叔是看得起你,铁厂是我们彭家的产业,是我爹爹一手创办的,是赢是亏和你们这些外人何干,今天这个闹法,难不成是要逼宫?”   “不错!厂子的兴衰,关系到十几万人的生活,应该由贤德之人担任厂主。于某今日就是要为全体厂众讨一个公道。”于化龙嚣张的叫嚷。   于小龙苦着脸一会看看老爹,一会看看二小姐,也不敢插嘴,难受的握着拳头跺脚。   大小姐站了起来盯着于化龙:“于副厂主,我爹爹还没死,只是闭关而已,你就这样按耐不住了,铁厂的家还伦不到你来当。百万欠款的事情,兵部那里一直你打理的,刘子光的事情,也是疑点百出,一面之词就能定罪么,恐怕刑部大堂都不敢这么武断,还有克扣工人伙食,导致大量减员,收受庞庄煤矿贿赂,私自提高买煤价格,导致厂子资金短缺,滥用私刑,处死忤逆你的铁卫,这一桩桩,一件件,我也想请于叔叔你给我们两姐妹一个交待,给十几万厂众一个交待。”   掷地有声的一段话,听的众人瞠目结舌,很快众官员分成两派吵起来,支持大小姐得倒占多数。   于化龙看见自己前面的话都白说了,恼羞成怒,手按腰带扣,一声脆响,颤巍巍的寒铁软剑出现在手中。   “彭家姐妹,你们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今天这个厂主位子我坐定了!”于化龙用剑指着她们说。   看到于化龙拔剑,大小姐反而更镇静了,冷笑一声:“你终于露出马脚了,那些事情看来是你做的无疑了。带剑上堂,犯了斩首大罪。卫士何在,把于化龙拿下!”   “在!”四个全身铠甲的卫士扶着长刀跑上堂来。拔刀围住于化龙。   于化龙仰天狂笑,一把撕开大红袍,露出里面鱼鳞细铠,沉声对四个卫士说:“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四个卫士忽然转身,面对大小姐,持刀逼过来。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大小姐返身坐回宝座,哀叹道:“果然都被你收买了。”   天坑最深处,培养皿中的刘子光已经成形了,旁边的电脑显示着彩色的字符:修复程度100%健康度100%人造器官融合度100%战斗力增加10000%   绿色的培养液快速的消失在培养皿底部,湿漉漉的黑发贴着刘子光的头皮,赤裸的肌肉线条流畅,他的眼皮轻轻的眨动了一下。   刘子光重生了。   第一卷 铁厂 第十五章 叛乱   为了救治刘子光,星际医护船耗尽了残存的备用能量,这是程序设定的任务,只要有伤员,医护船就要尽一切可能的救治。   培养皿的透明罩自动开启,底部升起一个金属托盘,把刘子光托了起来,传送到舱门口,一个喷枪一样的东西喷出一团柔韧的气泡状物体,把刘子光包裹起来,然后,三道隔离舱门陆续打开,气泡弹射出去,舱门逐个关闭。飞船表面恢复了光滑。船舱里的各种灯光,仪器一个接一个的关闭,半分钟以后,飞船彻底的沉寂了。   时隔千年,地球联邦的失事星际医护船终于利用最后的能量,最后的医疗备品,替另外一个时空的青年,完成了最后一次的救治任务。   刘子光作了好多梦,刚开始是梦到被宋青峰他们纵马踩踏,浑身的骨头都碎了,然后梦到他死了,被推进无尽的深渊,落啊落啊总是落不到头,好像是进到18层地狱的最底层。然后忽然落到了家里的床上,外面阳光明媚,窗台上邻居家的小花猫喵喵叫着,妈妈端着一碗鸡蛋汤坐在他跟前,笑眯眯的拿着小勺子喂他,家里的木床宽大扎实,铺了厚厚的褥子,睡起来很舒服,忽然妈妈变成了大小姐,大小姐穿着淡黄色的衫子,温柔的帮自己按摩着不能动的双手。   突然这一切都消失了,眼前出现的是白花花的一片模糊,伸手一摸,原来是一层柔软湿润的薄膜,细腻的象婴儿的皮肤,但是又坚韧的老牛皮,刘子光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缝隙,是个很有弹性的出口,从薄膜里爬了出来,才感觉自己光着身子,在一个漆黑的地方,抬头看,一个亮点高高的,远远的悬在头上,好像天上的星星,貌似自己处在洞里,好深的洞,恐怕有上千米深。   再看周围,加强过的目力可以在黑暗中看到不远处黝黑的飞船,外星人!刘子光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这下子发达了,是掉进外星基地了吧,他们救了自己,身上的伤都好了,神奇的外星人啊,我得找他们借些激光枪之类的武器,再求他们把我送上去,嗯,或者送回原来的时空也可以,想起梦里的妈妈,刘子光眼睛湿润了。   摸索了半天,没有找到能进去的门,喊了几嗓子,也没有搭理,四周是坚硬的岩石,散乱的骷髅,到象个千年乱葬岗,刘子光看到飞船上有个徽章,觉得有很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想看个究竟,跳了一下,没想到居然一下子跳起了很高,正好眼睛的高度和徽章持平了。   刘子光惊讶的摔在岩石上,半天没有动,不是摔伤了,而是太震惊了,那个徽章就是自己很熟悉的联合国徽章,橄榄枝环绕的地球,是地球人的飞船,怎么出现在这个怪异的时空呢,会不会是时空管理局的飞船呢?刘子光胡思乱想着,依旧好奇的观察着,终于,他看到了“UNHOSPITILSHOP”。的字样。   医院….船,刘子光的破烂英语还是发挥了一点作用,他终于明白了,是这艘来历不明的地球医院船救了自己,似乎还给自己增加了一些更强的能力。在仔细的摸索,观察了好久,还是不能进入飞船,无奈的刘子光终于放弃了,这个鬼地方,黑灯瞎火,没有生命,没有食物,一定得离开!   深渊里实在找不到能穿到身上的东西,刘子光只好赤身裸体的往上爬,石壁上微小的起伏都能被他利用,甚至用指甲钩住一点突起都能悬起整个身子,然后猛地一拉,身子可以向上窜出老高,再抓住一个凸起的石头,手指略微用力一推,整个人又飞向洞壁的另一侧,武侠小说里顶尖轻功也不过如此吧。再试试力量,挥拳打向一块,啪的一声,坚硬的花岗岩化成了齑粉,伸手去戳洞壁,手指如同钻入豆腐的感觉。   我可以报仇了,向那些压迫我,陷害我,追杀我,殴打我,凌辱我,杀害我的人报复,让他们尝尝同样的滋味。想起昨晚的陷害和虐待以及来到这个时空一年半来的种种不堪的遭遇,刘子光心头燃起了怒火。   以牙还牙,以血洗血,复仇的欲望让他加快了攀爬的速度,整个人飞一般向洞口上升。   天坑的洞口周围已经被积雪覆盖了,一个赤裸的男人箭一般从洞里激射出来,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才落到雪地上。幸亏周围无人看见,不然肯定以为是妖怪出世。   刘子光并不感到寒冷,就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找到一片枯黄的杂草,用杂草编了个简易的草裙套在腰上,就往铁厂方向走去。   刘子光超强的视力看到前面有大队的步兵在朝铁厂方向行进,看服色和旗帜是徐州府的守备官军,士兵们在骑马军官的催促下冒雪前行。   刘子光飞快的掠到官兵的后队,从背后把一个小军官模样的家伙制服,拎着飞到了一旁,竟然没有惊动其他的官兵。   小军官被野人一样打扮的刘子光吓呆了,目睹了这个野人空手捏碎了石块以后,更加的目瞪口呆,对刘子光的提问是有问必答。   原来他们这批守备步兵是去接管铁厂防务的,高守备大人说了,铁厂里通外国,罪不容恕,早上已经派出骑兵趁过年攻陷了铁厂,现在他们这些跑得慢的步兵跟着知府大人去扫尾,军官们之间传言,铁厂内部有朝廷的卧底,他们内部先清除了叛党,根本不需要官兵拼杀,到地方充充门面,摆摆威风就可以了。   刘子光闻言大怒,一把捏碎了小军官的喉咙,剥下他的盔甲衣服套上,把尸体藏进草丛,拿起死人的佩刀,避开官兵的大队,利箭一般的奔向铁厂。   铁厂议事堂,虽然供着充足的暖气,气氛已经和外面的冰天雪地一样寒冷了,于化龙露出一身细铠,手拿软剑气势汹汹的指着大小姐,旁边四个卫士也虎视眈眈,俨然是被于化龙收买过的了。有人想跑出议事大堂喊救兵,却被门口一排拿长枪的卫士拦住。   于化龙狞笑着说:“今天不选出新厂主,谁也别想出去。”   众人纷纷指责于化龙竟敢以下犯上,阴谋作乱,一个年龄大些的人气的发抖,指着于化龙骂道:“于老二!亏了厂主大人对你这么信任,你居然敢这样欺负两位小姐,你当我们这些人是摆设么?你当厂主大人是摆设么?”   于化龙轻蔑的笑道:“老王,你真的老了,没有把握我能做出如此大的举动么,议事堂已经被我手下精兵包围了,强弓硬弩你们哪个能抵挡?厂主那里我自然派人去观照了,我于化龙为了厂子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到头来还被一个黄毛丫头管着,我能甘心吗?我于化龙岂是池中之物!”   “你…你…大逆不道!我和你拼了。”老王手无寸铁的就扑向于化龙。   于化龙抬手一道闪光飞过,老王胸前血花四溅,一只精钢打造的袖箭正插在他心脏的位置。   “谁敢不从,老王就是榜样!”于化龙吼道。   丁鹏远趁机站了出来,举起一只手高叫:“于大人英明神武,德高望重,老朽拥戴于大人做厂主!”   几个于化龙的心腹和丁鹏远手下的人也鼓噪起来,叫嚷着让大小姐让位。   看到老王被杀,大小姐怒急,将手中一个玛瑙杯子摔倒了地上大喊:“禁卫还不现身!”   铸铁宝座后面的屏风随着大小姐的喊叫闪开了,墙壁上打开一个暗门,八个穿黑色紧身软甲的蒙面人跳了出来,每个人腰插两把刀,手持六轮连发簧力枪,一字排开,挡在大小姐前面。   于化龙没想到大小姐还藏有伏兵,外面的事情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徐州府的援兵也差不多该到了,现在必须控制住局面,他厉声喝道:“动手!”   四个议事堂卫士率先向八个黑衣人杀去,无奈黑衣人手中的六轮连发簧力枪在近距离内杀伤力极大,射速又高,四个卫士还没近到跟前就被射成了刺猬。于化龙见状高叫来人,外面又用进来大批长枪兵,和八个黑衣禁卫战成一团,黑衣禁卫的连弩放完了箭矢,都拔出了双刀,长枪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施展不开长兵器,加上武艺差距比较大,双方倒也打了个平手,有那支持大小姐的官员,也捡起战死者的兵器,加入了战团。   此时,外面突然喊杀声一片,似乎是大队人马在厮杀,于化龙和大小姐心中俱是一惊,于化龙心想,出漏子了,城防没能顺利拿下来,徐州府的骑兵不能进城助战,胜算要大打折扣。大小姐心想:于化龙掌握的力量比想象中强大,今天的防范还是没做足。   大小姐一把拉过二小姐,说:“小薇,你赶快从秘道潜回内宅,把内宅卫士调过来助战,再去找爹爹,,请他出关。”二小姐点了点头迅速从秘道走了。   刘子光来到铁厂南门城墙前面,看到千余名徐州府的骑兵正列队排在城门附近,旌旗下是端坐在马上的徐州府守备高泰和曾经被二小姐开过瓢的海州黄公子,二人顶盔贯甲,正看着城头上铁厂守军自相残杀。   城头上,一批铁卫围着吊桥的绞盘拼死抵抗,另外一批胳膊上缠着白布条的铁卫不停的冲杀,企图夺取吊桥绞盘,城下的骑兵们没有云梯,只好能吊桥放下来,城门打开,才能进城。   城中发生叛乱了,一定不能让叛军放下吊桥!刘子光飞快的冲向城墙,铁厂的城墙虽然高大,但还是有一定倾斜角度的,而且是一块块青砖垒成,比直角的天坑洞壁好爬了不知道多少。   只见一个官兵百户服色的人迅速的攀上城墙,如履平地一般,众骑兵看到,不由发出一阵惊呼,啥时候官兵里出了这号轻功高手?高守备非常纳闷。   城头上的双方看见突然爬上来一个官兵,也都狐疑,叛军们以为是来了帮手,没想到这个官兵一爬上来就抽出佩刀杀向他们。   刘子光的刀法还是以前的刀法,但是出刀的速度和力量已经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叛军们没看到刀光就掉了脑袋,一时间城墙上血流成河,满地滚的都是脑袋,扎着白布条的无头尸体倒成一片,叛军们大骇,急忙退避,一个叛军头目在后面气的连杀两个想逃走的铁卫,督促众军放箭,叛军弓弩手手忙脚乱的拿起弓箭,一阵雨点的箭射了过来,刘子光丢了刀,用脚尖提起一杆长枪,把长枪舞的泼风一般,箭矢都被崩飞,丝毫伤他不得。   守卫吊桥的铁卫趁势杀了过来,叛军步步后退,刘子光把掌中长枪象投掷标枪一般向那叛军头目投去,一条白光闪过,长枪把叛军头目深深钉在城楼上,叛军们士气瓦解,一哄而逃。   部分铁卫前去追赶,大部还留在城墙上监视城下官兵,带队的将军看起来和有过一面之缘的禁军牛参将相貌很是相似,那将军过来施礼:“多谢大侠相助,在下铁卫城防副队长牛敢,敢问大侠的名号是?”   刘子光摆摆手表示不足挂齿,问牛敢发生了什么事。牛敢答道:“南门守将于化虎派了一队扎白布条的铁卫要抢吊桥绞盘,还宣称大小姐已经位子让给副厂厂于化龙了,要大开城门迎接官军,小将不见大小姐的手谕,不敢从命,两下僵持时,徐州府的骑兵杀到,小将就更加要拼死护住吊桥了,幸亏大侠及时赶到,不然城门一失,铁厂定然不保!”   刘子光关切大小姐的安危,急问:“大小姐怎么样?人在哪里?”   牛敢答:“今早他们应该都在议事楼开会,刚才隐约听见那边有厮杀声,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这就带人去看看。”   刘子光说:“牛队长还是把守好城门吧,徐州府的步兵们就在数里之外了,他们可是带了云梯来的。大小姐那里我去足矣。”   说完直接飞下城墙,向议事楼方向奔去。   牛敢摸着后脑勺,看着刘子光迅速远去的背影,狐疑道:“这个人好面熟啊。”来不及细想,回身招呼众军收拾兵器准备守城。   第一卷 铁厂 第十六章 暴动   刘子光从南门进城,议事楼在城中的位置,城内一片混乱,到处是臂上缠着白布条的叛军在攻打着重要的部门,还有一些身份不明,体形彪悍的人手持利刃,到处放火,铁厂的工人和家眷们吓的到处躲藏,城中街道上原本摆出的卖花布,零食,玩具,首饰的小摊子被践踏的七零八落。四下里哭喊声一片,黑烟滚滚。   刘子光在人丛中飞奔,谁拦在他面前直接就是一刀砍翻,忽然眼角的余光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是账房小跟班丁利斌。   此刻丁利斌正被两个铁卫按在地上,一人反剪他的双手,另一人扯住他的头发,束起的头发被拉成一条直线,还有一个家伙,正拿着钢刀比划着丁利斌的脖颈,可怜的少年面色苍白,毫无颜色。   “赵老二,下刀麻利点,别溅老子一身血。”扯着丁利斌发辫的铁卫说。   “别他妈废话,赶紧宰了人回去守卫账房!”赵老二一边说,一边高高举起钢刀。   没等他的钢刀劈下,赵老二便被一把飞掷过来的刀刺穿了胸膛,刀子从后背插入,只没到刀把,前胸冒出好长一截刀身。尸体轰然倒地,另外两人急忙放开丁利斌,去抓靠在一边墙上的长枪,手还没挨到枪杆,就被飞身而至的刘子光抓住。   刘子光抓住两个人的后颈,用力的一撞,两颗脑袋碰到了一起,带着头盔的脑袋顿时变形,头盔上的尖顶插入了对方的盔顶,两个身体顿时瘫倒了。   大难不死的丁利斌看见救命恩人是刘子光,大喊道:“刘经理,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我听到任大风和丁总理的密谈了,他们监守自盗还陷害你,所以他们要杀我灭口。”   “靠,自己不单背负了杀害冬香的命案,还被账房这一把人诬陷盗窃金库,这笔帐也记下了,待会一起算。”   “刘经理,我能帮你作证,你要救我啊。”丁利斌好不容易抓到了活命的稻草。   什么证明不证明的,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事情我都会用拳头和刀锋来证明,不过这个少年很得自己赏识,兵荒马乱的死在城里也是个损失,不如带在身边了。   捡起死人身上的腰刀挂在丁利斌的腰带上,又抓起靠在墙上的长枪塞在他手里,自己也拿了一枝长枪,挂上腰刀,两个全副武装的人朝着城中心跑去。   城西的位置是奴隶大营,平日里戒备森严的大营现在也乱了套。有几间奴舍的大门被撞开了,手无寸铁的奴隶趁乱冲出来,企图抢夺看守的武器,被守卫的连弩射倒了一大片,看守们用巨大的铁棒当作门闩封锁了其余没被冲破的奴舍,但是依然隔着好远还能听见奴隶们喊着号子撞门的声音。守卫们人少,生怕奴隶们冲出来乱了大局,开始在奴舍放火,冬季天干物燥,火苗很快窜起来,浓烟直入云霄。   远远看见这一幕的刘子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他一同为奴的兄弟们正在被残杀,被火烧。   “大小姐,我不能去救你了。”刘子光冲着议事楼方向默念着。   “走,紧跟着我半步也不要离开。”刘子光冲丁利斌吼了一句,挺起长枪大踏步朝囚禁他,奴役他,压迫他,折磨他一年之久的奴隶大营冲去。   奴隶大营的王主管是于化龙的心腹之一,这次起事的主要任务就是镇守住奴隶大营,避免炸营,将来奴隶还是有用场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屠杀。这些早就预谋暴动的奴隶今天终于抓到了机会,企图冲出大营,逃出生天,幸亏王主管当机立断,下令射杀,才暂时止住势头,可是所有奴舍的奴隶都在撞门,让这些被关了良久的家伙冲出来,铁厂可要乱上加乱,所以王主管下令放火,把这五千名奴隶烧死在奴舍里。   忠于大小姐的铁卫被叛军们分割包围,自顾不暇,所以奴隶大营只需要面对内部的压力,三百名守卫端着连弩和长矛,警惕的监视着烈火中的奴舍,看到有人影出现,就发射弩箭射杀,对大营外面的防御反倒只有寥寥几十个人。   大营门前的守卫看到两个手持武器的人冲过来,而且臂上没有白毛巾的自己人标识,也不问话,直接发射连弩。   守卫用的是老式的诸葛连弩,每扳动机关一次,可以射出一发铁矢,几十个把连弩一起发射,飞蝗般的铁矢冲两人飞过来,刘子光舞动长枪,把铁矢打的四散而飞,丁利斌躲在刘子光背后毫发未伤。守卫们看来者凶猛,又射完了箭矢,手忙脚乱的一边装填连弩,一边呼叫援兵,刘子光已经逼近了大营门,沉重的大铁门平时都需要四个人才能推开,刘子光并不打算破门而入,因为这种高度的围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他奋力把长枪投出,扎在围墙上,一手提着丁利斌的领子,猛跑两步,纵身飞起,正踩在枪杆上,借力一跳,便稳稳落在围墙上了,围墙靠内一侧是能站人的架子,站在架子上的守卫们看见刘子光如此神勇,已是胆战心惊,刘子光拿过丁利斌手中长枪,连刺带挑,五六个守卫被打下去摔了个七荤八素,剩下的一哄而散,逃下围墙。   刘子光追下围墙,和赶来支援的大队守卫遇个正着,守卫们围成一个扇面,长矛整清的刺出,刘子光握住枪杆的尾部,把一杆大枪抡圆了扫向众守卫,如同一阵狂风刮过,二三十枝长矛飞向了天空,没了兵器的守卫们转身就逃,刘子光紧随其后,用长枪抽得他们盔甲的铁叶子漫天飞舞。丁利斌到底是少年心性,看到自己追随的老大威风凛凛的如同赶鸭子一般驱赶着守卫们,禁不住喜笑颜开,抽出腰刀跟着狐假虎威,在空中虚劈,嘴里还念叨着“我杀,我杀。”   守卫们仓皇的退却了,却在王主管带领的大队人马督促下又转身杀了回来,全部守卫只有三百名,这次就围过来一百多人,再猛的大将,也搁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长矛,长刀加盾牌,连弩轮番往刘子光身上招呼。   看到奴舍的大火在蔓延,刘子光急火攻心,一枪刺出,把三个守卫串成了糖葫芦,顺手抢过一杆大刀,冲进人群大肆砍杀,一时间断臂和头颅清飞,鲜血共脑浆异色,众守卫不敌,被他趁势抢到了曾经住过的甲字号奴舍门前,火势已经很大,木头部分都燃烧起来了,奴舍内传出粗野的叫骂声和撞门的声音,门上的大铁门闩在撞击下丝毫没有变形,刘子光赶忙抬起门闩,转身砸向企图在后面袭击他的守卫,四个人才能抬动的门闩砸倒了一片守卫,紧接着,大门猛地发出巨响,轰然倒地,一群身上带着火星的奴隶收不住脚步,翻滚在大门旁边,为首的粗壮汉子看见刘子光惊喜地喊道:“四弟,是你!”正是扎木和。安东尼和邓肯带着众奴隶一拥而出,个个都在脸上蒙着散发着尿骚味的布条。   “四弟,我就知道你会来。”安东尼扔下蒙脸的湿布说,要不是他想到用尿浸湿布捂住口鼻,说不定还没烧死就被烟熏死了。   “快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刘子光急忙说,把腰刀一把扯下递给安东尼,言语间,已经有守卫们的箭雨射过来,顿时一片奴隶中箭倒地。   扎木和俯身捡起死守卫身上的弓箭,张弓搭箭,右手间连搭了三枝羽箭,三箭清发,对面三个守卫的弩手应声倒地,奴隶们也纷纷捡起地上的兵器,拿弓弩的和守卫对射,拿长矛大刀的准备组队往大营外面冲。   “赶快把其他奴舍的大门也打开,大家一起冲才有希望。”刘子光喊道,“已经派人去了。”扎木和一边射箭一边回答,再次拿到弓箭的他,箭不虚发,毫不愧对“哲别”称号。刘子光抬眼看去,只见邓肯拿着长刀和盾牌,领着一队膀大腰圆的奴隶,正奔去其它的奴舍。   王主管发现了邓肯的企图,指挥弓弩手们射击已经跑到乙字号奴舍门前的奴隶,一阵箭雨过去,开阔地上毫无掩护的奴隶们纷纷倒地,幸亏邓肯用盾牌护身才没有中箭,不过也被死死的压制住了。   刘子光大怒,挥动长刀杀向弓弩手,弓弩手们急忙射箭来阻拦他,被他舞动长刀,象赶苍蝇一样拍飞了箭矢,转眼就到了面前,弓弩手们见识过刘子光的凶悍,转身便走,自有长矛手过来抵挡住他。   趁这个空当,邓肯一跃而起,推下了乙字号奴舍门上的门闩,又是一声轰响,一群焦头烂额,烟熏火燎的奴隶一边拼命咳嗽,一边连滚带爬的跑出来。   邓肯又带人赶去开其他奴舍的门,已经有些最先起火的奴舍被熊熊烈火吞没了,勉强推下门闩,拉开大门,外面的新鲜空气倒灌进去,又窜起老高的火苗,门口已经堆积了很高的焦尸,大部分身体完整,分明是被活活熏死的。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味道飘散在空中。   逃脱出牢笼的奴隶们被四下箭羽压制着,不停有人被射翻在地,哀号声震天,奴隶们到处寻找隐蔽物和武器,有些人冲进了饭堂,抄起锅盖作盾牌。菜刀,擀面杖,炒大锅菜的大铁铲都被搜寻来做兵器,还有离工具间比较近的奴隶,砸开了大门飞跑进去,拿起了斧头,镐头,铁锤、铁锥,柳条帽子和竹筐。奴隶们都是战俘出身,起码都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这会眼看自由即将实现,手中也有了铁家伙,开始汇集到大营广场上,准备强行闯门。   刘子光也退了回来,和三个哥哥站到一起,奴隶们都是军人出身,此时自发的按照奴隶大队的建制排成战阵,拿着武器的站在前排,手无寸铁身上带伤的站在后排,自有那威信高的,以前做过低级军官的奴隶高声喊叫着在各队指挥。   眼看着几千名奴隶在空地上结阵,马上就要冲过来了,王主管也红了眼,这几千头野兽放出去,生灵涂炭不说,自己的脑袋是肯定保不住了。“上车弩!”他厉声喊道。   一队守卫从大营门旁边的房子里推出了两台带轮子的大型射击器械,两个士兵坐在器械两侧,同时踩动踏板,拉动强劲的弓弦,另一个士兵在一侧把短矛一样的箭矢摆入进弹滑道,弓弦在在链条的带动下不住的拉紧,行程到了末端再自动弹回,把比普通箭矢又粗又重的木杆铁头箭连续的发射出去,如同缩短的长矛一般的箭带着唿哨射向奴隶们聚集的地方。   仿佛沸水泼雪,威力巨大的箭矢到处,人群被穿出一条血肉的巷道,箭矢连串几人后还威力不减,直扎到他们背后的奴舍墙上,使已经被火烧松的砖墙坍塌一片,奴隶们的战阵被迅速打乱,踩着尸体躲闪着车弩的射击方向。   “快,把饭堂的桌子拉出来!”刘子光大喊。   安东尼登时领会,招呼本队跑进饭堂,趁火势还小,拖了几张吃饭用的长条桌子出来,挡在前面,其他队的奴隶也纷纷效仿,用厚木板做成的饭桌当盾牌,虽然只是聊胜于无,但也比用血肉之躯抵挡要强得多。   看到对方阵形混乱,王主管断然下令,“结阵!”残存的守卫们迅速结成方阵,长矛手在前,刀盾手在后,弓箭手们站在围墙的架子上继续射箭,两台车弩推到方阵两侧进行火力压制。   “前进”王主管一声令下,方阵开始向前迈进,刀枪闪耀,步伐坚定,虽然人数只有几百人,但是依然有一种气势压迫着奴隶们。   背后是烧塌的奴舍,熊熊烈火,前面是刀山枪林,缺少武器的奴隶们开始慌乱了。   “守卫人少,我们人多,只有硬冲才行。”刘子光对旁边的人说。奴隶们虽然有些战斗经验,但是缺乏统一的指挥,需要有人带头冲。   刘子光从桌子后面跳起来,站在桌子上大喊:“进则生,退则死,弟兄们跟我冲啊!”说完把长刀举起,单枪匹马冲向守卫的方阵。   唯恐刘子光有失,扎木和急忙站起连发数箭后背起长弓,抄起一枝长枪紧随其后,安东尼和邓肯也抄起兵器,不甘落后,四个人呐喊着冲锋,身后的数千奴隶也明白再不冲出去暴动就要功亏一篑的道理,再看到9527和一大队那几个猛人义无反顾的冲锋在前,人群小小说网了。   “横竖都是死,老子要拉一个垫背的。”   “二大队的也不是孬种,弟兄们上啊。”   “不就是一条命嘛,老子豁出去了!”   奴隶们群情激奋,捡起射过来的车弩箭矢作兵器,纷纷跳过长桌,朝着守卫方阵猛冲,数千奴隶如同黑压压的乌云,铺天盖地卷过来。   第一卷 铁厂 第十七章 危机   刘子光灵巧的躲避着射过来的箭,第一个撞在方阵的前排,一排长枪刺过来,他挥刀猛磕,巨大的力量震的长枪手们虎口发麻,拿捏不住兵器,刘子光趁机横扫一刀,面前的几个守卫的锁子甲都被砍破了,肚破肠流,惨不忍睹,鲜血激射到刘子光脸上身上,衣衫红遍。长刀别在最后一个人的护心镜上,刘子光踩住那人尸体用力一拽,满是缺口的长刀拔了出来,顺着刀杆往下滴血,周围的守卫们惊骇万分,急忙退后,不由的方阵出现了缺口。   扎木和等三兄弟也杀到了,四人抡起兵器,如同秋风扫落叶在方阵里横行,所到之处,一片血雨。守卫们收缩两翼,把四兄弟亮在车弩的枪口之下,一阵机械的传动之声,粗大的箭矢射了过来,却被刘子光全部在半空中斩落。车弩旁的守卫惊的目瞪口呆。   四人暂时吸引了车弩的火力,后面的奴隶大军趁机涌了上来,到底是人多势众,瞬间便把守卫们冲得七零八落,往日里欺凌奴隶的守卫们现在被奴隶们三五人一组,压在地上,拳打脚踢,刀砍枪刺,一会工夫,利国铁厂奴隶大营守卫队这个建制就不复存在了。   报仇雪恨了的奴隶们狼一样嚎叫起来,久违的战斗气息在队伍里弥漫,装备了缴获武器的奴隶冲出了营门。   扎木和不知道从哪里抢了一匹马,使用娴熟的骑术站在马鞍上跑在队伍前列,冲着大家大喊:“弟兄们一起往北门冲,冲出去就自由了!”刚才刘子光已经告诉他南门外有官军骑兵,不能过去找死。只有冲出北门向北逃,才能脱离铁厂的势力范围,脱离大明朝的疆域。   城中本来就有两方力量在厮杀,现在突然加入一股数量庞大的生力军,形势更加混乱,很多正在作战的部队被冲散,奴隶大军抢夺了很多武器,跟在他们的偶像——超级猛将刘子光身后直奔北门。   刘子光一路砍杀,早已浑身是血,穿城而过的时候看到了议事楼,巍峨的议事楼也是杀声震天,一片刀光剑影。他不由的张望了一眼,然后又毅然的回头,带领大队奴隶冲向北门。   北门是铁厂防卫的重中之重,因为北方就是前线了,前方不足百里就是清国的边境线,虽然有边军防守,但是难保清军不来偷袭,要知道,清国对铁厂这块生铁。兵器产量极大的肥肉可是早有图谋。所以,北门的防守兵力一定很多,而且象车弩那样的生猛战术兵器一定装备了许多。   距离北门越来越近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使寂静的城楼显得更加诡异。   北门近在咫尺了,却没有人影出现,跑在最前面的刘子光高举起右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这些战俘虽然有数千人,但是里面并没有中高级的军官,象扎木和那样的百夫长已经算是高军衔了,现在他们中人人都认识,作战又极其勇猛的刘子光主动担任起指挥的责任,并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乱哄哄的队伍在各队的奴霸的喝令下停住了脚步,大家一起抬眼看北门的城楼,“看,马道上有血。”一个眼尖的奴隶喊道,果然,左侧上城墙的马道上有血迹留下的痕迹。   “大家整队防御,来几个人跟我上城楼放吊桥。大哥你带人去开城门,吊桥放下就杀出去。”这个节骨眼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出城再说。刘子光带着安东尼等几个人顺着马道跑上城墙去放吊桥。   城墙上一片狼藉,尸首横七竖八的躺着,有铁卫城防的人,也有穿平民服色的壮汉,检查那些壮汉,虎口生茧,太阳穴内陷,显然都是摸惯了兵器,又是武功高强的角色,壮汉人数只有十几个人,但是躺倒在他们周围的铁卫却有上百名,顾不得细看,路过敌楼,刘子光侧头一看,敌楼里倒伏着大批面色青灰,嘴角流血的铁卫,看样子是中毒而死的。   刘子光虽然心中疑惑,还是顾不得细想,急忙奔向吊桥的绞盘,绞盘周围的尸体更多,简直摞的一层层都是,可以想象抢夺绞盘的战斗之激烈,来到近前,看到绞盘下半躺着一个血人,头盔已经掉了,浑身的盔甲也破烂得不成样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难以计数,光弩箭就插了十几根,刘子光认识这个人,是北门的守将,曾经跟大小姐巡视北门城防的时候见过这个人,是个忠心耿耿,武艺高强的厚道人,对奴隶出身的刘子光也很客气。   守将看到来人是刘子光和几个奴隶打扮的人,握刀的手动了一下,还是无力的松开了。“刘经理,快去救大小姐,内宅里有清国的奸细,他们毒死了兄弟们,还想夺关献城。”守将每说一个字,嘴里都淌出黑色的血,显得极其艰难,“奸细就是……”话没说完,他就一歪头再也不动了。   安东尼上前摸了一下守将的脖子,对刘子光说:“死了。”   “说话留一半,你以为是拍电影啊?”气的刘子光直抖手,有好戏看了,徐州府的官兵,铁厂叛军,奴隶暴动军,现在又加上清国的一票人,还有忠于大小姐的人马,一共是五种,四方力量,汇聚在利国铁厂。   这个浑水不能趟,奴隶军是最弱的,还是赶紧跑吧,他们匆忙搬动绞盘,把吊桥放了下去,城下也传来大门开动的轰隆隆的声音,吊桥刚落到护城河的岸上,奴隶们就呐喊着冲了出去,扎木合率先冲出,拨马回望城头,“二弟,四弟,雄鹰又能翱翔在蓝天上了,咱们走吧。”   刘子光对城下高喊:“你们先走,我随后追上,城里我还欠了个人情要还!”扎木合哈哈大笑:“是欠了女娃娃的情吧,好!重情义!我们往北去了,你跟着足迹追寻吧。”说完纵马去追大队。   安东尼也暧昧的拍了拍刘子光的肩膀说:“喜欢的女人就抢过来,带着一起走。我们会等你的。”说完带人下城去了。   刘子光站在城墙上回望铁厂城内,黑烟四起,杀声震天,南门好像开始攻城了,铁厂的工人们也抄起了车间里的半成品兵器守卫着自家的宅院,到处是零星的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就是城中位置的议事楼了。   “大小姐,我来了。”刘子光深吸一口气,直奔议事楼方向而去。   议事楼内,双方正在对峙,于化龙和大小姐都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所以两方力量纠缠在一起不停的厮杀,二小姐带来的内宅卫士只有一小半人手,因为有一部分被胡先觉带出去搜捕刘子光去了,还有一部分留下守卫内宅。这部分卫士在宋青峰的带领下和于化龙的精锐牙卫激战了一场,双方各有损伤,现在于化龙的叛军被逐出了议事楼,团团围在楼下。   于化龙端坐在议事楼下面的门房里,传令兵,旗牌官走马灯一般的走来跑去,不停的汇报着各种军情。   “报.....攻陷内宅。”   “报......攻陷炼钢厂区。”   “炼锋号兵器库久攻不下,我军伤亡惨重。”   “报......南门继续鏖战。”   “报.....奴隶大营暴动,守卫队全部战死。”   “报......北门异动,奴隶们破北门而去。”   听着陆续传来的各种消息,于化龙冷静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城内的形式已经了然于胸,徐州府的这帮废物,居然不带攻城器械,纯粹就是来拣便宜抢功劳的,等拿下了铁厂,自己的力量也耗费的差不多了,万一黄知府突然发难,那可有点麻烦,还有那帮奴隶,趁火打劫逃出城去,真不知道北门的守军是干什么吃的,不过也好,省了自己派人对付他们了。   “来人呀,给我喊话,让楼上的人投降,不然我就要火攻了。”于化龙下令。一个大嗓门的士兵走到楼前高声大喊:“楼上的人听了!赶紧投降吧,等火弩车一到,议事楼大火一起,可就玉石俱焚了。”   士兵并没有说假话,十架车弩已经就位,前头带有引火松油的箭矢也成箱的抬了过来,叛军们在车弩的发射口点起了长明灯,这样每一发射出的箭矢都会自动引燃头部的松油,成为名副其实的火箭。   砖木结构的议事楼里还摆放了许多木头家具,各种易燃织物的装饰品,窗帘,地毯,一旦起火,肯定很难救火。回内宅的暗道也被封死了,现在只能拼死抵抗,指望外面的援兵来解救了,“爹爹哪里不知道怎么样了,外面的厮杀声好象小了好多,看来叛军已经控制了形势,还是我太年轻啊,没能斗过这些老狐狸。”大小姐心急火燎。   此刻暖气的供应也停止了,寒风从打破的窗户灌进房间,穿着绸缎吉服的人们冻得直打寒颤,有几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听到了下面的喊话,吓得面色苍白,眼巴巴的看着大小姐,希望大小姐能赶快想出妙计。   宋青峰将沾满血污的宝剑插回腰间,很绅士的脱下自己的白色狐皮领披风,要给大小姐披上,被客气的拒绝了,“打开所有煤气管道,把窗户封死,喊于化龙上来谈判!”大小姐斩钉截铁的说。   铁厂里到处都有照明,取暖用的煤气管道,这种炼钢炼焦的副产品得到了充分的利用,在狭小空间内聚集,和空气可以形成燃爆气体,大小姐深知这一点。她准备破釜沉舟了。   “待会于化龙上来,议事楼空间有限,他肯定不会带太多人手,到时候用爆炸议事楼同归于尽来要挟他,再号召被蒙蔽的铁卫起来平叛。可能还有一线胜算。宋少侠,此番真是连累你了,还需要借助你的武艺挟持于化龙,小女子这厢先行谢过了。”大小姐淡淡地说。   听到如此决绝的计策,众人面面相觑,杨猛,路高志等卫士把目光投向了宋青峰,宋青峰还他们一个镇定的眼神,微笑着回答:“宋某唯大小姐马首是瞻。”   这个小妞,终于意识到我的重要性了,宋青峰得意的想,他根本不怕外面的重重包围,一来是自己有这个实力杀出去,二来嘛,只要再等一会,铁厂的主人恐怕又要变了。   于化龙听到楼上的回话,微微一笑,小丫头又想什么花招了,不过所有花招在实力面前都是笑话而已,刚才得到战报,南门已经攻陷,徐州府的守备骑兵马上就要进城了,铁厂一半也已入我手,光议事楼下就有三四层精兵围了个水泄不通,我怕你何?去就去,老夫不能在小丫头跟前堕了威风。   于化龙点了三十个好手跟在左右,进入了议事楼。   第一卷 铁厂 第十八章 破城   于化龙带着众手下登上了议事楼,昔日豪华典雅的议事楼已经被砸得桌椅散架,窗户漏风,博古架上的珍稀古玩摔得满地碎片,地上满是血污和尸体,还有密密麻麻的箭矢扎在墙上,桌子上,屏风上,完全是一派生死搏斗后的情景。   丁鹏远也跟了过来,眼看胜利在望,小老头高兴的白胡子一撅一撅的,走在于化龙右后面半步一同上楼。   “于厂主,胜券在握,何必再谈呢。”丁鹏远问道。   “不活捉两个丫头,何以服众?何况,万一去对付那老家伙的人马失了手,我们也有人质在手。”于化龙回答,新换上的沉重铠甲压的楼梯吱吱响。   “高见,厂主大人末要忘了,大局已定之后,要把大丫头交给老夫处置。”丁鹏远一脸正色地说道。   “这个自然。”于化龙鄙夷的用眼角瞄了这个人老心不老的家伙一眼,六十多岁的人了,娶了十七房姨太太还不罢休。幸亏他没要二小姐,不然还真没法给儿子于晓龙交待。   上的楼来,有侍卫寻了两把椅子过来,于化龙和丁鹏远大马金刀的坐下,手下精锐卫士们排除燕翅形站在两旁,手按刀柄,气势汹汹看着对面的人。这些卫士是于化龙精心训练的死士,手持长柄直刃的双手斩马刀,长度比寻常的佩刀多出一大半。身穿坚实的新式板甲,据说普通的箭矢根本射不穿。   而大小姐一帮人已经有不少带伤,衣甲凌乱,兵器上也出现了缺口裂纹,气势上就输了一筹。   “静蓉,静薇两位侄女,于叔叔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又怎么会害你们呢?铁厂每况愈下,叔叔也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朝廷大军已到南门了,接受九千岁的诏安也是与时俱进的好事情,叔叔不忍心再看见刀兵之灾,两位侄女还是降了吧,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于化龙语重心长的打起亲情牌。   “于叔叔,你想做朝廷的大官也不用拉铁厂那么多厂众下水啊,今日一战,少不得伤亡几千人,又是何苦呢。”大小姐彭静蓉说。   于化龙摆出一幅悲天悯人的表情说:“于某此举也是为了勤王事,迫不得已。事后于某定当在死难者坟前祭拜,两位侄女,速速降了吧,否则朝廷大军一到,你们还在负隅顽抗,叔叔也未必能救得了你们了。”   “是啊,二小姐,你就降了吧,我一定不会让人伤害你们姐妹的。”同样换上了重甲的于晓龙紧跟着说,无奈而又焦灼的眼神望着二小姐彭静薇,看得出他的话是真心实意的。   “静薇侄女,犬子对你素来爱慕,今日之事过后,叔叔就挑选良辰吉日帮你们完婚,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静蓉侄女嘛,我看那位玉树临风的宋少侠就满不错,老夫今日托个大,也替你们做个媒,你们姐妹俩成婚以后,相夫教子,就不要过问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了。铁厂的金库,随意你们取用,叔叔决不含糊。”   没想到于化龙一个粗豪汉子,八起来也很厉害,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起了媒。   丁鹏远听到于化龙满嘴跑火车,居然给自己看中的彭静蓉也乱点起鸳鸯谱了,不满的咳嗽了一声,“于厂主言之有理,不过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战乱平息之后,你们姐妹可以暂由老夫照顾,保证没人敢动你们一根毫毛。”   听到这两人大放厥词,彭静蓉忍住怒气,尽量用平和的声调说:“要我们姐妹投降可以,我们只要一样东西,就下楼投降。”   兵器铸造车间,刚刚占领阵地的叛军在收拾着尸体,一个叛军看到锅炉的水位计已经低到了警戒线以下,急忙招呼旁边的小头目:“队副,你快来看,这帮小子光顾抵抗了,锅炉都快烧干了。”   队正过来一看,一巴掌打在那个叛军的脑袋上,“他妈的,看见了还不赶紧加水,把水给老子加满,再来几个人往炉子里铲炭,不能停火!”   几个外行七手八脚的找到了冷水管,开始往炉子水箱里加水。   刘子光朝议事楼飞奔,沿路上看到战斗已经逐渐平息,只有几个地方还有激烈的拼杀声,巡街的叛军看见他一身是血,赶过来围捕他,费了一番功夫杀死了这队人,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他剥下一件叛军的盔甲穿在身上,还找了个铁面罩卡在脸上,在胳膊上也缠了白布条,堂而皇之的向议事楼跑去。   于化龙奇道:“什么东西?只要叔叔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我想让你对全体厂众说,是你背信弃义,枉对我爹对你的信任,勾结官兵,蒙蔽铁卫,发动叛乱。”彭静蓉冷冷得说。   “无稽之谈,于化龙愤怒的一甩袖子,忘记了身上穿的是鱼鳞雁翎甲而不是宽袍大袖,只甩出一片铁片摩擦的声音,没有表现出文士愤怒时候的潇洒风姿。   说我背信弃义,还发动叛乱,那不是扇我自己的脸吗,看来这小丫头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   于化龙刚要下令动手,却见彭静蓉拿出一盒火柴来,芊芊玉手捏着火柴梗贴在磷皮上。“于叔叔,劝你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现在房间里已经充满了煤气,我手指弹出去,大家一起完蛋,我想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于化龙面色一怔,他相信这个外柔内刚的彭静蓉能做出这样的事,万一真炸了可就前功尽弃了,忙乎了这么久全是为了他人做了嫁衣裳了。他手下一个卫士猛地举起连弩,刚想对彭静蓉发射,却看见对方不止一盒火柴,跟在后面的二小姐彭静薇还有一帮忠心的文官,都手拿火柴做出准备擦燃的姿势。   于化龙急忙喝令手下放下武器,堆出笑脸:“侄女,何必如此激烈,有什么不能好好谈呢....”   “住口,宋少侠,烦劳你把于副厂主大驾请过来。”彭静蓉打断于化龙的话,示意宋青峰上去挟持于化龙。   宋青峰纵身一跃,飘逸潇洒的飞向于化龙,身子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巨大的一声爆炸在城中响起,强劲的气浪震的议事楼都颤动不已,窗户被外面来的冲击波冲开,冷风和着雪花卷进来,众人都惊呆了,在心中搜索着这种能发生巨大的爆炸的武器,他们没想到的是,发生爆炸的根本不是武器,而是骤然加入冷水的锅炉。   窗户打开,拿着火柴的人也都暂时性的傻眼了,于化龙抽出腰间的错银镏金双龙八宝刀,挡住了宋青峰的七星武当剑,手下众卫士不待命令,也大喝一声,挥动斩马刀扑上来,内宅卫士们也挥刀相迎,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斩马刀的威力显然比寻常佩刀大得多,内卫们兵器和人手上都不占优势,全凭宋青峰一人高超的武艺在支撑着。人数越打越少,渐渐的只剩下十来个人还都带伤,对方也倒下了十来个,大部分是宋青峰一人所杀。   宋青峰施展平生所学,剑光舞动处已看不清楚他的身形,宝剑频频刺出,在叛军卫士的前胸开一个血洞,闪转腾挪,一人对多人,竟然让对方占不到分毫便宜,他连续几剑刺出,逼退了一次进攻,转头对彭静蓉喊道:“大小姐,突围吧,守在楼上只能坐以待毙。”   彭静蓉环顾四周的残兵们,无奈的叹了口气,下令突围。   于化龙虽然刀法精湛,但是不能冲在第一线堕了身份,所以接了宋青峰几剑后就让卫士接手,自己拉着丁鹏远下楼了。“死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恨恨的说。   楼下的车弩已经就位,于化龙气急败坏的喊:“火弩对准楼上,其他的对准大门,等他们出来就给我射!咦?晓龙跑哪里去了?”   四下张望着儿子的身影,忽听到车弩队的队长喊道:“厂主大人,小公子出来了,射不射?”   于化龙回身看议事楼的大门,只见彭静薇用一把锋利的短剑架在他的宝贝儿子脖子上,正领着众人走下楼来,自己的卫士们不敢阻拦,一步步的在前面后退,唯恐对方伤了于晓龙。   这个孽障!于化龙气的七窍生烟,知子莫如父,这个小子肯定是自己送上门给人家当人质的,投鼠忌器啊,一大把年纪了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不争气可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啊。他赶紧喊:“停!”   彭静薇躲在于晓龙身后,恶狠狠的喊道:“赶快让出一条路来,不然就把他杀了。”于晓龙也很配合的跟着喊:“爹,救命啊。”其余的人跟在他们左右,围成个刺猬队形,拿着兵器的在外围,把没有兵器的人和伤员护在里面。   于化龙很快就做出了选择,撤围!因为他绝对相信二小姐有这个魄力当着他的面把于晓龙的人头割下来,即使这个人是她从小玩大的伙伴。反正铁厂已经差不多落入我手了,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些,甚至基本不需要徐州府的援兵了,以后谁敢不服,杀就是了,但是儿子没了可就麻烦了。   大队叛军闪开一条道路,刀枪弓弩都对准这个小小的队伍,彭静薇低声说:“姐姐,去哪里?”   “去爹爹那里!”大小姐毫不迟疑的说。   老厂主闭关的地方在炼锋号后面的一个大车间里,他已经在里面不过问厂务很长时间了。   彭静薇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爹爹啊,神奇的爹爹,现在可就指望您老人家了。不知道您闭关那么久能修练到什么程度。两姐妹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说。   小队伍谨慎的在弓弩的瞄准下谨慎的向炼锋号方向移动着,四周都是闪亮的刀枪剑戟,凶狠而又陌生的面孔,看来于化龙为了这次叛乱,暗地里招募了不少人手。   双方间的空气紧张的能点着火,如果哪个士兵的手指不小心动了,射出一箭的话,肯定要引起一场血战。   南面忽然传来一阵震天的欢呼声,然后是暴雨一样的马蹄声,大队的骑兵踩踏着积雪从南门沿着大路冲过来,鲜艳的红缨帽,闪亮的马刀,红色的大旗在风中翻卷,旗裤上写着“徐州府守备”,旗子好大一个“高”字。   南门被打开了,城破了。   第一卷 铁厂 第十九章 救人   徐州府的骑兵们顺着大路冲了过来,一个个趾高气扬,意气风发,刚才南门被叛军从内部攻陷了,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这些骑兵毫发不伤的冲进了城,发现已经没有多少需要他们做的了。   黄振很开心,他买的官职已经批复了,“五品龙禁尉”,绝对拉风的名字。现在已经是军官了,虽然还没有实缺,但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穿上盔甲跟着守备凑个热闹,跑到铁厂来报一箭之仇。想到马上就可以把那个刁蛮的小姐掳回家,他乐的不住偷笑。   高守备也很开心,不费一兵一卒就杀进了铁厂,真是大功一件,刚才在南门口,看见一个死战守城的汉子,人都死了还挺立不倒,看面目和曾经鞭打羞辱过自己的禁军牛参将很象,所以他让人去把尸体的头颅割下挂在马前,感觉是挂了真的牛参将的脑袋一般的兴奋。   徐州府守备的骑兵胯下的战马都是川马,滇马,身形不大,骑兵们的武器也很一般,白蜡杆的红缨枪,长柄马刀。但是毕竟是上千名生力军,大队骑兵浩浩荡荡的开过来。   叛军们让开的道路正好被骑兵们挡住,彭静蓉一帮人被挡住了去路,处在四面包围当中,看到曾经嚣张一时的二小姐此刻狼狈地干着劫匪的勾当,黄振哑然失笑,扯着公鸭嗓子喊道:“小娘子,你还是没能逃过本公子…不对,是本将军的五指山啊,来人呀,给我拿下他们。”他当然不会顾及什么人质不人质的。   “不可!”没等二小姐发飚,跟在后面的于化龙就喊上了“高守备,贼人劫持了犬子,万万不可动手啊。”   高守备在马上稍微欠了欠身傲然道:“于大人,卑职甲胄在身,恕不能全礼了,于大人现在也是受朝廷诏安的一方大员了,怎能因公废私,放跑勾结清国的叛贼呢。”   根据于化龙和九千岁的密约,由他在大年初一发难,夺取厂主的位子,朝廷派兵协助,事成之后,九千岁答应给他一个工部侍郎的官衔,母亲妻子都封诰命,儿子也马上有个员外郎的虚衔,虽然都是虚衔,但是绣着锦鸡的绯色官服可是正儿八经的真家伙,朝廷正式任命的管理铁厂的二品大员,令世代都是白丁的于化龙铤而走险了。   所以高守备现在口称卑职,显得很恭敬,其实他另有密令,见机行事,铲除铁厂所有势力,以后由九千岁派员管理,这么大一块肥肉,朝廷早眼红了,只是碍于铁厂的位置处在前线,而且自身武力强大,才迟迟没有下手。   于化龙作乱,裹挟了许多不明真相的铁卫士兵,忠于大小姐的中下级军官已经被他趁过年放假派人秘密从家里抓捕了,所以叛变进行的比较顺利。现在看见官兵们非要抓二小姐,置儿子于险地,于化龙有点着火,摆出二品大员的架子命令高守备:“高守备,先命令你的人撤开,本官自有安排。”   高守备正愁找不到借口发难,闻言脸色一变道:“本将是徐州府守备,不是你工部的小吏,左右,给我拿下这帮贼人。”   于化龙也翻了脸:“我看谁敢动手!”   叛军的车弩被迅速推了过来,瞄准官兵们,弹架上一长排锋利的三棱箭头刺激着官兵们的眼睛,这玩意发射起来可是骑兵的克星,威力大,速度快,连人带马穿个透心凉啊,何况现在双方靠的那么近,骑兵根本没有用来冲锋的缓冲地带。   双方在僵持,兵器都举起来了,气氛在逐渐凝固.   彭静蓉欲哭无泪,大冷的天冷汗还是出现在鼻尖,情况比刚才更加复杂危险,前后左右全部是兵器相加,手中一个人质还只对一股敌人有效,唯一能打的宋青峰就算再厉害,也抵挡不了千军万马啊,完了,绝对不能被俘虏!她左手紧握镶金白玉柄的长匕首,右手端着转轮簧力枪,打定了主意,如果对方一发动冲锋就自刎而死,绝对不能被人活捉了侮辱。   刘子光穿着铁卫的盔甲混在人群中,趁着混乱逐渐挤到叛军们靠前的位置。   他手上是一把寻常的狭锋雁翎佩刀,只有不到一米长,刚才砍了几个穿盔甲的家伙就卷了刃,实在不趁手,看见于化龙的一个贴身卫士们拿着长柄厚背直刃斩马刀站在左近,伸手过去拍了拍那人肩膀说:“借你的刀用用。”   贴身卫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中一空,一个身影从身边掠过。然后耳边传来一阵惨叫,他的斩马刀在一个叛军服色的人手中风车一样的舞动,在己方队伍里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刘子光现在掌握了诀窍,他不去砍敌人的盔甲,利用迅猛的速度和精确的动作,专门砍人的脖子,叛军们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对手的招数,视线就变得很高,然后又落到地上,只能看见积雪了。无数个无头的腔子向天空喷着热血,无数带着头盔的脑袋在地上叮叮咚咚的滚着。   刘子光杀出一条血肉走廊,对着彭静蓉一帮人大喊:“往北门走,出城!”彭静蓉他们看见一个铁面武士凶悍无比的帮他们在背后杀出一条血路,情急之下也只能按照他说的往北退走。   车弩本来正对着官兵,现在自己阵列里出现敌人,慌忙中调转弩头,却又怕误伤了自己人不敢乱放,官兵们看见如此骇人的一幕,也吓得脚发软,高守备到底是武将出身,有些胆色,看见对方虽然勇悍,但只有一人,仗着自己骑兵人多,下令追击,骑兵们不敢抗命,一磕马刺,沿着血肉之路追了过去。   叛军们怕伤了于晓龙,不敢围堵,任刘子光杀开血路,引着彭静蓉一行北去了,官兵们率先尾随追击,然后叛军们也推起车弩,跟在后面,大队人马沿着城中大道,追逐着小小的队伍。   刘子光挥着斩马刀断后,有几个官军骑兵稍微靠前一点,都被他连人带马斩成两段,吓得他们只敢尾随不敢强攻,有带着弓箭的官兵,在马上弯弓射箭,可是他们骑射功夫太差,稍微有点威胁性的箭还被对方格挡住了,反而被小队伍后面断后的彭静蓉用转轮簧力枪射翻了六个人,拉簧上弦需要极大的力气,彭静蓉把枪丢给一个内卫让他上弹,然后接过妹妹丢过来的转轮枪继续射击。   刘子光用身子掩护彭静蓉,两人并肩作战,虽然不知道这个铁面武士是谁,但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荡漾在彭静蓉心头,准确凌厉的刀法,稳健的步伐,面罩下略带忧郁的眼神,让女孩觉得如果能依偎他怀里,再大的风雨都不用惧怕。   宋青峰在前头开路,北门,太好了,我正想把大家往北门带呢,那个铁面人功夫路数很奇怪,毫无花架子,就是快,看来铁厂隐藏的高手真多。   去往北门的道路很通畅,大队人马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跟着一小队残兵,渐渐的来到了城墙附近,城门依然大开,整个北门的防御形同虚设。   刘子光猛然跃起,把几个骑兵劈下马来,把官兵们吓得急忙猛拉缰绳,不敢靠近,刘子光落地的时候已经把马缰绳拿在了手里,彭静蓉非常配合的接住缰绳把马拉过去,刘子光对他说:“大小姐,带上你妹妹往北逃吧,我在这里守住城门。”   这声音很熟悉,是他?不可能!他的武艺虽然好,但是绝对好不到这个地步,但是感觉,身形,眼神,声音都是那么的相似,彭静蓉颤声问:“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刘子光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刚想掀开面罩回答,对面的高守备已经急了,让他们抢了马,出了城,那还追个屁啊!躲在后面下了严令,马上在城门口围堵住他们,谁敢怯战,军法从事,官兵们眼看再不能拖延,只好分开两翼呐喊着冲过来。   情急之下,刘子光来不及掀开面罩说明身份了,一把揽住彭静蓉的细腰,把她架到马上,顺手在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掌,战马吃疼,带着彭静蓉朝北门外奔去,有那眼力架好的内卫,已经抢过来接过其它的缰绳,慌手忙脚的扶二小姐上马逃命,二小姐深深的望了神秘的铁面武士一眼,在内卫的簇拥下夺门而去。   官兵们蜂拥而上,刘子光边打边退,退到城门就不再后退,城门比街道狭窄多了,凭他的敏捷程度,完全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力劈几个骑兵之后,刘子光在挥刀在青石地板上画了一条线,厉声喝道:“过此线者死!”   官兵们惊慌的退后的几步,但是被后面蜂拥上来的人推了过来,刘子光挥刀狂劈,斩马刀很快就被热血烫的发软,刀刃也卷口了,那块划着线的青石板上,迅速堆砌起尸体,血流满地,滑腻的石板地使蜂拥过来的骑兵还没靠近刘子光就摔得人仰马翻,一时间,北门口人喊马嘶,掺杂着伤员的哀号,军官的怒喝,还有兵器入肉的沉闷声音。尸体越垒越高,甚至战马都不能越过了。   高守备气的差点从马上蹦下来,一千骑兵,居然被一个人堵住冲不出去,传出去徐州府官兵的颜面就荡然无存了,“派人上城墙,爬出去追。”亏他想的出来。   于化龙也带队过来了,两下毕竟是友军,暂时还不能翻脸,他一磕马腹,来到高守备近前,建议道:“高守备让你的人退下,换我的车弩上。”高守备正在犯愁,折损了这么多宝贵的骑兵,闻言大喜:“于侍郎,那就有劳了,旗牌官快快鸣金。”   骑兵们听到鸣金,潮水般退下去,十架车弩,全换上了三棱箭头的杀伤箭,围成半圆形,瞄准着城门内的刘子光。   第一卷 铁厂 第二十章 真相   彭静蓉,彭静薇两姐妹骑在马上还不时回头张望,目睹了城门内血腥的杀戮,那个熟悉的背影如同钉子一般钉在城门洞内,一步也不后退,更没有回头望,只是在不停的挥刀,再挥刀,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依然能看见城门被堆积的尸体逐渐堵上半个城门。   不知道那个人能撑多久,这也许是最后一眼看到他吧,也是最后一眼看到生活了十几年的铁厂,姐妹俩都在这么想,天高野阔,北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父亲生死未卜,几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多少好兄弟反目成仇,多少熟悉的面孔惨死刀下,昨天还是喜气洋洋的除夕夜,身份高贵的大小姐,今天突然一切都变得那么悲凉,那么可怕,那么得无法接受,从此起,就是亡命天涯的逃犯了。天下虽大,哪里是安身之所,前面百里就是世仇清国的边境了…   轻微的颤动,然后逐步变的强劲起来,一个内卫趴倒在地,侧着耳朵一听,大叫不好,前方有大队骑兵,吓得彭静蓉花容失色,北面来的骑兵,难道是清国的铁骑连环马?   清国的连环马非常犀利,五匹战马连在一起,绑着向前的长枪,所到之处,无不披靡,明朝边军骑兵的马不如清国,每次骑兵会战,都吃大亏,幸亏铁厂的车弩发挥威力,才不落下风,如今清国趁大年初一发动奇袭,首当其冲的肯定是铁厂,不知道边防上的禁军哪里去了?   大地逐渐开始颤动了,众人疑惧,不敢前行,忽看到对面大批衣着褴褛,拿着杂乱兵器的人朝这边跑过来。   是奴隶,奴隶们暴动了!一个内卫喊道,奇怪,暴动的奴隶怎么不逃亡,反而往回跑呢,很快他们的疑问得到了回答。   骑兵,漫天的骑兵,从地平线上涌现出来。   悠长的号角,沉闷的鼓点,遮天蔽日的旌旗,没错,正是清国的精锐骑兵连环马,连环马在前,后面是骑射手和长刀手,再后面是携带攻城器械的步兵,大军连绵数里,缓慢的逼近,两厢有快速移动的轻骑兵斥候远远的来回奔着,前有重兵,后有坚城,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奴隶大队亡命奔跑着,从这一小队的人马边跑过,没有人理他们,奴隶们有很多带了箭伤,显然是刚才遭遇到清国军队,吃了大亏。   前有狼,后有虎,这可如何是好。彭静蓉急得团团转,胯下战马也焦躁起来,恢恢叫个不停。   铁厂北门,堆积了半个城门的尸体没有人敢去收拾,这稍微影响到了车弩的威力发挥,弩箭贯穿尸体,居然冲开了一条通道,然后随着弩手们快速踩动踏板,箭矢以每分钟六十发的战斗射速射向刘子光,十架车弩,集中发射,饶是刘子光再生躯体,也不免心虚,拔脚向城门外退去,闪出城门,避到一旁,粗大的弩箭呼啸着从城门里激射出来,飞出好远才扎在土里,在北门数百丈远的地方种下了密密麻麻一片铁庄稼。   刘子光暗叫好险,这种没必要的硬拼确实要不得,而且官兵也已经爬上城墙,用绳子吊着下来了,组成步兵队去追大小姐她们了。   刘子光拔脚向北飞奔,大小姐和奴隶大队都在那个方向。他的速度决不亚于上好的良马,没一会就迎面碰上了溃逃的奴隶大队。   从大营里反出来的时候,已经被火烧箭射折损了将近一千人,四千人逃出城去,现在却只剩下两千多人,还有好多带箭伤的。   扎木和骑在一匹俊逸的清国战马上,马鞍上还挂着两壶羽箭,他一见到刘子光就嚷了起来:“真晦气,出城门不远就遇见清国的斥候了,咱们灭了这小股的斥候,却被清军的先锋咬住了,上千个弟兄都死在当场,不过咱们也没让他们好受,起码搞翻他们几百号人。不过连环马上来了,咱们这些人怎么也打不过骑兵啊,城里打的怎么样了,看样子不妙啊,刚才看见你的两个相好都逃出来了。   刘子光哭笑不得,说:“官军进城了,大小姐她们倒台了,现在前后都没路可退了。”   “反正我不能再当一次俘虏了,我情愿自由的死去。”安东尼拿着缴获的清国弯刀说。   “落到铁厂人手里是死。落到清国人手里更惨,全部要活埋。”一个熟悉清国的奴隶说。   “拼了,兄弟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造化。今天我们就一同战死在利国铁厂城下吧!”扎木和悲凉的喊道。   众奴隶受到感染,舞动手中兵器呐喊:“拼了,拼了,拼了!”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陷入绝境。两千多怀着必死之心的人悲愤的呐喊,震天动地。大群的寒鸦被惊动,飞向了飘雪的天空。   宋青峰跟在彭静蓉后面,看见黑压压的清国军队,嘴角微微的上扬了一下,说道:“彭大小姐,于化龙勾结官兵叛厂,这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现在只有借助清军的力量,才能恢复彭家在铁厂的统治,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清王英武,而且与我有旧,只要我过去和清军大帅说几句话,一定能说服他帮你们收复铁厂。”   彭静蓉盯住宋青峰看了半天说:“你是清国人。”宋青峰矜持的一笑:“是哪国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能让天下停止干戈才是我的毕生梦想。”   “为了停止干戈,所以要引来清军进攻明朝?恐怕你也不仅仅是武当少侠那么简单的身份吧?”大小姐讥讽的问。   宋青峰再笑:“武当教会我武功,清国给我了前程。不错,我的真实身份是清国军机处四品章京,陛下御赐黄马褂,此番进入铁厂,一来为了南征大业,二来也是为了你,静蓉,不管怎么样,我对你的爱慕是真的,我一定会帮你夺回铁厂的,相信我,静蓉。”情真意切的一番话,连宋青峰自己都被感动了。   “我呸!还少侠呢,我看你只配叫做狗贼!我姐姐的名字是你能随便叫的吗?你这个可恶的清国尖细。看箭!”愤怒的二小姐没等姐姐答话,就怒骂起来,顺手抄起转轮簧力枪就要射,却被一旁的杨猛猛地一推胳膊,铁矢冲向了天空,彭静薇怒视杨猛“怎么,连你也是清国奸细?”   杨猛哭丧着脸说:“二小姐,事已至此,我看还是按宋大人的话办吧,小的们还不想死。”路高志等几个于宋青峰相熟的卫士也纷纷表示愿意跟随宋青峰降清。   于晓龙还跟在队伍里,二小姐早就不再挟持他了,其实挟持他本来就使于晓龙自己的主意,现在他担心地看着姐妹俩,不敢插嘴。   彭静蓉已经被连串的变故打击的麻木了,众叛亲离,只有姐妹俩相依为命了,看看得意地宋青峰,懊悔的想打自己,不用说,刘子光清国奸细的罪名肯定是洗脱了,冬香的事情看来也是一个阴谋。   “冬香是不是你杀的?”彭静蓉突然问。   “为了天下的和平,有时候需要牺牲一些人,我会每年给冬香烧纸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宋青峰不在乎现在承认杀害冬香的事实。   “那刘子光也是你杀的了?”彭静蓉继续问。   “杀他全是为了你,静蓉,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是这全是因为爱,我想你会原谅我的。”宋青峰倒是个爽快人,不过还有一点他没说出来,那就是利用刘子光出逃,把卫队长胡先觉引走,这一招调虎离山,轻易的去掉了大小姐身边的一员猛将,不得不依仗他宋青峰了。城里已经混入了不少便装的清国斥候,在大年初一早上的时候,宋青峰以内宅侍卫教头的身份,假托大小姐的委托,送了十几坛子毒酒给北门的守军,然后等药性发作以后,自己潜回内宅,命令手下便衣斥候占领北门,放下吊桥,迎接清军进城。没想到守将丁优不饮酒,带着一帮手下没喝毒酒,和斥候们血战一场,同归于尽,反倒便宜了暴动的奴隶军,不废吹灰之力便夺了北门。   清国人不是中原正统,而且野心勃勃,一心想饮马长江,占据江南,此番处心积虑的设计铁厂,出动了大批间谍和军队,志在必得,得手以后还会把大权拱手相送?简直是做梦,这个宋青峰以此引诱,无非是想让让自己以身相许,想到要委身于这样奸诈还又满口天下,和平的卑鄙小人,彭静蓉不由得又捏紧了镶金白玉柄的长匕首。   宋青峰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绸子,对着清军帅旗挥舞了几下,对方也挥动一面旗帜做出回应,宋青峰伸手去拉彭静蓉的马缰“我们过去吧,静蓉。”   彭静蓉猛地扬起匕首刺向宋青峰,无奈宋青峰反应迅速,一侧身就避过了袭击,彭静蓉见一击不中,哀叹一声,反转匕首刺向自己的喉咙,宋青峰早有预料,剑光一闪,击落了匕首,然后快速的点了彭静蓉的颈部穴道,顿时彭静蓉动弹不得。   看见姐姐被制,彭静薇再次抬枪射宋青峰,被一旁的杨猛一刀斩落了簧力枪,于晓龙手无寸铁,看着冷冷持刀对着他的路高志,终究没敢妄动。   宋青峰对内卫们许诺,降了清国后,每人都有个百户的前程。本来他们还有点犹豫,恰好碰到于化龙作乱,一下子没了退路,投降清国俨然成了光明大道。内卫们把破口大骂的二小姐绑了起来,于晓龙当然也跑不了,对于清国,他依然是上好的人质,一行人朝着清军大队迎去。   忽听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就这样走了吗?各位大人。”回头看去,原来是那个神秘的铁面武士。   第一卷 铁厂 第二十一章 复仇   宋青峰和彭静蓉的对话被北风送到了刘子光敏锐的耳朵里,无尽的恨意涌了上来,本来救走他们,就是为了不让这些人死在于化龙和官兵手上,现在亲自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能亲自报杀身之仇的人可没有,刘子光算第一个。   宋青峰还以为那个彪悍的家伙战死在城门口了呢,此刻看见铁面武士再次出现,不免有点心慌。:“尊驾放心,我没有伤害你家小姐的意思,只是不让她自杀而以,以尊驾的武功,只要降顺清国,我保你你有一个千户的前程。   刘子光冷笑:“我一个奴隶,不敢奢望当什么千户,只是和宋少侠以及各位卫士老爷有点旧账,得清算一下。”说着把铁面罩掀开了“你们杀人不用偿命的么?”   英挺的面容,因为背负了太多的仇恨而变得深沉忧郁的眼神,不是刘子光还能是谁!   众人大惊,活见鬼了,昨晚不是踏死了刘子光,还把尸体抛入万丈天坑了么,怎么一夜就活过来了,还变得那么厉害。”   到底是宋青峰脑子转得快,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刘子光,那样重的伤势大罗金仙也救不过来,这个人应该是刘子光的双胞胎兄弟,而且昨晚并没有目睹杀害刘子光的现场状况,以他的身手,绝无目睹不出手的道理。   打定了主意,宋青峰一边赔笑,一边悄悄打着手势,暗示众人跟他一起发难。他打了个哈哈,说道:“我想一定是误会,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就明白了。”说着很从容的从怀中摸出一个东西,甩手就向刘子光掷了过去。   是一枚啐了毒的飞刀,虽然武当派不擅长暗器,但是宋青峰在军机处培训的时候,专门学习过飞刀,而且师从天下第一高手小李飞刀,人称力不虚发的小李飞刀教出的徒弟,甩出去的飞刀等闲人根本躲不过去,卫士们看见宋青峰出手了,也纷纷举起簧力枪,连连扣动扳机,用箭羽罩住刘子光。   刘子光已经换了刀,是一把清国骑兵刀,长柄弯刃,分量极重,千锤百炼的包钢刃口,吹毛可断,刘子光舞动起来得心应手。先是很随意的一伸手接住了射到胸前的飞刀,又一转弯刀,一阵脆响,把所有的铁矢拨掉,稳步走向宋青峰。   “你们给我的,我要全部还回去。”他一字一顿地说。   难道真是鬼?众人不寒而栗。   “你们带人赶快奔清军帅旗下面去,我抵挡住他。”知道卫士们的功夫在刘子光跟前过不了一招,宋青峰只能挺身而出了,   俩人面对面站着,北风带着雪花扑在刘子光脸上,身上的血开始结冰了,对面的大军已经停下脚步,背后的奴隶大军也结阵结束,准备死战。沉寂的旷野,呼啸的北风,大军之间的这两个人,在双方几万人的注视下,就这样无言的站着,等待着对方先发起进攻。   这个世界给与我的所有的不公正,我都要讨回一个公道!就从今天开始,就从此刻开始!   没有呐喊,没有喝彩,刘子光高举弯刀,带着满腔仇恨,冲向宋青峰,宋青峰努力的平静着心神,胜利在即,千万不能出娄子,为了大清,为了静蓉,我一定要赢!   他也挥起了七星宝剑,迎着刘子光冲上去。   刀剑相击,巨大的力量震的宋青峰虎口发麻,不由得打起12分精神,以攻为守,施展武当剑法,剑剑往刘子光要害上招呼,既狠又快,可全部都被刘子光轻松的化解,刘子光单手背在后面,看似随意的轻松格挡住宋青峰全力刺出的剑招,显得很悠闲随意。   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宋青峰觉得自己出剑已经够快了,可是在对方眼里,却像八十岁老妪一般的蹒跚缓慢,这个对手太强了。   刘子光一连解了宋青峰二十招,才开始发动进攻。”手中弯刀霎那变成一团光影,向宋青峰笼罩了过去。   宋青峰应接不暇,被逼得不停后退,刘子光嘴里还喊着;“太慢了,你太慢了,你太慢了!”脚下步法玄妙,步步紧逼,手中弯刀更是泼风一般,急促的刀剑碰击的铮铮金鸣之声不绝于耳,忽然一声长鸣,只见宋青峰的手中宝剑飞出好远,扎在泥里还兀自颤动不已。   刘子光停下脚步,冷眼看着宋青峰,宋青峰觉得有点冷,低头看前胸,银白色锦袍已经被划烂了,里面小棉袄的细棉絮挂在破口上,赫然是一个大大的“贱”字,宋青峰惊愕万分,再抬头看刘子光,却见他已经不顾自己,径直走开,去追大小姐了。   “宋少侠怎么跟那贼奴工过这么多招啊,按理说三招以内就能见胜负的。”   “你这还看不明白啊,宋少侠在消遣那贼奴工呢,多过几招全当是逗他玩了,你看人家宋少侠,到底是武当派的弟子,明明是打架,搞得像剑舞,这就是水平啊,不服都不行。”   一片叫好,“宋少侠赢了!宋少侠赢了!”   宋青锋的宝剑指着刘子光的咽喉,矜持的笑,“这位大将军,刀法了得,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不小心弄坏了大将军的新衣服,还请恕罪哦。”   宋青峰还是拔剑过来,走到刘子光背后,示意两个卫士按紧刘子光,然后用熟练的武当剑法,迅疾的挑断了刘子光的两根脚筋。   宋青峰,抬起白熊皮翻毛的靴子,轻轻的用脚尖踩住刘子光的躯体,向前略一用力,把一具已经分辨不出人形的尸体蹬入了天坑。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恍如隔世,难道我做错了吗,难道我不该与这个人为敌?天下,霸业,娇妻美眷,师傅的教诲,皇上的重托,这一切还能重来么?宋青峰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了,刚才那一击其实已经深深的砍中了他,而他居然没有感觉。   宋青峰死了。   裹挟着两位小姐的卫士们还没跑出多远,战斗就结束了,刘子光施展飞毛腿,顷刻便追了上来,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落在卫士们前面。   “走得这么快,还有帐没和几位算呢。”   不停回头张望的卫士们目睹了宋青峰的惨死,宋少侠那么高的武功都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这些喽罗级别的更提了,簧力枪里的铁矢已经射光了,再装填那是非常的麻烦,卫士们只好颤抖着举起手中佩刀,准备负隅顽抗。   被点穴的彭静蓉眼睛里聚集着泪水,说不出话来。真的是刘子光,这个年轻人再一次带给他无尽的震撼,一人杀开血路,一人独守城门,手刃宋青峰,这样的实力他以前是怎么隐藏住的,又怎么甘愿默默的当了一年奴隶,这都是为什么?究竟他身上还有多少谜团未解。   被捆绑住的彭静薇兴奋得大叫:“是9527,我就知道是他!9527快来救我啊,杀了这帮叛徒。”   卫士们丧气到了极点,引荐人宋青峰死了,前面的清国大军认不认宋青峰许诺的条件也未可知,背后是暴动的奴隶大军和于化龙的叛军加官兵。没有一股是能给他们带来安全的,当然,最可怕的还是近在咫尺的这尊杀神,昨晚我们可是残忍的虐杀了他,现在鬼魂光天化日的就来索命了。   刘子光突然扔掉了手中刀,用手指勾了勾路高志:“你,过来,我久闻你们神腿路家的威名,如果你能在腿功上胜过我,我就饶了你们。”   听见有活命的机会,众卫士急忙把路高志往外推。“老路这回全指望你了!”“老路你他娘的打起点精神啊,大家的命在你手上攥着呢!”   路高志战战兢兢的走出行列,把刀插在地上,摆出一个起势,刘子光很随意的站着,摆摆手:“来吧,别拉架子了。”   路高志深吸一口气,努力定住心神,暗道,不用刀枪的话,我的胜算还大一些。毕竟神腿路家的名气不是朗得虚名,从三岁起就扎马步,踢腿拔筋苦练腿功。几十年的苦练今朝就要派上大用场了。   腿啊,我们的命真要拜托给你了!   路高志这回是真拼命了!眼花缭乱的连环腿暴风雨一般的迸发出来,威力比往常还要凶猛上十分,刘子光双手轻飘飘的拍着,仿佛在赶苍蝇,把一记记飞腿拍开,路高志只觉得踢在虚空里,十足的力道被对方轻易的一拍就泄干净了,心道不妙,急忙收腿,没成想一只脚已经被对方捏住了。   刘子光抓住路高志的一条腿,狞笑了一下,猛地一拧,路高志整个人就像陀螺一样转了起来,饶是他跟着旋转的力量调整了很多圈,还是觉得整条腿的筋肉骨头全都变形了。   路高志勉强站着,脸上的汗顺着鼻子滴下来,因为痛,更因为恐惧,引以为豪的路家神腿在对方眼里如同儿戏一般,还打什么。   刘子光拍拍手上的土,说:“路高志,你看好了,什么样才叫神腿。”身子一拧,拔地而起,在空中作了个转体360度大回旋翻腾三周半的动作,难度系数高达9.9!长大了嘴的观众们惊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众人的眼睛跟随着刘子光的腿落到了路高志的身上,连环腿,正宗的神腿路家的连环腿,而且比路高志的腿法更加的正宗,更加的纯熟。刘子光现在对所有的事物都可以过目不忘,刚才路高志的一番腿法已经被他强记于心,由于协调性和柔韧性比路更高,所以使出来的腿法比原创更加的地道。   刘子光只用了半成的力气,怕力量太大踢暴了他的脑袋,就是这样,路高志还是满嘴的鲜血和碎牙齿,头昏脑胀的看不清东西。云龙山上的大钟锤撞起人来恐怕就是这个感觉吧。   路高志支撑不住,砰然倒地,昏死过去。二小姐忍不住高叫:“踢得好。9527好样的。”刘子光凌厉的眼神划过:“住嘴。这里没有9527,只有刘子光!”   说完捡起地上的刀,朝着杨猛勾动手指。“杨猛,轮到你了。”   第一卷 铁厂 第二十二章 城下   杨猛吓得站立不稳,看到旁边说话的二小姐,猛然醒悟,迅速把刀架在彭静薇的脖子上,“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刚刚还在劫持别人当人质的彭静薇现在反过来作了人质,冷冰冰的刀锋架在脖子上的感觉真的不妙,尤其那刀锋还颤悠悠的,真怕一不留神割下去就再也没机会说话了。二小姐吓得不敢言语,眼巴巴的看着刘子光。   刘子光仰天长笑:“你选人质也选个对的啊,这样吧,我让你先杀她,杀完了我再杀你,你们主仆在黄泉路上也做个伴,你说好不好?”   杨猛气的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要挟持也该去挟持大小姐啊,光顾着近了,绑了个没用的人质。   刘子光并不希望二小姐死在杨猛的手里,虽然和彭静薇没有刻骨的仇恨,可是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这个丫头欺压过自己很多次,这个帐也要慢慢算的。他捕捉着杨猛迟疑的眼神。   杨猛也在计算着距离,再去挟持大小姐,时间上应该还够,就这样办!佩刀稍微挪动了一下,想继续挟持二小姐做盾牌靠近大小姐,换个人质。   刘子光不会给他任何的机会,突然钢刀出手,脱手如闪电,一道白光闪过眼前,杨猛就觉得右臂空荡荡的,原来整条胳膊都被飞刀砍下,掉落地上。鲜血狂喷,痛得几乎昏厥。杨猛摇晃了一下,摔倒在地。   其他的卫士扑通通全都跪倒,大喊:“我等都是被蒙骗的,英雄饶命啊。”刘子光已经飞身到了近前,一脚把地上的刀踢起来接在手中,刷刷几刀就割断了二小姐身上的绳子,对于被点穴的大小姐却无计可施了。   咚咚的鼓声响起,北面的清国大军已经整顿完了队形,随着鼓点,一队连环马开始冲锋了。   刘子光看着地上的杨猛,说:“我还给你个机会,现在不杀你,你能爬出去逃命全看你的造化了。”说完,两刀下去,挑断了杨猛的脚筋。   杨猛眼前一黑,脚筋都断了,胳膊也掉了一只,让我用一只手在乱马军中怎么爬出去逃命?这也算机会?   清国的连环马越跑越快,第一波上千名的骑兵的目标是扫清城下的奴隶大军,刘子光他们,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顺便踩死就可以了。   刘子光也不去管那些跪地求饶的卫士了,战马只有三匹,让二小姐和于晓龙各乘一匹,自己跳上大小姐那匹马。在三匹马屁股上用刀背狠狠地一击,朝着奴隶大军的方向奔去。留下几个卫士眼睁睁看着潮水般的清国连环马迅速的接近。   路高志昏倒在地,被一阵轰鸣惊醒。睁眼一看,是数不清的马腿在朝自己逼近,雪花泥水四溅,大地都跟着颤抖,连忙爬起来往返方向逃,一条腿已经被刘子光拧断了,怎么也跑不快了,前面几步远还有个断臂的人在用一只手挪动着,留下一段血路,是杨猛!再往前,是几个卫士在仓皇的逃命。   马蹄的轰鸣在接近,已经到了耳边,突然,后腰一凉,是连环马上的枪尖刺进了身体,路高志被疾驰的战马撞飞了,然后仰面落在地上,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是一只硕大的马蹄朝着自己的脸踩过来…….   杨猛的残破身躯也迅速被马群吞没,千匹战马踩过,路高志,杨猛,还有宋青峰的尸体都化成了烂泥,和血水泥水融合在一起,消失在大地上。   刘子光一只手揽住彭静蓉的小蛮腰,一手握住马缰,一马当先冲向奴隶大军,女孩家娇小的身子被他温暖宽广的臂膀包围着,虽然北风呼啸,还是有一股暖意从心底涌起。   彭静薇和于晓龙的马紧随其后,三骑逃到奴隶军战阵前,众人分开一条道路把他们让了进去,然后迅速合拢。   奴隶们缺少弓弩,长矛和大刀也不多,手里拿的大部分还是开矿的工具,身上更是没有片甲,这样的血肉之躯抵挡清国精锐连环马,根本就是送死。后面的城楼上,于化龙和高守备已经登上了城楼,看着漫山遍野的军队已然傻眼,清国居然选择了大年初一南征,令人防不胜防,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选择这个日子叛厂,城里的事态已经基本平息,只剩下炼锋号没有攻克了,北门的防御武器还都没怎么动用,徐州府的步兵也从南门进城了,凭借坚城和大批援军,还是能守上一阵的。   暴动的奴隶们被清国大军逼回来了,放他们进城是绝不可能的,用这几千人消耗一下清国的力量也是好的,于化龙下令放箭,一箭之地内不许奴隶们靠近。   清国这回玩真的了,看着三面围过来黑压压的刀林枪海,还有后面若隐若现的高大的投石车,高守备的冷汗下来了,这起码有十万人吧,铁厂经过一番内耗,剩下的铁卫不足万人,加上自己一千骑兵,两千步兵,根本守不住城啊,铁厂破了,下一关就是徐州府了,官兵倾巢而出,前线的禁军可能已经被包了饺子了,完了,怎么自己这么倒霉,从富庶的江南跑来当一个小小的守备,好容易建了一功,还没封赏就要归西了。   一旁的五品龙禁尉黄振更是吓的已经尿了裤子,打小也没见过这么多兵啊,北门外除了奴隶们占据的一块空地,剩下一望无尽全是清国的旌旗,骑兵的马蹄声如同惊雷,重装步兵的整清步伐踏的地动山摇。   不玩了,我要回海州,黄振悄悄的带着几个同样面无人色的手下,悄悄的下楼了。   “下官要回去防守徐州府,这里还请于大人多担待了。”高守备虽然军旅出身,也没见过如此恐怖的阵仗,经过了十秒钟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逃回徐州府再说。铁厂是个关隘,能撑一时他就多了一份活命的希望。   于化龙气的七窍生烟,手都按到了刀柄上,你跑了我怎么办,我的家业都着这里,好不容易夺了大权转眼就要让给清国人,太不甘心了!   刷的一声佩刀出鞘,指着高守备:“高泰,大敌当前,你还有半分军中男儿的气魄么?利国城破了,徐州府也是危如累卵,你不在这里阻击敌军,反跑到无险可守的徐州府,是何道理。”一阵拔刀声,双方的人马在城头上对峙起来,官兵人不少,丝毫不落下风,高守备知道理亏,也不强辨:“敌军势大,下官回去帮你们求援军去,于大人了,告辞了。”说完,在大队亮出佩刀的官兵保护下匆忙的下城去了。   于化龙暴跳如雷,大敌当前,如果内杠起来,根本不用敌人攻城就要先落了,所以不好公然阻拦高守备,他拖过一个心腹,低声交待了几句,心腹应了一声,下城去了。   城下,刘子光问彭静蓉:“他刚才点你何处穴道?”他当然不会解穴这样高深的武功,不过武侠电视剧看过不少,大侠们在同一个穴位一点就可以点穴和解穴,危急关头,老带着一个木头人不是办法,他决定蒙一把。   彭静蓉涨红了脸,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思想占据了小姑娘的心头,不过心底里另一个小小的长着箭头尾巴和犄角的彭静蓉(心魔)跳出来对她说:“怕什么,被摸了就摸了呗,大不了嫁给他。”再说了,这样不能动弹拖累了他家也不好,于是心一横,呢喃着说:“是锁骨这里……”   刘子光仗着耳力超人才听到这句话,马上不客气的施展咸猪手在女孩锁骨附近乱点一气,彭静蓉还以为神奇的刘子光什么都会呢,没想到也是瞎蒙乱点,当着千军万马的面连点加摸,恐怕不嫁给他还真不行了,再加上刘子光指力很重,戳的发疼,大小姐的一张俏脸红的象个熟透的大苹果,眼泪都快下来了。旁边的二小姐看不下去了:“你到底会不会解穴啊?”被刘子光狠狠一眼瞪了回去,吓得不敢说话。   正在这时,彭静蓉忽然在刘子光瞎蒙乱撞的一指下解开了穴道,忽然恢复了行动,刘子光听见连环马正在迅速的接近,没时间废话了,顺手把佩刀塞在大小姐手里:“躲在后面,等我!”转身流星一般冲往阵前。   大小姐捏着还带着刘子光体温的刀柄,默念着:“等你,我一定会等你。”彭静薇在一边说话了:“姐姐,连环马不用半刻就能冲破军阵,咱们还是挟持于晓龙进城躲避兵锋吧。”   于晓龙闻言一哆嗦,我今天成人质专业户了,被挟持了好几回了都。不过为了二小姐,值!   大小姐还在沉吟,听到城头上有人喊话。   于化龙惦记儿子,趴到垛口上张望,正好看到远处的两个小姐和自己的儿子。   清国连环马在迅速接近,距离奴隶战阵不到千步了,到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将在连环马的铁蹄下化为齑粉   于化龙拿起一个大喇叭筒喊道:“晓龙,你过来,我用吊篮把你吊上城来。两位小姐,愿意归降的话可以一并前来。”   于晓龙急道:“咱们回称吧,我一定保证两位小姐的安全。”   听到于化龙的喊话,彭静蓉反而拨马向北行,“小薇,你和小龙进城吧,我要在这里等人。”   彭静薇急道:“万马军中你等的人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好!既然你等,那我就陪你等,反正回城也没有好果子吃,不如我们姐妹一起死在城下。”   于晓龙也急了:“你们不进城我也不进城,我要陪着你们。”   于化龙看见三人不理自己,一肚子火没处发,大军兵临城下,虽然北门的守城器械都在,可是缺少援军,存粮也不多,破城是迟早的事情。一旦破城,基业毁于一旦,自己的钱财都来不及带走,别说去京城当什么工部侍郎,连个普通富家翁都做不成。刚才命人回去收拾细软了,万一守不住,也好提前逃跑。儿子不听自己的,总不能开城门去抓回来吧,万一被奴隶溃兵和连环马抢进城里,那连逃跑的机会都没了。   清国连环马已经和奴隶战阵撞击到一起了,惨烈的杀声连城头上的铁卫们都受到震撼,握枪的手在轻轻的抖动。   第一卷 铁厂 第二十三章 喀秋莎   清国的主战兵器连环马,五匹披着链甲的燕云健马用铁链连成一个整体,马头上装着尖锐的撞角,马匹之间共绑着六条向前的长枪,利用马匹巨大的冲击力,撕破敌人的防线,马匹身上的绑的长枪可以挑飞敌人,马身可以撞飞敌人,马上重甲骑士手里的加长弯刀更加不是吃素的,而是专门喝血的,连环马的骑士和马匹一样,都要选那身材高大健硕,骑术精良,武艺出众的满洲大汉。   连环马的骑士,身份不但比普通步兵高,甚至比一般的骑兵还要高些,是隶属于清国年轻皇帝的禁卫军,靠着这支铁骑兵,连续几次打败了明朝的边军,把边境向南扩展了百里。   能当上连环马的骑手,是每一个清国士兵,每一个清国年轻人的梦想。   这样犀利的一支军队,几乎是无敌的。   尽管他的对手奴隶军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是骑兵和步兵这种先天相克的规律是不能违反的。   铁墙一般的连环马撞到了奴隶军阵上,奴隶们手中四十五度角伫着的长枪还没刺到马身,就被骑士的长弯刀狠狠地劈开,马身的长枪迅速收割着生命,无数奴隶被抢尖戳翻摔倒在地,然后被马蹄踏成肉泥。无数人头被骑士的长弯刀轻松的切断,喷着鲜血飞向空中。   只有极少的人能面对骑兵冲锋心理不崩溃,这样沉着的人也只能在铁骑来临的那一瞬间去砍马腿,可是马腿也不是那么好砍的,一击不中,就只能被踩死了。   战阵一触即溃,数量,训练,兵器,组织全部不占优势的奴隶军的完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想拉垫背的都困难。   只有扎木和在不停的射箭,他骑在马上不停的回身发射,羽箭正好射进连环马战马的眼罩之内,全身铁甲的战马的眼睛必须暴露在外观察敌情,被神箭哲别钻了这个空子,他每次只射一组连环马中的一匹马,这样就使整组连环马暂时不能前行,狂暴的受伤战马不受控制,而且把骑手颠下来,严重的能在高速状态下连累其他战马一起摔倒,有那胆大包天的奴隶战士趁机过去割断落马骑士的喉咙,但是也被迅速赶到的后队骑士劈死。   迅速减员,血流成河,看到这悲惨一幕的刘子光眼睛都红了,赤手空拳徒步迎着连环马就冲上去。   迎面就是一组连环马,五匹披着铁甲的高头大马风驰电掣般扑来,六枝锋利的长枪颤动着,马上骑士眼罩内闪着冷酷无情的光芒,两把距离他最近的长弯刀同时劈下!   刘子光拔地而起,使两把长弯刀劈了个空,战马也觉得脚下没有踩到人体的舒适感觉,稍微有些纳闷,没等骑士回过味来,刘子光已经落到了马上,两脚各踩住一匹马,骑士视野不畅,只觉得身边落个大东西,转脸一看,乖乖,好俊的轻功,急忙挥刀来砍,手中却是一空,刘子光手中多了两把长弯刀。   “去死吧!”刘子光狠狠地同时挥动两把长刀,把身边两个穿着重甲的骑士砍成两段,顺势把两个马头也砍了下去,顿时一组连环马轰然倒地,后面的骑兵收不住巨大的惯性,只好连人带马踩过去,当连环马骑手,不光是风光,还要有惨死阵前的觉悟,后面的骑士们想。   刘子光沿用了扎木和的战术,只砍一匹马,破坏一组连环马,身形轻盈的他在第一线连环马上跳来跳去,斩下马首,大批连环马在他刀锋下翻倒在地,由于五匹马连在一起,想翻身都困难,一些骑士被马匹压着,动弹不得。还有些没被马压着的,也由于身着重甲,行动不便,被愤怒的奴隶冲上来把刀伸进面罩一阵乱搅,惨死阵前。   后队的连环马被前面的拌住,有些配合不好的也翻倒在地,形成了连锁反应,铁幕一般推进的阵形居然被一个人迟滞了!   马不停蹄的骑士把长弯刀挂在得胜钩上,抽出弓箭来射这个满天乱飞的家伙,寻常弓箭又怎么能伤得了刘子光半分,漫天攒射的箭矢最后不知道射中了谁,反正刘子光依然鬼魅一样的活跃在连环马的阵中,不停的使成组连环马倒地。   推进的速度被迟滞了,奴隶们退向北门,安东尼和邓肯刚才答应过帮刘子光照顾大小姐,这会带着几个人把两个小姐外加于晓龙护在了当中。有些胆小的奴隶已经跳进了护城河中,拼命的游向对岸,连环马带来的恐惧实在是太震撼了。   宝贝儿子又成了奴隶的人质了,于化龙不敢下令向奴隶们射击,为了避免儿子丧身在连环马下,他问弟弟于化虎:“化虎,蒸汽烧足了吗?”   城防队长于化虎答道:“大哥,已经烧得足够发射用了。”   “好!下令发射蒸汽连弩,目标:清国连环马。”   “诺~!”不打击一下连环马,恐怕城墙的守军士气也成问题了。   城墙上还是原样,城墙内部却忙乎开了,整个北面的城墙下面筑有暗室,多口下面三尺的城砖突然出现了一条长线的空缺,露出弩箭的尖头,百个强劲的大型弩弓在瞄准连环马。   这种大型弩弓,弓弦是韧性极强的钢丝,人力根本无法拉动,即使使用绞盘也很缓慢,弩箭是用南方坚韧的老毛竹制成,前面是很长一截铁矛头,整枝箭矢足有五尺长,前面开个小口,可以在风中发出哨音,后面有四片简单的尾翼,来保证飞行的稳定性和射程。弓弦采用蒸汽上弦,十来个粗壮的锅炉工赤裸着上身,飞快的把煤炭投进熊熊的炉火中,烈火烧沸了炉膛里的水,产生高温高压的蒸汽,推动活塞和曲轴,拉动弓弦向后,挂上钩以后,多余的蒸汽被放掉,上弦的推杆向反方向运动,推动另外一组蒸汽连弩上弦,先前上弦的这组连弩的箭槽里,已经被自动安置上了一枝箭,当然说是箭还不如说是标枪来的恰当。弓弦挂钩松开以后,强劲反弹的钢丝弦推动箭槽里的标枪向前快速运动,按照弩头对准的方向激射而出。   弩头可以上下一百二十度,左右一百度摆动,每十个大弩为一组,可以在弩手摇动摇臂的力量下对准敌人聚集的方向。   现在弩手们对准的方向正是乱成一团的连环马,带尾翼的标枪射程比寻常的弓箭超出两倍还多,一百具蒸汽连弩发射出的一百枝标枪飞行在半空中,空气从哨口吹进,发出尖厉的啸叫,第一批标枪还没有落地,第二批,第三批就跟着飞了出来。   蒸汽活塞往复运动着,不停的上弦,发射,再上弦,发射,人力供弹机简单可靠,一捆捆标枪被有条不紊的放进输送口,由摇臂带动的抓弹钩准确地在上弦后的一霎那标枪放入箭槽。   拿着单筒望远镜的军官在城墙上观察着连环马的距离和波次和标枪落地的战果,指挥弩手调整弩头的角度,使标枪能够打击到连环马的后续部队。   满天的尖锐啸叫刺激着人的耳膜,蒸汽的力量是恐怖的,极短时间内就发射了十轮,一千枝标枪带着啸叫扎进连环马的队伍里,本来就被刘子光搅得乱成一团的骑兵们此刻被从天而降的标枪钉在地上,满身的重甲就象薄纸一样被撕开。标枪贯穿人体后还扎进冰冻的泥土,尾翼依然在颤动。   后续的连环马也被延长射程的标枪覆盖,漫天的标枪顶着北风还是这么的威力强大,无数的骑士被瞬间刺穿,无数的战马被恐怖的哨音惊得发狂,一时间人喊马嘶,惨叫连连,军令严酷的清国骑士不知道后退,依然向前冲,在暴雨般的标枪打击下,损失惨重,再加上自相践踏,此番出击的千人队,十停去了七停。   清国的鸣金声终于响起,残余的连环马转了个很大的弯才掉头回去,标枪也适时地停止了发射。   蹦跳着躲避标枪的刘子光也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我靠,简直就是喀秋莎!”   清国大军纹丝不动,标枪再厉害也射不了那么远,写着帅字的明黄色大纛下,一个身形瘦削,面色苍白的黄袍年轻人对旁边的中年将领说到:“军机处是怎么办的事,说好的夺了北门,大军可以直接进城,现在可好,先是一帮叫花子把前军斥候给包了饺子,然后又冒出个武林高手杀伤我那么多禁卫军,现在又是这么强劲的巨型弩箭,大破我的连环马,你们军机处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宋青峰呢,叫他来给朕一个交代。”   中年将领懦懦连声,“都是臣下考虑不周,导致陛下的禁卫军遭受损失,至于宋青峰宋大人,刚才在阵前被那个明朝最能打的蛮子杀了,不能来见陛下了。”   白袍年轻人闻言大惊,急忙拿起千里镜张望战场,哀鸿遍野的战场满是连环马和奴隶军的残尸,还有遍地的标枪,哪还能找到宋青峰的人影。   “恐怕已经被马踏成肉泥了,陛下。”中年将领小声说。   白袍年轻人苍白的脸色逐渐变成了红色,“废物,统统都是废物,宋青峰死了,突袭利国铁厂北门的军机处敢死队肯定也全军尽墨了吧。张大人,等我取了南朝你的军机大臣也该考虑让贤了。”   中年将领低头认罪:“微臣辜负陛下重托,万死!”   清国皇帝冷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幸亏朕考虑周全,带了回回炮来,不然南征受阻,怎么有脸见那帮顾命大臣。”   “来人,传令回回炮前移,我要砸塌这座城!”年轻的皇帝提高了声音下了命令。   看到连环马退走,溃败的奴隶军和城墙上的铁卫军一起欢呼起来,刘子光在欢呼声中跑回城下,扎木合过来狠狠地锤了他一拳“好小子,一个人大破连环马。你是不是神明附身了,一下子这么厉害?”刘子光连说:侥幸。   众人纷纷友好的拍着刘子光的肩膀,奴隶军中的战神啊,这样的猛将千古一遇,就连城墙上的人都赞叹不已,刘子光不知道,一段时间之后,白袍小将大破连环马的故事就会被编成评书,在明朝的茶楼酒肆间传唱。   刘子光穿过兴高采烈的众人,走到彭静蓉面前,静静地说:“我回来了。”只见女孩的脸上依稀有泪水冲刷的痕迹,彭静蓉轻轻点了点头:“回来就好,我等着你呢。”   寥寥数语,却胜千言万句。   第一卷 铁厂 第二十四章 回回炮   回回炮就是投石车,是蒙古人远征西方的时候带回来的武器,炮身用巨大的木头制造,结合部用金属件联接。炮架上横置可以转动的炮轴。固定在轴上的长杆称为“稍”,起杠杆作用。   用一根木杆作稍的称为单稍,用多根木杆缚在一起作梢的称为多稍,稍数越多,抛射的石弹越重、越远。炮梢的一端系皮窝,容纳石弹;另一端系炮索,索长数丈。小型炮有索数条,大型炮多达百条以上。每条炮索由1——2人拉曳。抛掷石弹时,由1人瞄准定放,曳炮人同时猛曳炮索,将另一端甩起,皮窝中的石弹靠惯性抛出,砸在城墙上,效果非常惊人,如果抛射火毯和尸体腐肉进入城内,还能引起火灾和瘟疫。   清国的回回炮是大型炮,炮兵们推动巨大的炮车前行,占据发射位置,后面的楼车和撞车也在准备,等回回炮进行火力压制之后趁机攻城,云梯这样的战术兵器当然更少不了,等炮击打塌一段城墙后,还有大批的盾牌削刀手等着冲进城肉搏。   这一切安排,需要一点小小的时间。   奴隶们惊魂稍定,城墙上的人投鼠忌器,不再对他们射击,有奴隶在邓肯的带领下,跑去近处的连环马尸体处搜集武器和盔甲,顺便帮没死的骑士解脱痛苦,趁着清国人准备炮兵的时候,奴隶们也小小的武装了起来,弓箭,锁子甲,铁头盔,长弯刀,都是精锐的清国禁卫军的行头。   城墙上的于化龙很得意,蒸汽连弩第一次使用就取得了如此大的战果不得不使他有点飘飘然,如果能打退清国南征大军,那就不是工部侍郎那么简单的了,说不定九千岁再赏一个武职,不要太大,总兵就可以了。唉,还是老厂主设计的兵器厉害啊,想起那个匪夷所思的老怪物,于化龙的心抽紧了。“来人,去探听一下炼锋号那里的战事进展如何了,一群笨蛋,攻个车间都费那么久时间!”旁边自有传令兵下城去探。传令兵一边下楼,一边腹诽:炼锋号那是一般的车间吗,全是暗道机关的,工人也极其凶悍,把车间里的成品半成品拉出来抵抗,就是穿成铁罐子去进攻,用一万人攻一年都难说能攻下来。   扎木合趁乱抢了一匹马,是劈开铁链救出的一匹连环马,熟练的骑术很快让健马熟悉了新主人,扎木合解开了沉重的马甲,把收集来的羽箭都挂在马鞍上,安东尼和邓肯等人也把死人身上的盔甲剥下来披挂了一身,长弯刀很锋利,是绝佳的马战兵器,连刘子光也弄了两把,奴隶大军经过连环马的冲击,又折损了千把人,现在只剩下八百多人龟缩在吊桥附近的空地上。反正于晓龙在队伍里,不怕城楼上射箭。   回回炮领军参领指挥众人把炮架安在一个正好能打中城墙的位置,他不敢再向前逼近,铁厂的标枪是用什么力量射出来的,又快又狠,简直太可怕了,暴露在外的炮兵们可没有什么防护,被攒射到了就麻烦了。   “上石弹!”参领命令道,一百五十斤重的圆形石球被放入皮窝,炮兵们也拉住了炮索,八架巨型回回炮等待着皇帝陛下本人的命令。   楼车也准备就绪了,错开回回炮的弹道摆在前面,高大的楼车和城墙差不多高,上面的小车厢里可以藏兵若干,等推到城墙边上,可以放出跳板,直接上城,楼车里面有楼梯,下面的步兵可以源源不断地通过楼车登上城头。车身用坚实的木头制造,外面蒙着铁皮,底盘很重,不怕箭射,底盘下面有很多木轮。可以推动,和回回炮配合,是绝佳的攻城组合,多少山东省的坚城都被这样攻克了,这次的利国城也一定会迅速的攻克的。   盾牌削刀手们躲在楼车后面,还有大批的弓箭手紧随其后,等到了城下用弓箭仰射,撞车是个铁壳车,里面悬了一根粗大的尖头巨木,如同寺庙的钟锤一般,是用来撞开城门的,士兵躲在里面推动车子,不受箭矢伤害。   还有大批扛着麻袋和云梯的士兵,装满了土的麻袋是用来填充护城河的,以便楼车和撞车能接近城墙,(作者:护城河确实是好东西啊)云梯可以直接搭在护城河上作为步兵的桥,过河之后还能爬城,一举两得。   清国这次难征真是下了本钱了。所有器械用具都是新打造的,攻不下一个利国城,以后在外面都不敢号称自己是清国人了。   看见巍峨的楼车和巨大的回回炮,于化龙的脸色变了:“化虎,有什么对策?”于化虎倒是个守城的专家,此刻面有难色:“大哥,蒸汽连弩的箭矢存量不多了,这玩意消耗起来太快了,炼锋号里面倒是有存货,可是拿不出来啊,我看最多能干掉他的楼车,步兵们和撞车也不可怕,就是那回回炮,距离太远,咱们只有挨打的份,万一城墙被砸开一个缺口,他们的骑兵往里一冲,这城就保不住了。”   “那咱们没有回回炮和他们对轰吗?”于化龙不死心。   “哎,老厂主说那东西太落后,根本就没造过。”于化虎回答。   “嗯,化虎你先顶着,看好城下你侄子,我回府安顿一下。”心知不妙的于化龙准备回去把细软家眷装车了。   于化龙刚下城,回回炮就发动了攻击。   随着皇帝陛下的一声令下,炮兵参领挥动红旗,每门炮二百个炮手,八门炮一共是一千六百名炮手同时猛拉炮索,炮梢迅速的扯起,皮窝里的石弹如同流星一般飞向城墙。   回回炮瞄准的是同一个地方,沉重的石弹带着巨大的惯性破空而来,砸在城墙上,震的城墙里面的人心跳加速,藏兵洞里的铁卫们也感觉头上掉土,石弹崩裂,城墙上出现了明显的凹痕和裂纹。   回回炮还在不停的发射,楼车和撞车也在步兵的簇拥下向前推进,震天的喊杀声伴随着石弹敲击城墙的轰鸣,形成一首雄浑的战争奏鸣曲。   苍白脸色的清国皇帝淡淡地笑了,铁厂城墙上的士兵们却胆战心惊,城内的老百姓更加的惶恐,大年初一啊,饺子还没来得及吃呢,都穿着过年的崭新衣服,刚经历了叛变风云,惊魂未定,又要面临清国大军的回回炮,这可如何是好,老厂主如果在的话,一定有办法,从士兵到百姓,每一个人的心里都这么想。   八架回回炮不停的发射着石弹,楼车和步兵们已经进入了射程,于化虎下令蒸汽连弩反击,城墙上的射击口再次热闹起来,弩手们发了疯一般的射击,换上了燃烧箭头的长标枪飞蝗一般的射出,捣破铁皮钻进楼车,松油点燃了楼车的内部,浑身是火的清国士兵被烧得哇哇怪叫,从上面掉下来,砸在推车的士兵身上,射进步兵集群里的标枪更是势不可当,连盾牌都轻松的扎穿,密集的打击,高速的射击,大片的清国步兵被屠杀,有几架楼车也燃起了熊熊的烈火,眼看是不能用了。   回回炮调整着方向,专门轰击垛口下面的蒸汽连弩射击口,这回有一半的炮车换上了盛满铁钉和石灰的陶罐,炮弹砸在连弩射击口上,崩起呛人的石灰雾,迷的铁厂的弩手们睁不开眼,铁钉乱射,也伤了不少弩手,如果碰巧有石弹砸中射击口,就更惨了,蒸汽弩被砸坏,弩手也被崩塌的石块砖头砸伤。   铁厂的反击受到了压制,连弩用的标枪也即将告罄。   八百多奴隶军不敢靠城墙太近,怕被碎石崩伤,前面满眼都是清国的兵马,刘子光问扎木合:“有什么好办法吗?大哥”   扎木合望望他“没有。”   安东尼插嘴说:“如果你能冲破眼前这几万人马,再冲破后面养精蓄锐的清国骑兵,应该能有一线希望。前提是,你能吗?”   我能,可是只能保证一个人能,带着两个女人,几个兄弟,那是肯定不可能了。刘子光暗想,不过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说:“步兵总没有连环马可怕吧,大家一齐上,能逃出几个人算几个人吧。”   刘子光拿起一领骑兵的锁子甲帮彭静蓉穿上,又丢一件给彭静薇,彭静薇嘟起小嘴说:“我也要你帮我穿。”刘子光恶狠狠的回答:“你以为我还是你的奴隶吗?想活命的自己穿!”   彭静薇抽了两下想哭又没敢哭,旁边于晓龙讨好道:“二小姐,我帮你穿。”却被她一把推开“自己穿就自己穿。”   清国连环马骑兵的重铠全部穿上的话连走都走不动的,所以他们只是穿上了上身关键部位的甲胄,带上了铁盔,把骑兵的小圆盾拿在手里,仅有的马匹被集中起来,让有骑兵经验的人骑着,刘子光骑术不佳,把马让给两姐妹坐着,自己徒步拿着两把大刀在最前面开路。   八百奴隶残军,冲向了数万清国步兵。   于化龙带了几个随身的亲卫急急忙忙往府里赶,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路上,忽然前面跑来一个传令兵,正是刚才被打发去探听炼锋号战况的那个小子,传令兵的头盔都跑掉了,气喘吁吁的喊道:“于大人,老…老厂主……老厂主出来了,那些去攻打炼锋号的人都反水了,跟着老厂主往这边杀过来了。”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于化龙觉得有点头晕,几乎站不住了。   话音刚落,机器的轰鸣响起,街角处转出一个黑乎乎的铁怪物,满身都是钢板和铆钉,全身上下,前后左右都是安装着活动铁盖板的炮塔。脚下是两排铁轮子,轧着青石路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前头的铁怪物上,露出一个老头的上半身,精神矍铄,须发皆白的老家伙头上带着软皮帽子,手持一杆大旗,上面是黑色的盾牌加五角星。后面还有一辆相同的铁怪物,再后面是头上缠着红带子的铁卫和拿着兵器,群情激愤的铁厂工人和家属们。   于化龙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一卷 铁厂 第二十五章 铁甲战车   八百奴隶残军朝着清国步兵发起了冲锋,这八百残兵都是经过残酷的战争淘汰的精锐战士,手上的武器也更新了,再加上刘子光这样的超级悍将,宰杀起普通的清国步卒是绰绰有余了。   刘子光在中央,左边是安东尼,右边是邓肯,后面有“哲别”扎木合弓箭掩护,小股的骑兵冲击大队步兵根本显现不出来威力,所以战马只是用来代步。   刘子光撕了两条布把手和刀柄缠在一起,防止沾血太多而大滑,两把长弯刀如同死神的大镰刀,在清国步兵的队伍里收割着生命,所到之处,一片残肢断体,左右两边的黑白二将,也是如同虎入羊群,一杆长刀,一枝铁枪。连砍带抽,无人抵挡,城墙的弩手,也刻意的不去射击奴隶军,反而分出一组蒸汽连弩,抬高弩头,替他们扫清前面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敌当前,这支城外的小部队能骚扰一下楼车也是好的。   清国的步兵们都是些农夫,经过简单的几个月训练就上了战场,面对凶猛的奴隶残军,数万大军竟然不敌,被冲开了一条血路,清国带队的总兵见状大怒,下令精锐步兵削刀手迎敌,令旗翻飞,号角长鸣,接到指令的普通步兵们让开了道路,削刀手们一手藤牌,一手厚背大砍刀,在一个千户的带领下,堵住了奴隶大军的去路。   当先一员步将,手持两把大斧头,黑炭一样的肤色,满脸的络腮胡子,很有点黑旋风李逵的意思,看样子就是一员猛将,两把板斧舞的象两个小风车,真有万夫不挡之勇。   刘子光双刀清出,小风车嘎然而止,两条长满黑毛的胳膊握着两把板斧掉在地上,刘子光飞起一脚,踹翻了黑李逵,跟着一刀下去,一颗黑脑袋就滚到了一边。   削刀手们不为所动,一面面滕牌连成一片,一会挡在面前,一会猛地闪开,劈出厚背大砍刀,结成一个圆阵,倒也有模有样。奴隶们的钢刀砍到滕牌上,凡被坚韧的滕牌弹起,削刀手趁机出刀,倒把奴隶残兵砍翻在地。   刘子光他们几个虽然悍勇,可是匹夫之勇在百万军中实在还是太渺小了,就算十万大军挨个伸着脖子让你砍,累也累死你了,还要砍坏无数把钢刀。所以刘子光很郁闷,他的体力也不是无限的,今天杀了多少人已经不记得了,几百人总是有的吧,光钢刀就换了N次了,无穷无尽的清国步兵在督战队的督促下继续围过来,用人海逐渐把这个小队伍包在了中间。   再一次陷入困境。   铁厂城内,铁怪物上的老头把令旗一挥。“拿下。”一队铁卫窜出,拿绳子把丝毫不敢反抗的于化龙绑了起来,于化龙几个亲随也束手就擒。   “我的两个女儿被你弄到哪里去了?”老头问道。   “她们都在城外……”于化龙面色青白,叛变终于还是失败了,他这个副厂主的号召力还是不行,只要彭老头一出山,所有的风向都变了。   当然只靠威信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不是铁怪物的燃料没有得到解决,老头子赤手空拳的站出来,恐怕也是当马蜂窝的料。   彭老头一直在闭关研制铁甲战车,搞科研的人最怕打扰,入关前把厂子交给大女儿打理,并且交待了除非天塌下来任何人不得打扰。带了几个学生废寝忘食的研究,本来思路来自火车机车,可是太过庞大,需要专门的轨道,还要带上好多的煤炭,所以想办法缩小蒸汽机,改良燃料,西域的猛火油燃烧起来倒是不错,可是残渣太多,污染机器,能燃烧的高度烈酒给了他启发,酿造出了高纯度的酒精,试验了几次,效果还不错,机械也比较稳定,可惜把酒精烧完了,碰到叛军围攻,铁甲战车也不能出来平叛,只好等新的一锅酒精出来了。   等到装满了燃料的铁甲战车一亮相,轧扁了一队叛军之后,彭老头冒出来说了几句,反正者既往不咎之类的话,原本忠于于化龙的部队就换了山头,取下了白布条,缠上了红带子,和炼锋号的武装工人一起,浩浩荡荡到北门来找于化龙算账了。   于化虎把守的北门,预料不到会遭到来自后方的攻击,正在拼死防守清军进攻的士兵们也不愿意再自相残杀,彭老头带人冲上城楼,于化虎和几个亲信刚想抵抗就被旁边的人缴了械,彭老头吩咐把叛贼都押到后面去,接手了北门防御战的指挥权。   老头摘下战车专用防碰撞的皮软帽,换上了侍卫献上的八宝紫金盔,大马金刀的坐在敌楼台阶的胡床上,手边放了一排金皮令箭。   令箭不停的扔出,命令接二连三的下达。   “速取库房内所有蒸汽连弩用的箭矢来。”   “火弩继续攻击楼车,箭弩掩护我女儿。”   “嗯,敌军的回回炮很强大,去库房拉我们的炮来。”   “战车出击,把我女儿救回来。”   老头知道他呆在城头上的重要意义,所有人看见他,心神就安定了,不再恐惧了,所以他按奈住亲自去救女儿的欲望,把驾驶战车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几个徒弟。   另外几个徒弟飞跑回去抬炮去了。   蒸汽连弩的弩手们听说弹药马上就能得到充足的供应,放开了手脚的猛射,城墙的弓箭手们也朝清军人多的地方拼命的发射,在密集的箭羽掩护下,吊桥放下了,两辆奇形怪状的铁甲战车冲出了北城门。   北门外是一大片开阔地,树木被砍伐的干干净净,本来就是为了扫清射界,冰冻的土地很硬实,适合战车的行驶,战车轰鸣着冲了出去,吊桥随即又被拉起,一群不知死活的清国步兵蜂拥了过来,妄图拿刀来砍铁板。   战车冲着人多的地方直接轧了过去,十个大铁轮子把奔逃的步兵碾成了肉饼,清军弓箭手疯狂的射箭,雨点般的箭矢落下,战车身上连个印子都没有,战车朝着弓箭手开去,吓得他们掉头就跑,战车上的一尊炮塔转动了两下,瞄准弓箭手们的背影,炮管里射出了旋转着的尖锐金属钉,一片仆仆的入肉声音,弓箭手们被扫射的尸横遍野。   射入弓箭手背部的金属钉是铅做的,前面加了个尖锐的铁头,内燃机的动力除了驱动战车,还分出一部分拉动武器仓的汽缸上膛,巨大的汽缸不停的动作,用骤然释放的气体推动弹簧供弹的金属钉发射,铅做的柔软弹身充塞住炮管,在炮管里几条旋转的膛线作用下旋转起来,保持稳定平直的弹道,射向可怜的清国弓箭手们,这个叫做机关枪,是战车的主要武器。   巨大的汽缸回膛声音和战车的轰鸣惊动了没冲出去多远的奴隶残兵,在马上的彭家姐妹看到了城头上升起了彭字帅旗和带有铁厂标志的大纛,惊喜的同时喊道:“是爹爹,爹爹派人来救我们了!”   刘子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大吼一声:“后队变前队,回城!”残兵们又看到生的希望了,呐喊一声,奋力拚杀起来,刘子光在后队掩护,边打边退。   另一辆战车径直跑到了一辆清国楼车跟前,炮管伸出,射出的却不是金属钉,而是一股火龙,同样的武器结构,汽缸里喷出的却是酒精,在炮口被引燃后射向敌人,楼车立刻被烧着了,里面的步兵仓皇逃命。战车紧跟着追击。   发射金属钉的坦克去接应奴隶残军,看到重围太厚,另一个炮塔瞄准了敌人,从扁平的炮塔缝隙里,射出了一轮硕大的金属月牙锯齿盘,强劲的力量,锋利的刃口,居然把一片人马集体切成了两段,惨不忍睹!月牙锯齿盘居然还拐了个弯,又砍到一片步兵才力量衰弱落到一堆尸体上不动了,这是簧力回旋刃,战车的另一种武器。   战车又发射了半本分钟的机关枪,驱散了堵在奴隶们退路上的步兵,把奴隶残兵接了过来,可怜经过一番厮杀,八百奴隶只剩下五百人了。   另一方面,城墙上的铁卫们顶着回回炮的轰击,疯狂发射各种箭矢,再加上铁甲战车的火龙攻击,楼车攻势已经被瓦解了。   在战车的掩护下,五百奴隶军裹着两个小姐,撤进了北门,两个铁怪物守在后面,用火龙和机关枪扫射着敢于靠近的清军,等最后一个奴隶进入城内,才扬长而去,轰隆隆的轧过吊桥,进城去也。   目睹这一切的清国皇帝脸色更加的苍白了,手中的千里镜差点被捏碎,军机处,军机处,你们到底探到了什么军机?这么多的秘密武器我方居然一无所知,导致毫无办法应对,损失惨重。军机处要有一批人掉脑袋了!   好在还有回回炮,还有成建制的连环马,精锐步兵,等打塌了城墙,大军一拥而上,两辆铁车又能耐我何?   城墙内,早已等候在此的彭老头看见两个满面征尘的女儿进的城来,硬是忍不住老泪横流:“女儿,你们受苦了…….”   “爹爹……”三人抱头痛哭,此情此景,感动得周围亲兵都眼圈红了。   刘子光等奴隶残兵却冷眼看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手中刀枪捏得更紧了,随时准备应对周围铁卫们的发难,毕竟他们是宰了三百奴隶营守卫才逃出去的。   “你们就是在乱军中保护我女儿的人吧?不管你们做过什么,从此一笔勾销,愿意协助守城的给予铁卫身份,不愿意再打仗的可以进城内休息,退敌后发给银子还家。”老头给出的条件应该还算可以。   刘子光厉声说:“一年多我们受的罪,干的活这笔账怎么算?”他根本不给老头面子,直接质问。   “老夫自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现在不是商量此事的时候,你们先就地休息吧,来人,送食物和热汤来,再派人来给壮士们包扎伤口。”老头显得很讲究,话说得也很到位。   奴隶战士们一放松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疲惫,自从大营暴动以来,就一直在拼杀,不停的拼杀,五千兄弟,现在只剩下十分之一了。一个个躺倒在地,不愿意再动了。   热汤送到,刘子光逼着送汤的厨子自己先喝了一碗才让兄弟们喝,白面饼子夹猪头肉,热腾腾的米汤,香喷喷的咸菜。奴隶们吃得热泪盈眶,狗日的铁厂,居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第一卷 铁厂 第二十六章 蒸汽大炮   清国大阵内再次响起鸣金声,铁厂城下的步兵们潮水一般的退走,留下几台烈火熊熊,被标枪扎得象刺猬一样的楼车和满地的尸体。   年轻的皇帝脸色已经变成了青色,他不甘心失败,决定整军再战。铁厂的武器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   “回回炮再靠近些,狠狠地打。让参军们赶快想办法,要让步兵靠近城墙”皇帝下令了。   清国军队里人才辈出,办法很快就想出来了,让精锐的弓箭手们藏进运粮草的车子,车子上面覆盖土包和湿透了水的棉被,可以防弓弩和火标枪。推到城下,弓箭手们可以精确射击,压制铁厂的射击口。另外再派小型回回炮,不计伤亡的靠近,猛烈的轰击吊桥,争取把吊桥轰下来,这样同样覆盖棉被和土包的撞车就可以撞开城门,骑兵就可以直接冲锋进城了。   皇帝觉得办法可行,安排手下将官去传令了,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从早上杀到了傍晚,一天都没休息了,争取天黑透之前拿下铁厂,朕要在有暖气的南朝房子里过夜,皇帝这样想。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阴沉的天色好像还在酝酿着下一场大雪,“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皇帝低声吟唱着,对侍卫说道:“给我准备酒,我要把盏灯下看破城。”   两边的士兵都开始吃饭了,炊烟四起,清国的收尸队打着白旗趁着休战的时间拉着大车,收拾清国战死士兵的尸体,铁厂也不阻拦,只是在他们靠近城墙的时候才发箭恐吓。   战场上尸横遍野,到处都是人和马的尸体,旌旗,兵器,战车,还有无数的伤兵在发出绝望的哀号,好心的收尸队员往往替这些重伤的家伙补上一刀,解决他们无尽的痛苦。   彭老头摆了一桌子酒席,宴请救自己女儿的英雄刘子光,所有的事情他都听彭静蓉详细地讲给他听了,包括刘子光的来历,先前在账房做出的贡献等。听的老头不住地点头。   外面时刻可能攻城,酒席属于便宴级别,没有什么太花哨的菜式,烧酒,饺子,红烧肉,几尾鱼,一只鸡,几个普通的素菜,上席坐着厂主大人,两个小姐陪着,刘子光坐在主宾位子上,于晓龙也算出了力的,也出席了。   一番客套话过后,彭老头试探着问:“刘经理,你被奸人陷害之事已经水落石出,老夫想委任你为铁厂账房总理,兼任铁卫队副将,你可愿意?”   旁边彭静蓉眼巴巴的望着刘子光,希望他赶紧点头同意。   刘子光猛吃了几口菜,心不在焉的随口答道:“不愿意。”现在的刘子光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怕和任何人翻脸,他完全有把握在门口的卫兵做出反应之前把老头制服,所以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厂主大人的善意邀请。   “为何?”老头很纳闷,这样优厚的条件对一个奴隶出身的人来说,简直是好上天了。这个小子居然考虑都不考虑就拒绝了。   一旁的彭静蓉脸色刷得变白了。彭静薇也震惊的张大了嘴,一会看看刘子光,一会看看爹爹。   “不为什么,我现在不想为奴隶主干活,我讨厌奴隶主。”刘子光面无表情,继续吃菜。一年多的奴隶生活让他很不自在,这笔帐现在也该讨回来了。   “噢,原来如此,这样吧,刚才我已经说了,你的兄弟们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你们杀掉三百守卫的帐我也不计较了,你们这些年受的苦老夫一概给予补偿,至于畜养奴隶,那就说来话长了,不是老夫一己之力可以改变的。你看这样可否满意。”   常年奴隶生活养成了刘子光吃饭极快的习惯,别人还没怎么动筷子呢,他已经吃完了,蹲在椅子上拿袖子擦嘴,又从椅子上用指甲抠下一根硬木刺来剔牙。什么总理副将的,换作昨天,他一定感兴趣,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身负神功不说,还有五百个兄弟,出去闯荡一番的诱惑力远远大于在铁厂当个白领。   “再说吧,你们先吃,我出去看看。”刘子光拍拍屁股,丢下一屋子的人,出门上城楼看景色去了。   看到刘子光在父亲面前表现得如此无理,彭静蓉虽然着急也不敢插话,看见刘子光出门了,父亲大人居然没有生气,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女孩才稍微稳定了心神。   刘子光晃悠到了城墙上,观看着远处的清国阵地,十万大军已经扎营了,正在埋锅造饭,士兵们蹲在地上,一手拿着煎饼卷大葱,一手端着海碗,几个人面前就有一个酱碗,吃大葱蘸酱,喝热面汤,军官们都躲进帐篷里不知道吃什么好东西去了,天色逐渐暗下去,无数气死风灯在荒野上飘起,松油火把和牛油大蜡把清国大营照的如同白昼。   铁厂的城头业点起了无数煤气灯,两下里比赛着看谁更亮堂。一会工夫,清国士兵们饱餐了战饭,开始整队了,新一轮进攻即将开始。   铺上湿水棉被和沙包的大型撞车开始向前移动了,每一辆车里可以装载五十名士兵,本轮进攻出动了二十辆这样的大型撞车,拿着长盾的士兵结成了乌龟阵,除了脚下和背后,其它全部用长方形的铁盾护住,远远看去,就是一个个看不见人的铁阵在移动。   回回炮阵地,命令声此起彼伏,为了追求更佳的打击效果,阵地稍微前移了,而且换上了破城效能更强的火焰弹和铁弹,小型回回炮在不怕死的炮兵推动下,也开始接近城墙,准备为步兵们提供直接的火力支援。   厂主大人带着几个手下来上了城楼,两个女儿被打发回去负责守城器械的制造了,铁厂所有的车间都开动起来了,为了守城加班加点生产武器,仓库里的成品也全部运到了北门。供守军随时取用。   铁厂身兼矿场,冶厂,兵工厂三大职能,战争潜力和列宁格勒差不多了,兵器的损耗几乎可以不考虑,毕竟是为朝廷军队提供武器装备的最大的承包商!如今这一切,都在威信极高的老厂主指挥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行着,清国南征大军的第一脚就踢在铁板上了。   厂主问手下:“大炮就位了么?”   “回大人,大炮已经连接上蒸汽管道,压力也已经足够,随时准备发射!”   彭老头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城墙上一尊巨大的筒形武器走过去,刘子光甚是好奇,也跟过去观看。   这是一尊大炮,依靠蒸汽力量发射的大炮,蒸汽通过管道注入到气室里,压力在不断增高,挤压着活塞,而活塞被钢铸的炮闩挡住,不能动,压力在继续升高,等升高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炮手突然松开炮闩,憋住得蒸汽急速推动活塞运动,把事先装填在炮管里的炮弹射向远方,行程长,加上炮管密闭,炮弹和炮管结合密切,所以射程极远,威力极大。   现在还在等候发射的命令,炮手紧张的观察着压力表,每当快达到临界点的时候就释放一点蒸汽泄压,以免炸膛。   彭老头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大炮,又拿起千里镜看了看远方的回回炮,命令道:“试射一发,校正弹道。”   炮手等压力表指针指到了红色区域,猛地一拉炮绳,钢闩被拉开,一声巨响,炮口喷出了了一个东西,初速极高,寻常人的肉眼几乎无法看清楚,然后只见一个黑影划过,以抛物线的形态落入了回回炮的阵地,落点稍微靠前了点,砸在一队步兵身上,顿时火光冲天,步兵们被烧得四散奔逃,满地打滚。   “炮口抬高半寸,装燃烧弹。”老头观察了一下战果,继续下令。   几个炮手七手八脚地把位于炮口最前端的活塞再推回来,好在已经没有压力,这个动作并不费力,然后再插上炮闩,注入蒸汽,另外有装弹手抱过来一个黑铁球,打开上面的铁盖子,铲起几块烧红的木炭放进去,然后盖上盖子,从装弹口把铁球放在活塞前面的位置,再封闭上装弹口。   一套程序完成以后,蒸汽也注入得差不多了,清国方面意外的在铁厂威胁距离之外受到打击,急忙开动回回炮进行反击。   一轮火焰弹划破漆黑的夜空砸在城墙上,后面一长串视觉残留的光影,包裹着石头的火毯上浸满了油,有几发火弹造成了铁厂的人员伤亡,损管人员迅速的用沙包熄灭了火焰,把受伤者抬下城去。   双方的炮战开始了。   蒸汽注满的大炮再次发射,这一次准确命中的一架回回炮,粗大的回回炮木梁在铁球的迅猛撞击下,竟然断了,然后铁球碎裂,球体内的猛火油被木炭引燃,浇在回回炮的木头身架上,顿时燃起了大火,眼看着一门回回炮就这样报废。   推进过来的乌龟阵和撞车成功的防御住了蒸汽连弩的射击,眼看着就要接近城墙了,连弩们换上了另一种箭矢,箭头是易碎的陶罐,里面装着火种,箭身用刨开的毛竹制成,空腔里灌满了猛火油,外面用漆布缠着。一轮箭羽下去,乌龟阵上浇满了猛火油,猛烈的火焰烧得步兵们拿不住滚烫的铁盾,只能抛开盾牌在,暴露在铁厂普通弓弩的打击之下。不过撞车却不怕这一招,厚厚的湿棉被和沙包阻止了火焰和箭矢,稳步前进。   “抬高炮尾,换穿甲弹,射击撞车。”厂主下令。   蒸汽大炮被炮手们摇起来了,这一次是直瞄射击,一枚尖头铁弹杯塞入炮膛,一声巨响,尖头弹扎穿了撞车上的层层护甲,在车顶上开了一个大洞,顿时各种箭矢从大洞中射了进去,车里传出鬼哭狼嚎和黑烟阵阵。   战斗非常激烈,刘子光都看傻眼了,和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截然不同,没有大将单挑,没有滚木擂石,双方都是用得远射程的高科技武器对射,尤其铁厂,先是满天啸叫的喀秋莎,再是多炮塔喷火战车,现在又是威力无比的蒸汽大炮。太厉害了,这样的战争真恐怖,个人的勇武在庞大的武器面前显得那么的渺小。他不由得对这个发明超级武器的老头产生了兴趣。   第一卷 铁厂 第二十七章 夜战   炮战在持续,回回炮已经被摧毁了三门,炮兵参将通过千里镜望见了城墙上的蒸汽大炮,急忙下令集中火力射击威胁性最大的目标——对方的大炮,炮手们紧张的调整炮架,在皮窝里放上了铁弹,,一千名炮手拉动炮索,五枚巨大的铁球破空而来,威力远超石弹,但是回回炮的精确度明显不如蒸汽大炮,五枚铁弹一枚都没有命中,有三枚越过城墙,砸塌了城里的几间民房,还有两枚正砸在垛口上,砸塌了一片城墙砖,还伤了十来个守城士兵。   彭厂主急令装燃烧弹反击,无奈只有一门大炮,就算精确度再高,也抵挡不住多门回回炮的攻击,又是一轮炮击,蒸汽大炮再次命中并摧毁了一架回回炮,可是本身也被一枚铁弹击中了。   回回炮的威力也很巨大,铁球正砸在大炮的炮身上,钢铁炮身顿时横着飞起来,旁边几个正在装弹的炮兵被震的跟着飞起来,然后圆滚滚的炮身在城墙上滚动起来,把十几个躲闪不及的士兵压成了肉饼,彭厂主正好在大炮滚动的路线上,一时躲闪不及,眼看就要丧身炮下。   刘子光眼疾手快,一把提起老头的后领子,一个旱地拔葱,直接跳了过去,炮身继续在城墙上翻腾,压扁沿途的一切东西,直到力量衰减才停下来,沿途已经是血肉模糊了,蒸汽管子也断了,白色的高温蒸汽从断口喷起老高,大炮的气室也损伤了,眼看着是不能用了。   彭厂主惊魂稍定,冲着刘子光一拱手:“老夫欠你三条命了,此恩定当报还。”刘子光一摆手:“顺手之劳,何足挂齿。还是赶紧修复大炮吧。”   老头也不多言,检查大炮的损伤情况,幸运的是,钢铸的大炮并没有太多损伤,黄铜做的气室折弯了,蒸汽管路断裂,这些都有备品。他命人迅速修复大炮,火力一断,回回炮又开始发威,中空的北门城墙不如寻常的城墙那样的厚实,有几处已经坍塌,里面的连弩也被埋葬了。   防御火力被削弱了,清国人的小型回回炮趁机抵近射击,把一颗颗石弹抛上城楼,砸得弓箭手们东躲西藏,彭厂主连忙拉着刘子光躲进了敌楼。   有着棉被掩护的粮车接近了护城河,藏在车里的步兵们呐喊着冲出来,把盾牌顶在头上,双手抱着装土的麻袋投进护城河,有被射倒的尸体也被同伴顺便推进河里,一切为了攻城,清国皇帝下了死命令,后退者,斩!   麻袋填河太慢,一个军官急中生智,命令士兵们把粮车都推进河里,在密集的箭羽下,顽强的清国步兵终于用粮车,撞车,麻袋,尸体填平了一段护城河,一个身材高大的棋手从车里取出一面大旗,哗啦一声展开“健锐营”三个大字在城墙上昏黄的煤气灯照耀下闪现出来。   健锐营就是云梯兵,最勇敢,伤亡率最高的兵种。士兵们从车里取出折叠的云梯,一段段结出足够的长度,然后一队人抬着往城墙上搭,还有人用弓箭把飞虎抓射到城上,顺着绳子往上爬,铁卫们拼死的射箭,可是敌人实在太多了,陆续又有几个千人队被派上来,城下密密麻麻全部是人,弓箭手们向城头上仰射,小型回回炮也不停的发射炮弹,形势非常危急。   为了避免伤害到自己人,回回炮已经延伸了弹道,开始攻击城内的建筑物,火球和石弹不停的飞越城墙,在城内引起小小的火灾和人身伤亡。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城墙下的锅炉突然出了故障,管线漏气,蒸汽连弩也不能用了,弩手们只好抄起兵器,从射击口捅外面爬墙的清国云梯兵。   喊杀声震天,每隔几秒钟就是回回炮击中城内的轰响,蝗虫般的箭漫天飞舞。要有滚木擂石就好了,可是彭厂主对没有技术含量的兵器最鄙视。   “取火龙来。”他大声下令,本来是不想动用这样残忍的兵器的。很快一个大铜管被拉上城墙,后面是软皮管子,连接着一个大罐子,边上有几个人用打气筒一样的东西给罐子加压,前面抱着铜管的士兵标准下面的人海,一人拿着火把凑近管口,后面有人按动开关,一条火龙喷出,是酒精火焰喷射器,城下顿时开了锅,一片火海,惨烈至极,城头上还有人不停的用桶往下倒猛火油,拿火把往下砸,火势蔓延起来,很多云梯兵被烧得跳入护城河淹死,更多的人浑身带火,到处乱撞,反而使更多人被点燃,人肉烧糊的焦味飘散开来。   地狱,简直就是地狱,战争的残酷让刘子光震惊,简直就是屠杀,就是虐杀,,不过战争的本质就是这样,想不被别人屠杀,就只好屠杀别人。   酒精的数量不多,只是救了一下急就停止了喷射。锅炉和蒸汽大炮都在紧急的修复中,库房里的人力车弩被拉上了城墙,这种兵器不依靠蒸汽机运作,可以暂时作为主力使用。   两辆战车停在城门边,随时准备在城门被打破后堵住蜂拥进入的步兵,守城的铁卫已经有很多负伤或者战死,许多工人登上城墙,继续操作武器抵抗,这里是他们的家园,工作和生活的地方,万一城破,就算不被屠杀,沦为流民的结局也是很可悲的。   “还真是座坚城。”清国皇帝感慨道,不过在清国大军铁蹄下,再强的城池也一定会陷落。“他们支撑不了很久了。”   鼓声响起,这次是五个千人队步兵,再没有任何掩护的情况下就抬着云梯朝城墙杀来,护城河的道路已经通畅,现在就是靠人海战术也能攻下来这座城。   仗打到这个份上,拼的就是意志了,皇帝带了十万大军,其中民夫就占了两万,还有三万骑兵是不能用来攻城的,炮兵及其保障部队五千人,剩下的步兵四万五千人,已经在城下折损了将近一万了,这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南朝的第一关就这么难攻,就算攻下来也暂时无力南下了。   城墙上的人不知道这些,刘子光更不知道,他只想到自己的五百兄弟,这些人没有义务给铁厂殉葬,也没有义务帮铁厂抵抗,可是这个时候弃城而去,心里总有点别扭。人心总向着弱者,看着危在旦夕的铁厂,还是忍不住想帮一把。   刘子光在敌楼里思想激烈的斗争着,不经意的远眺北方,远处清国大营里忽然出现了奇怪的火光,不象是照明用火,反象是有人故意纵火,他急忙抓起一只千里镜观望,镜头里,还有些骑马的人影在快速的移动,所到之处,火势蔓延,有敌后武工队在活动!刘子光禁不住乐了,很重视特种作战嘛,不知道这批人什么时候派出去的。   彭厂主也学着刘子光的样子观察了一会,居然满脸疑惑。看来不是这个老头的派的人。   正在思索,只见城墙上已经出现了清国的云梯兵,这些人爬上城墙以后,迅速摘下头上顶着的盾牌,挥舞砍刀,凶悍的砍杀守军,刘子广暗叫不好,丢下千里镜抄起长刀就冲了出去,城头一番鏖战,云梯兵个个都是不怕死的硬汉,守城的铁卫和工人更是不敢后退半步,双方肉搏在一起,没有人射箭了,城下的云梯兵们加快了爬城的速度,渐渐的城头上的清军多了起来,健锐营的旗号也出现在城头上了。   刘子光专拣那凶悍的云梯兵下手,一连把十几个人砍落城下,可是他砍人的速度终究没有士兵爬云梯的速度快,清军越来越多,已经形成了局部的优势。   城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援军来了,休息了半天的奴隶军从马道冲上城来,五百生力军的加入迅速改变了战局,这些兄弟们吃饱喝足,还换上了仓库里崭新的新式板甲,拿着炼锋号出品的上好军品刀枪,成色大变,俨然就是一枝精锐,云梯兵们又被压制了下去,不是被砍死在城上,就是掉落在城下摔成肉饼,健锐营的旗帜插上城头还没有一刻,就被抛了下去。云梯也被点上火焚烧掉了。   五百生力军的加入也是治标不治本,守城武器消耗得太快,很多技术兵器也相继出现故障,清国的新一轮进攻几乎是毫不停歇的继续发起,蚂蚁一样的步兵麻木的爬着云梯,根本不去管旁边不停掉下的同伴。   清国大营的火灾似乎没有带来什么困扰,前面的进攻不受影响,可是皇帝陛下却异常恼火,居然被人混进去烧了粮草,这天寒地冻的上哪里再去筹集啊,一定要严查,一定要抓到放火的细作。   锅炉管道终于修好了,沉寂了半天的蒸汽连弩再次发挥了威力,夜空中响起了喀秋莎的尖锐哨音,面对潮水般的步兵,只有不停的射击再射击,蒸汽连弩,脚踏车弩,手拉的弓弩,一同收割着生命。   五个清国千人队被打残了,护城河现在真的是血流成河,变成红色的河水了,不是洗矿水那种暗红色,而是真正的血红色。   蒸汽大炮还没修复,所以只能任由回回炮肆虐,城内哭喊声一片,多处房子被毁,零星火灾数不胜数,铁厂已经全力以赴了。十几万厂众,有几万人分布在外地的商号和分厂,这里只有十万人,其中有一半是家眷,正式的铁卫有一万人,白天的叛乱又自相残杀掉三千人,奴隶们也干掉三百人,叛乱骨干分子被关押了几百人,能上阵的只有五六千人,刚才一轮防御战,再死伤了上千,现在兵力也很紧张。   后退的清国云梯兵被督战队射杀了,剩下的几千人藏在残破的楼车,撞车后面躲避着弓箭,云梯没了,没法进攻,后退又怕被自己人干掉,一时间进退两难。   皇帝愤怒了,他发誓破城以后要血洗全城,又是五个千人队压了上去,技术兵器都快消耗完了,只有靠云梯和人海战术了,回回炮收缩弹道,继续打击城墙,五千步兵抬着云梯呐喊着冲上去,和残兵们汇集到一起,重复着爬城的攻势。   彭厂主指挥若定,猛火油,弩箭继续向前供应,城里已经开始拆房子,准备把房梁和砖头当作滚木擂石来用。反正是要血战到底了。   老头正在指挥着把滚木往城墙上送,一个士兵连滚带爬的跑过来禀告:“报——厂主大人,南门外发现大队骑兵!”   第一卷 铁厂 第二十八章 大捷   铁厂南门外,连绵数里的火把照耀下,是军容严整的骑兵,一面明字大旗高举在队首。   “援军,是朝廷的援军来了。”南门的守军兴奋的大喊,援军到来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全城。士气一下子被激发起来,欢呼声震天,惊得清军莫名其妙,以为又出来什么大杀伤力武器,一时间居然减缓了进攻的步伐。   铁厂的城池夹在两山之间,东西两边是难以攀爬的山地,而且隔着护城河,所以不易进攻,要想绕到南门进攻,需要的时间也很长。   援兵是驻扎在徐州府的禁军,带队的参将牛勇,仓皇逃回的官兵们散布开来清军南征的消息,牛勇大惊失色,难道前线的边军全军覆没了,消息很快得到了证实,清军已经到达了利国铁厂城下,牛勇点起五千骑兵先行出发,徐州大营的五万步兵乘坐火车,分两路增援铁厂,铁厂一失,清军的武器装备将得到巨大的提升,徐州府更是保不住。   火车铁轨在半路上被清国军机处的人破坏了好几段,只能拆后面的铁轨铺在前面,一来二去的耽误了时间,火车运力也有限,所有的车皮能强征了还是有绝大部分士兵只能沿着铁路的路基跑步前进,还有骑兵们也发现沿途被撒了铁蒺藜,好不容易清除所有障碍,来到铁厂已经是晚上了。   南门大开,禁军骑兵鱼贯而入,南二门也打开了,火车慢吞吞的沿着铁轨滑进城里,步兵们集体下车,没有休息就在军官带领下直奔北门。   城墙上忽然竖起了无数旌旗。无数头戴禁军钵盂铁盔的的汉子从垛口后面露出头来。   “明朝蛮子来援兵了。”清兵们知道了铁厂人欢呼的原因了,士气大挫。清军后阵响起了鸣金之声,士兵们如释重负的撤退了。本来就没了锐气,一旦得知可以后退了,争先恐后的向后跑,怕被追踪射击的铁标枪杀伤了,队形在疯狂的撤退中逐渐混乱起来。   徐州大营的主帅,苏北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袁崇焕乘坐的火车软包厢直接开进了铁厂火车站,彭厂主亲自来迎接,两下也不寒喧废话了,一边介绍军情一边登城,一班偏将副将游击、佐击在左右簇拥着,刘子光跟在彭厂主背后好奇的看着,袁崇焕,名人啊,来个这个异时空终于见到一个名人了。   袁崇焕果然有大将风范,拿起千里镜观察了一番,胸有成竹的说:“鞑子后营起火,攻城器械损毁大半,步兵伤亡惨重,连环马出师不利,已经士气大损,今晚不会再进攻了。”一口福建口音的官话倒也纯正。   “大帅高见,那当前策略应当如何?”彭厂主问道。   “出兵掩杀!等鞑子缓过劲来,明天就要砍伐树木,再制造工程器械了。现在趁他们新败,队形溃乱,出奇兵追击,造成他们更大的混乱,暗夜之中,光他们自相践踏的就够他们受的了。”   “末将愿往。”牛勇主动请战。   “好,命你带领本部人马,冲击清军退兵,速去。”袁崇焕满意的捋着胡子。   “我厂也出两辆铁甲车,一千骑兵。”彭厂主不能在这个时候当缩头乌龟,人家可是来救铁厂的。   刘子光仗着自己一身好功夫,鬼使神差的一拱手“某愿往。”   刘子光作为铁厂骑兵的先锋出阵,迅速的在几个侍卫的帮助下换上了新的盔甲,拿起长柄大刀,跳上战马,带领铁卫骑兵先冲出城去。   铁甲战车扫射着机关枪在前面开路,禁军和铁卫的骑兵都在身上绑了两条交叉的白布作为识别,还有一部分人手持火把,一共六千骑兵冲出城门,撤退的清兵看见有骑兵追击,跑得更快了,本来这些步兵就是炮灰,只受了很短时间的训练,胆量和纪律都不高,兵败如山倒,连督战队都被败兵践踏过去,踩死了不少人。   铁甲战车的速度还不如骑兵,很快就被骑兵追上,刘子光一马当先,追逐着清兵,他们并不刻意杀伤这些步兵,只是尽最大可能的制造混乱,制造恐慌,城头上的蒸汽大炮也修好了,又开始发炮,这回不打击回回炮了,直接发射远程燃烧弹攻击清军大营。   清军大营并没有构建完备的防御设施,因为根本没想到明军会发动反击,本来还想在城里过夜呢,壕沟,拒马都没有,看到溃兵要冲击大营,皇帝急忙下令弓箭手射击,乱箭射出,溃兵们被射倒了一大片,前有弓箭,后有追兵,七千溃兵被两下夹击,伤亡惨重。   刘子光纵马狂奔,有挡在前面的溃兵就直接踩过去,他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就知道不停的向前冲,就快冲到清军大营了,后面的铁卫和禁军,在马上抽出了弓箭,仰天放箭,跨射大营里的清军。   刘子光在混乱中第一个接近了大营,清兵看见有敌人过来,急忙放箭射他,乱箭把刘子光的战马扎的象个刺猬,他从马腹下钻出来,闪电般的冲进了大营,一顿狂砍,把弓箭手砍的四散而逃,溃兵们趁机涌进大营,把清国皇帝气的暴跳如雷,“御林军给我顶上去。连环马呢,给我反冲击。   皇帝身旁的御林军奉命顶了上去,砍瓜切菜一般斩杀着溃兵,立刻止住了溃态,溃兵们停止了逃跑,开始回身准备抵抗了,可是骑兵们已经很近了,简单的栅栏被战马轻松的越过,精锐的皇帝亲军也挡不住骑兵的冲击,战线逐渐在北移,刘子光追赶着弓箭手,跑着跑着,发现自己已经是孤身一人了,他一个翻身,钻进了旁边的帐篷。   帐篷里没人,刘子光扯下身上的两个白布条,偷偷向外张望,大队的御林军正在跑动,他一把扯进来一个御林军,轻松的折断了士兵的脖子,再把他身上的明黄色棉布缀铜钉铠甲扒了下来,匆忙的套上。   敌后武工队,我也会玩。   再偷看外面,御林军已经跑的差不多了,刘子光摸出火柴,擦着了把帐篷点着了一个角,然后大摇大摆得出来了,兵器当然也换成了御林军的铁错银正黄旗佩刀。   钻出帐篷,一边躲避着流矢,一边装作传令兵的模样朝着帅旗下面跑去,刘子光穿的是个百户的衣甲,而且嘴里装模作样的拉长腔喊着“报”,一时间居然没有人阻拦他。   一直走到距离皇帝百步距离才有蓝翎侍卫过来阻拦,两个侍卫持剑拦住刘子光的去路。“何事禀告?”   “有重要军情要当面禀告皇上。”刘子光瞎扯道。   站在旁边的一个侍卫看了刘子光一眼,突然一剑刺了过来,“大胆刺客,看剑。”原来细心的侍卫发现这个百户背后居然没有辫子。   其他侍卫也紧跟着挺剑直刺,这些都是大内高手,武功非比寻常,几把长剑配合起来,饶是刘子光反应灵敏,也是只有招架之力。   明军都打到眼皮底下了,这还了得!皇帝不顾旁边大臣们的劝说,就是不愿意挪窝,众人正在苦劝,一发炮弹飞来,流线型的远程弹居然射到了距离城墙四里远的地方,黄罗伞盖被打飞了,飞散的弹片打在皇帝周围,所幸的是力量已经不足,但是也把众大臣吓了一大跳,不由分说,抬起年轻的皇帝,塞进旁边的马车就走,这时候,御林军们也被骑兵逼得节节败退,侍卫们不敢恋战,且战且退,最后抛开刘子光径直追赶皇帝车驾去了,刘子光跑到黄罗伞盖下面,发现一只明黄色的麂皮蟠龙战靴,顺手就抄起来了,哈哈,清国皇帝连鞋都跑掉了。   黄罗伞盖折断,皇帝后撤,明军士气大振,剩下的御林军们为了段后,一边后退,一边拼死抵抗。   正在这时,整顿完毕的连环马部队从清军后阵冲了过来,不过并没有连成战组,而是单骑各自为战,骑兵们混战到了一处,清军养精蓄锐,人强马壮,明军士气高涨,抢功心切,铁卫训练有素,心怀仇恨,大家混战一处,刀来枪往,倒也势均力敌,可是稍后赶到的铁甲战车立刻打破了这种平衡,机关枪转着圈的扫射着铅弹,打在重甲骑兵身上虽然没有打在步兵身上那么有效果,可是造成的心理压力也是巨大的,不少骑兵被打中要害掉下马来,或者直接被战车顶翻,另一辆战车不时喷出火龙,所到之处,清国骑兵无不浑身带火。   有时候人多也未必是好事,清军十万人马,在黑夜里命令和回报很难传达,再加上皇帝的突然后撤,军营里到处起火,有些被强征的汉军士兵已经开始趁乱逃跑了,刘子光把皇帝的靴子别在腰带上,跟着乱军往北跑,一边跑一边放火,还时不时高喊两嗓子,“快跑了,清军败了,皇帝逃了。”   跑了一段距离,被铁壁一般的白色盔甲的部队拦住了去路。“擅退者,斩”一声令下,疯狂逃窜的溃兵被砍翻了一片,前面的溃兵被后面的人拥挤着继续向前冲,如同浪花打在礁石上一样,刘子光冲到了跟前,他可不像汉军溃兵那样任人宰割,正白旗的士兵惊讶的看见一个正黄旗服色的御林军居然在大肆砍杀自己的同胞,“有奸细”士兵们大喊,可是阵形被刘子光打开了缺口,后面铁甲战车的轰鸣声和扫射也在接近中,惶恐的溃兵扩大了缺口,继续溃逃。   忽然旁边一堆高大的物体吸引了刘子光的注意,是干草,大军草料场到了,草料场被粮车围了个水泄不通,负责把守的h汉军八旗士兵严阵以待。   刘子光故伎重演,不过这次学聪明一点了,割了一个死人的长辫子,一头塞在头盔里,一头卖弄似的耷拉在肩膀上,油光水滑的大辫子可是货真价实,这回不能再露出马脚了吧。   “皇上口喻,快叫你们主将出来接旨!”刘子光大摇大摆的走到两个架起的车辕组成的门口,煞有介事的喊道,把门的小兵可不如御前侍卫那么牛气,看见御林军百户来传旨,急忙回报草料场管营,一个千户急急忙忙跑过来。   “皇上口喻,明军势大,命你等速速拔营后撤五十里。军粮装车带走,草料就地焚烧,阻拦明军。”怕他们不相信,刘子光还把背后的麂皮蟠龙战靴拿出来显摆了一下,“这是皇上情急之下交给下官的信物,皇上交待:见此物如朕亲临。”   管营看见皇帝的靴子都当信物拿出来了,不由得不信,再加上刚才目睹了御驾后撤,这个命令也很得当,草料场可千万不能落入明军的手中。   当即下令拔营,把粮食装车带走,草料就地焚烧,山一样高的干草被点燃了,火红的烈焰照亮了半个夜空。不知所以然的清兵更加惊慌失措,排山倒海的败退了。自相践踏而死的不计其数。   从御车窗户看见这一切的清国皇帝气的吐出了一口鲜血,昏厥了过去,随侍的小太监吓得高叫“快传太医!”兵荒马乱的上哪去找太医啊,大家都在忙着逃命。   清军败了。   第一卷 铁厂 第二十九章 佣兵   清军大败,十万大军炸营,连环马禁卫军死战殿后,三千骑兵在铁甲战车和明军骑兵的联合打击下全部战死,两万余清国汉军被俘,大军营帐,器械甲仗缴获无数,八架回回炮全数焚毁,大批草料被焚烧一空。   清军元气大伤,虽然还有数万军马,可是营帐粮草,攻城器械都没有了,只好退守兖州。   而明朝的军队通过运河和铁路源源不断地运到前线,徐州一线云集了十三万大军,趁清军新败,越过了薛城,一直推进到曲阜一带,收复了圣人故里,南京朝野一片小小说网。清军再也无力南下了,明军碰到泰安一带的强大阻力,也不敢贸然北进,双方开始谈判,战事暂时告一段落。   刘子光把那只麂皮蟠龙靴交了上去,如果是一双的话他倒是有兴趣穿一穿,这只臭靴子被朝廷大员们不住地把玩,这可是最佳战利品,绝对比那一大堆血淋淋长辫子脑袋要讨圣上和九千岁的欢心,清帝连靴子都被我军缴获了,可见逃跑之狼狈,我军之勇猛。   都指挥使袁崇焕亲自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奏章,把苏北都指挥司官兵们奋勇杀敌,逼退清军数百里的英雄事迹夸赞了一番,顺便也帮利国铁厂表了功,独立抗击十万大军一个白昼,为援军到来争取了时间,为最终胜利铺平了道路等等。   清朝皇帝的靴子被盛在锦盒里,连同奏章一起送上运河里的明轮蒸汽快船,用八百里加急送往南京,千把颗还算完整的人头放在石灰盒子里,随同几个八旗参领,佐领一起随后出发,至于那两万战俘,按照老规矩,按照二十五两银子一个人的价格出售,铁厂优先挑选了五千名身强力壮的,剩下的被禁军带到徐州府出售去了。   徐州知府也上了一份奏章,自然是吹嘘自己如何有先见之明,早早派员增援铁厂,协助铁厂守城,龙禁尉黄振如何的英武,一边念着圣上和九千岁,一边单人独骑大破连环马,打消了清军的锐气。   至于于化龙叛厂的事情,大家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提,既然没成功,就全当没发生过好了,徐州府派兵那是为了协助守城。先前的什么铁厂勾结清朝造反,那纯属造谣,徐州府对于谣言制造者一定严加追查。   高守备有点麻烦,有禁军士兵的亲戚看见他马脖子上挂了个很像牛参将的脑袋,这话传到牛勇的耳朵里,他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暗地里放话一定要宰了高泰为弟弟报仇,把高守备吓得不敢靠近禁军大营三里之内。   这段时间,刘子光的五百奴隶军一直驻扎在铁厂北门外,住在缴获的清军牛毛帐篷里,他们担心铁厂秋后算账,不敢进城,北方聚集了双方二三十万大军,几百人跑去凑热闹显然是疯子的想法,有人提议去微山湖当水匪,可是这五百人里面只有一些当过海员的人,对于淡水湖泊的作战很不熟悉,贸然跑去还不够塞那些当地水匪的牙缝。   彭厂主很看重这五百人的武装,很想收为铁卫,这也难怪,铁厂原来的铁卫损失了不少,新补充的奴隶们修补城墙,挖矿,都需要看守力量。这五百人本来就是奴隶出身,现在做看守连培训都省了。   刘子光表示坚决反对,做铁卫可以,但是要保证指挥的统一性,要签合同,拿佣金,奴隶队看守坚决不做。   彭厂主很吃惊,刘子光开出的条件很另类:五百奴隶军不能接受外来的军官,要保持独立建制,平时领取工资,有任务的时候按照难度收取佣金,坚决不做奴隶营看守,补偿他们做奴隶时候的精神以及身体健康方面的损失,还有误工费。   听起来好像很过分,可是刘子光觉得一点也不,甚至有点吃亏,因为近两年的奴隶生活给他造成的精神损失是无法用银子衡量的。他口授,丁利斌书写,开出了详细的赔偿条款,把他的账房先生本色发挥到了极致。   具体赔偿条件如下:原来五千一百二十三名奴隶,在铁厂单方面引发的动乱中,不得不为保护自己的生命而采取强制行动恢复自由,其中造成的4607死亡,应当按照每人10两银子的标准赔偿,鉴于这些人已经死亡,所以这46070两银子应当交给生还的人作为基金。   剩下的这5人,按照被奴役的时间长短。以月为单位,每月赔偿精神伤害费10两,误工费10两。不足月的按照每天300个铜钱计算。   其中被看守殴打过,身上带有皮鞭伤痕的,可以按照每条伤痕1两银子的标准赔偿,造成其他身体损伤的,按照伤残程度给与赔偿,最高的1000两银子,例如瞎眼,断腿。断了脚趾头这样的小残疾也要赔偿50两银子。   此外,由于奴隶们在铁厂从事了繁重的劳役,为铁厂的建设添砖加瓦,做出了巨大的贡献,铁厂应当按照每月20两银子的标准发放工资。   就是劳改犯也应该有工资,刘子光振振有词。   再外,奴隶们为保护两个小姐,保护铁厂,参与了与清军的血战,付出了血的代价,这个应该给与每人50两银子的奖励,或者叫佣金。   刘子光本人战功卓著,帮铁厂出了风头,更应该给与500两银子的个人奖励,由刘子光推荐,五个表现突出的领军级别的也要给每人300两银子。   这样推算下来,奴隶们大多是干了两年,每月赔偿费20两,工资20两,乘以两年二十四个月是平均每人九百六十两,5个人一共是四十九万五千三百六十两银子,谁身上没有几道伤疤啊,每条鞭痕1两,这样每人又能拿到十几两,暂且以平均每人十五两计算,就是7740两,每人的战争佣金50两再加进去,合成普通奴隶每人是960加15加50:合计1025两。   幸亏这5人大都是幸存下来的精英,身体伤残的不多,伤残赔偿一共是8450两。   刘子光等突出个人的战争奖励是2000两。   铁厂需要向奴隶们支出的费用总计是579270两银子。   看着丁利斌特地大写的数字,彭厂主虽然沉稳内敛,也不免暗自倒吸凉气。   伍拾柒万玖仟贰百柒拾两十足库平银。   要了老命喽。   铁厂经历内乱和外敌入侵,房屋城墙都受到很大程度的毁坏,兵器也消耗了很多,需要大量资金购买煤炭,修缮房屋城池,虽然新买来的奴隶不用给工资,可是已经支付的十二万五千两银子可不是大风吹来的。   还有支付给禁军们的十万两劳军款。铁厂自己的伤亡抚恤也得十几万两,这几处大的开支足以把铁厂的老底掏空。   库银原有一百万两,付了奴隶款和劳军费以后还剩七十七万五千两,其中还有三十万两是日升昌票号的贷款,光刘子光狮子大开口就是接近六十万两,无论如何是无法满足的。   双方本着友好协商的态度在北门城墙上召开了会谈,奴隶军们没有正式被铁厂诏安,所以穿的还是各色衣甲,不过还是显现出来极强的军事素质,五百人被分成五个百人队,推选出了队长,制定了简单的军规,营帐扎得一丝不苟。   刘子光还罩着清朝御林军的盔甲,他说着这个穿着暖和,坐在谈判桌子一边,摆出一幅大将风度,安东尼带了二十个人做随卫,丁利斌现在已经是奴隶军的账房兼书记官了,小模样神气活现的,坐在旁边拿着毛笔和算盘随时等着帮刘将军计算银子数额。   彭厂主坐在铺着绿色毡子的谈判桌另一侧,盯着刘子光开出的赔偿单看了半晌。刘子光很逍遥地拿中指关节叩击着桌子,不时端起滚烫的香茗吹一口热气,他也知道自己开的价码太高,满天要价,坐地还钱。底线还是有的,那就是每人五百两银子,他也不敢太过强横,毕竟五百人手还是很弱的,铁卫好歹还有几千人马,附近的官兵也很多,争取一个双赢的皆大欢喜局面是最好的。   彭厂主还在考虑,他背后站的是胡先觉,胡队长那日追踪刘子光进入了清国势力范围,被军机处的人劫杀,一队人马损失了大半,后来又被清国大军的斥候围攻,被追得到处逃,直到晚上才乔装改扮,混进清军大营,刘子光在城墙上发现的火光就是他放的,后来仗着高强的武艺才全身而退。   彭厂主猛地一拍桌子,惊的周围的随卫都把手放到了刀柄上,却听到厂主大人慢悠悠的说:“这单子上开出的数额老夫全部允了。”   还没等刘子光高兴,老头接着说:“不过厂里目前没有这么多的现银,即使有,也要先购买砖瓦煤炭粮食,这五十七万九千….就按五十八万两来吧,算老夫欠你们的,每人先预支四十两银子,发全套铁厂盔甲。小刘你看如何?”   “好,厂主大人果然爽快,只是那剩下的银子什么时候给呢?”刘子光问。   “那就要看你的了。”彭厂主神秘的一笑。“来,我们研究一下五百人的铁卫身份问题……”   经过双方友好坦诚地协商,五百奴隶军被铁厂雇佣,注意是雇佣而不是收编,成为一个对刘子光个人效忠,对雇主负责的军事团体,铁厂发给盔甲战马武器,他们负责北门外的斥候侦查以及部分守城的防务,每人月饷纹银十两,遇到战事另有补助,伤者可以优先安排铁厂内的勤杂工作。   合同一签就是三年,合同满了可以续签,为了保证合同的履行,铁厂暂时扣押每人二百两银子的保证金,从前面说的那笔赔偿款里面出。   合同是一卷白绢,上面写满了条款,末尾盖上了铁厂的鲜红印章,厂主大人也挥起狼毫,签下大名“彭建国”。   这个名字很有现代色彩啊,刘子光一边想一边按下自己的大印,是队伍里的金石匠连夜帮他刻的,一方是奴隶军的官防,以方是刘子光的私章,现在这支部队有了自己的名号。“效死营”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5名奴隶兴奋的依次在白绢上按下自己的手印,每人一千零二十五两银子啊,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跟着刘将军就是好,有肉吃,有钱赚。   崭新的盔甲穿在效死营战士们的身上,新绣的大旗迎风招展,三百名步兵,一百名骑兵,一百名车兵,五个百夫长,五个旗手,一员主将,在北门外的空地上接受了铁厂高层领导们的检阅。   检阅的时候,胡先觉不满的说:“厂主大人,为了这五百人花那么多银子值得吗,就算招募一万个铁卫也花不了那么多钱啊。”   彭厂主微微一笑:“你以为我很在乎这五百人马吗?如今的大明朝,什么最重要?人才!”   第一卷 铁厂 第三十章 启程   效死营的士兵们每人领到了四十两白花花的细丝锭子,上好的成色,五两一枚,一共八枚精细的银锭。   大伙乐开了花,全托刘将军的福了,这些士兵本来就是穷苦家庭出身,哪见过这么多钱啊,这下子可以到徐州府去花天酒地一番了,等战乱稍停,还可以托信客往家里送点银子,当然大多数人是离家万里,辗转来到铁厂的,回家已经是个不可能的梦,留在效死营是最好的选择了,这可是高薪的工作啊。   效死营的编制目前是:三个步兵队,一个骑兵队,每队一百人,编制为连,队长叫连长,连队下面每十人为一班,三十人为一排,剩余十人作为连长的直属班。班长排长们都由士兵自行推举。   四个连长分别由扎木合,安东尼,邓肯,还有一个叫钟寿勇的河南大汉担任,刘子光兼任一个连长。   骑兵连里多是蒙古人,突厥人这样的马背民族,个个弓马娴熟,扎木合当连长也是众望所归。   安东尼率领的连队多是西夏人,也是民族混杂,回鹘人,党项人,罗马人,阿拉伯人都有。   邓肯的连队里多是南方战俘:有安南人,福建郑家的一些海员,湘西的苗人,还有一些来自台湾,爪哇的生番。   钟寿勇的手下就是中原人居多,大部分是原来郑国军队的骨干,郑国被明朝灭掉以后,他们这些人就做了战俘,很多人自幼习武,功夫倒也不弱。   刘子光亲自管辖的连队同样的混乱,有微山湖的若干水匪,有陕西造反的驿卒,有清朝汉军八旗的战俘,有来自高丽国的水手。的还有极北之地的罗刹国人。   真是万国军团,营里通用语言当然是汉语,服装和盔甲统一,步兵穿鱼鳞比甲,钵盂盔,骑兵穿山纹甲,带护面的虾尾盔。随身兵器可以自由挑选,这些人都是老兵,自有习惯使用的兵器,幸亏铁厂的库房里应有尽有,西域弯刀,钉头槌,狼牙棒,连枷,西洋重剑,倭刀。长兵器和远程兵器强制性的统一,骑兵用一丈长的槊,配复合蒙古短弓,步兵每队不同,有长柄大刀,有长斧,有极长的钩镰枪,每人配备复合长弓一具。   钟寿勇的车兵队拥有十架脚踏车弩,每具弩配置弩手五人,用马车机动,另配备每人自卫诸葛连弩一具,除了车弩,车兵队还负责整个部队的运输工作,有马车五十辆。   连长们和刘子光的贴身马弁,还装备了铁厂的限量版护身武器,六连发簧力转轮枪,这个东西虽然穿透力不强,但是对付盔甲不坚固的敌人,射速高,杀伤力大,还是很有效果的。   这些装备可不老少钱,铁厂作为雇主,只能义务提供其中一部分的兵器,多出来的车弩,战马,装备,都是从欠效死营的那五十六万两银子里面扣的。   两万两银子发下去了,可是剩下那五十六万两呢?原来狡猾的彭老头把三角债推给了刘子光,兵部欠铁厂的兵器款一百万两就指望刘子光去讨了,原来的销售工作是于化龙负责的,现在于化龙已经被囚禁,丁鹏远趁乱逃走了,逃债的工作就交给刘子光了,只要能讨回来,除了那五十六万两欠款,另外再给刘子光个人赏银两万两。听起来很有诱惑力的买卖。   不就是当讨债公司么,容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古来天经地义,为了弟兄们,为了银子,干了!   刘子光带着丁利斌到账房来取兵部的往来帐,后面跟了五个穿软甲挎雁翎刀的马弁,他现在兼任着帐房总理的职务,几个经理小心翼翼的陪着,如今刘大将军可是厂主的红人,还是顶头上司,万万得罪不起,本来不用他亲自来取账本的,可是想到藏经阁还有个老熟人,刘子光还是亲自过来了,账房协理还是还是那位刁难过刘子光的协理,看见一堆人过来,早早的就爬出来在一边乖乖的低头肃立着。刘子光大破连环马的故事他可是如雷贯耳,多次向别人炫耀,我这眼睛可是被刘将军打过一锤的,刘子光微笑着把厂主亲自签发的调用账册的手令拿给协理。“签字盖章啥的还齐全吧?不够的本总理当场补。”   协理哭丧着脸说:“总理大人莫开玩笑了,以往那是任大风那狗贼交待要刁难将军的,小的知罪了。”   刘子光当然不会再为难协理,他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整整十本帐册,一盒子兵部盖章的收条,记录了出售给兵部的刀枪,长矛大戟,车弩,盔甲,箭矢,脚踏车弩,等等货物的数量,规格,发货时间,签收时间,签收人的盖章,入库单据。最大宗的一笔买卖是二百套蒸汽连弩,连同配套的蒸汽机,管道,设计安装费用一共是六十万两银子。   刘子光现在当了将军,当然不再和这些枯燥的数据账本打交道,所以他让帐房挑两个精通兵部的副理跟着,应付帐务上的纠缠。任大风还在账房当差,厂主仁厚,只是罚没了他的家产,把他贬为学徒,为账房的师爷们端茶倒水,打扫卫生。   刘子光客气的对端茶过来的任大风说了声谢谢,看着满面羞愧的任大风说:“知道错了就好,再从基层干起来嘛,会有出头之日….我看好你哦。”话说的冠冕堂皇,其实也知道任大风想出头是太难了,凭任的本事,到任何一家商号都能干上帐房总管,留他在这里做学徒,是一种变相的惩罚。   做错了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烟花三月。   铁厂帐房总理,铁卫副将,效死营佣兵组织的首领,刘子光大人要奔赴南京讨要百万欠款了,随行的人员有,黑人邓肯,跟班丁利斌,两个账房副理,还有二十个精心挑选的效死营士兵充当随从,带的东西有原始的兵部合同,往来帐册,收条签单等等,还有几大箱子疏通打点用的礼物,都是铁厂的特产,精良的盔甲,锋利的百炼刀剑,还有几个包装严密的大锦盒,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随同前往的还有大小姐彭静蓉,据厂主大人说,大小姐在京师有几个好姐妹,官场上也稍微熟悉一点点,此次远去南京,还要帮厂里采购一些货物,所以同船前往。   老头子想帮他女儿创造机会呢,刘子光不怀好意的想,心里很开心,把胸脯拍的通红,信誓旦旦的保证大小姐的安全,同时保证把欠款如数讨回。   众人乘坐火车来到运河码头,铁厂的火轮船早已经生火了,船很大,前后长二十丈,宽三丈,船身有三层,装潢豪华,船首飘扬着铁厂的旗帜,是铁厂专门往来江南的漕船。船身两侧各有一个巨大的明轮,用蒸汽机驱动,据说速度比寻常的帆船要快许多。煤炭,粮食都已经装上船了,穿着蓝色衣衫的船夫们列队在栈桥上迎接。   彭厂主亲自带队来送,满面春风的说着马到成功的客套话,刘子光奇怪的发现送行队伍里没有彭静薇,听说这个小丫头非要闹着和姐姐一起去南京玩,被厂主大人训斥的都哭了,可能是闹脾气了吧,刘子光想。   厂主还在和大小姐说话,刘子光看着一箱子一箱子的礼品被下人们抬上船,还有一笼子信鸽,下人说这是通信联络用的。   还用信鸽?都火车时代了还没有电报啊,有点出乎意料啊,电报是谁发明的来着?戴尔?贝尔?莫尔斯?刘子光冥思苦想,我可以研究一下啊,通讯力的大大增强,对军事调动,政令传达都是极大的改善啊。   未来的科学家的思路被打断,马弁提醒他,该辞行上船了。   刘子光急忙过来给厂主以及众效死营兄弟施礼辞行,说去去便回,众兄弟等着银子便是了。   临上船的一刻,刘子光突然停住脚步,对彭厂主说:“如果把轨道装在铁车的轮子上,就能不惧任何复杂地形了。”说完丢下一头雾水的彭老头上船了。   上得船来,汽笛鸣响,明轮波动水花,轮船缓慢离开码头,向着西南驶去,大小姐带着几个侍女在船尾不断的招手,刘子光也很感慨,终于离开这个地方了,将近两年的奴隶生活,最远去过一趟徐州府,现在可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了,看看江南,看看虎踞龙蟠的京师,看看秦淮河,看看夫子庙,刘子光站在船头发呆,憧憬着南京之行,船头破开碧绿色的河水快速前行,船尾掀起大团大团的白色浪花,这船还真是快啊。   船离开码头很远了,彭静蓉满面惆怅地从船尾走过来,看样子古代人对出远门很重视啊,八百里地的距离在古代那就是天各一方,在21世纪就是几个小时的路程而已。   彭静蓉从侍女手里拿过斗篷披在刘子光身上,轻声说:“船上风大,小心受了风寒。”一幅关切的样子。   这大丫头这么关心我,看来前段时间的共患难已经在她心中树立不朽形象了,嗯,趁这段旅程把大小姐推倒。   刘子光龌龊的心理彭静蓉当然不知道,只是静静地站着陪他一起看两岸抽芽的树木和一望无垠的农田。   千篇一律田野有什么看头,刘子光的罪恶之手悄悄的伸向彭静蓉的小蛮腰……   “好啊,你们躲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干什么?”一句娇滴滴的责问在背后想起,吓得刘子光的咸猪手闪电般的缩回,两人回头看去,原来是一身水手打扮的二小姐彭静薇正在得意的看着他们。   第二卷 京城 第一章 渔家傲   三人共同倚在船头看着碧绿的河水发呆,各怀鬼胎,刘子光心想:二小姐这么一掺合,推倒计划可要打乱了,两姐妹腻在一起我哪还有机会。大小姐想:这个死小孩,不让她跟来硬是要跟来,难道她也对他…….不行,我不能和妹妹争。二小姐的想法就比较简单了:哼,不让我来,我偏要来,南京可比徐州府大多了,也好玩多了。嗯,还有就是9527,很有意思的家伙,人家就是想能看见他。   气氛稍微有点尴尬,刘子光干咳一声,问大小姐,为何此次进京不坐火车而做轮船呢。   大小姐娓娓道来:“铁路虽好,可是不能连贯,需要多次转运,铁路铺设成本甚高,破坏的良田坟地都需要补偿,目前的铁路系统是各大家商号自己承办的,例如利国到徐州府这一段就是利国铁厂出资购买的路基,出人出物铺设的铁路。安徽,江苏境内的铁路也很混杂,徽商修的铁路,盐商修的铁路,铁轨也不相同,车皮也不能混用,所以论起交通便捷,还是走运河。”   “说起京杭大运河,那还是到隋炀帝杨广时,据说炀帝为了到扬州看琼花,动用了几十万民夫开大运河连接黄河、淮河、长江,从洛阳可以乘坐龙舟直达扬州,炀帝为了满足自己的骄奢淫逸,劳民伤财,导致十八家反王,七十二路烟尘,处处是造反,最终葬送了隋朝。”   大小姐觉得刘子光的基础常识比较薄弱,想顺便给他补上一课。   刘子光哼了一声“你这历史是听评书听来的吧,开运河就是为了看琼花?难道运河不能传政令,输粮草货物?”   一句话把彭静蓉气的俏脸生霜:“我看得是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不是听的评书。”说完就要回舱。   刘子光急忙赔不是,说自己什么都不懂,胡说八道的,希望大小姐继续讲下去,保证不乱插嘴。二小姐也跟着起哄。   彭静蓉到底不是个执拗脾气的人,刘子光稍微说了几句软话她就不生气了,而且她也敏锐地发现刘子光有着清晰的头脑,不人云亦云,隋炀帝虽然无道,但是写的一手好诗文,征高丽,凿运河,也是一番雄心壮志想做个有为皇帝的。   她却不知道刘子光以前经常上网,各种翻案的帖子看得比较多,别说隋炀帝了,就是秦桧,他都能说出一番歪理来翻案。   大小姐继续讲道:“隋炀帝开凿的是东西走向的运河。到了元朝时候,元定都大都,必须开凿运河把粮食从南方运到北方。为此先后开凿了三段河道,把原来以洛阳为中心的隋代横向运河,修筑成以大都为中心,南下直达杭州的纵向大运河。”   京杭大运河按地理位置分为七段:北京到通州区称通惠河,长0里;通州区到天津称北运河,长370里;天津到临清称南运河,长800里;临清到台儿庄称鲁运河,长约1000里;台儿庄到淮阴称中运河,长370里;淮阴到瓜洲称里运河,长约360里;镇江到杭州称江南运河,长约660里。扬州是里运河的名邑,隋炀帝时在城内开凿运河,从此扬州便成为南北交通枢纽,藉漕运之利,富甲江南,为我大明最繁荣的地区之一。”   说到扬州,大小姐兴奋起来,还吟了一首诗出来。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好诗,果然是杜甫的名句!”刘子光忍不住击节赞叹。   两个女孩子一起笑了,二小姐拿手指头刮着鼻子说:“大将军,羞不羞,李白的诗你说是杜甫的,你当真是没读过书啊。”   刘子光稍微有点脸红,小学时候学过,可是忘得差不多了,现在是明朝,唐诗宋词都出来的差不多了,明清没有什么名句,想装才子也很困难啊,对了,有了,毛主席的《沁园春.雪》还没问事呢,回头赶紧把词好好回忆下,一定牢记于心,等到明年冬天下雪再震慑他们。   彭静蓉拿手指戳妹妹的腰:“不许胡说。”   二小姐咯咯的笑:“还不许说了,他又不是我姐夫。”   “还胡说,看我不撕你的嘴。”两个女孩追打起来。   嘻嘻哈哈的打闹了一阵,大小姐继续过来给刘子光普及常识。“京杭大运河自从满清入关以后就最北只能到达徐州府了,再往北就是混乱的山东地区,微山湖匪患严重,过往的船只很不安全,当然即使没有水匪,朝廷也禁止货物北上清国。咱们的船经过淮河入洪泽湖,然后进入长江水域,过扬州再逆流而上,从水西门进入南京。”   “那咱们大明朝,是天下最强的国家吧?”刘子光装出爱国白痴的样子问。   “非也,北有满清,西有西夏,南有台湾郑家,都是虎狼之敌,我朝自南渡以来,朝纲败坏,宦官专权,文臣武将们大多出自豪门望族,有的依附宦官,有的自成体系,海州盐商黄家,安徽票号的胡家,湖北大粮商袁家,苏州织造曹家,戚墅堰造火车头的戚家,还有我们利国彭家,都尽力的在朝堂上安排几家的子弟。现在朝廷就是被宦官河和豪族在把持着。”   “那铁厂在朝廷里也有援手了?怎么还会被兵部克扣货款?”刘子光很疑惑。   “如果爹爹当年押对了宝,情况就不是这样了,当今圣上年方不过十五,顽劣异常,或许太后和九千岁就是看中了这一点。爹爹当年选择了楚王,就是现在的彭城群王作为拥戴的对象,那时候他还是亲王,是王储,可惜最终还是败给了太后和九千岁。所以我家在朝廷里不但没有助力,而且有许多敌人。”   “原来是这样啊,”刘子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当今的明朝已经是资本主义萌芽阶段了,资产阶级势力开始谋求政治权利了。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不造火枪大炮,嗯,我是说用火药的武器。”这是刘子光一直纳闷的事情,曾经问过别人,被问得人都说不知道火药是什么。   果然大小姐和其他人一样,惊奇的说:“火药?能着火的药?我只知道猛火油和酒精点着了火很大,药物类的还真不知道。”   这个世界真的和历史上记载的明朝不同,完全走样了。   船头风大,彭静蓉觉得有点冷,拖着妹妹回船舱休息去了。   沿岸的景色很枯燥,刘子光也跟进船舱,三个人吹牛谈天。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他们的地位是平等的了,所以交流起来很随意,两位小姐讲了很多这个时代的民间故事,老掉牙的田螺姑娘之类的故事听得刘子光直犯困,反过来给两个姑娘讲起了鬼故事,例如午夜凶铃这样的经典,当然是改进版本的,电话铃变成敲门声,录影带变成戏折子,电视机变成皮影戏的柜子。把两个听众吓得大白天不敢出船舱,但是还是想听,说比听聊斋还过瘾。后来发展到晚上停船过夜的时候全船人都来听刘子光说书。   就这样,船上的生活过得其乐融融,大小姐也不再表现出杀伐决断的女强人模样,和一般十八岁的女孩一般的天真可爱。大家的感情在旅途中迅速的加深。   船到洪泽湖,风急浪高,有些昏暗的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船长下令停船加煤吃饭,据说湖边小镇上有一渔家做的小鱼锅塌很有名气,一行人便跑去品尝。   小鱼锅塌‘;起源很早,久负盛名。据传,幼年时期的太祖皇帝,在灾荒年月逃难来到淮水边,在与逮鱼的、放牛的、砍草的、讨饭的穷孩子聚到一起时,就将各人所获的东西凑在一起,在锅里煮(没有渔具,用手逮来的)小鱼,锅边贴(讨来的杂面或湖中捋来经捣碎的蒿苗王子米面)饼,用这种快而省事的办法做饭填肚子。虽然做法简单原始,但吃起来却也脆香鲜嫩,后逐渐成为湖上渔民、沿湖农民的家常饭菜,称之为;小鱼锅塌;。朱元璋做皇帝后,吃腻了宫廷的宴席,特叫人把渔妇请进宫里,专为他做这种;小鱼锅塌;。从此以后,这种吃法官里称;三鲜(湖水甘甜、湖鱼鲜嫩、湖草种子清香)小鱼饼;,民间则叫;皇帝饼;或;朱家饭;。朱元璋逝世后,宫内逐渐失传,而民间则一直沿传下来。   正宗的湖上渔家;小鱼锅塌;,鱼是;小鱼;,通常体长一二寸,锅是铁锅,急火烧之容易快熟,面和得较稀,贴在锅边总要往下坠,就;塌;下来了,熟后上簿下厚,故叫锅塌。传统的做法是:用刚捕到的小鱼,洗净后去鳞剖腹,取出肠胆等内脏,随即用清澈的湖水烧煮。同时和上一些面糊,在锅的中部四周贴上一层簿饼,饼底平水,或入水半寸,火烧水沸、汤汁四溅,故熟后饼底边有一溜子沾有鱼汤。乍一揭去锅盖,面饼沾着鱼鲜,鱼儿带着饼香,鲜香   美味扑面而来。小鱼,鱼小,鱼鲜;;锅塌;,饼脆、味香;鱼汤鲜美、爽口。用;锅塌;蘸上鱼汤食之,间品小鱼鲜香,顿感鱼香肉嫩,汤鲜饼脆,足令品尝者口津横流、举箸称赞。所有这些,只不过是湖上渔家的普通饭,不但省时省事,而且兼顾了;饭菜一锅熟。(以上介绍为转贴,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洪泽湖尝鲜,小鱼锅贴很泛滥。)   刘子光他们乘坐的明轮船是铁厂专门往返于利国与京城的交通工具,类似于21世纪的公务专机,沿途有固定的加煤和吃饭的地方,洪泽镇这一家并不是专门的饭店,而是普通的渔家,由于小鱼锅塌做的特别好,过路的船家总是喜欢来尝上一口,也不用给钱,匀一点柴米油盐的就可以了,铁厂的船长恰好就是常客之一。所以带着刘子光和俩位小姐来尝个新鲜。渔家只有母女二人,无法招待太多的客人,丫环跟班们也就没有跟来。   渔家的小船拴在岸边,一间简陋的黄泥茅草屋子在细雨里冒起袅袅炊烟。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渔家母女正在生火做饭,船长赶忙把新捕的一笼小鲫鱼和一小袋面粉送到厨下。   刘子光三人收起油纸伞,躲进了草屋前的棚子下面,棚子是用几根木头支起来的,下面放着桌子和板凳,勤快的渔家女看到贵客登门,从茅屋里走出来给他们擦拭桌椅,三人看到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清丽脱俗的渔家女,都不免心中一震,世上还有如此美女!   第二卷 京城 第二章 小鱼锅塌   荆钗布裙的的渔家少女手脚麻利地擦拭着桌椅,一身蓝靛色的布裙子浆洗的干干净净,乌发如云,肤若凝脂,鹅蛋脸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象夜空中的星星,虽然是一身渔家女打扮,但举手投足轻盈飘逸,不像是小渔村的渔家女,倒像是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   三个人端详着渔女,表情各不一样,刘子光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彭家姐妹就没见过什么美女,现在突然见到一个如此出众的美女,不免肆无忌惮的盯着渔女曼妙的身姿看个不停,直到大小姐狠狠剜了他一眼才收敛住。   彭静蓉虽然去过不少地方,见过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也算不少,可是如此清新脱俗的少女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果给她换上宫装,恐怕不比金枝玉叶的皇家公主,郡主差上多少,这一身蓝靛色的布裙和烟雨湖边的景色结合起来,倒也韵味十足,人景交融,看起来如同画中之人。   还是彭静薇比较直爽,看到少女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开口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你们这里田螺很多吗?”大小姐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丫头在说胡话了,下一句肯定要问人家是不是田螺变得了。   渔家少女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回答:“我叫曾橙,田螺姑娘的故事我也听过,不过我可没有田螺姑娘那样勤快。”声音宛若黄莺般清脆悦耳,而且是一口纯正的官话。   好个大方聪明的女孩,众人心里暗想。   茅草屋里传来中年妇女的声音:“橙儿,来帮娘拉风箱。”少女“哎”了一声,冲着三人一笑,转身走进了茅草屋。   彭静薇伸出小手在刘子光眼前晃了几晃,问道:“怎么,看傻了?人家已经走了。”刘子光稍感尴尬,连忙把目光从茅草屋门口挪开。正好船长从草屋里出来给他解了围,大家纷纷要求船长讲讲这母女俩的事情。   趁着等饭的时间,船长给大家讲起着母女俩的来历,原来这小女孩的母亲早先是北京城大户人家的妾,清兵入关以后,北方的大族纷纷南迁,兵荒马乱的流落到洪泽湖畔,小女儿是庶出,所以带在身边,孤儿寡母被一对年迈的渔民夫妇收留,教会了这个妇人小鱼锅塌的手艺,后来渔民夫妇撒手人寰,给她们娘俩留下一间草屋,一叶小舟。平日里母女俩打鱼采莲为生,偶尔为过路的船客做一顿小鱼锅塌,但从不收钱,只愿意收些米粮。因为女儿生的貌美,附近的登徒子经常有事没事过来调戏,幸而附近的船家们平日里和母女俩相处得极好,遇到困难总会出手相助。最近这妇人就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掉,不知道哪个好心人借了几两银子给她们抓药才活过来。说到这里,船长叹了口气,“孤儿寡母不容易啊,有点姿色的孤儿寡母就更加得不容易了。”   原来是北方大户人家出身,怪不得这少女气质如此出众,肯定是从小跟妈妈学的。大家似乎有点明白了。   刘子光奇道:“那为什么她们不开个酒楼,专卖小鱼锅塌呢?”按照他的思路,地方特色菜应该很有发展前景的。   “刘将军你有所不知,这里虽然有些过往的货船,但是行船人在船上吃饭的居多,象我们这样专程跑来吃小鱼锅塌的并不是很多,达官贵人自然不会屈尊来吃这样的乡下土菜,即使开个酒楼也不会有什么生意的,何况这母女不愿意招摇,此等事是万万做不来的。”   “那我们待会多给她们一些银子好了。”二小姐说。   “恐怕他们不会要的,别看穷苦,这母女的气节还是很令人敬佩的,据说早年有村里的富户想把这当娘的收房做姨太太,按理说这也不算失节,人生地不熟的谁认识你啊,可是这妇人抵死不从,宁愿过着浪里来去的生活,也不愿去做姨太太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就说最近吧,城里马大户家的公子看中了这女儿,出了五百两银子的聘礼要娶她做小,可是五百两银子啊,湖上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么多钱的,况且这妇人还在病中,急需用钱,可是您猜她们怎么说,硬是说没这个福分,不敢高攀,小户人家的还挺会说话,按说马家公子娶个渔家女,那是看得起她们,可是人家宁愿病死也不肯嫁入马家。好像跟银子有仇似的。”   船长摇晃着脑袋,嘴里啧啧连声,表示事情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彭静蓉说:“那叫不受嗟来之食,别人施舍的银子当然不能要,看来这妇人也是读过诗书的,至于不愿意嫁女,那更加的无可厚非,那和出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刘子光很惊讶,说道:“你们古代人….我是说咱们大明人,不是讲究以孝为先么?为了救治母亲的病,嫁给那个什么少爷公子的,貌似应该受到大家的赞同才对啊。”   “此言差矣,如果违背了母亲的意志,为了银子嫁给了别人,那才是真正的不孝呢。”彭静蓉撇着嘴回答。   “就是就是,那个要娶她的少爷,娶了那么多老婆,一定不是个好人,万一嫁了,把她母亲气死,那还不如病死好呢。”彭静薇也跟着起哄。   几个人谈话间,小鱼锅塌已经做好了,直接装在铁锅里就端了出来,白色的鱼汤好像牛奶一样的浓稠,十来个小饼子围着锅边贴了一圈,鲜香扑鼻而来。渔家女曾橙把锅放在桌子上,又在每个人的面前摆了一个青瓷的小碟子,一双毛竹筷子,一只小瓷调羹,笑眯眯的说道:“公子小姐请慢用。”说完就到一旁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并不服侍他们用餐。   主仆有别,船长也不敢和大小姐他们同席用饭,推辞了半天才勉强在下首坐了,四个人开始品尝传说中的小鱼锅塌。用筷子轻轻挑上一点鱼肉放入口中,嫩滑爽口,入口即化,再拿调羹舀上一勺乳白色的汤汁,细细品味,更是回味无穷。齿颊留香。揭下来一张小饼子咀嚼,锅塌上部分薄如蝉翼,放到嘴里嚼的感觉脆脆的,鲜鲜的,酥酥的,下部分被鱼汤浸泡过,另有一番风味。   四人围坐在热气袅袅的小饭桌旁享用这美环美轮的小鱼锅塌。所谓的鱼只有拇指大,那样小的鱼在不值几文钱,却被烹饪成如此的美味,火候掌握的如此恰到好处,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四人边吃边赞不绝口。   不一会功夫,一锅小鱼锅塌就被四人吃的精光,两个女孩子饭量不大没吃多少,船长虽然是个壮汉,可是在小姐面前不敢放肆,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些,所以这一锅美味大部分都被刘子光吃了。   此时,雨也停了,天空露出明媚的蓝色,被细雨冲刷过的树木和野草显得清翠欲滴,刘子光摸出荷包想掏点碎银子放在桌子上,被船长再次劝阻了。   “她们真的不收银子,只愿意收些米面油盐,将军若是非要给银子,恐怕她们母女会不高兴的。再说小人已经给过一袋面粉和一笼鱼了,聊表饭资的话也已足矣,就不劳将军破费了。”船长劝道。   “还真是和银子有仇啊,那回头让人送几口袋米和两罐子淮盐过来吧,也算表表我们的谢意。”刘子光收起荷包说,心里纳闷的很,看了看在不远处洗衣服的曾橙,心说:难道收钱就代表了什么令她们不舒服的东西吗?   彭家姐妹也是满心奇怪,这世界上还真有人和银子过不去啊?彭静薇诡秘的笑了一下,暗道:本姑娘不信……   这时候,天放晴了,云缝中露出明媚的蔚蓝色,被细雨冲刷过的树木和野草都青翠欲滴,湖边的景色倒也宜人,四人起身,拿起油纸伞准备回去了,船长对着茅草屋喊了一嗓子:“曾家娘子,我们走了,叨扰了。”妇人并不出来相送,只是应了一声:“客人慢走。”   听到四人要走。曾橙放下衣服过来收拾碗筷,客气的施礼说:“客人慢走,小心雨后路滑,小女子就不送了。”   四人还了一礼,转身去了。   没走出二十步,就听得后面急促的脚步声和黄莺般的清脆的喊声:“客人,你们掉东西了。”回头一看,原来是曾橙追了过来。   大家停住脚步,曾橙追过来,手里拿着一颗小金锭子,直接对着彭静薇说:“这位小姐,这是我在您的座位上捡到的,如此贵重的东西还请小姐收好。”   在众人的注视下,被识破了小花招的彭静薇收起了小金锭,说了声谢谢。   目送曾橙离去,刘子光大发感慨:“还真的视钱财如粪土啊,一锭金子可能换好几十两银子呢,君子不欺暗室,这个小姑娘很诚实,不错。”   “嗯,这回我信了,这个女孩子,不穿好衣服不打扮就比姐姐好看了,就只比我差一点点了。人品还这么好,回头多送她们两袋米,算是我送的。”   大家一边议论一边走路,迎面跑来几匹马,虽然是体格矮小的川马。但是马上的骑手可是威风的紧,软帽上戴着红绒球,黑色的劲装,把马打得如飞一般从四人旁边奔过,马蹄子踏起的泥点溅了他们一身。   二小姐大怒,冲着骑手的背影骂道:“遭瘟的奴才,赶去投胎啊!”船长看着这几匹马说:“咦,这好像是马家财主的家丁啊。肯定是冲着曾家母女去的。”   刘子光身上被溅了泥点本来就恨窝火,再听说是想强娶民女的马家之奴才,更是无名火起。招呼众人:“走,回去看看。”   第二卷 京城 第三章 打鱼杀家   不用问,马家的几个奴才肯定是去找曾家母女的麻烦去的,所以彭家姐妹和船长都对刘子光的提议非常的赞同,几个人快步沿原路返回。   到了茅草屋跟前,果然见几个恶奴正在耍威风,为首一个斜眼家伙扬着手中一张写着字的纸大省的吆喝着:“姓曾的你不要不识抬举,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拿不出钱来就拿你家闺女抵账。”   曾橙横眉怒目站在草屋门口,怒斥道:“我们什么时候借过马家的银子,你们不要无中生有!”   拿欠条的家伙得意地笑了,扬了杨手中的纸说:“这么好看的小娘子脑子怎么不好使啊,上个月你娘生病抓药看郎中的银子是谁借给你的?这上面你自己的亲笔签名画押你不会不认识吧。”   “邻村的教书先生冯先生是借给我二十两银子抓药,怎么变成你们马家了?”曾橙想起上个月的时候,母亲重病不起。邻居渔家也都困难得很,只凑到二两多银子,根本不够抓药的,病可不能拖,幸亏邻村新来的教书先生冯文才主动借了银子给她,情急之下,本来不愿意接受不熟悉的人帮助得她也只好收下了银子,当场还用私塾的笔墨写下了借条,写明了借冯文才二十两纹银,那张纸上分明是自己的笔迹,可是冯文才怎么变成了马文才?聪明的曾橙立刻就明白了,“原来是你们故意设计的圈套,那墨水有问题。”   拿着欠条的家伙呲牙一笑:“不错,冯文才就是马文才,马文才就是我们家少爷的名讳,今天少爷派我马福前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一声,这笔欠账今个就得收回,你们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有银子还银子,没银子拿人抵。小娘子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标准的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啊,这种古代版的杨白劳的故事让刘子光很不爽,他强忍住抽刀子杀人的戾气,上前说道:“你叫马福是吧,不就是个二十两银子吗,大爷我给了,回去告诉你们少爷,不要仗着有两个臭钱就欺负人。”   马福斜着眼看了看刘子光,沽了沽对方的斤两,看打扮是有点身份的人,可是不是本地人,应该是过路的船客,当时心里有了计较。   “这位爷,不好意思了,我们少爷放得这笔债是驴打滚的利,现在连本带利……嗯,我算算啊,现在利滚利一共是纹银八十两,你出的起吗?”马福是狮子大开口,想把刘子光吓走。   “明明是二十两银子,这才过了多久就变成了八十两?就算是高利贷也没有这样得道理!”曾橙质问马福。眸子里已经隐约有了泪水.   “切,我们马家本来就是靠放贷起家的,利息多高都在情理当中,不信这个邪你尽可以到淮安县去击鼓鸣冤啊,看县太爷怎么打你的板子!”不管是惊官动府,还是私下解决,马家都有十成的把握,对付两个无依无靠的穷苦渔民,那还不是三只手指捏田螺——稳拿。   “不就是银子嘛,我给了!”刘子光把手伸到二小姐跟前“拿银票来。”因为刘子光身上的银子带得不多,知道彭静薇这个小财迷身上总是金子银子的带的很多,所以直接找她要钱,不过在外人看来,好像二小姐是刘子光的丫环一样,因为当前形势需要一致对外,二小姐还是很配合拿出一张银票,拍在刘子光手里。   刘子光拿过银票看了一眼,直接塞到了马福手里:“马福你看好了,是一百两银票,爷爷认了!安徽日升昌票号的银票哦,那多出来的二十两也不用你找钱了,你们马家和曾家母女的账就一笔勾销了。”   马福大怒,还真有那不开眼的敢和马家做对,手里拿了银票却把欠条收了起来,拿斜眼瞄着刘子光说:“朋友,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我不管你是哪条道上混得,今天这个事情你要是管了,恐怕要替自己惹下了大麻烦,淮阴马家可不是善相与的,银票我笑纳了,只当没见过你们,放你们一马,就此散去吧。”后面几个家丁也跟着把拳头指节捏得啪啪响。威慑着刘子光他们。   “见过无赖的,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你们狮子大开口要八十两银子我们也忍了,可是拿了钱还不清账,未免太无耻点了吧?”彭静薇忍不住跳出来质问马福。   马福刚想还嘴,刘子光插了过来:“很好,一百两我们不要了,全当是给你的丧葬费了。”“什么丧葬费?”马福还没明白过来,就被刘子光一脚踹飞了,直挺挺落到泥地里,满头满嘴的污泥,狼狈不堪,两个家丁赶忙过去搀扶,另外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丁挥起马鞭来打刘子光,也被刘子光两脚踢翻,那边马福已经站不起来了,刘子光的力量比较大,估计肋骨已经被踢断了。   刘子光最近走的是斯文路线,没有佩刀带剑,只是在靴子里掖了把长匕首,这会正抽出匕首,走上去提起马福的一条腿,准备把他的脚筋挑了。   “不可。”彭静蓉急忙阻止住刘子光,这里不比铁厂,随意犯下重案肯定会有麻烦,再说就算杀了这几个人也只能给曾家母女带来更大的麻烦。   刘子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恶狠狠的拿着匕首在马福的脚上比划了几下,然后从他怀里搜出了欠条,接着又把他丢到了烂泥里,“这么多丧葬费你也受用不起,除了给曾家母女还债,剩下的给你们几个看郎中去吧。如果让我知道你们还敢来找麻烦,我一定把你们马家给灭了。”忽然看到了身上的泥点,又想起了刚才被他们纵马溅脏衣服的事情,威逼着马家的家丁全部都在泥里打了好多滚,才放他们走。   马福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刚被家丁架到了马上,就被刘子光扯了下来,“没素质的家伙们,不许骑马,牵着马走!”几个泥猴子一样的家丁只好背着马福,牵着马蹒跚着离开,一个胆子大点的家丁问道:“敢问几位是何方神圣,我们回去也好给少爷交待。”   “回去告诉你们少爷,我们是利国铁厂彭家的人,想找回场子的话,不管是徐州府还是淮阴县,一概奉陪。”二小姐对于这样的场合的发言机会那是绝不错过。   家丁们灰溜溜的走了,曾橙急忙过来道谢,对着刘子光道了一个万福,刘子光连连摆手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应当的云云。把欠条还给了曾橙。   这时候连一直在屋里的曾夫人也出来道谢了,原来她大病初愈,不能见风,所以轻易不出屋,只见曾夫人脸色苍白,面庞生的和女儿很象,都是精雕细琢的五官,只是岁月沧桑留下了许多痕迹,双鬓已经有点发白了,她给刘子光他们道了一个万福。刘子光急忙拱手还礼,彭静薇在后面趴在姐姐耳边说:“你看曾夫人的姿势如此优雅,仪态万方,就是朝廷命妇也不过如此吧。”   经过这个事情,双方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曾橙泡了一壶雪水煨的茶水招待他们,坐着叙话,说起着马文才,那真是淮阴县的一霸,他爹早年靠放高利贷发家,现在经营着几家赌场,还霸占了洪泽湖一片上好的水域,应该就是马文才到湖上游玩的时候,看中了曾橙,后来托人送了聘礼过来,直接说马家要买小妾,当然被曾夫人拒绝了。抢亲这样的技术含量低的事情是马家不愿意做的,所以施展了一个小小的伎俩,趁曾家急需用钱,派了一个西席装作邻村的教书先生,化名冯文才借给曾橙二十两银子,然后把冯字去掉两点改成马字,顺理成章就成了曾家的债主,没钱还债就拉人,谁敢不服就动手打,还不服也有办法,淮阴县的公堂几乎就是马家开的,打官司之赢不输。   幸亏刘子光他们的来头很大,兴许马家会卖利国铁厂一个面子,这一段时间不会再来骚扰了。曾家母女无以为报,邀请刘子光一行晚饭再来吃一顿,几个人算了一下行程时间还算宽裕就答应了。   曾橙把刘子光一行送出好远还久久站在小山坡上目送着他们。几人回船不提。   再来的时候,就不是四个人了,而是他们后面跟了十几个随从抬着轿子,两乘小轿子没有坐人,装的全是大米白面和豆油,猪肉,淮盐,几瓶子酱油醋,两匹细布,住在小渔村买这些东西还是很麻烦的,只有等货郎走村串镇路过的时候才能零沽几个铜板的,整匹的布更是想都不敢想,只能缝缝补补穿旧衣服。一般人家也很难吃到荤油和肉,这些都是刘子光从船上拿的,还有几盒子上好的胭脂水粉桂花油,都是彭家姐妹自用的上品。一般的小城市根本买不来这么好的化妆品,特地拿来给曾橙用的。既然她们不收银子,那就尽量送些实用的生活常用品。刘子光和两姐妹都是这样想的。   一行人走到距离曾家母女的住所还有一里路的地方,隔着小山坡就看一缕轻烟冉冉升起,船长高兴得说,曾家娘子已经开始为我们煮饭了呢.可是当众人越过山坡,却只看见被烧塌的茅草屋和坐在地上哭泣的母女俩.   原来那不是炊烟,而是母女唯一的安身之所被焚烧后的余烟.   第二卷 京城 第四章 三角翼   刘子光一行人急忙奔过去询问,原来等他们离开后不久,就有几个骑马的蒙面的人跑来往茅草屋上丢了几个火把,怕雨后的草房不容易点火,还特地浇了一桶油,湖边停着的小船也被凿沉了,母女俩拼命阻拦,可是不是几个壮汉的对手,等蒙面人扬长而去,再拿衣服去湖边兜水来浇大火,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栖身之所被付之一炬。邻居们都出去干活了,等到大家看到火光赶来,已经晚了。   肯定是马家的恶奴干的,大家义愤填膺,可是现在放火者已经跑了,即使抓到千刀万剐也于事无补了,当务之急是安顿好母女俩。刘子光拿出二百两银子塞给曾橙,走投无路的母女推辞了半天最终还是收下了,天色已晚,众人也没有心情留下吃饭了,把米粮等物分给了附近的渔家,安慰了曾橙母女几句就告辞了。曾家母女只能暂时到邻居家的小船上宿一夜,等次日再做打算。   刘子光他们悻悻的离开,如果不是赶往京城的时间固定,他们几个还真想跑到淮阴县找马家讨一个公道,当然在刘子光的字典里,公道的意思就是也放一把火把马家烧成白地,那才算扯平。   等我回来的时候再去淮阴县上你们马家串门去,刘子光恶狠狠的想。这个世界上不平的事情太多了,只要我看见的,力所能及的,就一定要讨一个公道。   众人回船,草草吃了晚饭就歇下了,一夜无语。   次日早早生火开船,加足了煤的明轮船一口气开过了繁华的扬州,也不做停留,直接顺着长江逆流西上,去往京师,众人站在船边观看着浩瀚的长江,心潮起伏,当年清军入关,势如破竹,一直打到长江天堑,才被南方各省勤王救驾的军队拦住,趁不习水性的鞑子军队半渡而击之,大败清军,而后乘胜北伐,收复苏北不少失地,终因内部派系斗争,宫廷内乱,北伐到了山东就停滞住了,双方你来我往,反反复复,中原一带战乱频繁,民不聊生,铁厂就是在那个混乱的时候发家的,靠着老厂主的智谋和一帮彪悍的兄弟在乱世中成为一方豪强。   轮船顺着长江一直开,准备从水西门进入南京。   走到南京北郊的江面附近,船长招呼刘子光出来看风景,长江南岸的直渎山上,兀立着一座著名的燕子矶。矶石北面,东北和西北三面悬绝于江,只有南面于江岸陆地毗连。因石峰突兀江上,三面临空,远望若燕子展翅欲飞而得名。直渎山高二十丈,南连江岸,另三面均被江水围绕,地势十分险要,燕子矶总扼大江,地势险要,矶下惊涛拍石,汹涌澎湃,是重要的长江渡口和军事重地。被世人称为万里长江第一矶。   雄踞于山上的燕子矶是观赏江景的最佳去处。登临矶头,看滚滚长江,浩浩荡荡,一泻千里,蔚为壮观,江面波光粼粼,江帆点点。船长在一旁故作风雅的给刘子光讲解,当年太祖皇帝定都南京后,曾微服到燕子矶一游,并留诗一首:“燕子矶兮一秤砣,长虹作杆又如何?天边弯月是挂钩,称我江山有几多。”长虹作杆,弯月当钩,燕子矶为砣,欲秤天下,气魄不凡,不愧是我朝开国皇帝。以后各路文人墨客都喜欢到燕子矶吟诗作对。也算南京一个名士最喜欢驻足的所在了。   刘子光点点头,眼角看见彭家姐妹也出舱观景了,搜肠刮肚的想回忆起一首吟诵长江的诗词,苏东坡的《赤壁怀古》恐怕已经出世了,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其他名句了,真是可惜了这景致。   不过眼睛锐利的刘子光很快就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他指着燕子矶上面问船长:“名士们吟诗还要背着大风筝吗?”众人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矶石上有几个人影,其中一个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三角形风筝。几个人站在那里好像在观测着什么,然后三角风筝向后退了几步,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   “他们在干什么?”彭静薇拉着姐姐的衣袖问,可是这次见多识广的彭静蓉也有点莫不着头脑,这难道是……   “飞人。”刘子光和彭静蓉一起说出这个词,话音刚落,只见燕子矶上突然冲出一个人影,悬挂在一片长三角形的风筝下面,只向长江冲去,大风筝冲出了燕子矶,盘旋在空中,下面一个人开心的大喊着,惹得长江上所有的船家都在张望他。   无动力三角翼啊,没想到明朝人的体育运动这么发达,刘子光很吃惊,全船的人更加震惊,人居然能像鸟一样飞行,实在是颠覆了他们心中所有的观念,所有的人都注视着那个大风筝,江面上一片叫好声,船长派人迅速拿来几个千里镜给刘子光他们用。   透过千里镜观察,能看到那个大风筝是用什么细密的布料做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支架,有几根绷直的线把整个风筝固定住。下面的人手和脚都搭在架子上,身上穿着紧身的劲装,脸上还带了一个玻璃做的眼睛罩子。那人手边有几条绳索,不时地拉一下,好像是控制飞行方向用的。很专业嘛。不知道京城里有没有卖的,一定要搞一个玩一玩,这个东西在二十一世纪都是高级俱乐部里面的玩意,价格昂贵,一般人根本玩不起。刘子光一边看一边想。   风筝飞到了刘子光他们船的上空,那个飞人还得意地给他们招着手,彭静薇开心的跳着脚回应,嘴里嚷着:“好玩,我也要玩。”   忽然一阵横风吹来,那个大风筝在天空中乱翻了几下,一边的翅膀被风吹折了,好像失去了控制,开始胡乱的盘旋,那个飞人也手忙脚乱起来,最后在满江面的惊呼声中,秤砣一样掉了下来,一下子栽进了江里,大风筝没有什么浮力,在水面上隐现了几下就沉了,那个飞人也消失在江里。   刘子光他们的船距离失事的大风筝最近,刘子光大喊:“快下水捞人!”船上的几个会水的船工衣服都没脱就扎进了江里,彭静薇也跟着大喊:“别忘了把风筝也捞上来哦。”   明轮船紧急熄火停船,放下了小舢板,船工们不时地浮上水面换气,再一个猛子扎下去,终于在船上众人焦急的等待中,把飞人捞出了水,搭进山舢板里,再送上大船的甲板,船工们继续打捞大风筝。   飞人沉在江里已经有些时间了,肚子都鼓起来了,看样子喝了不少水。船长亲自过来救护。先检查了飞人的口鼻,看有没有淤泥杂草,然后船长一腿跪着,另一腿屈膝,将飞人腹部放在屈膝的大腿上,一手扶着飞人的头,将他的嘴向下,另一手压在背部,一下下压出飞人肚子里的江水。   肚子里的水被压出来了,可是飞人仍然在昏迷,船长探了探他的呼吸,摇了摇头说:“已经没气了。”   刚才还活蹦乱跳,漫天盘旋的飞人居然淹死了,真是太可惜了,这样的人才可不能轻易的死掉,刘子光很不甘心,没气了可以做人工呼吸嘛!总之一定要想尽办法把人救活。   挥手叫了一个大个子的马弁过来,这家伙人高马大,西域人士,忠心勇猛,当然最主要的是肺活量够大。   “你,捏着他的鼻子,托着他的下巴,嘴对嘴的吹气,吹完一口气,松开鼻子一下,我来帮你按压他胸部。”刘子光命令马弁。   马弁对命令毫不迟疑的执行,别说是嘴对嘴的给一个男人吹气,就是给老母猪吹气,只要是刘将军的将令,也要绝对的执行。决不含糊!   把飞人呈仰卧姿势放倒,马弁跪在一旁,捏着飞人的鼻子,托着飞人的下颚,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撅起从来没有刷过牙的臭嘴,嘴对嘴的把气吹了进去。吹完一口气后,把嘴挪开,同时松开捏鼻子的手,刘子光在另一侧按压一下飞人的胸部,帮助他呼气。根据刘子光的口令,每做一次喊一声一二三,保持每三秒钟一次的频率。如此有规律地反复进行了几分钟,然后加快了速度,终于惊喜地发现,飞人有了呼吸。   围观的船工们还没见过这样救人的方式,啧啧称奇。刘子光看到飞人浑身湿透,体温很低,吩咐人把他送进船舱,脱下湿衣服,用被子捂起来,再让厨房做点姜汤给他喝。   飞人虽然有了呼吸,但是还在昏迷中,任由船工抬下去了。   这时候大风筝也被打捞出来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东西上面,大风筝的骨架是用纤细坚硬的钢条和坚韧的竹子做成,主要部分是用极其密致的绸子做成,细细的钢丝拧成的绳子一头固定在风筝正中一个象桅杆一样的东西上,另外一头固定在风筝各处,把整个风筝绷起来,形成一个坚固整体。下面是竹子做的两个架子,前面的作为扶手和操纵杆,后面的搭脚用。可是整体构造还是抗不住紊乱的气流,所以一侧被强风折断。   真是奇思妙想啊,众人惊叹着,带着朝圣的心情在大风筝上抚摸着。“我们可以把它画下来,回去仿造啊。”彭静蓉说,看来大小姐心中也没有知识产权的概念啊,不过这确实是个好办法,画工最强的还是大小姐,当下彭静薇吩咐丫环秋香赶紧拿炭笔和纸张来。   秋香答应一声下舱去了,一个船工此时从舱里出来,禀告刘子光:“将军,落水之人醒了,让小的来请救命恩人去见他。”   不是吧,老子救了他的小命,不来拜见我,还这么摆谱得让我下舱去见他。这个飞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刘子光诧异的想。   庞大的飞艇上挂着许多三角翼,一声令下,无数伞兵从天而降,是不是很拉风.   第二卷 京城 第五章 飞行器中的好小伙   飞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唇红齿白,嘴唇上一层淡淡的绒毛,看样子保养得很好,应该是个富家公子,不过这小子举止却很粗俗,斜躺在船舱的床上,身上捂着被子,刚清醒就表现出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看见刘子光进来很随意的一摆手,示意刘子光坐下。   “阿是你救了本公子?”少年大大咧咧的问,一嘴南京方言。   刘子光倒不是个拘礼的人,毫不在意的在一旁坐下,也很随意的答道:“就是我,你在天上飞的不错啊,可惜水性差了点。”   “我洪福齐天,不会轻易死的,不过你救了我,我还是要赏赐点东西给你。”说着在自己脱下的湿衣服中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碧绿的东西抛给刘子光。   刘子光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好一块无瑕的翡翠玉佩,通体碧绿没有一丝杂色,圆形的玉佩上浮雕着一只精致的凤凰,手工精湛,每一根翎毛都雕刻的细致入微。看样子价值不菲。刘子光对着舷窗外的亮光看了看翡翠的透光性,很不错,内部也没有任何杂质。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刘子光满意的把翡翠揣起来,问飞人少年:“公子家的从人想必很着急了,我安排个小船送你上岸如何?”   “不急,听声音你们这是一艘明轮火船吧,给我拿套干衣服来,我要看看蒸汽机。”少年倒是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刘子光喊过来一个马弁,让拿自己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不一会马弁送进来一套衣服就出去了,刘子光也起身准备出舱让少年换衣服,少年却诧异的说:“怎么没有人服侍我更衣?”   刘子光鼻子差点气歪,这位大少爷还真不客气,居然要人服侍更衣,当即回了一句:“船上都是些粗人,不会伺候人,你还是自己穿吧。”少年无奈,只好挥手让刘子光出去,自己穿衣服。   刘子光耸了耸肩膀,出去了,没看到少年从被子里爬出来,身上穿的明黄色的大裤衩子。   来到甲板上,看见有一艘快船已经靠在了他们船边,原来是那飞人少年的长随已经赶到,四个脸色白净没有胡子的家人客气的给众人到过谢,便匆匆的跑进船舱服侍少年穿衣服去了。   过了好半天少年才打扮停当走出船舱,这时候明轮船已经点火启动了,少年的快船在后面跟着。少年年纪小虽小但是个头已经比较高了,只是比较单薄,索性古代的衣服都是款大型的,所以穿着刘子光的衣服倒也有模有样。   少年颐指气使的要到机房看看,正好刘子光也没见过船上的蒸汽机,就一起陪他下去了,机房在船底,连着煤仓,空气污浊,热浪滚滚,到处污秽不堪,一般高级船员都很少下来的,那少年确兴趣盎然,丝毫不在乎这么龌龊的环境,到处摸摸看看,光着脊梁的船工抡着大掀往炉子里送炭,火门一下子关上,一下又打开,刘子光看了一会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刚要上去,听到少年说话了:“看起来是利国铁厂出的蒸汽机,可靠性是很高,炉壁和管路都很坚固耐压,可是重量太大,装在船上影响速度,反而不如武昌造船厂的蒸汽机大小恰到好处,重量比利国厂的轻了许多。所以说做民船还是用武昌的,兵器上用吗,还是利国的好,可靠性高。”   原来还是个科学少年,天上飞的,水里跑的都很熟悉啊。   在机舱里查看了一番,两人回到甲板上,,少年的长随正在把损坏的大风筝往他们的快船上搬,刘子光好奇的问:“这个三角翼飞行器是你设计的吗?”   “什么,你叫他三角翼飞行器,这个名字有意思,我叫他飞天神翼,名字很摆吧?不错,这个神物就是本公子亲自设计制造的,这位兄台有什么指教吗?”少年回答。   “飞天神翼,名字是很拉风,不过没有动力全靠气流推动未免太落后了,要是加个螺旋桨就好了。”对于科学少年,刘子光还是很佩服的,真诚的提出超前的看法。   “螺旋桨是什么东西?”少年有点纳闷。   “就是个能不停旋转的东西,用机器带动,能往后面吹风,把你的飞天神翼吹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比如从南京飞到扬州什么的。”刘子光纯属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不过形容的也蛮形象。   碰到科学问题,少年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抓住刘子光一定让他画出螺旋桨的图样,把创意说出来。   正好一旁有刚才彭静蓉画飞天神翼的白纸和炭笔,长随端过来,用木板子托着,让刘子光画,彭家姐妹也围了过来,好奇的看刘子光给飞人少年画图。   看到围了这么多人,刘子光也想出个风头,抖擞精神,把小时候在少年宫学的素描耍出来,先画了一个三角翼,然后在下面画了一个类似自行车的东西,不过没有轮子,用脚踩动踏板可以带动后面一个大螺旋桨,踏板,链条,齿轮传动,人力驱动,也不是很详细的设计图,就是一个示意图,但是简单的示意对于天才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少年的目光已经变得非常热切了。   刘子光微微一笑,又画了一个更大的三角翼,上面还带着活动尾翼,可以控制方向,下面有座舱和发动机舱,带动的是两个螺旋桨。旁边还画了一个小人作为大小参照。怕少年看不懂,还写了文字说明,发条驱动或者发动机驱动。   少年的眼睛都绿了,象狼一样闪着贪婪的光,急切的问:“第一个我看懂了,回去就能做,发条驱动,就是钟表里面那样的发条吧,恐怕不能持续提供动力,发动机是个什么东西呢,怎么获得的力量呢?”   小伙子知道的不少嘛,刘子光赞许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用一种科学老爷爷的语气说:“发动机就是蒸汽机那样的东西,不过烧的不是煤,而是能量更高,而且清洁没有废渣的燃料,机器的体积,就是个头了,比蒸汽机小很多,它是通过使燃料在机器内部燃烧,并将其放出的热能直接转换为动力的热力发动机。不是象蒸汽机那样依靠燃料把水烧成蒸汽作为动力那么麻烦。内燃机以往复活塞式最为普遍。活塞式内燃机将燃料和空气混合,在其气缸内燃烧,释放出的热能使气缸内产生高温高压的燃气。燃气膨胀推动活塞作功,再通过曲柄连杆机构或其他机构将机械功输出,驱动从动机械工作。   装一箱子燃料。比如酒精或者汽油,酒精你知道的吧,就是纯度很高的烈酒,一点就着,汽油更厉害,不过目前还没有技术提炼汽油。一箱子燃料就可以飞很远,然后这个飞天神翼还可以做很大,放大很多倍,就能坐好几百人。长途旅行或者突袭敌国京城什么的,快速机动,简直就是神兵天降。”   少年被刘子光忽悠的神魂颠倒的,面色潮红,听到了那么多的新名词,什么内燃机,酒精汽油的,当然省掉烧蒸汽的过程肯定能节约大量的空间和重量,这个简单的道理还是能明白了,他只觉得豁然开朗,这个叫做内燃机的东西一旦发明,将是一个巨大的飞跃。   少年忽然庄重的一拱手,说要拜刘子光为师。把刘子光吓了一跳,脑子里那点货色忽悠人还差不多,根本不能认真考究。再说他还有那么多事,哪有心思给人当老师啊,急忙推托说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只能谢谢少年的厚爱了。   少年没再强人所难,打量了一下众人,说:“你们是进京办事的吧?”   “对,我们到兵部有点小事。”刘子光回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用不着隐瞒。   “那好,我们后会有期吧。”少年这就要走,刘子光也不假客气,就说了句“恕不远送。”看着少年带着随从扛着他的飞天神翼上了自家的快船。船工拿竹竿撑开,双方摇手告别。少年看了一眼明轮船头的铁厂旗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双方分道扬镳后,铁厂的船已经接近水西门了。   水西门的正式名称是三山门,是南京明朝所修城墙的十三座城门之一,和聚宝门(今中华门)以及通济门一样,拥有三道瓮城,四进门洞。是南京城西面最重要的一座城门,面临秦淮河,因而成为从水路进出南京城的要道。   到底是京城的城墙,高大巍峨,虎踞龙盘,相比之下,铁厂的城墙就只能算小孩过家家的产物了。   看到刘子光震惊的神色,大小姐又来给他普及常识了:“京师的城墙长达六十八里,是当今天下中国第一大城,。开国皇帝太祖爷攻下南京后,第二年开始筑城墙,用了二十一年的时间,修造了这天下最长的城垣,高五丈至七丈,基宽五丈半米,顶宽两丈三,有一万三千六百六十个六个垛口、二百个藏兵洞、十三个个城门,能攻能守。据说建造的时候,以花岗石作基础,并在砖缝内灌入桐油、糯米汁和石灰汁,因而十分坚固,恐怕清军的巨型回回炮也不能轻易砸破这样的坚城。   听了大小姐的介绍,刘子光更加的震撼,连绵不尽的城墙,雄浑的长江,如织的江船,南京,明朝的首都,我来了!   第二卷 京城 第六章 国公府   从长江进入秦淮河水道,沿途可以看见定淮门,清凉门,石城门,然后才是水西门,高大雄伟的城墙仿佛一条威武的长龙,看不到尽头似的朝南延伸,蔚为壮观,颇显南京帝王之都的气魄。   “城门城门几丈高?三十六丈高。骑白马,带把刀,城门底下走一遭。”彭静蓉先念了一段童谣。然后开始讲南京城门的名堂:“其实说起京师的城门,南京人可以掰着手指数出“里十三、外十八”。民间还流传有城门名编串而成的顺口溜:“神策金川仪凤门,怀远清凉到石城。三山聚宝连通济,洪武朝阳定太平。这些城门自东南向西北顺时针依次是:朝阳门;正阳门、通济门、聚宝门、水西门;石城门、清凉门;怀远门、仪凤门、钟阜门、金川门、神策门、太平门,这就是常说的“里十三”。“外十八”指城郭的城门,东面有麒麟门、仙鹤门、姚坊门、观音门、佛宁门、上元门、沧波门、高桥门、上方门、夹岗门、凤台门、大小安德门、大小驯象门、江东门。十三座里城门,都与市内大街贯连,街道纵横交织,主次分明,井然有条。城门与城池构成了城市的坚固防御体系和便利的交通网络。”   这丫头简直就是个活字典啊,不对,是移动版的搜索引擎。对于彭静蓉的博闻强记,刘子光着实佩服,他没有意识到的是,彭静蓉的每一句话其实已经印在了他的脑海中,论起博闻强记,他那改造过的大脑可比最厉害的神童天才之类都要容量大得多,记忆力强得多。   水西门南侧又一座水关,叫做西水关,和城墙东面的东水关遥相呼应,是秦淮河穿城而过,进入长江的关口,也是船只进入南京的要道,   排队等候进城的船只很多,感觉和塞车差不多了,因为有水师的官兵在进行例行检查,所以行进的很慢,还好旁边有码头,可以下船从陆路进城,这几日乘船也厌了,正好下来换乘马车,南京炼锋号的老板早就预料到他们会在这里下船,所以带了马车在这里已经候了很久了。   刘子光一行人下船上车,从水西门进城,明轮船依旧排队等候着。   小姐们坐马车,刘子光骑马,比较贵重的物品和随身行李也放在后面的几辆马车上,来迎接的队伍和刘子光的随从,两个小姐的丫环跟班们,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走进水西门。   水西门的真正名称叫做三山门,建有内瓮城三座,门垣共四道,一道连一道的城墙,复杂的瓮城,瓮城的城门还建有闸楼,形成前后两座楼。每座城门均设木质对开城门、上下启闭千斤闸各一道。敌人进攻的时候,即使攻破城门进入了瓮城,只要放下千斤闸,敌人就成了瓮中之鳖了,任由城墙上的人宰割。   刘子光再一次被城墙固若金汤坚不可摧的气势和城门精巧复杂的设计震慑住了,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守门的是提督九门巡捕五营步兵统领属下的士兵,戴着铁盔,挎着腰刀,身上只穿着号衣并不着甲胄,懒洋洋的站着,时不时地检查一下路人,纯属做做样子,形同虚设,水西门进出的人流量极大,虽然比不上正南的聚宝门,但是每天也有百牛千猪万鸭,数不清的蔬菜果品运进城里。   炼锋号的人在前面带路,自然一路畅通,车队沿着秦淮河边的道路前行,道路两旁的酒楼茶肆里坐满了人,悠闲地吃茶聊天听书。青楼妓院的楼上,艳丽的女子媚笑着招揽着过往的行人。道路上贩夫走卒来来往往,骑马的,坐轿的,挑担的,步行的,摩肩接踵。一派大都市的景象。   这就是古代的京师,明朝的南京啊,刘子光一边压住心里的激动,一边默念着。这么大的城市,怕是要有上百万人吧。眼前的这一切比任何古装电影都来的真实,假如能用摄像机把这一切记录下来该有多好啊。   走过三山街,不远处又能看见秦淮河了,这才是正宗的十里秦淮凤光,河道并不宽广,河水清澈,河道两岸,青楼林立,画舫凌波,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   繁华!除了繁华还是繁华,画舫上传来丝竹之声,和沿街的叫卖声,人喊马嘶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首独特的交响曲。   再往前就是夫子庙和江南贡院了,这可是天下学子们最向往的所在,通往飞黄腾达的场所,刘子光曾经看过的《儒林外史》里面就写着有个叫周进的老童生见了贡院居然发了癫狂,可见此处在读书人心目中的重要性。虽然现在离秋闱的日子还早,但是有大批的秀才,监生还有各地的名士拿着家里的银子,常年居住在附近,或者待考,或者以文会友,结交官员名士。   人多的地方就有商机,夫子庙一带的繁华到达了顶峰,商号云集,茶馆酒肆青楼数不胜数,一个赛一个的装潢精美,门口都站着大批招揽客人的小厮。真可谓“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啊!   看到本地炼锋号带着他们往夫子庙的方向走,刘子光心中高兴,心说还是下面的人知道讨好领导啊,肯定要住在秦淮河边的豪华客栈了,晚上可有的吃,有的玩了。   哪知道带路的忽然绕了个弯,领着大家进入一条僻静的道路,路旁都是围墙,看样是一所很大的宅院,不一会停在一个大宅门门口。   宅门口有气派的大石狮子,朱红色的大门上数不清的铜钉。两旁的楹柱上镌刻着一幅楹联。   上联是: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问楼外青山山外白云何处是唐宫汉阙   下联是:   小苑春回莺唤起一庭佳丽,看池边绿树树边红雨此间有舜日尧天   自有人拿着拜帖递进门房,众人下马下车,刘子光装模作样的辨认了半天繁体字,然后轻轻读出对联,摇头晃脑的说了声好,想去看看横批。没看见横批却看见门上斗大的牌匾,上面赫然四个大字“魏国公府”。   原来是高干的府邸啊,来这里干什么?刘子光正在狐疑,里面已经跑出一个粉团一样的小姑娘,一身白色的劲装,跑起来也是虎虎生风,看样子是个练家子,后面丫环老妈子跟着一群,都快速挪动着小脚,努力跟着粉团小姑娘奔跑。   小姑娘跑出侧门,和已经下了马车的彭家姐妹手拉手腻在一起了:“两位姐姐,怎么才来啊,我都念叨好几回了,快进府吧,你们的客房我早就准备好了。   王府的大门当然是不能随便开的,彭家姐妹和刘子光,还有几个贴身丫环,几个抬东西的家丁抬着礼物从侧门进入王府,剩下的人马依然在门口候着。   刘子光的身份虽然是铁厂副将兼财务总理,可是在国公府里却小的不能提,只能像个普通家将一样跟在后面走,只听那个粉团的小嘴就没停过,不停的给两个姐姐介绍最近的京城新闻。   “大破连环马的白袍小将听说到京城了,姐姐们知道么,那可是你们利国城下的事情哦,前几天我还专门请了一个说书的到府里给我讲这个段子呢。等明天咱们一起去看白袍小将好不好?”粉团小姑娘对彭家姐妹说。   彭家姐妹面面相觑,刘子光也有点傻眼,没想到自己已经如此声名远扬了,正在沾沾自喜,就听彭静蓉说:“曦媛妹子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大破连环马的小将刚到南京你就知道了。”   国公府的徐媛慧小姐小嘴一撇,说:“那当然,白袍小将是我最敬佩的人,他在利国一战后,被朝廷擢升为锦衣卫同知,昨天才到镇抚司衙门的。明天咱们去衙门找他吧,我还想和他比武呢。”   原来还是个冒名顶替的,众人相对无言只有苦笑,彭静蓉一边走一边问:“你说的白袍小将叫什么名字啊?”   “海州黄镇黄天霸,听过吧,最近茶馆里都在说他的书。”徐媛惠说。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他啊,媛慧妹妹,回头我给你细细说说这个黄什么天霸的事情。”彭静薇插嘴道。是这个老相识啊,不是冤家不聚头,从徐州府到京城里。这小子不但阴魂不散,还愈发的抖擞起来了呢,这次一定要把他斗败!   几个人在园中的长廊里边走边观看景致,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园林,有长廊的遮护,即使是绵绵的雨季也丝毫阻拦不了信步漫游的闲情逸致,但见假山花木葱笼,瀑布飞泻;池水碧波粼粼,红鱼遨游。假山由绝壁、危崖、山谷、水洞、瀑布、洞龛、步石等组成,用了数百万斤太湖石堆砌而成。从正面看宛若天成一般。尽管南假山高不及三丈,但是巧夺天工的设计,让人有高山仰止,山谷深远,水源不尽的感觉。   徐媛惠回头间不经意的看见了刘子光,很随意的问道:“姐姐,这个人是做什么的,我好像没见过哦?”   第二卷 京城 第七章 火车模型   “哦,这是我们厂里新任的副将,叫刘子光,还兼任账房总理,真正的文武全才呢,利国城下的反击战塔立有大功,本次进献的清皇战靴就是他缴获的呢。是我们铁厂的第一猛将。袁都指挥使向爹爹讨了好几次人,说要带回去当先锋官,我爹一直就不舍得放呢。”彭静蓉介绍起刘子光,脸上不免有些得色。   “还有呢,刘子光才是大破清国连环马的英雄,我们姐妹俩可是一直在城下亲眼目睹的,那个海州黄镇,被本小姐在徐州府打的满地找牙,连我都打不过,还大破连环马呢,大破骑驴的老太还差不多。”彭静蓉跟着补充。说起刘子光,那可是二小姐的骄傲,那可是她发掘出来的人才。见到小姐妹无论如何都要吹嘘一下的。就算徐曦媛不提,过一会也要给她引见刘子光的,因为这位国公府的小姐是位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巾帼须眉,最喜欢结交英雄豪杰。   “噢,还有真假美猴王啊,不过两位姐姐既然说是真的,那小妹自然相信。”徐媛慧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刘子光。   刘子光既不是唇红齿白的英俊书生,也不是虎背熊腰的虬髯好汉,穿着窄袖的箭服,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武士。   “说书的说那白袍小将面如冠玉,英俊不凡,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徐媛慧说着话,冷不防伸手猛推刘子光,脚下还使了个绊子,正好他们所在的地方就在池塘边上,这一段还没有栏杆,加上徐小姐的动作实在迅速,简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饶是彭家姐妹反应迅速,也只能发出一声尖叫了“小心!”   不过接下来的情景有点出人意料,刘子光并没有被推下水,反而是徐媛慧差点掉进水里,身子倾斜着,几乎和水面平行了,一只手被刘子光拉着才没有掉下去,两人保持着一种类似于拉丁舞的暧昧姿势。   原来是徐媛慧动手的一霎那,刘子光被立即开始了反击,顺势让开,借力一推,反把徐小姐推倒了,但是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想给小女孩留点面子,才又出手抓住了徐媛慧的手。   刘子光说道:“徐小姐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在自家院子里还摔跤。”手上一用力,徐媛慧就顺势起来了,小脸通红,把被刘子光拉过的手藏在身后。窘的有点说不出话来。本来想试试刘子光的深浅,结果不但没把人家推下去自己还出了丑,不过也算成功了,眼前这个武士打扮的年轻人,能躲过本小姐的迅猛一推,算得上反应敏捷了,最厉害的是把自己推到以后,就在差点掉进水里的一瞬间,又能突然出手拉住自己,那才真的是迅疾无比,根本就没看见它是怎么出手的。   男女授受不亲哦,小姑娘的手还从来没被男人拉过呢,羞得不行,幸亏彭家两个姐姐都装做没看见的样子,其实憋得辛苦,想笑又怕打击了小姑娘的自尊心。   幸亏上得台阶就到了静妙堂,进了房间,彭静蓉吩咐把给徐媛慧带的礼物打开,大家分散一下注意力,缓解一下刚才的尴尬气氛。   这是一座两面临池的鸳鸯厅建筑,格调清新淡雅,小巧玲珑,主要被国公府用于接待女客。双方落座,下人把礼盒打开,掀开几层绸缎布,拿出来几个精致的小东西,彭静薇亲自在八仙桌上组装起来。   珠宝玉器,绫罗绸缎,珍奇古玩字画,在国公府里那是太寻常了,土产类的东西又拿不出手,所以铁厂这次准备的礼物是一架小火车模型。   这个火车模型是纯手工打造,火车的车头是纯银打造的,最前头镶了一块硕大的祖母绿,轮子特地涂成红色,车厢用楠木精细雕刻而成,车窗上还镶嵌了透明的贝壳,小小的车门可以打开,配套的还有一套木头小人,一套铁轨和火车站。小人可以站在火车头里,还可以站在车站里充当旅客,铁轨的枕木和轨道连在一起,枕木是楠木的,轨道是铜的,涂上黑漆,火车站是用木头搭的,小块小块的楠木当成砖头拼接出来的车站,没有用一根钉子,都是精巧的木工手艺隼接的,整个模型非常精细,用料也很讲究,价值不比珠宝玉器低。   组装好了以后,徐媛慧兴奋的围着桌子转圈,一幅爱不释手的样子,周围国公府的家人也眼睛瞪得铜铃一样,火车见过,这么小的火车可没见过。   彭静薇和姐姐微笑着对视一下,拿出一把钥匙,插在火车头上的一个孔里拧了几圈,然后打开火车头上一个小盖子,家人捧过来早已预备好的铁盒子,彭静薇用夹子加了几块烧红的木炭进去,再拿过一个小瓶子,往火车头里注了一些水,拨动开关,小火车立刻跑动起来,烟囱还有白色的蒸汽冒出来,煞有介事,象真的一样。   看着长龙一样的火车在八仙桌上打转,徐媛慧小巴掌拍的啪啪响,“好可爱的小火车,太有意思了。它是怎么跑起来的,还要烧木炭么?”   彭静蓉在一旁耐心解释:“这么小的火车头当然放不下蒸汽机,所以火车是用发条动力驱动的,刚才小薇拧的那几圈就是上紧发条的,至于放炭火进去,那是为了产生蒸汽,看起来好像真的火车,增加点观赏性。”   “噢,太好了,回头搬到我修楼上去,让木匠搭个台子放它。”徐曦媛显然对礼物非常满意,手里拿着木头小人到处乱摆。   “放在木头台子上未免可惜了这火车。”刘子光在一旁插嘴,还国公府的小姐呢,连玩都不懂,真是土包子。看到大家都狐疑的看着他,刘子光连忙解释:“这么精细的模型,应该专门开辟一间屋子放它,用泥土堆出大山,平原,铺上草皮,插上树枝,挖出河流,放进清水,再建个小石桥,弄几个小型的城池,铺几十丈长的铁轨在城市之间,车道要双轨,火车一辆也不够,弄个两三辆对着开,那才叫会玩呢。”   三个女孩子都听得傻了眼,要说玩这些东西,还是男孩子厉害啊,刘子光小时候没玩过高档的玩具,自己用火柴盒加铁丝穿过一辆土造的火车,在沙土地上拉着跑,他曾经幻想过有一天,能够规模宏大的玩一次模型,虽然一直未能如愿,现在把这个构思贡献出来,也算替自己还一个愿了。   “真是好主意!”三个女孩一起夸赞,徐媛慧立刻命令下人去准备空房间和泥土沙子草皮,还让人找首饰匠按照铁轨的样子再打造十丈出来,要有弯道和岔道口,能连接起来的,要分成小段小段的。   几个人一边摆弄着小火车一边叙话,原来她们都是自小认识的,当年魏国公带兵常年驻扎在徐州府,彭厂主的铁厂那时候还是一只铁匠为主的义军,配合朝廷军队打了几次胜仗,国公爷和彭厂主成了莫逆之交。两家人经常来往,后来在政治斗争中,两家共同进退,没有押对宝,国公爷也失了势,铁厂在京城的关系网也大打折扣。不过这份情谊依然保留着。   小姐妹们谈话,刘子光插不上嘴,只能在一边干坐着。正在无聊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家人喊道:“国公爷到。”   话音未落,一个骠悍的人影便进了静妙堂,身量高大,蓄着胡须,年纪大约接近三十岁,连走路都充满了力量,踩得地面砰砰响,不愧是明朝开国第一猛将徐达的子孙。   “原来是彭家妹妹来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哈哈哈。”快人快语大嗓门,一看就是个豪爽人,年轻的国公爷和各位客人见礼。   国公爷兄妹和彭家姐妹是老相识了,唯一陌生的就是刘子光,不用别人开口,这回徐曦媛就主动开始介绍了:“大哥,这位就是真正的白袍小将,利国城下大破连环马,追得清国皇帝跑丢了靴子的大英雄刘子光。”   “噢,你就是刘子光。”国公爷捋着胡子端详着刘子光。   这可是大明朝的公爵啊,刘子光不敢放肆,拱手施礼:“正是在下,现任铁卫副将刘子光。参见国公爷。”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锦衣卫新任的同知黄镇我去看过了,一看就是个冒牌货,靠着阉党亲戚虚冒战功骗取官职。可叹茶馆里还在讲他的评书,真是不知廉耻。阉党误国啊。”国公爷还真是个明白人,嘴上也没有把门的,阉党长阉党短的挂在嘴上。   “大哥~~”徐媛慧责怪的喊了一声。   国公爷眼睛一瞪说:“怕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在座的也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爹爹忍让了那么多年,最后还不是没被他们放过,生生被阉党给气死!大哥我空有一身武功,却只能当个孝陵卫指挥使,说起来也算是皇帝亲军,可是就是见不着站着的皇帝,你说阉党不可恨吗?”   “那是那是,咱们不说这个了,你不是一直说找不到对手吗,今天终于有人可以和你比试了。”徐媛慧怂恿国公爷和刘子光比武,看样子也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角色,和二小姐彭静薇很对路子。   “本公正有此意,刘将军切莫推辞哦。”这位国公爷和妹妹一样,也是个好武之人。   比武,又不是比作诗,那可是我的强项啊,刘子光欣然应允。   第二卷 京城 第八章 比武   这里的国公府其实只是徐家的西圃,就是一个花园,面积不算很大,只不过距离繁华的夫子庙很近,所以府上的人喜欢住在这里。   现在要比武,自然场子不够大,国公爷一摆手,冲着下人大喊:“把我的几套兵器和盔甲都带上,咱们到校场去比划比划。”听他的语气非常兴奋。   “国公爷此言差矣,比武何须到校场,战场上全身铠甲骑着战马手拿长枪大戟是正大光明的战斗。可是现实中未必敌人会给你这个机会,且不说近身巷战了,就是遇到个刺客,不要说没穿盔甲,就是没穿衣服没有兵器也要打斗啊,所以在下的意思是,在这里比试即可。”刘子光说。   今天舟车劳顿,即使自己不累,两个小姐和下人们都累了,还是赶紧比完了找地方休息是正道。   “有理,就依你言。来人,拿两把宝刀来。”只要是比武,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国公爷认可了刘子光的说法。   不一会两把雁翎刀送到,国公爷和刘子光各持一把,出门站在花园里,两人持刀互相施礼。   三位小姐站在廊子里观战,彭静蓉关切地说:“刀枪无眼,点到为止哦。”另外两个小丫头在一旁唧唧咕咕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下注赌输赢了。   国公爷以一个军旅老手的眼光仔细观察眼前的对手,细腰乍背,眼神凌厉,太阳穴并未内陷,手指细长,指关节也没有练拳留下的痕迹,走起路来下盘不够扎实,应该不是个长年练武之人,可能是天生神力,好勇斗狠,才能在战阵上大出风头,一力降十会,这样的人在战场上还是满吃得开的,不过遇到武功高强的对手,一个四两拨千斤就完蛋了。年纪轻轻就当上铁厂卫队的副将,对于年轻人未必是一件好事,应该给他吃点苦头,让他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打定了主意,对刘子光招呼了一句:“进招吧。我让你三招,三招以后我再进攻。”   就在他观察刘子光的时候同样也被对方观察,自从被改造以来,刘子光似乎有了某种感应能力,可以探测对手的战斗力,刘子光的所有对手当中,战斗力最强的应当属宋青峰,绝对是武林高手级别,大约能相当于寻常武士五十人的战斗力,可是在他面前也只是一个回合而已,眼前这位国公爷和宋青峰走得不是一个路子,属于标准的战将,弓马娴熟,力能举鼎,还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为将多年形成的威压,或者说是一种气场,传递给刘子光的信息是:这个对手虽然厉害,但是并不是很难对付。   刘子光假惺惺的谦让,古代人就是这样,即使是武人,也要讲究礼貌客气,尤其是比武的时候,不但清对方先动手,还要事先声明让个一招半势,与其说是客气,还不如说是显示自己武功高强。   国公爷的身份年龄都比刘子光高,所以还是由刘子光先动手,他看看手中的刀,金桃木皮条编织的刀鞘,精雕细琢的白玉刀柄,一按绷簧,一声脆响,长刀出鞘,如同一泓秋水。迎着光线,还能看见刀身上的花纹。   “好刀。”刘子光也算用过几把刀的识货之人。这把刀不但钢口甚好,刀装也价值不菲。   “那是自然,本公是爱刀之人,看来刘将军也是同道,这样吧,如果你能接我十招,这把白虹送与将军了。”爷把爱刀当作彩头,看样子是胜券在握了。   “如此甚好,国公爷看好了,我要出招了。”有赌注引诱,刘子光决定让国公爷输的心服口服。他把刀鞘挂到身后的树杈上,单手持刀,摆出进攻的架势。   “来吧。”国公爷依旧站在原地,刀在鞘里并未拔出。好整以暇,悠闲自得。   ‘是你轻敌的,到时候丢了面子别怪我了。‘刘子光心中暗想,身形一闪,鬼魅般扑向国公爷,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国公爷虽然没有拔刀,但是眼睛一直盯着刘子光,他完全有把握在一瞬间出刀并且制服对手,论谁的刀最快,整个京城几十万大军里,国公爷认第二,就没有人敢当第一。   可是这一次他失算了,看见对方的脚步动了,可是动的也太快了些,完全不是正常人的速度,根本看不清人影,只能看见一道白光,然后对手就已经到了面前,而他手里的白虹刀已经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而自己,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刀完全拔出来。   台阶上站着的三位小姐,本来还兴致勃勃地打算看几百回合呢,可是没等她们回过神来,比武已经结束了,刘子光笑嘻嘻的把刀架在国公爷的肩膀上,虽然距离脖子还有两寸距离,但是威胁性已经不言而喻,而国公爷手上的刀,才拔出来三分之一!   “刘某谢谢国公爷赐刀。”刘子光等观众看明白输赢,才把白虹刀收回,没有转身,随手向后一掷,长刀飞出,正好插进刀鞘,光是这一手,就足够众人惊叹了。   国公爷哈哈大笑:“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是公轻敌了,这把白虹刀就送与将军了,要用鸡油和羚羊皮擦刀,宝刀更要好好保养,回头让下人给你送二十张羚羊皮擦刀布过来。”   是个豪爽的真英雄,输了就是输了,不生气也不耍赖。刘子光真心诚意地抱拳道谢。   不过国公爷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刘子光。“今天不去校场比试马上功夫和长兵,我们可以再比一下箭术嘛。园子不大,我们就不比什么百步穿杨了,比比谁射得更准,更巧。”   刘子光当然不会败国公爷的兴致,就当是在公园打气球赢东西了。   果然,国公爷又拿一张宝雕弓作为赌注,不过这一次国公爷先射,他让人在两座假山的山峰之间悬一条铁丝,然后挂上十枚铜钱。铜钱迎风轻轻摆动。众人看得奇怪,只有徐曦媛知道哥哥又要显摆箭穿金钱的本领了。   说起射箭的功夫,不但要射得准,还要射得远,所谓的强弓硬弩,不是一般人能拉得开的,国公爷家里各种类型的弓都有,先拿出来的是两把比较短的骑弓,配用的雕翎箭相对也比较短。拉力适中。免得射出太远太劲,伤了外面的人。   国公爷先拿了一张短弓,大拇指上套了一个碧绿的板指,取了一支箭,张弓搭箭,随意的瞄了一下就射了出去,正中铜钱,而且是从铜钱的方孔里穿进去,第一箭射出,铜钱带动铁丝剧烈摆动起来,国公爷依旧不紧不慢的发射着,就这样连发十箭,箭箭命中钱眼,弓弦经过调整,不至于力量过大,正好使箭杆卡在铜钱上。   好精湛的箭术!众人纷纷鼓掌。国公爷颔首微笑不语,这可是他的保留节目了,在这个场地上表演了不少次,驾轻就熟。   国公爷微笑着把弓交给刘子光,示意他射,这时候下人已经爬上假山,把雕翎箭都取下来了,依然是十枚迎风摇晃的铜钱,方孔里透射着黄昏的夕阳。   刘子光接过短弓,先搭上一支箭,瞄了一会,猛地一松弦,众人闻声看去,只见羽箭插在假山上,距离铜钱没有一丈也有八尺远。   众人嘘嘘连声,这个箭术也太差了点吧,刚才还因为赌输有点垂头丧气的徐曦媛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就是你们铁厂卫队副将的箭术?连玩弹弓的小孩子也比他强啊。”国公爷也捋着胡子笑起来。这个年轻人看来靠的就是一个快字,但是就射箭来说,完全就是个门外汉。找回点面子,还是值得高兴的。   可是接下来的情况就让他们大跌眼镜了,刘子光右手伸出,在渔服里夹了三支箭出来,把弓放平,三箭齐发。然后又是三支箭,稍加瞄准就放了出去,连发三轮九箭,也是箭箭穿钱。最后搭上三支箭,稍微分的开些,拉满了射出去,中间的一支箭正中最后一枚铜钱,另外两支箭分别命中铁丝的两端,把铁丝射断,一串雕翎箭串着铜钱落到了地上。四下一片寂静,一些下人们都惊的张大了嘴合不上了。   “好箭法!”国公爷最先喝彩。这确实是无与伦比的箭术,国公爷只听说过一些蒙古族的神箭哲别能达到这个三箭齐发的水准。他不知道的是,刘子光的箭术就是跟一位蒙古哲别学的。   “见笑了。”刘子光放下宝弓。四下拱手。   三个小姐也傻眼了,彭家姐妹知道刘子光刀法出众,不知道他的箭术造诣也是如此之深,徐媛慧再次赌输,而且输的很不理解,怎么天下还有箭术比国公哥哥还好的人。简直不可思议。   “箭术好,还要能开得硬弓才行啊,来人,取我的硬弓来。”国公爷还要继续比。   第二卷 京城 第九章 宝弓 .烈酒   不一会,几张硬弓拿到,国公爷拿起一张随意拽了一下说:“这个是六石弓,一般的强弓手就用这个,虽然是普通的步弓,可是用料非常讲究,干,角,筋,丝,胶,漆六材来自天朝各地,用料非常讲究,你先试试这个吧。   经过刚才的比试,国公爷已经认定刘子光是技巧型人才,既然输了两场,就要在力量型比赛上找回面子。六石弓已经不是一般人能随意拉开的了。一石相当于九十四斤,六石弓就是五百六十四斤的硬弓。如果刘子光拉不开,那国公爷就可以轻松的拉几个满弓,完胜这一场,如果刘子光能拉开这张弓,没关系,国公爷还有后手,比这个强的弓还有好几张呢。   果然,刘子光轻松的拉开了六石弓,对他来说,和拉只有一根弹簧而且拉了七八年,已经松松垮垮的拉力器差不多。简直就是小儿科。   众人看完刘子光拉弓,又眼巴巴的看着国公爷,国公爷有点出乎意料,这个小子还有点力气的嘛,没关系。“来人,拿我的西洋夷弓来给刘将军见识。”   早就等在一旁的下人捧过来一张极大的弓,刘子光拿起来比划一下,立起来比他高一个头,大概有两米长,西洋的舶来品,大概就是帝国时代游戏里面的英国长弓吧,罗宾汉用的那种。   国公爷继续讲解:“这把西洋夷弓,据说是西洋诸国家的神兵利器,能贯穿六扎铁甲,用这个弓的弓手,都是精心挑选的身高臂长的大汉,即便如此,这些弓手还是因为长期拉弓,导致脊骨扭曲,此弓力道可见一斑,弓身和天朝的弓有所不同,是单体弓,优良的紫杉木制造,本公部下弓手,能拉开此弓的可不多见,刘将军你可要仔细了。”   刘子光心说不就是一把英国弓吗,说得这么玄乎,今天我还非把它拉开十几次不可。当下握住弓身,右手钩住弓弦,猛然发力,一下子就把弓弦拽到了耳根下,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硬么。刘子光索性变换手形,继续向后拉,象拽拉力器一样把长弓拽开,只听“啪”的一声,弓弦断了,被极度弯曲的紫杉木弓身强劲的反弹,发出嗡嗡的声音。   “好神力!”国公爷禁不住赞叹,其实内心也在滴血,辗转了很多次才弄到手的西洋夷弓就这么被拉断了。但是表面上还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招呼下人继续拿弓。不过这次事先交待了两句:“小刘啊,你的神力本公已经领教了,这把弓可是本公的心爱之物,由王府专门的工匠历经六年制成,你拉开就成了,切莫再拉断了哦。”   刘子光急忙赔不是:“在下知错了,一定爱惜。”观看手中这把新献上来的宝弓,弓身用拓木制成,上面金箍玉角,十分精美,连握手处缠的丝线都与众不同,握持的时候非常舒服。   这是一把典型的双曲反弯复合弓,用料及其考究,甚至连原料的采取都要讲究合适的时间,六年时间作一把弓,光是人工,就价值不菲了。刘子光没有故意毁坏别人爱物的恶习,小心翼翼的拿起这把弓,用很轻的力气,试着拉了一下,居然只拉开了一点。   一旁的国公爷哈哈大笑起来“小刘你不行了吧,要知道这把弓可是十六石力,就连本公我,也是勉强才能拉开一两次而已。”   这么硬的弓啊,既然拉不开还有什么意思,当拉力器啊,这个国公爷的脑子构造果然不同凡响,刘子光再次拉弓,不急不慢的把这把十六石力的硬弓拉成了满月,还顺便站了个弓箭步,做出射雕英雄传里面黄日华的弯弓射大雕的拉风姿势。拉完了还不放手,又接连拉了六个满月,脸不红,气不喘。平静的把弓还给国公爷。   国公爷却不接,抚掌大赞:“既能百步穿杨,又能开得硬弓,这把宝弓非你莫属了,放在我府里也是难遇知音,委屈了这把弓了。”   刘子光急忙推辞:“这如何使得,君子不夺人所爱,这把弓确实是一件神兵,在下万万不敢要。”   国公爷佯怒:“怎么,刘将军看不起我国公府么,我魏国公徐曦勇一言九鼎,没有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的道理。刘将军还怕要了一把弓就能让我国公府破产不成。”   本来刘子光就是假客气,听了这话就不再谦让:“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个…配套的箭能给两壶么?”   国公爷再次哈哈大笑:“果然爽快人,来人,取我专用的雕翎钢镞追风箭来,三棱的,鸣笛的,薄匕的,每一种都拿一壶来,把那把骑弓和白虹宝刀一并包了,回头送到刘将军下处。天色不早了,本公备了薄酒给彭家妹妹和刘将军接风洗尘,今天不醉不归。”   国公爷今天非常高兴,猛将之间总是猩猩相惜的,在酒席上,彭静蓉试着问起兵部欠款的事情,国公爷把胸脯拍的通红,说包在自己身上,上好的女儿红一坛一坛走马灯一样的上,倒在杯子里酒色橙黃清亮,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香醇厚。甜、酸、苦、辛、鲜、涩,六味俱全。国公爷酒兴大发,一连干了十八杯,连彭家姐妹也浅酌了几杯,徐曦媛也喝了小半坛,只有刘子光捏着鼻子也喝不下去,这个不就是做菜用的黄酒么,没有白酒那么有劲,也没有啤酒那么清新甘爽,刘子光实在喝不下去,喝了几口就推辞说不行了。   国公爷终于找到了强项,“不能喝酒,还算男人么?哈哈哈。”又连干了三杯,显示自己过人的海量。刘子光一撇嘴:“江南女儿红,是女儿喝的酒吧,我只喜欢喝北方的白酒。那才是真正男人的酒。”   “噢,小刘还有如此雅兴。早说嘛,我府里别的没有,良马,嘉兵,美酒,那是应有尽有。来人,取河北的衡水老白干来!”   一坛子高度白酒衡水老白干送到,打开泥封,呛人的酒味喷出,几个小姐一起在鼻子旁扇风,彭静薇还说:“咦,这不是我爹爹铁甲战车里面的燃料么,怎么拿来当美酒了。”   “对了,就是这个,这个才够劲。”刘子光不等丫环动手,自己倒了一杯,呲着牙喝下来,还意犹未尽的咂咂嘴,拿过一个盛菜的浅口碗,把菜倒到另外一个盘子里,又倒了满满一碗,一饮而尽,感觉一道火线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然后在胃里燃起熊熊烈火,烈酒,绝对的烈酒,六十五度是肯定有的,点火就着啊,这才是男人的饮料。   刘子光赶紧撕了一条盐水鸭腿大块朵颐起来,吃着吃着,不知不觉腿就搬上了椅子,两年蹲在地上吃饭的习惯使他不太适应坐椅子了。   看到刘子光粗俗的举动,国公爷不但不生气,还挑起了大拇指“好!真性情,真英雄!来人,给利国城下的大英雄取海碗来。”   今天这个酒喝大了,国公爷还掺了酒,喝了三坛女儿红,一坛老白干。刘子光只多不少,整整五坛老白干。简直就是把白酒当啤酒喝了,还是不要钱的啤酒,幸亏都是小坛子,不然就是清水,也要撑坏肚子。   喝到后来,国公爷已经大醉了,发了很多关于朝政的牢骚,什么阉党当道,居然让他这样的世袭国公,超级猛将去当孝陵卫指挥使,北方有战事不能参加,只能替历代先皇守灵,真是空费一身武艺,报国无门。   听到哥哥开始发牢骚,徐媛慧急忙让众下人退下,愁眉苦脸的对彭家姐妹说:“不怕姐姐们笑话,如今的国公府不比以前了,别看家兄牛皮吹得响,其实他的话只有在孝陵卫里还有点用,兵部根本不会买我国公府的帐,现在的朝廷,都是九千岁的门生子弟在当政,就连这府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东厂的探子。”   十五岁的小女孩说出这样不符合年龄的一番话,让彭家姐妹明白,如今的京师,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京师了,这一百万两欠银,恐怕难度比想象的还大。   国公爷终于醉倒了,如同一滩烂泥一样卧在地上,徐曦媛叹了一口气说:“家兄好久没这么畅快的醉过了。”然后唤来几个下人,扶国公爷进房休息,另外让厨房烧醒酒汤。   刘子光非常郁闷,因为他喝不醉,他不知道体内已经有了一种特殊的酶,可以分解酒精,喝了那么多老白干还象没事人一样,说话利索,走路自然,还热心的帮着下人抬国公爷。没注意几个小姐看着他的目光已经象在看怪物了。   彭家姐妹今天就住在国公府里,但是并没有为刘子光安排客房,所以他只能去南京的炼锋号下榻。铁厂的从人已经在另外的席上吃饱喝足了。现在陪着刘子光回炼锋号。   告辞了出来,刘子光看见夫子庙一带依然是灯火阑珊,热闹不凡,刘子光问陪同的炼锋号三掌柜:“秦淮河上还有什么好玩的么?现在。”   三掌柜也是个年轻人,心说刘副将到底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要在外府拿现在肯定是睡觉的时间了,可是这里可是京师,夜生活才刚开始呢。   “回副将,这十里秦淮,全靠夜晚的生意,达官贵人,贩夫走卒,都喜欢掌灯以后到这里的临街酒楼或者河里的画舫上听曲喝酒,顺便眠花宿柳,倚红偎翠。”一边说,三掌柜还一边淫笑了一下。刚才已经听说这位副将千杯不醉,男人嘛,喝了酒当然要去乱一下下嘛,天经地义的。   三掌柜用自己猥琐下流的想法揣测着刘副将的想法,其实刘子光想的是历史传说中的秦淮八艳,具体哪八个说不出来,反正什么董小菀,柳如是之类的名字是如雷贯耳。好不容易来了一次,说什么都要看看去。   “三掌柜,头前带路,去最有名的画舫,本将要见识一下秦淮风光。”刘子光喷着满嘴白薯干酒味说。   第二卷 京城 第十章 乱世佳人   三掌柜问:“刘副将,咱们去大乱还是小乱?”刘子光纳闷道:“什么大乱小乱,这里很乱吗?爷不怕乱,再乱能有十万清军乱起来那么乱?”说着还拍了拍腰间新到手的白虹刀。   后面的铁厂随卫也跟着咋呼:“大乱,老子们要去大乱,越乱越好!爷们什么场面没见过。”   三掌柜急忙解释:“所谓大乱小乱,是秦淮河上青楼的名字,全称是乱世佳人,大乱是建造在岸边的酒楼青楼一体化娱乐场所,喝酒听歌赌钱以及和姐儿谈心,统统都有,只要有钱,就没有玩不出来的花样,正所谓大乱。小乱是同一个老板开得一艘画舫,好大一座楼船,整夜的灯火通明在秦淮河上游弋,因为容的客人不如大乱多,所以称为小乱,但是奢华程度比大乱是由过之而无不及,京师如今风头最健的名妓董小宛就在小乱上唱曲,这小乱可不是一般人能上的,必须要有贵宾牌,还不许下人跟进去,一夜光是吃酒听曲的银子,就够我这样的人半年的薪水了。”   说到董小宛的时候,刘子光观察到三掌柜的眼神迷离了一下,董小宛啊,可是把顺治皇帝都迷的神魂颠倒的江南美女,难怪三掌柜这么痴迷,我一定要去见识一下。   “三掌柜,你说的那个贵宾牌,咱们炼锋号有吧。”按理说,炼锋号这样的大型连锁企业,也是场面上混得,这种东西应该有。   果然,三掌柜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玉牌,上面雕刻着乱世佳人四个字,下面垂着粉色的丝绦。“回副将,小号里确有一张贵宾牌,可是花了大力气才搞来的,小乱不比大乱,不是有钱就可以进的,一般来说,只接待达官贵人,寻常商贾拿着银子进也会被赶出来的。另外,这一张贵宾牌只能让一个人进,您看这......”   “只能进一个人啊,三掌柜你常年在京师,肯定不希罕再去,至于弟兄们嘛,去大乱好了,所有费用算我身上。”刘子光让卫士把自己的钱包拿出来,取出银票,拿了一张一千两的递给邓肯,让他带随卫们去大乱玩。自己跟着三掌柜去小乱见世面。   人马一分为二,邓肯带着一帮汉子兴致勃勃地进了大乱,三掌柜带着刘子光去了大乱门口的码头,小乱已经在秦淮河里慢慢游弋了,后来的客人只能乘坐专门的小船追上去登上画舫。,码头上验看了贵宾牌以后,刘子光上了小船,三掌柜又特地交待了一句:“刘副将,您的佩刀暂且交给小的保管吧,小乱上不让带兵器的。”   娱乐场所不准携带管制刀具,正常。刘子光解下白虹刀递给三掌柜“收好!这可是国公爷赠的宝刀,不能有闪失噢。”三掌柜到底是兵器铺的业内人士,接手就知道是上好的宝刀,赶忙抱在怀里说:“我马上送回号里保管起来,放心好了,将军尽兴哦。”顺手摸出一小锭银子扔给摇船的小厮。   小厮听见国公府,将军这些字眼,知道上船的也是个吃得开的人物,急忙点头哈腰的招呼着。目送小船摇走,三掌柜才转身离去。   画舫行进的很慢,不一会就追上了,从悬梯登上画舫,刘子光四下里观看,果然是极尽奢华,白天见到的国公府就够豪华了,这里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奢华,还有一种靡靡的感觉,丝竹之声,女人的浪笑,灯火辉煌,雕梁画栋。来来往往的小厮和侍女都是精挑细选的,男的都是唇红齿白的俏少年,女的都是妩媚窈窕的小萝莉。   “真是个纸醉金迷的所在。”刘子光大发感慨。在画舫上基本不用花钱,贵宾牌这个东西本身就是花了巨额的银子买的,所以吃酒,听曲,甚至叫姑娘来陪,都是免费的。   画舫分成三层,第一层是赌场,第二层是酒楼,第三层客房,最上面是露台,也是观景听曲的地方,听说今天头牌董小宛不出场,是一个叫做柳飘飘的上面献艺,刘子光顿时没了兴致,打算参观一下赌场。   只有在赌桌上才需要用钱。筹码可以事先兑换,分成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五百两,一千两,五千两六种规格的筹码,用金丝楠木做成,上面金丝嵌的字标识着数额。刘子光不喜欢赌博,就没去兑换筹码。但是小厮依然用金漆托盘送了三个面值十两银子的筹码和一杯香茗,呵呵,这个赌场的掌柜很有维加斯的风范啊,懂得人的心理,白送的筹码,当然会去赌,赌赢了还想赢,赌输的就更想翻本了,不过这一招对刘子光没用,人家在大专里选修过心理学,他正打算到兑换处换成现银揣走,突然在赌桌旁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改变了主意,走了过去。   酒喝多了容易口渴,刘子光先把香茗牛饮了,茶杯放到一旁,坐到了赌桌边,拍拍旁边人的肩膀:“小兄弟,真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那人正是白天救下的飞人少年,现在换了一身绫罗绸缎,看起来更像个官宦人家的少年了。他看见刘子光坐到旁边,并没有表现出很惊奇的神色,只是淡淡地说:“兄台也是性情中人啊,刚到京师就到小乱来消遣了。”   刘子光刚要说话,少年一把拉住他,伸头过来耳语道:“跟我买,全押上。”自信的口气不容置疑。   刘子光呵呵一笑,反正是白送的筹码,就跟着少年一起把筹码押到小上。这是简单的摇骰子赌大小。可以买大或者买小,也可以买具体的数字,这样可以赢得更多些。   赌盅打开了,一二三小,赢了。刘子光乐呵呵的拿过了赢到的筹码,“小兄弟,有一套啊。”少年微笑不语。示意刘子光继续跟自己押。   又一连赢了十几把,弄得周围的客人都跟着少年买了,坐庄的手忙脚乱,看着大把的筹码输出去,有点撑不住了。给旁边的伙计打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去汇报了。   不一会出来一个中年人,圆滚滚的脸,身材高大,穿着文士服装,虽然年纪稍大,但是还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很英俊,一根牙签叼在嘴里,显得稳重之余带点放荡。这不是古代版本的周润发吗?刘子光暗自惊叹。   中年人坐到桌旁,说:“小朋友,赢了不少嘛,这样吧,我们玩个大的,各掷三次骰子,三局两胜定输赢,赌注就是你手上所有的筹码。如果你赢了,我两倍给你,如果输了,就请离场,好不好?”   “没问题。”少年懒洋洋的拿过一个赌盅,拿起三个骰子在手里颠了颠,扔进盅里。“赌大还是赌小呢?”   “第一局堵谁的点小。”古典周润发说。   两人开始摇晃手中的赌盅,一边摇一边对视。周围的赌客们也都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顺便跟着一起下注。有那常来玩的客人知道这个中年人是赌场专门聘请的高手,当年在江湖上号称过赌神的周文强周大官人,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于是众人纷纷把筹码押在周文强一边。只有刘子光依然把赢来的一堆筹码押在少年一边。   摇了半天,终于停下来了,少年先开,打开赌盅,三个象牙骰子都是一点朝上,三个一,小!小到不能再小。周围一阵叹气和议论的声音。   周文强淡淡地笑了。“看好了,小朋友。”慢慢掀开赌盅,居然三个象牙骰子摞在一起,最上面的一点朝上,三个骰子掷出一个一点,简直匪夷所思,不愧是赌神。第一局少年输了,周围赌客们又兴奋起来。   第二局比点大,少年刚要拿起赌盅,被刘子光拦住:“你是不是准备掷三个六?”少年不大明白刘子光的意思。“是啊,怎么?”   “还是我来吧。”刘子光说,以前看过那么多的赌片,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三个六虽然大,但是肯定赢不了,那个周文强肯定会在骰子上下功夫。   “二位是一起的?”周文强问道。得到确认以后,赌局继续。刘子光还煞有介事的检查了一下骰子。   这一次周文强摇晃的时间稍微长了点,而刘子光只是很随意的晃了几下。   再开的时候,周文强的骰子确实令人大吃一惊,不但掷出了三个六,其中还有一个骰子从中间断开,另一面也朝上,是一个一点。一共是十九点,比三个六还多出一点。周围的赌客不停赞叹,还有人说赌局已经可以结束了,三局连赢两场了,就算刘子光掷出三个六也输定了。   “你们都高兴得太早了吧。”刘子光说,慢慢掀开面前的赌盅,碎片,全是碎片,而且碎的很整齐,一共六片,数数散落的点子,一共有二十二点,刘子光赢了。刚才三个骰子已经被他做过手脚了,一摇就断。   赌客们终于明白今天是高手对决了,能看到胜过赌神的高手出场,绝对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情,大家兴奋了。甚至连楼上喝酒听曲的客人也跑下来观战。   一旁的房间里,赌场管事正在给画舫的老鸨汇报情况:“这两个人分明是来砸场子的,要不要扔到长江里喂鱼?”   老鸨是个穿金戴银的半老徐娘,从容的一摆手:“京城里水浑,这两个人什么来路,弄清楚了吗?”   “那个年纪大点的是炼锋号三掌柜送过来的,面生,估计是利国铁厂过来的客人。那个年纪小的拿的贵宾牌是宫里的,不过不是最高级的那种。”   “一个是炼锋号的客人,一个是太监的子侄,居然敢闹到乱世佳人画舫上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叫人把他俩的手脚打断,扔到江边去。不给点教训这些人还真当我们没后台了呢。”   “小的这就去办。”赌场管事立刻出去召集打手了。七八个满脸横肉的短打壮汉围拢过来,在舱门处顺着管事的手指注视着刘子光和少年。“看见了了吗,就是那两个呆逼,甩得一逼,居然来我们小乱搞事,弟兄们看准了,等会赌局一结束,我过去把他俩叫过来,你们准备好麻袋,先打他们一个生活不能自理。”   赌局还在继续。   第二卷 京城 第十一章豪赌   赌桌边围聚的客人越来越多,所以现在不能贸然进去抓人,影响了客人们的兴致,败了小乱的名声就不好了。   客人们好久没见过赌神动怒了,上次惹赌神生气的那个家伙先是输掉了河房和乡下的田产,然后又输了老婆孩子,最后连自己的两只手也押上了,结果还是输,眼睁睁看着赌神把自己两只手用斧头剁下来,从此以后绝迹于赌场,在秦淮河边讨饭为生,最后饿死街头。   现在又有人要步他的后尘了,众人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刘子光和少年,周文强按住赌盅,狰狞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渗人,牙签已经咬断了。如果这么简单的赌骰子都输在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手下,那以后赌神这个牌子算是砸了。   “两位,我们不妨赌的再大一些。”周文强一招手,后面送上来一托盘的筹码,都是一千两一个的大额筹码,“这是十万两,不知道二位有没有这么多银子。”   刘子光和少年的筹码加在一起也不过三万多两,相视了一下,又各自摇头,表示身上也没有这么多钱。   周文强笑了一下说:“没有银子不要紧,可以押房子地契,地契没带在身上也不要紧,两位可以押身上的物件,比如手啊,脚啊,或者……命!”周赌神的语气越来越阴森,说到最后简直就是恐吓了,一双眼睛逼视着刘子光。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手。   刘子光忽然很后悔没带把凶器过来,不然把长刀往桌子上一拍,“爷爷就押这个。”那多威风啊,感觉像上海滩的巡捕探长往赌台上押盒子枪一样拉风。   “十万两银子就想赌老子们的手脚,还赌命!我看你是赌糊涂了吧?老子的命有这么便宜?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吧?我看这样好了,你再加十万两,老子和你赌手!”刘子光毫不退缩的和周文强对视。   少年显得有些慌张了,低声问刘子光:“阿有把握赢?我可不想丢了手。”刘子光也悄悄地说:“有把握就不叫赌了,输了你不会跑啊,笨!”   既然上了贼船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周文强已经看到舱门口召集的打手了,知道无论输赢这两个人都不能完整的回家了。   “好,就依你,我再加十万两,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拿走了。”随着周文强的一个响指,又是十万两的筹码送了过来。   二十万两的筹码加上其他客人的一些散乱筹码,已经堆满了桌子,差不多有三十多万两,胜负就在这一局了。   新的骰子送了上来,刘子光和周文强各自拿了三个,刘子光把骰子放在手里握住,还装模作样地吹了口气,念了几句菩萨保佑,然后把骰子放进赌盅。   在满场的目光注视下,两个人开始摇动赌盅,速度快,频率慢,但是很有力度,同时眼睛还逼视着对方。   半晌,终于停下了,赌场内鸦雀无声,无数眼睛盯着两只赌盅,等着分胜负。“你先开。”“还是你先开。”两个人居然谦让起来。   让了半天,周文强不耐烦了,先开就先开,反正你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猛地掀开赌盅。赫然是一堆碎片,骰子都被摇碎了。   “零点!”周围一片惊呼。赌神赢定了。刘子光再厉害,也不可能掷出一个负数来。   周文强嘲笑的看着刘子光:“还开么?我等着拿你的手了。”   “笑话,看看老子开出的是几点!”刘子光也掀开了赌盅,居然是空空如也。   骰子呢,众人纳闷,刘子光不是变戏法的,当然不会把骰子藏起来,他双手用力,生生地把漆器质地的赌盅掰开了,小片小片的象牙骰子碎片嵌在赌盅的内壁上。原来骰子已经被他事先搓的有内伤了,然后狠狠的摇动,碎茬刺进了盅壁。现在比点数已经没有意义了,内行人能看出来赌神和这个生面孔不仅是赌术高手那么简单,武林高手的面还要更大些。   “你看你,还弄一堆渣滓,老子连渣都没有,比你的点小。是老子赢了。”刘子光一边说,一边把满桌子的筹码往怀里装。   本来还不想惊动众客人的赌场老板快要气炸了,这两人真的不要命了吗。也不顾忌影响了。“给我拖出去打。”一声令下,八个膀大腰圆的打手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要耍横的啊,在这样豪华的画舫里一定很刺激,刘子光膝盖一顶,把赌桌掀翻,顺手扯下来两根桌子腿。递给身边的少年一根。自己拿了一根。冷眼看着打手们走过来。   地上散落了许多的筹码,没有人去捡,客人们都是有身份的贵宾,不屑哄抢筹码,但是热闹还是要看的。   小乱的打手可是专门聘请的练家子,寻常的百姓在他们手下就是沙袋。可是这些捏着钵盂大拳头的汉子们在刘子光眼里甚至连沙袋都不如,全身铁甲身经百战武装到牙齿的清军精锐骑兵可比这些打手强过十倍了,一样是被砍瓜切菜的下场。   花梨木的桌子腿又硬又重,砸到一个打手脸上,一团血肉包含着牙齿就飞了出去,整个人立刻摊到在一旁。   “抄家伙!”打手们迅速从背后拽出了连枷,这是一种类似于双节棍的武器,区别是前面半部分较短,不容易打到自己。七个连枷舞的呼呼生风,包围了刘子光二人。   看见见血,客人们纷纷躲开了,周文强也躲到了一边,他虽然指力很强,但是论到打架就不是强项了。   刘子光注意到少年拿着桌子腿的手有点发抖,以为他在害怕,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怕,跟在我后面。”   少年抬头邪恶的一笑,原来不是害怕,是激动地。   两把桌子腿对七把连枷,如同两只猛虎对七头绵羊,当然大部分是刘子光出的力,少年虽然耍起桌子腿也有模有样,可毕竟经验太少,力气也小。七八招才能放翻一个打手。   刘子光在京城里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人,虽然他有把握一棍下去砸出打手的脑浆来,可还是手下留情了。只用了两成的力气,几棍下去,还是有几个打手不是脑震荡昏死过去,就是胳膊骨折躺倒了疼得打滚。   打手们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看见刘子光实在厉害,纷纷向后退却,其中一个领头的气急败坏的喊:“快,吹哨子喊人。”   还有一个打手在和少年对打,刘子光过去直接一脚把打手踹出去八丈远:“还对练呢,时间不早了,人家吹哨子喊人了,再不走就得留下过夜了。”   少年看看地上呻吟的几个打手,又看看狼藉的大厅,点点头,一挑大拇指:“兄台好功夫啊,今天这架打得真是畅快淋漓。”   “对付这些小杂鱼那是小菜一碟,没什么值得一说的。走~!”刘子光把桌子腿一扔,带着少年朝舱门走去。   舱门旁边就是筹码兑换处,里面的伙计看见刘子光过来,急忙吓得藏到了柜台底下。刘子光看见兑换处里面精致的一排排小匣子,眼睛开始放光。那应该是放钱的地方。刚才赢了那么多银子还没来得及兑换呢!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决定自助兑换,一脚踢开柜台的隔板,把伙计揪出来,伸手就把小匣子上精致的小银锁扭开了,小乱的赌场里都是大手笔的下注,没有人好意思拿百两以下的筹码,所以兑换处大多是五百,一千面额的银票,这下子可发达了,刘子光抓起大把的银票塞在怀里,他眼疾手快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拿的全是千两的大银票,厚厚的一叠,二十万是肯定有了,只多不少。   “我可是拿回属于自己的钱哦,待会地上散落的筹码你们自己捡回去就成了,哈哈,小乱真不错,就是服务生太粗暴,过两天老子再来玩。”刘子光嚣张的对龟缩在角落里的赌场老板和一帮噤若寒蝉的客人们说。   剩下的打手不敢阻拦,任由刘子光和少年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悬梯下有方便客人随时登岸的小舟,这会已经被小厮划跑了,看样子是想把二人困在船上,等援兵来了再一举拿下。   没船不要紧,秦淮河又不甚宽,跳也跳过去了,刘子光正估摸着少年的分量,计算能不能带着一起跳,只听得旁边有人说话“就这么走了?未免太不把某家放在眼里了吧。”抬头一看,一个头精神矍铄的黑袍老者正站在船头,背对着他们。一幅世外高人的作派。   我说呢,小乱怎么可能只有几个三脚猫水平的打手,原来高手在这等着呢。   第二卷 京城 第十二章 难兄难弟   黑袍老者缓慢转身,果然是 第一章幅仙风道骨,手上拎着两把峨嵋刺,中气十足的说道:“速速放下银票,每人自残一只手臂,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周年。我铁掌水上飘决不是狼的虚名。”   这么大的谱,不过能给妓院看场子的恐怕也不是武林顶级人物,刘子光刚要出言讽刺两句。少年先开口了:“这位前辈,我们一没捣乱,二没抢劫,只是拿回自己赢得钱,有什么不对么?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奉劝前辈末要管这闲事。”   老者大怒:“无名小辈,还敢强辩,今天不让你俩葬身秦淮河底,我就不是铁掌水上飘…….”   最后的名号还没报上来,老者就被刘子光迅疾的一记飞腿从船头踹了下去。“水上飘,水底沉吧你!”刘子光已经看见老远有官船开过来了,满船的火把和闪亮的刀枪。“你还和老头废什么话啊,没看见官兵来了么。”   “不好,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快跑,咦,没船怎么跑?”少年刚才学江湖人物卖弄口舌拽得很,现在看见官兵过来也慌了神。   “没船就只有飞上岸了。”没等少年明白过来,刘子光伸手拦腰揽住他,夹在腋下,两腿猛地一蹬,向河岸飞去。   如果是刘子光一个人,还是有把握一跃上岸的,可是夹了个上百斤的人就跃不了那么远了,幸亏晚上的秦淮河依然熙熙攘攘,来往船只很多,随便踩着几个船篷,两三跳就上了岸。   刚从水里爬出来的铁掌水上飘看着刘子光远去的影子,恨恨的说:“老夫记得你们的相貌了!千万不要让我再碰到!”   上了岸以后,刘子光把少年放下,两个人又跑出去几条街才停下。站到不知道谁家的屋檐下休息,少年喘着粗气说:“你功夫真好,在利国铁厂做什么的?不如跟我干算了。”   “我带着几百号兄弟帮铁厂打仗,谁出钱我就帮谁干,别废话了,给你银票。”刘子光摸出怀里的银票,分了一半给少年。这谁家的孩子啊,口气不小,还想收我做家丁,真是人小志气大。   少年接过银票还不死心:“那我连你的几百兄弟一起收了,这总可以吧。”刘子光心说这孩子没发烧吧,摸摸少年的额头,“不烫啊,我五百兄弟一年的费用起码五十万两银子,你能拿得出?再说了,你一个小孩子招兵买马做什么,想造反啊?时候不早了,赶快回家洗洗睡吧,别出来乱跑了。”   少年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一抱拳:“未请教阁下大名?”   “刘子光,你怎么称呼?”   “我姓朱,朱天下。”少年回答。   “原来是朱小弟,我们也算有缘了。对了,你知道炼锋号怎么走么?”刘子光现在不知道身在何处了,晚上还得回炼锋号过夜,明天还得去兵部干正事呢。   “炼锋号啊,就是卖刀的那家铺子,就在西祠胡同,距离这里不远,一直走,过三个路口左拐就是了。”   “那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吧。”两个分了赃的歹徒象江湖人士一样抱拳告别。然后各自消失在夜色中了。   次日一早,换了一身装扮的刘子光带着两个账房副理,跟班丁利斌,随卫邓肯等二十个人前去兵部催讨欠款。两个小姐是女眷,不方便出头,先由刘子光探探情形,再作打算,或者请客送礼,或者托人情关系。   南京的兵部一直就有,以前是负责南方各省的兵备事宜,是北京兵部的缩小版,后来朝廷南渡,大量北方官员充实进来,兵部衙门进行了扩建,原来只占了马台街的一角,现在已经占据了半个马台街。门前栓了不少马匹,停了不少轿子,都是前来办理公务的官员和地方商人。   兵部衙门的围墙很高,门脸很大,巨大的牌匾上写着兵部两个仓劲的大字,气派十足。大门前站了八个佩刀的禁军,趾高气扬的。   一个经常到兵部来办交涉的副理走过去在守门禁军手里塞了一锭银子,他们四人才被允许进入,兵器肯定不能带,随卫也不能进去。   绕过一个巨大的影壁,呈现在眼前的是两排房子,是兵部的郎中,主事们办公的地方,虽然都是五六品的官员,可是不能向外放的知府,知县那样坐在公堂上耍威风,赚大把的雪花银子,只能和来往公文档案打交道,这些官员当的未免有些不爽。   所以,很少有兵部的官员按时上班,满院子等待的下级衙门和地方商人都在漫不经心的交头接耳,仿佛等待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王主事大人可能昨天又在秦淮河上醉了一宿。今天上午怕是不能来了。”   “李员外郎何尝不是呢,昨天说好了今天给我们批复的,到现在还没来。”   “那也得等啊,谁叫人家手里有权呢。”   “等吧,就是等到下午也得等,花了银子才进来的,见不到人怎么能出去。”   一片小声地牢骚,看来兵部人员迟到是惯例了。   按照办事的方向,来访者在兵部各司门口排起了长队,刘子光他们排在军械司的门口。幸亏现在是春天不是夏天,不然南京的酷暑一定把众人蒸死。   “上次你们来催要欠款,军械司的人怎么回答的?”刘子光问那两个账房副理。   “回总理,上次我们来办事,银子塞了不少,可是这帮当官的只知道收钱,就是不给办事,总是让我们等,等了再等,就是不见银子,一百万两啊,光是存到钱庄票号里吃利息都够发家的了。”   “这么拽?待会我要见识一下这贪官的嘴脸。”刘子光很不喜欢贪官,当年他找工作的时候老爸托了厂里的关系想让他接班,最好能进厂里的财务科,可是那个财务科长收了不少烟酒还说要研究研究,最后不了了之。收了银子不给办事,我一定让他把银子连本带利吐出来,不给办事就打到他愿意办为止。刘子光暗想。   一直到日上三竿,军械司的员外郎郑大人还没来点卯,刘子光有点不耐烦了,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   “你们知道郑员外郎的府邸在什么地方么?我去请他来。”刘子光说。两个副理知道这位账房总理是粗人出身,肯定是想动武了,急忙劝阻:“总理,京城比不得我们厂里,万万造次不得,再说了,郑大人一定不在府里安歇的,秦淮河那么多画舫,那么多河房,郑大人的相好又多,谁知道今天歇在哪个相好那里呢。”   “这么说,只有等下去,没有别的办法了。”刘子光悻悻的说,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高体能高消耗,他的饭量可比以前大多了,高科技的躯体需要高能量的化合食物,古代不可能提供,所以只能大量的吃肉,脂肪,蛋白质来维持。   “你们先等着,我出去吃点东西,要不要给你们带点?”刘子光准备到外面街上吃个饭再来等。两个副理急忙说不敢劳烦总理大人,我们早就预料到要久等,自己带了干粮的。   于是刘子光带了丁利斌出了兵部衙门,四下张望,寻找酒楼饭店。酒楼没有,远处倒是有个卖鸭血粉丝汤的小摊,这个不错,南京特产。   “走,尝尝正宗的鸭血粉丝汤!”刘子光招呼丁利斌,他以前去南京旅游的时候在夫子庙吃过几次鸭血粉丝汤,两块五毛钱一碗,味道还是不错的。现在能尝到几百年前明朝的原汁原味的正品,做个比较,看看手艺失传了吗。   鸭血粉丝汤的摊子处在马台街的北头,和一条小巷子连接的地方,摊子不大,摆着几张小桌子,几个马扎子,能坐七八个顾客,热腾腾的大锅底下烧着干柴,鸭血,鸭肝,鸭肠,粉丝,香菜放在小框子里,辣椒油,盐,醋等调味品放在一排罐子里。一个老头和一个少年在张罗着买卖,一根棍子上挑着幌子“西流湾老王鸭血粉丝汤”。   “很有品牌意识嘛,”刘子光赞叹一句,走过去坐下“来两碗鸭血粉丝汤,多放鸭肝和香菜。”   “阿要辣油?”背对着他们,正在大锅前涮粉丝的的少年问。   “要,多给辣油。”刘子光回答。   “两碗鸭血粉丝汤,多要辣油,鸭肝香菜一共是五十文钱。”少年一转身,两个人都笑了,原来是老熟人:科学飞人兼赌徒抢劫犯朱天下朱天下。   第二卷 京城 第十三章 讨债   “十几万两银子一晚上就用完了?跑来做生意?”刘子光很纳闷,这个朱天下很奇怪哦,科学,赌术,武功都有两下子,现在居然还做起了小买卖,真是神秘莫测。   “是刘兄啊,小弟等你多时了,这个摊子不是小弟的,跟着玩玩而已。”朱天下一边说一边操作着,很快端上两碗香气扑鼻的鸭血粉丝汤,翠绿的香菜,白的鸭肠,黄的鸭肝,褐色的鸭血,灰色半透明的绿豆粉丝,鲜红的辣油。这小子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   “五十文钱,谢谢。”朱天下一本正经的伸手要钱。刘子光哑然失笑:“亲兄弟明算账,不错,小丁,拿五十文钱给他。”   丁利斌拿出五个当十文的天启重宝递给朱天下。后者嘿嘿一笑解释说:“我是不在乎这几个钱,可是做生意就要有个做生意的样子,自家人吃东西也不能不给钱啊。再说这生意也不是我的,大家就当照顾这个王老汉了,这样吧,下次去吃馆子,我请。”   “很好,我可记住了,小丁,把兄弟们都喊过来,每人两碗,给兄弟你捧场。”刘子光一边吃一边说,味道还真不错,材料都是新鲜天然的,没想到朱天下还是个全才。“对了,刚才你说等我好久了,是什么意思?”刘子光问。   “哈哈,你上次不是说到兵部来办事的吗?正巧我经常客串做买卖的摊子就在西流湾,兵部隔壁,就顺便来等你了,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么,昨天你分我的银票可足有十五万两呢,再加上你还救过我一次,不给你帮点小忙似乎说不过去啊。”朱天下摇头晃脑地说,好像能手到擒来似的。   “朱小弟口气不小噢,哥哥我先谢谢你了,我到兵部军械司催要一百万两的欠款,可不是小事哦。”刘子光说,这个朱天下看起来很神秘,难道是王爵家的子弟,姓朱…那可是跟皇帝一个姓。   正在说话间,一顶蓝呢轿子抬了过来,后面还有四个亲兵,兵部衙门口小小的骚动了一下,“郑大人来了,赶快进去排队啊。”原来是军械司的员外郎来了。   刘子光赶忙把碗放下,拉着朱天下就往衙门里跑,到门口被把门的禁军拦住了,“这个小子是做什么的?”禁军指的是朱天下,他一身寻常布衣打扮,市井小民没事往兵部衙门里面跑,成何体统。   “噢,我是附近天香楼的伙计,里面的军爷刚才打发人叫我进来订饭的。”朱天下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很有当骗子的天赋。   衙门口来往的人多,禁军分不清真假,挥挥手让他们进去了。   来到军械司的门口,郑大人已经进去办公了,门口的长龙也开始动起来了,看来郑大人的效率很高,大中午的急急忙忙赶来上班,脸都没洗就开始处理公务,或者说收受好处费了。   军械司的权利很大,采购各地的兵器,军品原料,成品,各地部队的物资调拨,配给都要经过军械司。铠甲,兵仗,刀枪弓箭,被服帐篷,城防器械,战车战船,大明朝上百万军队所用的军械都在这里采买,绝对是油水足足的肥差。   排在前面的有江南大绸缎庄的人,将士的战衣都用绸缎,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能裹住箭头,减少伤害,所以绸缎也是大宗采买的对象。还有武昌船厂和常州戚墅堰机器厂的人,长江上,东海,南海上开的都是武昌船厂的蒸汽明轮船,苏北,安徽,河南的平原地带运兵,多用火车,军用火车都是采购戚墅堰机器厂的火车头和车厢。还有就是利国铁厂的几个人了,铁厂出产的蒸汽连弩可是城防利器,其他的刀枪剑戟甲胄也占了不少的份额。是兵部军械司的重要供应商。   幸亏他们来得早,前面等待的人就几个,郑大人处理起公务也是快刀斩乱麻,批复的很快。前面几个商家代表一个接一个笑眯眯的拿着批给银子的条子,千恩万谢的倒退着走出来。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就轮到刘子光进去了。   双方落座,小厮看茶,刘子光也不客套,示意副理拿出兵部开具的收据和以前的合同,展示给郑大人看:“郑大人,我们利国铁厂和兵部的往来帐已经有一百零六万四千五百两的应收款项了,按照合同早在三个月前就应该结清的,可是如今分文未付,还请大人开恩,付给我们银子以便周转生产,报效朝廷。大人的恩情,咱们一定铭记,也会拿出一部分银子来做大人的车马费用。”   话说得虽然不够婉转,但是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欠账还钱,天经地义,何况还许诺了车马费,按理说没有理由拒绝付账。   郑大人看着手里的拜帖思索着什么,“利国铁厂的帐房总理换人了,就这个水平啊。朝廷财政紧张,最近无钱可付,送客。”   这么利索就给推出来了,刘子光很意外,也太快了吧。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郑大人,朝廷财政紧张怎么前面几位都能拿到银子?我和魏国公很熟的,大人给个面子好不好?”   郑大人虎起了脸说:“放肆!本官做事需要你来指点么?本官秉公办事,心里只有九千岁和皇上,不知道魏国公。来人,送客!”   刘子光气的直抖手,身后的朱天下跨出来说道:“郑大人,据我所知,朝廷最近的银子还算充实,北方大战,对于军械的采买,皇上下了旨说不许拖欠,全力供应的,不知道郑大人的所谓财政紧张从何而来,无故拖欠,岂不伤了天下厂商的心,毁坏了朝廷的信誉,大人究竟是何居心?置圣旨于何处?置皇上于何处?”   好个朱天下,句句是诛心之言,把个军械司员外郎气的七窍生烟:“你一个下人,居然口出狂言,诬蔑朝廷命官,来人啊,把他们乱棍打出去!再也不许放利国铁厂的人进兵部!只要本官还掌管军械司,你们就休想要到一钱银子!以后的合同也不要想了!”   郑大人说完,一甩袖子,回后堂了,几个军械司的当差走过来就把刘子光等人往外面哄。   虽然很想跟进后堂,把郑大人打一个满地找牙,可是这里不是秦淮河上的画舫赌船,是堂堂的朝廷六部之一。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国防部,万万不能鲁莽,刘子光带着一帮手下灰溜溜地被赶出了兵部衙门。   “朱小弟,你看你这个忙帮的,越帮越忙啊。哈哈哈”刘子光并没有怪罪朱天下的意思,那番话说得很畅快,而且即使不说那些话,这个郑大人也不会批给他们银子的。   不过朱天下却很不高兴,昨天他还特地查了兵部的奏章,上面写了最近的开销,利国铁厂的一百万两军械采购费用就列在其中,所以他今天才那么有信心的跑来凑热闹,没想到兵部这帮人这么大胆,这可是….欺君之罪!   “刘兄,是我考虑不周,给你添麻烦了,不过请你放心,明日此时,我保证你拿到银子,不然我就不姓朱!”朱天下看样子被郑大人气坏了,放出了狠话。   “不要紧,我自有妙计。走,喝酒去,你刚才说附近有个天香楼什么的是吧…”刘子光脑子里已经筹划出了好几个馊主意,什么敲闷棍,绑架老婆孩子,搜集受贿证据,桃色新闻什么的。统统用在这个姓郑的身上,不给是吧,搞死你,换一个员外郎看看给不给。   “也好,喝一杯散散心,我请!”朱天下带着刘子光一伙人来到了天香楼,包了五张大桌子和一个雅座,全部上成桌的合菜,酒水成坛的送上。刘子光的二十个手下在楼下大吃大喝,他和朱天下在楼上靠窗户的雅座吃酒。   这个朱天下的身份一顶不简单,因为刘子光总觉得周围有些高手在晃悠,时刻保持着对朱天下的距离,不远不近。   “朱小弟,附近好像有些你的手下,不如叫过来再开两桌给他们吃吧?”刘子光说。   “无妨,他们自己会解决。”朱天下看刘子光已经发现,也不否认。“刘兄,这个姓郑的员外郎太可恨,明天我找个御史参他一本,你就瞧好吧。”   果然是官宦王爵家的子弟,而且一定是高干子弟,不知道和魏国公哪个更有能量,刘子光心想。阴笑着说:“参他是因为他对皇上不敬,无视圣旨,居然还把九千岁的名号排在皇上前面!不过今天对你我兄弟那么无礼,这笔帐马上就要算,不然今天晚上我睡不好。”   “怎么算?”朱天下问。   “我已经派人在兵部衙门口等着了,姓郑的一出来就有人跟着,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哼哼,麻袋我已经安排人去买了。不打他一个满地找牙我跟他姓郑!”   吃了一会酒,有人来报,郑大人的蓝呢轿子出来了,带了四个亲兵奔南边去了。   “很好,再探!”刘子光沉着的喝着酒下着命令。   这场酒一直喝到有人来报告郑大人进了秦淮河边某套河房。刘子光才停下杯箸,招呼朱天下:“走,揍人去。”   第二卷 京城 第十四章 打家劫舍   马台街距离秦淮河还有一段距离,刘子光和朱天下骑马前往,其余人等分批步行,到地方以后再会合。根据分析,那套河房应该是郑大人赎买的一个名妓居住的地方。房子紧挨着秦淮河,风光秀美,幽静典雅,小巧精致的院落,实在是一所不错的别业。   一行人停在河房门口的道路拐角的地方,为了不引起注意,走得很分散,看见刘子光驾到,早就过来侦查的邓肯跑过来报告:“将军,我已经偷偷进去过了,两进的院子,除了四个亲兵还有一个看门的老汉,两个丫环和一个粗使老妈子,再就是男女主人了,亲兵们都在厢房里等着开饭。老妈子和一个丫环在烧饭,另一个丫环在伺候姓郑的和那个女人饮酒作诗。”   “我呸,看不出来这姓郑的老小子还是文化人,还作诗呢,是淫诗吧,听好了,大家准备好蒙脸的布和麻袋,分成三组,一组把风,一组跟老子去抓人,另一组对付亲兵。搞定以后搜索值钱的东西,注意不要伤人,更不许趁机欺负人家丫鬟妹妹,整个行动不许发出任何声音,一切手势联络!听到了吗!”   周围几个随卫都低声说了声“得令”然后迅速分工。长得平凡不起眼的几个人负责把风,分别站在重要的路口和大门口,这一组人最少,只有四个。抓捕组刘子光带队,组员是朱天下,丁利斌,和几个响马出身的家伙,都是绑过多次肉票的老手,搜索钱财更是拿手好戏。另一组人由邓肯带队,都是虎背熊腰的大汉,负责控制那几个亲兵以及院子里的所有人员。   初春的季节,天黑得早,已经开始掌灯了,行人不多,方便作案,几个大汉窜到小院的围墙边,两人一组,双手握住,让第三个人踩上去,用力往上一送,一个人便进了院子。邓肯轻功极好,不需要人扶,紧跑了几步,直接踩着围墙就上去了,抓住了院子里一绺树枝,轻轻落进院子,一点声息都没有。   片刻,大门开了一条缝,邓肯的黑手从里面伸出来招了一下。   “里面得手了,上!”刘子光带领抓捕组从大门鱼贯而入,看见门房的老汉已经被打昏了。破布堵着嘴,捆的结结实实的。厢房里也没有声响,一个随卫探出头来,挑着大拇指,做出成功的手势,四个亲兵解决了。厨房那边更加没有悬念,两个娘们还不手到擒来。   刘子光带着众人悄悄走到堂屋跟前,里面灯火通明,两个人影在里面谈笑着,刘子光一摆手,两个人站在门旁,手里拎着麻袋和破布,另一人站在门口准备敲门,朱天下紧随其后,准备进门抓捕,大家都把蒙脸的布罩在了眼睛下面,标准的中国式强盗打扮。   刘子光站在暗处,在花盆里摸了一块鹅卵石,示意可以敲门了,负责敲门的汉子斯文的磕了磕门环,没说话。   屋里传出女人的声音“做条鲥鱼怎么这么久功夫,小翠,快去端进来,老爷都饿了。”“是,夫人。”这是叫小翠的丫环在回答。   众人邪恶的无声一笑,还吃鲥鱼呢,待会吃爷爷的铁拳吧,屋门拉开,小翠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就被门口的大汉捂住了嘴,一把揽住,扭到一旁捆绑堵嘴蒙眼去了。   就在门开的时候,刘子光手中的鹅卵石也飞出了,砸破窗户纸进入房内,把大蜡烛打灭了,抓捕组蜂拥进入房内,漆黑的房内还是发出一声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喝“大胆,你们…”。   尖叫的尾音还没结束就被强行中止了,男人的怒喝也没了下文,两人都被塞住了嘴装进了麻袋,提到了院子里。   搜索组立刻开始了行动,房子不大,能藏东西的地方也不多,即使有什么暗室也瞒不过几个惯偷绑匪出身的兵痞。堂屋里再次燃起蜡烛,几个人在自己搜集所有值钱的玩意。   刘子光招呼朱天下过来揍人,率先踢了郑大人几脚,做了个示范动作。   朱天下显然是第一次打家劫舍,兴奋得不得了,甚至比昨天大闹小乱还高兴。跑过来对着装着兵部军械司员外郎的麻袋就是一顿猛踢。   刘子光还在一边做着技术指导。时不时地上前示范两下子。示意朱天下对着郑大人嘴的部位踢,还特地指了指自己的牙齿,表示一定要实现诺言,踢姓郑的满地找牙。   郑大人疼得呜呜叫,在地上翻滚着,朱天下踢得非常解气,“叫你摆!敢对朕不敬,还乱棍打出,操你妈,想造反了你,大逆不道的家伙!”少年心里默念着。脚下出力更加狠毒了。   房内的搜索组很快就有了成果,一个人招呼刘子光进去观看,等他进去一看,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账房刘总理也不免大吃一惊。   这位郑大人显然有着收集真金白银的癖好,沉重的鸳鸯大床被搬开了,下面的砖地被惯偷们用刀剑撬开了,一个小型的地窖呈现在眼前,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金锭子,还有圆形的精致没有方孔的机制金币,五十两一枚的大银锭子也有不少,但是总的来说是黄的多,白的少。耀眼的光芒把只点了两根蜡烛的卧房照的亮闪闪的,到处都是金光。   哈哈,发达了,貌似比铁厂金库里面的货色还足些,“都装起来,带走!”刘子光低声下令。   又一个随卫捧过来一个梳妆盒,精美的盒子已经被拆得稀巴烂。里面的夹层里有好些印刷优良的纸张,随卫不认识字,拿过来给刘子光看。里面没有银票,都是些比银票还值钱的玩意,有江南的大宗地契,还有苏州绸缎庄不记名的入股凭证。好小子,现金,房地产,股票都有啊!还真是个理财高手,投资高手。   巨额的来历不明财产,我就替天行道了,刘子光把那些值钱的票据塞在怀里,又拿起几块金币,走出房门,在月色下看了一下金币,上面有龙纹和四个瘦金体的字“大宋金币”。还有外汇啊。   那边朱天下已经踢得有点累了,不知道哪里找出一根藤条正在抽打郑大人,刘子光示意他停下,拉到一边把几枚外汇金币塞给他“见者有分,今天把姓郑的家给洗了,比揍他十顿还厉害,差不多了,别弄出人命。”   屋里的人已经把金子银子外加珠宝首饰打包完毕了。几个铜质宣德炉和墙上的字画本来也想顺走,可是目标比较大,市价也不高,还是放弃了。   刘子光作出“扯呼”的手势,大家把金银不露痕迹的装在身上,分批从大门出去,然后小群多路消失在夜色中。   至于郑家的人,那几个亲兵是被打晕的,过不了多久就能醒来,到时候自然会把大人和夫人,丫环们解救出来的。   刘子光和朱天下一起骑马在路上走着。   这一次揍人的行动无心插柳的获得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刘子光心里乐开了花,昨天抢了小乱一票,今天洗了郑家,加在一起怕是有三四十万两的样子,还是这样子来钱来得快啊。   朱天下的脸色却有些深沉,“一个四品的员外郎,居然有这么多钱,凭他的俸禄怎么可能呢。贪污受贿腐败,兵部居然烂成这样。”   有朝一日朕大权在握,一定好好清理这些蛀虫,朱天下暗暗许下诺言。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刘子光还真是满有意思的一个人,和自己甚是对脾气,这两天和他在一起,不但发了一笔小横财,还玩的特别刺激,这些都是以前没体验过的。   “对了,刘兄,上次你说的那个内燃机,螺旋桨小弟还念念不忘呢,晚上你给我讲讲好不好?”科学少年把这茬事想起来了。   “没问题,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就是了….对了,我还得赶回去给大小姐汇报情况呢,光顾着开心了,把正事都给忘了。”刘子光忽然想起来还没告诉大小姐她们今天讨债的事情呢。   “那好吧,你先去忙你的,明天我再来拜访,恐怕郑大人明天更加不能去兵部坐堂了,你也不用去了,明天咱们好好研究下改良飞天神翼的事情。”朱天下很善解人意的说道。   “好吧,明天你到炼锋号来找我吧,我住那里,顺便帮你挑几把趁手的软剑和暗器,省得以后咱们再拆桌子腿打架。”   听了刘子光的话,两人对视一下,开怀大笑起来。一起打过架,分过赃,这种友情可是珍贵的很。   “那就就此别过,明天再见了。”朱天下拱手作别,策马向另一个方向奔去,跑出十丈开外,刘子光注意到那些保护在朱天下周围的高手从暗处跳出来,跟在他身后也远去了。真是个神秘的少年啊。回头得问问大小姐这个百事通,京城有没有朱天下这号人。   大小姐她们还在国公府里等着呢,刘子光一夹马肚子,顺着大路朝夫子庙方向奔去。   第二卷 京城 第十五章 夜宴   国公府前灯火通明,几个家人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看见刘子光远远的过来,立刻有人飞跑进去禀告,等他的马到了门口,彭静蓉已经出门来迎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京城里最近乱得很,五城兵马司的人在秦淮河边搜捕了半天,拿着画影图形到处抓人,听下人说,图形上其中一个人和你很象呢。还有,国公爷找了一帮人等你喝酒,来了好一会了。”   刘子光嘿嘿一笑,心说那个就是我,到京城第一天就成了江洋大盗,这样可不好,要低调,再低调。不然作的案子被查出来就要全国通缉了,得不偿失啊。嘴里说着:“有劳大小姐挂念,今天主要在兵部耽误了时间,后来又和朋友多喝了几杯,所以来晚了,勿怪,咱们进去细说。”   堂上已经坐满了客人,都是国公爷请来的军中好友,满桌子丰盛的菜肴和美酒,就等着刘子光回来给他们表演上乘武功,兼讲利国城下大战的故事。   彭静蓉自然不能跟着掺乎,交待刘子光少喝点酒就到偏厅去了。   刘子光一边给众人赔罪,一边大马金刀的坐下,端起酒碗来说:“劳烦各位久等了,我自罚三杯。”然后连干了三大碗酒。   众人豪爽的大笑,今天到场的都是些武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在座的有京军龙骧、飞熊、威武、金吾、鹰扬、骁骑、神武、府军、天策、振武、宣武、羽林各卫的中下级军官,国公爷叫朋友不按官衔爵位,按的是武功的高低,做人的品德。所以在座的有指挥使,也有千户,百户,甚至还有几个总旗。这些人都是京军里弓马娴熟的出名人物,平日里聚在国公爷府上,不谈国事,只谈宝刀良马。痛饮美酒更是必备项目,今天把他们请来就是为了介绍刘子光给大家认识。   “这位就是利国城下大破清军的英雄刘子光。各位要好好敬刘英雄几杯,小刘可是千杯不醉,昨天我都被他喝趴下了,哈哈。”国公爷坐在刘子光旁边,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说。   于是武将们叫嚷着要敬刘子光酒,刘子光是来者不拒,一概干杯,酒品如人品,立刻就博得了这些武将的好感,再加上他绘声绘色的讲起利国之战的故事,更是惹起一阵阵的赞叹,趁着酒兴,几个武将要求刘子光露一手给他们开开眼界。“没问题。”刘子光拿起桌子上一个苹果,抛到空中,迅速的抽出白虹刀在空中一通眼花缭乱的舞动,然后还刀入鞘,一个削掉了皮的苹果先掉到了盘子里,然后一长长的条苹果皮才晃晃悠悠落到桌子上。苹果皮薄如蝉翼,而且没有中断,即使拿在手里用小刀子削也不见得能削得这么连贯,这么薄。   真是绝伦的刀法!一票武人从没见过这么精彩的表演,他们只知道猛砍猛劈,最多就是见识一下武林人士的什么秘传剑法刀法什么的花拳绣腿。   “乖乖,这要是颗人头,脸皮不得全削下来?”一个千户缩着脖子,吸着冷气说。   “人头多大一颗了,看清楚这可是个苹果,刘将军控刀的手段真是一流,简直是人刀合一了!”另一个人说道。   国公爷很开心,“怎么样,信了吧,刚才小刘没到的时候是谁说不信的,赶紧自己罚酒三杯。”刘子光是国公府的客人,也是他的朋友,这回替他赚了不少面子。   刘子光很受用这样出风头的场合,洋洋得意的喝了几杯别人敬的酒,表示要再露一手,他拔下一根头发说:“哪位愿意把这根头发放在鼻子上,让我一刀斩断头发。放心,肯定伤不到人。”   一片哗然,其实大家看了刚才的表演,对刘子光的刀法已经有了深刻地认识,可是这种事情太悬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刘将军喝多了稍微失手,那就不是掉个鼻子的问题了,恐怕脑袋也得开瓢。所以说玩的就是个心理素质。   一时间没人充这个愣头青,刘子光讪笑着说:“各位是不相信我有这个本事呢还是没胆量?要不然让人去厨房拿一块豆腐也行,我能切断头发不伤豆腐。”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站起来说:“用豆腐看的一点不刺激!某家敢做这个刀托!”说话的这人三十来岁,身高大约在两米,虎背熊腰,异常威猛。   “在下锦衣卫大汉将军千户白文元,先敬刘将军一杯,待会手可要稳些,伤了某的鼻子,可不好上殿侍卫陛下了。”大个子倒是真有种,不愧是皇帝亲军。锦衣卫的职能是:“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一个顿号,基本上把锦衣卫分成两个截然不同的部门。一般人印象中的特务就是负责缉捕的,而负责执掌侍卫、展列仪仗和随同皇帝出巡的锦衣卫,基本上与传统的禁卫军没什么两样,其中比较著名的为“大汉将军”。这些人虽名位“将军”,其实只负责在殿中侍立,传递皇帝的命令,兼做保卫工作,说白了,就是是在皇宫大殿上的桩子。当然,这些“桩子”也非等闲之辈,一般都是牛高马大,虎背熊腰,而且中气十足,声音宏亮,从外表上看颇有威严。大汉将军在锦衣卫中自成一营,约有1500人,白文元就是负责管理在金銮殿前拿金瓜斧钺的那帮大个子的。   白文元坐在椅子上,面部稍微抬起,一个武将小心翼翼的把长发放在他鼻子上,刘子光抽刀在手,在空中虚劈了几下,先制造一点紧张气氛,其实放在鼻子上砍必放在豆腐上砍技术上更容易,毕竟鼻子比豆腐硬,可是在心理上砍人的鼻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稍微掌握不好力道就是个满脸花啊。   刘子光手中的白虹刀异常锋利,和吉利刀片差不多,吹毛可断,可以用来刮胡子。一刀下去,即使不碰到人,刀气也能伤人,耍了一天白虹刀,对这把刀已经比较熟悉了,玩这种小把戏纯粹是给酒席助兴。   “看刀!”随着一声厉喝,长刀劈面砍来,白文元硬是睁着眼睛纹丝不动的接了这一刀,疾风扑面,鼻头上痒痒的,刀锋并为真的砍过来,停在距离白千户鼻子一寸的地方,利用刀气切断了头发。丝毫没有伤到鼻子。   “好!”国公爷带头叫好,然后一片掌声,众人赞叹刘子光的刀法,也赞叹白文元的勇气。拿着刀砍别人诚然需要勇气,但是把自己的小命交给别人掌握则需要更大的勇气。这个白文元绝对是神经超级大条的猛人。   “白千户勇气过人,刘某佩服!”刘子光拿过一碗酒真心诚意地敬白文元。白文元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刘将军的刀法出神入化,在下才是真的佩服,在下自小胆大,经常在坟头上睡觉,人称憨大胆,傻大个,些许胆魄,不足挂齿。”   “什么将军千户的,到了我这里都是兄弟,出了府门你们再论官衔。”国公爷这里是以武会友,最不喜欢人家论资排辈,讲官衔比资历。   众人叫声好,全都改了称呼,老白,小刘,这兄那弟的称呼起来。白文元的酒量甚好,简直有点深不可测,和刘子光一连对饮了十八碗。丝毫不见醉意,好个白文元,酒量和胆量一样大,是个人物!英雄惜英雄,两人相见恨晚,把酒言欢,就差当场结拜兄弟了。   这次喝的是川酒剑南春,据说是唐朝时候的贡酒,度数不低,入口绵甜,加上满桌子的鸡鸭鱼肉等下酒菜,不知不觉每人都喝了不少酒。那酒量浅的人已经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一直到到半夜,酒席才结束。武将们的亲兵进来把自家上司扶出去,上马回府,没有亲兵的下级武官直接回军营,喝的烂醉的就直接睡在客房。国公爷喝的直打酒嗝,拍着刘子光的肩膀说:“今天高兴,小刘你真给我长面子。这些家伙全被你镇了,哈哈。”   好不容易把这些酒鬼打发走,已经二更天了,刘子光本来还想找大小姐汇报一下今天兵部讨债的事情,走到内院门口,才想起天色太晚,恐怕女眷们都入睡了,决定还是等明天再说,蹑手蹑脚的准备离开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是你吧?怎么喝到这么晚?”原来彭静蓉一直没有睡,等着他呢。两人之间的称谓很奇怪,最初彭静蓉叫他刘经理,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人前还是叫他刘副将,刘总理什么的,没人的时候就直接称呼“你”。这个字可不简单,往往是亲密的人之间想拉近距离又不好意思的时候的一种万能的称谓。而刘子光依然喊彭静蓉为大小姐。这个是习惯也是唯一合适的称呼,总不能喊“静蓉”,“蓉儿”,现在他们的关系还隔着好几层窗户纸呢。   “嗯,是我,大小姐”刘子光转身回来。“国公爷是好客之人,不喝到尽兴是不会散席的,让大小姐久等了。”   “哦,进来吧,我叫人炖了醒酒汤了,还热呢。”小丫头还真是体贴。刘子光心里暖暖的,夜色温柔,佳人如画,走在树影婆娑的院子里,心里好像有潮水在涌动,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虽然刘子光根本就没醉,可还是喝了彭静蓉预备的醒酒汤,这可是人家女孩的一片心意啊,他详细说了今天兵部讨债的事情,当然洗劫郑大人别业那一段被省略了。无功而返的结局不出大小姐的预料,但是郑大人的态度却是很令人头疼,看样子连国公爷的面子也不会给。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再托托别的关系,看看尚书,侍郎能不能帮上忙了。   讨债的事情告一段落,然后说说今天被五城兵马司通缉的事情。“不用掩饰,我知道那个人肯定是你,三掌柜已经告诉我了,昨天他送你上的乱世佳人,穿红箭袖,还有那么高的武功,不是你刘子光,还能有哪个?”彭静蓉很睿智,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个大案子是他们家刘副将作下的。   刘子光嘿嘿一笑就算默认了。彭静蓉叹了一口气说:“你从明天起就不要抛头露面了,讨债的事情也不要过问了,等明天乘船回利国躲躲风头吧,乱世佳人的后台很硬,我们利国铁厂在京城只能算小角色。还是走为上策吧。”   商议完毕,刘子光恭敬的告辞,他还是要回炼锋号歇息的,说和兄弟们睡在一起踏实,其实是还有那么多金银财宝等着要查验清点。而且明天还要等待朱天下的拜访。   临出门的时候,刘子光忽然问:“你记得那天我们救下的飞人么?我又遇见他了,据说名叫朱天下,京城里有这一号人么?”   彭静蓉想了半天还是要了摇头:“京城里姓朱的都是皇亲国戚,根本不可能有人叫什么天下,没这个辈分,可能是化名。等明天我问问徐小姐吧。”   好小子,敢用化名骗我,等明天我非得当面把你的底细问清楚,刘子光暗想。   第二卷 京城 第十六章 事发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准备出来扫地的炼锋号伙计正准备打开大门,忽然听到外面有人群跑动的声音,暴雨一般密集的脚步声,看样子人不少。透过门缝看去,是五城兵马司的官兵,足足有三四百人,排满了西祠胡同,刀枪对着炼锋号,不好!被包围了。   伙计急忙报告大掌柜,大掌柜也很纳闷,做了那么多年生意虽然大部分是和朝廷打交道,可总归是白道的买卖,被官兵包围还是头一遭。怎么办?想了半天还是准备开门问问怎么回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刘子光也被吵醒了,听说被官兵包围了,他马上明白是大闹小乱的事情东窗事发了,这个事情留下的马脚比较多容易被人追查到。事到如今决不能束手就擒,赶紧起床抄家伙。   大掌柜名叫韩一虎,是徐州炼锋号掌柜韩连虎的大哥,在京城混了那么多年,胆魄还是有一些的,安慰手下小伙计:“放心,又不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没什么大事。”命人开了大门,迎着带队军官走过去。   “我当是谁呢,一大早的上门送买卖来了,原来是南城兵马司的王指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劳动王大人带了那么多兄弟过来。”   掌京城捕盗及疏理街道沟渠等事的衙门,相当于首都警察局兼城管执法大队,他们出动包围这么多人包围炼锋号,莫非炼锋号窝藏了什么江洋大盗?   果然,王指挥下了马,用马鞭指着炼锋号的院子说:“韩大掌柜,听说贵宝号里窝藏了抢劫小乱的两个江洋大盗,这小乱是谁家的产业不用我说大掌柜也清楚得很吧,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大掌柜赶快把贼人和赃银交出来,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韩大掌柜已经听三掌柜说过刘副将去小乱玩的事情,知道这件事情八成是自家这位年轻的副将做的。可是刘副将是铁厂的卫队副将兼任账房总理,级别相当的高,就这样拱手交出去是万万不可能。   一边打着马虎眼,一边把手放在背后打着手势让人通知大小姐和刘子光,现在只能依靠国公爷的关系把这件事情摆平了,该赔钱的赔钱,道歉的道歉。只要是用钱能解决的就不是大事。   “王指挥可不要吓我,小号奉公守法,可不敢窝藏什么江洋大盗。这样吧,王指挥先进来坐吧,早饭还没吃吧,我让人准备点珍珠米稀粥和小笼包子您先垫点?弟兄们也不容易,一大早的就出来拿贼,我这里有点银子,给弟兄们吃早饭用。”说着话,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就塞过去了。   王指挥却不接,虎着脸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韩大掌柜,不是兄弟不仗义,这次的案子大了点,抢了小乱整整三十万两银子,上面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拿住贼人,生死不论!赃银更是一分也不能少!大掌柜要是不交人,兄弟就只好来硬的了。”   一招手“弟兄们,冲进去拿人!”三百个兵马司官兵就要往炼锋号里面冲。刀枪在晨雾中闪耀,周围的店铺都吓得不敢开门了。   “且慢,王指挥确定江洋大盗就在小号躲藏?万一拿不到人怎么说?今天上午国公爷徐老爷可是说好了要来挑选几把宝刀的,那么多兵马司的弟兄把小号翻得一团糟,恐怕到时候惹得徐公爷生气,大家都担待不起啊。”韩大掌柜现在只好把国公爷搬出来吓唬人,能拖一会是一会,希望刘副将能赶快藏起来,希望报信的人赶快跑到国公府,能把国公爷拉来就最好了。   “哼,人证物证俱全,有人看见江洋大盗是你们炼锋号三掌柜亲自送上小乱的,拿得也是你们炼锋号的贵宾牌。没有凭据我一大早的带这么兄弟过来喝风啊?”王指挥振振有词。   炼锋号院子里,刘子光已经穿戴整齐。白虹刀挂在腰间,转轮簧力枪塞在怀里,靴子里插着匕首,手下的二十个汉子也拿着兵器,穿着盔甲,准备杀出去了。   小乱那件事有些草率了,惹出了篓子,刘子光有些后悔,不是后悔打人抢钱,而是后悔没杀人灭口,妈的,把那些见过我的人都宰了就没事了。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待会搜出来昨天晚上抢得那些金子银子就更麻烦了,两案并一案处理了。   没有别的办法,除了束手就擒,只有杀出去了,这下不但给炼锋号带来不少麻烦,给自己也图增烦恼,刚认识了国公爷和那么多武将,接触了上流社会,一下子又要沦为强盗了。以后真的不能什么都靠暴力解决,要用脑子啊,刘子光敲敲自己的脑袋,咂咂嘴。   手下们就没想那么多了,反正发了一票小财,杀出去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出南京城,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大门口正在纠缠,忽然远处跑来十余骑,皆是鲜衣怒马,一身红色飞鱼服,腰悬绣春刀,趾高气扬的来到近前,看也不看王指挥,领头的一人说:“锦衣卫拿人,闲杂人等闪开。”   锦衣卫也来了!事情大了,他们可不同于五城兵马司的这帮人,办案根本不需要证据,管你是一品大员还是千万巨贾,说拿就拿,没有商量的余地。难道又是刘副将惹出的娄子?清晨的天气还是春寒料峭,韩大掌柜的头上却渗出了汗水。   王指挥看见锦衣卫也来抓人,不敢抢先,只能在一旁恭敬的侯着,心说这小乱的后台老板真有能量啊,怕我们南城兵马司的人对付不了炼锋号,连锦衣卫都动用了。他却不知道,锦衣卫来办的是另一桩案子。   原来昨天晚上洗劫郑家的时候,一个亲兵在被打晕之前看见了邓肯的半张黑脸,黝黑的猿猴一样的面孔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说大明朝开放海禁,万国通商,京城里的黑人也不少,可是邓肯的那张丑脸给人的印象太深了,亲兵回忆起白天护送老爷去兵部衙门的时候,仿佛在门口也见到过一次这样的黑色丑脸,貌似是某个来兵部办事的人的手下。这样一查,自然怀疑到了刘子光头上,只有他和郑大人在言语上发生了一些冲突,有作案的动机。   碰巧郑大人的弟弟在锦衣卫做事,还是个百户,得知兄长家被洗劫,那还了得,连夜带人侦查,锦衣卫本来就有缉盗的责任,特务遍布天下,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从亲兵醒来,回忆事情的经过,再到确认嫌疑犯,上门抓捕,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   郑百户亲自带了十几个番子来抓人,听说那贼人翻墙越脊的本事很高,可是锦衣卫的功夫也不差,对付区区蟊贼,十几个人足矣。   郑百户翻身下马,根本不理睬站在门口的韩大掌柜,直接用马鞭拨开他,带着人就往大门里闯,急得韩大掌柜连忙退后几步,挡住大门说:“大人,您这是?莫非有什么误会?”   “闪开,耽误了爷们抓人,你吃罪不起!”郑百户手上加了几分力气,想把韩大掌柜推开,没想到对方纹丝不动。   “好大的胆子,居然阻挠锦衣卫抓人,左右,给我拿下!”郑百户大怒,命令手下抓人。   两个番子抖出铁链就要往韩大掌柜脖子上套,耳边传来炸雷般的一声怒吼“且慢!”抬眼看去,大门内走出一人,一身红衣,脚穿黑色快靴,腰上悬着一口宝刀,剑眉星目,正是刘子光。   韩大掌柜心中叫苦不迭,“刘副将,活祖宗,我在门口拖延时间就是让你逃跑的,怎么还出来送死啊?锦衣卫是好惹的吗,这下子好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厂主大人那么英明的一个人怎么挑了个愣头青做副将啊。”   “你就是刘子光?昨晚你做得好事,居然敢洗劫朝廷命官。”郑百户拿鞭子指着刘子光问。其实他的证据不是很充足,纯粹是捕风捉影,现在先诈他一下,承认了最好,不承认可以带回去慢慢审问。   “我做什么好事了?你不要血口喷人!把你的马鞭子拿开,我最讨厌人拿鞭子在我跟前晃来晃去。”刘子光根本没把锦衣卫放在眼里。   “放肆,你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拿下!”郑百户当差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猖狂的人犯。   十来个番子抽出绣春刀,拿着铁索围过来,忽然白光一闪,他们的上司郑百户的脖子上突然多了一把利刃,刘子光的白虹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鞘的,锋利的刀刃已经在郑百户脖子上切出一条红色的血线。   “我昨天晚上没睡好,手有点抖,别惹我生气,全部退下。”刘子光命令道。番子们傻眼了,按说郑百户的功夫也不差,怎么说让人制住就制住了呢。   “挟持锦衣卫,这一条就够判你个斩立决了。还不放开本官,不然你们炼锋号全部人丁都难逃一死。”郑百户也是个有种的角色,刀架在脖子上面不改色,因为他不相信真的有人有胆子和锦衣卫作对。   刘子光狞笑,“别说以后的事,就说现在,我现在就让你死你信不信?你们锦衣卫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吧,你敢动炼锋号的人,我就杀你全家你信不信?”   番子们持刀围住刘子光却不敢进攻,南城兵马司的人也围过来,形成更加紧密的包围圈,大门里窜出刘子光的随卫们,全身甲胄,连弩在手,长刀紧握,双方僵持起来。   气氛冷得象冰一样,随时可能爆发血战。   西祠胡同的巷口头,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东厂办事,所有人等回避~~”尖利的不难不女的声音远远的飘过来。   第二卷 京城 第十七章 慕天颜   西祠胡同的巷口头,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东厂办事,所有人等回避~~”尖利的不男不女的声音远远的飘过来。   东厂的人也来了,今天的事情可真闹大了。锦衣卫的权利就已经很大了,可以不理会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单独办案,拥有自己的监狱,平时监视百官,而且可以不需要证据随意逮捕任何人。   东厂的权利比锦衣卫还大,成祖皇帝迁都北京之后,建立了一个由宦官掌领的侦缉机构,由于其地址位于东安门北侧(今王府井大街北部东厂胡同),因此被命名为东厂。东厂的职能是“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与锦衣卫均权势”,起初,东厂只负责侦缉、抓人,并没有审讯犯人的权利,抓住的嫌疑犯要交给锦衣卫北镇抚司审理,后来,皇帝觉得设在宫外的锦衣卫使用起来并不是很方便,而宦官   是皇帝的家奴,身处内宫,和皇帝沟通起来更加方便,也更揣摩皇帝的心事。其次,宦官本身是阉人,在社会上没有地位,他们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皇帝,而且没有子嗣就没有谋反的动机,所以他们在为皇帝办事的时候往往更忠心,更替皇帝着想,不象士大夫阶层,往往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有时不太买皇帝的帐。渐渐的,东厂的权势和侦察范围大过了锦衣卫。朝廷会审大案、锦衣卫镇抚司拷问重犯,东厂都要派人听审;朝廷的各个衙门都有东厂人员坐班,监视官员们的一举一动;就连锦衣卫也在被东厂监视的范围之内。   锦衣卫的指挥使见到东厂的厂督是要下跪的,因为东厂的厂督是由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掌印太监九千岁黄金荣黄公公兼任的。而锦衣卫指挥使正是九千岁的干儿子。   现在黄公公可是权倾朝野,门生子弟遍布天下,掌握了大明朝的整个文官系统和大半的军队,当今的朝堂上,太后坐在后面垂帘听政,黄公公坐在前面直接干涉朝政,小皇帝整天不上朝就知道疯玩,太后和黄公公也乐得如此,如果是个勤于朝政的小皇帝他们还得提心吊胆呢。当初为了夺取大权暂时结盟的太后系统和宦官系统,现在也出现了裂痕,外戚和宦官子弟为了争权夺利,几次明争暗斗,都是宦官系统占了上风。黄公公的十个干儿子。号称“十虎”,占据了兵部,刑部,吏部,,督察院,大理寺,东厂,锦衣卫,五军都督府,还有外地的巡抚,总督等高位,很难撼动。太后的子弟占据了五城兵马司,皇宫侍卫亲军,御史台,户部,礼部,工部,还有外省一部分禁军。至于小皇帝,恐怕只有身边的几个太监宫女侍卫可以差遣了。   现在出现在胡同口的就是一位东厂服色的太监,一身黄色飞鱼服,头戴纱帽,腰悬佩剑,十七八岁的年龄,面若敷粉,唇红齿白,神色极是张扬,五城兵马司的那么多官兵根本不敢阻拦,放任他纵马来到炼锋号大门口,小太监翻身下马,径直来到刘子光面前,低头拱手说:“小人魏忠贤,奉我家公子之命,请刘公子过府一叙。”   刘子光有点纳闷:“你家公子?我不认识你家公子啊,难道是….”小太监魏忠贤微微一笑:“不错,我家公子正是这两日来和公子一起畅游的朱公子。”   “哦,原来如此,那这些官兵……”刘子光心里乐开了花,搭上硬靠山了,能用得起东厂太监作使唤孩子的公子,还姓朱,肯定是皇亲了,弄不好还是皇帝本人呢,他可不知道当今的朝廷形势。   郑百户和王指挥还是很识货的,看见小太监身上佩戴的出入皇城的象牙腰牌,知道这位虽然年纪小,级别可不低,至于那个朱公子,就不是他们可以随意猜测的了,反正是皇宫里的事情,东厂的事情,多管了会掉脑袋的。   王指挥心说今天这人犯肯定是带不走了,锦衣卫和东厂都在前面呢,我还是赶紧回去吃早饭吧,对了,刚才那一百两银子该收下的。   郑百户还是有点不死心,对小太监说:“这位公公,刘子光昨天洗劫了朝廷命官府邸,现在又挟持下官,罪大恶极,公公要带走人犯,让下官如何交差?”   魏忠贤白眼一翻:“东厂请的客人,怎么成了你的人犯了?这位百户大人,说话可要负责任的,你的姓名?那个卫所的?等咱家办完了公事再请你去厂里喝茶。奉劝你一句,任何和东厂沾边的事情,少管!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郑百户吓得不敢再多言语。刘子光收回白虹刀,把郑百户推到一边。恐吓到:“不许为难炼锋号哦,不然老子也要请你喝茶,不是去东厂,是去阎王那里。”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堂堂锦衣卫被一个白丁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下持刀恐吓,还说什么请我到阎王那里喝茶,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郑百户欲哭无泪,转念一想,这个刘子光肯定是有恃无恐,八成是东厂的暗探,对,肯定是东厂的秘密番子,不然不会这么猖狂,这么说来,昨天的洗劫行动也是东厂策划的了,赶紧闪,这里面搞不好牵扯到什么上层的斗争,不是我一个小小百户可以理解的。   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郑百户总算心理好受了一点,看着手下十来个番子还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自己,怒道:“看什么看,东厂办事,咱们还是少管为妙!”说完射出一口浓痰,发泄心中的郁闷。悻悻的带着番子们离去了。   南城兵马司的人马已经在整队准备回营吃早饭了,王指挥幸灾乐祸的看着锦衣卫吃瘪。虽然都是九千岁的人马,可是东厂和锦衣卫互相倾轧,互相拆台,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作为太后系的兵马司,当然乐得看见这种状况。   锦衣卫和南城兵马司的人暂时不会找炼锋号的麻烦了,刘子光让手下牵出一匹马,翻身上马,跟着魏忠贤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韩大掌柜擦着头上的冷汗,我的妈呀,刘副将真是个惹祸精,一大早的把兵马司,锦衣卫,东厂全都惹到家门口来了,厉害,服了。   魏忠贤这个名字如雷贯耳,那可是明末著名的权监,怎么现在以正面人物的身份跳出来了,刘子光深感奇怪,边走边问:“这位公公,你们家朱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魏忠贤到是个守口如瓶的好同志,只是说:“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朱天下的府邸位于玄武湖中间的一座大洲上,两人乘坐一艘中型明轮船来到洲上,只见一座极大的宅院,依着水势建有楼堂亭榭,白墙青瓦,翘脊飞檐,疏朗开阔的江南水景和几处海棠,几丛翠竹交织掩映,远处黛绿的群山,波光粼粼的湖水,真是湖光山色,人间仙境。   不过,空地上堆积的山一样高的煤炭和煤渣,还有大批的生铁,钢锭,铜锭,木料,以及丁丁当当的敲击声,烟囱冒出的黑烟。把这清静自然的景色完全破坏掉了,简直就是个大型的铁匠铺子。   庄园里有不少白面无须的少年,穿着绸缎的衣服,虽然刘子光看不懂他们服饰代表的品级,但是可以肯定这些人都是和魏忠贤一样的太监。另外有一些彪悍的侍卫,穿着软甲,配刀挂剑,来回游走。   走进院子,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两个半完工状态的动力三角翼,一个是用脚踩动,链条可以带动后面的螺旋桨。还有一个是发条驱动的,发条装在机匣里,钢质的发条肯定很重,这个三角翼恐怕飞不起来,没想到那天在船上我随便一说,朱天下这么快就能制造出来,动手能力真是一流。   打铁的炉子,木工的台子,各种模具,工具,原料,有条有理的摆放着,空中还有一个小型的龙门吊,穿着粗布工装的工匠们井然有序的干着活,简直就是个半现代化的车间,处于玄武湖当中,虽然运输不大方便,但是胜在不扰民,保密性很好。   其他小太监早就跑进去通传了,等刘子光走到正房前,朱天下已经站在堂前迎接了,一身蓝色绸缎的宽袍大袖,显得儒雅斯文,可是袖子卷的老高,耳朵上夹着铅笔,腰带着别着钢卷尺,又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刘兄驾到,欢迎之至,可曾看到我按照你的指点修改的飞天神翼。有空咱们一起到燕子矶试飞一下。”朱天下也不客套,直接发出邀请。   刘子光心说这试飞员可是要命的工作,您还是找别人去吧。岔开话题说:“神翼之事还容再议,昨日之事已经事发,朱兄弟你可有良策应对?东厂的人怎么在朱兄弟身旁当差,看来阁下的身份高深莫测,还是不要隐瞒了吧。”   朱天下扯开少年变声期的公鸭嗓哈哈笑了起来,:“我就知道瞒不了多久的,事到如今不得不告诉刘兄了。小贤子…….”   一旁的魏忠贤立刻喊道:“见到当今圣上还不跪拜!”   朱天下竟然是皇帝。   第二卷 京城 第十八章 皇帝的作坊   眼前这个少年居然是皇帝,稍微有点出乎刘子光的意料,主要是觉得皇帝太遥远了,是一个坐在龙椅上近乎木偶的东西,能走出皇宫,试飞滑翔机,赌钱打架,卖鸭血粉丝汤,跟着他抢劫的放荡不羁的少年居然是这个帝国名以上的最高统治者,也太有点黑色幽默了。   刘子光并没有立刻趴在地上三拜九叩,只是低头抱拳施礼:“草民刘子光参见陛下。”昨天还是小兄弟,今天就要跪下磕头,他有点接受不了。   魏忠贤大喝一声:“大胆,见到当今皇上竟敢不跪,来人啊,给我拿下。”   朱天下瞪了魏忠贤一眼说:“刘兄世外高人,岂能和你们这般俗物一样,朕就是想有个能刘兄这样的朋友,不是想要个磕头虫。”   然后又对刘子光解释:“朕这个皇帝,其实就是个名号而已,封不了官员,发不了圣旨,在外面办事还有小贤子这个有东厂身份的奴才管用,甚至连内库的银子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支取。算了,不说这些了,刘兄来参观一下朕的工厂吧。”   小皇帝的工厂可谓五花八门,窑匠,木匠,铁匠,石匠都有,各种奇怪的加工设备刘子光也看不懂是怎么用的,听了皇帝的介绍才明白一点,加工的顺序是这样安排的:小皇帝先出一个构思,然后由设计人员画出图纸,用硬木雕刻出模型,反复进行试验,如果行得通,就进行生产,用粘土做出模具,把熔化的铁水到进去铸造成型,具体的细致零件让铁匠和首饰匠精心锻造出来。有一个很好的创意就是常用的齿轮,链条,导气管,轴承,滑轮等零部件都是规格化的,从小到大各种型号的都有,这样就不用每次都设计重复的东西了。   科技人员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现在大明朝的生产工艺已经比较先进了,缺的就是思维的突破,技术的创新。刘子光提出要看看设计师们。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十几个穿着长衫的人伏在各自的案头,拿着细铅笔和直尺,圆规,三角板和量角器在洁白厚实的白纸上画着图。   “这些人有的是我从工部制造局挖来的,有的是民间的师傅高薪聘请的,可都是宝贝啊,奇思妙想层出不穷,朕的构思到了他们这里就能变成活生生的器物。对了,有个神物夜明电弧灯刘兄过来一观。”   跟着小皇帝进了一间房子,窗户都被黑色的布帘子挡住,屋里伸手不见五指,随着一声“亮”的喊叫。房梁上发出刺眼的光芒,把屋子照的如同白昼,甚至比白昼还要亮些,简直和夏日晴天的毒太阳有一拼。   刘子光眯眼细看,原来是两根平行的碳棒,碳棒顶端之间拉出一道电弧,发出强烈的光芒,不过这灯光未免太刺眼了些,放在广场上用还差不多,如果当作书房的看书台灯,一定会把眼睛看瞎的,而且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怎么样,够亮吧,不需要烧煤气,也不需要烧灯油,朕现在的心愿就是先把皇宫里的那些蜡烛斗焕成夜明电弧灯。可惜太后连煤气灯都不愿意点,别说这更先进的夜明灯了。”小皇帝的话语很遗憾。   换了我也不能让你把这刺眼的玩意挂满皇宫,刘子光暗道。“夜明灯真乃神器,如果用在夜战中,定然让所有敌人无所遁形,不知道这神器用什么点燃?”   “用的是这个。”顺着小皇帝手指的方向,刘子光看到一堆奇怪的物体,白色和黄色的金属片以及湿的厚纸片堆积在一起,连接出两根金属线到电弧灯上。应该是个原始的电池。   “这个是用锌片,浸透盐水的厚纸片和铜片依次叠加而成的电池,意思就是储存电的池子,能够为电弧灯提供燃烧几个时辰的电力。不过电弧灯的碳棒也是越烧越短,过了这几个时辰也得更换了,所以这种神物及其耗费物资,寻常人家是无论如何买不起的。”小皇帝进行着介绍。   实验室的产物,没有任何实用价值,刘子光给电弧灯下了结论,不过能发明出这种用电的东西,对于社会的进步可是极大的促进。   小皇帝继续进行解说:“还有一种比电池更好的东西,可以发电,刘兄到隔壁来看一下吧。”   来到隔壁的房间,放在屋子中间的是一个铁磨盘一样的转盘,一头健硕的公牛正在围着转盘转圈。公牛推动圆盘缓慢的转动,好像一个放平的自行车踏板,圆盘的下方是粗大的链条,经过几个变速的小齿轮,带动远处一个更大的圆盘在转动,类似变速自行车的原理,小轮盘带动大轮盘,速度变得更快,大轮盘里面有铜丝缠绕的转子,在一块强磁铁的两极之间飞快的旋转。   “这个是畜力发电机,同样的原理还有风力发电机和水里发电机,电力不能储存,只能立刻使用,现在除了电弧灯,还可以用电力驱动的钻机,车刀,磨床等,用来给机器半成品钻孔,切削出特殊的造型。唯一不足的是动力不够强劲,不如蒸汽机来的猛。”   “那为何不用蒸汽机来推动发电机呢?”刘子光脑筋转的很快。   “刘兄的意思是用蒸汽机的推杆代替牛力?”小皇帝问。   “或者更近一步,用蒸汽直接推动轮盘转动不是更方便,用好钢材建造耐压的炉子,产生高压的蒸汽,就像大风推动风车那样,安排几个叶片在轮盘上,蒸汽的力量可比风车大多了,这样产生的电能会更多更强。”刘子光形容出来的蒸汽发电机组简直就是小型的热电厂。   “轮子,叶片,那东西是不是你说的螺旋桨啊,我找人作了模型,刘兄指点一下吧。”小皇帝有点跳跃思维,很容易由一件事物联想到另一个事务。   螺旋桨的动力模型是一个小船,小船用发条驱动,同时还有一个同样规格发条驱动的明轮小船的模型用来做比较。   两艘小船放在水池里,上足发条,同时启动,明轮小船翻动水花,不急不慢地向前开动,而螺旋桨小船跑得飞快,由于螺旋桨在水下转动,产生的推力没有被浪费掉,所以速度远远超过了明轮船。   再做了一次试验,这一次是两只小船的船尾用绳子连起来,进行拔河比赛,意料之中的结果是螺旋桨船再次胜出,甚至倒拖着明轮船走。   为了验证螺旋桨在空气中的效能的实验反而产生了造船技术的大革新,以后的蒸汽船可以不用再挂着两个硕大的水车了。这一项发明的思路来源于刘子光,具体的实施确是皇帝本人。   小皇帝当然早就知道了这样的实验结果,那天他回来就给设计师说了螺旋桨的原理,几个工匠用竹子制造了十几种形式的螺旋桨,有两叶的,三叶的,五叶的,平行的,带角度的,长的,短的,宽的,窄的。经过对比测试,在水下还是用短宽的比较高效。   由于暂时没有重量合适的动力源,所以设计师们准备在三角翼下面搞一个脚踏动力的螺旋桨,大部分的部件采用重量很轻的竹子和木头,只有转轮和链条是金属的,。后面的桨叶是木头的。据说成品准备用价格昂贵的铝合金。当然由于时间仓促,这一切都还在图纸上。   “陛下很热衷于飞行?”刘子光问。   “是啊,就像你说得那样,坐在飞天神翼上,什么长安,北京千里遥远的地方,一日之内就可到达,那可真是天涯若比邻了。”小皇帝抬头望着天上的飞鸟,眯着眼睛饱含着憧憬说。   “那未必非要用飞天神翼这种形式啊,陛下知道孔明灯么?”刘子光心说能飞的东西多了,热气球最容易,然后是红警里面的基洛夫飞艇。等到内燃机发展以后,还能做真正的飞机。   小皇帝想了想说:“我当然知道,相传是由三国时的诸葛孔明所发明。当年,诸葛孔明被司马懿围困於平阳,无法派兵出城求救。孔明算准风向,制成会飘浮的纸灯笼。这种灯笼主体大都以竹篦编成,次用棉纸或纸糊成灯罩,底部的支架则以竹削成的篦组成。孔明灯可大可小,可圆形也可长方形。一般的孔明灯是用竹片架成圆桶形,外面以薄白纸密密包围而开口朝下。欲点灯升空时,在底部的支架中间绑上一块沾有花生油的粗布或金纸,放飞前将油点燃,灯内的火燃烧一阵后产生热空气,孔明灯便膨胀,放手后整个灯会冉冉飞升空,如果天气不错,底部的煤油烧完后孔明灯会自动下降。”   “好一个可大可小!做一个大的孔明灯,足矣坐人的孔明灯,不就可以上天了吗?陛下博学强记,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刘子光谦恭地说。小皇帝确实是个人才,值得敬佩。   小皇帝一拍大腿:“招啊!大的孔明灯,然后装上烧焦炭的炉子产生热气,不就能带人飞上天了吗。朕这就让人去做。刘兄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啊。”   一旁的小太监记下了皇帝交待的关于研制大型孔明灯话,颠颠的去了。皇帝指着假山石上面的亭子说:“咱们上去聊聊。”   几个小太监飞快的跑上去手脚麻利的打扫了一下,铺上一块金色的坐垫和一块象牙色的坐垫,充当二人的座位。   小皇帝端坐在亭子里,挥手让小太监们退下,正色道:“刘爱卿,你以为朕今日召见你只是为了螺旋桨,内燃机的事情么?”   哈哈,称呼都变了,我成了爱卿了,终于到正题了。   第二卷 京城 第十九章 护国讨逆大将军   刘子光马上摆出一副庄重的神情说:“陛下有何事相托?刘某定然万死不辞。”   皇帝很满意刘子光的反应:“朕需要银子,需要人手,需要很多银子和许多像你一样身手的好汉。”他站起身来,望着远处的湖光山色,踌躇满志的样子。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全天下的钱物人都是皇家的,陛下何出此言呢?”刘子光揣着明白装糊涂。天下谁不知道这朝廷是九千岁在当家啊。只是他需要给皇帝一个发表演说的机会。   皇帝悲愤的拍着亭子的柱子,:“哼,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已经不是姓朱的了,一大半姓黄,一小半姓李,只有这玄武湖上的小洲才是朕的天下。还不知道身边的人谁是九千岁的卧底,谁是太后的耳目。”   皇帝稍微平息了一下悲愤之情,换上平静的语调给刘子光娓娓道来:“朕的童年是在冷宫中度过的,母妃虽然诞下朕和姐姐,可是并没有母凭子贵,反而被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陷害,被打入冷宫,我们母子三人就没吃过饱饭,没穿过暖衣,还要被那些势利眼的宫人太监欺凌。后来在父皇驾崩之后,发生夺宫之变,皇后勾结黄金荣,利用东厂和锦衣卫的力量,把太子毒成了傻子,后来又把他贬为郡王,发往徐州监视。国不可一日无主,冷宫中年幼的皇子显然是最好的傀儡,于是朕就这样登上了皇位,说来刘爱卿可能不信,为了更好的掌控朕,他们居然不给朕请老师,不让朕识字,幸亏朕自小就跟母妃学会了百家姓,千字文。可是母妃和姐姐在朕登基后不久就被一场大火夺去了性命!禁卫森严的皇宫怎么可能走水!一定是太后下的毒手!朕贵为皇帝,居然不能保护亲生母亲和同胞姐妹,你说朕这个皇帝当的难道不屈辱么?”   刚开始还是慢声细语的叙述,到了后来已经是咆哮了,年轻的皇帝眼睛中闪烁着泪花,拿拳头锤着柱子,胸中仿佛有无尽的块垒。   “刘兄,唤做是你,又当如何?”皇帝问。   “杀了太后那老婊子和姓黄的阉狗!替亲人报仇,还我大明正统!”刘子光咬牙切齿的说,他本来就是感情动物,又被皇帝的激情演说打动了,居然口不择言的称呼太后为老婊子。   老婊子的称呼得到了皇帝的强烈共鸣,“对!朕就是这么打算的,所以需要经费研制秘密武器以及招募死士。现在的朝廷处于微妙的平衡之中,经过长年的经营,老婊子的娘家亲戚们掌握了皇宫的宿卫军和五城兵马司,还有几个大的衙门,黄金荣掌控了文官系统和东厂锦衣卫。剩下的京军各卫,除了少数中立的,也被他们两派的人分别掌握了关防印信。我这个挂名的皇帝,只有区区几十名侍卫,还是老婊子和阉狗选派的,根本无法使用。不过朕自小就在太监宫女的照看下长大的,有几个信得过的人,例如带你来的魏忠贤,大小就服侍朕,虽然表面上投靠了黄金荣,还做了东厂的役长,但内心还是向着朕的。另外朕还网罗了一些江湖豪客,不过武功都不算一流,一流好手要么隐居深山,要么就被东厂和锦衣卫招募去了,所以常规的办法不可用,朕就想到了科技,利用科技的力量创造出万人敌的武器,就能以少胜多,出奇制胜了。”   “所以陛下想飞,想利用从天而降的神兵夺取原本属于陛下的权力?”刘子光插了一句。   “对,只有空中的力量才能顺利的进入皇宫,东厂的锦衣卫的耳目无处不在,想策反禁军等于提前暴露,征召军队又太显眼,你也知道,京师的城墙乃天下第一的坚城,大队人马根本不可能混进城来的。”   皇帝停顿了一下。给远处的魏忠贤做了个喝茶的手势,然后接着说。   “另一个方面就是为了麻痹他们,一个整天不理朝政,就知道沉醉于奇技淫巧的皇帝肯定要比一个处心积虑结交大臣武将,雄心勃勃的皇帝要好控制的多,不过他们也开始准备后手了,听说最近开始选秀女了,说要帮朕找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哼,这套把戏骗得了谁,未来的皇后肯定是他们其中一方的人,等日后(这个词很贴切)有了皇子,朕这个皇帝就可以完成历史使命了,继续由朕的儿子,或者他们随便找来的一个婴儿继任大统,他们继续把持朝政,或者平衡被打破,某一方直接罢黜皇帝,另立新皇,建立新的王朝也未可知。”   好一个心机重重的小皇帝,好一个背负了无数苦难和仇恨的小皇帝,刘子光听了这个惊天秘密,半晌没有说话,陷入沉思之中。   一场赌局,一场豪赌,押上许多人身家性命的豪赌,现在到了抉择的关头,无疑,小皇帝选中了自己作为政变的干将,可是这场豪赌的胜算有几何呢?如果押了小皇帝这边的宝,那就肯定要利用上自己所有的资源,五百佣兵自然不用说,那是嫡系力量,铁厂的其他兵力和武器,例如铁甲战车,说服一下彭厂主看能不能借来用用。国公爷对黄金荣满腹牢骚,应该是中立派,听说手下也有五千精兵,孝陵距离皇宫的距离貌似也不是很远…….那天一起喝酒的那个傻大个叫什么来着,对,白文元,听他言谈举止,好像也是中立的,手下一千五百名大汉将军,那可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大个子,虽说是仪仗队,可是身大力不亏,摆在那里吓唬人都是好的。再有就是皇帝掌握的力量了,人力几乎可以互略不计,技术研发力量确实是很大的战斗力,那些设计师就能顶几个师,到时候制造出动力飞翼和热气球,直接空降皇宫,什么城墙,守军都是白搭。嗯,值得一赌,富贵险中求。   刘子光在极短的时间就考虑到了各种可利用的资源和战术方法,做出了支持皇帝的决定。   魏忠贤送过来一壶明前碧螺春放下后又离开了,皇帝亲自给刘子光倒了一杯茶,看见刘子光沉思的样子,笑了笑说:“当然刘兄也可以把朕的话向太后或者九千岁报告,那可是现成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刘子光正色道:“陛下把我刘子光当成什么人了,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荣华富贵,封妻荫子,也要靠忠君报国,一刀一枪光明正大的搏来。投靠篡国逆贼的事情刘某万万做不来的。”   “好,朕就知道不会看错人。”皇帝大喜,“刘子光听封!”   嘻嘻,要当官了,现在可不是摆谱的时候,刘子光赶紧跪下做出恭敬的样子,“草民听着呢。”虽然他是铁厂的副将,可那毕竟是民间的武装组织,朝廷根本不承认的,连民团都不算。   “赦封刘子光为护国讨逆大将军兼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大臣。钦此。”皇帝自己口述了一段圣旨。   空头支票早晚会变成现金的,刘子光磕头谢恩,他未曾在礼部演礼,不知道规矩,只是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磕了三个头。一边喊道:“臣……谢主隆恩!不知道这大将军和侍卫大臣是几品官?”   皇帝微笑,看样子这个刘大将军是个官迷,那就好办了,金钱,美女,权力人总要有点弱点吧,他一狠心,再次吹了个大泡泡给刘子光:“护国讨逆大将军当然是一品了,掌握全国兵马,五军都督府知道吧,那以后就是你办公的地方,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大臣就是朕的卫队长,现在没有可靠的人,刘爱卿暂且充当一下,也是个二品大员呢。等朕诛灭了逆贼,凭爱卿的拥立之功,一等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对了,爱卿有没有功名在身?”   “什么是功名?”刘子光不懂这个。   小皇帝也看出来了,不过还是耐心解释:“就是考秀才,举人,进士什么的,我朝历来八股取士,虽然前朝开始重视工商,可是读书人的身份还是最高的,没有功名在身很容易被人看扁的。”   刘子光老老实实的回答:“微臣没有功名。不过我认识字,还会外语,数学,化学。物理,会计,远远比那些书呆子强多了。”   小皇帝说:“无妨,朕现在就赐你进士及第。以后在那些文人跟前你也有资历了。等朕坐稳了江山,还要请爱卿做工部尚书呢,替朕设计新奇的玩意。哈哈。”   未来是多么的美好啊,掌握全国兵马的护国讨逆大将军,五军都督,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大臣,还有工部尚书,进士及第,一等公。相当于什么,我得换算一下,军委副主席,正的当然皇帝自己当,中央警卫局局长,建设部,工业部的部长,博士后学历,开国元勋,说不定以后还能弄个免死金牌什么的给子孙后代,哈哈哈,这下发达了。家里的老婆每人一个诰命……   “爱卿,朕还有一件事情。”皇帝打断了刘子光的美好想象。   第二卷 京城 第二十章 定计   刘子光正沉浸在当高干的美好幻想中的时候,被皇帝打断了。   “爱卿,朕还有一件事情。”皇帝说。   “陛下请讲。”刘子光这会儿开心得很,心想是不是要给我介绍对象啊,公主郡主什么的都来吧,我来者不拒。   “上次查抄兵部员外郎郑某家获得的金银……这个….朕最近手头很紧,太后克扣的利害,那些古玩字画又不能换钱,没有人敢收宫里的宝贝,朕这作坊已经快停工了……爱卿能不能借一些给朕周转。”皇帝有些不好意思,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开口向臣下借钱。   “我晕,狂晕,俸禄还没领就要借钱给皇帝,这算哪门子事啊?”刘子光被打击了,这个小皇帝不但惦记我的人,还惦记我的钱啊。   不过借钱的这个主儿可是潜力极大的,投资给他将会得到十倍,甚至百倍的回报,这个钱,借了!不对,不是借,是投资,借是负债,投资是所有人权益,回报也是不一个级别的。这个钱一定要给,而且要给的爽快!   刘子光身上带了不少钱,都是准备跑路预备的,现在都拿出来了,银票,股票,地契起码折合小三十万两,甚至连外汇和零钱他都拿出来了,十几枚大宋金币,几锭银子,半吊铜钱。   “微臣连命都是陛下的,这些钱财乃身外之物,要之何用,为了陛下的大业,臣决定捐献所有身家,除了这些,练锋号还有一批金银珠宝,臣回去后就差人送来,臣还有五百死士,都愿意唯笔下马首是瞻。”   皇帝等的就是这句话,猛将,银子,军队这下子全有了,感动啊,啥也不说了,眼泪哗哗的。   两双手握到了一起,两个各怀鬼胎的人深情的对望。同时举起了手中的茶杯“以茶代酒,满饮此杯,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醇香的碧螺春被两人咕嘟嘟牛饮下去,刘子光狠狠地把均瓷的茶杯摔了个粉碎。“刘子光粉身碎骨也要报效陛下的知遇之恩,如有背叛,犹如此杯下场。”看到刘子光放出狠话表了忠心,小皇帝也激动了:“刘兄一片赤诚忠心,朕深感欣慰,愿与刘兄结为兄弟,荣辱与共,肝胆相照。”   “岂不折杀为兄了?”刘子光故作受宠若惊状假惺惺地说。连为兄这个词都用上了,那肯定是同意皇帝的要求了。   一场影响帝国命运的结拜在玄武湖上的一座亭子里进行着,大明朝的天启皇帝朱由校和新鲜出炉的护国讨逆大将军刘子光结为了兄弟,小皇帝熟读过《三国演义》桃园结义的段子,刘子光也曾经结拜过一回,所以两人对这一套并不陌生。一同跪在亭子里,对着远山磕了三个头,什么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台词很流畅的说了出来,从此以后刘子光就是皇帝的义兄了。草草结拜完毕,两人哈哈大笑,落座以后继续探讨。   关系更进一步,说话也少了几分顾及,刘子光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陛下,   咱们目前掌握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建造武器要钱,招募人马要钱,拉拢收买中立势力还是需要钱,微臣倾全力也只有数十万两银子,人要吃粮,马要吃草,光是支付军饷都捉襟见肘…….筹集巨款的路子有是有,就怕…”刘子光故意卖了个关子/   “你有何良策?说来朕听听。”朱由校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皇宫!”刘子光斩钉截铁的说。   “皇宫?刚才朕说了,宫里的奇珍异宝。古玩字画是不少,可是就算你能突破重重禁卫,拿出来的宝物普天之下又有谁敢要呢?”皇帝要了摇头,这个主意不算新鲜。   “普天之下可不是只有大明朝一个国家,北面的满清,西面的西夏,还有什么罗刹国,高丽国,琉球,日本….”刘子光数起了手指头,走私国宝可是利润很大的项目。   “还有旅宋,西班牙,法兰西,英吉利。”朱由校接着说下去,“这些个都是有钱的国家,尤其旅宋国,是当年南宋为避蒙古兵锋,在海外成立的汉人国家,海运贸易极为发达,所铸的金银币在各国均能流通,他们和大明人同文同种,向往怀念中华文化的豪门大族很多,我们的珍宝字画送过去一定能卖上好价钱。”   “那陛下是同意了?我需要皇宫的地图和守卫的人员和换班情报以及和珍宝有关的一切资料,凭我的身手,到宫里拿几件老婊子的珠宝首饰完全不是问题。”刘子光对自己的轻功很有自信。   朱由校也很相信刘子光盗窃的本事,点头说:“我会让人准备资料的,现在为了朱家的江山,不得不行这大逆不道之事了,希望列祖列宗不会怪罪朕。”一边说着一边还无奈的摇着头,其实跟着太监宫女长大的他才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呢,宫里的宝贝被他惦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被监视的太严没有机会携带出宫罢了,现在刘子光和他不谋而合,所以表面上装着很无奈很不忍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列祖列宗一定会理解陛下的苦衷的,为了江山社稷,借用一下宫里的宝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再说了,陛下自己拿自己的东西,算不得大逆不道。当然,除了皇宫,我们还要光顾一下户部之类的有油水的大衙门。郑大人那样的贪官我也不会放过的。”刘子光开解着小皇帝,两个人走出了亭子。   正事谈完了刘子光也该告辞了,朱由校带着魏忠贤一直把他送到小码头上,看着他登上明轮船。皇帝说:“你需要的东西我会让小贤子送到练锋号的,你有什么事情可以通过小贤子来找朕。另外有个小礼物送给你,可能必要的时候用得上。”说着示意魏忠贤递过来一个锦盒。   刘子光接过锦盒再次谢恩,随着明轮船的开动,慢慢远离了玄武湖中的这个小岛。   目送着明轮船远去,魏忠贤说道:“不知道此人担得起陛下的重托么?”朱由校满怀信心地说:“难道朕还有更好的选择吗,这样没有根基的人才能更加死心塌地的帮朕,利国城下独当千军万马,夜战追的清皇丢了靴子,武功,胆识都是一流,还有一支现成的队伍,最重要的是和朕很对脾气,一见如故。这样的人不能担当重托,还有什么人能担当呢。”   “陛下圣明。”魏忠贤低头赞同。他知道其实还有一点皇上没有说出来,那就是野心,只有忠心没有野心的人难成大器,这个刘子光和他魏忠贤一样,都有一颗渴望发达,渴望出人头地的野心,自幼家贫被送进宫的魏忠贤,从小就被分配伺候皇帝,十几年的宫中生活,让他学会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跟在一个随时有可能被废黜的傀儡皇帝左右能有什么出息,可是如果这个皇帝坐稳了宝座那就完全不同了,掌印太监这样的高级职位非他莫属,出人头地更是不在话下,搞得好了还能像前朝的三保太监那样流芳百世呢。所以魏忠贤选择了跟随皇帝闹政变,赌一下还有希望,不赌就只有默默无闻的老死宫中的一条路了。   希望陛下不要看错人,朱由校还是有点他老祖宗朱元璋的几分遗传基因的,很会笼络人,这个刘子光不是被几个虚无缥缈的官职弄得晕头转向么,在政变成功之前,一切都只能是浮云。   明轮船上,刘子光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锦盒,一枚精雕细琢的象牙牌躺在盒子里,上面有睚呲的浮雕和编号。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使用说明:东厂的腰牌分为两种,低级人员用紫铜牌,高级人员和特殊人员用象牙牌,持有象牙牌可以随意进出包括皇宫在内的任何地方,还可以逮捕任何官员平民,调动包括锦衣卫在内的任何官兵,衙役。当然这块牌子是伪造的,只能在某些场合使用,例如吓唬五城兵马司的人和低级的锦衣卫,伪造东厂腰牌的事情绝对是掉脑袋的大罪,所以没有人敢做,皇帝就钻了这个空子,仿造了几块牙牌,现在送一个给刘子光作为见面礼。   不知道有没有假文凭,刘子光对朱由校的感觉越来越好了,涉猎广泛,思路开阔,礼贤下士,不拘小节,和这样的人合作还是很有意思的。   上了岸,换乘马匹,回到练锋号,大小姐和二小姐已经等了一上午了,看见他回来,彭静薇立刻跑过来围着他转着圈的打量。   第二卷 京城 第二十一章 夜探皇宫   被东厂请去喝茶的刘子光居然毫发无伤的归来了,也难怪大家纳闷,凡是进了东厂诏狱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这位爷不但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貌似还精神焕发,满面红光的,真是怪事。   彭静薇围着他转了几圈,上上下下打量了,确认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终于恍然大悟地说:“你现在厉害了,杀人都不沾血,说,杀了东厂多少番子逃出来的?”又转脸对彭静蓉说:“姐姐,咱们赶快收拾行李跑吧,这下他可惹了大祸了,不知道城门关上了吗。现在跑还来得及吧。”   刘子光微笑着给彭静蓉一个表示安全无事的眼神,又对院子里的众人喊道:“大家放心,东厂那人是我的朋友派来的,没事了,大家可以卸甲了。”然后快步上前,低声对彭静蓉说:“大小姐,进屋来有要事详谈。”两人并肩进了正房,彭静薇赶紧跟了过去却立刻被轰了出来,“小孩子不要听大人说话!在门口看着。”气的嘴巴噘起老高的二小姐只能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靠近。   简单扼要的讲清楚早上发生的事情,大小姐坐在紫檀木圈椅里半晌没有说话,紫砂壶里的龙井茶都凉了,刘子光觉得有点不自在,难道自己做出的选择不对么。   “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或许这就是最适合你的道路,彭静蓉缓慢的说,上一辈人就参与皇位争夺的斗争,爹爹拥戴的太子现在只是一个蛰居在徐州的傻子群王,要不是有力量自保,恐怕铁厂也存活不到今天。当年多少人头落地,多少豪门破败,京城血流成河啊,至今还让南京人民心有余悸。现在心上人又要参与这种残酷的政治斗争,又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可是,一个不甘于沉寂的英雄,是无法拒绝这种机会的,拜将封侯,光宗耀祖,那可是所有武人的梦想。   “我会说服爹爹支持你,支持皇帝,但是你要保证不连累我们利国铁厂。厂里自顾不暇,也不会调拨太多的人手给你,只能提供武器和银子。”虽然知道风险很大,彭静蓉还是义无反顾的支持心上人的决定。   “太好了,那我先告退了,要准备一点东西。”能得到铁厂的支持,无异于如虎添翼,刘子光很满意。   看着他离开房间,彭静蓉轻轻的念着“芴见陌头杨柳色,悔叫夫婿觅封侯,希望你不要令我后悔今天作出的决定……”   刘子光要准备的东西是盗窃皇宫大内的必要器具,首先是工作服,也就是天下飞贼的标准行头夜行衣,不过纯黑色的衣服未必就有那么好的隐身效果,刘子光决定搞一件迷彩服,从自己的衣箱里取出一件紧衣窄袖的白色棉布练功服,然后派丁利斌去把大小姐画画的颜料借来一些,什么赭石,天青,黛绿,湖蓝,金黄,再加上书房的徽墨,杂七杂八的涂在衣服上,主要以白色,黑色,青色,黄色为主。青色和白色是城市里大部分墙面和地面石板的颜色,黄色和红色是皇宫里的主要颜色,黑色把其他的颜色交杂在一起,增加夜间的视觉模糊度,整个一件城市迷彩服,面罩是纯黑色的,只露出两只眼睛,鼻孔和嘴巴的位置挖了小孔。   腰间是黑色宽牛皮带,上面被刘子光扎了很多窟窿眼,用来挂工具,飞虎抓是一定要有的,没有飞虎爪怎么象专业人员呢;护身兵器选择短小精致的袖箭和短刀,袖箭藏在袖子里,用手腕下的拉绳控制,一扣手腕,指哪打哪,箭头淬毒,见血封喉;短刀揣在怀里,刀长一尺,精钢锻造,刀身极薄,背面呈锯齿状,可以用来拨门闩或者破坏栅栏和铁锁。   迷魂香是采花贼的道具,暂且不用配备,投石问路的小石子和贿赂达狼狗的肉骨头也不用带,皇宫大内可不是乡下土财主的宅子,这些玩意基本没用。麻痹狗鼻子的胡椒面还是需要的。鞋子是薄底快靴,走路没有声音,而且鞋底纳了不少粗线,形成凹凸不平的纹路,抓地防滑能力有了很大提高,手上戴的是皮质的半截手套,刘子光第一次作飞贼,也没什么经验,凭着想象准备了这些东西,就等着皇帝的情报了。   吃过午饭以后情报就送来了,一个汉子拿着一把佩刀跑到练锋号说要来修理刀鞘,进了铺子指名道姓要见刘子光,原来绘有皇宫地图的宣纸叠起来就藏在刀鞘里面,打发走汉子,刘子光把宣纸摊开了铺在条几上,细细研究起来。   皇城位于南京的东南方位,宫城包在皇城里面,宫城午门前方,左右分列着太庙、社稷坛;皇城承天门前御路两侧,左边是宗人府、吏部、礼部、工部、翰林院、太医院;右边分布着五军都督府和通政司、锦衣卫、太常寺、钦天监等。   宫城的布局和刘子光参观过的北京的故宫有些类似,分为前朝后寝两大部分,前面是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分布在工字形的巨大台子上,后面过了乾清门就是后宫了,分设乾清宫,坤宁宫和东西六宫。   刘子光的目标就是西宫中的坤宁宫,也就是太后的居所,进入后宫最近的道路是皇城的北安门,这附近到处是军营,驻扎着金吾后卫、府军左卫、羽林左卫卫;不够安全,或者走西面的西安门进入皇城,再从西华门进入宫城,这条道路的两旁是内府诸库和内宫诸监,不错,就走西门,不但危险小还能顺便摸点值钱的东西。   皇宫的宿卫工作由锦衣卫和内操负责,锦衣卫负责前面宫殿,内操负责后宫的安全保卫,所谓内操,就是一群武装的太监,虽然是太监,可是居然是太后的嫡系力量,他们的哨岗和巡逻路线,换班时间都在图纸下方作了详细的说明,看来朱由校的情报搜集工作也不是进行了一天两天了。   整个下午一直在研究地图和练习爬房子,两位小姐被徐曦媛拉去逛街了,没有人打扰,刘子光在练锋号的屋脊上走了几个来回,熟悉了一下路感,地图也熟记于心,就等天黑行动了。   傍晚的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真是天公作美啊,下雨不但能减少户外活动的人群,还能隐匿踪迹。   过了亥时,天色已经漆黑,小雨还在继续下,刘子光穿上迷彩服,蹬上薄底防滑快靴,带上所有装备,悄悄溜出房间,窜上屋顶,顺着屋脊上围墙,然后是邻居家的围墙,毫无声息的向着皇宫进发。   古代的建筑普遍不向现代的高楼大厦那样难爬,京城的建筑物相对也很密集,对刘子光这样的轻功高手来说如履平地。雨夜的街头,毫无行人踪迹,家家户户也没有灯火,偶尔能听到更夫敲着梆子路过的声音,负责巡夜的五城兵马司官兵也偷懒不出来巡逻了。   很快来到了皇城根,西面城墙由府军右卫负责把守,西安门紧闭,城楼上昏黄的灯笼下面,几个士兵靠在角落里躲雨,城墙虽高,可是角度倾斜的城砖很方便攀爬,刘子光没有使用飞虎爪,直接爬了上去,大段的城墙空无一人,也难怪士兵们放松警惕,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天气,有谁不开眼到皇城里面作案啊。   可惜,胆大包天的窃贼不但有,还不止一个,刚刚溜下城墙的刘子光发现前面有一个奇怪的影子,动作迅速敏捷,好像认识路一样,飞快的在内府诸库的墙头上游走。   遇到同行了,刘子光紧跟着前面的飞贼,兴许这位同行能给带条近路呢,看他的样子,进出皇宫好像去街坊二大妈家串门一样的随意自然。   西华门是宫城的西门,这里的城墙不比外面,漆成朱红色,高大光滑,即使是轻功高手也很难一跃而上,刘子光停下脚步看同行怎么进城,只见那飞贼找了一块稍微红漆剥落的围墙,径直跳上去,两只手好像有吸盘一般,三下两下就上去了,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高墙里。   还真是高手,刘子光赞叹一句,也跟着跑上去,在城墙上连蹬了几脚,借力猛跳,整个人好像脱离了地心引力一样跃上了城墙,角楼里灯火通明,没有人察觉皇宫里已经来了两个飞贼。   殿宇重重,楼阁森森,雕梁画栋,万户千门,金碧辉煌,气势恢宏,这是大明朝皇宫给刘子光的印象,和沦为博物院的北京故宫不同的是,这是一座活生生的皇宫,里面生活了无数的后妃,宫女,太监,每一座宫殿、每一个角落,或许都曾发生过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的宫廷故事。   目标坤宁宫,据说里面藏着不少珍奇的宝物和古代字画,黄金有价玉无价,做成工艺品的翡翠更加无价,什么王羲之的墨宝,吴道子的丹青,那更加是有价无市的国宝。   第二卷 京城 第二十二章 飞贼   刘子光沿着宫墙一路疾奔,铺着琉璃瓦的墙头再加上下雨,分外光滑,需要小心的控制住身体的平衡,前面的那个同行已经不见了,不过已经把刘子光带到了后宫。   深夜的皇宫格外寂静,飞檐下吊着防雨的灯笼,巡夜的内操武阉穿着雨衣,挑着灯笼,慢吞吞的在细雨中走着,佩刀从雨衣下面露出来,刀鞘和腿部的甲片摩擦着,随着步子的迈进发出细细的声响。   刘子光知道,除了这些巡逻的武阉,在很多隐蔽的角落里还有大内高手隐藏着,还是那句话,皇宫可不是乡下地主老财的宅子,看家护院的可都是顶级的高手,稍有不慎可就难出去了。   幸亏皇帝的情报里面标明了暗哨的位置,刘子光下了宫墙,隐蔽在墙角,躲避着巡逻队和暗哨,向坤宁宫方向运动。   后宫的建筑不像前面上朝的宫殿那样宏伟,也没有巨大的广场,现在的位置是西六宫,树木,围墙,小院落构成的西六宫是太后的寝宫,警卫最为森严,刘子光也不准备去太后的枕头边去摸首饰盒,他的胆子还没肥到这个份上。   目标是东六宫和西六宫之间的坤宁宫,是太后办公的地方,每天下了朝堂,太后就在这里召见文武大臣,批阅奏章。大明的诏书没有加盖太后的宝玺和皇帝的玉玺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当然皇帝的那份权力暂时由九千岁代劳了。所以坤宁宫相当于太后的书房,出身豪门望族的李太后自幼精通琴棋书画,尤擅书法和丹青,所以坤宁宫里面挂着不少珍贵的字画,还有一些赏心悦目的小玩意,例如翡翠西瓜、东海夜明珠之类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小心翼翼的穿过西六宫,来到坤宁宫,这是一座比较大的宫殿,位于乾清宫和省躬殿后面,刘子光借着台阶扶手柱子的掩护,溜到了宫殿的侧门边,根据情报,坤宁宫内有三个宫女值守,供她们出入的偏门是从里面闩上的,只要拨开门闩,就可以进去随便拿了,这里可没有什么红外、体温警报系统,甚至连一般的机关都没有,名画就挂在墙上,宝贝就放在博古架上。只要不惊动宫女,一切都很简单。   刘子光抽出短刀,插进门缝,寻找着门闩的位置,雨还在下,不知道负责内廷安全保卫工作的太监高手李莲英现在呆在哪里休息呢,据说此人是个顶级高手,从小被太后收养,练就一身高深武功,被太后提拔为内操的提督。正是他的存在,才保证了黄金荣不敢对太后贸然动武。   “丫不会是练过葵花宝典的吧,抓紧进门,被他逮到可就麻烦了。”刘子光暗想。短刀向下滑动,碰到了门闩,一点一点的拨动着。   时间过得真慢,坤宁宫的灯笼怎么这么亮,坤宁宫的门闩怎么这么长,终于有动静了,好像门闩被拨开了,刘子光轻轻推动偏门,保养极好的门轴没有任何声音的转动了,只打开一条缝,刘子光迅速钻进坤宁宫,回手把门关上,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三个宫女睡在西暖阁,雨夜最适合睡眠,她们在温暖的被窝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听起来睡得很实在。宝物都在冬暖阁放着呢,刘子光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水晶镶嵌的窗户上挂着的丝绒窗帘,外面的光线不能透进来,靠着过人的目力,刘子光看到墙上挂的四幅字画,其中两幅是长卷的古画,第一幅画面上神将开道,压队;头上有背光的大神仙居中;其他男女小神仙持幡旗、伞盖、贡品、乐器等,簇拥着大神仙从右至左浩荡行进,好一幅风动云飘的神仙境界。这幅画肯定值钱。第二幅画足有四米长,上面画了不少栖息在树枝上的小鸟,这么长,一定也很值钱,全部卷走!   轻轻拿下长卷,卷成一卷,放进背囊里,再看那两幅字,一幅是字相连属,诡异飞动的行草,一幅是短小精悍\\飘逸自然的行书,来不及看落款,统统卷走,刘子光很相信太后的眼光,挂在坤宁宫里随时观摩是什么意思,那叫爱不释手啊,绝对都是名家手笔!   四幅字画塞进背囊,再看博古架上,很雅致的摆着许多工艺品和文物,刘子光这个飞贼可没有在失主家欣赏赃物的良好心态,也不细看,全部往背囊里塞。正在塞最后一件小香炉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间那头正在酣睡的宫女打了一个慵懒的哈欠,糟糕,有人起床了,刘子光立刻石化,手握住了刀把,不要逼我杀人,可爱的宫女妹妹,你乖乖去尿尿,千万不要到冬暖阁来瞎张望。   一阵西西索索解衣服的声音,然后是强劲的水流撞击木桶的声音,小丫头喝那么多茶水做什么,弄得我紧张得要命,刘子光保持着石化状态,心里催促着宫女,赶紧上床继续作你的春梦吧,可是宫女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似的,提上亵裤趿拉着拖鞋,居然向东暖阁这边走了过来。   “柳燕,你干什么去?”床上的一个宫女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问道。   “看看窗户关严了没有,万一由雨水进来那咱们可吃罪不起,太后说那些字画不能见潮气的。”柳燕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刘子光摒住了呼吸,另一只手掌捏住了袖箭的拉绳,为了不被发现,只能杀掉宫殿里的三个无辜的宫女了。   宫女越走越近了,刘子光也越来越高度集中精神,暗夜里杀无辜的人和光天化日下的战争厮杀可不一样,需要更加残酷的意志。正当柳燕挑开冬暖阁帘子的一霎那,外面突然亮起耀眼的火光,然后是一片喊杀声。   柳燕收回拉着门帘的手,对床上的宫女说:“听,有飞贼。”床上的宫女立刻兴奋起来,声音都清醒了许多:“啊,飞贼终于被发现了,快去看看。”然后推醒了另外一个宫女,三个人凑到窗户边,掀开窗帘,向外面张望着。   刘子光松了一口气,把短刀收起,趁着三人看热闹的时候从相反的方向溜出了冬暖阁。   外面有数百名内操武装太监举着火把和兵器正在朝这边蜂拥过来,最前头跑着一个蒙面的花衣人,黑白黄相间的衣服颇有刘子光城市迷彩服的神韵。正是那位把刘子光带进皇宫的引路人。原来是你老兄失了风啊,帮我引开了官兵还得感谢你呢,刘子光幸灾乐祸的想。一跃跳上屋檐,一个珍珠倒卷帘挂在檐下,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那个花衣人真不愧是飞贼,连跑带跳,还左右乱拐弯,就像一只被猎狗追逐的狐狸,他的速度非常惊人,后面的武阉虽然人数众多,张开了大网围捕他,北门的守军已经被惊动,火把通明,兵器耀眼,大队人马从值日房里涌出来,城墙上马上排满了羽林卫的士兵,就是一只鸟恐怕也非不出去了。   花衣人被武阉们团团围住,近百把诸葛弩和对准了他,一个头领模样的武阉举起了右手,看样子是要下令就地格杀了。   事不宜迟,刘子光也不等看好戏了,紧一紧背囊,无声的落到地上,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北门下,准备开溜了。   就在他的双脚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坤宁宫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仿佛彗星划破夜空,分贝之高,以至于宫殿的部分玻璃制品都被震碎了,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到了坤宁宫,由于坤宁宫是后宫最北面的一座宫殿,刚刚落地的刘子光就这么暴露下所有武阉的目光下了。   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被宫女发现了失窃案。   武阉们有点愣神,怎么又出来穿得一样的飞贼,回头再看包围圈中的那位,已经不见了,花衣人趁着武阉们愣神的一霎那,直接跳起来踩着众人的头顶朝着刘子光的方向奔来,武阉们大乱,诸葛弩乱射一通,没有伤到花衣人反而射死了几个自己人。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刘子光扭头就跑,直奔西方,这是事先研究过的紧急逃跑预案,一路向西再转向南,直接从内府诸库的一片屋脊上跳过去,从西上北门出西安门向南就是工部木厂,一路上没有军营而且容易甩掉追兵。   花衣人的奔跑速度可以和刘翔媲美了,武阉们再次被他甩到了身后,一幅奇怪的景致在皇宫里上演,茫茫雨丝中,两个穿着花衣服的飞贼一前一后玩命的跑着,后面大队拿着火把的武装太监紧紧跟随。   第二卷 京城 第二十三章 猫人   刘子光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少有人进皇宫偷东西的原因了,皇宫实在是太大了,不熟悉地形的盗贼不用人抓,自己就先迷路困在里面了。从坤宁宫先横穿西六宫,走春和殿方向出宫城。然后是庞大的内府库,就是坐公交车也得好几站的距离,而且要在提心吊胆的情况下穿房越脊,高来高去,不但是技术活,还是纯体力活。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后宫里所有人都被惊动了,灯火逐渐亮起来,火把灯笼最密集的地方就是太后的寝宫,那里聚集了大批护卫。   绝对不能往老虎嘴里送,两个花衣飞贼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远离太后寝宫的路线,后面的追兵逐渐抛开了,偶尔有巡逻小队从前方拦截,都被刘子光迅速地解决掉了,这样一来,他成了替后面那位开路的先锋了,渐渐两人并驾齐驱,在楼宇宫殿间窜蹦跳跃,那位飞贼同行奔跑的姿势颇为矫健潇洒,不象武林高手,反而象一只猎豹。   要想逃出皇宫,最大的障碍是高大的城墙,现在宫城已经全面戒备,全副武装的内操们从各处聚集过来,围捕这两个胆大包天的飞贼,城墙上已经灯火通明,守军密密麻麻的排在上面,张弓搭箭全面戒备,要想出去就只有杀开一条血路了,可是杀出宫城,外面还有皇城呢,闹了这么大动静,恐怕羽林右卫和府军右卫已经开始在外面布防了。   追兵越来越近了,脚步声比雨点还密集,内操们一张张惨白无须的脸在黑色胶布雨衣的衬托下就像一群阴冷的死神,没有人放箭,大概是怕射坏了飞贼背上的宝物。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情况非常危急。   刘子光已经抢了一把巡逻兵的长刀在手里,这是一把刀柄和刀身都很长,类似于日本太刀的御林军大刀,杀伤力非常惊人,适合杀出重围这样的工作。   “兄弟,跟着我。”刘子光想照顾一下同行,看他轻功这么好,葬身皇宫未免可惜了。   可是那人根本不理睬他,径直窜向旁边一座宫殿,从窗户一跃而入。“这厮难道有门路?”刘子光来不及细想,跟了过去。   跳进房间,才发现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宫殿,墙角都结了好大一片蜘蛛网,满地的灰尘,只有野猫和老鼠的脚印,那个飞贼已经跃到了架子床上,不知道按动了什么机关,床板翻转,整个人消失了。   真是毫无江湖道义啊,也不等我一块下暗道。刘子光抱怨着跳上床,到处摸索不得要领,机关在那里?追兵们已经很接近了,马上就要破门而入了,正在这紧要的关头,床头一根雕花木梁被他歪打正着的扳动了,床板再次翻转,刘子光落入了暗道。   暗道非常狭窄,一片漆黑,刘子光正落在前面那人的后背上,感觉软软的,还能动,有哗哗的水声。   “你背那么大水袋不累吗?”刘子光奇道。又不是沙漠行军,背个皮水袋做什么。   那人猛回头,两只眼睛在黑暗中发出青绿色的光芒。还是个青光眼啊,不对,是夜光眼。   “兄台的眼睛好吓人,练的什么功夫?”刘子光讪笑着套近乎。上面已经传来内操们搜查房间的声音,被他们发现了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那人并不搭话,检查了一下水袋里的情况,然后继续摆弄一扇铁门。   从床上下来之后是一个狭窄的空间,必须通过一扇狗洞大小铁闸门才能逃离,几秒钟后,铁闸门就被拉起来了,那人率先钻了过去,刘子光紧随其后,两人通过以后,铁闸门再次落下,那人回头示意刘子光把闸门上的铁拴插上,等他刚把粗大的铁拴插进闸门上方锁孔的时候,闸门外面已经响起兵器的敲击声,这帮阉货倒还机灵,这么快就发现机关了,不过地道里及其狭窄,容不下多人用力,器械也施展不开,想要拉开铁闸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两人在地道里爬行着,前面那人的水袋里好像藏着什么活物,在袋子里激荡着。刘子光纳闷的很:“兄台拿的什么宝贝?需要用水袋盛着。”那人还是不理不睬。   地道低矮,只能弓着腰爬行,四面都是砖头砌成,阴冷潮湿,刘子光自说字话讨了个没趣,只好默默赶路,忽然他摸到地上有明显的水渍,“哑巴,你的水袋漏了。”刘子光把沾了水渍的手指搓了一下,有点滑腻,不像是水,下意识的举手到鼻子下一闻,血腥味,是血!   那人急忙停下,紧张兮兮的把水袋取下来检查,发现没有裂口才松了一口气,刘子光指着那人的小腿说:“你中箭了,地上不是水是你的血。”   “嗷”的一声悲鸣,那人抱住小腿一把撕开裤腿,光滑白嫩、线条优美的小腿上插着一支粗短的弩箭,好像箭头喂毒了,伤口有些发乌,流出的血也是黑色的。   这飞贼不但是女的,好像还是个身段不错的女飞贼,刘子光看她想拔出弩箭,急忙擦亮一根火柴,把怀里的短刀递过去,“用这个吧。”   女飞贼依旧不理睬他,伸手一抓,尖利的指甲划开小腿的皮肉,使箭头的倒刺在拔出来的时候不至于造成更大的伤害。她盘坐在地上,扯下面罩,火柴微弱的火光下,是一张白皙无暇的面孔,相貌清秀可人,如同邻居家的小妹。   邻家小妹低头咬住弩箭的杆,猛地一甩头,弩箭带着一股黑血被拔了出来,在她吐出弩箭的瞬间,刘子光看见有尖锐的獠牙隐现。   火柴灭了,刘子光急忙又擦亮一根,摸出一只小蜡烛点上。地道里光明了许多,他也增加了一点安全感。   “绿眼睛,獠牙。”不会是妖怪吧,刘子光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利刃。   美女飞贼一口口吸着腿上的毒血,吸了一会之后,再吐出来的就是红色的血了,她把头伸进水袋,象狗一样用舌头卷水喝,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嘴然后吐掉。再次把头伸进水袋,叼出来一条活蹦乱跳,色彩斑斓的活鱼来。   是石斑鱼,这位飞贼忙乎了半天,就为偷了一条石斑鱼啊,刘子光大跌眼镜。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女飞贼细嚼慢咽,享用着美味。鱼血从她嘴角流下,顺着细长的脖子淌进胸口,越看越诡异,寒意渗了上来,再厉害的人我都不怕,可是妖怪就难说了,刘子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慢慢的向后挪动着。   美女飞贼忽然停下了吞咽,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把啃了一半的石斑鱼放在地上,用手往刘子光这里推了一下,然后端正的坐正,两只手垂在面前,好像一只狗,不对,应该说更像一只猫。   “喵~~”美女猫叫了一声。再次把半条鱼往这边推了一下。   她在请客!这只猫妖在请我吃她啃剩下的半条石斑,刘子光呆若木鸡。   第二卷 京城 第二十四章 脱险   刘子光把石斑鱼往回推了推,“谢谢了,我吃过晚饭来的……嗯,我牙口不好…胃也不好,不能吃生的。”见他不领情,美女猫抓过半条鱼继续大块朵颐,吃完了还伸手捞了一点水,在脸上抹了抹,然后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着手掌,简直就是小猫洗脸。   她身上的衣服是好几种质地和颜色的布料拼接的,黑色、白色和黄色是主要基调,衣服是连体,紧身的,手工粗糙,但是很干净。美女猫的一头长发乌黑亮泽,瀑布一般顺着一侧脖子淌下来,一双杏核眼明亮清澈,在烛光下没有了渗人的绿色,好一个漂亮的三花母猫。   水袋里咣咣水响,看样子还有几条鱼,美女猫收拾完毕,继续向前爬行,刘子光跟在后面。这条密道看样子是皇宫里的人为了逃命准备的,一路上还有好几个岔路,美女猫显然熟悉道路,毫不迟疑左拐右转,爬行速度很快,好像她更擅长手脚并用的走路,刘子光紧随其后,稍微慢一点都怕都落下。   很快到了出口,也是一扇小小的铁门,美女猫拉动铁门两个人钻了出去,外面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头顶一块四尺见方的木板,木板上有一个拉手,轻轻拉动以后,木板转动,一堆东西跟着砸了下来,“小心!”刘子光迅速把美女猫拉到一边,那堆东西掉了地上,原来是几件散发着霉味的旧棉袄。   美女猫恶狠狠的甩开刘子光抓住她的手,呲着小獠牙发出威胁的声音“嘶~~~”。这只猫生气了,她不让人摸。   刘子光讪讪收回手,“怕砸到你…”他指着地上的棉袄小声地解释道。这死猫,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人话。   美女猫蹿了上去,推开了上面的盖子,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外面是一口大箱子,刚才转动的木板就是箱子底。   两人爬出箱子,观察四周,这是一个巨大的仓库,满地灰尘,巨大的木箱堆积如山,还有一排排铁铸的货架,上面摆放的都是钵盂状的正规禁军头盔,刘子光回身把大箱子的底板复原成原来的样子,还把掉在地下的棉袄抓了上来,依旧铺在箱子底,这些棉袄上面还有号码,属于制服,看样子是穿在铠甲里面的胖袄。这里可能是内府诸库里面的乙字库,专门贮胖袄、战鞋、军士裘帽,属于兵部管辖。这些在朱由校给的情报里都有记载:   内府有十库:承运库,贮缎匹、金银、宝玉、齿角、羽毛;广积库,贮火油,煤炭。甲字库,贮布匹、颜料。乙字库,贮胖袄、战鞋、军士裘帽。丙字库,贮棉花、丝纩。丁字库,贮铜铁、兽皮、苏木。戊字库,贮兵器甲仗。赃罚库,贮没收的各种财物。广惠库,贮银票。金银锭子、铜钱;广盈库,贮纻丝、纱罗、绫锦、䌷绢。天财库,贮各衙门管钥;供用库,贮粳稻、熟米及上供物。   这些资料都是熟记于心的,就准备偷了皇宫再来光顾这里的承运库和广惠库。没想到出口设在乙字库,没什么值得顺手牵羊的东西,先溜吧。   回头再看美女猫,已经自顾自的顺着柱子往房梁上爬去,有箭伤的小腿没有包扎,鲜血还在往外流,明显的动作不够灵敏了。她爬到柱子顶端,把屋顶的瓦片掀开了几块,然后钻了出去。   刘子光赶忙奔过去,三下两下爬上去,跟着钻出库房。外面依旧在下雨,年久失修的库房屋顶有很多瓦片已经碎裂了,美女猫在前面蹒跚着爬行,脚步越来越慢,最后渐渐爬不动了,回头发出一声哀鸣“喵~~”   “死猫,不是不让我碰的吗?”刘子光赶上来没好气地说。美女猫的眼睛眨了几下闭上了,两只耳朵居然折了起来,仿佛受了委屈的小猫咪。   她可能刚才吸毒血的时候没吐干净,进了胃了,现在整个人都瘫软不能动了,刘子光只得抱起美女猫,背上还有字画古玩,就只好单手挟在臂下,美女猫身体非常轻盈,小蛮腰不盈一握。   内府诸库占地不比皇宫大内小,但是警卫远没有那么森严,站在屋顶上能看到皇宫里已经派出了追兵,火把在远方的夜色中闪烁着,对方显然不清楚地道的出口,这些库房又不能擅自打开,所以搜索的进度很慢。   趁着这个机会,刘子光夹着美女猫逃之夭夭。皇城的防守并没有想象中的森严,负责把守这段城墙的府军右卫据说是九千岁派系的人,对皇宫里发生的盗案根本没有过问的积极性,只是多点了几个火把,增派了几队巡逻兵。   剩下的路程就没什么悬念了,刘子光夹着美女猫依然飞檐走壁,顺利的逃回了炼锋号。   悄悄进了自己的房间,把昏迷的美女猫放在床上。装字画古玩的背囊藏在床底下,这才松了一口气,忽然发现身上有酸酸的味道,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只猫在奔跑的过程中呕吐了刘子光一身,刚下肚的石斑鱼就这么浪费了,更重要的是把刘子光的城市迷彩服也给弄脏了。   “好你个三花猫,居然吐了我一身!”刘子光气的想打人,可是转念一想,打一个昏迷的人不解气,还是等她醒了再打吧。   找出医药包,帮美女猫包扎小腿上的伤口,先用烈酒清洗一下,然后敷上金疮药,最后缠上纱布绷带,美女猫的小腿皮肤柔嫩光洁,弹性十足,矫健有力。刘子光吞了一口口水,邪恶的咸猪手渐渐向上移动。   美女猫的面孔苍白,稚嫩的容颜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单纯的女高中生,我这样是不是太禽兽了?刘子光的手在最后关头改变了方向,抚摸着美女猫的长发,随着他的抚摸,女孩闭着眼睛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的声音。看来这小畜牲是累了不是昏迷,猫狗都要顺着毛捋,这一点刘子光还是知道的,一人一猫就这样和谐的相处着,刘子光用脚勾出床底下的背囊,拿出画卷一点点地张开欣赏着,看了一会还是看不出什么好坏,缺乏艺术细胞的他只知道这绢的颜色泛黄,应该有年头了,放下古画,再拿起珍宝古玩欣赏起来,没注意到身后一双好奇的杏核眼正和他一起欣赏呢。   天开始蒙蒙亮了,间或有雄鸡的鸣叫响起,忽然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奔跑了大半个晚上,有点饿了,不知道厨房里还有什么吃的,刘子光起身去厨房寻觅食物了。   炼锋号的厨房要做一二百号人的饭菜,每天凌晨厨子就要出去买菜,刚好厨子买菜归来,南京人多吃鸭子和水产品,今天的小灶菜就是三只鸭子,四条大鲤鱼,还有一筐鲜活的小虾子,细密的竹筐浸在水桶里,虾子们欢蹦乱跳的。   看见刘副将一大早的来找吃的,厨子急忙上前伺候,预备的烧麦和汤包已经在笼上蒸着了,厨子按照刘子光的要求煮了二十个鸡蛋,捞了一把虾子用开水烫了,交给副将大人带走。   “三花,喜不喜欢吃河虾?”刘子光推开卧室的房门招呼着美女猫,却发现床上已经空了,窗子大开,装着鲜鱼的水袋也不见了。   死猫,招呼也不打就溜了。   第二卷 京城 第二十五章 鉴宝   刘子光坐在桌前,把二十个鸡蛋和一盆开水烫虾风卷残云般吃了下去,抓起茶壶咕嘟嘟灌了个底朝天,还是有点饿,又跑到厨房吃了五笼烧麦、三屉汤包,吃完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仆人已经打开大门,在院子里洒水扫地了。   刘子光打发丁利斌去国公府把大小姐请来,偷来的字画古玩需要专业人员鉴定一下,找外人鉴定赃物肯定是不行,所以只有请百科全书彭静蓉了。   上午,刘子光的房间里,外面已经设了几道岗哨,禁止任何人接近,彭静蓉震惊的看着四幅字画。   “这是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图,我只见过摹本,没想到今日竟能得见画圣的真迹。”彭静蓉指着那幅画满了神仙的长卷说。   “这可是罕见的白描绢本,画圣的存世之作多是壁画,我曾在洛阳和长安的寺庙里见过,这幅绢本可能是准备用来做壁画的草稿。你看他虽然未着颜色,但是气势磅礴,形象细致入微,人物形象自然,下笔虬劲洒脱,如行云流水一般。真是不可多得、价值连城的古画。”彭静蓉仔细看着画面上每一个细节,不时发出赞叹,居然忘了问古画的来历。   第二幅长卷是水墨纸本手卷,画的是很多小鸟,整个画卷分成十二段,每段接缝处有盖着印章,笔调质朴简逸,全用水墨,无论禽鸟还是花草树木都形神兼备。   “这是宋徽宗的《写生珍禽图》,为徽宗写生花鸟画的典范,你看图中鸟之羽毛,用淡墨轻擦出形,又以较浓墨覆染,再以浓墨点染重点的头尾,羽梢等部位,层迭描绘,反映鸟羽松软的质感,丰富的厚度以及斑斓的色彩。枝叶的画法也是类似。尤其竹叶的画法与史籍记载完全一致。又如描绘禽鸟的情态,《写生珍禽图》亦有精彩之处,如第十一段“原上和鸣”的回首顾盼,第五段“碧玉双栖”的动静对比,以及第二段的“熏风鸟语”的凝神引颈………”彭静蓉侃侃而谈,如同对牛弹琴,刘子光不耐烦地问:“宋徽宗我知道,画画能画到亡国他也算千古第一皇帝了,你就说值钱不值钱吧。”   “当然值钱,而且是价格连城,我估计旅宋国的皇帝愿意出你想象不到的高价来收购它,毕竟是他先祖的遗物,据说前年旅宋愿意以十艘海船来换徽宗的一幅画,被太后婉拒了;就算抛开着一条不提,《写生珍禽图》也是一幅技艺高超的画作,价值不菲。”彭静蓉难以抑制激动,声音都有点发抖。   “很好,再来看看这个吧,这两幅字是谁写的?”刘子光觉得自己现在很像CCTV鉴宝栏目的主持人,而大小姐就是特邀的专家。   “快雪时晴帖!你哪里弄来的?不会去盗墓了吧?据说这个帖子已经被唐太宗带进昭陵殉葬了。”彭静蓉已经快要昏迷了,一大早的就被震撼了三次,实在吃不消了,赶紧坐在椅子上,倒杯茶压压惊,定定神。   “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就这二十八个字可以称得上天下无双,古今鲜对!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书圣王羲之啊!这幅字仅次于他的《兰亭序》,天下人求之不得,就是好的摹本都能卖上天价!等等,你这个是不是摹本我得再仔细看看。”彭静蓉认真看了半天还是没能得出结论。   “我功力浅薄,看不出来,反正即使是摹本,也是值得珍藏的。”这是她的最后结论。   再看最后一幅行草书,彭静蓉被刺激的多了,渐渐也麻木了,有气无力的说:“这是唐朝颜鲁公的争座位帖:亦称《论座帖》、《与郭仆射书》,行草书。是颜真卿与郭英之书信稿。通观全篇书法,一气贯之,字字相属,虎虎有生气。此稿系颜真卿因不满权奸的骄横跋扈而奋笔直书的作品,故通篇气势充沛,劲挺豁达,字里行间横溢着粲然忠义之气,显示了颜真卿刚强耿直、朴实敦厚的性格。读之莫不令人肃然起敬。此帖本是一篇草稿,作者凝思于词句间,本不着意于笔墨,却写得满纸郁勃之气横溢,成为书法史上的名作。后世以此帖与《兰亭序》合称“双璧”。”   “这么说,不如王羲之的字值钱了?”刘子光摇头晃脑地说,心里的小算盘在拨弄着。这四幅字画可比同重量的金子贵重多了,这下发达了。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颜鲁公是二王之后最伟大的书法家,他的真迹不是可以用钱衡量的,对于不懂它的人来说,那就是废纸,对于懂得书法的人来说,甚至比生命还要贵重。”对于刘子光的粗俗,市侩,彭静蓉出离愤怒了,要不是不好意思,早就摸起床上的枕头砸过去了。   “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再来帮我看看这些小零碎。”刘子光把一口袋珍宝古玩一股脑倒到了床上。   “这个是西洋进贡的七彩琉璃杯、这个是缅甸国进贡的翡翠原石、这个是本朝的掺金宣德炉、咦,这个比较少见。”彭静蓉拿起一个圆形的宝石说。   “看起来是猫儿眼,,猫眼的颜色有绿黄,蜜黄及黄棕等,以深色且具有蜂蜜一样的外观和色调者为最佳,因为在这种颜色背景下的宝石经琢磨后,猫眼闪光特别强烈灵活,当转动宝石时,闪光位置随之改变,像活的一样,故又称活光,宝石颜色浅时则闪光亮度弱,它与一般宝石要求的透明度高才美观不同,猫眼的原石如果太透明,则闪光会变弱而不佳。”   这颗猫儿眼呈现深绿黄色,在彭静蓉手中转动着,闪光随之变化,好像猫的眼睛时刻盯着看着它的人。   好像三花的眼睛一样好看啊。刘子光暗想。   他拿起最后一个白色蜡状物问道:“大小姐,这个东西是什么,怎么这么轻?”   “这个是龙蜒香,最名贵的香料,你看它呈现白色,定然在大海里漂浮了上百年时间了,听说将龙蜒香喷在身体上的话,可以引发个人独有体,所以其价格比其他香水要贵很多。”   原来这块不起眼的白蜡还是名贵的香料,属于消耗品,应该不难出手。   看完了字画珍宝,发表了那么多评论,彭静蓉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沉声问道:“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些宝贝是哪里来的了,你别告诉我昨晚洗劫了皇宫哦。”   瞒是瞒不住的,刘子光讪笑一下说:“是皇帝托我带出来换钱的,小孩子拿家里的东西,算不得偷......”   事已至此,再还回去是不可能了,只能尽快销赃了。   彭静蓉叹了一口气说:“徽宗的《写生珍禽图》可以私下联系旅宋国的使节团,能卖个好价钱,其他三幅字画很难出手,私藏国宝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七彩琉璃杯,翡翠原石和宣德炉都可以走海路,那些波斯商人只要能赚钱,什么都敢收,龙蜒香就更好办了,做成香水卖掉,天下又不是只有宫里才有这种百年陈香。”   “为什么不把那三幅字画也卖给旅宋,或者满清、西夏这些外邦。”刘子光受的传统教育使他认为满清西夏都是中华民族大家族的一员,此举并没有肥水流进外人田之嫌。   “蛮夷番邦如何懂得欣赏我文化?那些鞑子只知道弯弓射箭,写的字好像蚯蚓爬,他们眼里只有黄金白银是宝贝。至于旅宋,毕竟久居化外之地,虽是中原遗民,但是已经不尊孔孟之道了,听说他们举国上下的男丁都剃短发呢,所以,国宝还是珍藏在我大明比较合适。”   “那我们马上联系旅宋使团的人吧。”刘子光一方面想尽快出手赃物,另一方面也想见识一下海外华人的风采。   第二卷 京城 第二十六章 好男儿大赛   “这种事情怎么能草率出马呢,要通过各种关系来联络的。另外我有些话不吐不快。”彭静蓉直视着刘子光说。   “你最近做事未免太孟浪了些,大闹乱世佳人,洗劫朝廷命官,参与宫廷政变,现在又夜盗皇宫。是的,我知道你的功夫了得,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身后还有你的五百兄弟,还有十万铁厂人,你现在是铁厂的副将,一举一动都和铁厂休戚相关,京城里的复杂状况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东厂和锦衣卫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白痴,爹爹和国公爷为什么能在夺宫之变失败后还能维持这么多年?低调!务必要低调!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投在小皇帝麾下难道是为了天下苍生?还不是和爹爹当年一样,为了利益和权势。如果你真的那么想拜将封侯,开创一片基业,我会尽力帮你,但前提是你必须不再鲁莽行事,凡事不能光靠拳头解决,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   听了大小姐一番发自肺腑的忠言,刘子光觉得脸有些发烧,自从拥有了超强的身体以来,自己确实有些忘乎所以了,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只知道不计后果的蛮干。匹夫之勇的典型代表就是项羽,可不能沦落到那个下场,作为受过现代高等教育、三个代表、和谐社会教育的二十一世纪青年,应该恰当的利用自身资源,合理安排资源,运用智慧和谋略达成目标。   能正视自己的错误就是进步,人家小女孩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会尽力帮他建功立业,这是什么含义?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彭静蓉现在就在暗示愿意做这个女人。   “我知错了,大小姐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刘某受教了。以后你就当我的谋士了,方便早晚请教。”刘子光起身严肃地给彭静蓉施了一礼,一躬到底。   彭静蓉俏脸一红,刘子光知错能改的态度让她很开心,眼前的人仿佛又是那个在书房里侃侃而谈复式记账法的谦逊青年了。什么谋士,早晚请教,那不是要出双入对,形影不离了么。两人都是话里有话,却偏偏不点破那层窗户纸。   “快起,使不得。”她伸手去扶刘子光,两人的手碰到了一起,都有些腼腆,低头不敢对视,一只喜鹊落在窗棂上叽叽喳喳的叫,春日的阳光透过抽出绿芽的柳树枝射进屋里,两人又突然同时抬头张口:“我们......”   “我们去看好男儿大赛吧!”随着叫声,二小姐推门跑了进来。“姐姐,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没羞,孤男寡女同居一室还手拉手。”彭静薇刮着鼻子羞臊姐姐。   “看我不撕你的嘴!就会胡说八道。”两姐妹打闹在一起。   再次被撞破好事的刘子光没好气地说:“什么好男儿大赛,有没有超级女生啊?”   彭静薇被一边抵挡着姐姐的袭击,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好男儿大赛就是原来京城每年举办的诗会,这两年演化成天下名士展示诗词歌赋各种才艺的场所,舞剑,吟诗,唱曲,做戏,什么都有。超级女生是什么?没听说过。”   “听说过这个赛会,又叫莫愁湖大会,是落第的秀才们和所谓名士们搏出位的所在,地点就在莫愁湖的湖亭上,每逢赛会,城里的达官贵人,财主员外家的太太小姐,都雇了湖中打鱼的船,搭了凉棚,挂了灯,一只看到天明才散场呢,看到精彩之处,这些人把汗巾、香囊、水果、鲜花抛到台上喝彩,几个名震江南的大才子,大名士做评委,评选出每年的赛会前十名,也仿做状元、榜眼、探花之称,上榜之人,自有那朝廷大老官来相与,即使走在街上,也要惹的妇人们尖叫围观呢。”彭静蓉毕竟只是十八岁的女孩,刚才说出老气横秋的一番大道理,现在也对这种无聊的附庸风雅的事情表示了强烈的兴趣。   “没兴趣,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办呢,谁有闲工夫看那些酸秀才发骚啊。你还是自己去吧。”刘子光头摇得像拨浪鼓,一心想把电灯泡二小姐尽快赶走。   “你先去,我们还有点事情谈。”真是心有灵犀,彭静蓉也把妹妹往外面赶。   “哼,你们不去,我找曦媛一起去。”彭静薇气鼓鼓地走了。   “那个,我们谈什么呢,不如来谈谈个人问题吧。”没有人打扰了,刘子光挑起了暧昧的话题。   “我想说的是好男儿大赛。刚才妹妹的话提醒了我一件事。”大小姐干巴巴的回答。   这丫头,还真对那玩意感兴趣啊,有我这个猛男在还不够看啊,刘子光郁闷的没话说。   “旅宋国的使节团就住在莫愁湖边,今天赛会人多眼杂,正是趁乱接触一下他们的好机会,我会派人和他们的眼线接触,把副史约出来见面,你趁机把《写生珍禽图》其中的两个小段交给他们,一来让他们知道咱们手上的货是真的,二来也表示出咱们的诚意。”原来是这个事,搞得像特务接头一样,大小姐真有搞谍报的潜质。   “妙计啊,你真是女中诸葛!”刘子光情不自禁的赞叹道,彭家老爹一定是把大女儿当成儿子来培养的,文韬武略,古今中外,无所不通啊。   彭静蓉羞涩的一笑,宛如海棠花开,刘子光不由得看呆了,等他清醒过来,人已经不见了。   好男儿大赛最热闹的时间段是傍晚时分,刘子光和大小姐租了一艘乌篷船荡漾在莫愁湖中,原本十二段的《写生珍禽图》被小心的分割出一小部分卷成细卷藏在洞箫里,,以便旅宋的使节辨别真伪,接头的暗号已经通过联络人事先定下了。   炼锋号有一帮人是专门负责秘密工作的,三教九流,黑道白道都有路子,话已经递过去了,皇宫失窃的事情是纸包不住火的,消息灵通的旅宋、满清、西夏、台湾郑家的细作们恐怕已经知道失物的清单了,旅宋的使节是不会放过收回祖宗墨宝的机会的。   趁着对方还没来的时候先看一会好男儿大赛吧。遥遥看去,一个文士打扮的年轻人在湖亭上吟诵着自己创作的诗词,岸上的名士们摇头晃脑地评头论足,湖上小船里的小姐丫环们只看亭中之人相貌是否英俊儒雅,才不管什么诗词歌赋,如果有文弱俊俏的书生出现,那距离比较近的莺莺艳艳们就站在船头把香囊、汗巾抛过去,感觉像抛绣球一般。如果是老朽不堪的腐儒,那姑娘们缩在船舱里就不理不睬,岸上看热闹的贤汉们多半是来看女人的,见此情形就大喝倒彩,把那人轰下去,整个一个选美大会,而且选的是美男。   评委们还是极认真的,每一个选手都由五个评委打出分数,作为评选名次的依据,相貌奇特,骨骼清奇的选手往往在初赛就被刷下去了,能上场的都虽然不限制年龄,但至少能保证五官端正。   这一会陆续有好几个才子上来表演了,有武生拔剑起舞,高歌《满江红》的,还有酸秀才声嘶力竭的吟诵自己做的长诗的,还有当众泼墨表演书法的,最搞笑的是居然还有一个卖油郎带了葫芦和舀子铜钱表演透过钱眼倒油的绝技,居然也博得一片喝彩,总之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明朝人民的兴趣还是很广泛的嘛。   船只越来越多,渐渐的各船之间的距离靠近了许多,船舷挨着船舷,花枝招展的女眷们叽叽喳喳的指点着表演台上倾情演出的好男儿们   旁边船上突然传来轻轻的吟诵: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   转头望去,是一个穿着鹅黄色比甲的少女正含笑望着他们,目光落在大小姐手中的洞箫上。   少女用手中新折下来的柳树枝抽打着碧绿的湖水,笑语盈盈的对彭静蓉说:“这位姐姐好雅兴,观赛还带了乐器来。“   彭静蓉也念了一首诗出来:   “叶含浓露如啼眼,叶袅轻风似舞腰。小树不禁攀折苦,乞君留取两三枝”   “这位妹妹,柳树还在发芽,若是都如你这般折取,那这莫愁湖边可要秃了。”   少女不好意思地一笑:“小妹知道了,姐姐的洞箫颇为别致,莫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可否借小妹一观呢?”“拿去看吧。”彭静蓉把洞箫递了过去。   少女摆弄了一番,还了过来:“果然是三牌楼倪家师傅的精工细作。明日小妹也要去购一枝去。”然后留给他们一个妩媚的笑脸便吩咐船家再向前摇去,两船距离远了些,彭静蓉小声说:“办好了,可以走了。”   “这个人就是旅宋国使团的副史?好一个漂亮的男人。”刘子光低声回应。   “你怎么知道的?”彭静蓉奇道。   “虽然他刻意掩饰,我还是看见他的喉结了,取画的速度很快也很巧妙,不认真看都发现不了,看来是个搞谍报的老手。”刘子光的眼睛还是很毒的。   “我们也走吧。”彭静蓉提议到。   “等等,你看台上那人手中是何物?”刘子光的目光被湖亭中新上台的这个选手吸引住了。   那人捧着一个闪闪发亮的电灯泡。   第二卷 京城 第二十七章 艾迪生   正在莫愁湖的湖亭中表演才艺的这位选手胸前挂了一个小木箱子,一手举着个玻璃灯泡,一手在胸前转动着把手。随着他的转动,灯泡发出柔和的光芒,说柔和是相对于湖上的两盏刺眼的电弧灯而言的。   此人居然发明出真空灯泡!刘子光大感兴趣,命船夫向前靠近些以便看的清楚。   那人是个穿着蓝绸直辍的年轻后生,举着闪亮的灯泡结结巴巴的介绍着自己:“小….小可姓…姓艾名聪,字…字…字迪生,家住聚宝门,这个是小可发…发…发发明的自磨电琉璃灯,想借好男儿大赛这个机会问问在场的老….老爷太太小姐们….有愿意要的么?”   船上的女眷们扫兴地缩回了船舱磕瓜子聊天去了。“一个结巴居然跑来兜售什么破琉璃灯,真不知道赛会是怎么安排的?”“就是,要卖东西去夫子庙啊,怎么跑到这里败兴来了,真二五.”女眷们发着牢骚,把果皮瓜子壳随意扔到水里。   艾迪生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台下已经嘘声四起,闲汉们抱着膀子蹲在周围的地上,树上,喝着倒彩,吹着口哨,赶他下台。“下去吧,呆逼。回家找你老娘卖你的琉璃灯去吧。”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引起了哄堂大笑。也算大赛中缓解情绪的小插曲了。   评委们依然严肃的打出了分数,五个评委举起的牌子都是一个巨大的“X”表示O出局没有任何分数。   艾迪生苦着脸还想说点什么,司仪已经开始喊下一个选手的名字了“下一位,王留歌,内务府唱诗班选送!”一个评委好心地劝告艾迪生道:“小哥有什么精巧的玩意还是送工部吧,这里比的是才艺不是手艺。”   艾迪生失魂落魄的下台去了,接着上台的是一个敷着白粉,擦着口红的俊俏小哥,一身暗花圆领织锦白袍,脚下红缎鞋,一上来就挥手致意:“大家好,我是内务府的留歌,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是一首《思凡》,希望你们能喜欢,谢谢~~~”明丽的嗓音响彻莫愁湖,即使靠在最后的船只也能听得很清楚。   女眷们都从船舱里钻了出来,整个湖面热闹起来,“留歌!留歌!”女人们尖利的叫声引得闲汉们也兴奋起来,“这小太监生得真俊俏,比大乱新来的那几个娈童还要俊上几分!”   “是啊,不但人长的俊,唱的曲才叫俊呢,那什么,怎么说的呢?张老三?”   “文盲了不是,那叫余音袅袅,绕梁三日。”   刘子光对下台消失在人群中的艾迪生更加感兴趣,他看到船只距离岸边不远,给彭静蓉交代了一句就一路踩着别人的船上了岸。   艾迪生在前面跌跌撞撞的走着,单薄的背影被高高悬挂的电弧灯拉出长长的剪影,显得分外孤单,人群都围着王留歌听曲子,没人注意这个丑角的去向。   他走到没人的地方,静静的坐下,抚摸着手里的琉璃灯,没有说话,跟在十米开外的刘子光也停下脚步,观察着这个天才的发明家究竟想做什么。   半晌,艾迪生才抬起头来,前胸已经湿透,他在无声的哭泣,“娘,孩儿不孝,把爹爹留下的家业都败光了,连给您老买药的钱都搭进去了,娘,孩儿先走一步了。”声音呆滞低沉,透着深深的绝望和哀伤。   他站起身来,解下腰带,一甩手搭在就近的歪脖子树上,结了一个死扣,试试了承重,然后把发电小木箱垫在脚下,准备上吊。   此时湖亭中传来王留歌高亢嘹亮、响彻云霄的歌声,,唱到一半,王留歌还和粉丝们互动,大声喊道:“大家一起来!”然后整个湖面小小说网了,男男女女们跟着一起唱《思凡》,可谓欢歌笑语,整个好男儿大赛达到了高潮。   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已经再也看不到了,艾迪生留恋的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莫愁湖畔,毅然地把脖子挂到绳结里,身后忽然传来陌生的声音“你准备就这样一走了之?让你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艾迪生握着上吊绳的手僵住了,“我没脸再活下了,银子用完了,房子田产都当了,还借了三百两银子的高利贷。身上的衣服和报名参赛的钱都是借的,没有人愿意买我的发明,媳妇跑了,老娘重病垂死,我还苟活着有什么意义?”说完继续把头往绳套里伸。   “如果我愿意买你的发明呢?”刘子光慢悠悠的说。   “当真?”艾迪生眼睛似乎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了下去,“为了这个劳什子,前前后后花了近三千两银子,窟窿是无论如何不补上了,如果先生觉得这东西还有点意思的话,就给我十两银子吧,也好让我先买口薄皮棺材发送了老娘再去寻死。”   哀莫大于心死,看来这位天才的自信心已经被摧残殆尽了,对自己发明出来的电灯泡只敢开价十两银子。   “你看这琉璃瓶,是西洋酒瓶改装的,灯丝是竹碳做的,光是抽光里面的空气就花了我无数的时间,发电箱的用料也很讲究,你看这把手是铜的,这木盒是檀木的,还有这电线,是纯银的,光是银匠刻丝的手工钱就花了五百文呢。”艾迪生终于从箱子上下来了,坐在地上抱过来发电箱慢声细语的解说着。   说着说着,联想起发明过程中的种种酸甜苦辣他又止不住抽泣起来,“这是我的命根子啊,有一分容易我也不会自寻死路的,先前做出来的那盏琉璃灯,送到工部衙门制造司的时候,被那个主事直接扔出来摔碎了,说是垃圾,我年轻气盛争辩了几句,被乱棍打出,那主事还说只要他在位一天,就绝不许我踏进工部半步。可怜我做了整整两年的琉璃灯就这样被他一句话否定了,拿到夫子庙的集市上去卖,那些老板最多的只肯出一两银子,还笑话我说这东西只能哄小孩用,无奈之下,我只能借了体面的衣服和一点碎银子,参加了这好男儿大赛,希望在场的达官贵人们能有识货的,没成想…”   艾迪生并不结巴,在台上的时候只是因为过于紧张了,他消瘦的面颊,无神的眼睛,单薄的身体都证明这个人长期过度劳累,营养不良。   他眼眶里依然充满了泪水,但是已经不再抽泣了,“先生,十两银子您愿意要么?”   刘子光拿过琉璃灯端详着,这就是世界上第一盏真正的电灯啊,居然被这些脑残们视若无物。   “十两银子当然不行。”刘子光顿了顿,“我出十万两银子。”   第二卷 京城 第二十八章 绑架   艾迪生整个人都僵住了,十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老娘的病可以医治好了,典出去的祖产可以赎回来了,借的高利贷哪怕利息再高都不怕,还有好心的借衣服和报名费的邻居也能好好报答一下了。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理想可以实现了,有了充足的经费,多少构思中的新奇玩意就会变成现实了。   “我没有听错吧?十万两银子,不是十两吗?”艾迪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把技术卖给财大气粗的工部,也不过是五千两而已。他整个人立刻石化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错,是十万两,但是我也有条件,今后你的任何发明的专利权都要给我,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你要为我工作了,当然除了这十万两买断费以外,我会额外付给你工资的,每月一千两,你愿意么?”上天赐下来这个宝贝人才,刘子光当然不能放过,一定要死死抓在手里,他开出的条件也是任何人无法拒绝的优厚,不怕艾迪生不答应。   艾迪生感觉自己的心从冰窖里提出来又扔进了炼铁炉,这一切是真的吗?十万两银子,听得真真切切,还有以后的每月一千两!比巷口头万员外家的药铺还赚钱!咬咬手指头,是疼的。看看眼前的人,是有影子的,这不是梦啊!艾迪生一时间脑子阻塞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刘子光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和十两纹银塞到艾迪生手上,“我身上就只有这些了,你先回家给老娘看病,把欠债还了,明天我派人去接你,对了,你家住哪里?”   手里的银票纸质坚韧、纹理清楚,是货真价实的安徽日升昌银票,十两的锭子沉甸甸的,更是十足的上好细丝库平银。终于他控制不住情绪,双肩剧烈的抖动,一下跪在刘子光面前:“恩公!您的大恩大德,迪生万死难报,以后定当为恩公做牛做马….报答…”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好了,好了。只要你肯为我工作就行,看你的发明就知道你乃当世奇才,这点微薄的待遇还希望你能看得上。”刘子光拍着艾迪生的肩膀宽慰着他。   好一会艾迪生才平静下来,说道:“小可家住聚宝门外小思古巷,明日小可定当在家恭候恩公的通传,随叫随到。”   “我记住了,这琉璃灯你先拿着,放在家里做个纪念。赶快回去吧,家里老娘还惦记着呢。”事情办妥了,刘子光也准备回去继续看比赛了。   “无妨,慢慢走一个时辰也能到家,恩公,那小可就此别过了。”艾迪生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不敢先行离开,要目送刘子光走了才能走动。   刘子光伸手虚扶了一下,还是受了他三拜。然后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说道:“小艾,你小时候有没有孵过鸡蛋?”不等他回答就笑着离去了。留下一头雾水的艾迪生在那里发呆。   赛会已经结束,评委念出了三甲的名字:“状元——内务府.王留歌!榜眼——锦衣卫.黄天霸!探花——天长.杜少卿!”   掌声雷动,欢声四起,“我呸!”刘子光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这也算好男儿大赛?一个没有小鸡鸡的太监当了冠军,第二名居然是文不成、武不就的海州黄振,就会吹牛的家伙;第三名没听说过,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酸丁。明朝人的审美观真不敢恭维。   回到船上,大小姐已经不见了踪影,洞箫却扔在船板上,刘子光一把揪住惊魂未定的船夫厉声问到:“人呢!”   船夫哆哆嗦嗦拿出一张纸说:“被两个汉子拉上一艘大船走了,他们留下了这个。”   “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船?往哪里去了?走了多久?”刘子光一边连声问道,一边观察着手中的纸条,上面仅写了一个地址:石城门内北新街,门口一对红灯笼。船夫战战兢兢地说:“小的没看清楚,只觉得是两个快手,脚在小的船上点了一下就把那位小姐声音提走了,然后小的手里就多了这张纸。船多人乱看不清楚往什么方向去的,你刚走他们就过来了。”   有备而来,还刻意挑选自己不在的时候下手,是谁干的?   最大怀疑对象是旅宋国的人,他们想来个黑吃黑,既然大家都见不得光,那就比比谁更黑吧!他们留下地址,那说明还有商量的余地,现在只能按照这个线索追查下去了。   找到岸边的从人,吩咐丁利斌回去召集邓肯他们到北新街带上短兵到北新街集合,然后刘子光先走一步,心急火燎地纵马奔向最近的城门。   好男儿大赛结束之后是整夜的戏班子连轴表演,所以观众们是彻夜不归的,想进城回家也不可能,京城十三个城门到了晚间都要落锁的。   等刘子光的马到了石城门口,果然城门已经关闭,他翻身下马,习惯性的准备找一段没人把守的城墙爬进去,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凡事要多用脑子,不能靠蛮力。   他大摇大摆走过去,对着城头上的守军喊道:“快快打开城门!东厂紧急公务!”   城门上还有一扇小门,是专门供夜间紧急进出例如八百里加急之类的紧急公文的,当然东厂的特务更加享有这个特权。一个小军官恭敬的验看了刘子光的东厂腰牌,然后双手举过头顶送还过去,“大人慢走。”刘子光傲然收起腰牌,问道:“刚才又没有人进城?其中有女眷的。”   小军官急忙回答:“回大人,有,是锦衣卫的马车,有没有女眷不清楚,关城门之后就有这么一队人进城。”   “很好,谢了!”刘子光一夹马肚子,扬长而去。   “这肯定是东厂新丁,老东厂番子不骂人就是好的了,怎么会说谢谢。”很有经验的小军官对身边几个官兵说。   沿着大街一路狂奔,不一会就到了北新街,刘子光把马拴到了路边的树上,站在墙角观察着情况,丁利斌肯定进不了城了,没有援兵,时间又不等人,只好自己先动手了。   北新街上多是富户人家的宅子,现在这个时候都关门闭户了,这里不比秦淮河那边繁华,早早的都睡下了,街上也没有行人,只有更夫敲着梆子路过。   街上只有一户人家门口挂着一对红灯笼,大门紧闭,围墙很高,寂静中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或许是旅宋的秘密据点,或许真的是锦衣卫的宅子,管他呢,不管龙潭虎穴,今天都要闯他一遭,但愿这些人没有对彭静蓉做什么坏事,如果她有半分闪失,一定要在场的所有人拿命来抵偿。   对方肯定有准备,如果翻墙进去说不定会遇到机关或者埋伏,还不如正大光明的进去,这也算一种虚张声势,敢于单刀赴会的都是会留有后手的。   打定了主意,走上前去,磕了磕门环,油漆剥落的大门“吱纽”一声闪开了一道缝,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家人眯着昏黄的眼睛看了刘子光一眼,什么也没问,退后一步,做出请进的手势。   进得院来,老家人打着一个无字的灯笼在前面带路,转过影壁,过了二门,一棵大槐树枝繁叶茂的立在当中,地上铺着青砖,野草从砖缝里肆无忌惮的钻出来,院子里种大槐树,好奇怪的品位,谁都知道口一木为“困”字,不是好兆头,刘子光全身紧绷,手按在刀柄上,随时准备出手。   正屋里亮着一盏灯,一个中年男人和彭静蓉正坐在那里说着话,看起来就像是晚辈在聆听叔伯的教诲,气氛很和谐,一点不像是被绑架来的。   有古怪,哑巴老家人,大槐树,老宅院,很富有聊斋故事的要素啊,刘子光更加紧张了,或许这里到处是机关暗器,或许埋藏着高手若干,或许大堂上的彭静蓉是易容假扮的,这一切都有可能。虽然他的江湖经验不多,但是无数的武侠小说和影视作品浇灌下的青年对这一套把戏都很清楚。   怎么办?只有以不变应万变,小心着天上掉落网,地上开陷阱,刘子光满满的走到堂屋前。   “刘将军这么快就到了,我还担心你进不了城门呢,看来是老夫多虑了。”中年男人起身迎了过来,他身穿五蝠捧寿纹大襟袍,头戴四方平定巾,五绺长髯,气派非凡。彭静蓉也起身来迎,面容平静如常。   刘子光先认真打量了一下彭静蓉,是本人没错,“从钱庄里用银票换现银这笔分录应该怎么做?”刘子光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冰雪聪明的彭静蓉顿时明白了,他用只有小范围使用的独创的刘氏复式记账法来试验大小姐是不是别人假扮的或者是本人而被药物控制的。   “借现银,贷银票。”彭静蓉微笑着回答,这个刘子光现在也会动脑筋了,是个好现象,回去要表扬。   确认了是本人刘子光就放心了,他也不理睬中年人,大大咧咧走到堂上搬了张椅子到正中间坐下,以防止被机关暗算到,然后把白虹刀拉到面前,拍着刀鞘说:“我不管你是谁,现在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来劝说我不杀你,好了,计时开始。”   中年人气度很好,并没有生气,返身坐回条几旁的八仙桌,说道:“老夫是有友非敌,贸然请来二位其实是为了救你们的命,救你们利国铁厂。”   “别绕弯子,直说。”刘子光不耐烦的拿手指头敲着椅子的扶手。   “太后最心爱的四幅字画和几件珍宝丢了,今天召见东厂、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应天府衙门的头头脑脑发下了懿旨,限期三天破案,太后说了,谁让她一会儿不自在,就让谁不自在一辈子,那人的九族也跟跟着不自在一辈子。”中年人慢悠悠的说。   “和我有关系吗?”刘子光继续嘴硬,这可能是旅宋国设计的圈套,引诱他交出所有宝贝。   “当然没有,刘副将奉公守法,怎么可能做那飞贼的勾当呢?”中年人继续说道,“不过有人看见刘副将昨晚过了亥时打扮得象只三花猫一般穿房越脊出去游玩,一直到五更天才回来,碰巧就是刘副将出来的这段时间皇宫发生了失窃案。如果这个事情被别人知道了,恐怕不大好自圆其说吧?”中年人自信满满,根本不在乎刘子光威胁的什么一刻钟时间。   “这会儿旅宋国的使节们大概在研究那幅《写生珍禽图》呢,不知道这些后生晚辈有没有那个鉴别能力。”中年人继续说。   这么秘密的事情都被他知道了,这个人到底是谁?刘子光心中疑云顿起,难道是真的锦衣卫?那为什么说这么多废话,难道是未知的什么力量?反正根据影视作品的经验,越是这样卖关子,废话连天的,通常都是有求于自己的。   第二卷 京城 第二十九章 戚先生   好吧,明白人跟前不说糊涂话,是我做的,请问阁下是哪座庙的神?”刘子光反而放开了刀柄,语气轻松的问道。   “老夫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朋友,你拿太后的东西我不管,你卖给旅宋人也好,清国人也好,我也不管。昨晚看见你深夜出入炼锋号的东厂番子已经醉酒淹死在秦淮河里了,现在没有知道这件事,除了老夫我。”   “那你不怕我杀你灭口吗?”刘子光换上一幅狰狞的嘴脸恐吓到。   “怕,当然怕,威震利国城下的刘将军杀老夫绝对是易如反掌,可是你不会杀,因为我会给你带来好处,你意想不到的好处。”中年人镇定自若,拿出一柄折扇来扇了两下。   哼,不怕你拿兵器出来做什么,当我看不出来那扇子是钢骨的么。刘子光心里有了底气,他怕我,他求我,他在贿赂我。   “说说,什么样的好处?”刘子光很想知道中年人手里有什么筹码。   “刚才已经交给彭小姐了,彭小姐,你拿出来给刘将军欣赏一下吧。”中年人作了个请的手势。   彭静蓉拿出一张盖满了印章的公文给刘子光看。“这是兵部欠咱们一百万两银子的的批文,有了这个,明天就可以去户部领银子了。”   “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的兵部郑员外郎已经被革职查办,现在正躺在南镇抚司的诏狱里吃苦头呢,去炼锋号找你麻烦的郑百户也被革职了;还有,大闹乱世佳人的案子,事主已经不追究了;这也算老夫的一份礼物。”中年人笑着说。   接过批文看了看,白纸黑字红印章,应该是真的,这个中年人给出的诚意还真足,能把兵部员外郎查办,锦衣卫百户革职,能量相当强大!刘子光把批文还给彭静蓉,“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不需要,但我想我们可以成为盟友,皇上给你的,我们一样可以给你。”中年人说。   好厉害,居然连我和小皇帝的密约也知道。真是无孔不入!   “那……你也能保举我做总兵?”刘子光决定诈一下他。   “总兵太小,以刘将军的实力,那起码是个提督。”   果然上当了,我说嘛,当时和朱由校谈这些的时候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啊。看来他不知道皇帝给我的价码是护国讨逆大将军兼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大臣,撑天才许我一个提督,不管他是哪方面的,起码目前没什么恶意,这个盟友,做了。   “既然先生这么有诚意,那刘某愿意和你们结盟,不知道你们是哪方面的人,现在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至少可以透露一点吧。”刘子光说。   “呵呵,老夫姓戚,你叫我戚先生好了,至于我上面的人,目前还不能透露,还望二位见谅。以后我会联系你们的,如果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到这个院子留书给那个哑巴老家人,记住书信用米汤来写。”戚先生说。   密文信,看来是老公安出身,刘子光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脚步扎实,下盘稳健,手上老茧一层,是个练家子。   “天色不早了,我就不留二位了,马车已经预备好,请跟我来。”戚先生在前面引路,送他们出门。   彭静蓉上了一辆普通的车马行租来的马车,戚先生悄悄对刘子光说:“刘将军,老夫刚才在彭小姐面前可没说你凌晨回来的时候夹了个千娇百媚的女娃娃,将军可要承老夫这个情哦,呵呵。”   刘子光心说这家伙还蛮有眼力架的,这事让大小姐知道肯定影响自己的光辉形象,一拱手:“谢了。”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如果我不帮你们办事又如何?”   戚先生阴恻恻地笑了:“我相信刘将军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再者,我们既然能请大小姐来第一次,那也能请第二次,还能请其他人来,所有将军身边的人....”   原来如此,拿我亲近的人来要挟我。刘子光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把自己的马牵来过来,飞身上马,给戚先生拱手告别,马车也开动起来。   戚先生在后面挥手道别,“再见了,刘将军,还有,鸡蛋吃多了影响健康,不用二十个,吃三四个就够了。”   刘子光微微抖动了一下,好家伙,连我早上吃二十个鸡蛋都知道,这情报工作真是做到家了,怪不得这么嚣张。   刚走出北新街,迎面过来一队人,分成两路顺着墙根过来的,兵器都用锅灰涂抹过了,不反光。身上也是黑色的衣服,原来是邓肯带人过来支援了。   刘子光赶忙迎了上去,两下会合,分出十几个人护住马车,后面留两个殿后的,前面派两个探路的,戒备森严的回去了。   原来丁利斌进不了城,急得团团转,正好有辆不知道哪家高官的马车要进城,在马车进去之后,城门就要再次关闭之际,他急中生智,装作落在后面的书童混了进城,一路狂奔跑回炼锋号报信。邓肯立刻召集人马过来了,可还是慢了一拍,这边的事情已经和平解决了。   小伙子很机灵,不错,弟兄们的反应也很快,统统有赏。   刘子光亲自带队把大小姐送回国公府,约定好明天的行动计划,才回炼锋号休息。   回到连锋号,先进房间洗脸换件衣服,刚踏进房间,他不由得惊呆了,走之前门窗都是关着的,可是现在书桌上多了一堆破烂东西,有人进过房间了!不好,先检查床底下那些字画珍宝,还好,一件没少,松了一口气,再去看桌子上的破烂。   两张门神,秦叔宝和尉迟恭,一张灶王爷,一张酒楼里挂的《莫赊账》的顺口溜,门神画的边角还有点残破,看来是从谁家大门上揭下来的,灶王爷更是烟熏火燎有些年头了,只有《莫赊账》还算崭新。另外还有小孩的拨浪鼓、几个惠山大阿福、顶针、线团。这都是些什么啊?刘子光摸不着头脑了。   “邓肯!”把负责保卫工作的邓肯叫进来,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问道:“是谁把这些玩意放进来的?我让你把守房间不许任何人进出你怎么把的关?”   邓肯也很纳闷,“我带人去新北街之前留了两个人在门口的,这是炼锋号内院,外面高墙猛犬,寻常人根本进不来啊。”   难道是那个报告我吃了二十个鸡蛋的内鬼干的?不会,这种事情毫无意义。难道是她?   “邓肯,从现在开始,你要注意身边每一个人,我们这里有内鬼。”   “将军,什么样的人是内鬼?”邓肯摸着卷曲的短发,一张黑脸写满了不懂。   “就是做事情不专心,老是在看别人在干什么的家伙,尤其是没事盯着将军我,搜集我的情报的人就是内鬼,还有,晚上你亲自去院子外面,检查一下有没有人在附近的民宅里监视我们的。”   “是!”邓肯行了一个礼出去了。   这些破烂可能是三花送来的,她以为我喜欢这些“字画”和小玩意。真是只可爱的猫咪,回头让厨房预备两条鲈鱼挂在窗子上,也算礼尚往来了。   次日一早,刘子光和大小姐在国公府门口会合,今天要做的事情有两件,最重要的是去户部把一百万两银子领出来,后一件事是去见艾迪生,把这个宝贝人才收拢过来,这些事情处理完,京师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字画宝物的赃银和小皇帝对半分吧,毕竟人家也出了情报的。   户部的事情办的很顺利,戚先生的实力不容小觑,负责发放钱款的户部小官员一连献媚的问他们是要银票还是现银,或者折合成金子?废话,几十吨的银子得用多少马车拉啊,当然是轻便安全的最好,全部要银票,要说这大明朝的金融体系也够奇怪的,银子是本位币,铜钱和金子作为辅助,汇率是随时变动的,基本上是一两金子兑换二十两银子,一两银子兑换一千文铜钱,而银票则相当于随时随地可以兑现现银的纸币,起着加快流动,促进经济发展的作用,安徽日升昌票号发行的银票是最坚挺的流通支付手段,这家票号的地位简直相当于国家的中央银行。   厚厚一叠大面值的银票被账房小伙计丁利斌蘸着唾沫清点了好几遍,装在牛皮包里抱在胸前出了户部衙门,二十个随卫都内穿软甲,腰佩钢刀,怀里揣着转轮簧力枪,背后的褡裢袋里藏着诸葛连弩,一百万两银子非同小可,足以引起任何悍匪的兴趣了。   一行人如同离开体彩中心的大奖得主一样,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户部,因为宫里丢了东西,街上成群的官兵在巡逻、搜查;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们更没闲着,到处都是眼线、暗探;往日里横街街头的混混们都不见了踪影,京城里的气氛非常紧张。   先把巨款护送到国公爷府上,这里比炼锋号还保险些,处理完银票的事,旅宋使团那边的消息到了,由于使团驻地周围忽然遍布密探。交易无法正常进行,决定躲过风头,另约地点进行交易。   刘子光拿了十万两银票,把随卫们都留在国公府周围护卫,只带着丁利斌一个随从,二人骑马前往聚宝门外艾迪生的家。   聚宝门是京城的正南门,也是一十三座城门里最大、最雄伟的的一座,有三道瓮城,四道拱门,门内有内秦淮河,门外有外秦淮河,城门正对着一座小山丘,叫做聚宝山,又叫雨花台。艾迪生家就住在外秦淮河和雨花台之间的小思古巷里面。   一路打听着过来,街坊们听说是找怪人艾聪的,都热心的指路,顺利地来到一户柴门小院,正要叩门,听到里面一个气势汹汹的声音嚷道:“姓艾的,你这三百两银子可借了有一个月了,连本代利一共是三千两,你拿几百两出来就想打发兄弟们,你这让我上哪说理去?”   刘子光的眉头皱了起来,处处都是大耳窟啊,京城的高利贷业者就是有魄力,一个月就敢连本带利升十倍,也不知道是怎么算的。”   第二卷 京城 第三十章 硫酸.小霸王   推门进去,果然看见几个泼皮正把艾迪生围在当中,为首一个马脸的家伙手里挥舞着铁棍,“不拿出三千两来,今天就不止砸你家的水缸了,还要烧你的草棚,掀你的灶台,你别以为能骗得了爷们,那劳什子琉璃灯肯定卖了不止一千两!快拿三千两出来咱们两清!”   刘子光今天心情不错,不打算闹出多大风波,上前一步抢过马脸手中的铁棍握成了U型,“快滚!趁我还没生气之前。”   看见刘子光衣着光鲜,腰间佩刀,还带着书童,定然非富即贵,况且还有那么强的臂力,马脸知道不是对手,招呼手下灰溜溜的离开,临走撂下一句:“兀那汉子,有种的别走,等我家小霸王来了有你的好看!”   艾迪生看见来人是刘子光,连忙拜倒在地:“恩公!派人来宣小的即可,怎么还劳动大驾光临寒舍,真是惶恐。”   “无妨。当年刘备还三顾茅庐呢,艾先生的才学当得起刘某亲自来请,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些许杂务,让恩公费心了,那些人是小霸王孙纲的手下,专门放印子钱的,在南关一带颇有威名。待会恩公回府的时候可要小心。”   刘子光不在意的耸耸肩,:“艾先生,今天我来是送那十万两银子的,先生就住这样简陋的地方,还能发明出琉璃灯那样的神物,真是难能可贵啊。”   艾迪生眼圈一红,刚要说话。草棚内传出老妇人的声音“儿啊,是恩公来了么?快扶为娘出来拜谢恩公。”   艾迪生连忙告一声罪,回房把老娘搀了出来。   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妇人在儿子的搀扶在颤巍巍的走出房来,一见刘子光,把拐杖丢在一边,艰难的下跪要磕头,“老身艾宋氏谢过恩人救命之恩。”艾迪生也跟着跪倒磕头。   “万万使不得!”刘子光急忙将老妇人托了起来。“艾老夫人,您大病未愈,还是赶紧进房休息,切莫受了风寒。”   四人进了草棚,艾迪生忙乎着生火烧水,借茶叶。老夫人也是知书达理的书香门第出身,陪着刘子光叙话。   原来这艾迪生的父亲原是做过云南学政的,为官清廉,也没攒下多少家业,后来辞官回到京城,艾迪生自幼喜好鼓捣些希奇古怪的东西,父亲死后,没有人管束,渐渐的把那些田产家业都典当了做研究经费,却一无所成,最后落得个老婆跑掉,带着母亲搬到柴房居住的下场,原来艾迪生的舅舅还能时常周济一些,可是自从舅舅就任外省的学喻后来往不方便,这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了,连早饭米都没有,只有满屋子的坛坛罐罐,大小工具器物,都是艾迪生历年的研究结晶。   “没人赏识终究还是一堆废物啊,幸亏遇到恩公慧眼识才,小儿才能有信念活下去。”老夫人说到苦楚处,不免垂泪。   刘子光劝解了几句,眼光不由得扫向了屋角的那堆破烂上,齿轮、摇臂、链条、铜丝、锉刀、锤子、锯子,靠墙壁的阴凉之处还有一排深色的瓶子。   丁利斌也随着刘子光的目光看过去,少年人玩兴大,跑过去拿起一个瓶子,拔出塞子就凑到鼻子面去嗅,正在烧火的艾迪生见状大呼:“莫动!有毒!”   丁利斌吓得不敢乱动,轻轻的把瓶子放到了地上,艾迪生走过来把瓶塞子塞上,对着刘子光和丁利斌解释道:“这是我在云南的时候,用哑泉的毒水提炼的药水,能化皮肉、竹木、就是铜铁浇上去一点也要烧得冒泡呢,因为没什么用处,就一直放着,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云南的哑泉,那不是诸葛亮七擒孟获里提到的那种泉水么?那是天然硫酸铜溶液啊,这么说这一瓶药水就是硫酸了。   硫酸可是重要的工业原料,这回捡到宝了,这位艾迪生物理化学样样精通啊。   “艾先生,我如约把十万两的银票带来了,你数数看吧。”刘子光示意丁利斌把厚厚一叠银票交给艾迪生。   “不、不、不,我不能要,昨晚和家母商量过了,恩公的赏识就已经恩同再造了,让我能施展抱负,得偿所愿,这笔钱我万万不能要,就当是恩公给我的研究费用好了,有需要支取的时候我自会开口。平日里恩公赏我们母子一口饱饭就够了。”   “那怎么能行呢….”刘子光坚持了一会还是坳不过他们母子,还是把银票先收了起来。   “先生这华居真真住不得,这样吧,我出资把典出去的府邸和田产帮你们赎回来,也算艾先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刘子光提出了折衷方案。   这回艾家母子没有再坚决推辞,商量了一会,决定把田产宅子赎回来之后,再帮艾迪生重娶一房媳妇,买几个丫环家人,伺候着老夫人在南京颐养天年,艾迪生跟着刘子光去利国铁厂从事发明研究,每月关一千两银子,其中八百两由南京练锋号按月送到艾府上。起初艾老夫人还嫌一千两太多了,说有个五十两就够了,刘子光说那是他尊老的一份心意,他们才接受了。   说到兴头上,忽然外面一阵鸡飞狗跳,柴门被人一脚踢开。“谁敢在我小霸王的地头上撒野?”众人抬眼望去,一个斜披着雪白绸衫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一身的花绣好似“凤凰踏碎玉玲珑,孔雀斜穿花错落。”裸露出来的半边胳膊,肩膀。前胸都是精美的龙凤图案,腰间缠了一条九节软钢鞭。身后跟着马脸等几个泼皮,手里都拎着短刀、铁尺之类的家伙。   “是谁?站出来让我见识一下,别以为有几分蛮力就可以不把我小霸王孙纲放在眼里。”原来是放印子钱的老板来了。   “是爷爷我!”刘子光昂首从草棚里走出来,正午的阳光照下来,孙纲的眼睛眯缝起来,右手悄悄摸上了九节鞭的握把。   “看鞭!”九节钢鞭疾如闪电向刘子光抽了过来,刘子光铁铸一般纹丝不动,钢鞭贴着他的发稍扫过去,“唧”的一声叫,背后草棚檐上一只小麻雀被抽得羽毛乱飞,血花四溅。好快的身手,连机灵的麻雀都躲不过。泼皮们连声叫好,以壮声威。   刘子光点点头,神色如常的走到院子里的磨盘边,吹了吹浮灰坐了下来,如果刚才那一鞭是奔着他来的,恐怕此刻那位小霸王就要横尸当场了,今天刘子光心情好,打算陪他们玩玩。   “看见这磨盘了吗,你的头有它硬吗?”刘子光很随意的在磨盘上抓了一把。石屑纷飞,一块婴儿头那么大的石块被生生抠了下来。如同抓豆腐一般轻松。   大力鹰爪功!孙纲大惊,就是练了一辈子鹰爪功的城南武馆的王老馆主也就是这个水平,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富家公子模样的人居然有如此高深的武功。打起来未必是他的对手啊。   泼皮们也都瞠目结舌,不敢大呼小叫了。   “不就是借了三百两银子吗,人家科学家也是为社会做贡献,你们做泼皮的就不能发扬点风格,这点钱别要了,全当赔偿人家的水缸了。”刘子光拍拍手上的石屑,轻描淡写地说。   “你以为你是谁!老子不是开善堂的!”孙纲的火爆脾气被刘子光的话激起来了,也不管对手多么强横了,抢前一步,揪住刘子光的衣领就要发飙。   刘子光今天穿的是一件大襟、右衽的蓝绸袍,被孙纲连着里面的月白内衣一把扯开,露出了前胸,刘子光恼怒了,眉毛竖了起来,手伸向刀柄,屋里的丁利斌知道将军要抽刀子杀人了,急忙示意艾家母子把眼睛挡上,免得看见人头乱飞,鲜血横流的场面晚上做噩梦。   刘子光胸前的铁厂LOGO和9527四个数字在满身锦绣龙凤的孙纲面前显得非常简单和丑陋,但是孙纲看到这些便如同雷击一般呆住了。   刘子光的手指按到绷簧上的一霎那,孙纲突然惊醒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恩人,请受我一拜!”   这都哪跟哪啊,泼皮们惊呆了,屋里的艾家母子和丁利斌也惊呆了,就连刘子光本人也莫名其妙,自己虽然乐于助人,小时候帮五保户挑过水,牵盲人大叔过过马路,可从来没帮过眼前这位一身花纹的黑道人物啊,更谈不上恩人二字了。   “起来!说说怎么回事?刘某何时成了你的恩人?”刘子光坐着不动,受了孙纲一拜,才出言问道。   “恩人的名讳可是姓刘名字光?当过利国铁厂奴工一大队的奴隶?”孙纲依旧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问道。   “正是,你认识我?”刘子光搜索着脑海中的印象,记忆没有这一号人啊。   “那就是了,您是家父的救命恩人,当年家父和您老人家在一起挖矿,遇到地震,是您老人家救了井下的百十人,家父就是其中一员,后来铁厂叛乱,危急关头又是您只身解救了整个奴隶大营,带领大家突出重围,单枪匹马大破清军连环马,家父在乱军中受伤,您老人家发给每个伤员一笔巨额银子做遣散费,家父就这样回到家乡和我们母子重逢。每每谈起恩人的大恩大德,神武彪悍,家父都要动容哀哭,家父前胸也有一个和恩人一样的标志和四位数字,而且恩人的9527这四个字在家父嘴里经常念叨。所以在下认出来是恩人您。”孙纲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刘子光逐渐想起来了,是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奴隶和孙纲面容上有些许相似,“你是2046的儿子?”他试探着问。   “正是,恩人还记得家父的号码,家父知道一定倍感荣幸的。我们家现在还供着恩人您老人家的生祠牌位呢。今天是个误会,别说三百两银子,就是三千两,三万两,恩人一句话,那也都免了,恩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孙纲拍着胸脯许诺道,“小马,记住了,艾聪是我的朋友,以后谁敢欺负他们,给我往死里打!”   马脸等几个泼皮知道眼前这位就是评书里说的那位大破清军连环马的英雄,也是激动不已,纷纷跪下见礼。   刘子光忙道:“诸位请起,没想到这里能遇到故人,这样吧,附近又没有酒楼,把你父亲叫上,咱们一起喝一场。”这个孙纲是城南一霸,以后自然有用的上的时候,这家伙身手还不错,刘子光不由起了招揽之心。   孙纲听说恩人要喝酒,立刻吩咐下去:“小马,去太白楼订最好的包房,要最好的女儿红,声音最甜的歌伎,告诉老板,是我小霸王宴请恩公,他自然晓得怎么去做。”   马脸泼皮答应一声,飞也似的跑了,孙纲这才从地上起来,笑容可掬的给艾家母子和丁利斌见礼。斜披的衣服也穿上了,倒也是个俊俏的年轻后生,一嘴雪白的牙齿,弯弯的眉眼,怎么看都不象是一方恶霸。   第二卷 京城 第三十一章 班底.无线电   一行人出了小思古巷,进了聚宝门,上了一家门脸颇大的酒楼,掌柜的早就准备好了二楼临窗的上好雅座,茶围果盘都上好了,菜也在厨下开始拾叨了。早有泼皮飞马回家去请孙纲的老父前来。   叙了一会话,孙纲的父亲来到了,一看果然是旧人,以前在奴工队很低调的一个奴隶,没怎么说过话,后来在战乱中渺了一目,腿上也中了数箭,脸上带着黑眼罩,走起路来也有些高低脚,看打扮现在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一身绸缎的袍子,头戴武巾,手拿乌木的手杖,在几个泼皮的搀扶下上楼来。   看见刘子光,老孙急忙拜倒:“刘经理,老朽2046孙坚来了,三叩首拜谢救命之恩。”刘子光赶忙过来搀扶:“都是故人,怎么那许多客套,都是一张大铺上睡过觉,一口大锅里捞过食的,来、来、来,坐下慢慢叙谈。”   原来这孙坚原是南京震远镖局的镖师,一支九节鞭使得是出神入化,八年前在陕西走镖的时候,被暴动的驿卒抢了镖车,人也被裹挟进乱军,后来和清军打仗的时候,首领李自成被杀,大部人马被清军俘虏作了新附军,然后又在南征明朝的时候被明军俘虏,辗转流落到铁厂做了奴隶矿工。家里的儿子自幼学得一手家传的九节鞭,父亲失踪以后就同周围的泼皮无赖混在一起,现在一十九岁就成了城南一霸,黑道白道都吃得开。年初父亲回来之后,全家团圆,喜不自胜,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不忘刘子光,孙坚每天都要讲起在铁厂做奴隶时候的事情,把刘子光的事情经过艺术化的处理,形容得如同神兵天将一般,还在家里摆上刘子光的牌位,每日烧香上供,所以在熏陶之下,孙纲对9527这个数字很敏感,再结合刘子光的盖世神功,所以确认这位就是家里排位上那位恩公。   刘子光听了哈哈大笑,赞曰:“孙兄果然虎父无犬子,令朗的九节鞭深得鞭术个中三味,我看已经到了化境了。”听到传说中的大英雄这么夸赞自己,孙纲不由的得意起来,嘴角刚浮上笑纹,就被孙坚一拐杖打在腿窝里,“孽障,见了恩公有没有磕头?快叫刘叔叔!”刘子光前途无量,攀上这样一个关系没有坏处。   孙纲急忙再次拜倒,以子侄之礼拜见,刘子光不喜欢被相差几岁的人喊叔叔,硬是扶助了他,“英雄无辈,江湖无岁。咱们各亲各叫吧,我称呼老孙兄弟一声大哥,小孙兄弟称呼我一声大哥,这样最好。”   都是武人,不讲究那些俗礼,孙家父子见刘子光发话,也就随他了,就这样胡乱称呼起来,刘子光向孙家父子介绍了艾家母子,双方再次见礼,约定以后由孙家关照着艾家,保证在南京没有人敢欺负,也算免了艾迪生的后顾之忧。   酒过三巡之后,孙坚问道:“恩公此番进京有何公干呢?”刘子光说道:“还不是为兄弟们讨要那些年铁厂欠我们的辛苦钱。这里没有外人,我也明说了吧,现在也算小有积累了,我想建设自己的势力,开创一片天地。”   孙坚赞道:“好男儿正当如此!不知道恩公可曾招募到称心的手下?”   刘子光拍了拍身边艾迪生的肩膀说:“这就是我京城之行最大的收获,科技强军!这是一位伟人曾经说过的。有了艾先生,我那五百效死营定能呼啸天下!”   一旁的孙纲不服气的捏了捏腰间的九节鞭,父亲在旁,他也不敢放肆。   “我老了,身上还有伤,不然真想在效死营里为恩公牵马缀蹬。孙坚遗憾的叹了口气,“您看犬子这一身武艺还行吧,我有意让他跟随恩公左右,鞍前马后、早晚服侍,不知道恩公可愿意否?”   “令郎好武艺,刘某求之不得,只是鞍前马后就免了,我需要在京城的耳目,大事小情也好做到心中有数,用他们练锋号的人马毕竟不自在。”刘子光早就看上孙纲的武艺和社会关系了,地痞流氓的情报搜集能力还是很强的。   “纲儿,还不谢过恩公,你以后可以跟着恩公建功立业了,前途无量啊,比你放印子钱的行当可强多了。”孙坚说。   孙纲赶忙离席再次拜倒,这一拜之后就是刘子光的部下了。   再次搀扶,客套,古代人就是麻烦,动不动下跪磕头。不过新收小弟的感觉就是好,以后老子在南京也有一票自己的兄弟了,刘子光心中在大笑。   酒足饭饱之后,孙坚和丁利斌一起,带着银票去帮忙赎回艾家的田产祖屋,泼皮们跟着,谅也不会被当铺的人欺负,刘子光带着新收的小弟艾迪生和孙纲骑马去逛逛南京城。   一路听孙纲讲着南京风土故事,不知不觉走到了水西门外,可能是下意识的举动,刘子光来到了旅宋国的使团附近。   使团的驻地占地极广,一片深宅大院,依着莫愁湖,景色优美,空气清新。就是周围有些不专心作买卖的小商贩,一看就知道是东厂、锦衣卫的探子。   刘子光沿着湖边信马由缰,“关于旅宋国人,你们都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我先说,旅宋的海船巨大,有风帆也有蒸汽机,结合使用速度比大明的海船快多了。”孙纲卖弄道,“还有,旅宋人极富,出手都用金币银币,成色比库平银海好呢!他们还使用一种叫做交子的纸币,信用和日升昌的银票一样好,京城和上海港的客商之间大额交易,往往同时采用银票和交子两种形式。”   有点意思。“还有呢?”刘子光继续问。   “还有……还有就是旅宋人剃发,他们的剃发和满清的猪尾巴还不一样,是为了海上生活的方便,剃成短发,骠悍的很,要不是父亲拦着,我也想理一个那样的发型呢,当然他们并不强制剃发,一些老人和我们明人一样都是蓄发的。另外还有,旅宋的一种食品,用铁盒子装着,能放很久,不管是猪肉还是牛肉,或是水果蔬菜,都能如法炮制,放在家里成年的都不会坏,达官贵人们最喜欢冬天吃旅宋的铁盒西瓜呢,这种铁盒子叫什么来着….我忘了。”   “叫做罐头,是把食品用浓盐水、糖水浸泡的食品,可以防止腐烂变质,主要是为了长期的海上旅行发明的食物。”艾迪生在一旁补充道。   看来是个科技型国家,“旅宋国的军队你们有没有见过?”刘子光问。   又是孙纲在回答:“他们的水军我见过,都穿白色窄袖上衣和大裆裤,头戴白色斗笠,连靴子都是白的,脸色晒得甚黑,打起架来手黑的很,上次一伙水兵在我罩的场子里闹事,要不是我五城兵马司的朋友及时赶到,说不定我们要吃亏的呢。不过现在他们的军舰不常到京城来了,听说上海那边还停着几艘。恩公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瞧瞧。至于步军,从没见过,就连负责使团守卫的也是他们水师下面的陆战队。”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艾迪生接着说“旅宋的水师只有在天热的时候才穿一身白,现在这个季节应该是一身藏青色服装。朝廷和他们有约定,双方水师可以互访,但一次不得超过三艘,不得有陆军人员登岸。他们的水师战斗力在南洋诸国里是最强的,护送的商船没有人敢碰。”   “那咱们大明的战船如何呢?听说以前三保太监下西洋的时候有一种宝船,难道比不过他们的船?”刘子光奇道。   “论大小当然是福船大,可是人家旅宋的船壳是铁的,就这一条咱们就比不了。”艾迪生答道。   原来如此,谜团一样的国家,有机会一定要去观光,刘子光勒马停下,遥望着绿树丛中的旅宋使团建筑群,思绪万千。   忽然树丛中一枝奇怪的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貌似树枝的绿色金属物体,在风中的摆动和周围真正的的树枝有明显的区别,弄那么高的金属杆子做什么?难道是……天线?   “艾先生,有没有可能通过一种电波,这边发出信息,在千里之外立刻收到呢?”刘子光问。   艾迪生大惊:“恩人您真是高深莫测,磁波信号这种玄奥的东西您也知道!应该是可以的,小可曾经做过一套这样的装置,包括:天线、发射机、金属屑检波器、电池、电铃,可是信号只能传递五里,再远就不清晰了。”   “那你看看远处使团的树丛中,那个不动的树枝是不是天线?”刘子光指着那个疑似天线问道。   可是距离实在太远,艾迪生看不见,不过他承认:“电磁波的发现是一个叫做郝慈的旅宋国翰林的研究成果,在这方面旅宋一直走在前面,能发明出传播距离千里的电报机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无线电天线的可能性极大,从南京到上海,再从上海到海上的无线电中继船,再到旅宋国首都,电波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传递所有重要的信息,保密快捷,如果用在战争中,那更是如虎添翼,只要有几个携带电台的侦察小组,那敌人就是透明的了。   孙纲在一旁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追问两人:“你们说的什么波啊?我怎么听不懂?”   刘子光笑而不答,,《写生珍禽图》该换些什么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不需要旅宋的金银,要的是技术,发达的国外技术。相信无线电报联系下的旅宋皇室很快就会知道他的这一要求,至于同意与否,那就要看对方的政治智慧了。   第二卷 京城 第三十二章 京城再见   又过了一天,艾迪生家赎回房产田地的事情在处理当中,炼锋号的肃反也在进行中,所有伙计的档案被调来认真审查,哪一年入行的,介绍人是谁,来自何方,有没有其他背景,有没有赌债,有没有家人被绑架胁迫,有没有经济异动,有没有陷入感情漩涡;这些都是调查范围。当然这些调查都是秘密进行的,没有惊动那个暗藏的鼹鼠。   大多数伙计是从铁厂带来的知根知底的子弟,少数南京本地的伙计根本进不了后堂,那么到底是谁把刘副将早饭吃二十个鸡蛋的事情汇报到了戚先生那里的呢?厨子和打扫房间的小学徒是最能接触到这件事的人,经过旁敲侧击的讯问,终于得知厨子在卖菜的时候给卖鸡蛋的大婶贫嘴过这件事情,难道就这么简单?时间有限,不可能在这上面耽搁,刘子光让大掌柜韩一虎继续派人监视厨子,是内鬼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不管这个戚先生是敌是友,一举一动被人时刻监视着的感觉很不好,总觉得有眼睛在后背上。   周围几户已经探听清楚了,大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只有一家比较可疑,是刘子光他们到京师后才住进来的,一家子老爷太太、少爷小姐的倒也像个居家过日子的,可是这家人相貌差异比较大,爹娘都是小个子,儿女却个头很高,每当晚上的时候,小姐的绣楼上还有玻璃镜片的反光,应该是有人用千里镜朝这边窥测。经过邓肯对他们的反侦查,确定他们是官方的人员,只是不清楚属于东厂还是锦衣卫,还是韩一虎有办法,硬是移植了几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过来,栽在那院子围墙根,把视线挡得死死的。   挂在窗台上的鲈鱼果然被三花猫笑纳了,小猫还是富有人类的感情的,知道有福同享,三只死老鼠干被当作回礼扔在了刘子光的书桌上,把他弄的哭笑不得。如果有机会,把这只漂亮的三花收了倒是个不错的工作猫,偷东西探情报绝对得力,不干活的时候养在家里做宠物,还能顺便消灭鼠患呢。   至于小霸王孙纲,刘子光有另外的打算,让一个浑身刺绣、声名远扬的家伙负责情报搜集工作显然是不合适的,不过有另外一种事业很适合他这种张扬、凶悍、讲义气的性格,那就是地下黑势力,反正帮派都是合法的,那就在南京搞一个属于自己控制的黑帮吧。   靠收取保护费、放印子钱的收益毕竟太低,也上不得台面,刘子光的计划里有赌场、青楼、酒店、当铺、出租车公司,最有特色的当属这个出租车公司,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来往走动都是轿子和骡马车,一般的客商就雇头拉脚的驴,更多的社会阶层还是选择步行,步行太慢,轿子也快不了多少,马车的费用较大,京城面积很大,道路宽广平整,适合橡胶轮车辆行驶,这个市场的潜力非常巨大,而京城里有一把力气,没胆量当泼皮的闲散劳动力确是要多少有多少,把他们组织起来,每人一辆脚蹬三轮车,到处拉脚,既能探听情报不引起注意,还能获得一笔不小的收入。平时注意对车夫的思想教育,关键时刻也能组织成一支军队呢。   生意做起来以后,可以把人力车改成稍微复杂的摩托车,随着社会的发展,最终还能改成汽车,要牢牢把握住京城出租车市场这个大蛋糕,就要从现在做起,做大,做成垄断。   这一切都需要巨量的资金支持,刘子光虽然手上有点银子。可也不能一次性投进去,他准备让大家都参股,有人的出人,有钱的出钱,有技术的出技术,刘子光负责提供车辆,培训车夫,孙坚父子负责日常管理,打点各种关系,丁利斌被留下负责账房事务,年纪轻轻就掌管整个账房,小伙子兴奋的了不得。对于正行生意,孙坚还是很支持的,发动老关系招募了几百体格健壮的贫民,先行训练,只等刘子光的三轮车一到,就可以开张大吉了,名字就想好了,叫做“紫光车行”。   临走前刘子光又秘密会见了一次朱由校,地点还在风光秀美的玄武湖,这次是在一艘小船上,只有两人在船上,杜绝了任何人的监听。   刘子光先是诉苦说字画古玩不好出手,小皇帝也表示理解,幸亏那个龙蜒香被分成小块拿到苏州出售了,换了几万两银子,现在都交给朱由校。   朱由校非但没有收银子,反而还拿出五十万两银票给刘子光。   “朕命你秘密建设一所兵工厂,专门生产热气球,飞天神翼,你帮朕训练出一支天兵天将来。人员、物料我会慢慢划拨给你,一次不能给太多,太后和九千岁他们盯朕盯的很紧,这些银子我也用不上了,放在你那里更能派上用场,记住一定要快!朕的时间不多了。”   银子这东西多多益善,刘子光赶忙谢恩:“臣定不辜负陛下重托,打造出一支飞天神兵,光复我朱家正统,让陛下做个真正的皇帝。”   “事不宜迟,再过三个月朕就十六岁了,大婚在即,朕已经收到消息:太后和九千岁各选了一批秀女供朕挑选,其实朕根本没有挑选自己妻子的权力,这只不过是他们争权夺势的又一个战场,只是这一次要比以往都要激烈,谁掌握了皇后谁就掌握了未来的皇储。哼,等有了皇储,那朕这个碍眼的傀儡就会在某一天不明不白的暴死或者变成傻子,所以,快则三个月,迟则一年,就是朕最后一搏的时候了,希望到时候刘兄的飞天军能够练成,时不我待啊!”   另外派六个擅长画图的设计师给刘子光,送了五架脚蹬式的飞天神翼和几架机床,此外还有全套图纸、两笼传递消息的信鸽。这些人和东西已经提前登船运出京城了,在洪泽湖等着和刘子光的船会合。   技术人员可比银子更宝贵,有了技术人员和图纸,生产起来就快多了。   商议完事情,小船也靠岸了。   “刘兄,你离京之时朕就不送你了,早早把飞天军练出来咱们京城再见。”朱由校伸出了右手。刘子光也伸出右手,两只手紧紧拍在一起。   “京城再见!”   第三卷 山东 第一章 潜水艇   水西门外,秦淮河畔,春风拂面,芳草连天,一群京军的武将在国公爷的带领下来给刘子光践行。临走前刘子光又和他们喝了几场酒,大家都喝成莫逆之交了,彭静蓉也没闲着,大把的礼物撒出去,京里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也来了一小群送别,男的一堆,女的一堆,男人们摆起了满桌子的酒菜,轮番给小兄弟刘将军敬酒,女人们拉着彭家姐妹的手,执手相看泪眼“姐姐(妹妹)要常来京城看我哦。”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在明轮船的汽笛拉了三遍以后,送别终于在依依不舍的气氛中结束了,刘子光和两位小姐带着大包小包京里朋友送的礼物登船了。   最近这段时间太后震怒,京城的一批官员被撤职查办的很多,老百姓也很倒霉,出入城门要接受严格检查,每天进出京城的人马车货多如牛毛,根本查不过来,民怨小小说网,怨声载道,刘子光他们出城是国公爷带着一帮武将送出来的,哪些把门的官兵和负责搜查的锦衣卫根本不敢盘查。古画就是这样被夹带出去了。   明轮船走秦淮河进入长江,顺流而下。一路过尽千帆,归心似箭。   从南京到扬州这一段水路非常繁忙,长江上的货船、客船、渔船如同江中的鱼群一样繁多,刘子光总觉得后面那么多的船只上有只眼睛在盯着自己,可是仔细观察之后又没发现可疑对象,难道是神经过敏?   中午时分,船停在江边一处小码头,大家正在船舱里用饭,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出来一看,原来是旁边一艘渔船从中间断开了,白茬茬的断口显示船是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这一段水路没有暗礁啊,而且这些水上人家对航道清楚的很,怎么能把船给撞断了呢。   落水的渔民象见了鬼一般的惊恐,拼死的向岸边游去,一边游一边发出凄惨的叫声“水怪现身了~~~快逃啊。”周围正在生活火饭的船只急忙拔锚起帆,仓皇的逃离,不一会儿所有的船只逃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铁厂的这艘明轮船停在码头边。远处航道上路过的船只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事情,依旧照常行驶。   船长也摸不着头脑,在南京停了几天这里就出水怪了,真是新鲜事。码头上的人也一哄而散,好不容易找了一个腿脚不便利没跑掉的小老头打听,老头说,最近江里不太平,水底来了一条黑龙,经常翻江倒海,上次京城马六爷的几艘渔船就被撞沉撞伤了。而且这黑龙见首不见尾,没人看清楚过他的面目。   刘子光拿出千里镜观察着出事的水面,下面好像有一团黑影静止不动,难道是“尼斯湖水怪”那样的史前生物?他一下子来了兴趣,让船长准备一套水靠,放下小艇,要亲自看看这水怪的面目。   很快东西就备齐了,刘子光穿上紧身的鲨鱼皮水靠,带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孤身一人潜入水下,定睛一看,首先否定了黑龙和水怪,那肯定不是什么生物体而是人造船艇。   一艘黑色的潜水艇沉在江底,外形仿佛一只卡通龙,前头还很形象地画着龙头和獠牙,身上还绘着龙鳞,这条龙显然比较胖,身子接近圆柱体,艇身的铁皮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背上还有个半人高的指挥塔,塔上有进气口和潜望镜,敲敲艇壳,是金属板铆接的,上面还涂了一层防水的油漆。后面龙屁股上是一个螺旋桨,纯铜打造,做工和造型比朱由校作的要精美、科学很多。螺旋桨被渔网死死缠住,看来是刚才突然遭遇渔船,显示缠上了渔网,然后失控撞上渔船,潜艇的蓄水仓受伤,动力也丧失了,现在坐沉在江底。   大明的水师什么时候装备了这么先进的玩艺?不会的,小皇帝连螺旋桨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有潜水艇,看来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旅宋国的!   不管是谁家的船,遇到海难总是要搭救的,刘子光抽出利刃,割断了渔网,转身刚要离开,愕然发现一个穿着黑色橡胶潜水服的人正端着一把怪模怪样的枪对准自己,那人脸上带着玻璃面罩,嘴里含着一支管子,管子接到背上的气囊里,鼻孔里不时冒出一串气泡。手里的枪不知道是用什么作动力的,感觉像一个能射击的鱼叉。   水下不能说话,刘子光指了指手中的短刀,再指指割断的渔网,潜水员会意,收起了鱼叉枪,向上浮去,刘子光这一口气憋得也很久,也跟着浮出了水面。   两人在江面上一露头,那人便掀开面罩,一张苍白的英俊面庞显现出来,双手抱拳行礼:“是刘将军吧?在下是大宋海军少校赵靖。”   先爬上小船,再顺悬梯登上明轮船,两人在甲板上脱下水淋淋的潜水服,那人的黑色橡胶潜水服显然要比刘子光的鱼皮水靠要轻便柔软,脚上的鸭掌状脚蹼也很奇特,水手们都很好奇,聚拢过来看热闹。   刘子光赶忙把水手们赶开,把赵靖请进了船舱,赵靖潜水服下面穿的是藏青色海军服和金色蟠龙的肩章,但仍不脱中国传统服饰,衣服下摆绣着海水江崖的图案。   “赵少校是吧,光天化日的在江里装什么龙王啊,沉底了不是?说吧,跟踪我有什么目的?”刘子光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后面有眼睛盯着了,原来是潜水艇的潜望镜。   “这不是刚想上浮给将军见礼的么?哪知那渔船突然开过来,躲闪不及啊,惭愧,混江龙号的操控性能还需要改进。”赵靖有点不好意思,一艘渔船就让他的潜艇挂掉,传出去真有点丢人。“艇里还有鄙国的使节大人,以及一干艇员,还请刘将军出手搭救!”   “怎么搭救?你怎么出来的他们怎么出来不就行了吗?”刘子光奇道。原来使团在这儿和我谈买画的事情啊,连潜水艇都动用了,看来费了不少心思。   “这个…在下出来是检查损伤情况的,蓄水仓破了个洞,无法排出压舱水自己上浮了,螺旋桨被渔网缠了,导致电机烧坏,整个艇现在如同一条死鱼,使节大人一定震怒了,让他从江底狼狈的浮上来,一定记恨在下,那我在海军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还有,船长弃船而走的,在大宋海军是斩立决….”赵少校哭丧着脸说。   “那好,我怎么帮你”不把这帮人从水底下弄出来,交易就不能正常进行啊。所以这个忙必须帮。   如此这般……赵靖到底是技术军官,马上说了一套方案出来。   根据赵靖的方案,刘子光让船长把明轮船横在航道上,拦住了两艘运粮船,这是一种制式平地槽船,船底七长二尺,船宽一丈一尺五寸,能装三千石粮食,现在正装满了货物运往北方,满载的船舷贴着水面。   缆绳是用刨开劈细的青竹做成,竹片放到锅里煮熟以后扭绞而成,能承受万斤之力。潜艇里爬出几个潜水员,把缆绳系在艇身专门的挂钩上,另一头牢牢拴在漕船的桅杆上,绳子绷得很紧。   这个方案的原理是利用船只的浮力把潜艇拉上来,常规打捞沉船的办法是先找几艘满载压舱物(最好是石头)的船,固定住沉船以后抛掉压舱物,利用浮力把沉船拉起来。   时间紧迫哪里去找什么压舱物,再等一会恐怕就有人要憋死了。只有把槽船里面的粮食当作压舱物直接抛掉最节约时间,刘子光一个眼色过去,随卫们钢刀出鞘,威胁着船工们把一袋袋粮食丢到了江里,船身逐渐浮起,绷紧的缆绳慢慢把沉底的潜水艇拉了上来,可是上浮的距离有限,并不能把潜艇完全拉出水面。潜艇里面也把沉重的东西通过水密门扔了出来,以便减轻自身重量。可还是悬在江中上不来。   关键时刻,艾迪生献了一计,再找一根长长的缆绳,一头明轮船蒸汽驱动的轮轴上,一头接在漕船拉着潜艇的缆绳上,中间加上几个省力的滑轮,他的家当里这样的零件不少,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明轮船开足马力向前行驶,烟囱里冒出浓黑的烟,水手甩开大锨拼命铲碳烧炉子,船吃力的向前移动,缆绳通过若干滑轮的力量变动,渐渐把潜水艇从江里拉了出来,硕大的龙头冲出水面,把水手们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才知道是条奇怪的龙舟。   第一个从指挥塔出来的正是那位容貌清秀、好似女人的旅宋使节团副史,此人一身素白打扮,端的是风姿俊逸,遥望着刘子光行了一礼:“将军别来无恙否,文隽这厢有礼了。”   刘子光眼睛瞪得鸡蛋那么大,这人到底是男是女啊,穿男装女装都一个德行,相貌那么清秀不说,名字也有点女性色彩?   潜艇排掉了蓄水仓里面的水,电机坏掉只能拖在明轮船后面走,为了掩饰,上面盖了一层渔网,弄了些水草。那两个叫苦不迭的漕船船主拿到了刘子光给的足够买更多粮食的银票才欢天喜地的去了。   明轮船的船长室暂时充当谈判场所,一个效死营随卫和一个旅宋国海军士兵站在门口把守,房间里,刘子光、彭静蓉是一方,文隽、赵靖坐在桌子的另一侧,开始了谈判。   “我乃大宋国世袭忠国公上院参政御林军中校殿前班值都检点鸿胪寺少卿驻明使节团副史文隽,奉钦命来请先皇遗物。”   “我乃大宋太平群王世子海军少校混江龙号艇长赵靖。”这位的名头没有文隽那么长,气势上也输了一筹,看来群王世子没有忠国公混得好啊。   刘子光一头雾水,没听明白这一长串名头的意思,彭静蓉小声地解释道:“漂亮的小白脸来头极大,是旅宋的世袭公爵,还是上议院的参政员,在皇帝亲军里还有官衔,另外还是主管外务的部门的二号人物,可谓文武双全。不太漂亮的小白脸是群王世子这个你能听明白吧,这两人是上下级关系可别弄混了。”   刘子光点点头,拉足架势说:“我乃……刘子光,画在我手上。”他的铁厂副将、账房总理的头衔实在拿不出手,护国讨逆大将军的名号还没兑现,所以只好省掉了冗长地介绍,直接说名字,反正他的详细资料都是公开的。后面还来了句废话“画在我手上”,好像绑匪的台词“人质在我手上”一样。   文隽微笑,白净的脸颊上露出两个酒涡,“这个我知道,那两幅分页我已经鉴定过了,是我朝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的亲笔。你开价吧,我全权代表朝廷可以立刻答复你的要求。”   “那我可就说了,”刘子光摸出一张小纸条,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阴险的看了文隽一眼,,就要狮子大开口了。   第三卷 山东 第二章 谈判   我听说你们的潜水艇最近在长江里兴风作浪,撞沉撞伤了不少过往船只,可有此事?”刘子光先扣了一顶帽子过去。   “这个....”文隽显然不清楚这件事,愤怒的目光扫向赵靖,后者狼狈的擦了一把汗,“新艇操作上还是不灵便,这些渔船随意变更航道,上次还有还有二三十艘南京马六渔行的二三十艘小船企图围捕我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撞翻了几艘,夺路而走.....”他的声音在文隽的怒视下越来越低。   “所以,你们要赔偿我国渔民的损失!”刘子光正气凛然的说。   “赔偿是一定的,可是刘将军好像不能代表贵国朝廷吧?”文隽很不满意刘子光岔开话题的举动,顶了一句。   “凡我大明子民,均可在朝廷不在的情况下代表朝廷和蛮夷交涉。”刘子光扯这码事只不过是想在气势上和道义上压倒对方,他听说过南京马六渔行,其实是个半黑社会性的渔霸组织,才懒得管那些闲事呢。   “这个我自会赔偿处理,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刘将军开价多少,再加上刚才帮我们打捞船艇的费用,一并算了报个数目吧,只要不是太离谱,我都能接受。”   “这个嘛,最近我在学画画,尤其对工笔花鸟感兴趣,我忽然想留着你们大宋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的亲笔《写生珍禽图》学习参考一下,每天在家看着临摹,一定能进步很快的。”刘子光无耻地说,纯粹是为了抬高价格。把人家约出来忽然又改口说不卖了,也亏他说的出口。   “我们家大小姐也是爱画之人,听说我要把画卖给你们,找我闹了好几次呢,唉….”说着刘子光还一本正经的看了一眼彭静蓉。后者很无奈的点了点头,配合道:“这么轻易出手真有点可惜的。”   这样低级的小伎俩在资深外交官文隽眼里自然都是小儿科,点破就煞了风景了,他故作惊讶状:“刘将军果然是文武全才啊,刀枪剑戟,书画丹青,样样精通,尤其这工笔画最能锻炼心性,文某全力支持,只不过把贵国皇太后的挚爱之物借到家里恐怕不太好吧?这可是杀头灭门的买卖,别人躲之不及,刘将军还有雅兴在家临摹,文某真的在佩服之余还有些担心。”   “贵国朝廷追查的很紧,对我们大宋的使团监视的滴水不漏,要不是文某乘坐潜艇而来,恐怕这会咱们还不能坐在一起呢。”   “我也觉得风险比较大,但是就这样卖掉,未免有走私国宝的嫌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刘子光作捶胸顿足状。   “我们大宋可是正宗的炎黄子孙,遗民,算不得国宝外流,再说了,这可是我们大宋先皇的画作,在宋国一定会得到精心的保管,还请刘将军放一千个心,将军对国宝的爱护文某十分感动,这样吧,为了表彰将军爱护文物国宝的热心,文某就替朝廷做一个主,另外付给将军一千金币。”文隽出手大方,果然是财大气粗的旅宋国公。   “那怎么好意思呢,其实我这个人一点不爱钱,就是喜欢玩点先进的玩意,对了,文大人得到朝廷授权满快的嘛,就是八百里加急也跑不了那么快,信鸽也飞不了那么快,究竟是怎么和远在万里海外的宋国朝廷联系的呢?我很想知道。”   文隽的瞳孔不易察觉的收缩了一下:“没有什么特殊的方式,就是快速邮船而已,文某早在去年就得到授权了,可以全权代表朝廷收购先皇的画作。”   “是这样啊,那我还是留着《写生珍禽图》临摹算了,画画小鸟花草什么的也挺好的,文大人说话留一手,没意思啊没意思。”刘子光站起身来,倒背两手,看着舷窗外面,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   “哈哈哈,刘将军拐弯抹角的莫不是看上我们大宋的什么宝贝了吧?说吧,不管是人是物,只要不涉及军机大事的,文某都可以做主。”双方的外交辞令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刘自广暗示要旅宋的无线电台。文隽则委婉的表示拒绝。   “文大人刚才还说可以全权处理呢,现在又说除了这个那个的,老实说,科技的发展是阻挡不住的,你不说,别人也能发明出来,只不过晚几年而已,我想要这个东西,也是为了整个中华大地的万物苍生,为了尽快驱逐鞑虏,还我河山!一项技术要真正利用起来造福万众才能算伟大的发明,否则只是奇技淫巧。”一番正气凛然的话说出,刘子光觉得自己头顶都要出现光环了,彭静蓉看着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迷离了。   文隽不说话,无线电技术是旅宋最秘密的发明之一,只有驻外重要使团和舰队通讯联络船才有装备,这可是决胜千里的保证。如果为了一幅画出买这么先进的技术未免太不值得了。可是刘子光的话也有道理,即使不卖人家不会自己研究么。   “长波电台是个好东西啊,下次发报的时候拿到紫金山上面去发,海拔高能传播的远些,可能不需要上海的中继台了。”刘子光很随意地说。“我手下几个工部的才子研究这玩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不愿意就算了,大不了多花点时间,我就不信大明人就搞不出来无线电,来人,送客。”   这确实是大实话,对于无线电他也没有那么迫切的需求,反正靠艾迪生早晚能研究出来,所以说话很有底气。   但是文隽可就没那么足的底气了,本来抱着志在必得的信心来的,成箱的银票、交子、金币在潜水艇里放着呢,对朝廷已经打了保票,保证《写生珍禽图》能赶上后天上海出发的邮船回国。现在刘子光突然提出这么一个难以接受的条件,让这个经验丰富的外交官颇为头疼。   “我愿意出五十万两银子买画!”文隽一狠心说出一个天文数字,然后等着看刘子光的反应,正主还没说话,彭静蓉来了一句:“我家小妹买两条狗还花了十万两呢。”言下之意是根本看不上什么银子不银子的。   谈判这种事情和在夜市买东西一样,买方总要表示对货物质量及其不屑、价格极其不满,甚至作转身欲走状,而卖家则千方百计证明自己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最后在顾客转身离开的时候才拉住顾客忍痛卖出。   但是文隽没有资本这样做,他不能对货物表示不屑,因为那是大宋先皇的真迹,他也不能转身离去去货比三家,因为《写生珍禽图》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即使真的离开,那位苛刻的卖家恐怕根本不会在乎,人家不在乎钱,也不在乎早一天、晚一天得到无线电技术。   “文大人,你觉得五百年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刘子光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文隽多么聪明的人,一听就知道他要借题发挥了,沉声道:“请将军明言。”   “那时候的人,不管贵贱,人手都有一个微型的无线电,可以随时随地和天涯海角的亲朋通话,金子、银子沦为不值钱的工业原料,而古画依然是古画,随着年代的久远只会更加值钱,你说五百年后会不会是这个样子?”刘子光从历史的角度来劝说文隽。   “一个伟大的人应该有点国际主义精神,别老想着什么垄断、独占、技术优势,那叫狭隘!我想发明这个东西的科学家的初衷也是造福大众,不是让你们藏着掖着的吧。文大人难道不想青史留名嘛?”   刘子光满嘴跑火车的一番所谓大道理居然打动了文隽,“好,我答应了!”混江龙上就有一部千里传音器,我马上让他们拆给你。”   “等等,混江龙上只有一部,你让我怎么用啊,至少要两部!”刘子光乘胜追击。   “整个明国疆域内也没有几部,目前是凑不齐两部了,这样吧,您先拿去一部,我们把古画带走,让国内再生产一部给您送到家里,如何?”文隽说。   “那不行!你们赖账怎么办,这样吧,也别拆来拆去的麻烦了,我把混江龙带走得了,然后你们再拿另一部无线电来换,这样比较靠谱。”   “不可!”没等文隽作答,一直沉默的赵靖说话了,要了混江龙等于要他的命,身为船长把船给卖了,那是够丢人的。   “那算了,当我没说,送客!”刘子光再次要求终止谈判,这可是谈判的杀手锏。   本想拂袖而去的文隽还是保持住了良好的修养,说:“刘将军,海军的事文某当不得家,别说这么绝密的潜艇,就是一艘普通的舢板,也不能说送人就送人啊,再说了,潜艇给了将军,那我们怎么带着画逃脱贵国东厂和锦衣卫的追查,送出海外啊?将军还是要点别的吧,比如银子什么的。”   本来要混江龙就是虚张声势,既然人家有难处就顺坡下驴吧,彭静蓉也在一边插嘴“你要了人家的船,让他们怎么回家啊,还是随便收点银子算了。”   “也只好这样了,刚才你说过要出五十万两的,现在对折就是二十五万两,加上打捞你们潜艇的费用,一共是三十万两,还算公道吧。”刘子光说。   公道个屁!打捞潜艇时候沉江的六千石粮食也就是价值不到一万两银子,现在翻了五倍。不过文隽不想再和无赖纠缠下去了,“公道!那就这样,一部千里传音器外加三十万两银子,成交!”他的脸色已经有些铁青,这样憋气的谈判可能从没经历过。   “成交!”刘子光起身和文隽握手。“有涵养。”“够无耻。”两个人分别在心里夸奖着对方。   由于怕水手们破坏无线电,刘子光带着艾迪生亲自监视无线电的拆卸工作,虽然刘子光不懂技术,但是他记忆力惊人,过目不忘,看过以后能把混江龙的大概尺寸画出来,艾迪生就更厉害了,能看出潜艇的原理和操作方式,回头仿造出来一艘同样的潜艇不是什么难事。   这艘潜艇采用的是小型蒸汽机和电池组共用的驱动方式,水面航行的时候用蒸汽机,烧燃烧值高的南洋精火油,清洁无残渣,水下航行用电池组。   无线电拆下来了,混江龙的电机也修理好了,蓄水仓的大窟窿也补上了,《写生珍禽图》交给文隽仔细验看之后,价值三十万两银子的银票和金币交割以后,双方握手而别,气氛友好而真诚。   文隽站在混江龙指挥塔上和刘子光客气了一句“后会有期”之后钻进潜艇,咣当一声盖上了艇盖,混江龙打开蓄水阀,缓慢沉入江中,达到一个深度之后,悬浮在江水里,升起潜望镜,开动电机,向着上海方向驶去。   “文大哥,咱们这样做,会不会被朝廷责罚?”海军少校问御林军中校。   “不会的,上个月和台湾郑家的武装冲突中,已经有一台千里传音器被敌人缴获了,这东西想禁是禁不住的,晚卖不如早卖,还能卖个好价钱,朝廷本来预算的最后底线是二百万两银子,咱们花了三十万两和一台成本三百两银子的小型船用千里传音器就把国宝换回来了,你说值不值?你说朝廷是会表彰还是责罚我们?”文隽矜持地脸上有一丝笑意,“论谈判,他还嫩了点。”   第三卷 山东 第三章 宋应星   明轮船朝着扬州方向开进,艾迪生躲在舱里研究无线电去了,刘子光和彭静蓉清点着银票和金币,户部的欠款是一百万两,小皇帝给的经费是五十万两,抢劫小乱和洗劫兵部官员家的银子扣掉送给朱由校和各项花销,还有十八万两。再加上刚才出售赃物的三十万两,总共是一百九十八万两。其中属于刘子光的就有一百五十六万两,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刘子光一遍一遍的清点着银票,心里盘算着怎么消费,彭静蓉忧心忡忡地说:“刚才打捞混江龙闹出那么大动静,东厂用不了多久就能发现旅宋和咱们接触过,文隽他们如果被拦住就麻烦了,人赃并获,到时候咱们也会被追查出来的。”   “虽然东厂无孔不入,但是情报的分析能力很弱,潜艇上又没写着大宋海军的字样,等他们弄清楚怎么回事,恐怕文隽已经带着画到了大海上了,咱们也回到利国了,虽然东厂抓人不需要任何证据,那可只限于京城和一些受朝廷控制的省城,到了咱们自己的地盘,他们再想动手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是啊,朝廷这些年吏治腐败,政令不通,去年几个东厂番子在苏州拿人的时候居然被织造府的工人打死了,再也不会有正德年间那样缇骑四处,天下骚动的场面了,尤其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豪强,才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呢。”   顺风顺水,一路来到了洪泽湖,看着烟波浩淼的湖面和星星点点的白帆,不免想起了湖岸边美味的小鱼锅塌,还有美丽的渔家女孩曾橙,还有尚未谋面的仗势欺人烧了人家房子的马文才马少爷。对了,还得找马文才讨一个公道呢,现在时机到了。   到驾驶台给船长交待了一句,路过曾家母女住的渔村的时候稍事停留,上岸探望一下故人。   一行人上岸一问,渔村里的人说曾家母女惧怕马家再来骚扰,已经搬到洪泽县去了。刘子光略感失望,在心里默默祝福这对可怜的母女能从此过上安稳平和的日子。既然来了也不能无功而返,从随卫里挑了十个人,其中三四个都是打家劫舍的惯匪出身,吩咐他们乔装打扮去淮阴县把马家给一把火烧了,该抢的抢,该杀的杀,事后再走陆路回铁厂会合。   上船继续赶路,艾迪生过舱来吞吞吐吐想说点什么。刘子光让他直言无妨,原来他的舅父在洪泽县当学谕,此番路过想顺便去探望一下,又怕耽误了行程,所以不好意思开口,刘子光知道他现在得到大笔资金能够一展抱负,想和舅父共同分享的心理,何不满足一下这种无可厚非的虚荣心呢。   当下找彭静蓉商议,大小姐笑道:“恐怕不止满足艾先生的虚荣心吧,好像某人挂念的渔家女也在洪泽县居住……”话音里稍带酸味,刘子光深知越描越黑的道理,不敢强辩,诺诺的去了。   洪泽县城靠近湖边,还有一个比较大的客货运码头,明轮船到达码头加煤吃午饭,饭后刘子光带着艾迪生进城去探亲访友。两位小姐有些乏了,在船上休息。   刘子光和艾迪生穿着宽袍大袖的青衫,头戴方巾,手拿折扇,俨然是两个饱读诗书的翩翩书生,走在古色古香、白墙青瓦的小城石板路上颇为引人注目,随便找人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了学谕宋大人的府邸在什么地方。   县城实在是小,转过一条街就到了。说是府邸,其实只是一所寒酸的一进小院,走到门口,刘子光刚想告别单独去寻找曾家母女,忽听艾迪生感慨了一句:“不知道舅父大人的《天工开物》写完了没有。”马上停住了脚步,追问道:“你家舅父写得什么书?名讳是什么?”   “我家三舅父姓宋名应星字长庚,江西省万历四十三年的乡试第三名,去洪泽当学谕前就开始写《天工开物》不知道这阵子写到什么地步了。怎么?恩公认识我舅父?”艾迪生纳闷道。   “听说过,走,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老人家。”刘子光一摆手,中国古代第一大百科全书的作者的名头是如雷贯耳啊,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当然要去瞻仰一下。   轻叩院门,一个十来岁的小童过来开门,一看是艾迪生便惊喜地叫起来:“爹,是聪哥哥来了!”艾迪生一把拉住小童道:“几天不见,士慧弟弟都长这么高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听到说话的声音从后堂走出,手里还拿着毛笔。一看是外甥带着客人来了,惊喜非常,赶忙招呼进屋看茶。   进的正房,分宾主落座,小孩子跑到偏房母亲那里报信烧水泡茶不提,这边艾迪生向舅父介绍道:这位刘将军是外甥的大恩人,不但有救命之恩,还有知遇之恩。然后把当日在莫愁湖大会发生的事情和以后帮忙赎回田产房屋,投资十万两搞研发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果然是我艾宋两家的恩人。”宋应星离座给刘子光深施一礼。“不知道刘将军在何处为将?”游历多年的他知道这年头将军不止朝廷才有,地方豪强的武装也有很多将军。   刘子光起身还礼:“在下是徐州府利国铁厂的卫队副将,久闻宋大人熟读经史及百家书,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对农桑、冶铁、织造、车船兵器都有高深的研究,在下仰慕的很,今日得见,一定要讨教一番。”   宋应星捋着胡子笑道:“原来是利国铁厂的将军,我在你们铁厂可当过小半年的炼钢师,不得不说你们彭厂主是个奇才,他发明的炼钢炉使大明的产钢量一下子提高了十倍,正是有这样犀利的精钢兵器和盔甲,朝廷大军才能挡住满清鞑子这么多年。我当这个学谕也就是图个清闲,还有些微薄的俸禄,正好潜心在家写书。我写的这个《天工开物》也是为了使我大明的各种技术能流传下去,造福子孙万代。你们看……”说着他转回书案,拿起一堆草稿给二人看。   “《天工开物》上卷六篇多与农业有关。《乃粒》主要论述稻、麦、黍、稷、粱、粟、麻、菽(豆)等粮食作物的种植、栽培技术及生产工具,包括各种水利灌溉机械,并对江南水稻栽培技术详加介绍。   《乃服》包括养蚕、缫丝、丝织、棉纺、麻纺及毛纺等生产技术,以及工具、设备,特别着重于浙江嘉兴、湖州地区养蚕的先进技术及丝纺、棉纺技术,并绘出大型提花机结构图。   《彰施》介绍植物染料和染色技术,偏重靛蓝种植和蓝靛提取以及从红花提取染料的过程,还涉及诸色染料配色及媒染方法。   《粹精》叙述稻、麦收割、脱粒及磨粉等农作物加工技术,偏重加工稻谷的风车、水碓、石碾、土砻、木砻及制面粉的磨、罗等。   《作咸》论述海盐、池盐、井盐等盐产地及制盐技术,尤详于海盐及井盐。   《甘嗜》叙述甘蔗种植、榨糖和制糖技术及工具,兼及蜂蜜及饴饧。   中卷有七篇,多为手工业技术。《陶埏》叙述房屋建筑所用砖瓦及日常生活所用陶瓷器(尤其白瓷、青瓷)的制造及工具,从原料配制、造坯、过釉到入窑烧结,都予说明。   《冶铸》是论述中国传统铸造技术最详细的记录,着重叙述铜钟、铁锅及铜钱铸造技术及设备,包括失蜡、实模及无模铸造三种基本方法。   《舟车》专述有关交通工具。首先用数据标明各船舶和车辆结构构件及用材,还说明各种船、车驾驶方法,例如蒸汽火车和蒸汽轮船的原理和制造。   《锤锻》系统论述铁器和铜器锻造工艺,从万斤大铁锚到纤细绣花针都在讨论范围之内,而各种生产工具如斧、凿、锄、锯等制造以及焊接、金属热处理等金属加工工艺亦曾论及。   《燔石》涉及烧制石灰、采煤、烧制矾石、砒石技术,对煤的分类、采掘、井下安全作业均有论述。   《膏液》介绍十六种油料作物子实的产油率、油的性状、用途,以及用压榨法与水代法提制油脂的技术和工具,还谈及桕皮油制法及用桕油制蜡烛的技术。   《杀青》论纸的种类、原料及用途,详细论述了造竹纸及皮纸的全套工艺技术和设备,附有生产操作图。   下卷有五篇,也属工业。《五金》论述金、银、铜、铁、锡、铅、锌等金属矿开采、洗选、冶炼和分离技术,还有灌钢、各种铜合金的冶炼,其中就有根据利国铁厂高炉绘制的图纸。   《佳兵》涉及弓箭、弩、干等武器及战车、战船的制造技术。   《丹青》主要叙述以松烟及油烟制墨及供作颜料用的银朱的制造技术,产品用于文房。   《曲蘖》记述酒母、药用神曲及丹曲所用原料、配比、制造技术和产品用途。   《珠玉》则记述南海采珠、新疆和田地区采玉,还谈到井下采宝石的方法和加工技术,兼及玛瑙、水晶和琉璃。   刘子光非常震惊,果然是大百科全书,洋洋洒洒几十万言都是这位古代科学家的心血啊,每一项技术都是他亲自去实践学习的,这么多年来游历不下数万里啊,如此巨著就是在一个洪泽县的一个破落的小院子里完成的,真是令人唏嘘。   艾迪生和宋应星甥舅两人一见面就有无数的科学问题要探讨,而刘子光不时提出的精妙而前瞻的构想更令两人叹服。时间在热烈的学术氛围中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整个下午,宋应星的大儿子士慧跑过来说:“爹,娘说要留聪哥哥和客人吃饭,问你要几个钱买米。”   宋应星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有些擦黑了,伸手在袖子里摸了摸,只有两三枚铜钱,窘迫的把手缩了回去,说声“少陪”便走进了后堂。   不一会,后堂便传来宋应星低低的说话声和妇人稍微尖利的高音,“酒…米…金钗…嫁妆”之类的字眼。艾迪生尴尬的笑了笑,给刘子光解释说:“三舅父为人豪爽,最喜结交农工朋友,县学谕的俸禄极低,他还经常拿来接济人,弄到无米下锅和舅母吵架不是头一回了。”   可怜而伟大的科学家!刘子光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艾迪生说:“我出面不方便,你这个当外甥的去吧,发了财了孝敬一下舅父舅母也是应当的。晚饭就别在家吃了,咱们去县城的馆子喝几杯。”   艾迪生没接银票,说我这里早有准备了,拿出一叠大面额银票进了后堂,说了一会子话,三人都出来了,宋家娘子面有菜色,看样子跟着宋应星也没享什么福,不过刚收了外甥孝敬的银子还是很开心的,给客人见了礼表示要给孩子做饭,妇道人家也不好抛头露面,就不跟着去酒楼吃饭了,让他们三人自去。   一行三人出了家门直奔县城最好的酒楼而去,边走边谈,走到一处街角的时候,看到路边好多人在围观着什么,隐约能听到醉汉的狂叫和女人的斥责。宋应星摇了摇头:“京城的无赖子也只是半夜才踹寡妇门,这里倒好,天擦黑就来欺负寡妇孤女了。”   刘子光一言不发,径直向人群走去,因为他敏锐的听觉系统告诉他,那个女人的声音和记忆库中曾橙的母亲曾家娘子的声音是一致的。   第三卷 山东 第四章 潘三爷   曾家母女的房子被马家恶奴纵火烧掉以后,本想拿着刘子光给的二百两银子再盖一间房子,买一艘小船继续生活下去,可是马文才又带人来了几次,还抬来了花轿准备抢亲,幸亏母女俩乘船躲到了湖上才没被抓去,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就带着银子来到了距离淮阴县八十里的洪泽县,想在县城买所小房子,做点刺绣、浆洗衣服的活计,就这样生活下去。   张罗了几天,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一所小房子,可是进进出出的引起了邻居的注意,这位邻居不是旁人,正是洪泽县衙三班六房的头一号人物潘三爷。所谓六房,即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的总称。所谓三班即皂班、捕班、壮班。六房三班总称吏役。皂班亦称西班,掌行刑站堂;捕班亦称快班,掌缉捕拘拿;壮班掌护从站堂。   总的来说这位潘三爷相当于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本来这个职位也没什么,可是人家还有点锦衣卫的背景,听说连县太爷都有点怕他,万一哪天真拿出锦衣卫的腰牌来请县太爷到外面叙话,那可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所以潘三爷在洪泽县基本就是横着走的,可是这个人也不怎么欺压乡里,凡事他喜欢用计谋,因为他觉得强取豪夺太不专业,看见漂亮小妞就抢,看见有钱的外地客商当街就夺,那样不行,没脑子,丢人!   潘三爷喜欢玩女人,县城最大的妓院春香楼就是他的产业,里面每个窑姐都是他亲自试验过功夫招进来的,京城秦淮河一带的高级场所他老人家也去过无数次,据说还和八艳之一的柳如是同桌吃过酒呢,要不是文坛泰斗钱益谦抢先一步把柳美人娶进家,就凭潘三爷泡妞的本事,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潘三爷看见了曾橙,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这四十年是白活了!怎么天底下还有这么漂亮的可人儿,他脑子里有限的词汇已经不足以形容了。最后还是衙门高师爷帮他想了一句形容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太他妈贴切了!潘三爷一拍大腿,放出话去,谁也不许碰这母女俩,一切都要听从三爷的安排。   一张大网撒了下去,先是母女俩家被窃贼光顾,剩下的银子不翼而飞,邻居潘三爷慷慨解囊,赞助了几吊钱买米买菜,并且声明是不用还的。然后是泼皮流氓当街调戏曾橙,被三爷一条链子直接锁去衙门打板子。然后三爷拍着胸脯说:“有困难找我快班潘三!我就住在一拐弯十丈远的地方。”   老实说,潘三爷的形象并不差,年轻时候也是玉树临风的,现在稍微老了点,有点酒色过度的黑色眼袋和突起的肚腩,可那都是成熟成功男人的标志啊。威望如山,家私万贯,还有朝廷公务员的身份,哪一条不让县里的女人为之着迷、疯狂啊。   潘三爷的几次英雄救美行动之后,曾橙还是不为所动,这个妞是不是在乡下呆傻了?不能理解三爷豪富的程度和实力的强大。   这天又和几个泼皮恶霸一起喝酒,多喝了几杯,谈起来县城新来的这一对母女,开肉铺的花老五说:“曾家女儿是三爷的这我没话说,可是那寡妇娘们三爷不能不让我们碰啊,我看她以前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妾跑出来的,还是特别大户的那一种,肯定念过不少书,见过不少场面,和街坊说话总显得有那么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花老五想表达的意思是气质,气质越高雅的女人越容易引起粗野男人的征服欲望,花老五正好是个粗俗不堪的杀猪的。   “老五口味重啊。”潘三爷说,最近几天还是没有进展,他有些烦躁了,加上多喝了两杯烧酒,一个阴谋冒了出来。   “老五,过一会你去踹她们家门,做女儿的一定会从窗户爬出来喊人救命,哼哼,肯定没人去救,她没办法只能到我府上来求我出马,到时候...母女俩咱们一人一个,哈哈。”两个人对视一眼,淫亵的笑了。   又喝了几杯,也不付钱,说一句:“记我帐上。”两人歪歪斜斜出了酒楼各自去了,花老五带着几个泼皮来踹曾家的门。潘三爷回家等着小美人自投罗网。   花老五踹门的声响很大,力度却不足,嘴上的脏话一串接一串,直到瞧见曾橙偷偷爬出窗子向潘三爷家方向跑去的时候加重了脚劲。   洪泽县里无依无靠,现在碰上了流氓欺负到家门口,曾家母女凭着本能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潘三爷,此人一直表现得很正人君子,而且身为县衙班头,这种事情正对口,所以曾橙爬出窗子去求他帮忙,破家值万贯,让那个醉汉闯进来乱砸一通就麻烦了。   距离大约四五十米,一会就跑了,敲了敲门,一个仆人开门见是曾橙,说道:“是曾姑娘啊,找老爷的吧?老爷在书房,你去吧。”   看着曾橙匆忙跑进去的窈窕背影,仆人吞了一口口想:不知道老爷玩完会不会赏给我也尝个鲜。   潘三爷在书房捏着一本《玉蒲团》学习,正等的心急呢,听到女孩跑进来的声音,赶忙大声地念出声来:“窈窕淑女,君子好俅”一幅读书人的模样。   曾橙看见书房的门大开着,潘三爷在里面读书,匆忙施礼说道:“潘三爷,有个醉汉在我家门口捣乱,还请三爷出手相助。”   听到女孩动听的声音,潘三爷的骨头都酥了,故作威严的说道:“是小橙啊,进来说话,是什么样的人?”   曾橙迟疑了一下,还是迈进了书房,说:“好像是肉铺的花老板,平时露着胸毛,凶神恶煞的那个。”   “哦,是这个混蛋啊,放心,小事一桩。”潘三爷宽慰道。然后冲着外面大喊“二虎!”   一个健壮的青年人跑进来攻守“三爷,什么事?”   “带两个弟兄,到曾家去把花老五锁了,丢到大牢里醒醒酒!”   “是!”二虎领命去了,临走前还殷勤的帮忙把书房的门关上了。   书房里的气氛变得有点尴尬,潘三爷看着一身粗布衣裙的清纯女孩,喉咙里恨不得伸出一只手把她抓住吞下去,“古都”一声,三爷咽下一口口水,说道:“小橙,你娘那边不用担心,二虎办事最麻利,你来一次不容易,你看看我这里书这么多,我教你认字好不好?”   潘三爷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教人识字纯粹是幌子。   “谢谢潘三爷,我认识字,我还是回去吧,我不放心我娘。”曾橙已经感觉到气氛的微妙,想离开了。   “你认字啊,那最好了,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我这里都有,要不要借两本回家看看?”潘三爷玩起风雅真是令天下士子惭愧,借书还书的小把戏本来是张恨水小说里的桥段,现在被他老人家提前几百年使用了。   “我真的该走了。”曾橙看到潘三爷眼睛里的欲火了,吓得她转身去开房门,没想到已经被乖巧的二虎反锁住了。   “小橙,三爷从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了,只要有了你,爷的生命中便容不下任何女人了,你就从了爷吧。”潘三爷深情说着对以前十八房小妾都说过的经典台词。   曾橙差点吐了,这么恶心的话从一个龌龊的中年男人嘴里说出来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三爷的美意我心领了,我要回家,家里还有……”话没说完就被潘三爷拽住了衣裙。“小橙,爷实在太喜欢你了,爷憋不住了,现在就要了你!”   先上车后买票也是潘三爷的惯用战术之一,酒精涌上头,看着眼前水灵灵的小美人变成了两个,他晃晃脑袋,一个饿虎扑食,没扑到人,但是拽掉了半幅裙子,露出女孩修长笔直的大腿,白花花的直闪眼。三爷觉得浑身的血从头上涌到了下身,某一个部位变得铁一般坚硬,“光这一双腿就够玩一夜的!”他赞叹道,啧啧连声。   看到色狼露出了真面目,曾橙吓得到处躲避,拿起书房里的东西砸向潘三爷,嘴里还哭喊着:“你别过来,别过来。”这样的声音更加激起潘三爷的兽欲,他再次扑过来揪下了曾橙的一只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臂和圆润的肩膀。   渐渐的潘三爷玩够了这种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一边解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把曾橙逼到了墙角,“小美人,今天让你尝尝爷的手段~~”淫笑着向毫无退路的女孩扑去。   刘子光分开众人,走到跟前,看到一个花白胡子的醉汉正在气势汹汹的踢一扇破旧的木门,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喊着:“曾寡妇快开门,老子要进去困觉!和你困觉!”那扇木门眼看就要被踢散了。   周围的闲汉们抱着膀子兴致勃勃地观看着,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反而随着老头踹门的力度而大声叫好。屋里传来曾家娘子的斥责:“花老五你赶紧滚!我女儿已经到快班潘班头那里叫人去了,等会官差来了拿你去打板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不提潘班头还好,一听潘班头的名字,花老五踢得更来劲了:“潘三这个死鬼就会装好人,让我来踹门引你家女儿去报信,正好落到他的狼嘴里,他现在可能正搂着你那水嫩嫩的女儿开苞呢,可怜我花老五只能来睡你这老菜皮。”   花老五嘴上说的起劲,只觉得有人拍他的后背,回头瞪着一双酒精烧红的醉眼看去,是一个一袭青杉的书生。“什么人敢来坏爷的….”一句话没说完就感到脸颊发烫,嘴里有硬硬的东西和腥腥的味道,是牙齿和鲜血!刘子光一掌出去至少打掉了他半嘴牙。   大门突然拉开了,曾家娘子手拿菜刀出现在门口,脸上布满寒霜一般的怒意,其实她的年龄也不算很大,最多三十五六岁,过度的操劳使两鬓有些白发了,但整体感觉还是风韵犹存的气质型贵妇。   “潘三家在哪里?”刘子光和曾家娘子同时问道,可怜花老五一嘴的牙掉了半嘴,疼痛这才传达到脑子,已经是说不出话了。   “我知道,拐过这条街就是,门口一对石老虎。”背后传来宋应星的声音。   刘子光把长衫的下摆撩起,闪电一般的飞奔过去,曾家娘子拿着菜刀在后面紧紧跟随,宋应星和艾迪生也跟着过去了,闲汉们看到有更大的热闹可看,愈加兴奋了,在后面蜂拥着。   “潘三爷的虎须也敢捋,这个外乡人是活腻了。”   “等会看潘班头的拳脚功夫吧,有些日子没见他老人家出手揍人了。”   “这个外乡书生好像是宋学谕家的客人哦,怎么读书人还这么野蛮,你看把人家花老五打的……”   “宋学谕算什么啊,咱们潘三爷可是连县老爷都怕的硬角色。”   闲汉们的闲谈落到艾迪生的耳朵里,他不禁担心起来,不过是替那个什么潘三爷担心,刘将军最不怕硬角色,再硬的脑袋能硬过磨盘?   最多几秒的功夫,刘子光就到了潘三的府门口,一对张牙舞爪的石老虎立在门两侧,煞是威风。来不及敲门,直接就是一记力道凶猛的侧踹,大门连门轴都断了,向后飞出老远,砸倒了几个家人。   直接往里闯,遇到阻拦的就是一个大耳光抽过去,这种大耳光可不同于寻常意义上的耳光,被抽中的人都是满嘴喷血直接脑震荡昏迷过去。   “潘三!出来!”刘子光的怒候震的树顶上的鸟雀都惊飞了,想到雪莲花一般的渔家女孩要被粗俗污秽的衙役班头玷污,他就遏制不住愤怒,这种事情太不能接受了!   潘三没有出来,倒是后堂传来女孩尖利的哭叫:“不要!不要!”刘子光急忙跑过去,有锁着的房门全部是一脚踹飞。   踹开最后一道房门的时候,只看见一个浑身黑毛的汉子正压在女孩身上淫笑着,刘子光的血全涌到了头上,顺手就把靴子里的短刀拔了出来。   第三卷 山东 第五章 赛东皮   刘子光一个箭步过去,单手把那汉子提起来甩到了一边,再看那女孩,所幸腰带系的紧,还没有被解开裙子,只是洗得糟破的布衣被扯掉了袖子和半幅裙子。还好最恶劣的事情没有发生,刘子光松了一口气,一把解开长衫,盖在痛哭流涕的女孩身上。   曾橙认得这个救了自己的人正是上次解了高利贷之围并且赠银的那个年轻船客,饱受委屈的她看到真正的救星来了,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的喘不上气,   看到哭的梨花带雨的的可怜女孩,刘子光同情心大大泛滥,半跪在地上揽住曾橙的肩膀,轻轻拍打着女孩的后背温言细语的安慰道,“慢慢哭,不急,一切都过去了,有我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跟在后面进来的曾家娘子看到女儿被解救,一把扔下菜刀扑过来,抱住曾橙娘俩抱头大哭,刘子光轻轻把女孩放开,站起身来,一双凶狠的眼睛寻找着强奸未遂犯潘三爷。   潘三爷的好事差那么一点点就成了,就在关键的时刻居然被人破门而入,还把自己扔出去老远,这可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了!洪泽县的地界上敢和我叫板,嫌命长啊!他的酒劲全醒了,定睛看那个破坏自己好事的家伙。   脱掉文士长衫的刘子光里面是武士短打,白色暗花的缎子圆领,腰间蓝丝绦,看起来是个有身份的角色。   “你!哪里来的?敢闯到我潘三家里捣乱!”老江湖潘三爷不会不问对方来路就贸然动手。   “潘三,枉你身为快班捕头,怎么做这种作奸犯科之事!要不是我们来的及时,这闺女就…….”宋应星气的胡子直抖,手指着潘三质问道。   “原来是宋学谕的朋友,那就别怪我潘三手黑了!”潘三爷放心了,既然是宋学谕的朋友,那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这个老学究结交的都是些耕田做工死读书的,绝没有朝廷显贵,武林好汉。   周围聚拢了大把的闲汉,其中不少是潘三爷的朋友,起哄道:“三爷,不能轻饶了那小子!”“三爷,你的拳脚没生疏吧,让这个外乡人尝尝咱洪泽第一铁尺的厉害。”   潘三爷占据主场,有那么多粉丝加油助威,自然不能放过刘子光,他整整衣服,从书桌后拿出自己的独门兵器——铁尺。铁尺就是类似于刀剑的直尺状短兵,没有刃口,平头,是衙门差役常用的惩戒性质的兵器,但是也能打死人,潘三爷玩这个最拿手。   刘子光拿手指勾了勾潘三爷,“过来受死!”身后母女俩的痛哭继续激发着他的同情心,欺负弱女子的无赖,今天就让你血溅当场!   潘三爷挥舞铁尺、气势如虹地杀了过来,周围一阵叫好声响起,没等大家一声“好”字叫完。铁尺就被刘子光踢飞了。紧接着被一脚勾倒,摔在地上。   也有几下三脚猫功夫的潘三爷在刘子光面前如同三岁儿童一样弱小,刘子光用膝盖压住他,两手轮番抽着他的脸,“叫你耍流氓!叫你耍流氓!”随着刘子光的痛斥,铁蒲扇一样的巴掌把潘三爷的老脸抽得都是血印子,满嘴的牙估计也掉得差不多了。   刘子光还不解气,又提起潘三爷的衣领子把他拉起来,拽到墙边,一下下的拿他的脑袋去撞墙,力道那叫一个足,都快把砖墙撞塌了,潘三的头上鲜血泉水一般往下流。   周围的闲汉们看傻了,这个外乡书生怎么这么狠啊?把我们三爷都打成什么样了还不拉倒啊。   刘子光还觉得远远未够,撞了二三十下之后又把潘三掼到地上,又把已经收起来的短刀摸了出来,一刀划开了潘三的裤裆,再一刀下去,剜了一个圈,挑出好大一嘟噜物件。   众人惊呼,早听说潘三爷胯下之物的雄伟,没想到如此之大,更没想到会被这个凶悍的年轻人割下来。   刘子光挑着那串东西走出书房,众人惊惧的躲开,他径直走到院子里,用力一甩,那串物件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到了外面的大街上,顿时传来一阵凶恶的狗叫,那是外面流窜的野狗在争抢食物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刘子光回到书房,把短刀塞到已经昏迷的潘三爷手中,恶狠狠的眼光扫过众人,“潘三爷欲练神功,挥刀自宫了,你们都是亲眼看见的吧?”   众人哗然,这也太嚣张了吧,敢恐吓威胁这么多人,当我们洪泽县没有王法了吗?   “什么人这么大胆?入室行凶!给我拿下!”一串铁链声响,十几个衙役跑了进来,铁尺单刀对准了刘子光。后面跟着嘴瘪下去的花老五,原来这厮跑到衙门里搬救兵去了,衙役们虽然下班了,可是住的都很近,听说三爷有麻烦,带了兵器就过来了,刘子光刚才说的话也落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谁敢拿我?潘三仗势欺人,强抢民女,被我撞破以后羞愤地挥刀自宫了,还自己撞墙撞到一头血,干我何事呢?”刘子光双手一摊,作无辜状。   “少废话!”几条铁链子抛了过来,套向刘子光的脖子,转眼间就套上了三四条,“跟我们走!”衙役们发一声喊,拉动铁链,却拉了一个空,原来铁链已经被刘子广象揉面条一样拽断了。   好神力!怪不得潘三爷被他打成那幅惨样,衙役们不敢轻举妄动了,宋应星说话了:“刘将军,咱们到县尊那里说理去,我就不信这洪泽县没有王法了,本官可以帮你作证,这潘三是奸淫妇女不成,狂性大发,自己撞墙,自己阉了自己的,想来定是服了过量的福寿膏所致,我是官身,证言可比这些泼皮管用的多。”这个宋应星还真是可爱,随机应变,不拘常理,刘子光对他的好感一下子又上升了十个百分点。   衙役们看见学谕说话,疑犯武功又这么高,便不敢用强,请一干人等到县衙去等大老爷升堂问案。刘子光卖宋应星一个面子,搀着曾家母女带着众人去县衙打官司,自有潘三的家人去请外科郎中来给自家老爷疗伤,还有家人跑出去撵狗,看能捞回点什么。   县尊老爷吃饱了饭正在后堂聆听夫人的教诲,忽然听到有人击鼓鸣冤,赶忙换了官服出来升堂,皂班和壮班的衙役们拿着水火棍站立两旁,齐声喊道“威……武”气势十足。   “传原告被告上堂!”知县一拍惊堂木喊道。   原告是潘三家的管家二虎,他出去吃顿饭回来老爷就被阉了,这个惨痛的事实让他很难接受,此刻跪在堂前哭诉道:“青天大老爷明鉴,今日傍晚掌灯时分,临街曾家寡妇的女儿曾橙,借探讨诗词歌赋之名找我家三爷,欲行偷窃之事,被三爷发现之后故意脱衣引诱,三爷不允,此女就招来同伙把我家三爷打成重伤昏迷,还….还…还把三爷给阉了,青天大老爷要为我们做主哇!”   咦,这个原告很有编剧的天分嘛,刘子光有点惊叹,黑白完全反过来了,真亏他编的出来,这小子是不是羡慕三爷的遭遇啊,回头把他一并阉了。   “被告有什么话说?咦?被告你怎么不跪?”县太爷一拍惊堂木,衙役们把水火棍在地上敲着,发出威吓的声音。   “我有功名,上堂可不跪。”刘子光傲然说道。   “哦,宋大人怎么也来了?”县太爷看见宋应星,艾迪生和刘子光站在一起,奇怪的问道,被告看样子是衣冠人士,有功名在身的可能性很大。   “苏知县,事情并非原告说得那样。”宋应星说道,然后把真实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最后的结尾改成了潘三爷自己撞墙,自己阉割。   “那可奇怪了,人证呢,上堂我看看。”县太爷让曾家母女上堂来对质,当曾橙走上堂的那一瞬间,苏知县的两只小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小胡子也翘了起来,“证人,你有何话说?放心,一切有本县为你做主。”县太爷温言问道。   曾橙哭哭啼啼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但是最后的事情说没看见,男人自宫,人家小女孩不看也是情有可原的。   “苦主潘三何在?”苏知县问道。   “潘三来了。”一行人抬着裹满布条的潘三爷来到台上。头部受到严重撞击的潘三爷用没牙的嘴傻笑着“鸡鸡,我要鸡鸡。”整个人已经疯了。   “他们说谎,明明是他们阴谋偷窃潘家的财产,才陷害三爷和小人的。”花老五用漏风的嘴喊道。   “老爷,小的有物证。”二虎说着话,摸出一叠什么东西,上前两步,呈到了知县的桌子上,苏知县扫了一眼赶忙收了下去,估摸着也有好几百两的银票。千里做官,只为钱财,苏父母的衙门只为有钱人说话撑腰。   潘三爷被这个外乡人打成傻子,苏知县还是很兴奋的,因为这个潘三爷自从进了一次京城以后,不知怎么搭上了锦衣卫的线,弄了块腰牌神神秘秘拿给自己看,弄得自己这个县尊都要对他礼让三分,现在他傻了,当然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不过一码归一码,潘三爷家既出了银子,那官司还是要赢的,这点公平还是能做到的。   “潘三身为我县执法人员,怎么可能在家做那诲淫诲盗之事,你一个妇道人家,跑到男人家里袒胸露体,依照常理来分析,定是企图勾引潘三!还有你,闯到别人家里行凶,还敢强辩!你当老爷我是糊涂官吗?也不看看百姓送给本官的牌匾。”说着苏知县一指头上,赫然一个大牌匾,上面镏金的三个大字“赛东坡”,“本县人称赛东皮!你们还敢在我面前耍花枪,哼,来人,给我大刑伺候,看你们招不招!”一支签子抛下堂去。   第三卷 山东 第六章 人面桃花   这个狗官就是这么推理办案的啊,刘子光等人气的浑身发抖,“操你妈的赛东皮!你个狗东西活腻了是不是?”刘子光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苏知县的鼻子破口大骂。   咆哮公堂的见过,那也只是在公堂上大声说话而已,这样当众污言秽语辱骂县太爷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外面看热闹的老百姓和中衙役都听愣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刘子光早就瞄上了门口站班衙役的腰刀,万一动起手来,全县的衙役加在一起也不够他砍的,不过那样层次太低,还是不战屈人之兵最好。想到怀里还有件唬人的宝贝,赶紧摸了出来,走到呆若木鸡的县官跟前,狞笑着说:“我这里也有件物证,苏知县瞧瞧。”说着把象牙牌拍在了桌子上。   赛东皮知县虽然认识字有限,可是“东厂”两个恐怖的字眼还是了记于心的,他知道眼前这位爷为什么这么横了,人家有横的资本啊,别说阉掉一个有锦衣卫暗探身份的班头,就是把知县阉了,想必人家也不会眨眼的。   “鉴于新的物证,本官有了新的结论,潘三身在公门,作奸犯科,罪加一等,马上打入大牢。花老五和潘二虎诬陷好人,欺瞒本县,罪不容恕,来呀,每人仗责二十,不,五十,不,一百大板!”苏知县看着刘子光的脸色发出了判决。   衙役们把傻子潘三带下去了,所谓墙倒众人推,潘三傻了,大家也不会给他面子了,花老五和二虎被剥了裤子按在堂下用毛竹板子狠揍,苏知县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把东厂腰牌双手捧上,刘子光接过来塞在怀里,鼻子里哼了一声,盯着苏知县的绿豆眼说:“你听好了,宋学谕和曾家母女都是本官的亲戚,如果他们在洪泽县有任何闪失,我不找别人,单找你赛东皮追究,听清楚了吗?”   苏知县汗都下来了,忙不迭地答应着:“放心放心,一定一定,下官一定尽心照顾。”   刘子光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说:“咱们走。”带着曾家母女和宋应星甥舅俩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县衙。苏知县连忙跑下公座相送,外面看热闹的人看见他们出来便自发的鼓掌,闲汉们才不管谁对谁错,他们只佩服横的,当堂辱骂县官的牛人一下在成了大家的偶像。   刘子光等人把曾家母女送回了家,看到残破的木门和简陋的院落,把她们带回利国的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马上又被否决了,现在可是追求大小姐的重要时刻,彭静蓉虽然知书达理,可是吃醋是女人的天性,还没结婚呢就开始搜集二奶,这样的男人未免太不专一了,不行,不能带她们走。三妻四妾的思想在古代人心里那是再正常不过了,没结婚的男人先弄几个妾室也不鲜见,但是刘子光还绕不过来这个弯。再说人家曾家母女这么自强,也未必愿意跟自己走。   简陋的小院门口,一株盛开的桃树下,借着邻家的灯光,曾家母女盈盈下拜:“感谢英雄相救之恩,还未请教恩人的高名贵姓?”   “我叫刘子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理所当然的。你们不用客气。”刘子光躬身还礼。   “刘英雄,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小女今年十七岁了,自幼粗野惯了也没有什么家教,可是相貌女红都是俱佳的,住在这洪泽县里早晚被那些坏人惦记,不知道英雄可曾娶有妻室?”自从女儿长大以后,家里就没断过骚扰,这样下去今天的遭遇还会重演,既然早晚都是嫁,不如嫁给眼前这位品貌俱佳的刘公子了,多金、勇武而且两次相救也算有些缘分,上次和他一起的那两个女孩看打扮也还未出阁,更重要的是女儿裸露的身体都被他看了,一定要把握机会,把女儿嫁给他远走他乡。这可能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曾家娘子走在路上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现在终于提了出来。   怕什么来什么,刘子光心一沉,禁不住抬眼看曾橙,小女孩正扭捏的摆弄着衣角,小脸像个红透的苹果,此刻也正偷眼来看刘子光,四目相接,顿时吓得缩回目光,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缩在母亲身边。看把人家小女孩吓的,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也就是初三、高一的年纪,两次见面,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这样就匆忙决定婚事,好像太不考虑人家女孩的感受了。   刘子光暗暗叹了口气,“曾夫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刘某还有要事在身,前途生死未卜,恐怕连累了令嫒。知县和宋学谕在这里可以照顾你们,有了这次教训,那些泼皮以后也不敢招惹你们的,我这里还有五百两银子,你们娘俩在县城做点小生意,买个大点的房子住吧。”说着拿出五百两银票塞给曾家娘子。   曾家娘子很是吃惊,她只当刘子光爱慕女儿才追来洪泽县相助的,没想到人家真是纯粹见义勇为的豪侠,顿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惭愧。   小女孩听到刘英雄不要她,红苹果一般的小脸顿时变得惨白,眼泪都要滴下来,她小声说:“小女子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恩人,只愿做个婢女随侍左右,也好报答恩人救命之恩。”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确实有事,打打杀杀的,不方便带着你的。”刘子光急忙解释,怕伤了人家的自尊心,他也知道让一个女孩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是难的。不管是古代还是二十一世纪。他也是正常男人,说不喜欢曾橙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那是瞎扯,可是就这么带个美女回去,也太对不起彭静蓉了。   强忍着悲伤再次感谢刘子光赠银,既然收过恩人的银子,那再收一次也没什么了,反正那点可怜的自尊已经被诸如马文才、潘三爷这样的坏人打击殆尽了。   双方作别,刘子光他们依旧走去酒楼吃饭。   看到小女孩难过的样子,刘子光也觉得心里酸麻麻的,走出几十步忍不住回头看去,天色已晚,家家户户都掌灯了,路上也没有一个行人,只有曾橙一个人依旧站在盛开的桃树下目送着他,单薄的身躯上笼着他的青色长衫,灯火阑珊,人面桃花,伊人独立。   夜风吹过,朵朵桃花飘起,女孩看到街的那头,那个狠心贼停下了脚步回头张望,心儿又开始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等我办完了事一定回来接你!”那个狠心贼远远的喊道。   已经心如死灰的曾橙听到这话终于有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原来他心里还是有我的,想必真的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去做,我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等你骑着白马、带着花轿来接我……   酒楼上,丰盛的菜肴流水一般送上来,刘子光三人推杯换盏喝了起来,酒过三巡之后,宋应星的话多了起来,刚才见识了刘子光的见义勇为,学谕大人对这个年轻人的好感倍增,他早年也是闯荡过江湖不少年的,和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对各行各业都有涉猎,对腐败的朝纲和穷苦潦倒的下层百姓生活更是一肚子的怨言,随着几杯老酒下肚,他怒斥道:“我们洪泽县的这位苏县令,说起来也是举人出身,可是今天公堂上的情形你们也看见了,可叹啊可叹,大明朝的举人居然不识字,大明朝的县令居然把办案当成儿戏!”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艾迪生也跟着举起酒杯说:“此等人物定是科考舞弊、行贿拍马得来的官职,他也是举人出身,舅父也是举人出身,真是辱没了举人这个名头!可怜我到现在也还是个秀才,此等举人,不考也罢!”说着也干了一杯。   这两位怀才不遇的读书人在这发牢骚呢,一个是考了五次进士不中的老举人,一个是落魄年轻秀才,对于国家教育制度和政治格局都有很大意见。   “举人,哼,就是真正头悬梁、锥刺股连年赶考出来的举人又如何,别说举人,就是进士及第的,他又知道这每天所食的谷物米粮是如何播种、灌溉、收割的?又知道身上的绫罗绸缎是怎么养蚕取丝、纺纱织布?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知百姓辛劳,这样的举人进士当的父母官,又怎么能管理好治下的士农工商?”宋应星话锋一转,把天下所有读书人都骂了进去。   原来是个愤世嫉俗的老愤青啊,敢于抨击八股取士制度,是个有思想的人!刘子光端起酒杯说:“说得好,如果没有农工商,只靠着士子们折腾,这世界早就存在不下了。来,为了宋大人的高论干一杯。”   三人满饮了一杯,得到刘子光支持的宋应星更加肆无忌惮的说:“所以我已立下家规,不许儿孙参加科考,更不许做官,这些人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千里做官图的是什么,不是造福一方百姓,而是坐堂、撒签、打人、摆官威、收银子。这样的官,我宋家子弟不屑于做!”   “是啊,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可是圣贤书里能读出柴米油盐吗?种田的农民、打铁的匠人、挑担的货郎虽然没读过书,可是他们手里能创造出米粮布帛工具和银钱,没有读书人,他们的日子照样过,没有他们,读书人就只好等死了。就拿我费尽心机研制的夜明灯来说吧,这么巧夺天工的天工居然被尸餐素位的工部官员当成垃圾扔出来,这样的官员朝廷养他何用?”艾迪生又想起自己的不公正遭遇,恨恨地说。   宋应星瞪着一双有些迷离的眼睛说:“朝廷,现在的朝廷已经不是大明的朝廷了,是阉党和外戚把持的朝廷,我这个芝麻小官也不想再干下去了…”   刘子光趁势提出请宋应星去铁厂帮他主持研发和生产的工作,月俸两千两银子。面对高出现在待遇二百倍的诱惑,宋应星虽然有些醉,但是并不糊涂,想了想还是婉言谢绝了,当前最主要的任务不是赚钱,是把《天工开物》写完,现在书籍的编纂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如果搬家辞官什么的影响了最后的收尾工作有点可惜了,但他答应一完成书籍编纂就立刻辞官赴铁厂一展抱负。   无奈,搞学术研究的人视金钱如粪土啊,但是对这种可贵的精神刘子光还是由衷的敬佩的,他留下一千两银子给宋应星贴补家用,并且嘱咐他帮忙照顾曾家母女。宋学谕也不推辞,收下银子满口答应。   三人又说起潘三爷的悲惨结局和县太爷的无耻嘴脸,畅快的大笑起来。连续喝干了几坛酒之后,终于两人都醉倒了,刘子光付了帐,叫了两个店伙计把宋应星抬回了家,自己背着艾迪生回船。   悄悄爬上明轮船,把艾迪生交给水手照顾以后,他蹑手蹑脚回自己的舱房,打开舱门却发现彭静蓉正坐在里面等他。   “就等你们回来开船了,今天月色尚好,湖面也没风浪,赶个夜船早点回家。”说着彭静蓉耸起小鼻子嗅了嗅,“你又喝酒了,看看,把衣服都丢了。”大小姐就猜到他这么晚回来不是打架就是喝酒去了,“给你预备了醒酒汤了,喝了睡觉。”她打了个哈欠回去了。   虽然一点不醉,但是看在彭静蓉一片真情的份上,刘子光还是把醒酒汤一仰脖子喝下去了,想起长衫还落在曾橙那里呢,算了,全当留给女孩当个念想了。   明轮船缓慢的开动起来,明轮波动水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月光从舷窗照进来,打在刘子光失眠的脸上。   “家里有两个老婆应该怎么和谐相处呢?”   对于以前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的他来说,这确实是个值得失眠的问题。   第三卷 山东 第七章 铁大鲵   在明轮有节奏的拨水声中,船上的人们都睡得很香甜,不知不觉过了好几个时辰,天将大亮的时候,船堵在洪泽湖北面通往运河的出口处了。   外面传来的嘈杂声音把刘子光从梦里惊醒,从舷窗望出去,外面积压了很多漕运船只,密密麻麻的桅杆如林,当即披了衣服上到船顶上观看,船长已经站在上面拿着千里镜在观望了,看到刘子光上来,赶忙施礼说道:“将军,前面两船争道,正好把运河的入口给堵了,两下都不肯相让,看样子要耽误一些时间了。”   这么宽广的水面居然也能堵船,刘子光拿起千里镜看去,前面不远处就是一艘庞大的官船,上面花花绿绿差了不少旗子,看样子好像是兵部什么崔大人的座驾,正想从洪泽湖进入运河;对面那艘船更不得了,虽然不是官船,可是比官船大了一倍,船上起了五层楼阁,都是雕梁画栋、做工精湛,船身高大,舷窗上镶着印花的西洋琉璃,两个巨大的明轮更是威风凛凛,铁皮的叶轮在晨曦的光照下发出点点光芒。船头一面金色的大旗,被河风吹的裹起来,隐约能看见上面一个大大的“胡”字。此船正欲从运河进入洪泽湖,水道本来还算宽敞,可是这两艘船都是高规格的超宽船,所以迎面堵住,弄得其他船只也无法通过了。   两下的水手各不相让,用长长的竹蒿互相捅着,嘴里还不停的叫骂着,胡家大船比官船高出五六尺,水手也更彪悍一些,所以占了上风,把官船上的水手和官兵捅的人仰马翻。   “姓胡的是什么人?敢和官船叫板。”刘子光收起千里镜问道。   “将军您细看那面旗。”船长指着又被风吹得舒展开的金色大旗回答道。   刘子光再次看去,原来“胡”字旁边还有三个银色的字“日升昌”。他恍然大悟,是钱庄的运钞船啊。不对,运钞船也不能那么拽啊,票号再有钱也终究是商人,是小民,不能和官府斗啊。   “此船可不是一般的船,别号叫做铁大鲵号,是日升昌大掌柜的座舰,整艘船从上到下一共八层,能乘五百人,全用的是上好的楠木料子,外面还包着一层铁皮;船底有水密舱,防水性能良好;蒸汽机也是武昌船厂特制的,足有一万马力;还装备了在咱们利国铁厂定做的舰用蒸汽连弩,那叫一个犀利,普通的漕船一下子就能射个对穿……”船长手舞足蹈地说着,一脸的兴奋,吐沫星子都快溅到刘将军脸上了。   刘子光赶忙退了一步,心说这位平时挺稳重的船长怎么一谈到铁大鲵号就变得失心疯了,赶忙止住有些癫狂的船长,继续问道:“难道船大的就是爷?那我明天也找人建一艘大船,也到处耍横挡官船的路。”   船长还没回答,后面响起了彭静蓉的声音:“寻常的民船再大也不敢和官船争道的,即使是咱们利国铁厂的船也不例外,可是铁大鲵号不同,它敢和官船争道不是因为它大,而是因为它的东家是日升昌,更因为它是日升昌的大掌柜胡大小姐的座驾。”   看到彭静蓉款款走上船顶,船长赶忙见礼,大小姐调笑道:“老王,听你刚才说得那么起劲,是不是看上人家的铁大鲵号了,咱们铁厂也要换船了,虽说比不得铁大鲵,可是也算运河上少见的大船了。”说着走到刘子光跟前,把一件黑面红底的斗篷披在刘子光肩上,“湖面上风大,小心着凉。”   大小姐越来越像个小女人了,船长嘿嘿一笑,躬身退走不打扰小两口说话了,回自己的船舱琢磨那梦想中的新船去了。   ,大小姐帮我披斗篷,我却把长衫披给曾橙,我可真是个吃里爬外的负心汉啊,刘子光脸上有点发烧,任由彭静蓉的纤纤素手帮他系上斗篷领口的丝带。   “你刚说那个胡大小姐,是什么大掌柜啊,怎么就能比兵部还牛气呢?”刘子光还是不解,扶着栏杆望着前方的打斗场面。双方的高层人物都没出面,任由下人们谩骂斗殴,看谁厉害了。   “就算是兵部尚书又如何?才是什么品级,正二品罢了,可是日升昌的大掌柜是世袭的正一品,位列三公,大明朝有一项制度,工商户可以按照给朝廷的贡献授予品级,这还是先帝定下的规矩呢,当初就靠着江南的这些冶铁、晒盐、纺织的大户捐献的银钱做军饷才保住了半壁江山,也造就了大明这么多的乌纱商人,有品级的商人虽然不在衙门里坐堂有实权,可是也能穿乌纱圆领补服,夫人也是诰命,遇同品级官员可以不拜,说起来我爹还有一件三品的官服呢。这所有乌纱商人里面,捐献最大,品级最高的就是日升昌的前大掌柜胡雪岩了,响当当的正一品啊,别说兵部官船,就是尚书亲自来了也不行啊。”彭静蓉把这些缘由娓娓道来。   “噢,原来如此,那为何那官船不退让呢?”刘子光更奇怪了。   “前朝的规矩了,我爹连官服都压箱子底不穿了,九千岁当政,卖的官更多了,谁也不把那当回事了。”彭静蓉说道。“”可是这艘官船还是有些孟浪了,胡家不是一般的乌纱商人,他们富可敌国,现在大明境内流通的钱钞都是日升昌的银票,人家的信誉放在那里了,随便印出一张纸那就是银子,比现银还方便安全。他家的护银队,不管是车是船,都在前头涂三个数字“101”表示两把刀一个盾牌,带这样标志的车船走到任何地方都不会有盗匪来抢,惹了胡家,那就是惹了马蜂窝了,天下高手,一半在皇宫大内,还有一半都在合肥胡家的大宅子里了。你等着看热闹吧,过一会胡大小姐不耐烦了,就有这艘官船的好看了。”彭静蓉解释道。   “这回我真明白了。”刘子光终于明白了原来胡家相当于大明朝的中央银行地位,如果说户部尚书是财政部长的话,那这位胡大小姐就相当于人民银行兼中农中建交行的行长,国家的经济命脉控制在自家手里,当然有这个资格牛比。”   仿佛为了验证彭静蓉的话的真实性一般,两艘船上的水手们动起了兵器,刚才是竹蒿,现在是长刀、大枪;官船上有许多穿着软甲的官兵,挎着腰刀爬上了铁大鲵号,拿刀背去砍那些拿竹蒿的水手,把水手们打得惨叫连连,一时间扭转了局面。可是没一会就被船舱里窜出的几个大汉打得屁滚尿流,摔进水里或者被扔回官船。   一片哭爹喊娘的叫喊,周围的漕船水手们也都下了锚,兴致勃勃地看官兵吃瘪,官船上的大人物再也坐不住了,一队随从打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在船上就摆开了阵势,等候大人出场亮相。   这个热闹有的看了。刘子光看到人家当恶霸当的那么开心,也忍不住想欺负一下前面的小船,“老王,叫人把前面的船赶开,咱们往前靠靠,我好看得清楚些。”   船长答应一声,慢慢开动轮船,几个拿着竹蒿的水手连哄带赶把前面的几艘渔船,客船赶开,好让刘将军看热闹看得更爽。   好在他们这边是湖里,回旋空间比较大,几艘船被赶开以后,铁厂的明轮船已经接近了热闹的中心。不用千里镜也可以看见大人的官威了。   大明万历十八年进士出身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五军副都督山东巡抚崔!标着名头的大纛从船舱里拿出来,迎风展开,在早晨清新的湖风中猎猎飘扬。   “原来是他啊,九千岁驾下十虎之首,兵部尚书崔承秀,怪不得非要和胡家别一别苗头,崔尚书是九千岁的嫡系,胡大小姐是太后最宠爱的人,在京城人们都叫她干公主呢。两方的代表人物碰到一起,肯定分个高下。”彭静蓉看到大纛后说。   话音刚落,一个将官打扮的人站在官船的船头高声喊道:“尔等民船听了,兵部崔尚书有紧急军务,还不速速退后,闪开水道让我们过去!”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湖面上回荡,距离老远的人都能听见。崔尚书一身大红的官服,站在甲板上捋着胡须,一幅好整以暇的模样。   铁大鲵号上也站出来一个穿着低级文官服色的人,高声回道:“御赐正一品安徽日升昌胡大掌柜有紧急公务进京面见太后,不论官民,一律退避!”这位爷的声音更足,使得是武林绝学狮子吼的功夫,旁边的人都被震得捂住了耳朵,面露痛苦不堪的神色,恐怕连几十里外洪泽县的人都能听见。   这位爷吼完了,又来了一句:“敢问对面官船上的大人是什么品级?非要和当朝一品争道,还有没有礼数伦常?”那武将被问的哑口无言,回头看着自家尚书大人。   崔尚书不愧是十虎之首,果断的一摆手:“前方军务紧急,现在也论不得什么品级了,给我生火开船,撞!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是!”官兵们得了命令,如狼似虎的抽出弓弩,瞄准了铁大鲵号上的水手,几个官兵还推出了一台车弩,把三棱钢箭架在弩上,弦绷得紧紧地,杀气腾腾对准铁大鲵号的船板,随时准备把对手穿成刺猬。   随便停在这里良久,可是铁大鲵号的蒸汽机一直没停止工作,看到官船要动武,随着一声尖厉的汽笛,船头上忽然露出一排窗口,闪着寒光的巨矛头带着死亡的威胁展示在众人面前,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蒸汽连弩,发起威来可是万箭齐发,所到之处连个苍蝇都活不了。不光蒸汽连弩的威胁,还有铁大鲵号巨大的铁皮船身,此刻叶轮开始慢慢启动了,真撞过来,小小的官船肯定要化为一片木头碎片。   官兵们的脸色变得惨白,横的碰见愣的了,人家硬是不给尚书大人面子,这可怎么收场。   崔承秀面不改色,走上几步站在船头,如同一尊石像,湖风吹起他红色官服的下摆,露出黑色的官靴,周围官兵看着大人镇定自若,也壮起胆子站直了身体,强打精神陪在大人左右。   崔尚书当然不准备玩愣的怕不要命的那一套把戏,人家是朝廷大员,不是青皮流氓,只见他右手一伸,大叫一声“剑来!”   船舱里一个早已准备着的小吏飞也似的窜出来,把一柄长剑放到崔尚书的右手上。后者双手捧剑高高举起,“尚方宝剑在此,哪个敢撞!”   刘子光大吃一惊,真是峰回路转啊,居然尚方宝剑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也拿出来抢道用,仔细看那把宝剑:长度远超一般的宝剑,云头剑挡,剑首似花瓣卷云,剑鞘包裹白色蛟鱼皮,没有提梁,整体感觉简约而不简单,尚方宝剑这种东西不会是假的,崔尚书也没有这个胆子这样假冒皇家权威。   尚方宝剑,如朕亲临,可以先斩后奏,这是每个小老百姓都知道的事实,你可以不把二品的尚书当回事,可是不能把皇帝本人也不当回事啊。   可是,铁大鲵号上依然传出一个冷傲的女声:“给我撞。”   第三卷 山东 第八章 胡懿敏   随着铁大鲵号上一声“给我撞”,一个穿着红罗长裙的少女出现在船头,衣上加霞帔,红褙子,首服特髻上加龙凤饰,衣绣有织金龙凤纹,俨然是一品命妇的打扮,更重要的是她细嫩小手里抱着的沉重东西,那是一根光彩夺目、镶宝嵌玉的六棱八宝紫金锏。一品少女吃力的举起金锏喊道:“先帝御赐金锏在此,上打昏君,下打奸臣,谁敢挡路?左右!”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日升昌的大掌柜胡大小姐了。   “在!”一帮彪形大汉窜出,围在娇弱的红衣少女左右。凶狠的眼睛居高临下的扫视着下面官船上的可怜虫们,等候着主人的命令。   “我们日升昌最讲究一个面子,谁给我面子,我就给他面子,谁不给我面子,我就叫他难看!这水道本来就讲究宽窄相遇,宽的让窄的,你后面那么大的洪泽湖怎么退都行,我后面几十里排的都是漕船,你让我怎么退?”一番道理说出,连围观的船家也都点头称是,不管谁的品级大,方便的让不方便的,那是正道理,总不能让狭窄的运河里的船给宽阔的湖里的船让路吧,这个事说起来还是崔尚书不讲理,稍微让一点,早就过去了,也不会积攒那么多的船只。   “给我撞,几个水性好的准备下水捞尚方宝剑,皇上的东西可不能等闲视之,至于那些不给我面子的人,就淹死他们好了。”胡大小姐说完,抱着金锏回舱了。铁大鲵号烟囱里冒出一股白烟,看样子真要开足马力撞过来了。   所谓尚方宝剑,其实就是假借小皇帝的名义,由九千岁黄金荣颁发出来的一种最高级别的授权凭证,别人怕,太后系的胡大小姐可不怕,何况人家手里还有先帝御赐的金锏,当然金锏这个东西也没什么含金量,当今皇帝都没人甩,何况死掉那么多年的老皇帝,但万事讲究一个理字,儿子的尚方宝剑当然要怕当爹的金锏了,崔承秀这下没招了,一跺脚说“退后”,然后甩着袖子回舱了。   官船慌忙倒车,后面的漕船也跟着后退,一时间忙做一团,连铁厂的明轮船也不得不后退一段距离,这边让开一条宽阔的水路,铁大鲵号拉响汽笛,拨动层层白浪在在场所有船家的注目礼开了过来。   “我说这胡大掌柜一定会请咱们过去参观,你信不信?”彭静蓉笑着对刘子光说。   “不信,兵部尚书她都敢撞,还能对咱们那么客气?”刘子光答道。   好一艘漂亮宏伟的大船,开到近前才看出它的妙处,精美、豪华、先进、安全。水手们穿着白绸子的短大衣服,上面印着浅色的金钱图案,一个个神气活现的站在舷边挺胸腆肚,那个感觉就是天老大,他老二。   路过铁厂明轮船的时候,铁大鲵号忽然停了下来,刚才那个内功深厚的狮子吼亮开大嗓门冲着这边喊道:“你们可是利国铁厂的船只?”   这边自有船员大声回答“正是。”   狮子吼回头说了些什么,然后继续大喊:“我家大掌柜请你们两位小姐和刘总理过来叙话~”   哦,居然还真请了,而且连带我一起,刘子光感到很惊讶,没想到我的名头这么大,连央行的行长都认识我了。看着他瞪起的眼珠子,彭静蓉莞尔一笑,“没什么希奇的,胡懿敏是我的手帕交,走,我们去参观一下名闻遐迩的铁大鲵号。”   把贪睡的二小姐从床上揪起来,换上了见客的衣服,三人乘坐小船登上了大明内河第一船铁大鲵号。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整洁光亮的柚木甲板,船上所有可见的金属件都是黄铜打造的,质地厚重,给人大气安全的感觉,这是一艘构造精巧的明轮大船,蒸汽机藏在船底,烟囱被修饰成宝塔的模样,船舱的大门前居然还摆了两个玉石狮子,而且是趴着的那种西洋狮子,香港汇丰银行门口的那种,两根朱漆门柱旁挂着一串大红的宫灯,看着也眼熟,好像和坤宁宫的宫灯是一样的;上方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日升昌”,整个感觉就是整个一水上银行,还是总行那种级别的。   胡大小姐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是素色暗花的比甲,浅蓝色百折月华裙,看起来高贵典雅,站在门口正等着他们呢,背后站了八个低眉顺眼的侍女,打着团扇,捧着熏香炉,一字排开,气派十足。   胡大掌柜从侍女捧着的托盘里拿起一个精致的水晶眼镜,举到眼前张望了一下,随即放下迎了过去,“蓉妹、薇妹,许久不见了。”   三个女孩亲热地寒暄了一下,然后胡大掌柜转向了刘子光,含笑问道:“这位就是发明复式记账法的刘总理吧,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小女子是日升昌的现任大掌柜胡懿敏,现在我们日升昌已经开始使用您发明的先进的记账方法了。”   刘子光苦笑,以后一定要劝说小皇帝弄一个专利法出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当下拱手施礼:“正是在下,参见胡大掌柜。”   胡懿敏咯咯一笑,小手一摆:“进来说话吧。”带着三人走进了富丽堂皇的船舱,地板上铺的是厚厚的波斯地毯,桌椅板凳都是金丝楠木的,上面镶着和田的美玉,铺着苏绣的锦垫。中堂上挂着一幅精美的花鸟国画,自以为见识过《写生珍禽图》的刘子光一本正经的观摩着画,装模作样地点着头作沉思状,胡大掌柜笑眯眯的问道:“刘总理对丹青也素有偏好?正好帮我鉴别一下这幅《凤凰傲意图》是不是唐寅的真迹?”   什么凤凰傲意图?谁是唐寅?刘子光立马懵了,不过他马上镇定下来,仔细看那幅画的落款,一方鲜红的图章上呈现出唐伯虎三个字,哦,曾经看过的周星驰电影《唐伯虎点秋香》浮现在脑海里,他得意地一笑:“原来是诗画双绝、人称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唐伯虎的墨宝,怪不得一种让凡鸟臣服的王者之气跃然纸上。至于真假,铁大鲵号中堂上挂的画,会有假的吗?即使是临摹的,挂在这堂上也成了真的了。”一番话既鉴定了《凤凰傲意图》的真假,又不显山露水的拍了日升昌的马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胡懿敏宛如晨星般精亮的眸子里全是笑意,是啊,能挂到日升昌里面的画当然不会有赝品,这个刘总理真会说话。   彭静蓉刚才还担心刘子光答不出话丢人呢,现在听他回答得这么圆满,不禁给了他一个夸赞的眼神。   得到鼓励的刘子光得意洋洋,没有见好就收,而是继续信口开河起来:“要论王者之气,宋徽宗的《写生珍禽图》里就算是凡鸟,也有一股抑制不住的王者之气,毕竟人家是皇帝嘛。”   听到刘子光大放厥词,彭静蓉赶紧打断他:“你看到的那是本朝临摹的《写生珍禽图》,又怎么会有王者之气呢,又怎么能和唐伯虎的真迹相提并论呢。”   “是是是,我看到的是临摹的,临摹的,哈哈。”意识到说漏嘴的刘子光赶忙顺着彭静蓉的话接下去。让人家知道他看过《写生珍禽图》的真迹那就麻烦了。   “噢?”胡大掌柜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彭静蓉赶紧岔开话题:“刚才胡姐姐好威风啊,连兵部尚书的官船都要让你三分。”   “是啊,那把金锏是不是真的谁都能打?”刘子光也跟着问,懵懂的眼神里闪着崇拜的光芒。   “嘻嘻,上打昏君,下打奸臣,那是戏文里唱的,如果没有铁大鲵号的坚船连弩,堂堂兵部尚书又怎么会给一根金锏面子,虽说真是先帝御赐的,可是真要拿它打人,那是万万使不得的。”胡懿敏说的也是实话。   “真理就在连弩的射程之内。”刘子光忽然冒出一句话。两位大小姐闻言都是眼睛一亮,靠实力说话才是硬道理啊,这样的意思从刘子光嘴里表达出来怎么就这么富有哲理性呢。这个人不简单,胡懿敏暗想。我家刘副将说话真有水平,彭静蓉信里美滋滋的。   “耽误你们的行程了,真是惭愧,你们还没进早膳吧,正好厨下预备了,咱们一起吧。”胡大掌柜邀请大家一起吃早饭,胡家的膳房可是鼎鼎大名,天下名厨齐聚,天南海北塞外西洋的菜式都能做,据说天下厨艺要看胡家膳房而不是看御膳房,一般的御厨到了胡家膳房只能干点剥蒜切葱的下手活。   听到有好吃的,一直蔫着的彭静薇终于兴奋起来,“胡姐姐,有什么好吃的啊?”   “你们看了就知道了。”胡懿敏微笑着给一个侍女示意可以传膳了。   巨大的桌子上摆满了全国各地乃至外国的各种饭食,而且都是特色早餐,盛在薄的半透明的均瓷碗碟里,镶金象牙筷子和各种酱油、香醋、陈醋、米醋、辣油、香油、葱蒜汁、蜂蜜、砂糖等各色小味碟摆在每个人面前。   一个年轻的厨子给大家介绍着这些饭食的来头:   中原的稀饭、油条、煎包、蒸饺、糖糕;   湖南的米粉;   云南的烤鸡蛋、香草饭;   北京的豆汁、焦圈;   南京的鸭血粉丝汤、烧麦;   江南的水晶蒸饺、汤包;   天津的鸡蛋煎饼;   高丽国的辣腌菜、白粥;   蜀地的红油辣子面;   广州的豆腐花、蛋挞;   长安的肉夹馍、羊肉泡馍;   西域的牛肉清汤面、馓子;   南昌的包米果;   武昌的热干面、豆皮;   福建的鱼丸、燕皮汤、小混沌;   河南的烩面;   还有最新收录的徐州辣汤。   就连见多识广的彭静蓉也看得眼花缭乱,这么多种类怎么选啊?“胡姐姐每天都要如此破费么?”她忍不住问。   第三卷 山东 第九章 论兵   看到满桌子琳琅满目的早点。就连见多识广的彭静蓉也看得眼花缭乱,这么多种类怎么选啊?“胡姐姐每天都要如此破费么?”她忍不住问。   “花不了多少银子的,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吃个新鲜而已,这是在船上不太方便就随便弄了几个拿手的,等下次你们合肥我正式请你们吃。”胡懿敏坐到了首席上招呼大家落座。   “虽然没有用值钱的原料,但是肯定都是用原产地的材料加工的,而且是正宗的手艺,就凭这一点也值不少钱。”刘子光评论道,如果吃些燕窝海参就俗了,全天下的风土人情汇集在一张桌子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过奖了,小女子喜欢清淡而已,都说我家的膳房比得过御膳房,真是折杀我了,皇帝吃的才叫好呢,秋倌,你是御膳房里混过的,给客人们讲讲当今圣上的早膳食谱是什么。”嘴上谦虚着,可是实际行动却是在摆谱,御膳房里跳槽过来的在她胡家只能负责传菜,这不是赤裸裸的炫耀是什么?   “是,万岁爷的早膳食谱是口蘑肥鸡、三鲜鸭子、五绺鸡丝、炖肉、炖肚柿、肉片炖白菜、黄焖羊肉、羊肉炖菠菜豆腐、樱桃肉山药、驴肉炖白菜、羊肉片川小萝卜、鸭条溜海参、鸭丁溜葛仙米、烧茨菇、肉片焖玉兰片、羊肉丝焖跑、炸春卷、黄韭菜炒肉、熏肘花小肚、卤煮豆腐、熏干丝烹掐菜、花椒油炒白菜丝、五香干、祭神肉片汤、白煮塞勒、烹白肉。”叫秋倌的厨子象说相声报菜名一般流利的把皇帝的食谱报了上来。   众人汗颜,皇帝早饭就吃的这些大油大腻的东西啊,看来还是人家胡大掌柜的生活更细致一些。   早就把一碗福建小混沌抢到手里品尝的二小姐彭静薇看到胡懿敏面前奇怪的东西忍不知问道:“胡姐姐,你吃的是哪里的早饭?”   “我这个是牛奶麦片加鸡蛋,正宗西洋早餐。要不要试试?”胡懿敏拿起膝盖上一块洁白的餐巾擦了擦嘴答道。   “西洋人喜欢喝奶的啊?好奇怪,又不是没断奶的娃娃,这牛奶就是田里黄牛的奶水么?如何喝得?”   “这个可比稀饭好喝多了,来人,再上三碗牛奶。”   三位客人都不是抵触新鲜事物的人,接过牛奶慢慢品尝着,刘子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喝过鲜奶了,现在重新找到一点旧日的感觉,这牛奶很新鲜,有点光明牛奶的感觉,不错。   “弄点酸奶就更好了,富含双岐因子,营养水平更高。还有,西洋早餐还可以有面包黄油果汁,这个鸡蛋太老了,西洋人不是这么吃的,要糖心鸡蛋才行。”他忍不住指指点点,显摆自己的渊博知识。   “哦?刘总理去过西洋?”胡懿敏不露声色,其实大为惊诧,居然知道正宗的西洋吃饭,这些杂学可不是书本上能学来的,这个人真是看不透啊。   “我没去过,我效死营里有几个西洋兵,他们就喜欢喝奶吃糖心鸡蛋。”   “原来如此….”胡懿敏点点头,差点忘了这位刘总理还是带兵的将军呢。   “年初利国城下大战,不知道刘总理参加了没有?”胡懿敏对面前的西餐只是浅尝辄止,没吃几口就表示吃饱了,身后的侍女赶忙端上银盆给她洗手,   “当然参加了,我们三个都参加了呢,我和姐姐跟着效死营在清军大营里杀了个七进七出,刘副将挥刀在前面开路,着两把斩马刀舞的泼风一般,那些清国连环马碰着就死,沾着就亡。我和姐姐都是亲眼看到的。”   “啊,你们都在场啊,听说血流成河,再结成冰,利国城外寸步难行呢,有这么惨烈?”胡懿敏问道。   “是啊是啊,死尸堆积如山,附近的野狗都吃的肚子溜圆呢,当然吃的都是鞑子的肉,我们铁厂的蒸汽连弩你也是知道的,那可是百台连弩啊,一天发了十万枝箭啊,鞑子十万大军都能一人摊上一支,还有我爹发明的蒸汽大炮和铁甲战车,那可是从未露面的大杀器,大炮能打十里远,战车刀砍不破,箭射不穿,清国鞑子远远看见,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咱们乘胜追击,刘副将一马当先,追得清国皇帝连靴子都跑丢了。”彭静薇讲得眉飞色舞。   一般人听说大破连环马和缴获清帝靴子的大英雄就在自己面前,肯定要激动地手足无措了,可是胡大掌柜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然后低头沉思起来。   等着胡懿敏发出震惊的赞叹的彭静薇大失所望,没趣的低头继续喝奶。在心里哼了一声,胡姐姐不知道又在想什么能发战争财了。   果然,沉思了片刻的胡懿敏抬起头来说:“这么说利国之战的大捷主要靠的是铁厂的守城兵器犀利,而不是野地浪战了。那袁都督克复山东一定不那么容易,等清国缓过劲来,鹿死谁手还不能擅下定论。”   这个妞居然有如此清晰的头脑,一个银行家对战争和国际形势那么了解,真是不简单。   寻常百姓哪知道清军的利害啊,如果不是城头上的火力支援,刘子光纵然再悍勇十倍也敌不过十万大军啊,如果不是蒸汽连弩、蒸汽大炮、铁甲战车这些超级武器的帮助,仅靠后来赶到的明朝禁军的话,守城还勉强可以,野外正面肉搏战,无论步兵还是骑兵,恐怕都不是清军的对手,论骑兵,清军是体格高大的燕云健马和耐力强劲的蒙古马,精于骑射的百战精兵,明军是高价买来的三河马和川马滇马,骑兵平时都不舍得骑马要牵着,骑术自然比马背上的民族要逊色许多;论步兵,清军都是塞外汉子,体格高大,靠着占领下物产丰富的北方各省,兵器铠甲和南明不相上下。而明军主要是中原一带的士兵和南方各省的客军,体格当然不如北方人高大,肉搏战的时候肯定占不到便宜。   离开利国的这段日子,也不知道前方的战事如何了,正好胡懿敏从北方过来,可以顺便打听一下。   “胡大掌柜高论,清军的连环马冲击力甚强,普通步骑兵装备再好,军纪再严整也无法与之对抗,只有扬长避短,用漫天的铁雨才能遏制住他们。”刘子光拿起丫鬟献上的碧螺春牛饮了一口,味道不错,比在小皇帝那喝的口感还好些。他咂吧咂吧嘴,吐出一片茶叶,继续说道:“不知道胡大掌柜从北方归来,有什么最新的战报说给大家听听。”   “我此次北上正是为了考察山东战事,顺便看看在北方开设分号的可能性。朝廷要在北方用兵,自然需要大量钱银,户部已经又向我们日升昌伸手了,虽说光复我大明江山是我辈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是钱既然花了,我就希望每一两银子都用在刀刃上,我大明将士打仗,打得就是甲马器械,有了充足的军粮、军械、军饷,又怎么能打不过清鞑子呢?”说到这里,胡懿敏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山东战场一观,深为惊诧,前方将士竟然数月没领到军饷,甚至连最主要的武器,床弩所用的箭矢都严重缺少,这样的仗如何打赢?也亏了袁都督驭兵有方,利国铁厂及时运送了一部分箭矢;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连克数城,眼下大军固守兖州,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不是说已经开始议和了吗?怎么又打起来了吗?”彭静蓉惊问。   “妹妹你有所不知,清国皇帝回京后就病倒了,此前被软禁皇叔多尔衮重新出山,带领能征善战的大将鳌拜、索尼等人重整人马固守住了泰安,山东平原适合骑兵野战,如不是袁都督的徐州兵悍勇,恐怕要吃大苦头呢。”胡懿敏简直就是前线军事观察员,政治军事经济样样精通啊,不愧是年仅十九岁就掌管大明第一票号的女掌柜。   “朝廷养这帮尸餐素位的官员有什么用,收复山东的北伐在他们手里简直成了敛财的工具,收上来的这千万银子用在战事上也就罢了,可是竟然如此刻薄,连北伐之军的军饷和兵器都要克扣,这样岂不令为国杀敌、马革裹尸的将士寒心!”彭静蓉愤愤说道。   彭静薇接口道:“就是,咱们大明朝有银子,有兵器,更有好儿郎,怎么就这么多年就打不会北京呢,我看就是他们这些贪官害的。”   “每年从我们铁厂订购了那么多兵器盔甲箭矢,也不知道都装备给谁了,欠我们的货款一拖就是成年,要不是这次有贵人相助,这百万欠银恐怕明年也讨不回来。”彭静蓉接着说,姐妹俩一唱一和发着牢骚。   “恭喜啊,银子讨回来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我投在你们利国铁厂的银子可是按年收利息的哦,去年的利息宽限到现在呢,蓉妹妹这回不能再哭穷了吧。”原来铁厂的流动资金里面好大一块是日升昌的贷款,胡懿敏的信贷工作搞得不错,放贷的都是优质企业。   “这回兵部尚书乘船去北方,可能就是为了战事吧,他去了兴许能解决一些军饷和兵器的问题。”刘子光忍不住插嘴道。   “刘总理有所不知啊,兵部尚书崔承秀和袁都督素有间隙,朝廷大佬们不知道前方艰苦,只知道要战绩,眼下战端重开,多少人指望着靠前方将士的性命升官发财呢,袁都督不能速胜,这崔尚书带着尚方宝剑前往,肯定是去帮忙,不过是给袁崇焕还是多尔衮帮忙就不好说了。”   难道袁崇焕在这个时空也摆脱不了冤死在自己人手中的命运?刘子光愕然。   第三卷 山东 第十章 和平使者   “胡姐姐既知如此,为何刚才不把崔尚书拦下?”话一出口彭静蓉就知道失言了,耍横争道可以,无故扣留兵部尚书的船那就真的不成体统了。   “崔承秀如果不让道的话,我真敢撞翻他的官船,让这厮落水受凉病上一阵,为袁都督赢得一点时间,可是这厮倒也乖巧,能屈能伸,居然退避了,弄得我有火发不出。”胡懿敏想起刚才的事情还有点气哼哼。   “既然不能阻挡住他,又何必招惹一个仇人呢,我听说崔尚书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日升昌名头再大也不能处处树敌啊。”彭静蓉很有点替胡大掌柜担心。   “从小家父就告诫我,开钱庄的什么都能丢,只有两样东西不能丢,一是信誉,二是面子,信誉自然不用多说,面子就大有讲究了,衣食住行样样都不能落人后,只要不僭越皇家规格乱了伦常就一定要做到最好,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是开钱庄的,我们是天下最有钱的商人,那些世人艳羡的家财巨万的盐商矿主在我们胡家面前也只能自愧不如,这样天下百姓才能相信我们,才敢把银子存到我们票号里。日升昌才能有更多的银子来运作。”胡懿敏侃侃而谈,“所以今天我才下决心一定要崔承秀给我让路,一方面是为了想给袁都督帮点忙,一方面还是为了日升昌的面子,今天在场的船家自然会把兵部尚书不敌日升昌的故事传扬出去,老百姓就更信赖我们日升昌了,因为我们比兵部还厉害,如日中天,还有什么票号能比我们更安全?更放心?至于树敌,崔承秀是黄金荣的人,日升昌和太后的关系那么亲密,不用树敌本来就是对头。”   原来如此,这个道理和二十一世纪的西方富豪的作风很有相同之处,那些富豪们不管资金是否紧张,拆东墙补西墙也得购买最时尚、最奢华的游艇和喷气机,就是为了向银行,向世人证明他的实力。否则银行就会不贷款给他,商业伙伴也会怀疑他的资金周转能力。刘子光还真有点佩服胡大小姐的父亲胡雪岩了。   谈话间,早饭已经吃完了,几人离开餐厅回到正堂,一个下人递上来一封信道:“快船送来的京中密信,请大掌柜过目。”   胡懿敏也不避讳众人,抽出信纸,戴上银丝水晶眼镜一目十行的看起来,原来胡大掌柜是个近视眼啊,刘子光纳闷,怎么近视眼的眼睛还能那么闪亮有神。   胡懿敏看完了信,站起身说道:“京中有事,我得立刻赶去了,就不留你们吃午饭了。”   三人也很识相地说,此次进京时日已久,归心似箭了,所以也不敢在路上耽搁太久,就此别过吧。   临下船的时候刘子光忽然回头对送出来的胡大掌柜说道:“牛奶真好喝,胡大掌柜能不能送我一桶?”   胡懿敏笑道:“这有何难,回头我让下人安排,对了,你们炼锋号遍布各地,如果有皇宫失窃的四幅字画的消息,不要报官,先通知我,我出面收购,太后那几幅字画我早就看上了,向她老人家讨要还不给我。”   刘子光一阵心虚,不敢看胡懿敏的眼睛,含糊答道:“谢谢大掌柜的奶,那个字画的事我记下了。”一行人下船而去,坐到小艇上回自家的明轮船。   什么大掌柜的奶,那是牛的奶,胡懿敏的脸红了一下,挥手告别。一头黑白花的西洋奶牛被用帆布兜住肚皮,吊在上货的起重杆上放到了小船上,再由这边铁厂船上的起重杆吊起来收起。好家伙,人家日升昌出手就是阔绰,直接送头奶牛过来。   告别铁大鲵号,进入运河水道,明轮船烧足了蒸汽超越缓慢前进的漕船,直奔徐州府而去。刘子光坐在舱室里沉思,如果袁崇焕真要被朝廷拿问,是不是会和历史上那样被凌迟处死呢?那样的话,是否要趁事态还没恶化把他救出来。   “袁崇焕必须死!”兵部官船的舱室里,一个戴着方巾,穿着文士长衫的中年人坚定地对崔承秀尚书大人说,口气不容置疑,决不象幕僚给长官提建议时候的神色。   “范先生真能代表北边的意思么?”崔承秀淡然道,端起茶碗吹拂着。   “堂堂大清国太傅兼太子太师都到你船上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更何况还有睿亲王的亲笔书函,王爷的为人崔大人又不是不知道,那是言出必行!只要你阵前斩了袁崇焕,报睿亲王的杀兄之仇,我国一定退兵到济南的黄河以北,这赫赫战功可是崔大人自个的了,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道之首,贵国朝廷上下一定会给盛赞大人,晋一个太师的位子或者封个侯爵都不是没有可能的。”范先生的话很有蛊惑力。   崔承秀的胡子不易察觉的微微颤动着,他赶紧喝了一口茶水掩盖一下激动的心情,这话不是第一次听范先生说了,可是每次听到他都忍不住激动,这个计划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借作战不利之名除了袁崇焕,既拿到了精锐的徐州军的指挥权,又干掉了素有间隙的老对头。假如军队和百姓反弹怎么办?不用着急,在他崔尚书的英明指挥下,多尔衮的清军定会依照密约不战而退,明军可以迅速收复泰安、济南,那战线推进到黄河岸边,这样的不世战功可是十年来都没有过的,朝野上下一片欢腾,谁还会去管那个死鬼袁崇焕呢,还有不为人知的一点,那就是几百万两的北饷就都落到崔尚书私人的腰包里面了。   “大清大明乃兄弟之邦,何苦妄动刀兵呢,王爷出山以来,一直对皇帝擅自南征之事耿耿于怀,蛊惑陛下的小人已经被王爷斩了,现在就看贵国的了,斩了好战分子袁崇焕,咱们两国就可以隔河而治,永享和平了。”范先生忽然起身,两手背在身后,望着窗外的眼睛里流露出真诚的对和平生活的渴望。   “大清治下的北方,男耕女织、歌舞升平,人人过着富足安康的幸福生活,就是因为一小撮为了一己私利的好战分子,齐鲁大地哀鸿遍野、人民流离失所、朝不保夕,在下祖籍山东,看着故土遭受刀兵之灾,心在滴血,滴血啊崔大人。结束战争的责任就在你我身上了,只要袁崇焕这个广东蛮子一死,王爷的心愿了结,在国内也好对那些大臣有所交代了,咱们双方不死一个兵,不费一个钱,就恢复了和平生活,何乐而不为呢?”   “对,袁崇焕必须死!”崔尚书被范先生描绘的美好场景感动了,坚定的拍了一下桌子,下了决心。   “范先生放心,我官拜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五军副都督,又有尚方宝剑在手,袁蛮子肯定逃不出我的手心,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他姓袁的加官进爵,就要牺牲无数将士性命,就要置山东人民于水火之中,这样的自私残忍之辈,本官定然不会轻饶他,斩了他是轻的,他贪墨那么多的北饷这件事我还没给他算呢。”崔承秀愤然道,把茶杯重重顿在桌子上,表达出心中的怒气。   “文程替山东数百万父老、大清十余万将士谢过崔大人了!”范先生撩起长衫纳头便拜。   “快快请起,万万使不得!”崔承秀急忙搀扶,心里美滋滋的,范文程可是清朝的太傅兼太子太师,官衔比他高多了,这样的人都给他下拜,可见自己的威望多高了。同时也感慨人家范文程的魄力,为了议和,那么大的官职还只身犯险,深入敌国,真是令人钦佩。   “为了和平,为了明清不再战,别说一个袁蛮子,就是十个百个,本官也斩得!”崔尚书扶起范文程,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好,崔大人不愧为真英雄。这是睿亲王给您的一点小小意思,还望笑纳。”范文程把一张礼单轻轻放到崔承秀手中。   “怎么好意思让王爷如此破费呢。”崔承秀接过礼单顺手塞进袖子。   “崔大人如此爽快,在下还有一项小礼物送上。”范文程狡黠地一笑。   “范先生也有礼物,给本官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推辞。”崔承秀假惺惺的说,睿亲王送的肯定是些金玉珠宝之类的俗物,这个范文程可是个雅人,他的礼物肯定非同一般,崔尚书的眼睛瞪圆了准备看是什么稀奇的礼物。   范文程哈哈一笑说:“崔大人早上被那日升昌的黄毛丫头折辱一番,难道就这么善罢甘休了吗?”   崔承秀眼睛一亮“先生有何良策帮本官雪恨?”这个范文程可是满清第一智囊,有他出谋划策,定然能让胡家丫头吃大苦头。   “范某有一计可令日升昌大受损失,甚至有可能一蹶不振。但是要崔尚书在京城配合行动。”范文程胸有成竹的说。   “日升昌在京城的势力虽然不如合肥,可是也小觑不得,范先生可能有所不知,胡家丫头的母亲是当今太后的亲妹妹,虽然早年因跟随穷书生胡雪岩被逐出李家门墙,可是太后就这一个妹妹,姐妹情深,而且太后膝下无所出,对着丫头宠爱有加,所以她有个干公主的称呼,要不是年龄大了几岁,说不定太后能让皇帝娶这丫头做皇后呢。”崔承秀担心地说。   “无妨,范某的计策,就连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据我情报,日升昌最近支付了一大笔现银给兵部,京城分号里定然存银不多了,大人可以令数百人持银票前往钱庄兑换现银,这可是无可厚非的正当行为,范某的手下会在京城的茶楼酒肆放出话去,就说日升昌银钱不足、面临破产。京城人多富庶,谁家没有几张银票啊,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看见日升昌门口的大队,假的也成了真的了。他们来不及调拨银子只能关门,关门就要引起民乱,民乱爆发,太后也帮他不得,此乃第一;假如从合肥调来银船,我们军机处可以派员半路截杀,把银子藏起,等风平浪静了再交大人处理,合肥的银子调出来,我们又可以派人去合肥排队兑换现银,总之搞的日升昌首尾不能兼顾,此乃第二;商场如战场,日升昌如果躲不过这一劫,可能就真的破产了。”   果然好计策,环环相扣,最重要的是没什么风险,自己只需要派人排队兑换银子就可以了,其他打打杀杀的事情交给范文程的人去做就可以了。一丝笑纹浮上了崔承秀的嘴角,“就依先生所言。先生的礼物崔某喜爱的紧,在此谢过了。”   崔承秀冲着范文程一拱手,两人心照不宣的笑起来,眼睛里闪烁的是对和平的憧憬和彼此的信任。   商议完军机大事,范文程起身回自己舱房,门口一名白衣卫士紧紧跟随,范文程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身拍了拍卫士的肩膀:“青峰,此次大功告成以后,我可以给你几天的假期,处理你的私事,我的那几个卫士也可以交给你差遣,但在此之前,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误了大事。”   白衣卫士深深吸了一口气,利国城下那一刀给自己胸前留下深深的刀疤,随后的万马奔腾更是让他差点死于万马军中,幸亏一匹死马压在身上躲过了浩劫才幸存下来,可是回去以后军机章京的职位已经没了,只能从卫士干起,强烈的复仇心使他欣然接受了南下护卫范文程密谈的任务,因为可以有机会借机复仇。“大人放心,宋某知道轻重,不会在大事未成之前去报私仇的。”   原来是刘子光的老熟人,大难不死的武当少侠宋青峰。   第三卷 山东 第十一章 回家   从京城到利国水路来回足有两千里,所以这趟远门可是辛苦得很,等他们到达运河徐州码头的时候,早已事先得到南京练锋号飞鸽传书的铁厂侍卫队长胡先觉和效死营的全体官兵都在那里等候了许久了。   见到兄弟们,刘子光非常开心,觉得自己好像取经途中回到花果山的孙悟空,有众家兄弟围在身旁,就连这穷山恶水的景色也显得顺眼多了。   “大哥,怎么好象少了不少兄弟啊。”刘子光觉得队伍不满五百一十六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挂掉了兄弟啊。   “别提了,兄弟们以前吃惯了清汤寡水,现在天天大鱼大肉的,肠胃受不住啊,别说他们,就连我都闹了几天肚子。现在还有十几个废物躺在床上哭喊着要吃素餐呢,我呸,去年怎么不要吃素的,看见带皮母猪肉都跟抢命一样。”扎木和答道。   “吃啊吃啊就习惯了,不吃肉怎么有力气打仗啊。不光吃肉,还要喝奶呢,大哥帮忙弄几只奶羊母马,有奶牛就更好了,人家说一杯牛奶强壮一个民族,咱们先用羊奶马奶强壮一支军队吧。”刘子光从胡懿敏那里得到启发,优质的饭食可以改良体质,更何况他的部队本来就有大批游牧民族和白人黑人阿拉伯人,喝奶吃肉对他们来说更加适合。   “将军英明!”一帮子突厥、蒙古骑兵立刻高兴起来,能喝到久违的马奶子酒真是太欣喜了,将军真是我们的贴心人。   旌旗招展,锣鼓齐鸣,回到自己地盘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两位小姐上了香车,在大队玄甲骑兵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回铁厂了,一路上四下百姓躲在路旁,用敬畏的眼神望着车队,在这一片铁厂的威名比官府还要大。再联想起民营银行家胡懿敏悍然和兵部尚书争道的场面,刘子光不禁感叹:资产阶级新兴势力不容小觑啊。   回到厂里,离家千里、舟车劳顿的进京讨债团成员们洗了澡、换了衣服,小睡了一会,醒来之后,接风洗尘的酒宴已经备好了,就等着大伙入席了。   此次进京讨债大获成功,首功当属刘子光,彭厂主的一张老脸笑开了花,酒宴上连敬了刘子光好几杯酒,效死营的军官们也参加了接风宴,和一直互相看不顺眼的铁卫们借机拼酒,洋河大曲十几坛子一会儿工夫就喝了个底朝天,中原人氏哪里是这些番邦好汉的对手啊,光扎木和一个人就干倒了好几个铁卫的队长,安东尼虽然不喜欢喝中国白酒,可是也喝趴下好几个对手,晃着脑袋说:“还是我们家乡的杜松子酒好喝啊。”铁卫的主攻目标,此次出差的随卫长邓肯的一张黑脸已经喝的变形了,“杜松子酒算什么,我们在台湾用甘蔗酿的朗姆酒才叫够劲,那些郑家军不掺点水都不敢喝,当然我邓肯大人从来都喝不掺水的,相比之下,这洋河大曲只能算是白水….白水”说着他就滑落到桌子底下,鼾声如雷了。   一大半人都喝趴下被抬走休息了,酒席渐散,满面红光、笑容可掬的彭厂主忽然收起笑脸,沉声对刘子光道:“跟我到后堂来。”   来到后堂,刘子光大大咧咧的坐下,从靴子里摸出一把细长的匕首来剔牙,悠闲的等着老头说话,老头坐在太师椅上沉思着,闲杂人等都被赶走了,只有彭静蓉站在旁边端茶倒水,充当丫环的角色。   “世人都知道,我大明阉党当道,外戚专权,可是这样不堪的朝廷怎么还能抵抗外虏十余年呢?怎么还能使大明半壁江山的岁入比满清入关前一统天下的时候还多些呢?”彭老头忽然抛出一道政治历史论述题。   这段扭曲的历史我可没学过,作为穿越者并不占优势,;刘子光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平衡,关键在于平衡,李太后和黄金荣都是精于此道的人杰,当年他们一起扳倒太子的时候就形成了微妙的同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利用、互相制约,李太后仰仗的是日升昌和江南织造的强大财力支持,还有内操、五城兵马司的武力。黄金荣靠的是两淮盐商、安徽的煤铁、还有上海的海外贸易税收,当然东厂、锦衣卫更不是吃素的。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他们背后的势力都是新兴的豪族,以前的江南士族和北方虎视眈眈的满清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正是因为如此,大明的工商海运才能侥幸得以发展,创造出巨大的财富来对抗满清的铁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原来这二位还是资产阶级的代言人和保护者啊,历史上一贯以反面人物出现的“太后老婊子”和“九千岁”居然在无意当中使中华民族沿着历史发展轨道向前走了一大步。   “我看他们未必平衡,回来的路上还看到日升昌的大掌柜和兵部尚书抢道呢。”刘子光说,试图找出彭厂主话语里的漏洞。   “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谁都知道,他们的结盟当然不是铁板一块,剿灭了东林党,满清的气焰也不如以前嚣张了,失去了共同的敌人,这个平衡当然要被打破,只是我不希望这个平衡由你来打破。”彭厂主终于把话题落到了刘子光身上。   “平衡打破之后必将大乱,除非有一个强有力的政权出现或者新的平衡出现,试问十六岁不到、毫无经验的小皇帝能否掌控住复杂的局面?试问你刘子光是否能担当起这庞大帝国的运作?试问利国铁厂是否能给你那么强大的财力物力支持?”一连串的质问说的刘子光哑口无言。   “不错,我相信你现在的实力,再加上我们铁厂的战车大炮相助,秘密进京铲除太后和九千岁也不是不能办到的事情,可是之后呢?失去控制的东厂锦衣卫内操和各个卫所的乱兵听你的话么?一向顽劣的小皇帝又有这个威信登高一呼,天下臣服么?恐怕到时候天下大乱,满清西夏趁机夺取我大明江山才是真的。”彭厂主继续说道。   刘子光瞪了彭静蓉一眼,真是快嘴的丫头,什么事情都告诉她爹了。“小皇帝马上就要大婚了,为了争夺皇后的人选,这两方必将大打出手,既然平衡必然会被打破,那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区别?皇帝年纪虽小,可我看气魄非凡,敢作敢当,被太后和九千岁压制的势力也可以利用起来,我就不信少了没了这种所谓的平衡,大明就会垮掉!”   刘子光可不甘心在铁厂终老一生,好容易逮到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怎么可能被彭老头几句话就改变决心。   “男儿心怀天下本不是坏事,如果我象你一般年轻,说不定也会走上这条路,但是我不希望铁厂和蓉儿也被卷进这件事,记住你和铁厂签的契约,你们效死营在合同未满期间只能执行铁厂的任务。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话彭厂主拂袖而去。   什么契约不契约的,以为能束缚住我吗?刘子光轻蔑的哼了一声,“鼠目寸光的奴隶主。”   彭静蓉看见心上人不高兴,正想过来安慰一下,彭厂主在后堂喊了一声“蓉儿”,听见爹爹呼唤,她只能留给刘子光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进了后堂。   崔承秀已经弃船登车,在大队禁军骑兵的护卫下在山东平原上驰骋着,连夜赶往兖州前线。   绿呢大车里,崔承秀和他的首席幕僚周萌人正在密谈。   “大人,适才听你一席谈,小的对这个范文程的话很有怀疑啊。”周萌人一嘴的绍兴官话。   “说”崔承秀靠在座垫上,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有规律的晃动着,眼睛眯缝着,一幅惬意的样子。   “首先说所谓多尔衮和袁崇焕的杀兄之仇,依我看,若不是袁崇焕五年前击毙皇太极,多尔衮也没那么容易上位,感谢袁崇焕还来不及,哪里来的杀兄之仇。袁都督擅长守城,有他在,清军的南征极难成功,清鞑子别是想借大人之手除掉他们的肘腋之患吧?袁崇焕一死,清军大举南下,又有谁能抵挡得住啊。清鞑子背信弃义的事情干得多了,大人不得不防啊。”周萌人语气凝重地说。   “还有,搞垮日升昌的计划确实精妙,可是受害的不仅仅是日升昌,大明境内使用日升昌银票的人不下千万,一旦票号破产,大明上下定然震动,人民惶恐,其害贻害无穷啊,替大人报仇是假,打击我大明经济是真啊。”   崔承秀的脸色越来越差,终于一拍扶手,压抑住怒气喝道:“够了!”   话一出口,意识到影响到自己礼贤下士的形象,又温言说道:“先生多虑了,睿亲王素有信义,定不会有负本官,再说他们的第一文臣范文程不是还在我手里做人质的么?再退一步说,难道本官统兵就不如袁崇焕么?本官可是大明有名的儒将,多尔衮背约也未必能讨得了便宜。即使清国不提出这个密约,本官也一定要铲除袁崇焕这个奸贼,先生不知,这厮手下的北方边军已经被称呼“袁家军”了,朝廷耗费巨万之资打造的公器竟然成了他的私人军队!此害不除,朝廷不稳啊。本官此次带尚方宝剑巡守山东,一来斩了袁贼,收回朝廷精锐,二来不战收复泰安、济南,和清国订下百年和约。一举两得啊!”   车窗外夜色如漆,马蹄阵阵,崔承秀拍着周萌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杀一个袁崇焕,换来十几万大军和山东千里江山,还有百年和平,这笔帐先生要算清楚啊。”   “至于日升昌的事情,一个钱庄而已,破产了就破产了,我大明地大物博,怎么可能为之震动呢,别的钱庄马上能顶替它的位置的,不足挂虑。先生莫谈此事了。”   周萌人很识趣地说了一句“大人高见。”就不再出声了。   崔承秀摩挲着尚方宝剑的蛟鱼皮鞘,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黄河边上,自己站在高处,接受万千山东父老在下面泪流满面的膜拜,精锐的徐州军也被自己恩威并施收服了,袁崇焕的人头挂在城门口风吹日晒、腐败不堪。   这一切都将在不久的将来变成现实,想到这里,崔尚书矜持的笑起来。   第三卷 山东 第十二章 军演   次日一早,刘子光就到了厂里,给艾迪生安排了一个实验室,既独立于铁厂,又处在铁厂之内,皇帝赠送的技术人员分配给艾迪生作助手,先借用了铁厂的一些机床、原料、技术工人,首要任务是研究新式飞行器和先进武器,脚蹬三轮车的图纸早在旅途中就画好了,现在已经交给铁厂进行大规模生产了。   虽说刘子光身为铁厂高级管理人员,但是这些都是私活,都是要下订单,付现银的,当然可以打折,打很大的折扣,谁敢不给刘副将、刘总理面子呢,人家可是铁厂第一猛将,将来的乘龙快婿。   需要用的大批原料:铜、橡胶、丝绸、布匹、木材、玻璃、树脂、毛皮、各种矿盐、稀有金属都利用利国铁厂的采购渠道进行了大量的购置,不怕买不到,就怕想不到,大批订单发到全国各地,就等着收货了。   研究方向非常明确:热气球、飞艇、降落伞、火药,刘子光把思路写出来,艾迪生照着研发,能少走不少弯路,电力的使用和潜水艇的工作稍微延后,至于装甲战车,铁厂已经有现成的了,而且彭厂主根据刘子光临走前的建议,已经加装了履带,走在坚硬的冰冻地面和烂泥塘里也如履平地。   刘子光安排好这些工作,出城到效死营的营地里看士兵训练去了,他才不愿意坐在账房的办公室里面拨弄算盘呢,算帐的事情交给手下人就可以了,大好春光最适合踏青了。几个连长各自骑着战马围在他左右,观看第一个出场的扎木和骑兵连的表演。   扎木和的骑兵连配备的都是缴获的清国战马,身形体格都差不多,保证了冲击时候的一致性,骑兵们也都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突厥人,身穿皮甲,头戴虾尾盔,每人一张复合骑弓,一把锋利的马刀,在草地上驰骋着,不时做出蹬里藏身或者站立马背上的高难动作,弓弦响处,远处小树林的一排树干上,射满了狼牙箭。   “弟兄们的骑射本领还凑合,比巅峰时期差了点,不过应付一般的骑兵绰绰有余了。”扎木和介绍道。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短短三个月就把一群两年没摸过马的奴隶战俘训练成合格的骑兵,确实不容易,“这些家伙,见了马比见了老婆还亲,每天都和战马睡在一起的,洗刷马匹,加夜草,给马挠痒痒,要论伺候马,那还是我们蒙古人强啊。”   “为什么不装备长枪,重甲?为什么不用弩弓?”刘子光问道。   “将军,我们这个连是轻骑兵,讲究来去如风,原来配发的山纹甲虽然结实,可是重量影响速度,咱们草原上的健儿用惯了弓箭,用弩反而不顺手,至于长枪,那是重骑兵冲锋陷阵时候用的,咱们不和敌人照面的,全用弓箭招呼,带把马刀就够用了。”   原来如此,这一百人的轻骑兵就当是斥候了,负责捕俘、侦查、追击任务,对于军队编成,刘子光可是一窍不通,只能慢慢在兄弟们的帮助下成长。   “重骑兵好啊,将来咱们也要组建重骑兵,全身铠甲,连战马都披甲,手持丈八长枪,多威风啊,将来有了足够的战马,我这一连要改装成重骑兵。”在一旁的安东尼说。“最好用那种欧洲的重型冷血马,光是马背就和我差不多高,披上马甲那就是战车啊,势不可挡,长枪要用那种带护手的,盔甲要用全身甲,只露出眼睛,根本不怕弓箭。”   “听起来不错,可是一百人的重骑兵能起到什么作用,那么重的盔甲穿在身上,上马都得让人扶,咱们一共才五百人,还得派出一百人扶你们上马,真是无稽之谈,还是轻骑兵最好。”扎木和晃着大脑袋说,小辫子也跟着晃动。   “等我的重骑兵连建成了,咱们比划比划,恐怕你们这帮穿皮甲的牧羊人看见我们就要吓得尿裤子了。”安东尼毫不示弱。   对于轻重骑兵之争,刘子光还是倾向于轻骑兵的,重骑兵的维护费用太高,上哪去买欧洲重型马啊,还要那么多的盔甲装备,人马罩上那么厚重的盔甲就成了行动不便的铁罐头了,还有什么机动性可言。想要重型突破力量,还是要靠先进的坦克。   他对两个连长的争论不置可否,问安东尼:“二哥,你的步兵连训得怎么样了?拉出来大家瞧瞧吧。”   “没问题。”安东尼把手指塞进嘴里打了一声唿哨,远处的营门大开,一百名顶盔贯甲的武士举着重盾,持着长枪,排成整齐的方阵大踏步走了出来,脚步齐整,虽然只有一百人,依然踩出了雄壮的气势,走到大营前的空地上,忽然收缩成一个紧密的正方形,重盾砸在地上,举在头顶,形成一个箭矢也射不进去的乌龟阵。   安东尼催动战马来到阵前,大吼一声“刺!”话音刚落,从阵中盾牌的间隙里刺出一排长枪,足有五米长,锋利的枪头斜对着天空,如果对面有骑兵冲过来也恐怕讨不到什么便宜。整个战阵好像乌龟和豪猪的混合体,让人找不到地方下嘴。   安东尼再次大吼“攻!”战阵缓慢向前移动,速度虽然慢,但是有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在空气中弥漫着,士兵们有力的臂膀托着盾牌护在身前,坚定地向前迈进,后面战友的长枪放在第一排人的肩膀上,平对着前方,阵中的上方盾牌抬起一个向前的空当,几百支弩箭象一群马蜂般黑压压窜出来,扎在队伍前进方向几百米处的空地上。   “好强的重步兵,还有火力压制,如果不是一百人而是一万人,恐怕满清的骑兵也奈何不了他们啊。二哥你给我讲讲这步兵的玄机。”刘子光大感兴趣。   得到夸赞的安东尼扫了扎木和一眼说:“我这个步兵连,参考了罗马龟阵和马其顿枪阵的长处,前左右的第一排士兵,用的是能遮挡住全身的长方形大盾,这种盾牌主体用硬木做成,外面敷牛皮,框架和边缘用的是精钢,重量比全铁盾牌轻便,节省体力,能防止敌人的近距离砍劈,防弓箭更不在话下,盾牌的后面下方有可以收放的支架和轮子,防守时可以不用手扶,前进时可以推行,以便节省力气,上方还有一个很小的瞭望孔,有铁网保护,便于士兵观察道路和敌情,他们使用的兵器是可砍可刺的重剑,还有两把匕首,外侧士兵的任务就是负责保护内侧的长枪兵。内侧的士兵用的是小一号全铁盾牌,平时挎在身子左侧,必要的时候可以举在头顶或者直接顶在头上,他们的兵器是两杆长枪,各有九尺长,单独使用的时候可以做格斗枪或者远投标枪,甚至可以放在床弩上发射,两杆长枪的尾端可以用一个金属管结合起来,就形成了一支专门配合战阵使用的丈八长枪,第二排到第四排的长枪对着前方,后面的士兵除了长枪还配备小型连弩,在战阵向前移动的时候可以发射覆盖性的箭雨,掩护部队的前进。”   “不错,真是一座移动的铁山啊。”连扎木和都忍不住赞叹,“不过步兵终究是步兵,打打阵地战还可以,和我们轻骑兵对抗还是毫无胜算的,我们冲不垮,射不死你们但是能耗死你们。”   “所以我还要创建一支重骑兵队啊。”安东尼气哼哼地说。   “邓肯跟我去京城一趟,他的连队恐怕没人领着训练,不知道怎么样了。”刘子光说。   “还好,我不在的时候,几个排长领着兄弟们在这附近的老林子里练爬山爬树,陷阱机关,不光体力增强了,山地林地的作战经验也得到不少。”邓肯说,他手下的有安南人,福建郑家的一些海员,湘西的苗人,还有一些来自台湾,爪哇的生番,玩起丛林战本来就是行家里手。   “那就好,钟连长的弩车连练的怎么样了。带出来耍两下子给大家开开眼吧。”刘子光望着他们的火力支援连的钟寿勇连长说。   “回禀将军,咱们的车兵队现在家当更多了,不光有十台车弩,还配备了两门火炮呢!”   “什么?火炮!等等,我没听错吧,是火炮?能发射炮弹的火炮。”刘子光大惊失色,怎么这么快就有火炮了。   连长们得意洋洋的看着他,一幅“小样儿你新来的吧”的神情。   “回禀将军,是马拉的炮车,可以发射炮弹,厂主那老头子新鼓捣出来的,铁卫都没配备呢,先给了咱们两门说是试验试验。”钟寿勇说道。   “快,拉出来放一炮。”刘子光很着急,这个彭厂主真是太神奇了,居然这么快的时间就把大炮发明出来了,不用说,火药也有了。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火枪就可以装备部队了。   两门大炮被马车拉了出来,长长的炮管乌黑闪亮,后面是一个黄铜打造的汽油桶那么大的圆柱体架在马车上,一些管路盘绕在上面,圆柱体的上方还有一个漏斗状的物体,还有压力表、温度计等仪器。   “这就是大炮?”刘子光更加狐疑了,这是茶炉子还差不多。   第三卷 山东 第十三章 野战炮   “这就是大炮?”看到这个铜制的布满管线和仪表的大家伙,刘子光更加狐疑了,这是茶炉子还差不多。   “正是。”钟寿勇一摆手,几个炮兵跑了过来,“给将军露一手,打远点。”   几个炮兵在刘子光惊奇的眼光下,从马车里拿出一桶油倒进小锅炉下方的燃烧室里,点着火柴就烧了起来,两个兵分别在两边猛拉风箱,一个兵抱起一枚铁球,走到炮管的一头,把铁球塞进了炮管,然后转动摇把,抬高炮口,铁球顺着炮管落到了后面,小锅炉和炮管连接的位置。   “你们在干什么?烧茶吗?”刘子光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又是蒸汽大炮,这样要烧到什么时候才能把水烧开啊。   “不是烧茶,那炉子是空的,根本没有水。”钟寿勇解释道。   “不加水你们干烧有什么用?”   “将军少安毋躁,水来了。”   一个士兵拎过来一桶水,用水舀子把清水灌注在锅炉上方的漏斗里。然后继续烧火,还不时往炉子里铲碳,浇油。每隔一段时间就看一下炉子上的温度计和压力表。   “烧炉子用的是上好的焦炭和猛火油,再加上风箱鼓风,烧到四五百度快的很。”钟寿勇给刘子光解说着。   “噢,是很快,等你们烧好,对面的敌人都睡一觉吃完早饭了。”刘子光很失望,原来居然真是热力大炮啊,这样的效率用来做城防武器还行,野战就太耽误事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几个士兵停止了烧火,跑到了一边躲起来,其中一个士兵牵着一根连到锅炉上方水箱的绳子,猛然一拉。   大炮怒吼了,铁球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带着一股蒸汽呼啸而出,直插云霄,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几个士兵再次跑上去,装填炮弹,灌水,烧火,拉风箱。不一会儿,第二枚炮弹在刘子光惊异的眼光中再次射出。   “我的天,这小锅炉这么厉害啊。”刘子光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夹马肚子,来到大炮跟前,问那几个士兵,“你们知道这大炮发射的原理么?”   “大人请看。”一个士兵拿起水舀子舀起一些清水洒在滚烫的铜炉壁上,顿时清水化为了白烟,“咱们先把这锅炉烧热,热到不行的时候,咱们躲到一旁依拉炮绳,开动一个只进不出的阀门把凉水浇到炉子里,这炉子都烧的发红了,凉水进去自然立刻变成了蒸汽,蒸汽的体积可比水的体积多多了,这么多蒸汽没地方去怎么办啊,只有通过这个地方”说着他指了指炮管,“快速的释放出去,强大的力量就把炮弹也推了出去。这一炮打完,炉子的温度没下降多少,还可以再烧一会,发射第二发炮弹。”   这个炮兵说的头头是道,刘子光也明白了一些,原来是利用水骤然变成蒸汽的道理啊,有点意思,作为机动性的攻城兵器还是可取的,但是准备时间依然是太长了些。   “很好,懂得不少嘛,你叫什么名字?”这个炮兵很有前途,一个大头兵懂的那么多很不容易。   “回将军,小的叫赵彰成,河南人,原来在郑军里就是弩床兵,现在是车连的班长。”得到夸奖的小兵单膝跪地,一嘴纯正的河南腔。   “是你们连长的老乡啊,来人,赏他一两银子,给提拔个排长干干。”刘子光用马鞭亲热的拍拍赵彰成的肩头。   “谢将军!”赵彰成欣喜若狂,发了两炮就升了排长,这个便宜大了。   “走,咱们去瞧瞧,炮弹打了多远?”刘子光兴奋地一拍战马,朝着炮弹飞去的方向奔驰而去,连长们赶忙紧紧相随。   纵马狂奔,一直跑出去三里路,才发现一颗被炮弹砸倒的大树,碗口粗的大树露出白茬子,从中间断裂开来,铁球炮弹就静静的躺在地上,刘子光翻身下马,捡起炮弹,铁球还有点烫手,他赶忙抛给钟寿勇,“老钟,这下你发达了,这大炮威力强大,回头找点铁钉铁蛋什么的,塞炮管里打一炮试试,说不定是对付骑兵的利器呢。”   “碎铁渣子到处都是啊,回头我就叫人….”钟寿勇说着话忽然停住,把炮弹扔到一边,抽出腰刀低声说道:“有情况。”仿佛为了验证他说的话一般,林中歇息的鸟雀都惊飞了。   大家都把手按到了刀柄上,扎木和还把短弓摘了下来,刘子光竖起耳朵听了一下说:“好像有几个人在树林里跑动,大概是打猎的吧。”   大家都对将军的白痴说法表示了鄙视,哪有春天打猎的啊,不但猎物耗掉了一冬天的肥膘变得又瘦又小,还是动物的发情期,把繁衍后代的动物打光了,以后可就没什么可打的了。不光普通猎户春天控制狩猎,就连皇帝也不在春天打猎,要专门等到秋高气爽的时候,进行秋狩。   “跑在前面的不是畜牲,是个人,还是个没练过武的人。”钟寿勇凝神听着树林里越来越近的声音,做出了判断,他以前是个猎户,听踪辩影很有一套。“可能是劫道的在追杀过路客商。”   “走,去救人。敢在我的地界上劫道,太不把咱们兄弟放在眼里了。”刘子光怒道,拨马进入了树林。几个连长也紧跟着进去。   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中年人连滚带爬的在前面跑着,一手护着头上的方巾,一手撩着长衫的下摆,还不时回头张望着,浑身上下沾满了春泥,看样子跌到过不少次了,再看后面,四个头戴斗笠的劲装汉子不紧不慢的跟着,手里的钢刀在透过浓密树叶照到林子里的阳光照射下发着惨白的光。   中年文士迎面撞上了刘子光,他看到马上的年轻人穿着体面,腰佩长刀,后面跟了四个面目狰狞全副武装的汉子,还以为碰到了响马,吓的摔倒在地,再看后面的追兵已近,也顾不得许多了,不管如何,前面的这几个人总是大明衣冠。“大王救命啊,他们是清狗,是鞑子!”   “什么?清狗!你躲到后面去。”刘子光迎着那几个斗笠汉子就上去了,“站住,大晴天的戴什么斗笠,摘下来我看看。”   四人停住脚步,并不答话,迅速占据了有利位置,虽然是四个步行的人对五个骑马的人,可是在气势上一点都不示弱,斗笠下没有表情的四双眼睛看着眼前的骑士们,好像看着一群死人。   扎木和眯着眼睛慢慢从鱼服里抽出四枝箭搭到了弓弦上,安东尼和邓肯也掏出了转轮簧力枪,钟寿勇的腰刀早就拿在手里了,四人都是严阵以待。只有刘子光好整以暇,轻蔑地看着四个斗笠客威胁道:   “不摘斗笠,我可要帮你们摘了,不过要连着脑袋一起摘。”   四人还是不动,手中的钢刀也纹丝不动。一阵风没来由的在林中空地上卷起,一时间沉寂无比,连悦耳的鸟鸣声都听不到了。先前逃跑的那个中年文士吓得两股颤颤,躲到钟寿勇的战马旁边,要不是钟寿勇伸手扶了他一把,恐怕都站不住了。   四个斗笠客突然出手,动作疾如闪电,四道银光率先从手中飞出,然后猛扑上来,挥刀就劈,这边也毫不含糊,四枝羽箭从扎木和手中射出,十二枚钢钉也从安东尼和邓肯的手中射出。   斗笠客们的飞镖全部都射向刘子光一个人,这四个人极有默契,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并不捉对厮杀,而是像狼群一样,集中力量先把敌人领头的干掉,再解决剩下的人。   他们很有眼光,看出来刘子光是领头的,也看出来刘子光是实力最强的一个,但是他们还是看错了一点,那就是刘子光的实力比他们的目测还要高得多!   没有人看见刘子光的白虹刀是如何出鞘的,只听到金铁交鸣的声音,四枚钢镖被迸飞了,然后一颗带着斗笠的脑袋飞向了天空,身子还向前继续走了两步。他们的集中攻击非但没有讨到半分便宜,反而还损失了一人。   斗笠客们闪转腾挪的本领还是很高的,三个连长射出的箭矢钢钉都扎到了地上,看到一击不中,安东尼和邓肯纵马挥刀抢了上去,扎木和继续张弓猛射,正在和刘子光缠斗的三人转眼被包围了,对付一个刘子光就够吃力了,还要应付两个人高马大的黑白武士,再加上准头力道十足的弓箭偷袭,他们有点支持不住了,边打边退,一不留神又被扎木和射倒了一个,安东尼抢上去一刀,又是一颗带着斗笠的人头高高飞起,在半空中斗笠和人头分开,露出藏在斗笠里的长辫子。   果然是清国人,武功高强、训练有素的清国人深入到铁厂附近进行追杀活动,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留活口!”刘子光叫道,安东尼和邓肯的钢刀及时停在了最后一个斗笠客的脖子上。差点就脑袋搬家的斗笠客竟然毫不畏惧,望着下马走过来的刘子光冷笑起来。   不好,这小子笑得这么阴险,不会是牙缝里藏着什么自杀的毒药吧,刘子光赶忙一巴掌闪过来,把斗笠客的下颌都打掉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让你摘个斗笠都那么难,怪不得我们将军拿大嘴巴抽你。”安东尼一边说,一边摘下了那人的斗笠,把他的辫子挑在刀上欣赏着。   “真搞不懂你们清国人留这样丑陋的辫子做什么?就象拖着一根猪尾巴。”安东尼刻薄地说。   那人用阴狠的眼光瞪着安东尼,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英雄嘴脸。刘子光把他的脸扭了过来,看了看他嘴里并没有什么暗藏的毒药,才一把合上他的下颌。   “说吧,为什么要杀他?说的让我满意可以考虑放你走。”刘子光说。   那人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英雄,他们是清狗的探马,专门跑来刺探军情的,被我发现了就要杀我灭口。”先前逃命的中年文士走过来控诉道,这会儿他已经不再发抖了,手指着清军探子神气得很。   “你还有什么话说?”刘子光拿匕首挑起清军探子的下巴问道。   “哼,事已至此,某无话可说,但求速死。”还是个死硬分子。   “你又是什么人?怎么发现他们是清军探子的?”刘子光围着中年文士转了两圈问道。   “我是秀才出身,在微山县教私塾的,在路上发现他们四个行踪诡秘…”   “够了!依我看,你不是什么私塾先生,他也不是普通的清军探子,二位,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刘子光看看两人,淡淡地说。   第三卷 山东 第十四章 支前   “够了!依我看,你不是什么私塾先生,他也不是普通的清军探子,二位,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刘子光看看中年文士和清军探子,淡淡地说。   听到将军这样说,钟寿勇一脚把中年文士踹倒在地,钢刀出鞘架在他脖子上喝道:“你是什么人,敢骗我家将军,还不从实招来!”   安东尼也不示弱,钢刀压在清军探子的脖子上,一偻血丝冒了出来:“快说!你到底是哪部分的?来刺探什么?”   刘子光揪住中年文士绸缎长袍的领子,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微山县是边城,那里的私塾先生都是些穷秀才,一年也赚不了几两银子,可买不起你这件苏绣的袍子,哦,还是今春京城最流行的五福捧寿图案呢,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去的京城扯的布料?还有,你这块玉佩恐怕不便宜吧,没有千两银子拿不下来。还~~有,你这一口绍兴官话很地道嘛,什么时候绍兴师爷开始做私塾先生了?”   中年文士的鼻尖上开始出现一滴汗珠,他期期艾艾地说:“其实...我...”   “你是京城来的,某位大人身边的幕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大人有可能姓崔。”刘子光冷冷的说。不理会呆若木鸡的中年文士,转而向清军探子走过去。   “你嘛,功夫不错,态度死硬,汉话说得不错,不用问,是那什么军机处的走狗,对不对?”清军探子听到刘子光的话,惊异的眼神就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中年文士惊恐的问道。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身上的衣服是京城目前最流行的,说明是刚从京城来,你一嘴绍兴话,很可能你是个师爷,你的玉佩很值钱,说明你的薪水高,你的东家官职很大,碰巧最近从京里过来巡边的是兵部崔尚书,所以我认为你是他的师爷。”刘子光轻描淡写的回答道。这样简单的推理再看不出来,也太对不起曾经看过的全套《福尔莫斯探案》了。   “我们将军就是文武双全、智谋和勇敢的完美结合体,上帝的宠儿,效死营大将军~~刘子光阁下!”安东尼神气活现的介绍道。   和安东尼想象的一样,中年文士被震惊了,半天说不出话,但是他后来的表现就有点反常了,居然跪在刘子光面前号啕大哭起来。   “将军,我终于找到你了,快救救袁大都督吧。”文士泪如雨下,看来刚才被追杀的紧张情绪还是没得到释放。   “有话慢慢说,别急。”刘子光安抚着中年文士的情绪。   “在下姓周名萌人,确是兵部尚书崔承秀的幕僚,此次随崔尚书北上山东……”周萌人把范文程如何和崔承秀密约杀害袁崇焕换取清军退兵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子光。   “在下毫无办法,只能装作旧病复发,脱离车队,来寻求将军的帮助,揭露这个密约,挽救袁都督的性命。”周萌人恳切地说道。   “所以范文程派人追杀你,对不对?”刘子光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走到了那个军机处密探跟前,突然一记手刀砍在他脖子上,把他打晕在地。   “绑起来,嘴堵上,别让他找机会自杀,可能用得上这个人。”吩咐完手下以后,刘子光又来到周萌人面前。   “你认识我吗?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确信我一定会帮你?又为什么你身为崔承秀的幕僚反而和他作对,这些我都需要一个合理的答案,现在就要。”   周萌人说:“将军威名满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周某确定将军会帮我是因为将军欠一个人的人情,这个人是咱们共同的朋友,他姓戚。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周某是大明子民,不是崔某人的座下走狗,事关民族大义,就算崔某人对在下恩遇有加也不得不和他作对一次了。”   哦,原来是南京北新街那个神秘的戚先生,那家伙帮我讨到了一百万两的欠款,现在需要我报恩了,好,看在民族大义的份上,这个忙帮了!   “走,我们先回去商量一下。袁都督不是岳飞,崔承秀也不是秦桧,前线那么多兵将都是袁家军啊,想杀他没那么容易。”刘子光分析得很有道理,崔承秀带的兵将很少,即使手上有尚方宝剑要想杀掉袁崇焕也不那么好办,毕竟现在皇家的威仪被太后和九千岁破坏得差不多了,尚方宝剑算个屁,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给挡回去了。   带着周萌人和军机处密探,还有那颗炮弹,一行人回到了效死营的营房,正好一个铁卫等在那里,见到刘子光就迎上来说道:“刘副将,厂主大人有令,效死营押运辎重前往兖州前线,请派人进城接管车队吧。”   这份命令真是来的巧啊。刘子光一边点起亲兵连进城去接管辎重队,一边让其他四个连队集合,准备出发。   城里的车队已经装车完毕了,一百辆骡马大车,每辆车有两匹骡子拉车,一个赶车人,一个马夫,车上装满了盔甲、刀枪、箭矢、猛火油、酒精、战车机关枪用的铅弹、迟滞骑兵用的铁蒺藜、各种型号的弩机配件等。明军打仗,弓弩是最主要的武器。防守战中,箭矢的消耗最快,所以货物里面数量最多的就是箭矢,足足装了六十辆车。   彭厂主把装车清单交给刘子光交代道:“这些都是咱们铁厂加班加点生产出来的军械,务必要安全的送到兖州袁大人手上。兖州守不住,清军就会直扑铁厂,所以我已经把铁甲战车和三千铁卫派上去协助朝廷大军了,沿途要小心清军的偷袭,到了兖州之后三千铁卫归你指挥,把多尔衮打退之后再回来吧。”   这就是效死营执行的第一个佣兵任务,抗击外虏,收复失地,很有意义啊。可是自己这帮手下本身就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外虏组成,对于他们来说,战争就是工作而已。   “这么一大批物资,账目上是怎么处理的?要不要让袁大人打个白条什么的?”刘子光还不忘他的另一份账房总理的工作。一百大车的军资,怎么也值个十几万两银子吧。   “让军械官签收就可以了,我大明生死存亡关头,怎么还能计较这些身外之物,都是打在鞑子身上,不在兖州打,难道还放到铁厂城下打啊?他们徐州军连军饷都好几个月没发了,这批军资全当咱们送的了。”没想到彭厂主还是这么深明大义的一个人,刘子光暗暗敬佩不已。   让亲兵连护送着车队缓缓出城,刘子光单骑出城,来到营地训话。效死营的士兵全部都是老行伍了,短短的工夫就把行装收拾好了,行军帐篷和粮草装在大车上,个人的兵器盔甲自己携带,弩车和炮车也都整备完毕。步兵们也都把盾牌盔甲长枪放在车上,只穿着软甲挎着佩刀坐在车上。在扎木和的努力下,五百人的小部队已经实现了全骡马机动化,步兵也不是纯粹意义上的步兵了,而是乘车步兵和骑马机动、下马作战的龙骑兵。   看着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部队,刘子光有些心潮澎湃,这可是他一同患难,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在这个乱世里,这些异族的战俘们离家万里,只能靠着手中的刀枪拼出个天地,拼出个未来。他们热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是崇拜、是信任、是感激。   我不能辜负他们。刘子光暗暗对自己说。他跳上一辆马车,站在车厢上面冲着四下扫视了一眼,开口说道:   “弟兄们,咱们护送一批军械到兖州去,顺便留在那里和清军干一仗,看看谁的刀更快,谁的头更硬!谁砍的人头多,谁冲在最前面,一律重重有赏!”   士兵们静静的听着,没有人说话。   “咱们效死营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了,这一仗是咱们成军以来的第一仗,是好汉是狗熊就在一这仗了,弟兄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别的也不多说了,咱们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句话:同来同往!同生同死!”   最后一句话引起了将士们的共鸣,他们把手中兵器高高举起,大声喊道:“同来同往!同生同死!”   对讲话效果非常满意的刘子光学着书记开大会的样子伸出两手往下压了压,顿时声音平息了。   “好了,我就讲这么多,下面由一连长来安排行军事宜。”说完他就跳下了大车,对于行军布阵,只有当过百夫长的扎木和还有点经验。   扎木和现在充当的是营值日官的身份,他跳上马车喊道:“骑兵连斥候派头前开路,二排三排分左右翼侦查。其他步兵随车护卫,各连排自己分配,解散!”   一阵悦耳的马铃声,运输车队在亲兵连的护卫下出城了,铁厂给每辆马车配备了一名车夫,一名马夫,,四五个徐州禁军派来负责联络事宜的军官,另外有十来个技工是赶赴兖州维修铁甲战车和蒸汽锅炉的人员。效死营这边留下了十几个肠胃不好的病号和十个留守大营的士兵,大部出动,整个车队一共是七百人,五百匹骡马,浩浩荡荡向兖州开去。   与此同时,一支精锐的部队从兖州城外的清军大营呼啸而出,绕了一个大圈圈,深入到兖州以南,他们的任务是专门截杀明军的运粮队、信使。   第三卷 山东 第十五章 粮食   兵部尚书崔承秀的车队在徐州守备的八百骑兵护卫下已经连夜抵达了滕县,这里是北方前线的粮草囤积地,南方各省通过铁路、水路运过来的粮草堆积如山,上万安徽、河南籍的壮丁还有征集的本地民壮在加固城墙,万一清军突袭滕州把这几十万石军粮马草付之一炬,那这场仗可就败定了。   另外滕州还驻扎了两万浙江客军,领军的浙江兵备道是崔承秀的门生苗可鉴,这支部队的任务是护卫沿途的军资人员运输,保卫粮草。因为是崔尚书的嫡系,所以装备精良,士兵也多青壮,是对付袁崇焕的一支奇兵。所以崔承秀必须要在滕州停留一下,安排事宜。   滕县县衙后堂,亲兵捧上两杯热茶以后就被苗可鉴挥退了,房间里只剩下苗可鉴和崔承秀两个人了。   “房舍简陋,粗茶淡饭,真是怠慢大人了。”苗可鉴面带歉意地说。这房舍原来是鞑子县官的居所,后堂按照满族的生活习惯垒的土炕,支的大铁锅,墙上挂的兽皮鹿角,很有点异国风情。   房间里摆放着千里遥远从浙江运来的全套楠木家具,崔承秀坐的太师椅上面还铺了一张五彩斑斓的老虎皮,桌子上摆的也是浙江运来的特产安吉白茶,色泽翠绿,香气似花香,崔尚书端起茶碗嗅了一下,赞叹一句:“好茶,苗大人还是那么擅长茶道啊。这房间布置的颇有特色,汉满交融,不错。”   “卑职不敢当,大人缪赞了,大人舟车劳顿千里奔波,都是为国家社稷操劳啊,既然到了卑职这里,理应尽力招待。”苗可鉴客气道。   “前边的事怎么样了?”崔承秀呷了一口茶水,淡然问道。   苗可鉴赶忙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遵照大人密令,运到兖州的都是些陈粮旧秕,份量也很有限,勉强管饱而以;军饷是一钱银子都没给,听说徐州军早就开始怨声载道了,卑职让人放出话去,就说银子被袁崇焕一干人等贪污了,兖州闹了几次小规模的兵变呢,姓袁的杀了几个闹事的才压下去,不过当兵的是敢怒不敢言,暗地里记恨他的人多了去了。”   “做的很好,不过这后方的钱粮还是不停的运上来,堆积如山的成什么体统?前方将士不会怀疑你吗?”崔承秀问道。   “大人明鉴,咱们大明南方稻米充足,可是清国去年却是大旱,他们的军粮接济不上,多尔衮派人来和卑职接洽,愿意以高出市价三倍的价格收购军粮草料,卑职想这些粮草既然不能便宜了姓袁的,还不如卖给鞑子赚他们的银子,也算为国尽忠了。”苗可鉴小心翼翼地说,生怕崔尚书怪罪。   崔承秀沉思片刻,“不错,此举深得我心。”他开口赞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多尔衮现在也算咱们的盟友了,支援他们一些粮食,让他帮咱们对付袁崇焕,等扳倒了袁崇焕再停止供应也不迟。对了,卖粮草的银子可要上缴国库哦,九千岁那里已经压了不少前线将官参你后勤不力的折子了,为了替你遮盖、疏通,本官可要耗费不少人情礼节的。”   “这个自然,大批现银已经随船后运了,恐怕这会已经到大人府上了。”得到夸奖的苗可鉴小胡子都翘起来了,这趟差事赚的银子可是够多的,清军买粮草的价格可是市价的五倍,他只报了三倍,另外的就成了他私人的了,闷声发大财啊。   “粮食的损耗就说是救济山东灾民了,本官会替你圆场的。”崔承秀知道有大笔银子进帐,也是开心得很。   “还是大人想得周到,卑职愚钝,居然没想到这个瞒天过海的法子,大人果然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明第一儒将啊,如果是大人领军,恐怕清军早就败退到北京去了。”苗可鉴献媚的说。   这个马屁拍的崔承秀舒服极了,他得意地站起来背着手走了几步说:“本官正有此意,此番前来就是要接手徐州军的,等我斩了袁崇焕,接管了大军,你就把军饷发上一个月的,粮食也稍微弄点好的,前面的损耗就都推到袁崇焕身上好了,反正人已经死了,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那时候可不能再卖给清军粮食了,他们没有粮草,自然败走,本官率军出击,收复千里河山指日可待,到时自然有你一份功劳,想必浙江巡抚的头衔少不了。”   “卑职先行谢过大人了,只是要阵前斩杀袁崇焕…”先是喜形于色地苗可鉴一想到要杀大将袁崇焕,不免有些胆怯,袁氏虽然不是关羽张飞那样的万人敌猛将,可是他手下的满桂,祖大寿,牛勇,何可纲这些猛将粗人可不会任由别人杀他们的主将的,哪怕是兵部尚书也不行。   “无须多虑,本官自有安排,你的两万浙兵有大用场,此外本官还有一营京军和一些武林高手相助,至于袁崇焕手下的悍将,我就不信一个山东总兵的头衔换不来其中一人的倒戈。”崔承秀自信满满。封官许愿,银弹攻击,徐州禁军的将领总有一个会投靠过来,到时候袁家军就不是铁板一块了….   “大人妙计安天下,卑职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苗可鉴把两个大拇指都高高举起,赞叹崔承秀的完美安排。“卑职的两万浙军也算百炼精兵,一切听从大人指挥。”   亲兵轻轻叩门,“苗大人,酒宴准备好了。”   “大人,仓促安排了一桌鲁菜,远不如京中菜肴精美,还望海涵。”苗可鉴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战争时期,哪有许多讲究,苗大人请。”崔承秀客气道。   额比龙是正白旗的一个都统,手下管着一千五百名精锐的骑兵,都统原来叫甲喇额真,下面管辖着五个牛录,每牛录三百人。领头的叫牛录额真,现在叫参领。自从先皇领着大家杀进了山海关,占据了北京城,这些满语的官称也都改成了带汉人味道的名字了。   在汉人的花花世界过了这么多年,很多旗兄弟的弓马都荒废了,可是他们正白旗的贝勒旗主可是赫赫有名的睿亲王多尔衮,治军严格,从不懈怠,就是在王爷被小皇帝软禁的日子里,弟兄们也没有荒废武艺,反而更加刻苦的操练了,因为他们相信早晚有一天睿亲王会再次出山,带领他们饮马长江,蹂躏汉人的江南锦绣江山的,果不其然,皇帝贸然带兵南下吃了大苦头,回到京城就病倒了,王爷被太后放了出来,立刻整顿军马,带领老兄弟们挡住了明朝军队的北伐,而且从泰安推进到兖州,步步紧逼,眼看着兖州就要被拿下了。   去年北方大旱,收成很不好,好不容易拼凑出的军粮又在利国城下被付之一炬,所以睿亲王这次出征带的粮草很是不足,本来已经粮食告罄了,弟兄们只能一天喝两顿照得见人影的稀饭,可是睿亲王就是睿亲王,不动声色的就弄来了大批粮食,而且是颗粒饱满的新米,味道也比北方的高粱玉米饭强很多,弟兄们每顿都能扒好几碗。那个米袋子上面还印着南朝的字符,听认识字的兄弟说,上面印的是“芜湖特供、大明必胜”真他娘的搞笑,大明的军粮居然吃到了咱们大清将士的肚子里。   自己的肚子吃饱了,就开始考虑别人的肚子,对面兖州城里死撑着的那帮家伙这些天射死砸死不少攻城的汉八旗兄弟,咱们不能让他们吃的饱饱的对付攻城的兄弟,所以派出这些小部队深入到敌后截杀明朝的运粮队和信使什么的。   大明的粮食从江南、安徽运到徐州以后,分批走陆路运往藤县,滕县守备森严动不得,大队军马护卫的粮队也动不得,只能挑选小股的运输队下手。额比龙前几次出手占了不少便宜,袭击了三个小型粮队,杀掉了几百个车夫和士兵,拉车的骡马被他们宰了吃肉,粮食能带走得尽量带走,带不动的就地焚烧。   尝到了甜头的额比龙认准了一个地方,是运输队必经之路上的一条小溪,溪流清澈,正好饮马喝水洗脸,生火做饭,稍事休息,四周是一片空旷,适合骑兵奔跑,再远点是小山岗和茂密的树林,便于藏兵。   骑兵们藏在小树林里休息,斥候已经派出,还有几个眼力好的兄弟爬在山岗上的树上头观察,只要发现敌军的车队,自己马上就能知道,等敌人下马解鞍卸甲,在小溪边休息的时候,趁机杀出,管保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   眼看着要到中午了,肚里又开始咕咕叫,刚要拿出马肉干来吃一口,山岗上的斥候发出了信号,五声鸟叫,代表有至少五百名敌军到来了。   额比龙把肉干放回了口袋,下令手下骑兵准备战斗。   一会儿工夫,对面的路上跑过来几匹战马,马上的骑士朝四下看了看就拨马回去了,然后又过了一会,一百多辆大车赶了过来,车辙很深,估计装了不少好货色,他们果然在小溪边停下,车辆围成一个圈,车顶上的士兵爬下来甩掉头盔,卸掉重甲,把骡马从车辕上解下来,带到小溪边喝水,还有一些火头军忙着淘米生火,埋锅做饭了。   正好,等一会可以吃香喷喷的大米饭了,额比龙想。他在等待着时机,更多的敌人士兵从战马上、大车上下来了,长枪弓箭被放到了一边,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喝水聊天撒尿。   时候到了,额比龙一个手势,一千五百名名骑兵悄然上马,弓箭在手,待会从树林里杀出的时候,一边奔驰一边放箭,跑到跟前再用长刀猛砍,这样凌厉的攻势任何明军都抵挡不住的。   但是粗心的额比龙没有发现这支部队并没有明军字样的旗帜。   第三卷 山东 第十六章 首战   扎木和手下的蒙古斥候不愧是最优秀的骑兵斥候,两翼搜索前进的时候发现了清军的斥候,一场小规模战斗在十几秒钟之内就见了分晓,大家都是弓箭上决胜负,终究还是蒙古人的箭更快一筹,两个清军斥候被射中了咽喉而死,既然有敌军斥候在附近活动,那说明前面一定有伏兵。   禀告了刘将军以后,几个连长一商议,决定将计就计,该怎么走还怎么走,该休息的时候照样休息,外松内紧,其实把所有弩车的弓弦都张紧了,供弹槽里放满了箭矢,军械车里的武器也拿出来放到了顺手的地方,两门蒸汽野战炮的燃烧室塞满了焦炭和猛火油,边走边烧。   前面是一片开阔地,一条潺潺小溪穿流而过,再远处是茂密的树林和山岗,正是埋伏的好地点,负责联络的明军千总是一个年轻的后生,指着那条小溪说:“这块地方正好饮马休息,前面的树林茂密,如果埋伏一彪人马,等我军休息的时候杀出,如果我是清军将领一定这么做。”   “小伙子说得不错,你叫什么名字?”刘子光摆出一幅老资格问他。   “末将吴三桂,早就听说过刘将军大破连环马,追得清皇脱靴而逃的事迹,今日能和将军并肩作战,真是三生有幸。”千户在马上拱了一下手。徐州军上下都知道刘子光的威名,这个小小的千户也不例外。   “吴千户抬爱了,您的大名我才是久仰之至呢,今日得见,真是快哉啊。对了,吴千户成家了吗?”刘子光问道,居然在这里遇到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平西王爷真是有缘啊,不知道陈圆圆这会儿有没有嫁给他。   吴三桂汗颜,刘将军怎么知道我一个小小千户的名字,难道是我舅舅祖大寿给他提起过,不对啊,舅舅又不认识刘将军。也许是人家的客套话吧,他这么想着,嘴里答道:“将军过奖了,在下效仿汉将军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豪言,曾经立誓不把鞑子赶出山海关就决不成家。”   “吴千户果然是我大明的忠义之士!等把鞑子赶出山海关,这个山海关总兵一定非你莫属。”刘子光故作严肃的调侃道。现在的吴三桂还是个忠心为国的年轻军官,但愿他能保持住现在这个样子。   正说着话,又有两个斥候来报,说是在前面的树林边发现了清军的埋伏。“看清楚了吗?有多少人?骑兵还是步兵?”刘子光问道。   “没看清楚,但是闻到了一股马尿骚味,估计有上千匹马。另外还有一股杀气弥漫,小的能感觉到危险。”   “操你妈的,还杀气弥漫,怪会拽词来着,听汉人的评书听多了吧?你以为你是猎狗吗?隔着那么远能闻到马尿味,还上千匹马,你真能扯。”扎木和笑骂道。回头对刘子光说:“这小子确实长了个狗鼻子,他说有上千匹马,那就肯定不是五百匹。看来有人在前面等着咱们呢。”   “不错啊赤术,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鼻子这么灵?草原上的雄鹰?不,是草原上的神犬。”刘子光对那个嗅觉灵敏的斥候说,这家伙以前和刘子光一个奴隶队,一直跟扎木和混的,也算熟人了。   上千名骑兵啊,咱们只有一百轻骑兵和一百乘马步兵,其他五百人都是乘车的步兵,机动性不如对手,但是火力应该远远超过对手,清军的标准配置是每人六十支箭,远射的轻型箭和近射的重型箭各半,而效死营基本上人手一弓,骑兵们装备着强劲的反曲复合弓,给弓上弦需要两个人合作才能办到,箭矢都是上好的竹杆、雕翎、钢簇制造而成。步兵们的远射武器就更充足了,每人一具诸葛连弩,只要扳动机关,二十支铁质箭矢就喷薄而出,虽然劲头不足以射穿铁甲,可是暴雨一般的覆盖打击足以令人胆寒。安东尼的一百重步兵手中的长枪可不是吃素的,不论是组合起来当丈八长枪使用还是作为标枪投掷,都是对手的噩梦。还有十架车弩那可是能射穿战马的大威力武器,只要箭矢能供应的上,足以对付大队骑兵的突击。更何况还有两门秘密武器——蒸汽大炮呢。   抛开这些不提,一百名游牧骑兵和一百名骑马步兵的马上功夫也不是好相与的,就算骑兵格斗也能以一敌二,刘子光、扎木和、安东尼、邓肯、钟寿勇,还有吴三桂,这几个人可都是万人敌,想从他们这里讨到便宜可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准备战斗的命令用各种语言传达了出去,士兵们毫不在意的把佩刀的绷簧按开了,连马车夫们也很随意的把座位下的诸葛弩往外拽了拽,这些车夫可都是铁厂的专业运输人员,平时打个山贼什么的不在话下,都是老江湖了。   车队距离小溪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一百轻骑兵就在扎木和的带领下悄悄的离开大队迂回到敌军背后去了,车队继续若无其事的开到小溪边,把车辆围成了一个圆圈,骡马解下来饮水,士兵也把盔甲卸下,聊天休息。   火头军们拿出铁锅和米袋子,在溪水的上流淘起米来,不一会儿挖掘的泥土灶冒起了袅袅炊烟。   一队骑兵也不拿兵器,骑着马跑到清军的预定突击道路上嬉戏了一番然后才慢慢回去,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些骑兵的马屁股后面漏下一颗颗被泥土包裹着的尖利小玩意。   看着他们拙劣的骑术,额比龙都统和手下几个参领都轻蔑的笑了,汉人根本就不适合骑马,怎么可能是我们弓马娴熟的正白旗精兵的对手呢,让这些家伙再最后骑一次马吧,马上他们就再也没有命了。   差不多到时候了,树林距离小溪大约有一里半的距离,还带着一定的坡度,足够骑兵冲刺,把速度发挥到极致,那些躲在大车后面的汉人懦夫们听到奔雷一般的马蹄声一定要吓地抱头鼠窜吧。   “上马,冲锋!”简单的命令从额比龙嘴里斩钉截铁的迸出,一千五百名正白旗的精锐骑兵弓箭在手,纵马从树林里冲出。如同一道道白色的铁流源源不断地流出,向着小溪方向狂奔。骑兵们都穿着里面缀着铁片,外面白色布面铜钉的正白旗标准行头,头戴形似酒盅的盔盘,盔盘中间竖有一根插着白色缨子的小枪,嘴里发出野蛮的嚎叫,手中的弓箭不停的发射着,胯下的战马越跑越快,用不了多久就能杀到汉人们面前,把他们低贱的脑袋砍下,挂在战马脖子下回营炫耀了。   汉人们果然惊呼着乱作一团,有些胆子大的居然去拿弓箭妄图抵抗,更多的人则逃到大车后面去躲避箭雨。   那些爬到大车后的士兵忽然掀开了一些车上盖着的苫布,露出了车弩,清军将士们愤怒了,这些怯懦的汉狗还敢负隅顽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车弩的两边各有一名士兵用脚踩动踏板给弩上弦,传动链条经过几个滑轮后带动强力的弓弦向后拉,拉满之后弹槽里的短矛一般的箭矢就自动落下,然后弓弦回弹,把箭矢狠狠地射出去,如此周尔往复,弩手选的都是腿部肌肉发达的士兵,加上几个月的加强训练,蹬起车弩来轻松的很,他们藏在铁皮护甲后面根本不怕对方的弓箭袭击,瞄准和供弹自然有其他人负责。车弩护甲严实,射速高,威力大,穿着盔甲的清兵一下子就被穿透了,就连战马也能一箭射死,实在是一件恐怖的武器。   旗兵们拼死的纵马狂奔。也顾不上射箭了,把身子藏在马头后面,单手抽出了马刀,现在只能仰仗马速,快速接近敌人进行肉搏战了。   十架车弩在钟寿勇的统一指挥下,调整着射击角度和方向,源源不断地箭矢直接从军械车里输送到供弹槽,根本不用担心弹药供应不足的问题,其他手上有弓箭的士兵藏在车后面张弓搭箭,仰天猛射,他们才不搞什么精确射击呢,清兵的箭法好,露头就是死啊,还不如做覆盖射击的效果大些。   额比龙看到周围的士兵接二连三的被粗大的箭矢射穿,急得大叫“快拿盾牌。”旗兵们这才醒悟过来,摘下小圆盾护在身前,可是防得住寻常的弓箭,防不住车弩的粗大箭矢,防得住自己,防不住战马啊,一时间损失惨重。还有许多并没有中箭的战马也悲鸣着翻倒在地,好像踩到了什么尖利的东西,一个翻滚下马的旗兵也被扎了一下,拔出屁股上的东西一看,原来是一个包裹着黄泥的铁蒺藜,有三个极其锋利的尖刺,无论怎么放置,总有一个刺是向上的。这个士兵捂着直冒血的屁股大喊:“小心地上有铁蒺藜!”   可是到了这个当口上,怎么去小心啊,只能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乐观精神向前猛冲了,杀到跟前就可以以牙还牙,让汉狗们尝尝八旗健儿的快刀了。   汉人的大车中间又伸出两个黑洞洞的铁管子,不用问,肯定又是狡猾的汉狗们搞的什么秘密武器,后面居然没有人操作,冲在最前面的旗兵佐领抽出弓箭想压制一下对方都找不到人,正在四下张望的时候,这两个可疑铁管子突然发出两声巨响,浓厚的白烟从管子里喷出,也不知道会射出来什么东西。   第三卷 山东 第十七章 混战   冲在最前面的佐领下意识的一个的一个蹬里藏身,他忽然觉得战马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停顿了一下继续向前,但是很快就跌倒在地,战马的头颅迎空飞起,一腔马血喷薄而出,什么东西!一阵“呜呜”的凄厉破空声,两个用长铁链连在一起的铁球诡异的转动着,飞向后面的战友,自己战马的马头就是被那铁链割断的,受到一定阻力的铁球速度稍减,但还是带着巨大的能量砸到了后面整整一队旗兵,佐领看到朝夕相处的兄弟们脑袋崩裂,手腿折断的惨死在面前,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他呐喊一声,抽出马刀,向着汉狗们的阵地继续冲锋,他要给兄弟们报仇,斩了那个铁管子的操作者们,可是对面怯懦的汉狗们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了,跑出没有一步远,就被迎面飞来的一支箭射穿了咽喉。   射这支箭的是刘子光,他采取的可是精确射击的方式,每箭必中,而且射中的都是咽喉,旁边的吴三桂已经看呆了,虽说他的箭法也不差,可是和刘子光一比,还是明显的落在下风,因为刘将军每次射出的都是三支箭!   靠着十台车弩和几百个弓箭手还有稀疏的铁蒺藜想挡住一千五百名清兵精锐骑兵的冲锋显然不现实,就算用人海战术往上填人家也能攻过来,刘子光早有对策,安东尼的重步兵连早就把长矛连接好了,等到骑兵们冲过来,迎接他们的将是更加猛烈的箭雨和丈八长枪的攻击。   额比龙感到这回踢到了铁板,但是他也更加确信了对面那些汉狗都是些胆小鬼,不敢光明正大的出来应战,就会躲在后面放箭。恨!无尽的恨意涌上心头,一定要杀光他们每一个人,不,要抓活的慢慢折磨!   额比龙嘴里发出更加雄壮的呼喊“杀汉狗啊!”周围的旗兵们精神为之一振,继而全体大喊“杀汉狗啊”,面对着如雨的箭矢,毫不畏惧的冲了过来。   旗兵们喊的是满语,刘子光听不懂,他问旁边的吴三桂:“吴千户,鞑子们喊得什么这么兴奋,好像打了鸡血一样。”   吴三桂迟疑了一下答道:“他们喊的是杀汉狗,鞑子们损失大了心有不甘,已经红眼了,如果让他们冲进来恐怕咱们要吃亏。”   刘子光大怒,张弓搭箭射向第一个大喊的人,这次他只搭了一支箭,雕翎箭呼啸而去,直奔额比龙,额比龙到底是老行伍了,听到破空之声奔自己面门而来,猛然举起盾牌,“铛”的一声,强大的力量居然把他从马上震了下来,打了一个滚躲开后面马蹄的践踏,额比龙才注意到手中的铁盾牌已经被射出一个洞,手也震麻了,好强的力量,汉狗里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家伙,真是不可想象。   旗兵们并没有因为主将的落马而改变冲击,大家继续猛冲,胜利就在眼前了,都能看见汉狗们的头盔顶在大车后面晃动了,快,再快一些,马上就能替战死在路上的兄弟们报仇了!   忽然汉狗们一声呐喊,几百人一起露头,每人手里都平端着一个木匣子,有老行伍不禁惊呼“连弩!”   正是诸葛连弩,这种兵器的近战威力非常惊人,铁质的箭矢非常锐利,而且都在毒药中熬制过,只要伤了一点皮肉就能很快致人昏迷、严重的还能当场死亡。除了扎木和的轻骑兵连事先迂回走了,剩下的六百多人每人都有一具诸葛连弩,每具弩的弹匣里是二十发箭矢,如果说刚才的箭雨是中雨的话,那现在的箭雨就是暴雨了,一万两千支箭在片刻之间就落到这侥幸冲到跟前的八九百骑兵身上。   最先遭殃的还是战马,他们可没有盔甲和盾牌,大批战马哀鸣着摔倒在地,浑身穿得像个大号的刺猬,落马的旗兵也很快被射倒,他们想用弓箭还击,可是对方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诸葛连弩的重新装弹速度很快,随手抓起一把箭矢放进弹匣就可以了,弹匣上还有磁铁,能保证射击角度过大的时候箭矢不会滑落出来,效死营都是些老兵,骑兵冲到跟前了还面不改色的装弹,射击,仿佛射的不是凶猛的敌人,而是池塘里的野鸭子,那二百个车夫也不含糊,玩起诸葛弩来也是行家里手,哪里人多往哪里射。旗兵们可惨了,毫无掩护的被大批射杀在冲锋的道路上。   两门蒸汽炮又可以射击了,铁链子拴两个球的创意还是刘子光临时想起来的,所以弹药只有那么两颗,不过难不倒炮兵排的新任排长赵彰成,他脱下衣服包裹起一大团铁蒺藜,爬到车阵外面去装填炮弹,因为炮车是车阵的一部分,现在不能调转炮身来重新装填,以免敌人趁机冲进来,所以他只能冒险爬出去装弹,周围的炮兵们赶忙集中火力掩护排长的行动。   赵彰成在炮管上敏捷地爬着,躲避着飕飕乱飞的弓箭,三下两下到了炮口,把一团铁蒺藜塞到了炮管里,然后抽出腰间的木棍使劲往里面捣,衣服包得很松散,轻松的落到了炮管里,但是气密性可能受到一定影响。   也顾不得许多了,赵彰成刚想往回爬,忽然背上中了一箭,他伸手想去拔背上的箭,抓了两下够不到,艰难的朝战友们笑了笑,就从炮管上跌落下去,炮兵们齐声大叫,愤怒的弩箭朝着偷袭排长箭矢射来的方向猛射,一时间居然忘了开炮。   十几个旗兵顶着盾牌冲过来,他们要砍死这个装填炮弹的家伙,诸葛弩射在他们的盾牌上叮当作响,眼看着排长就要被砍成肉泥了,一个炮兵终于想起大炮还没发射呢,急忙猛然一拉炮绳,炮口对着的方向正是那十几名旗兵,一声巨响,百枚铁蒺藜如同死亡之雨罩向他们,一瞬间就把十几个人,十几匹马打翻在地,锋利的铁蒺藜霰弹威力惊人,打着的部位一片血肉模糊,有几个正中面部的家伙几乎被打得看不出五官了。旗兵们一时间愣住了,但是很快意识到这门炮不能迅速再次发射,于是大吼一声,继续猛冲。但是趁着这个空挡,炮兵们已经把受伤的赵彰成救了回来。   旗兵们靠着人海战术,踏着兄弟和战马的血肉终于冲到了车阵跟前,一些骑兵从马上直接跃过来,跳到战车的顶部,抽出马刀猛砍,即使身上中了几支诸葛弩箭也毫不后退。   战局混乱,更多骁勇的旗兵冲了过来,战马不能进入车阵,他们就下马爬进来,终于到了这帮怯懦的汉狗跟前了,终于可以畅快的肉搏了   迎接他们的是一丈八长的长枪和同样骁勇的明军,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手拿马刀的旗兵根本没办法对付这么长的武器。而且他们发现拿着长枪的对手根本不是明军服色,而是穿着高档盔甲的异族人,高鼻子蓝眼睛白皮肤,还有黑皮肤、褐色皮肤的各种生番!当然汉人也有,这些人共同的特点就是一个字:狠!出手果断狠辣,动作迅速敏捷,绝对不是一般的明军。   敌我已经混在一起,弓弩失去作用了,两军相遇勇者胜,这种白刃格斗就要看平时的训练水平和士兵的战斗意志了。额比龙手下的这些人都是睿亲王手下大将鳌拜亲自训练的精兵,身经百战,战无不胜。无论骑术、箭术、刀法都是一等一的,就连正黄旗骁骑营都未必是他们的敌手。效死营的这四百步兵也都是久经各种磨难存活下来的优良品种,能打敢拼,身体素质良好,战斗欲望强烈,此刻两帮人马如同两股铁流对撞到了一起,一边是满腔怒火,一边是以逸待劳。也算旗鼓相当了,只不过效死营的兵器和盔甲更加精良一些。金铁交鸣、兵器入肉的闷声不时响起,战车顶上,下面,到处混战成一团,血肉、断臂、人头四下横飞。   刘子光抽出白虹刀大喊一声:“跟我上!”带领手下亲兵就冲到了混战之中,吴三桂看见这样的场景,不禁热血小小说网,抽出佩刀带领几个早就跃跃欲试的明军旗牌官也紧随刘子光加入了战斗。   刘子光如同虎入狼群,一把白虹刀耍的当真如白练一般,旗兵们碰着就死,沾着就亡,这是白虹刀到了他手上第一次杀人见血,锋利的刀刃砍在旗兵的布面铜钉盔甲上如同切豆腐一般爽利,渐渐的以他为圆心的一个大圈之内,没有人敢靠近了。   安东尼等几个连长还有吴三桂也都独挡一面,杀的清军连连后退,遍地死伤。   清军和明军作战,全靠弓马娴熟,士气高昂,早年打进山海关的时候,一个牛录的清兵就能追的上万明军没命的逃窜,现在不比当年了,十来年的安逸生活磨损了勇士们的斗志,明朝的官兵也渐渐恢复了勇气,依靠先进的武器和充足的后勤,在攻城战、阵地战、防御战中几乎都能稍微占上风,只有野地浪战和这样的遭遇战还不是清军的对手。   可是今天的情况很不同,先前洒在地上的铁蒺藜就说明对方早有准备了。似乎无穷无尽的弩箭和人手一具的诸葛连弩都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现在他们又这么强悍的冲上来肉搏,还丝毫不落下风,即便是袁崇焕的亲兵队也没有这么厉害啊。还有那个年轻的将军,一把刀舞的泼风一般,那么多勇敢的兄弟在他面前过不了一招就被砍死了,恐怕鳌拜将军也就是如此了。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一丝胆怯渐渐浮上旗兵们的心头。   额比龙看了一下周围,还在坚持战斗的士兵只有三百多人了,已经明显少于对方,弟兄们被敌人三两成群的包围住,用长枪、配刀、诸葛弩逐步解决。这样下去不消片刻就要全军覆没了,不行,绝对不能把全体兄弟的命都不明不白的留在这里,一定要留下一些种子,而且要回营报告将军,让鳌拜将军来给咱们报仇。   额比龙虎目含泪,大喊一声“撤!”命令一出,旗兵们毫不恋战,转身便走,寻找能骑的战马,单人独骑或两人一骑迅速脱离战场,效死营也不追赶,只是重新开启车弩,用抬高角度的弩箭进行抛物线射击,为他们送行。   第三卷 山东 第十八章 歼灭战   额比龙这样一条铮铮铁骨的硬汉都忍不住虎目含泪,整整一千五百人啊,在冲锋的路上就损失了五百多人,逼近敌人战阵的时候又被密集攒射的诸葛连弩撂倒了五百多人,剩下的人在肉搏战中也没讨到便宜,交换比连五比一都做不到,这也难怪,人家的长枪一丈八,怎么也近不得身啊,再加上那几个悍将的一番狂砍,损失更加严重,光是死在那个红袍小将一个人手里的弟兄恐怕就有二三十个。   拼命的逃啊,娴熟的马术这时候也算派得上用场了,不顾身后的弓箭,只顾向前奔,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幸运的是敌人并没有发动追击,哼,算他们识相,真追过来倒也未必怕了,马上功夫还是能找回一点自信的。   但是他们这点残存的自信也马上就要被扫荡干净了,因为扎木和的一百轻骑兵正在前面等他们,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人家吃肉我喝汤,不能在主战场上痛杀敌军,只能捡点破烂,收拾二百多残兵的差事让扎木和很不开心,不过有总比没有强,二百残兵也是肉啊。   远远看见一队盔歪甲斜的清军仓皇地跑过来,扎木和用马鞭指着残兵对手下一百轻骑说道:“草原上的雄鹰们,对面来了一群中箭的豺狼,怎么办?”   “射死他们!”轻骑兵们粗野的喊叫起来。   “好!射死他们,让这些自以为骑射第一的家伙们见识一下成吉思汗后代的厉害,看看到底谁是真正的骑射第一。”扎木和看着越跑越近的清军,沉着的下令:“等等,再等等,好。放箭!”   额比龙带领的三百溃兵被刘子光他们一阵乱箭攒射,又有三四十骑落马,现在只有二百多人了,正在狂奔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有一彪人马挡住去路。   穷寇莫追和狗急跳墙是一个道理,都是告诫人们不要招惹正在仓皇逃命的敌人,现在的这二百多正白旗残兵就是标准的穷寇急狗,看到前面只有一百骑兵拦截,他们不但不绕道逃窜,反而一边抽出弓箭,一边猛夹马腹,加速冲过来,准备干掉这一百拦路虎。   随着扎木和的一声“放箭”的命令,一阵弓弦绷响,一百支箭早早的射了出来,如同一百支扑向兔子的猎鹰朝着清军残兵飞去,这个时候两军的距离超出一箭之地,清军们的弓箭还搭在弓弦上呢,可是随着他们的快速突击,等于迎着箭雨冲过来,十几人转瞬落马,剩下的人咬紧牙关继续猛冲,到了适当的距离一起举弓还击。   但是对面的骑兵转身就跑,边跑边回身放箭,清军射出去的箭只能遗憾地落在他们马屁股后面,或者被盾牌挡住,而他们射过来的箭却能准确地扎进清军的胸膛。   额比龙有一种有劲使不上的感觉,这是蒙古人的典型战术啊,他忽然醒悟过来,猛勒住缰绳大喊一声:“停下!”   训练有素的旗兵们也跟着勒住缰绳,气喘吁吁的等着都统大人的将令。   扎木和没有说话,眼睛死死盯住前面一箭之处的敌人,那些人看到清军停住马蹄也跟着停下了,整队面朝着这边挑衅地望着。   双方都不说话,但是都同时迅速组成了适合对冲的箭头队形,既然战术已经被对方发现,那就来一次面对面的骑兵格斗吧,蒙古健儿不光箭术好,刀法也是一流的,扎木和的战马排在队伍的最前面,兄弟们呈雁翎状在左右排开。战马们打着响鼻,兴奋的撂着蹶子,仿佛很期待将要到来的战斗。   这是一片绿草丛生的漫坡,不知名的野花在路人踩踏出的小路旁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青草的气息,不少中了箭的清兵也顾不得处理伤口,咬着牙抽出马刀,盯着前方那些箭术精良的神秘敌人,这一仗打得太窝囊了,先是陷入对方的箭阵损失了大批兄弟,现在又被这些骑兵羞辱,就算逃回去也没脸见人了,一定要杀光这些骑兵来雪耻!   双方停了一会来积聚马力,然后不约而同地催动战马,呐喊着朝对方冲过去,战马越跑越快,骑士们手中的兵器也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辉,终于两股骑兵对撞到了一起,在错马而过的一瞬间,骑士们手中的马刀、连枷、钉头锤、狼牙棒都狠狠招呼在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身上,双方都有人落马,骑士们经过一个回合的交锋,拨马回头,再进行第二次的冲锋,这一次双方才真正缠斗到了一起,清兵们绝望的发现,他们落后的不仅仅是箭术和马术,就连近身格斗也不是人家的对手,敌人里既有粗壮、罗圈腿的标准蒙古人面孔,还有灰眼睛高鼻子的突厥人,这些游牧民族甚至比他们八旗兵还要骁勇善战。   额比龙不但是正白旗的一名都统,还是享有巴图鲁称号的勇士,他手中紧握的错银铁装牛尾大刀是睿亲王多尔衮亲自授予的兵器,刀体沉重、锋利无比,曾经有无数明朝的将士和百姓死在这柄刀下,现在即将死在这柄刀下的是冲在蒙古骑兵最前头的那个汉子,那汉子矮壮如磨盘,凶狠的小眼睛散发着杀气,两条蒙古小辫随风拉成了直线,手里的钉头锤高高举起,布满尖刺的锤头足有人头那么大。   好一条猛汉,额比龙暗自赞叹,不过死在我手里的蒙古好汉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想当年对付蒙古林丹汗的部队时,那些手拿劣质铁刀,用骨制箭簇的蒙古兵也和眼前这些人一般无二的狂热凶猛,还不是一样被我八旗勇士打的尸横遍野。   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些念头,双方的马头已经接近了,额比龙狠狠地把牛尾刀劈向那个蒙古壮汉的头颅,动作迅猛,力道十足,就是一尊石像也能砍开了,那壮汉反应迅速,左手一翻,铁盾正迎着牛尾刀挡过来,一声巨响,额比龙的虎口震的发麻,钢刀差点脱手,他一击不中,翻转手腕刚想再砍一刀,那汉子的钉头锤已经砸了过来,正中额比龙的右肩,护肩上的铜钉都被砸瘪了,衣甲里面的铁叶片也支离破碎,剧痛传来,钢刀飞出,额比龙扭头一看,肩膀已经被砸塌了,钉头锤既是钝器又是利器,巨大的锤头砸碎了鄂毕龙的肩胛骨,尖锐的钢钉穿过甲叶扎出了几个深深的血洞。   额比龙硬是没哼出声来,左手从背后抽出一把四棱铁锏来,这是他的第二武器,那蒙古汉子拨马过来继续挥锤,钉头锤和铁锏碰在一起,火星四溅,到底是左手力量不足,额比龙虎口都裂开了,兵器再次脱手而出,他心中大骇,身子一低,猛夹马腹,企图夺路而逃。蒙古壮汉的马更快一步,钉头锤重重砸在额比龙的后心上,一股鲜血喷出,额比龙眼前一黑,软绵绵的趴倒在马身上了。   清军残兵被蒙古轻骑兵们如风卷残云般扫荡得干干净净,两三回合下来,马上就没有活着的清兵了。轻骑兵们收拢了无主的战马,割下死人的脑袋,正好把长辫子拴在马脖子的皮带上,收拾起牺牲的战友尸体,胜利回师。   等到轻骑兵连回来的时候,战场的打扫工作仍在进行,还堪使用的箭矢从敌人身上,地上拔出来,随便在草地上把血渍擦掉就丢进筐子里,见到没死的清兵就给他补上一刀,然后再把脑袋割下来,这些可都是战功啊,至于尸体就先扔到一边吧,这么多的人尸马尸来不及收拾只能先便宜了附近的飞禽走兽了,但是事后一定要派人来焚烧的,现在正是春天,弄出来个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人的尸体被收拢到一起,挖了个大坑埋了。伤员包扎住伤口,集中到大车上直接送回铁厂。   此战歼灭清军一千五百名,自身伤亡了三十多人,另有一百多人带伤,伤亡者中大部分是车夫,效死营这些老油条可没那么容易死掉。这全靠事先准备好的车阵,良好的防御系统极大的杀伤了敌人,保护了自己,总的来说这一仗是完胜。   清军的盔甲兵器比铁厂出品的质量要差一些,效死营才不希罕,不过刘子光多了个心眼,命令手下收集完整一点的盔甲和兵器旗帜,以后伪装成清军搞个偷袭战什么的能派上大用场。   清军的战马收拢了许多,这一仗下来,至少又有二百多名效死营士兵从乘车步兵改成乘马步兵了。   先前做的米饭已经熟了,从清兵身上又搜集到了不少肉干咸菜之类的干粮,还有关外的烈酒烧刀子,将士们围坐在火堆旁,把死马身上的好肉割下来挑在火上烤,然后洒了盐巴大嚼,蒙古人认为战马是骑手的朋友,即使是敌人的战马也值得尊敬,他们不吃马肉,他们自成一堆,喝马奶和烈酒,吃在营地就烤好的囊饼和肉干。   负责打扫战场的亲兵连排长拿着半口袋大米跑到刘子光跟前双手呈上:“将军,这是在清兵火头军身上发现的,您看。”   “芜湖特供,大明必胜。是咱们大明的军粮啊,这些鞑子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这肯定是他们上次劫粮队的战果。”刘子光指着米袋子上面的字说。   “好象有些不对,芜湖的军粮是最早运到的,那时候清军还没开始劫咱们的粮道,最近几批遭殃的都是南直隶的粮队。”吴三桂一脸狐疑的说。   他伸手抓出一把大米捏了捏,:“是上好的新米,比我们吃的糟秕强多了,清军怎么可能会有大明的军粮呢,真是奇怪。咱们也劫过清军的粮队,他们后方运过来的米也不是这样细长圆润的,而是粗短暗淡的高丽米。”   “去把周萌人请来。”刘子光一挥手,周师爷和那个清军密探都随队而行,准备在关键时刻作为人证物证来揭发崔承秀的。刚才外面血战,周师爷躲在车厢里没敢出来,现在脸色还是苍白的。   “这确实是芜湖米。”周萌人抓了一把大米在手中注视着,对刘子光说。   第三卷 山东 第十九章 前奏   “以前有一个说法叫做:芜湖熟,天下足。当然现在已经改成湖广熟,天下足了。但是芜湖仍然是我大明的重要产粮基地,北线的军粮一般用的都是芜湖和松江米。刘将军为何让我鉴定大米?”周萌人说。   “我不是让你鉴定什么大米,我是让你分析一下为什么大明的军粮为什么会落到清兵的手里,而且这种芜湖的米袋子从没有被清兵劫到过。”刘子光指着米袋子上的字说。   周萌人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难道有人私卖军粮给清军?不会吧,这种事情也敢做?”他拍了拍脑袋,走了几步,“首先这不会是清军的反间计,他们才不会用一千多精兵的姓名来陷害我军的粮草官,噢。总管粮草器械的是浙江兵备道苗可鉴,有名的苗扒皮,一个兵备道都能扒的浙江民众怨声载道,要不是崔承秀护着他,早被撤职查办了,私卖军粮给地方豪强,然后地方豪强转手卖给清军,我猜应该是这种情形。”   “哼,我看未必,如果利润能达到三倍以上,直接卖给清军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出到十倍的价格,我说他连老娘都敢卖。”刘子光说,对于贪官的无耻,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苗老贼胆敢里通外国,看我不斩了他!”吴三桂恨恨的说,把腰刀拔出一半,表示出为国除奸的决心。平时吃的都是掺沙子的陈米,原来好米都到了清军那里了,换谁都得生气。   “把这些证据都收集起来。”刘子光命令把清军携带的芜湖军粮袋子都收集起来,到时候打起官司可是最好的物证。   战场打扫的差不多了,尸体也掩埋好了,日后还要重新起坟,改葬在铁厂的坟地里,所以现在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防止被野兽糟蹋而已。   全体人员在坟前列队,刘子光站在最前列,身后跟着几个连排长和吴三桂等人,所有人在值日官扎木和的命令声中统一动作。   “拔刀!”齐刷刷的数百把钢刀佩剑出鞘,握刀的手放在右胸上。   “敬礼!”钢刀举到了鼻子前,胳膊与肩同宽。一时间气氛肃穆无比,旷野寂静,偶尔有一两声马嘶打断人们对同伴的追思。   “兄弟们,这里山清水秀,你们先住两天,过几日再请你们回家吧。刘子光说完,把白虹刀猛然向右下方挥动,动作潇洒利落,这是他根据解放军仪仗队创造出来的一套军礼,目前处于试用阶段。   身后的数百把刀也跟着向下挥动,然后扎木和大喊道:“礼毕。”一片刀剑入鞘的声音。但仪式还没结束,扎木和继续喊道:“拜!”   在刘子光的带领下,全体人员在坟前跪拜,磕了三个头才正式结束了仪式。   吴三桂等官军虽然很不理解,但还是跟着做了,仪式散了之后他紧跟着刘子光问道:“将军,死了一些车夫和士卒,为何要如此隆重的祭奠呢?”   刘子光说:“战场上没有高低贵贱,刀枪无眼总是要死人的,这些兄弟不死,死的可能是你,是我。人死为大,这样祭奠一下也不为过,而且能让活着的人觉得他们死的有价值,有尊严。这样说你理解吗?”   “噢,士气可用…”吴三桂点点头,好像理解了一些。   车队启程了,轻骑兵继续在外围护卫、侦查,大车周围跑动的都是新增加的乘马步兵,这些人也都有些骑术的底子,纵马奔驰起来也有模有样的。   车队过后小半个时辰,老林子里的野兽们才敢探头探脑的出来,享用人尸马尸的盛宴。   兖州城高墙厚,原来就是清国的重镇,现在又被袁崇焕加高了几丈,城墙上掏了十几个大洞,架设着蒸汽大炮和连弩,铁厂支援的两台中型锅炉就藏在城墙后面,兖州丰富的煤炭资源保证了大炮和连弩随时处于待发状态,也保证了城中所有人随时能喝上热水。八万人马驻扎在城内,两万骑兵在满桂的带领下,驻扎在城外西大营,两万车兵在祖大寿带领下在城东扎营,营盘扎的很牢固,深壕高墙,三方互成犄角之势,守望相助,如同一只三头猛兽,令清军难以下手。   对面的清军是大清国睿亲王多尔衮统率下的十五万清军,主力是他亲自掌管的正白旗和镶白旗精兵,其他各旗也派了不少人马。然后是大批的汉八旗和绿营兵,这几日都是这些绿营兵在抬着云梯攻城,伤亡不计其数,多尔衮的眼睛都不眨一下,让汉人自相残杀是他一贯的策略。袁崇焕是南明少有的名将,擅长守城,当年八哥皇太极就是在死于他的箭石之下。袁氏训练的骑兵也很厉害,人数占优势的时候也能和八旗骑兵较一长短,确实是个难以对付的家伙。   最强大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开始崩溃的,不能强攻,那咱就智取,范文程深入明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想必快有好消息传来了,那些明朝文官的腐败无耻水平比当年清军入关的时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点对我大清来说,可是个好事情。   就说藤县的那个姓苗的兵备道吧,那可真是胆大妄为,军粮都敢卖给敌方啊,这要搁在大清,给他十个脑袋也不敢啊,去年北方大旱,山西、陕西、河北都是颗粒无收,饥民造反,遍地烽火,弄得现在的军粮都不充足,要不是苗可鉴帮忙,恐怕久攻不下就得撤兵了,嗯,等取了南朝,是不是要谢谢这个苗可鉴啊,一定要谢,把他的脑袋挂在城门上谢,多尔衮眼里可容不下这样的奸臣。   粮食问题暂时解决了,眼下就是要智取袁崇焕了,等攻下兖州,歼灭了明朝精锐的徐州军,眼前就是一马平川了,夺了江南的鱼米之乡,北方的灾荒才能缓解,大清的统治才能稳定,那些不安分的家伙才能在自己的文治武功面前臣服。   想到那帮不安分的家伙,多尔衮不禁叹了一口气,别人都能斩首抄家,可是那个为首的家伙,于公于私都不能动他分毫啊。福临啊福临,我打下这花花江山还不是为了你吗?于公你是先帝的嫡子,大清的皇帝,于私你是我的…我的…唉……   小皇帝大概是看不惯我的玉儿的事情吧,都是受了汉人传统的蛊惑,认为我和他的母后成婚是有违人伦,不甘心认我这个叔叔做继父,所以才在几个旗主和汉族大臣的蛊惑下夺了我的兵权加以软禁。可是他又怎么知道玉儿和我、还有八哥之间的那段恩怨情仇呢,八哥夺了我的皇位,夺了我心爱的女人,还夺了我的亲生儿子…想到玉儿含泪的眼睛,多尔衮的虎目中有一丝柔情闪过。   儿子夺父亲的权,真不愧是我多尔衮的种!想起去年小皇帝带正黄旗骁骑营封了睿王府的事情,多尔衮脸上又浮现出欣慰的表情,这个儿子关键时刻还是果敢的,可惜那些旗主和汉臣只会玩阴谋诡计不会真刀真枪的打仗,怂恿小皇帝仓促南征,还说趁大年初一奇袭南朝,必胜无疑,结果居然在一个小城前折戟,损失了大批粮草和士卒。想到这些纸上谈兵之徒成排的在午门外集体斩首,多尔衮的刚刚聚集起来的怒气又消散了一些。   福临打小身体就不好,大冬天的受了风寒和惊吓,回到京城就病倒了,那些阴险的旗主又开始觊觎皇位,幸亏玉儿把自己救了出来,才力挽狂澜,救大清江山于水火。   玉儿这些年夹在儿子和丈夫之间,真是难为她了,不到四十岁的人,两鬓就有些银丝了,一定要好好补偿她,听说江南丹桂飘香,十里荷花。很适合静养,等取了南朝,就把江山正式交给儿子,两夫妻在苏杭一带寻个有山有水的庄子好好的颐养天年。   正在思绪万千,牛皮大帐外传来戈什哈的声音:“王爷,军机处的人有事禀告。”   “传。”肯定是范文程那边的计划有眉目了,果然进来的人是范文程的一个手下,:“启禀王爷,范大人有密信呈上。”   多尔衮接过密信观看,看完之后已是喜上眉梢:“范先生果然是我大清第一文臣,此计甚妙,来人,传所有参领以上将官到大帐听令!”   多尔衮排兵布阵的同时,崔承秀也在布置兵马,他们俩有个共同之处,那就是都是按照一个人的计策来进行布置的,这个人正是范文程。   范文程羽扇纶巾的打扮,坐在崔承秀旁边,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昨日派出去追杀周萌人的那四个人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纰漏?无论如何也不能影响这次的计划,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计划已经启动,如同一个巨大的石碾子开始转动,几万大军随之调动,任何试图阻拦他的人都将化成齑粉。   崔承秀手拿一根小竹竿,指点江山,指挥若定。苗可鉴手下的参将、游击、都司、把总都坐在堂下听候调遣。   根据范文程编制的作战计划,驻守藤县的两万浙军只留下两千老弱守城,其余一万八千人分成两部分,一万五千人推进到兖州附近,预防可能发生的兵变,三千精兵跟随崔承秀擒拿袁崇焕。   崔承秀这次算代天子巡边,袁崇焕一定会出城十里迎接,随身带的人马不会超过一千,到时候直接发难,请出尚方宝剑斩了袁崇焕,然后带兵进入兖州,宣读袁贼的十大罪状,把作战不利,贪污钱粮,滥罚士卒这些罪名安在他头上,随即发放钱粮,升官许愿,收服徐州军。剩下的事情就是等着清军自动退兵了,不费一兵一卒推进到黄河天险,大胜之下,人心小小说网,谁还管袁崇焕死得冤不冤啊。   为了保证计划的可靠性,崔承秀已经各送了一封信给祖大寿和满桂,信中充满赞誉之词,隐讳的表示愿意保举对方做山东总兵。这一招在三十六计里面叫做无中生有,用一个许诺就能牵制住这两个人,袁崇焕一除,他俩肯定要争徐州军老大的位子,那就要好好巴结兵部尚书大人了。   古人云,二桃杀三士,一个官职也能让两个汉子抢得头破血流,最好自相残杀,死掉一两个,那时候就能随心所欲的安插亲信,彻底掌控徐州军了。   第三卷 山东 第二十章 鸿门宴   兖州城内,帅府的正堂,大明朝徐州都指挥使袁崇焕正在阅读几份战报,他以都督佥事衔赞理山东前线的十余万兵马,手下有满桂和祖大寿的精锐车骑,还有临时统辖的毛文龙部十余营山地兵。还有兖州城内的几十万父老乡亲都要归他管理,可谓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事务十分繁忙。   自从春节利国城下大捷以来,山东境内的军马尽归他节制,乘胜追击,一直向北推进了六百里,打到泰安府才被重新出山的多尔衮挡住。几番苦战之后,互有折损,战线渐渐在兖州一线胶着了。   清军悍勇,野战无敌,但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缺乏粮草,十五万人马,人要吃粮,马要吃草,就凭大旱之后的北方诸省,根本无法提供那么多的粮草,所以最佳对策就是耗,打持久战,以兖州为中心,十几万大军坚守城池营寨,不和清军打野战,每撑一天,敌人的后勤压力就要大一分,距离退兵就要更近一步。这些天来兖州一直高悬免战牌。面对清军的骂阵置之不理,如果对方攻城,那才求之不得,蒸汽大炮和连弩正等着呢,城中的树都被砍完了,制成连弩的箭矢,就凭汉八旗和绿营兵那些汉奸部队,连云梯都被靠过来呢就被射的抱头鼠窜了。如果清军进攻满桂或者祖大寿的大营,那兖州城内的部队就会杀出直取清军大营,三下互为犄角,互相掩护,双方的总兵力基本相当。多尔衮可没有能力同时打赢三处战斗。   如此下去,胜利指日可待,可是自家后方运来的军粮越来越差,不但是多年的陈粮,还掺杂了无数的沙子泥土,这些也就忍了,可是军饷居然也拖欠了三个月,下面的士兵被人鼓动着闹了几回事,被迫使出雷霆手段斩了几个带头的家伙,在兖州府就地征集了一些饷银才压制下来,可也不是长久之计,那个总督钱粮的浙江兵备道苗可鉴分明就是故意贻误军机,拖自己的后腿,这厮是崔承秀的亲信,定是得了上面的授意才如此猖狂,真想斩了这个宵小,可是他很清楚,如果斩了苗可鉴,那正愁抓不住自己把柄的政敌们就开心了,这个都指挥使也就做到头了,做不做官都是小事,如果换个庸才来领军,岂不是辜负了心怀故国的山东父老们,岂不是把手下这些将士的性命当成了儿戏。   刚才收到加急公文,说是兵部尚书都督同知山东巡抚崔承秀即将到来,要自己出城三十里迎接。崔承秀可是老对头了,这次他在领山东巡抚,属于封疆大吏,军马钱粮民政,无一不管,大明的巡抚通常还兼着副都御史的官衔,就是说崔承秀不但是地方行政军事一把手,还兼着纪委的工作,这下可被他吃定了,自己这个赞理军务可比不得人家提督军务啊,巡抚到来,理应兜鍪执仗,叩首而出,继易冠带肃谒,乃加礼貌焉。这是下级应该有的礼貌,也是制度,想到要给老对头叩首,袁崇焕不禁一阵恶心。   “毛文龙到了没有?”袁崇焕问堂下站着的亲兵小校,这个毛文龙是浙江杭州人。万历四年出生于杭州府钱塘县的松盛里,自幼家境贫困。年轻时穷困潦倒,替人看相谋生。还学习孙吴兵法,好谈兵事。三十岁那年,只身北上,在山东兖州附近的山区靠着一身武艺和兵法当起了山大王,由二十个人起家,逐渐发展成一支劫富济贫、来去无踪的强悍山贼,后来满清强制实施剃发令,留发不留头,很多有骨气的汉人不愿剃发,更不想丢了脑袋,于是上山投了山贼,这批人中含有不少的读书人,他们的加入使毛文龙的山贼队伍逐渐演变成带有反清色彩的义军。   毛文龙的根据地在兖州山亭一带,处于泰沂山脉西南麓,地形复杂多样,山地丘陵多,平原少,东部为二百丈以上的群山区,重峦叠嶂,连绵起伏;西部为三十丈以下的低山丘陵和山前倾斜平地。低山连绵,丘陵遍布,河渠纵横,平原较少。大小山头共有一千二百三十四个,座落在东北的又名翼云山,为鲁南最高峰。   毛文龙披荆斩棘,筹备器用,召集流民,在翼云山上修筑了寨子,短短的时间扩充了数万人马,仗着熟悉地形,屡次打败前来讨伐的绿营兵,引起了大明朝廷的注意,兵部派员招安,给了毛文龙一个山亭参将的头衔,部队编了十几个营,称为山亭镇。   毛文龙虽然受了诏安,当了参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了,手下几万人名义上都是吃大明朝廷饭的人了,可是奈何不是正统出身,比不得朝廷禁军,有充足的粮饷武器盔甲。他们只能算是自收自支的事业单位,现金收入基本靠抢劫和绑票,粮食靠自己开山种地,偶尔派兵袭扰一下邹城,滕县这些小地方,日子倒也开心得很。   自从清国皇帝南征以来,毛文龙在清军后方不断进行骚扰破坏,明军发动反攻之后,更是全力配合,派员渗透进邹城,兖州,里应外合协助大军取了二城,立下赫赫战功。兖州防御战开始之后,在山区布置了了防线,断了清军绕道后方进行袭击的念头。   袁崇焕还是满欣赏这个人的,有心提拔他加入袁家军,也就是徐州军系统,无奈这厮对山贼这份有前途的职业依恋的很,一直是听调不听宣,经营着自己的独立小王国,把袁崇焕恨的直咬牙。明军北伐以后,毛文龙也有了一些粮饷,不过是归徐州军统一调拨的,袁崇焕停发了毛文龙部的粮食,银子更不用想,想进一步施加压力迫使他主动来投。   可是毛文龙这个滑头才没那么听话,他不知道怎么搭上了苗可鉴的路子,套上了杭州老乡的关系,弄到了不少兵器铠甲,反而更加不买袁崇焕的帐了。   这已经是袁崇焕第三次写信给毛文龙,劝他把山亭镇拉出来和徐州军合兵一处,进行统一指挥。这次直接下令让他到兖州来开会,准备最后争取一下。   果然小校答道:“回大帅,毛参将尚未来到。”   暂且不管毛文龙了,眼下要对付的人是崔承秀,想让本帅出城三十里迎接,哼。   兖州城外三十里,浙军安营扎寨,崔承秀已经摆好了鸿门宴,一万八千人马分左右两翼摆开,中军大营里摆上了酒席,按理说应该是袁崇焕给远道而来的巡抚大人设宴接风的,可是要杀人还是在主场好一点,就当是巡抚大人设宴犒赏边军众将吧,大帐后面埋伏了五百刀斧手,到时候以摔杯为号,刀斧手冲出直接斩杀袁崇焕。   崔承秀摆弄着酒杯,耐心的等待着袁崇焕的到来,四面八方都是自己人,京中带来的一营标兵还有苗可鉴的亲兵队,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更何况还有范文程手下的武林高手相助,就算袁崇焕手下亲兵奋起抵抗也无济于事。   “启禀大人,兖州城内有一彪人马来到。”一个小校跑过来报告。“终于来了。”崔承秀放下酒杯,招呼苗可鉴“随我一起去迎袁崇焕。”   苗可鉴奇道“大人端坐帐中等他来拜即可,何苦远迎?”   “将死之人,迎他一次又何妨。”崔承秀大度的笑笑,踱开四平八稳的官步往外面走去,苗可鉴暗自赞叹崔尚书的气魄,稍停了一步才跟在大人的右后侧慢慢走出来。回头一看亲兵队的把总也探头探脑的跟在后面,气得他一脚踹过去,“赶紧回去埋伏着,别忘了摔杯为号!”   崔承秀身穿一身红色官服,气宇轩昂站在辕门口,眯起眼前看着远方的烟尘,脸色越来越差,那彪人马根本没有什么仪仗旗帜,只是一队报信的快马而已。   果然,人马来到近前,为首一名参将滚鞍下马,拜倒在崔承秀面前,“尚书大人,末将牛勇,奉袁帅之命迎接大人。”   崔承秀气的半晌说不出话,一番安排全白费了,他任由牛勇跪在地上也不让他起来,稍微平息了一下怒气才岔岔问道:“你家袁大帅为何不来迎接本官?”   牛勇眨了一下小眼睛,说道:“鞑子突然调兵遣将,意图不明,大帅恐兖州有失,不敢擅离职守,特派末将代表他来迎大人,大帅还说大人虚怀若谷,不会计较这些虚礼的。”   崔承秀心说我当然不在乎什么虚礼,我要的你家大帅的人头!可是袁崇焕不来总不能斩了牛勇代替啊,将来掌控了徐州军可能还要用到这些将领呢。   想到这里,崔承秀哈哈一笑,点了点头,“知我者,袁兄也。”上前搀扶起牛勇,“这位就是牛勇牛参将啊,本官早已听闻你的大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今日得见虎威,真乃一猛将也。快快请起。”   牛勇喜滋滋的站起来说道:“请大人拔营起寨,城里给大人预备了宅子了,是前鲁王受封在兖州时候的住宅,宏伟气魄,大人住再合适不过了。”   崔承秀笑道:“如此有劳了,牛将军先歇息一下吧,进不进城本官再做定夺。”   一个参将过来把牛勇引到一旁喝水休息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帐篷后,崔承秀才一甩袖子,勃然色变,气哼哼的回大帐了,跟在后面的苗可鉴也不敢多嘴,该死的袁崇焕,胆子真大,居然不亲自来迎,这鸿门宴白摆了。   第三卷 山东 第二十一章 争道   崔承秀真的愤怒了,在京城里玩玩阴谋诡计,利用御史和东厂打击对手,对他来说是驾轻就熟的套路,可是阵前杀大将这种需要魄力和军事安排的事情,他并不在行,原本周密的计划被袁崇焕一个谎言就破坏掉了,什么鞑子突然调兵遣将,狗屁!范文程向自己保证过的,在斩杀袁崇焕之前,清军根本不会做任何调动,分明是这厮不想来迎我。   崔承秀直接来到范文程的帐篷,后者正淡然坐在胡床上看书,见到崔承秀进来便问道:“袁崇焕不来迎接大人亦在我意料之中,此人心中毫无朝廷法度和上官,真乃贵国的悲哀。”   “他不出城如何是好,难道进城去杀他?”遇到突发事件,崔承秀根本没有应变能力。   “没错,就是要进城去杀他,藐视朝廷法度,怠慢上官,又添了一条杀他的罪名。”范文程偷眼观察了一下崔承秀的脸色,见他正听得认真,接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人就是要入其军,斩其将,才能彰显大人英雄本色。此次只斩袁崇焕一人,其他诸将一概加以封赏,恩威并施,定能收服徐州军。”   “兵是朝廷的兵,将是朝廷的将,当兵不外乎吃粮,为将不外乎博一个封妻荫子,袁某人能给的,大人一样能给,而且只会更加丰厚,何愁人心不归。”范文程真诚地望着崔承秀的眼睛说道。   “先生妙计安天下,还望详细指点于我。”崔承秀对范文程有点依赖心理了,师爷周萌人突发急病半路留下了,现在身边没有出谋划策的人,苗可鉴只会搂钱刮地皮,根本指望不上。现在只能依靠这个清国的第一谋臣了。   半个时辰之后,崔承秀带着微笑从帐篷里出来了,亲自温言慰问了牛勇带来的三百骑兵,而且每人发了一两银子,骑兵们被平易近人的尚书大人感动了,一个个磕头谢恩,面露喜色,这趟差事真是来得值,回去能让营里的兄弟羡慕死。   稍后崔尚书传令拔营起寨,去往兖州城。一路上他和牛勇并辔而行,细致入微地询问了牛参将什么时候参的军,家里还有什么人,有几亩田地什么的,牛勇受宠若惊,详细回答了大人的问题。完了崔尚书又满怀深情地讲了几个自己小时候寒窗苦读的励志小故事,弄得牛勇对这位身居兵部第一位置的文人很是佩服,如此体恤下情,如此关怀部众,好像和袁大帅描述中的崔尚书不太一样啊。   三十里的路程很快就赶到了,远远看到兖州南门前,两队人马正在争相入城,谁也不让谁,一方赶着百辆大车,数百骑兵步兵混杂,显然是运送辎重的后勤部队,另一方全是骑兵,千名膀大腰圆的汉子们催动战马直往辎重队那边冲撞。辎重队的骑兵装扮比较特别,每个马脖子上都挂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项链,他们的骑术显然更加精湛,出手也更狠辣,双方都有节制的没有动用兵器,但是那千名骑兵竟然在冲撞中还落在下风。   “袁大帅就是这样治军的?”崔承秀面有愠色地问牛勇。   “这个,好像这两队人都不是我们徐州军的人马。”牛勇看了一会才狐疑的回答。   辎重队正是利国铁厂的人马,而那千名骑兵则是山亭参将毛文龙的部众,这些人是山贼出身,从来都是目无王法,天老大他老二,根本不知道低头,这次这帮悍匪跟随毛总兵下山到兖州开会,就是特地来抖抖威风给徐州军看的。   偏偏在南门口遇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辎重队,几百人的小队伍居然那么嚣张,马脖子上系着的,车辕上挂着的,枪尖上挑着的,赫然都是满人的脑袋。两下几乎是同时到达南门口的,所以谁先进谁后进,成了事关脸面的重要问题。   铁厂辎重队连续赶了几个时辰的路,不知不觉超过了远离官道扎营的崔承秀所部,反而在他前面抵达了兖州城,本来以为能进城歇歇脚,喝杯热茶吃顿饭的,没成想在门口遇到有人争道。   那些人打扮活像山贼土匪,居然打着大明山亭参将毛的旗号,气势凌人,仗着人多势众,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拿鞭子往辎重队拉车的骡子身上抽,想把它们赶到路旁,让出一条路来供所谓的总兵大人通过。   效死营当然都不是省油的灯,因为好歹算友军,就没有明目张胆地动用兵器,合理冲撞就在所难免了,山亭部队因为出身山贼,属于山地步兵,骑马的机会不多,所以骑术甚至不如效死营的乘马步兵,两下推推搡搡,搞得很不愉快。   刘子光已经养成了一点大将风范,对方的总兵并未出头,他也乐得培养兄弟们这种好勇斗狠,当仁不让的泼辣作风。这样一来,吴三桂脸上可挂不住了,他的职责就是联络协调,避免友军之间的误会,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又出了岔子,这可怎么交待。   吴三桂看刘子光平静的神色不像生气的样子,很无奈地说:“刘将军,这山亭镇的毛参将是山贼出身,匪气甚重,不过好歹也是受了朝廷招安的大将,刘将军切莫和他一般见识。我这就去找毛参将理论。”   “吴将军不必前去,既然他们以为官衔高,人马多,非要比咱们先进城,那咱们也不是不能让,可是拿鞭子抽咱家的骡子就不能容忍了,你不知道,我那些蒙古兄弟把骡子当兄弟一样照顾的,现在有人欺负他们的兄弟,就等于直接欺负他们,欺负我兄弟,就是欺负我,都欺负到我头上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让兄弟们和他们干!谁赢了谁先进城,这样总算公平吧。”刘子光一通忽悠把吴三桂弄得晕头转向,实在搞不懂怎么打了几匹骡子就等于欺负到了刘将军本人,但刘子光放任手下和山亭军斗殴的意图他是领会了。两方面都不肯示弱,他这个联络官也没办法。   南门已经大开,城墙上的徐州军今天可开了眼界了,城下两帮人为争谁先进城搞得鸡飞狗跳,大动干戈。穿着打扮比较规矩的是利国铁厂给咱们送军械的辎重队,这伙人真光棍,直接拉了几辆大车横在门口,弄得谁也进不去出不来,南门交通为之瘫痪。另一帮骑兵好像是什么山亭镇的官军,穿的五花八门,有明军、清军的盔甲,还有老百姓的衣服,穿的不咋地,谱倒不小,颐指气使、指手划脚颇有咱们徐州军的风范。   山亭镇游击将军陈继盛穿了一身大明中级军官的山纹铠,簇新的铠甲,鲜红的盔缨,牛皮战靴,制式武将佩刀,这些行头套在身上,使原来的山亭寨二当家感觉自己真成了牛比轰轰的官军。   纵马奔驰在兖州府的道路、阡陌上,同样的道路,不同的感觉,以前是聚啸山林、打家劫舍,人们看到都要惊慌躲避;现在私盐终于成了官盐,人们看到他们虽然也会下意识的躲避,但是眼神里除了畏惧还多了一份尊敬。堂堂大明官军的正四品游击将军啊,老陈家十八辈子也没出过这么大的官!   所以陈继盛迅速膨胀起来,走路都有意无意学起了大戏里面的官步,一步三摇的气派十足,出行更要骑兵开道,拿着鞭子驱赶行人,手下儿郎们也很受用这种感觉,虽然一路上因为兵荒马乱并无行人供他们驱赶鞭打。   幸运的是终于在兖州南门外遇到这么一群不识相的家伙,看旗号是利国铁厂运送辎重的车队,那就是民团嘛,没有品级的地主武装。见到参将大人的旗号还不赶快让出大路,一个个榆木脑袋是不是没尝过官爷的皮鞭啊,山贼们心中暗喜,好不容易逮到发威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这帮民团凶神恶煞的委实不简单,马脖子上挂着血肉模糊的人头,得胜钩上的狼牙棒仿佛还站满了血迹,哼,吓唬谁呢,在咱们山贼跟前玩血腥,你们还嫩,宰掉平民百姓冒充清军首级的把戏是爷们玩剩下的。   山贼们挥起鞭子驱赶辎重队的骡子,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这可惹恼了效死营的好汉们,手里的马鞭也招呼过去,把山贼们的战马抽得到处乱跑。还把几辆大车横到了城门口,把路堵上了。矛盾就这么被激化,两下开始推推搡搡,恶语相向,甚至拿盾牌撞击对方,因为是在兖州城下,满城墙的官军都在上面看着呢,双方才没有抽刀子动武,要是在荒郊野外,恐怕早就开打了。   陈继盛本来觉得儿郎们人数占优势,不会落了下风,可是闹腾了一会他才发现,自己这帮人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接二连三地被人家推落下马。   有点不妙,山贼们一贯都是欺负别人,现在被别人欺负,有点不能接受,有几个兄弟按耐不住怒火,“仓啷”一声把腰刀就给拔出来了。   袁大帅眼皮子底下闹出事情可不好看,陈继盛回望毛参将,一直装聋作哑的毛文龙打了个眼色过来,示意他出面制止事态的发展。   “素质!注意你的素质!”陈继盛催马上前,指着那几个抽刀子要动武的山贼大骂道:“大王…参将大人怎么教导你们的?对清狗要象秋风扫落叶一般残酷,对战友要象春天一般温暖,你们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们是官军,人家是民夫,怎么能欺负人家呢,快把刀子收起来。”   几个山贼悻悻地还刀入鞘,退到了一旁,陈继盛摆出官威质问起面前几个效死营的骑兵:“本官乃是大明朝山东省山亭镇参将毛大人驾下正四品游击将军陈继盛,你们可知道冲撞朝廷命官的车驾是要问罪的?毛参将奉命紧急入兖州和袁大帅共商军务,误了时间,你们担当得起吗?念尔等不知,这次就算了,还不速速赶开马车,让出道路。”   扎木和手下那些骑兵们根本不吃这一套,依旧霸占着城门口,自顾自地准备先行进门,甚至没有一个当官的出来和陈继盛应付几句,这下连陈游击也大为光火,好心好意劝说你们不听,还真要爷们动家伙吗?   “小的们,给我推开马车,把闲杂人等驱赶开来,恭迎参将大人进城!”陈继盛一声令下,已经忍耐了很久的山贼们顿时扑了过去。   正在这时,后面远远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兵部尚书都督同知山东巡抚右副都御史崔大人驾到。”   所有人回头望去,后面来了一支更庞大的队伍,旌旗招展,遮天蔽日,一杆极高的大纛上写着崔承秀的所有头衔,士兵们盔明甲亮,刀枪如林,气势排场远远超过南门口这两支闹矛盾的小部队。   第三卷 山东 第二十二章 怒火   崔承秀一路上套了牛勇不少话,知道袁崇焕和毛文龙的关系不是很和谐,还知道利国铁厂和徐州军的关系甚好,所以看到两军争道,他心里立即就有了计较。   城墙上的官兵看到崔承秀的旗号早就派人飞报袁崇焕去了,城下面的两帮人看到兵部尚书驾到,居然没有一点让路的觉悟,还在那里对峙着。   毛文龙有点急眼了,兵部尚书可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千方百计搭上苗可鉴的路子还不就是为了认识几个朝廷大佬,眼下大佬已经到了近前,怎么能让人家看到山亭镇的兵如此不堪。   毛文龙本来在众将的簇拥下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处在队伍中间,这会儿急火火地滚鞍下马,一溜小跑向崔尚书的马前奔去。手下那帮新鲜出炉的游击、千户、把总们也慌忙下马,很有眼色地跟在毛文龙背后,前去拜见兵部上官,这边吴三桂看到兵部尚书的旗号也大吃一惊,急忙招呼刘子光一起去见礼,刘子光撇撇嘴说:“我们又不是官军,见他做甚。”其实心里在想:老子见了皇帝都不磕头,又怎么能给你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下跪。   吴三桂见不是事,只好带着手下几个旗牌官前去参见崔承秀。两帮人在尚书大人马前跪倒,大声喊道:“卑职山亭参将毛文龙率部参见尚书大人。”“卑职徐州禁军千户吴三桂参见尚书大人。”   崔承秀一身绯袍乌纱,骑在高头大马上,在众将簇拥下很有点儒将的风采,此刻他在亲兵的搀扶下慢慢爬下马来,满面笑容地先走到毛文龙跟前,伸手虚扶了一下,嘴里说道:“本官久闻毛将军威名,今日得见,果然虎将也,快快请起。”   毛文龙坚持着又磕了几个头才爬起来,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崔承秀暗自赞叹了一声:“是个可造之材。”转而又去搀扶吴三桂:“这位就是年仅十八岁的我朝最年轻的千户吴三桂吧,真是后生可畏啊,本官在战报上多次看到你的战绩,不错,快起来吧。”   “谢大人。”吴三桂站起身来,在一旁恭敬地站着。   崔承秀满意地看着仍在地上跪着的其他低级官佐们,大手一挥:“都起来吧。”山亭镇的军官们闻声都爬了起来,可是吴三桂身后几个旗牌官还在跪着,直到吴三桂迅速回头低声下令才敢起身。   崔承秀稍微有些愠色,开言问道:“刚才你们两军吵闹推搡,所为何事啊?”毛文龙上前一步禀道:“回大人,适才儿郎们和吴千户的手下闹了一点小误会,现在已经没事了,儿郎们都回避在路边恭迎大人进城呢。”   吴三桂见毛文龙话说得漂亮,只好说:“毛参将说的极是,一点小误会而已,大家都想先进城就不免冲撞起来,些许小事惊动了尚书大人,卑职惶恐。”   崔承秀“哦”了一声,手扶玉带抬眼看去,城门口两帮人马泾渭分明地分列两边,明显是毛文龙的手下人数更多一些,沉吟片刻,他开腔说道:“毛参将久在山东,忠肝义胆,心怀故国,召集齐鲁之地血性男儿,为大军北伐做了很多贡献,我们远在京城,山亭义军的大名依然如雷贯耳,你们点起处处烽火,高举反清义旗,威震敌后,严惩汉奸的事迹更是四处传扬,令人景仰,令人叹服啊!”   毛文龙心中暗喜,急忙再次下拜,谦虚道:“大人谬赞了,这都是文龙身为大明子民应该做的。为朝廷,为百姓,虽肝脑涂地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崔承秀急忙搀扶起毛文龙,转而训斥吴三桂:“吴千户治军也忒孟浪了些,毛参将这样的英雄只好多多亲近,怎可纵容手下与之相争?”   吴三桂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后生,听到这话有点着急,慌忙辩解道:“这是利国铁厂的义勇辎重队,卑职只是联络官,并非主官,大人明鉴。”   “哦,原来是民壮啊,那更加的不成体统了,居然和朝廷官军争道,他们的领队呢,怎么不见过来见礼,真真是村野匹夫,冥顽不灵。”崔承秀怒道。   拉一方,打一方,是他看到毛文龙所部之后即兴想出来的计策,毛部千人久在山东,身经百战,非常值得拉拢,甚至在除掉袁崇焕的行动中能起到不小的作用,所以他准备借这个机会打压铁厂的辎重队,向毛文龙显示一下诚意。   “叫辎重队的领队过来见驾,本官要问问他,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区区数百民夫就敢藐视朝廷,真是无法无天。”崔承秀继续发飚。   “这…”吴三桂这才后悔起来,刚才把罪过揽过来就是了,现在拖累到刘将军,真是过意不去,他回头望望,为难的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刘子光的顺风耳已经听到了崔承秀的话,顿时怒气冲天,把白虹刀的绷簧按开了一点,就等吴三桂过来脚踏了,如果姓崔的有半句话不客气,就要他血溅当场。   这时候,一阵锣鼓齐鸣,城门里有大队人马出来,效死营的堵门大车已经拉开了,打着徐州军旗号的迎接队伍浩浩荡荡地涌出来,在南门外排开阵势。   袁崇焕一身重甲在身,骑在战马上走在前头,身后是满桂、祖大寿、何可纲等将领,再后面是两千精兵,雁翅排开,鼓乐齐鸣,旌旗招展,全副仪仗地欢迎尚书大人的驾到。   袁崇焕策马来到崔承秀跟前,翻身下马,直立不跪道:“徐州都指挥使袁崇焕参见崔尚书,请恕下官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吴三桂和毛文龙已经很识趣地闪到一边去了,崔承秀满脸堆笑地说:“元素(袁崇焕的字)兄不必客气,本官也是为过将帅的,知道全身甲胄的辛劳,不必如此多礼,看来这兖州的防务还很紧张啊,需要元素兄时刻披甲守候。”   袁崇焕从容答道:“下官职责所在,不敢懈怠,适才鞑子又有异动,下官闻讯登城观之,所以耽误了迎接大人,还望海涵。”   崔承秀心里暗骂:不想跪拜迎接我就弄这么多幺蛾子,有意思吗?你再折腾还不是要死在我手下,哼。嘴上却客气道:“军务为重,本官怎么会计较这些虚礼呢。   袁崇焕道:“多谢大人体谅,还请大人上马进城,大人的部属也请一并进城吧,行辕和营房已经收拾干净了。”   崔承秀的部属是京里带过来的一营标兵,还有苗可鉴的亲兵队,以及三千浙军,其他一万五千浙军因为人数太多,只得在远处扎营了。这些人马随驾护卫兵部尚书也不算太过分。   “这是山亭参将毛文龙,还有他手下的好汉们,鞍马劳顿了大半天,我看就和我们一起进城吧。”崔承秀对袁崇焕说。   让毛文龙来开会,这厮居然带了一千人过来,这可没地方安排住宿啊,袁崇焕一边应付着毛文龙的参拜,一边想着对策,忽然看到了吴三桂,对了,利国的辎重队肯定到了,听说连护卫队带车夫骡马也有六七百人,几百匹马,把给他们预留的地方让出来不就行了。   袁崇焕把吴三桂叫过来耳语了几句,后者神色难堪地去了,然后大人们各自上马,袁崇焕陪着崔承秀走在前面,崔承秀又硬把毛文龙拉在身边,他们的后面才是满桂、祖大寿等将领陪着陈继盛、苗可鉴,再往后是山亭镇的骑兵和崔承秀带来的部队。而刘子光的人马根本连进城的资格都没有。   吴三桂不停地陪着不是,说着好话,依然无法熄灭刘子光胸中的怒火,他的马脖子上也挂了七八个清兵的脑袋,本来觉得能在兖州城里众目睽睽之下露个脸的,可是这赫赫战功根本没人理睬,几百里路跑来巴巴地给人家送物资军械,结果连城都不让进,真是欺人太甚!现在他觉得马脖子上挂那么多脑袋不是威风,而是可笑了。   山亭镇的那些小子们得意洋洋地在徐州军的列队欢迎下大摇大摆的进城,那些刚才在效死营手下吃了亏的家伙都斜着眼望过来,有几个胆子大的家伙看到当官的走远了,还冲着他们喊着:“进城啊,你们刚才不是很牛气的吗。怎么现在软蛋了?哈哈。”   轻骑兵们打架在行,斗嘴可不行,看到这情形都气得要冲过去揍人,可是又不知道揍谁好,辛辛苦苦跑来帮人家打仗,给人家免费送东西,结果热面孔贴个冷屁股。   吴三桂在一边劝说着:“刘将军,贵部歼灭清军精骑的事情我一定会禀告大帅帮您请功的,眼下城里真的没有地方了,崔尚书那么多部属,再加上毛文龙的一千人,恐怕咱们徐州军都要把营房让出来,我看你们还是去城东大营吧,那里有贵厂三千骑兵,住在一起也方便些….”   吴三桂的话刘子光根本没听进去,他已经被愤怒包围了,左右看自己的兄弟们,个个也是面露怒色,身上裹着绷带的伤员赵彰成是个火爆脾气,看到刘将军面色铁青,知道将军大人恼了,伸手就去扯弩车上盖的苫布。   “你干什么?”刘子光低声喝问。   “射这帮龟孙!”赵彰成岔岔道。   “收起来,传令下去,都不许动家伙,不许乱走动,给我好好看人家进城。”刘子光虽然气愤,但是远未丧失理智,五百人马在人家几万大军驻守的城下还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啊,恐怕这边动手那边就被灭了,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他呢,怎可意气用事,争一时不平。   效死营全体将士加上一百多马车夫,都静静地列队站在徐州军的欢迎队伍后面观看别人入城,一直等到所有人进入兖州,南门关闭为止。   刚才还人满为患,热闹非凡的南门外只剩下铁厂的辎重队孤零零的站着,夕阳西下,旗帜在风中翻卷,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显得格外苍凉。刘子光问吴三桂:“吴千户,刚才你说让我们去哪里扎营来着?”   效死营终于没有闹事,吴三桂长长出了口气,听到刘将军询问,赶忙回答:“是城东大营,那里也是小将的营地,还有贵厂的三千铁卫骑兵,大营的主将是我舅舅祖大寿,大家都是自己人,一定不会有什么不愉快的。”   “那好,咱们就去城东大营。”刘子光说完,带领愤愤不平的手下们前往宿营地。   第三卷 山东 第二十三章 整顿   范文程藏在车队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他掀开窗帘的一角,从头到尾观看了城门口的一幕,这个崔承秀还是有点小手段的,几句话、几个举动就拉拢了毛文龙,不过还是太露骨了些。还有袁崇焕这家伙,居然没有去赴自己设计好的鸿门宴,只好兵行险招,鼓动崔承秀进城杀袁崇焕,至于能不能成功,其实范文程自己也没有把握,即使杀不成,崔袁二人的矛盾也必将激化,明朝将帅失和,粮饷不济,崩溃就是迟早的事了。   前天崔承秀的幕僚周萌人突发急病,只得派人送到徐州府养病,范文程觉得没那么简单,暗自派了四个卫士去斩杀他,拿不到周萌人的人头就不要回来,按说以他们的身手早该回来复命了,可是至今未归,这件事不禁在范文程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现在身边只有宋青峰这个高手了,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他的了,这个脸上时常带着阴郁之色的年轻人是他亲自挑选的,不知道他在利国之战的时候受过什么样的伤害,但是范文程知道,仇恨的力量是巨大的,士气可用,运用得当的话,这样的武林高手起到的作用比十个牛录骑兵的作用还大。   眼下这位身负重任的宋少侠正透过马车另一侧的窗户缝死死盯住外面什么人在看,眼中喷射出仇恨的火焰,范文程不禁随着望过去,列队欢迎的徐州军后面,一个骑着骏马的红袍年轻人正用桀骜不驯的目光扫视着车队,难道这就是宋青峰的仇人…   城东大营距离兖州十里,驻扎着祖大寿手下的两万车兵,所谓车兵,就是以马车机动的乘车步兵和车载连弩、车载喷火器为支援火力的部队,当然不光有车兵一种,还有些配合使用的骑兵,这支骑兵就是铁厂派出的部队,带队官是刘子光的老相识胡先觉,此人和满清有大仇,所以暂时离开铁厂内卫队长的职位,来到前线指挥骑兵一刀一枪杀个痛快。   听说刘副将前来,胡先觉赶忙出营迎接,虽说刘子光当过奴隶,也在他手下当过内宅卫士,但是他丝毫不敢小瞧这个年轻人,文武双全,杀人如麻,前途似锦,将来厂主的大位子说不定就是他来坐呢,即使是现在,人家的职位是副将,也在自己之上,何况还有彭厂主的亲笔手令,所以胡先觉立刻把三千骑兵的指挥权移交给了刘子光。   刘子光下令所有中下级军官到大帐开会,三通鼓响之后,军官们才压着点来到中军大帐,迟到是不敢的,铁厂军法严酷,三通鼓过后不到的要被军棍痛打,即使新来的刘副将不管,胡先觉也会追究的。   刘子光端坐在铺着虎皮的帅位上,就着牛油大蜡的火光翻着手上的花名册,铁卫的组织形式是按照早年间戚继光练兵时候的规矩编制的,以十二人为一队,每队设队长一人,三队为一旗,长官叫旗总,三旗为一司,设百总一人,三司为一哨,设把总一人,把总上面是营,设千户和副千户,领着一千多人,这支骑兵部队一共三千冒头的人数,带队官分为虎翼、虎贲、虎威三个营,有资格来开会的都是把总以上的军官,按照花名册上应该有三十六名军官到场,可是刘子光查了三遍还是只有三十五人,用少先队队列的用语就是“报告大队长,本中队应到三十六人,实到三十五人。”   “值日官,何人三通鼓响后还不前来拜见本将?”刘子光问道。   “回副将,虎翼营的千户受了风寒,卧床不起了,所以告假不能来参见大人了。”值日官说道。今天的值日官是一个叫做李岩的年轻人,也是军中三个千户之一。   刘子光顿时不悦,谁都知道风寒这种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纯属外交辞令,背后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我不鸟你。第一次升帐就有大将搞这种不合作运动,看来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看看。   刘子光刚想派亲兵把装病的千户连人带床给搬来,当场军法处置。忽然看到帐下将佐都们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着好戏上演,不行,不能来硬的,真把人给打了,那梁子可就结下了,战斗中阳奉阴违一下,这个损失就大了,可如果不能找回面子,恐怕以后就很难建立威信了。   刘子光看了看花名册上的千户名字,从容说道:“范坚强千户想必是操劳地很了。竟然阵前病倒,本将军不禁为之感动,有这样尽忠职守的部下,何愁鞑子不败,江山不复。”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擦了擦眼角。   众将佐相视微笑,原来这位根基不稳的副将还是向咱们这些老人屈服了,算他识相,范千户还真说准了,外来的和尚难念经,这位副将大人不敢把他们怎么着的。   “不过”刘子光话锋一转,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行军打仗,一定要有铁打的身板,堂堂一个千户,和娘们一样,还受了风寒,还他妈的卧床不起,我看他们还是回家抱孩子去吧,老子手下只有爬冰卧雪也不感冒的好汉,没有杨柳春风下也能受寒的千户,来人,预备马车把这位有病的千户送回利国,记住,车里要铺软垫子,窗帘子要不透风。”   众将愕然,这么几句话就把范千户给免职了,这也太雷厉风行了。   众将都把眼光投向胡先觉,这里只有他和刘子光稍微熟悉一点,能说上话,但是胡先觉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把头转向了一边。值日官李岩迟疑了一下说道:“将军,虎翼营没有主官如何是好?”   “有我暂代千户之职,值日官派员去把病秧子千户的印信关防收过来,即刻套车送他回去。”刘子光一边说,一边把桌子上的金批令箭扔过去一支。   “遵命。”李岩接过令箭面无表情地说,随即转身派了几个旗牌官去执行了。   将佐们交头接耳起来,他们没想到刘子光干得这么绝,这激起了大家共同的反感。他们中有的是老资格,帮铁厂打了十来年的仗也没混上副将,反而被一个奴隶骑在头上发号施令,心里当然不大服气,而且年轻军官里不乏大小姐的追求者,原来互相竞争、争风吃醋,现在有了统一的敌人,更是阳奉阴违,根本不把刘子光的话当回事,甚至有人开始预谋给这位副将大人找点难看……   虎翼营的千总范坚强是铁卫的老人了,他本来觉得这次出征能当上带队的主将,可是内卫队长胡先觉非要上阵杀敌,论资历,论武功都不如人家,所以这口气也就忍了,好容易等到胡先觉回去了,这回主将的位子非我莫属了吧,可是又横空跳出来一个刘子光,这厮虽然据说刀枪功夫无敌,性子也野蛮地很,可是终归是个奴隶出身,来历也不清不白的,一想到要在他帐下听令,范坚强就气不打一处来,火气上来连主将升帐的鼓声也毫不理会了,躺在帐篷里睡大觉。   前来收缴印信的旗牌官吵醒了范坚强的好梦,听说新来的主将已经撤了自己的千户职务,他立刻暴跳如雷,穿上衣服,带上亲兵直奔中军大帐而去。几个旗牌官慌忙跟在后面追着。   “老子的官职是真刀真枪换回来的,除了厂主大人,谁也不能动我!”人还没到,范坚强的大嗓门已经传到了中军帐。   刘子光带过来的四个亲兵守在中军大帐门口,被范坚强一把就推了个踉跄,四个人都没拦住他,他横冲直撞进大帐,嚣张地咆哮着,眼睛根本不往刘子光这边看。   刘子光对追进来的亲兵和旗牌官们挥挥手,让他们退出去,然后观察起众将的反应,除了胡先觉和李岩面如止水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神色,他们在看我如何收场,那我就杀一儆百给你们瞧瞧。   “范千户的风寒好得真快,中气十足,看来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既然如此,千户的职位自然不能因病开销了。”刘子光稳坐在帅椅上,毫无表情地说。   “哼,算你识相。”范坚强两手叉腰,眼睛望着帐篷顶,气哼哼地说,都说这位刘副将脾气很火爆,老子偏不信这个邪,就是要惹他发怒,自乱阵脚,手下千把兄弟都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到时候火并起来肯定会站在自己一边,怕他个鸟。不过这小子看见自己发飚,立刻改口服软,令他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堆里的感觉,虽然嘴上还在强硬,可是心里已经有点打鼓了。   众将官也搞不懂刘子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面面相觑,只有李岩浅浅地冷笑了一下,咬人的狗不叫,不咬人的狗只会乱叫,这位刘副将分明就是又会叫又会咬人的狗,如果没猜错的话,范坚强要倒霉了。   果然,刘子光继续说道:“范千户,本将第一次升帐,你就装病不到,还殴打士卒,违抗军令,咆哮中军,按照铁卫的军律,不光要撤你的千户职务,还要杖责五十军棍。”   “你敢!老子当铁卫出生入死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和泥玩呢,噢,不对,你应该在铁矿上当贼奴工了。就凭你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要不是靠着大小姐的裙带子,怎么可能爬到我老范头上去,还撤我的职,还要打我军棍,我呸!”   范坚强黑铁塔一般伟岸的身躯站在大帐正中间,满嘴喷着吐沫星子,象个泼妇一样指着刘子光破口大骂,众将想笑又不敢笑,有这个愣头青帮他们出头,真是再好不过了,由此也能看出来这位刘副将到底有几斤几两,以后就方便对付他了。   刘子光的面色渐渐挂上了冰霜,他起身转过帅案,走到范坚强面前问道:“因为我是奴隶出身,所以你看不起我,因为我和大小姐的关系,所以你不服我当这个主将,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难道这些都是假的?每个人对你的底细都清楚得很!”范坚强知道刘子光武功甚好,看他走到自己跟前就开始防范了,左胳膊做掩护,右手悄悄伸到刀柄旁边。   “所以你装病不来参见我,是不是?”刘子光继续问道,两手背在身后,全身放松,语气也轻快了一些。他站在范坚强高大的身躯前,不由相形见绌。   “是又怎么样?”范坚强继续肆无忌惮地嚷道,既然撕开脸了,那就豁出去了,一定要扳倒这个小子,要不然永无自己的出头之日。   中军大帐中点了十六支牛油大蜡,也算灯火通明了,可是众将官依然看到了一道耀眼的白光,白光过后,范坚强高大的身躯依然挺立,但是人头已经落地了,牛蛋大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开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除了胡先觉和李岩,没有人看见刘子光的白虹刀是何时出鞘的,他们只看到昔日军中第一莽汉的无头尸体和喷薄而出的鲜血,大家全部都惊呆了,这手段…未免太铁血了一些吧。   刘子光早已收刀入鞘,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恶狠狠地说道:“三通鼓响不到大帐听令,辱骂本将,冲击中军,咆哮大帐,按照铁卫军律《十斩二十罚》,理当斩首,你们有人不服么?”   他一双凶光四射的眼睛扫视着众人,大家都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只有一个人毫不畏惧的迎了上来:“某家不服!”   第三卷 山东 第二十四章 风波   随着一声“某家不服!”一个大汉站了出来,正是虎贲营千户王大海。他愤然说道:“《十斩二十罚》不是那么用的,范千户就算三通鼓响未到大帐,也是五十军棍的责罚,哪里来的斩刑??如此草菅人命,刘副将你分明是公报私仇!”   “军律你记得很熟嘛,可是我有说是因为迟到和装病斩的他吗?我斩范坚强是因为他寻衅滋事,意图谋反!”刘子光盯住王大海说。一手指着账外,外面几个范坚强带来的虎翼营亲兵已经被刘子光的人控制住了。   寻衅滋事这条军规主要适用于普通士兵,用于制止军中的私斗现象,用在军官身上可是闻所未闻,大家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军律上也没写不能适用于军官,这个漏洞是被刘子光抓住了。意图谋反的罪名是顶大帽子,带兵直闯中军,指着主将的鼻子痛骂,被说是想谋反也不是不可以。所以范坚强死得不冤。   王大海一时语塞,他平日里和范坚强的私交也不是很深,但是在对新来的刘副将的看法是一样的,都有些看不起这位只有匹夫之勇的将军。现在刘子光仗着官大一级和刀法迅猛砍了范坚强,他还是很愤愤不平的。   “范千户战功赫赫,只是对你当这个副将不服而已,怎么能说斩就斩了呢?”王大海继续嘴硬道。   “有功劳就可以谋反不被惩处吗?听说前副厂主于化龙的功劳甚大,可是一旦谋反还不是被明正典刑了。王千户你总是和本将对着干,是不是也不服我啊?难道也想试试我的刀锋快否?”刘子光摸着刀柄说。   “你刀锋甚利,刚才已经见识了,可是某家的刀锋未尝不利!”王大海斩钉截铁的说:“你虽然武功高强,可那只是匹夫之勇,当个队长、旗总之类的还行,正所谓挥兵指刃,临难决疑,乃将事也,一剑之刃非将事也,当我们三千人的主将,想必这里大部分人都是不服气的。难道你能把我们全杀掉不成。”   “哦,那你说说什么样的人才配当你们的主将,如果真的比我强,那我甘愿让贤。”刘子光心说光靠铁血手段还不行啊,这帮家伙还是很有种的,最好能真正收服他们。   “弓马娴熟,运筹帷幄的帅才当然有,就是虎威营千总李岩!”王大海大声说道:“李千户自幼熟读兵书,又爱兵如子,深受将士们爱戴,前日他亲率本部千余骑兵巡逻的时候,正好和清军正白旗的三千精锐骑兵遭遇,退无可退的情况下李千户一马当先,硬碰硬地和鞑子干了一仗,牺牲了三百兄弟,可是却杀敌六百,足以证明虎威营的骑兵比鞑子骑兵还擅长野战,鞑子势众,硬拼下去肯定不是办法,李千户安排几十骑在旁边的树林里用马尾巴拖树枝,掀起烟尘制造出援兵前来的假象,生生把鞑子给吓得丢下一地尸体逃走了。你说这样有勇有谋的将官,是不是比一个奴隶出身,从没领过兵的人做我们的主将要合适的多?”   想不到这个李岩还是个厉害角色,刘子光忍不住仔细端详起值日官李岩,只见他年龄不过二十七八岁,面色白净,长身玉立,身披重甲却依然行动敏捷,果然是一派儒将风度。看到刘子光的目光扫过来,李岩不为所动,坚守着自己值日官的职责,面色如常,好像王大海提到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一千对三千,自伤三百杀敌六百,确实是骄人战绩,徐州军的骑兵也不过能和清兵一对一的打个平手。看来李千户真是个将才。”刘子光赞道。   “不过我在来兖州的路上,也正好遇到了一千五百名正白旗的鞑子,这些家伙看我们是运输队,而且只有一百骑兵和四百步兵护送,就以为是块大肥肉。可是碰到本将军,他们没吃到肥肉却啃上了铁板,具体战绩你们去看我效死营的辕门外就知道了,唉,我方也不幸阵亡了三十余人,真是可惜。”刘子光说道。   效死营和铁卫的关系一直不是很融洽,所以营房并未扎在一起,而是单独成营,按照刘子光的指示,一千五百颗人头在辕门外堆成了金字塔状,这会儿可能刚完工。   刘子光心想还是用事实说话比较有说服力,他带领着三十五员将佐步行来到效死营的辕门外,指着那座血肉模糊的人头金字塔说:“我算术不好,你们谁能算算一共有多少颗人头?”   将佐们大都学过鸡兔同笼之类的算术,很快就根据金字塔的长、宽、高计算出了人头数目,正好是一千五百颗,人头砍下来有几个时辰了,都没了血色,但是眉目还是栩栩如生的,将佐们见惯了清军的嘴脸,知道这肯定不是胡乱屠杀的村民什么的充数,甚至不是汉军绿营,而是正宗的满八旗士兵,最上面的一颗人头还特地带了顶头盔,王大海一眼就认出来是谁了,他指着人头喊道:“那不是鳌拜手下的猛将额比龙吗!我和他交过几次手,吃过他的亏。”   刘子光见状冷笑道:“我效死营五百步骑,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遇到清军突袭,匆忙迎战还全歼敌军,斩首千五,自损三十,不知道这样的战绩可否入王千户的法眼?”   “卑职惶恐。”王大海单膝跪地给刘子光赔罪道,使他产生改变的不只是这一千五百颗首级,还有一丝不苟的效死营大营,那分明是行军布阵的行家里手扎下的铁打营盘。辕门口站着全副武装的卫兵,大营四角扎起了两丈高的角楼,上面站着拿千里镜的哨兵,营中布置得井井有条,帐篷外挖着排水沟,马匹拴在骑兵帐篷的旁边,兵器插在地上,随时可以上马作战,车辆围成半圆的防御圈,弩车和大炮都冲着外面,短短时间之内,就扎出这样有板有眼的大营,这支部队有着如此高的效率,不由得大家不为之叹服。其实这里面根本没有刘子光什么事,带兵打仗,行军扎营,他是一窍不通,都是下面几个连长张罗的。   王大海想当然的以为这都是刘子光治军严谨的成果,在遇伏的情况下,还能冷静应战,自伤三十,全歼一千五百敌军的骄人战绩实在是太强大了。他心悦诚服的说道:“刘副将果然是知兵之人,卑职先前鲁莽了,请将军治罪。”   不用动刀子就收服大将,刘子光不禁有些得意,站得笔直,抖擞着身上的王霸之气,中气十足地说道:“无妨,王千户也是耿直之人,我很欣赏。”   其他将佐看到这一幕也无话可说。形势比人强,人家的靠山硬,官衔高,武功高,打仗更是高手,不服也不行了。   众人一起躬身施礼道:“将军神武,我等敬服。”至少在表面上大家都认可了刘子光作他们的上司。   “好说,好说。”刘子光伸出刚杀完人的手去搀扶王大海,面对大家说道:“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了,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共杀鞑子才好。”   突然巡营一个旗总扶着铁盔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们还不认识刘子光,对着值日官李岩禀告道:“启禀大人,大事不好,新来的那帮小子和咱们的人因为抢水打起来了,他们出手极狠,重伤了虎翼营好几个兄弟了。”   李岩低喝道:“混帐,什么咱们他们的,都是自家兄弟!刘副将在这里主持大局,,有什么事情向将军禀报吧。”   旗总穿的是一身铁卫的标准黑色制服,他顺着李岩的指点望到了刘子光这里,赫然发现新上任的刘将军和那帮新来的家伙穿得是一样的红色战袍,不由得心里打了个机灵,硬着头皮说:“见过刘将军。”   刘子光知道这个旗总是负责纠察军纪的小军官,平时带着几十个手下,胳膊上缠着红带子,拿着军棍在营里巡逻,遇到违反军纪的事情可以当场处置,相当于宪兵的角色,他刚才说的新来的那帮小子毋庸置疑就是效死营的兄弟了,没想到两军之间的摩擦这么快就出现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死了几个人?你们怎么处理的?”刘子光沉着地问道,他最关心的是这场架打赢了没有,自己那帮手下的脾气他也知道,出手打架了就肯定要死人,如果遇到军纪队的镇压恐怕连宪兵也一起打了。   “回将军,是今天新到的兄弟在河边取水的时候和虎翼营发生冲突,死了一个人了,现在正和虎翼营的人对峙呢,军纪队也压不下去。”   “走,咱们去看看。”刘子光怕自己人吃亏,赶紧让旗总带路去事发地,他还特地丢了个眼神给自己的亲兵,亲兵会意地溜回大帐拉援兵去了。   军队扎营,一般都要选择水源地附近,几万人马饮用洗漱都要由各营派水车去取水,效死营扎营比较晚,所以到现在还没做饭,各连派了伙夫水车去河边取水,正遇到虎翼营的一群铁卫,铁卫和效死营的矛盾是由来已久的,互相都有不少人命的血仇,所以铁卫们想借机寻仇,他们跑到小河的上游去集体撒尿,这可惹怒了效死营的伙夫们,没有多余的废话,上去就揍,两帮人打成一团,混战中一个最嚣张的铁卫被按到水里活活淹死了,还好双方没有动用武器,不然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军纪队闻讯赶到后一通水火棍打过去,好不容易分开了两方,虎翼营方面才发现他们领头的队长死了,于是又闹起来,要对方偿命,并且叫来了更多的虎翼营士兵,要不是有军纪队护住,可能那几个伙夫已经被暴怒的铁卫们撕成碎片了。   当刘子光带着众将来到现场的时候,人已经聚集的更多了,甚至很多铁卫把盔甲都披上了,手持长枪佩刀,群情激奋,一派不惩罚凶手就决不收兵的架势。看到军官们来到,当兵的顿时气焰下去了不少,虎翼营的百总、把总们赶忙收拢自己手下的兵,这才露出包围圈里面的军纪队和十个伙夫。   刘子光走到近前,看到伙夫们个个鼻青脸肿,面上带血,一个个还是一副不怕死的表情。   “吃亏了吗?”刘子光问道。   “没给将军丢人,弄死他们一个人,咱们都是皮外伤。”伙夫们骄傲地报告。   “很好,不愧是咱们效死营的伙夫。”刘子光仿佛又回到了当奴隶的时候,那时候大家一起对付铁卫看守,就是这样同仇敌忾的心情。   不过现在他已经是铁卫的副将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厚此薄彼的做法肯定不能让铁卫心服,这件事情处理的不当,就可能影响到三千铁卫对自己的不信任,也会更加加深两军的仇恨。   “好样的,是谁杀的人?”刘子光问道。   一个伙夫站出来说道:“是我。”这人是刘子光的老熟人了,当年把二小姐的爱犬黑虎烧成一锅花江带皮狗肉的就是这位贵州战俘出身的厨子。   “按照军律应该如何处置?”刘子光问那个军纪队的旗总。   “寻衅滋事者,斩;私斗杀人者,斩;聚众斗殴者,一百军棍;动用兵器斗殴者,斩。”旗总对铁卫军律非常熟悉,立刻把今天涉及到的几种罪行和处罚方式报了出来。伙夫们听到后脸色都稍微起了变化,难道真的要杀人偿命不成?   刘子光来回踱起了步子,是要军心还是要兄弟,这个决定比较难下。众人的眼光都落在他身上,虎翼营的士兵们在军官的弹压下稍微平静了一下,这会儿看到新来的主将没有立刻下令处置杀人者,又开始骚动起来,“杀人偿命!”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随即更多人喊起来:“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第三卷 山东 第二十五章 军法   听到虎翼营士兵此起彼伏的喊叫,刘子光不由得火起,他强压着怒火,等候着效死营援军的到来。现在面前有几百个虎翼营的武装士兵,万一闹出兵变可就麻烦了,把他们都杀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可是自己治军的本领就要受到质疑,那可是丢面子的大事。   贵州伙夫看到刘将军为难,“仓啷”一声把佩刀拔出来了,架到脖子上说:“将军,自从您把我们从奴隶营解救出来那天起,我这条命都是您的了,今天的事我不会让您为难的,反正已经有个垫背的了,我死了也值。”说着就要抹脖子。   “放下刀!”刘子光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威严:“你的命都是我的,我还没让你死呢,这么着急干吗?”   正说着,远处烟尘滚滚,火光冲天,三百骑兵顶盔贯甲,手持弓箭长矛分两翼包抄过来,随后还有两百重装步兵,打着效死营的大旗,举着火把,踏着正步开过来。他们听说自家兄弟被铁卫欺负,顿时怒不可遏,用最快速度武装起来,在几个连长的带领下,迅速赶来助阵。   身穿红色战袍的效死营士兵把身穿黑色战袍的铁卫们包围到了中间,刀出鞘,箭上弦,长枪闪着寒光,松油火把照耀下是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   虎翼营的士兵们来的匆忙,只有随身佩刀,虎翼营的千户范坚强已死,剩下的军官们没了主心骨,也不敢下令结阵防御,只能眼巴巴看着刘子光。   看见自己人到了,刘子光心中有底了,他按着刀把子开始宣布处理结果:“寻衅滋事者按律当斩,既然带头闹事的家伙已经死了,那就不追究了,私斗杀人者斩这一条不适用于此,那指的是故意杀人,今天死人是因为失手所致,所以不能斩首。聚众斗殴的军棍嘛,今天到场的人人有份,动手的一百,没动手的五十,让军纪队执行吧。”   “我们不服!”一个队长模样的人愤愤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袒护凶手?我们要范千户来主持公道!”   “范千户意图谋反,已经授首,这位是现任三营主将刘大人,还兼管虎翼营,尔等还不下跪!”胡先觉在一旁喝道,他生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队长惹恼了刘子光,被这位暴躁的将军砍了脑袋。   士兵们在军官的命令下跪了下来,但是那个队长依旧拧着脖子,倔强地说:“刘将军厚此薄彼,我们还是不服!”   刘子光刚想发飚,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李岩轻声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将军如果能一碗水端平,舍了一个伙夫的性命,换来虎翼营的效忠,岂不是皆大欢喜。”   看来这个李岩还是真心为自己出谋划策的,一条性命换来一营士兵的心服,无论哪个善于掌兵的将军都会毫不犹豫地斩了那伙夫,可刘子光根本就不是什么将军,也根本不在乎虎翼营的效忠与否,在他心里,自家兄弟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虎翼营的人马如果胆敢哗变,全部斩了就是。   “何来手心手背之说,没错,效死营是我的手心,虎翼营只是我名义上的部下,这帮人根本就没见过我,他们是范坚强的手心还差不多,伙夫取水是给我做饭的,虎翼营在上游撒尿,就是往我碗里撒尿,不要说他们,换了众位将军恐怕也忍不住要杀人吧?”刘子光说。   “毕竟虎翼营死了人,咱们不意思一下也说不过去,这样好了。”刘子光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细长的匕首丢给那个伙夫,“给虎翼营的众位好汉们开开眼,来个三刀六洞吧。”   贵州厨子二话不说,接过匕首就把刀尖按在了大腿上,在自己身上穿几个透明窟窿是极其挑战神经的一件事,厨子屠狗杀猪无数,可是从没在自己身上动过刀子,看看刘将军,再看看几百名跪在地上死死盯着自己的虎翼营士兵,他一咬牙,用上身一压,顺势把匕首刺入大腿,雪亮的刀尖从大腿下面露出,他猛然拔出匕首,一股鲜血跟着冒了出来,趁着第一刀带来的疼痛还没扩散到全身,紧接着第二刀、第三刀也扎了下去,三刀六个洞,毫不含糊。扎完以后厨子把刀一丢,当场就昏了过去,裤子都被鲜血染红了,周围战友急忙撕下衣服上的布条帮他捆住大腿,包扎伤口。   “送回去医治。”刘子光说道,这个伙夫还算没给他丢人,从头到尾没孬种,这个伤应该不会丢了性命,甚至不会残废,厨子对人体的骨骼血脉还是很熟悉的,没有伤到大动脉就肯定没事,长匕首是刘子光用来拨门闩、削东西用的,刀刃轻薄,锋利无比,造成的伤口也不会很大,如果换了他另一把三棱刺刀,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三刀六洞是江湖帮派的内部家法,铁卫算是私人武装,对这一套还是认可的。士兵们看到这一幕都静了下来。领头闹事的那个小队长还在嚷嚷:“不服!还是不服,凭什么穿红衣服的就比我们虎翼营的命值钱,三刀六洞不过是皮外伤,怎么能抵消杀人之罪?这不公平!”   被他一啜叨,士兵们又开始低声鼓噪,嫌刘子光处罚杀人犯的力度太轻了,李岩轻轻叹了口气,用极其低微的声音说了声:“莽夫”,也不知道是说这个小队长还是说刘子光。   “公平,你有什么资格要公平?效死营的兄弟一个能打五个清兵,你能打几个?虎翼营又有几个人战斗力比他们强?这里是军队不是衙门,一边是我生死与共的兄弟,一边是往我饭碗里撒尿的家伙,聚众顶撞上官的家伙,凭什么我要给你们公平?”刘子光直视着小队长的眼睛说道。   “效死营!”刘子光高声大叫。   “在!”五百士兵齐刷刷一声吼,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把在场的所有虎翼营官兵拿下,全部打军棍,胆敢反抗者当场格杀!”刘子光命令道。   虎翼营百总以上的军官都没参与闹事,所以免于军棍,没有他们领头,剩下的士兵群龙无首,只能乖乖地放在兵器,在效死营的枪尖下蹲到了地上,双手抱头,军纪队清点了一下数目,足有六百人之多,而且全是虎翼营的士兵,并未夹杂其他营的人。   “范坚强治军真是滥到家了。”刘子光连连摇头,对着那个倔脾气的小队长说:“你很有种,今天我就给你一个公平,打军棍不用我效死营的人,让军纪队来执法。”   军纪队的编制是一个司,共有一百人,一百人打六百人的屁股,明显人手不够,只能轮着来了,最先挨打的是参与斗殴的双方士兵,这一百军棍打得真结实,几十个屁股皮开肉绽,虎翼营的闹事士兵们惨叫声此起彼伏,效死营这边却毫无生息,不是军纪队徇私情,而是他们以往挨打太多,性子已经非常坚韧了。   第一批军棍打完,挨打的人已经不能走路了,军纪队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打得狠毒,却不伤性命,不过这些人有不少日子不能下地走路了。   接下来打那些聚众闹事,却没有动手打架的士兵,临刑前刘子光说了句:“下面还有几百人要打,你们可要均匀分配体力哦。”   得了将军的指示,军纪队下手就更有分寸了,虽然军纪队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可是他们每人要挥舞六百次军棍,这个体力消耗可是相当的大,不能先打得重,后打得轻,所以他们把力量平均下来,保证每个挨揍的士兵既疼痛得触及了灵魂,又不至于无法下地活动。   这一场军棍打得天昏地暗,连禁军大营都听到动静,深夜回营的祖大寿派了吴三桂来探听情况,吴三桂看到是刘将军正在打几百人的军棍,惊得直瞪眼,看看人家,打军棍都那么有气魄,讲排场,真是与众不同。   直打了一个时辰,这场军棍大会才算开完,望着满地趴着、屁股开花的士兵,刘子光满意地点了点头,扯开嗓门喊道:“这场军棍打完,效死营和虎翼营的梁子就算完了,谁再敢拿这个说事,无论是哪营的,我定斩不饶!”   士兵们哼哼唧唧的呻吟着,但是耳朵都支楞着听刘子光讲话,他继续说:“从现在开始,我刘子光,暂领虎翼营,你们也算我的兄弟了,我这个人最讲义气,为自家兄弟出头,我坚决支持,可是不能违反军纪,所以我要打你们的军棍,今天到场的虎翼营兄弟,都是讲义气的好哥们,明天全体放假,让你们养伤,每人再发一两银子,算我奖励你们的义气。”   士兵们傻了,闹事挨打他们理解,可是闹事还要奖励,他们就不明白了,只有百总、把总们这些自以为懂得领导艺术的基层小干部们明白刘将军的心意,这叫赏罚分明,打个巴掌给个枣吃。回去后得给当兵的们讲讲,这位刘将军非等闲之辈啊。   挨打的士兵们互相搀扶着回营了,刘子光对众将佐说:“死了的士兵算他是战死的吧,给双份的抚恤。今日连累大家这么晚不能安歇,真是过意不去,改日我宴请你们全当赔罪。大家就此散了吧,早点歇息。”   众将忙称不敢,给将军道别后三三俩俩的回去了,少不得在路上议论一下这位新来的领导。   目送众人离去,刘子光才心急火燎的回营了,直接到伙夫们的营帐看望大家。贵州厨子还在昏迷中,已经上了金创药,换了干净纱布包扎好了,静静躺在床上。其他挨打的伙夫都是老行伍,知道将军是偏袒他们的,一个个心存感激,趴在床上不停给刘子光道谢   刘子光说:“今天的事你们做得对,遇到欺负就要以牙还牙,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出了天大的篓子有我顶着,不过你们可不能仗势欺负别人,那我就要责罚你们了,挨打的兄弟每人发一百两,放假十天;小贵州发五百两伤药费,放假到伤好为止。”   众人欣喜,这顿军棍值了,一棍就是一两银子啊,跟着刘将军就算挨揍都开心。   次日一早,东大营的主官祖大寿击鼓聚将,召集千户以上的军官到大帐议事,刘子光和胡先觉带着李岩、王大海也站在队伍里,铁卫不属于官军系列,纯属义勇参战,所以祖大寿对他们都很客气,昨天发生的事情吴三桂已经详细汇报过了,对于人家内部问题,祖大寿没有兴趣过问,他感兴趣的是那一千五百颗人头,这一堆快要发臭的人头对于刘子光来说只是摆设品,对于官军来说就是真金白银的宝贝、评价战功的铁证。   祖大寿先是夸赞了效死营的勇猛善战,然后对那么多人头摆在辕门口表示了担忧。有碍观瞻倒是其次,正当春季,传染了疾病就不好了,还是尽早交给官军掩埋处理掉比较合适。   刘子光谦虚了一番,表示这里面有吴三桂的很大功劳,然后说人头留着也没用,就交给官军埋掉算了。   这下皆大欢喜,祖大寿喜滋滋地说:“今晚崔尚书宴请兖州前线全体有功的将佐,刘将军在利国之战的时候就立下大功,一直没得到朝廷封赏,这次本将意欲带你前往,在尚书大人面前讨个一官半职,不知将军愿意否?”   “刘某侥幸赢了几仗而已,承蒙祖将军厚爱,敢不从命。”刘子光当即表示同意,正好借今晚的宴会揭穿崔承秀勾结清国的阴谋。   第三卷 山东 第二十六章 突变   “袁崇焕啊袁崇焕,你不仁我不能不义,昨天把我们拒之门外,今天我还是把一百车军械给你送来了。”刘子光骑在马上自言自语着,他带领着一百辆大车跟着祖大寿进城赴宴,顺便把军械送过去,赶车的人已经换上效死营的士兵,每车三人;还有伪装成技术人员的七八十个人和护送队一百人,效死营全体出动,因为今晚的宴会很可能是个鸿门宴,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人好用。   刘子光当然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祖大寿,此事极为机密,又涉及到朝廷大员,鲁莽不得,而且刘子光心里还有点小小的私心,想在关键的时候出手相助,彰显自己的英雄本色。倒是吴三桂把在清军身上发现芜湖军粮的事情告诉了他舅舅,据说祖大寿暴跳如雷,把米袋子等证据带在了身上,要当面禀告袁大帅。   今天的兖州城门外冷冷清清,没有了昨日的热闹,守军看到是东大营的将军们来赴宴,刚忙开了城门把车队迎了进去。   刘子光让扎木和领人去和禁军的军械官做交接,自己跟着祖大寿吴三桂去拜见袁崇焕,周萌人穿了一套盔甲混在亲兵队伍里紧跟着刘子光。一行人来到帅府门前的时候,被守门卫兵告知袁大帅巡城去了,并且转告大帅的口讯,让他们直接去巡抚大人的行辕即可。   天色已近黄昏,祖大寿想了想,决定先去巡抚行辕候着,反正这个事情也不急于一时,做下属的应该早早过去,袁大帅是主客,姗姗来迟也是应该的,于是就带着手下几个参将、游击赶赴崔承秀的行辕去了。   崔承秀下榻在原明朝鲁王的王府,占地极广,能容得下上千人马,院墙极高,四邻也都是高宅大户,围墙之间的巷道铺着青石板子,高大的树木从墙内伸出繁茂的枝叶。   王府的大门是三开间的,前置石狮一对,左右各连三开间的掖门,形成毗连九间的正门,气势宏伟,极为轩敞。朱漆大门上的铜钉被擦得极为光亮,掖门大开,门口两侧站着八个身材高大的士兵。看到祖大寿一行人过来,一个专门负责迎宾的四品兵部官员赶忙过来相迎:“祖将军,大伙到得差不多,就等您了,赶紧里边请。”   众人下马,把缰绳交给亲兵牵着,随着武官往里面走,入大门北进,有五开间的二门一座,二门内是以前王府的主殿银安殿,也是这次崔承秀宴请边关有功之将的场所,一路上都是穿着青袍绿袍,胸前绣着熊、彪、犀牛海马的低级武官在来回走动着,个个面带笑容,见到祖大寿他们都恭敬地施礼,一派祥和的景象。   有功的将军们进殿等候,亲兵马弁们集中到东西配殿自有酒肉招待,马匹也有专人伺候,进殿之前,刘子光给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会意地点点头。过一会他自然会溜出去报信,告诉扎木和他们王府的位置。   进得大殿,果然看见其他大将们都到场了,包括西大营的满桂,牛勇,中军的赵率教、何可纲等,以及不当值的千户以上将官几十名。还有山亭参将毛文龙麾下一班人,总之大明朝山东前线的精华几乎全部集中在这前鲁王府银安殿里了。不知怎么地,刘子光立刻想起了伊斯兰极端组织的人肉炸弹,如果这时候来上一颗,那大明的军队就群龙无首,不战而败了。   大殿里摆了数十张八仙桌,上面摆放着茶点供人们享用,浙军小兵充当的仆役来回穿梭着端茶递水,殷勤得很。   将军们都穿着纱帽圆领,一个个顶着胸前的猛兽到处串联,这样全体聚集的机会不是很多,所以大家都很亲热地打着招呼,“年兄年弟,将军大人”的称呼声此起彼伏,只有山亭镇的一帮山贼没人搭理,坐在角落里四下张望,显然是没来过如此高档的所在。   刘子光没有官职,只穿了一身红色的战袍,他和众将不熟,不过徐州军的将领们对刘子光倒是很清楚,袁大帅几次向彭厂主讨要这员大破连环马的猛将,甚至愿意拿三千战俘来换,愣是被婉言谢绝了,这些背后的小故事都是刘子光不知道的了。   吴三桂陪在刘子光身边,不停地给他介绍着徐州军的各位大将,弄得刘子光有一种当明星的感觉,众将对他都很客气,不光是看袁大帅和铁厂的面子,更重要的是武人对武人的敬重。正在寒暄,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袁大帅到~~“   众将赶忙正一正冠带,出门相迎,一直在后堂歇息的崔承秀也出来了,亲自带了一帮兵部官员到大门迎接。   袁崇焕刚刚从城墙上下来,最近一段时间鞑子平静得有些不寻常,让人感觉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气氛,不知道他们搞什么名堂,这个时候正需要加紧防范,偏偏崔承秀要大肆安排酒宴,召集全体将官当众分发朝廷的赏赐。这分明是捣乱啊,经过自己的据理力争,才争取到各营副将留守,以防万一。   他身穿二品大员的绯袍,腰间犀带,头戴乌纱,胸前绣着狮子,今天不比昨日,不能说什么来不及换衣服的鬼话,崔承秀虽然和他品级相近,但是有巡抚和都察院都御史的身份,乃是顶头上司,看来今天免不得要大礼参拜他了。   袁崇焕在王府大门下马,崔承秀和全体将官都已经站在那里等候了,袁崇焕上前一步就要撩袍下跪,早被崔承秀一把扶住,满脸堆笑地说:“袁公姗姗来迟,待会本官可要罚你三杯御酒哦。”   巡抚和大帅貌似亲密无间地并肩走进银安殿,趁着刚才迎客的工夫,仆役们已经把酒菜布上来了,都是苗可鉴带来的厨子做的正宗鲁菜,煎炒烹炸、烧烩蒸扒、煮氽熏拌、溜炝酱腌,有糖醋黄河鲤鱼、汤爆双脆、烧海螺、烧蛎蝗、烤大虾、清汤燕窝、干蒸加吉鱼、油爆海螺、九转大肠,扒原壳鲍鱼,炒菜清香、鲜嫩、味厚;汤水色清而鲜;海鲜原汁原味;济南菜、孔府菜、胶东菜样样俱全。每桌除了两壶御酒,还有几坛女儿红、剑南春之类的各色好酒。   众人按照品级落座后,崔承秀开始宣布本次犒赏的清单:徐州军以及山亭镇军每兵赏银一两、米一石、布一匹;军官加倍;千户以上的将官每人赏银百两,另外还要替众人请功,只要好好干,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听到赏赐如此丰厚,在座的军官都很高兴,崔承秀端着一杯酒在袁崇焕的陪同下,挨着个到每张桌子敬酒,每个将军都先由袁崇焕介绍姓名、官衔、战功,然后崔承秀勉励一番,根据官衔和战功每人敬上一杯到三杯不等。他们两人只杯中酒而已,每次敬酒都是浅尝辄止。   酒是京城带过来的御酒,而且是兵部尚书大人亲自敬的,所有人都诚惶诚恐,把酒喝得杯底朝天,刘子光没有官方品级,所以和东大营的千户们坐在一起,他以前在国公府喝过御酒,敏锐的嗅觉感到今天的酒里面好像掺了点东西,于是在崔承秀快要敬到这一桌的时候对身旁的吴三桂咬着耳朵轻轻说道:“这酒有古怪,待会不要沾唇,倒在袖子里!”吴三桂一惊,看刘子光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轻声问:“难道是….鸿门…宴?”“不要忘了苗可鉴是崔承秀的亲信,一切小心为妙。”刘子光同样低声回答,其他千户激动地张望着平易近人的崔尚书,没有注意到他们俩人的对话。   很快崔承秀就来到了刘子光所在的桌子,袁崇焕给他一一介绍在座的千户,介绍到刘子光和吴三桂的时候特意夸奖了两人的年少勇武,吴三桂曾经率领二十骑兵直入清军万马阵中救出父亲吴襄;刘子光曾经大破连环马,追得清皇脱靴二逃。崔承秀颔首表示嘉许,举起酒杯说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吴千户孤单救父,刘将军威震敌胆,你们都是我大明朝的好儿郎,本官敬你们三杯,你们其他人也一起吧。”说着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众人赶忙高举酒杯,连续饮了三杯,只有刘子光和吴三桂偷偷把酒倒进了战袍袖子里面。   崔承秀敬完最后一桌酒,满意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开口说道:“众位将军都是大明的栋梁,你们为收复山东的故土,抛头颅、洒热血,爬冰卧雪、马革裹尸,本官定当禀明朝廷,给你们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山东克复,少不得要安置一个山东总兵的位置,谁能当上这个官职,就看你们的了。”   众将闻言欢欣鼓舞,尤其满桂和祖大寿,两人平时就暗地里竞争,现在更是铆足了劲要抢这个山东总兵的位子。   崔承秀继续说道:“本官来到兖州一日,就听说徐州军的军饷已经有三个月没发了,军粮也很差劲,这样的艰苦情况下还能抗击鞑子,奋勇杀敌,本官深为辛酸,深为感动,请诸君受我一拜!”说着长躬到底,给下面全体人员深深施了一礼。   众将顿时感激涕零,纷纷下拜致谢,场面非常煽情。只有两个人不为所动地撇了撇嘴,一个是袁崇焕,另一个是刘子光。   崔承秀见时机成熟了,话锋一转:“三个月的军饷到哪里去了?本部院(此刻称部院,是强调他兵部和都察院的双重身份)经过细致的调查,已经有些眉目了,这些钱都被你们的大帅袁崇焕贪墨了!”   袁崇焕被这个突然打击弄得手足无措,来不及分辨,众将也是哗然,袁帅素来清廉,爱兵如子,怎么可能贪墨军饷,这实在荒唐。   崔承秀不给大家反应时间,紧接着大声对袁崇焕说道:“本部院披肝沥胆,与你谈了一晚,及时退回赃款也不迟。哪晓得你狼子野心,总是一片欺诓。你不把本部院放在眼里还可以容忍,没有朝廷岂能容忍!没有徐州军十几万将士岂能容忍?九千岁和皇上目光如炬,早就注意到你的许多罪状,特意赐了本部院尚方宝剑,就是为了斩你这上欺天子,下欺兵丁的狂妄之徒!”   第三卷 山东 第二十七章 计杀袁崇焕   身后的兵部随员及时把尚方宝剑递了过来,崔承秀高高举起宝剑大喊:“尚方宝剑在此,本部院做事光明磊落,从不妄杀一人,现在就当众宣读袁崇焕的五大罪状。”   一个兵部官员站了出来,手拿早就写好的案卷大声朗读起袁崇焕的当斩之罪:   一:欺君惘上,虚报战功。   二:贪墨粮饷百万之巨。   三:作战不利,鲁中之地得而复失。   四:滥罚士卒。   五:目无上官、不尊礼治。   念完之后,崔承秀立即抱着尚方宝剑向京城方向作揖请命,大声喝道:“捆绑袁崇焕,脱去冠裳!”   这五条完全都是捏造的,下面众将听得目瞪口呆,刚才还和蔼可亲的崔尚书怎么这么快就变脸了,还拿出这样可笑的理由要斩杀袁大帅。   袁崇焕大怒,岂肯束手就擒,他指着崔承秀骂道:“竖子安敢陷害于我,袁某人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三军将士,我问心无愧!你说我贪墨军饷可有证据?”   崔承秀喝道:“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本部院当然有如山铁证,只是要在斩了你之后再展示给众将看。”然后他面向堂下真情说道:“各位徐州军的将军,你们也都听见看见了,袁崇焕如此罪恶,你们以为该杀不该杀?如果我屈杀袁崇焕,你们可以杀我。”说罢,做了一个引颈就戮的姿势。   众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但是当三个兵部衙门的标兵过来捆绑袁崇焕的时候,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祖大寿大喊道:“袁大帅冤枉,他老人家的战袍都是补丁摞补丁,怎么可能贪墨军饷!我们不服!”   满桂也喊道:“我朝祖制,三品以上官员的处置要报朝廷审核,崔大人怎可当场斩我袁帅。”   崔承秀面色一冷,这帮丘八,居然还懂什么祖制,眼下不能和他们理论了,他把尚方宝剑交给亲兵,命令立刻将袁崇焕在这银安殿上当众斩首。   祖大寿急了,猛然起身就要冲过去,可是站起来就觉得浑身无力,脚底发麻,象踩了棉花一样,这酒劲怎么这么大?他伸手去拔佩剑,可是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了,不好!酒里有毒。其他试图去救袁崇焕的将军也瘫软在地。但是神智还算清楚。   幸亏给他们的酒里下了十筋软骨散,既不伤性命还能失去抵抗力,这些人只能乖乖看着他们的大帅授首了,袁氏一死,他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投向自己,一条是跟着袁崇焕下地狱。崔承秀得意地想着。   袁崇焕也喝了毒酒,浑身无力地被人捆绑起来,乌纱帽被摘了,大红袍也给扒下来了,两个标兵按着他的肩膀,拿剑的标兵缓慢把尚方宝剑拔出,拿过桌上一碗酒浇在如一潭秋水般的剑身上。   “袁大帅,此剑甚利,小的给您来个痛快地。”亲兵面色阴冷的说道。袁崇焕哼了一声,对崔承秀说道:“你我私仇,何苦在今日杀我,我死不要紧,徐州军三军不稳,如何应对鞑子。你公报私仇,必将贻害无穷!”   崔承秀不为所动,捋着胡子冷冷看着外面,石灰和锦盒已经准备好了,就等袁崇焕的脑袋一砍下,就送到清军大营。到时候多尔衮自然会退兵,根本不会出现什么危机情况。   下面众将怒极,却偏偏毫无反抗能力,一个个怒目圆睁,对崔承秀破口大骂,只有山亭镇众人桌子上的酒是正常的,毛文龙没料到会有如此重大的变故,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标兵洗完尚方宝剑,将剑在袁崇焕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然后高高举起,就要狠狠劈下。眼看着大帅的人头就要落地,众人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声尖锐地破空之声,然后是宝剑落在金砖地面的清脆声音,众人睁眼一看,拿剑的标兵胸前插着一把奇怪的三棱利刃,鲜血从利刃的三个棱口向外狂喷着而出。   飞刀是从坐在最远的那一桌上掷出来的,那张桌子上坐的都是东大营的千户,还有个铁厂的刘子光,毫无疑问这把刀是属于刘子光的,因为他已经健步如飞地踩着桌子跑过来取他的刀了。   崔承秀见状大喊:“快斩袁崇焕!”现在最重要的是斩下袁崇焕的人头,至于其他人就算闹腾得再凶也翻不了多大水花。按着袁崇焕肩膀的标兵听到崔承秀的大喊才反应过来,一个敏捷的就地翻滚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尚方宝剑,也顾不得摆什么姿势了,直接冲着袁崇焕的脖子就砍过去。   可是刘子光的另一把飞刀比他的速度还要快,这是那把锋利的薄刃,飞刀直接插入标兵的太阳穴,他立时倒地而死,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刘子光踩踏着丰盛的鲁菜,溅得到处都是汤汤水水,在众人充满期待的眼神中冲到了袁崇焕的身边,白虹刀早已在手,一刀下去,袁崇焕身上的绳子都断了,最后一个标兵已经吓傻了,根本没有躲避就站在那里呆看着。   另一个没有喝毒酒的吴三桂健步奔出银安殿,门口的卫兵挥刀阻拦,被他几脚踢飞,出得大殿,他先拿出刘子光刚才交给他的袖珍六管簧力枪,向天连发三响,经过特殊处理的箭矢发出尖锐的啸叫冲上了傍晚的天空,这是呼叫效死营进行支援的信号。   发完信号弹,吴三桂高声大喊:“卫士何在!快救袁大帅!”赴宴的徐州军众将每人都带了几个亲兵过来的,加起来也有二三百人,绝对是一支精兵,他们都被安排在东西配殿里吃饭,听到招呼应该立刻出来的。   果然随着喊声从东西配殿里涌出大批士兵,一个个顶盔贯甲,刀盾在手,一个个的刀上还有血迹,是崔承秀和苗可鉴的标兵营和亲兵队,将军们的亲兵肯定已经被他们宰杀完了。   吴三桂连忙抽出佩刀退回银安殿,大殿里也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崔承秀摔杯为号,大殿后面涌出来二百刀斧手直扑刘子光,刘子光把袁崇焕护在身后,一把白虹刀舞得密不透风,刀斧手们丝毫不能近身。吴三桂赶忙跑过来相助,他把袁崇焕接过来保护,以便刘子光腾出手来大打出手。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刘子光开始进攻,直取崔承秀而去,挡在他面前的刀斧手根本连一个回合都过不了就被砍翻,白虹刀上连一丝血迹都没有,崔承秀大骇,转身疾走,边走边喊:“范先生救我。”   崔承秀没料到居然有人没喝御酒,更没料到刘子光这么凶猛,二百刀斧手在他面前就如同泥塑的一样,现在能对付他的就只有范文程手下的秘密高手了。   范文程一直躲在后面观察事态的发展,就差那么一点点没杀成袁崇焕,一点点啊功亏一篑!一向儒雅的他也愤怒了,指示宋青峰出手:“务必要斩了那个穿红衣服的!”   不用范文程交待宋青峰也会这么干,刘子光给他带来的痛苦太多了,事业、爱情、尊严都毁在这个魔鬼一般的家伙手里,自从利国战场侥幸逃脱以后,宋青峰每天只睡一个时辰,苦练剑法就是为了杀这个仇人,每次看到胸前那个巨大、丑陋的伤疤,他就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刘子光。   现在机会终于来到了,宋青峰暴怒的眼睛鼓起来,挥动利剑越过仓皇奔跑的崔承秀直扑刘子光:“你看我是谁!”怒吼和剑锋一起到达刘子光的前胸。   “你是个鸟毛!”刘子光一刀就把宋青峰的宝剑崩飞了,“小样,上次没砍死你,不老实藏起来,跑到爷爷跟前来送死啊?”   差距,巨大的差距,这种天壤之别是不能靠几个月的苦练和刻骨的仇恨能弥补的,刘子光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刘子光。宋青峰也已经不是以前的宋青峰了,一个胸有成竹,身体各器官肢体协调性提高了一个档次,一个是每天睡眠不足,被仇恨烧红了眼睛,不败才怪。   宋青峰宝剑脱手,不甘心地空手扑过来,刘子光一脚踹过来正中他的小腹,把他踢倒在地,宋青峰丝毫不觉得疼痛,反而更加疯狂的怒吼,爬起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标兵丢下的钢刀,他再次猛扑过来,刘子光眼瞅着崔承秀一溜小跑逃远了,心中大怒,白虹刀劈出,绕着宋青峰持刀的右臂转了一圈,连胳膊带刀给卸了下来,宋青峰强忍剧痛,用左手去捡掉下来的右臂,刘子光用刀柄狠狠砸在他后脑勺上,“躺下吧!”   宋青峰顿时昏死过去,刘子光继续追踪崔承秀。银安殿那里已经被标兵们包围了,一千人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把大殿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任务是活捉被毒的失去抵抗能力的军官,如果有人没中毒,就格杀勿论。   安排上出了一点点小小的岔子,本来崔承秀是准备在斩了袁崇焕之后进行分化拉拢活动的,没想到被半路跳出来的刘子光打断了,所以有些事情没来得及交待,那就是:山亭镇的毛参将部下是自己人,杀不得。   带队的标兵营把总可弄不清楚这些事,在他眼里,银安殿里面都是该杀的徐州军,所以首先就杀掉了一个试图溜出大殿的山亭镇小军官,这下可惹毛了山贼们,崔承秀不知所踪,大殿里除了吴三桂能动的就只有他们了,所以两下立刻展开了格斗。   这崔尚书是咋整的啊,杀袁崇焕也就算了,怎么连我毛文龙也不放过啊,一定是看中我那一千骑兵了,想宰了老子,吞并老子的部属,门都没有!“孩儿们,给我杀,杀出一条血路回山亭!”毛文龙怒吼道。   山亭镇的山贼们武艺都还算精湛,至少比崔承秀那帮酒囊饭袋的标兵要强不少,守住殿门一阵砍杀,标兵们虽然人多势众,倒也一时之间无法冲进来。   第三卷 山东 第二十八章 翻盘   听到约定好的三声哨箭,效死营立刻开始了行动,为了适合城市巷战,轻骑兵们披上了重甲,换上了长枪,重步兵营换上了九尺长的格斗枪,结成钢铁方阵向巡抚行辕开去,头前开路的是一辆刚刚修复的铁甲战车,装满了子弹的机关枪耀武扬威地转动着,履带所到之处,青石板地面都碎裂了。随后是弩车和蒸汽大炮,再后面才是重装步兵和骑兵。   兖州城是个充满了士兵的城市,看到一支小部队杀气腾腾开向巡抚行辕,很多徐州军惊奇万分,急忙报告上官,主将都去赴宴了,营里当家的副将不敢拿主意,只好派人飞报上司,只有负责城内治安的军纪队毫不迟疑地过来阻拦,坐在战车上的钟寿勇苦口婆心地对军纪队的把总说:“崔承秀要害袁大帅和众家将军,俺们前去营救,让开路中不?”可是军纪队的人可不吃这一套,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这样在城里横行啊,赶紧放下武器回营是正理。不然军法处置,按聚众骚乱之罪要斩首的。   斩你妈的首!软的不行来硬的,钟连长下令战车开足马力往前撞,这年头可没有偏袒行人的《交法》。军纪队不敢螳臂当车,只好让开来转而挡住后面的重装步兵的去路。   安东尼的重装步兵更不好惹,一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蛮夷,五尺高的大盾牌放在前面推着走,九尺长的大枪平端着,你挡吧,只要你觉得自个的身体是铁打的就挡吧。军纪队的伙计们也都是横着走路的,哪受过这个洋气,挥起水火棍就打将过来,把重步兵的盾牌敲得当当响,安东尼急了,刘将军交待过的,谁挡路就杀谁,毫不客气。当即下令放箭。   方阵中部举起几排弓弩,一阵箭雨下去,军纪队丢下一地尸体逃走找援兵去了,效死营继续前进。   本来按照范文程的策划,三千浙军包围住鲁王府,里面配置几百刀斧手,再加上十筋软骨散的毒酒,一切万无一失!可是全被刘子光搅了,现在范文程和崔承秀一起仓皇逃往王府的后殿,阎王一样可怕的那个红衣服家伙拿着刀子不紧不慢地追着,身后留下一地的尸体,就连范文程的贴身卫士,那个武林高手宋青峰都拦不住他半刻,这个人他不是人,是魔鬼!   已经逃进了日常起居的后殿,大门紧闭,一群亲兵用大木头死死顶住门闩,这下那个魔鬼进不来了,果然,刘子光踹了十几脚以后就停止了,他敲敲自己的脑袋“我什么智商啊。”   然后走到了一旁,径直窜上宫墙,翻墙而过,轻飘飘地落在惊魂稍定的崔承秀和范文程面前。两人大惊,转身就逃,亲兵们急忙挥舞刀剑上前掩护,刘子光三下两下解决掉他们,紧跑几步,一手一个,揪住两个家伙,狠狠往地上一掼,把俩人摔得七荤八素,刘子光把白虹刀插回腰间,提起二人直奔银安殿而去。   效死营的装甲战车已经开到了王府附近,两千名浙军堵在王府前禁止任何人进出,两下也不搭话,立刻开打,战车上的机关枪在内燃机的驱动下巨大的汽缸不停的动作,用骤然释放的气体推动弹簧供弹的金属钉发射,铅做的柔软弹身充塞住炮管,在炮管里几条旋转的膛线作用下旋转起来,然后喷薄而出,雨点一般打在浙军身上,尖锐的子弹铁头钻进士兵们的盔甲,顿时死伤狼藉。   浙军也不含糊,抬出十来具弩车猛射,精明的射手找准了战车的弱点,全铁质的弩箭射进履带轮子的空隙,把轮子憋住了,动力不足的内燃机吭哧了几声就熄火了,子弹扫了几圈也打光了,浙军士气大振,呐喊着冲过来,效死营的弩车紧跟着一阵猛射,蒸汽大炮也怒吼了,打得王府门前血肉横飞。双方的弩箭带得都不多,射完之后又是贴身肉搏。   浙军不是孬种,死了那么多兄弟依然猛冲,效死营只好把重装步兵拉上去了,钢铁方阵向前缓慢而坚决地推进,浙军们呐喊一声,一窝蜂冲上来,战斗在王府和邻居家的院墙之间发生,狭窄的巷道里满满当当挤的都是人,重装步兵的盾牌死死抵在地上,三角架也放下了,举盾的第一排士兵站了个弓箭步,坚定地挡住了浙军疯狂的攻击,人流不停撞击过来,刀枪砍刺在盾牌上,形成一片杂乱的金属交响曲,效死营结成钢铁战阵,前后左右都有盾牌保护,即使有浙军爬上高墙往下射箭也无济于事。   安东尼看看时机差不多了,大喊一声:“推!”全体士兵一起发力,后排推前排,最前排用盾牌往前猛推,强大的力量把浙军推得人仰马翻,随即盾牌之间闪开一道道缝隙,九尺铁枪向前狂刺,把密密麻麻的浙军串成了糖葫芦,一时间惨叫声连连,重装步兵再次收缩阵行,把长枪收回,向前推进了几步,然后再次猛刺,浙军一时间对这种战术竟然束手无策,满地的鲜血淹没了皮靴的靴跟,重装步兵的包铁靴子在石板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依旧在坚定的前进,他们背后是更加可怕的全身铁甲的重装骑兵,浙军们终于支撑不住,正要崩溃的时候,王府里跑出一个旗牌官,气喘吁吁地传令给浙军的参将:“尚书大人下令停止抵抗。”   这个命令是刀架在脖子上的崔承秀下的,现在银安殿里的上席上坐着的是刘子光,他左手的钢刀架在崔承秀脖子上,右脚把范文程踩在地上,右手拿着象牙筷子在盘子里到处翻腾着。   “嗯,这个烤大虾不错,味道正宗,糖醋黄河鲤鱼也不错,够味,咦,这九转大肠不地道啊,怎么里面还有坨屎?”刘子光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评价着,其实对于鲁菜他是一窍不通。   “你说说,怎么有一坨屎?这就是你找的好厨子?”刘子光夹着一个黑乎乎的花椒质问崔承秀。   崔承秀脖子上架着利刃,已经割出一道血线了,他气的说不出话来,刚才好说歹说,甚至拿山东总兵和五十万两银子的代价来收买刘子光,可是人家硬是不为所动,他又拿挟持朝廷命官的罪名来压刘子光,人家更不吃这一套了,什么朝廷命官,皇帝都喊我一声刘兄,我会鸟你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   刘子光继续吃着带“屎”的九转大肠,吃几口还拿过酒壶对嘴吹上几口,这是崔承秀的桌子,当然酒里没毒,喝酒喝到高兴,右脚忍不住在范文程的后背上打起来拍子,把堂堂大清第一文臣踩得直吐胃酸。   范文程的方巾掉了,露出铁青的头皮和金钱鼠尾的满人发型,下面的众人依然是看呆了,不要说喝了毒酒的众将,甚至崔承秀的标兵们也纳闷的很,尚书大人身边神秘的贵客居然是满清人,真是匪夷所思。   看到刘子光占了上风,毛文龙庆幸自己这回站对了方向,这里毕竟是兖州,是袁崇焕的地盘,八万大军对付三千浙军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马上袁崇焕就能翻本了,他带领部下持刀保护着中毒的将军们,和殿外的标兵对峙,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连袁崇焕看了都不禁暗自自责,如此忠肝义胆的好汉自己还想吞并人家,真是太不厚道了。   袁崇焕已经把官服和纱帽重新穿戴起来,现在各方面的战斗已经在崔承秀的命令下停止,效死营已经开进了王府,形势急转直下,袁崇焕拿出虎符派吴三桂去调自己的亲兵营过来接手。   吴三桂领命去了,浙军的几个将军被刘子光以杀害崔承秀为威胁叫到了银安殿里,现在银安殿已经被效死营控制住了,假扮亲兵的周萌人也换回了文士的打扮,向众人陈述了崔承秀的密谋。只是后面的段子改成了杀了袁崇焕,献了兖州城,大家一起剃发当汉奸。   周萌人的身份是标兵营的官兵都知道,他可是尚书大人最亲信的幕僚。现在也跳出来说崔承秀勾结满清,谋害袁崇焕,那十有六七是真的了。何况还有一个范文程在那里躺着,满人的大辫子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标兵们都是崔承秀的亲信,平日里受过尚书大人不少恩惠,要说和徐州军斗,和太后的人马斗,那都没有二话,可是现在要他们反叛大明当汉奸,那是万万不行的。浙军们就更不乐意了,原来自己大战一场是助纣为虐啊,他们的目光在搜索自家的主将苗可鉴,可是苗大人早就见势不妙,滑脚开溜了。   祖大寿也及时掏出了腰间别着的芜湖军粮米袋子,控诉崔承秀和苗可鉴卖军粮给满清,更惹得众人恼火,这样的汉奸行径,只要是血性汉子都无法容忍。   “崔承秀卖国投敌,罪无可恕,但本将并不会违背朝廷祖制,当场处斩他,我要秉明朝廷后再将其明正典刑,在场的江浙男儿,京城标兵,本将绝不相信你们会剃发降清,这都是受了奸人蒙蔽,你们只要回头,本将一律宽大。”袁崇焕开展起思想政治工作。   “当啷”一把钢刀扔到了地上,是崔承秀部下标兵的武器,又是类似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浙军和标兵们都放下了武器,他们的家小都在南方,降清是绝无可能,现在外面有八万徐州军,投降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   效死营的士兵过来接管了崔承秀和范文程,刘子光也吃饱了酒饭,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袁崇焕感激地看过来,刚想开口道谢,目光被他腰间的玉佩吸引住了,这是小皇帝当飞人落水的时候被刘子光救起,给他的谢礼。   好一块无瑕的翡翠玉佩,通体碧绿没有一丝杂色,圆形的玉佩上浮雕着一只精致的凤,手工精湛,每一根翎毛都雕刻的细致入微。袁崇焕记得老师孙承宗也有同样的一块玉佩,不过雕的是凰,应该和刘子光这一块原是一对。那是当今圣上亲自赏赐给孙太师的,而且意义非同寻常。难道这个年轻人和皇上之间有什么关系?   袁崇焕正在狐疑,忽然吴三桂跑了进来,大声禀告道:“大帅,大事不好了,鞑子大举攻城,让咱们交出范文程,东西大营分别受到攻击,现在都高举烽火请求支援,滕县派人求援,说被清军偷袭,百万石粮草被付之一炬。形势万分危急!”   第三卷 山东 第二十九章 忽悠   徐州军的主要将领都身中十筋软骨散瘫倒在银安殿上了,无人能去指挥作战,现在清军趁这个机会偷袭藤县粮仓,大举进攻兖州和东西大营,四面出击,显然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   袁崇焕大惊道:“滕县尚有一万七千善战之兵,怎么如此快的失陷敌手?”吴三桂回答道:“据报信的人说,滕县只有两千弱兵,其余的人都被苗可鉴带走了,清军打着浙军旗号,身穿浙军服装,诈开城门杀入藤县,把咱们的粮草都烧光了。”   袁崇焕转向崔承秀怒道:“又是你干的好事,你调动大军擅离职守,想必也使为了对付我吧,现在可好,浙军是步兵,在野外只能任由清军铁骑肆虐,想必这些人马已经尽被屠戮了,滕县也陷于敌手,我军大将都中毒在身,上不得马,挥不得刀,这都是拜你所赐,奸佞小人!虽将你碎尸万段不足以惩罚你的滔天罪行!”   摆在野外准备在斩杀袁崇焕之后开进城巩固自己势力的一万五千浙军看样子是被清兵包了饺子了,滕县也丢了,粮草也烧了,多尔衮甚至不等自己把袁崇焕的人头送出去就开始攻城,难道他们不在乎范文程的性命么?鞑子狡诈,背信弃义!崔承秀惨白的脸上滚下一颗冷汗,他转向范文程用嘶哑的声音质问道:“范文程,你是如何向本官保证的?为何杀我浙军,焚我粮草,违背约定攻击兖州!你说!你说!”   范文程面色如常,在刘子光暴起发难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有变,及时派出了身边的军机处密探,按照预先约定的方式向城外发出了讯号,多尔衮收讯后立即发动全线攻击,至于野外的浙军和藤县,早在昨日就已经解决掉了,这一招调虎离山只是范文程的连环计中的第一计。   第二计是借刀杀人,借嫉贤妒能的崔承秀之手杀掉心腹大患袁崇焕,这一计虽然没有达到最理想的效果,但是也不算完全失败,至少把明朝的大将们都解除了战斗力,失去指挥的部队很难发挥平时的能力,这场战斗起码有了一半胜算。现在要实行预备计划的第三计了,那就是“反客为主”。   范文程丝毫没有胆怯,城外清军攻的越猛,他的生命越有安全保障,此刻他潇洒地一甩辫子,胸有成竹地对崔承秀说:“范某身为大清太子太师,又怎么能欺骗于你,睿王爷攻城正是为了解救你我,现在明军大势已去,崔大人还是劝他们投降吧,我家王爷虚怀若谷,海纳百川,对于徐州军的将士们定然宽大为怀,既往不咎的。”这番话既是说给崔承秀,又是说给徐州军的众将的。   袁崇焕怒极反笑:“这位就是鞑子第一汉臣范大人吧,听说你还是北宋名臣范仲淹的后代,祖籍也算山东人,范公何辜?山东父老何辜,居然养出了你这样的铁杆汉奸,认贼作父,助纣为虐,你还算是个汉人吗?”   范文程冷笑:“严格的说范某已经算不得汉人,我已经入了旗籍了,但我时刻记挂着山东乃至天下的父老乡亲,大明朝廷昏庸,奸臣当道,苛捐杂税,烽烟四起,民不聊生,老百姓过着猪狗不如的悲惨生活,是我大清先皇,毅然领兵入关,解救万民于水火,才使北地百姓过上十年安定祥和、丰衣足食的生活,当今皇上和睿亲王,不忍看到南北分裂、百姓骨肉分离,这才提兵南下,解救暴政统治下的残明百姓,还神州九万里江山一个朗朗乾坤,清平世界。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胸襟!”   范文程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引起了刘子光的强烈共鸣,他把刚才吃的九转大肠都给吐出来了。   “老狗!授首在即,你还在这里大放厥词。吃我一拳!”刘子光一记狠狠地勾拳打在范文程的胃部,把他打得苦胆汁都吐出来了,剧痛收缩了他的身子,卷缩着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刘子光还不尽兴,一把拽住范文程的花白小辫子,把他硬生生从地上拖了起来,“我这就把你拉上城头,当着你主子的面宰了你。”刘子光恶狠狠的威胁道。   范文程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抬手擦擦嘴边的苦胆汁,淡定地说:“尔等屠狗之辈,焉知范某高义,能为了大清的统一,天下的太平,范某死而无憾,反而要谢谢你成全范某的一世英名,皇上会记得我,睿王爷会记得我,大清的史书会记得我,而你们”说到这里,范文程狞笑起来,“定会被睿王爷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所,可怜兖州几十万无辜百姓也要跟你们一起殉葬了。”   “我乃新时代的大学生,不过偶尔做一做屠狗之人也无妨,专屠你这样的汉奸走狗!”刘子光几个大嘴巴抽过去,把范文程打得满嘴鲜血。   “元素兄,范文程不能杀,杀了他你们就没有挡箭牌了,还是把他押上城头威逼多尔衮退兵的好,老哥哥我是受了这个汉奸蛊惑,他先前说只要斩了你就退兵到黄河以北,我也是为了朝廷和百姓才出此下策啊,望你念在多年旧交上放了老哥哥一马,回京后我定当在九千岁面前为你请功,兵部侍郎,不,老哥哥的尚书位子一定让给你做。”崔承秀急了,如果被押解进京他倒不怕,有九千岁罩着他呢,可是现在兖州危急,鞑子兵可是六亲不认的,杀进来玉石俱焚,京城的百万家资,十几房小妾可就再也见不到了。   外面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那是清军在攻城,随即是蒸汽连弩喀秋莎的怒吼,刘子光带来的一百车军械正好派上用场,守城军队自发进行殊死抵抗,一时半会倒也不会失陷。   “本将要登城督战!”袁崇焕根本不搭理崔承秀,眼下最重要的是打退清军的进攻,可是中了十筋软骨散的人连走路都困难,怎么登城啊,还是刘子光有办法,唤过四个士兵,用两根长枪穿在袁崇焕所坐的太师椅下面,抬起来就是一具简易的滑竿。其余的将领也效仿起来,一个个坐在椅子上被士兵抬了起来。   “你等各回本部督战,兖州成败在此一战,拜托了诸君!”袁崇焕坐在滑竿上给众将施礼,众将也毅然回答:“定当死战不退,与兖州共存亡。”   几十具滑竿抬着将军们奔赴各自的岗位了,袁崇焕带着刘子光、吴三桂,押着崔承秀、范文程一干人等奔赴北门城楼去了。   刘子光策马走在袁崇焕的左侧,他腰间的翡翠凤佩再次落入袁崇焕的眼帘,这个神秘的年轻人一定有来历,现在不问,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刘将军,敢问你这块玉佩来自何方?”袁崇焕问道。   “是一个很尊贵的朋友所赠,我于他有救命之恩,也有兄弟之谊。”刘子光这话倒也实在。   “敢问你这位朋友可是姓朱的京城人士,年岁不甚大的小哥?”袁崇焕继续小心翼翼的问。   看来被他看出来了,刘子光看看四周都是自己人,开始忽悠了:“正是,这位小哥本是豪门大族,家里被继母和恶管家把持,他虽然年少,可是英武睿智,整日装作贪玩之态迷惑继母,其实暗中积聚力量,委托在下寻找忠义的旧家仆,希望有一天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刘将军可否帮助他找到忠义的家仆?”袁崇焕继续问。语气中已经有了一丝期待和急切。   “找到了,就是不知道那个旧家仆愿不愿意帮助小主人。”刘子光微笑着继续打哑谜。   “敢问刘将军看中的忠义之士是何许人也?”袁崇焕面色已经有些潮红了。   “正是徐州都指挥使,袁大帅您!”刘子光盯着袁崇焕说,此人不是太后一系,更不属于阉党阵营,应该是可以利用的目标,暂且帮朱由校拉拢一下吧,十几万徐州军的实力还是很可观的。   袁崇焕老泪纵横:“圣上英明,我大明中兴有望了。”他当即喝令滑竿停下,艰难的侧着身子要给刘子光下跪:“袁崇焕参见钦差大人。”   啊!钦差大人!刘子光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可不是么,我是皇帝派出来的钦差,一点不假。他马上低声说道:“袁大帅切莫声张,此事机密,万万不能泄露。”   袁崇焕反应过来,赶忙停止下拜的举动,让滑竿继续前行,周围都是效死营的士兵,他们才不管刘将军和这个坐大枪抬椅子的老头之间打的哑谜呢。   刘子光故作神秘地低声说道:“皇上口谕,袁崇焕接旨。”   袁崇焕低声回应:“老臣接旨。”   “擢升徐州都指挥使袁崇焕为兵部左侍郎,都督同知,总理山东军马钱粮一切适宜,受大都督、护国讨逆大将军刘子光节制。”   “臣领旨。”袁崇焕再次激动地热泪盈眶,终于等到这一天,可以为国除逆了,他从感情上就不愿意怀疑刘子光此言的真假,皇上一定是掌握了崔承秀的阴谋才派刘子光来救我的。这么神武的猛士也只有皇上才配驱使,而且假传圣旨这样的逆天大罪可不是一般人敢为的。   “在下不知兵事,所以一切还是袁大帅做主的好,在下做个先锋还是绰绰有余的。”刘子光继续说。   看看人家,何等的胸襟,都已经是大都督、护国讨逆大将军了还甘愿在自己麾下作先锋。皇上啊皇上,你咋这么英明,收了这么好的大将。袁崇焕偷偷擦拭了一下眼角。   多尔衮心潮澎湃,胜败在此一战了,经过长时间的休战、部队体力得到很大恢复,根据范文程随时传递的情报,以逸待劳已久的清军骑兵昨日大举出动,包围并歼灭了隐藏在兖州附近的一万五千浙军步兵,儿郎们杀得那叫一个开心,骑兵对付步兵简直就是如同砍瓜切菜,一万五千浙军没有一个逃脱,换上浙军的服装和旗号,清军急行军赶到藤县,轻而易举诈开城门,血洗了滕县,把明军的百万石军粮都被一把火烧了。现在他兵分三路,两路强军分别猛攻兖州东西大营,中间一路疑兵在他亲自带领下佯攻兖州,以便明军首尾不能相顾。   部下都是比较弱的汉八旗和绿营兵,自家的正白旗部队在后面督战,赶着这些炮灰去爬兖州的城墙,他就是要给城里一个全力进攻的印象,让他们不敢派兵救援东西大营。   眼下最担心的还是范文程,老先生派出的密探告诉自己,计杀袁崇焕已经失败,但是明军将官都被毒翻了,眼下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不知道范先生可否安全,本王宁愿不要兖州也不能损失范先生,有范先生这面旗帜在,就能吸引更多的汉人投诚,而且范先生本身也是一位难得的谋臣,和三国里的诸葛孔明相比也不呈多让。   满人将领们都是手拿一本《三国演义》打天下,多尔衮更是熟读之,经常把自己比作刘备刘皇叔,此刻忽然看到他的诸葛孔明正隐约在兖州的城头闪现,好像还是被捆绑着。   第三卷 山东 第三十章 对骂.人头秀   随着袁崇焕和各营主将到达指挥位置,明军士气为之大震,一阵乱箭把攻城的清兵射退。刘子光趁机把人肉盾牌范文程推上了城头。   “是范先生!”多尔衮大惊失色,果断地举起右手,旁边的旗牌官赶忙挥动令旗,一阵鸣锣响,,攻城的清军如潮水般退下去,战场上顿时静了许多。   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范文程被捕!透过千里镜,多尔衮看到兖州高大的城墙之上,两个垛口之间,大清第一文臣范文程花白的头发正在风中飘舞,身后站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把雪亮的钢刀架在范文程的脖子上,另有一双手拽住范文程的辫子,把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象狗一样牵着。   顺着这双手望过去,手的主人是一个身穿血红色战袍的年轻人,身材健硕,面目狰狞,他正在四处张望,忽然眼神和多尔衮对上了,目光如炬,杀气腾腾,那人望着多尔衮的方向狞笑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的中指冲他比划了一下。难道他能看见我?征战多年杀人如麻的多尔衮都没来由的心中一惊,急忙放下千里镜,好久没见过如此可怕的年轻人了,难道他就是那个把福临孩儿追得丢了靴子的明国第一猛将?   “传令,叫人喊话,放了范先生,我大清立刻退兵!”多尔衮回头说道。夺取兖州的机会还有很多,可是范文程只有一个,大清不能没有范文程!多尔衮不能没有范文程!福临不能没有范文程!   望远镜中的范先生明显的苍老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没见,他好像老了十岁一般,为了大清,范先生真的如同蜀汉的诸葛亮一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身为一个汉人,却比满人还要忠于大清,可谓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如今范先生的儿子们也都在汉八旗中担任一定职务。   自从山东爆发战事以来,大清后勤乏力,几次濒临溃败,都是范先生在京城一力筹措粮草,北上高丽国购买大米,深入直隶农村号召百姓捐献明年的种子粮。更是从清贫的家资中拿出一千两银子充当军费。   强攻不如智取,看到南征遇到袁崇焕的强大阻力,范先生主动请缨,只身犯险,深入南朝腹地,用连环计离间了明朝将帅,歼灭了大部浙军,焚毁了如山的粮草,只是在计杀袁崇焕的时候出了纰漏,功亏一篑啊!   千里镜中的范先生脸色憔悴,花白的胡子上沾满了血迹又被风干,脸上甚至能看到清晰的指印,这帮畜牲,难道不知道尊老吗!想到一个月前范文程在济南府和自己道别的时候还是羽扇纶巾、英姿勃发,没想到现在竟然如此不堪,多尔衮忍不住眼眶有些湿润了。   一个大嗓门的戈什哈叉着腰冲着城上大喊:“尔等听了,大清国睿亲王兼南征大元帅有令,速速放了范先生,我大清雄师可以立刻休战,两国开始和谈,倘有半个不字,大军攻陷兖州当屠城三日,并且不接受你们的投降!”   “我呸!”刘子光恶狠狠冲着城下吐了一口唾沫,猛拉范文程的辫子,把他的老脸拉到自己面前说:“范先生,你的命很值钱啊,你说我要是放了你,多尔衮会不会真的退兵?”   “大清的亲王当然是一言九鼎,哪有反悔的道理。”范文程依然挺着脖子,毫不胆怯地和刘子光对视。   “相信多尔衮,还不如相信一条狗,我这边放了你,他那边就攻城。”刘子光对大清亲王的千金一诺呲之以鼻。   “回话,让他们停止对东西大营的进攻,我就放了范文程。”刘子光想突然想调戏一下多尔衮的感情。   一个大嗓门的明军士兵把刘子光的话向清军喊了出来,多尔衮闻言思考了良久,半晌之后终于下令东西两路人马退兵。   东西大营高举的求援烽火变成了敌退的信号,看来多尔衮真的守信了。范文程轻蔑地看着东西张望的刘子光,出言讥诮道:“王爷的信义岂是你这屠狗之辈能理解的,现在信了吧,还不赶快放了老夫。”   “啪”的一声,刘子光反手一巴掌抽在范文程的老脸上,顿时血花四溅,一颗牙齿掉了出来。   等麻木的面颊恢复了知觉,范文程继续冷笑着说:“这位英雄武功果然了得,专门对付被缚的老弱,你就只会这些吗?莽夫而已,你也只能做个打手了。”   “放屁,我家将军智勇双全,来兖州的路上还反伏击杀了你们一千五百骑兵呢!”押解范文程的效死营士兵气势汹汹地反驳道。   “哦?看不出来一个莽夫还会用计?老夫不信。”范文程继续冷笑着说,他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刚才刘子光打他的时候,端坐在后方的袁崇焕脸上露出的表情,显然是对这种殴打老人的不文明行为不甚满意,可是身为徐州军主帅的袁崇焕为什么不直接喝阻这个年轻人呢?难道这个人的身份比袁崇焕还要高?   这是一个疑点,不过现在暂时不能深究了,现在的第一目标是全身而退。睿王爷为了自己这把老骨头真的把兵给退了。王爷没有忘了自己,大清没有忘了自己啊…不过光指望大清让步是不能挽救自己性命的,明人狡猾无耻,所以必须展开自救。   “碰巧而已,老夫不信你等能打败我大清铁骑,老夫若是有兵在手,只需百人就能破兖州,你等可信?”范文程大牙掉了好几颗,一张漏风的巧嘴玩起了激将法。   “放屁!你个没牙的老狗,我家将军论智慧、论武功都比你强不知道多少!”单纯的士兵被激怒了。   “空口白话,何足为信。论武功我不行,论智谋你连我八岁的小孙子都不如。若是放了我再能抓住我,那老夫才服你。”范文程扭头直接对刘子光说。   “你省省吧,我不是诸葛亮,你也不是孟获,老子没闲心和你玩什么又捉又放的把戏,低劣的激将法你也好意思耍,没看见大家都在笑你吗?”刘子光才不上当呢,逮到范文程不容易,放虎归山的事情决不能做。   袁崇焕忙着给东西大营传递信号,没工夫管刘子光和范文程的嘴仗,城墙上竖起一杆极高的旗杆,上面悬挂着不同颜色不同数量的灯笼,把命令传给两个大营,东西大营也用同样的方式进行回答。刚才清军对他们进行了袭击,攻势猛烈,不计伤亡,烈度是前所未有的,幸而最后关头清军突然收兵,才缓过一口气。现在正修补营寨,准备器械,准备迎接下一波的进攻。   东西大营无事就好,袁崇焕松了一口气,清军就这些人马,兵分三路必然有一路是佯攻,必须赶快分辨出哪一路是佯攻,以便对应展开行动。现在是夜战,看不清楚敌人的旗号,但是从刚才攻城的力度来看,好像是汉军绿营占多数。   大嗓门的清军戈什哈又开始喊话了:“明将听了,大清睿王爷言出必行,已经撤回了两路人马,现在该你们了,赶快放了范先生,我军立刻全线撤退。”   “喊话,让他们先撤到黄河以北,我们就放范文程。”刘子光命令道。   士兵扯着嗓子喊回去,把多尔衮气得差点跳起来,从来都是他耍弄别人,现在居然有人敢耍弄他,加上刚撤回来的鳌拜不服气的质问为什么要撤军,他简直要暴走了。   “喊话,让他们先放范先生,我军再撤到黄河以北。”人质在别人手里,说话就是不硬气啊。等范先生回来,哼哼,一定要血洗兖州。   双方的喊话士兵开始了交流,一方要求先放人再撤兵,一方强调要先撤兵再放人,一来二去,火爆脾气的士兵开始了骂仗。   “汉狗!操你妈!讲不讲信用,兵都撤了还不放人!”戈什哈疯狗一样咆哮着,身后一群会说汉话的八旗兵也跟着叫骂。   “狗鞑子,俺操你奶奶,先滚到黄河以北,老子再放人!”城头上回骂过来。   渐渐地双方也不理论了,变成了单纯的骂仗,更多的人加进来,集体喊着号子问候对方的女性长辈。就比谁的嗓门大,污言秽语更离奇更下流了。   多尔衮正在心烦意乱,忽然城头上传来一声炸雷般的骂声,惊得他不禁抬头望去,只见那个凶恶红袍年轻人正拿着一个铁皮喇叭筒对着城下大骂道:“操你们清狗皇太后大玉儿的骚B!”   大清国皇太后的闺名怎么被这个小子知道的,还如此乎言秽语的侮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睿王爷顿时怒不可遏!决不能让玉儿的芳名被如此玷污!   刘子光做完第一句的示范,把大喇叭交给后面的士兵,轻松的说:“你们继续。”然后大队士兵拢起双手罩在嘴上,绘声绘色地向清军们讲述起他们和大清皇太后之间不得不说的下流故事。这也是刘子光灵机一动想起来的,以前看的《孝庄秘史》,《一代皇后大玉儿》之类的辫子戏多了,不但知道皇太后的名字叫大玉儿,还知道这位太后不仅和皇太极多尔衮都有关系,甚至和洪承酬之类汉臣也有一腿。别人操的,我为何操不得?大明将士为何操不得。   清军们被骂懵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不知道明朝皇太后的名字,所以暂时无力回骂,听着城头上大玉儿、大玉儿短的下流脏话,大清勇士们把牙都咬碎了,恨不得立刻冲上城头杀光这些只会呈口舌之能的汉狗。   多尔衮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被狡诈的汉狗气昏了头脑,城头上还有范先生呢。   “传令!把昨日斩的明军首级阵前展示,让他们看看大清猛士的武功,让他们在同伴的首级面前颤栗吧!”随着多尔衮的命令,昨日被围歼的浙军们的首级被送了上来,古代作战,首级是检验战绩的标准,以首级的数目来论功行赏,之后才被掩埋的。   一万多颗首级不是个小数目,大多数已经查验完毕被掩埋了,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千把颗,派了一队骑兵飞速从大营取来首级,几十个大筐在阵前一字排开,一声令下,千把颗人头骨碌碌滚了一地,山东境内的百姓还都是清朝式样的辫子,留发髻的人头只能是明朝的军人,虽然知道是浙军的人头,但毕竟都是大明的军人,是自己的战友,城头上一片怒火冲天,众人纷纷要求开炮为浙军报仇。   但是这样未免落了下风,刘子光转身对坐在袁崇焕身边的祖大寿说道:“借人头一用。”   效死营斩的一千五百颗正白旗的人头正好被祖大寿带进兖州请功来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正在和袁大帅商讨军机的祖大寿立刻欣然同意。   一千五百颗人头分别用一百五十草编篓子盛着,每篓十颗,现在当作炮弹用蒸汽连弩发射出去。   草编的篓子本来就不甚结识,被强劲的弓弩射出去以后在空中散落,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撒的漫天人头雨,第一批人头还没落地,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就紧跟着飞出去了,无论是从气势上还是从数量上都更胜一筹,这一局还是明军赢了。   看着满地金钱鼠尾的人头,鳌拜虎目喷火:“王爷,打吧!汉狗无信,就算咱们撤到京师他们也不会放了范先生的!”   多尔衮也终于出离愤怒了,明军根本没有诚意释放范先生,看来只有用武力营救了。可是这边一动兵,那边范先生的人头就要落地,怎么办?   多尔衮再次举起千里镜,城头上的范文程继续被那几个家伙凌辱着,老先生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忽然间,范文程双脚一蹬,整个人向城下飞去!   不好!范先生要为大清殉国!多尔衮大叫一声,只觉得喉头一甜,强忍着要喷出的鲜血,毅然决然的一挥手:“进攻!”   第三卷 山东 第三十一章 大爆炸   范文程终于明白身后这个貌似粗鲁的家伙其实狡猾的很,落到他手里是别指望能活着回去了,其实这次南下本来是就抱了必死的觉悟的,大清内忧外困,旱灾连年,朝鲜蒙古都是貌合神离,京师之内心怀鬼胎的大人物比比皆是。如果这次南征再次失败的话,那大清在关内的气数也算到头了。   如果计划没有出错的话,滕县的明军后方粮仓已经被焚毁了,现在睿王爷要做的就是拖住兖州的守军,倾尽全力消灭东西大营的敌军,剪除兖州城这个大螃蟹的两只巨螯,然后再集中全军,攻克兖州,消灭徐州军。   徐州军一除,下面就是一马平川了,南军怯战,如徐州军般骁勇的军队可不多了,现在正到了战役的关键时刻,决不能有丝毫的错误。   刚才睿王爷已经错了一招,本来趁东西大营没有主将坐镇,加之夜晚偷袭,胜算还是不小的,可是王爷却为了换回老夫,硬是下令撤兵了,王爷啊王爷,早年那个果断刚毅的十四阿哥哪里去了,现在居然为了我一个区区的汉臣的贱命宁愿舍弃即将到手的胜利!范文程在感动之余更多的是遗憾。   刘子光已经识破了自己的激将法,与其这样苟活着影响王爷的决心,还不如自求一死,成全了自家流芳千古的名声又断了王爷的后顾之忧。希望王爷能记得济南府践行之时自己半开玩笑的一番话,“如果此行不能安全北返,就请王爷在京师为老臣塑一座铜像吧,也好让我看着大清风调雨顺,万国来朝。”   主意打定,他趁后面的两个士兵参与骂战,无暇顾及的时候,突然双脚一蹬,从城墙垛口向往纵去。   多尔衮从千里镜中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几丈高的城墙跌下去那是必死无疑了。无数的云梯和撞车、楼车冲向兖州城,杀声震天,这次扑上来的都是精锐的八旗兵,势要攻陷兖州,屠城三日。   明军最不怕的就是清军攻城,刚才没有统帅指挥稍微有些慌乱,现在大帅就在身边,城内的箭矢、滚木、擂石堆积如山,还有什么滚油、猛火油、铁蒺藜等五花八门的防御武器,都是为了防备清军强攻准备的。   猛扑上来的清军没有讨到半分便宜,依然奋勇向前,有些人身中数箭还坚持不退,挥舞着专用的云梯刀试图通过抛射的飞虎爪和云梯,楼车爬上城墙。   兖州城内有八万明军,两下兵力相当,武器精良,士气充足,所以清军攻了半天毫无成效,只丢了满地的尸体。   本来以为必死无疑的范文程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刚跳出来就被眼疾手快的刘子光一探身抓住了脚脖子,再一使劲就把小老头干枯的身躯提了上来,“别急着死啊,你这样的汉奸得明正典刑,不能这么随随便便死的。”刘子光说道。   “把他捆起来,嘴堵上,一个糟老头都看不住,下次再有闪失砍了你们!”听到刘将军训斥,两个士兵咬牙切齿地把范文程捆了个结结实实,嘴里还塞了两只从他脚上剥下来的臭袜子,这下连咬舌自尽的能力都没有了,只有躺在城墙上听着下面大清士兵的惨叫连连,范文程生不如死!   十筋软骨散本是一种快速效应的失能药剂,原是江湖上的采花大盗用来对付贞烈女子的玩意,没有解药可救,静坐半个时辰药性自然就失效了。现在半个时辰已过,袁崇焕祖大寿满桂等人已经恢复了原来的行动能力,作战计划也策划好了。   袁崇焕所倚仗的本是城高墙厚,军粮器械充足,原来的计划就是用雄厚的后勤力量拖垮清军,可是现在藤县粮仓已经覆灭,等待后方转运粮草需要很长时间,这个战略应该适时改动了,眼下清军全军收缩到兖州城前,漫山遍野的火把和满天的孔明灯照耀下,密密麻麻的清军估计至少有七八万人马,满八旗、汉八旗,绿营兵,士兵服装不同,隶属不同,语言也有差异,又是深夜,正是实行天字号方案的最佳时机。   这个天字号方案是远在利国铁厂的彭厂主帮袁崇焕一手制定并且派技术人员施工的一项极其狠毒的作战计划。在清军没有打到兖州的时候就开始秘密施工了,专门等多尔衮亲自领军大举攻城的时候实施的,通常攻城一方都要躲避在守城方射程之外的地方进行指挥和部队的调配集结,现在多尔衮站的位置就在兖州的蒸汽连弩的射程之外,亲王的杏黄色散盖下面是大清睿王爷和索尼、鳌拜等大将,周围是精锐的戈什哈们护卫着,十几个旗牌官腰上插着各色令旗等着传递王爷的军令。   就在他们的脚下,是精心构造的管道和巨大气囊,两道砖头砌成,内铺铁管的气体输送管路埋藏在地表之下,如同后世的下水道,一直连接到城里的煤气发生炉和沼气生产池,这么长时间以来生产的煤气、沼气用风箱鼓到城外的巨大气囊里,想必那个埋在地底的桐油密封的大皮囊已经鼓的满满了吧。   气囊的上方有铁质的支架和木板,周围布满盛着猛火油的陶罐、散布着的大量铁蒺藜,上面还铺了泥土,植了草皮,就连清军的楼车开上去也不会塌陷,别说几匹马,百十个人了,现在多尔衮所在的位置就在皮囊的正上方,那个位置可是袁崇焕亲自选定的,站在那里最适合指挥对兖州的攻城战,既不过分靠后影响士气,又不过分前突受到连弩的威胁。   以己方之短,攻对方之长,本来一直是多尔衮避免的,可是今天一来为范先报仇,二来是因为士气可用,三来是因为清军的粮草不多了,即便是能从苗可鉴那里高价买一部分对于十几万大军来说也是杯水车薪,正值春季,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别说山东大地上的农民一贫如洗了,就连树林里的野物都没有多少油水。正因为如此,必须速战速决。   通往气囊的导火索足有八路之多,这是为了避免中途熄火特意安排的,每一股导火索都用猛火油浸泡过七七四十九次,又在阳光下晒干,绝对是点了就不会灭,一路上还有通气孔来保障氧气的供应,导火索烧过去之后,一道道极厚的铁闸门立即关闭,防止爆炸殃及城内。随着袁崇焕的一声令下,城墙下面一个极其隐蔽的房子内,八根导火索被同时点燃,通过两条不同的管路燃向城外的气囊。   兖州城下依旧杀声震天,清军的楼车造的极高,神箭手藏在上边压制城墙上的明军,八旗兵们冲到城下,拼命往上面仰射,掩护爬城的兄弟,云梯兵们把圆形铁盾顶在头上,嘴里咬着云梯刀快速往上爬,身旁的战友被弩箭射中,被石头砸中,被滚油泼中,他们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机械地向上爬,只有爬上城头才能为兄弟报仇,才能死的有价值。   谁说我大清勇士只能野地浪战,不论是深壕高墙还是激流险山,我八旗健儿一样如履平地,今夜务必攻克兖州!   多尔衮看的热血小小说网,催马上前要靠近指挥,被索尼和鳌拜苦劝,王爷的杏黄伞盖和大纛绝对不能有失,这是军心所在,王爷本人更加不能有丝毫闪失,大清已经损失了范先生,不能再失去睿王爷。   见部下强烈反对,多尔衮只得作罢,但是他想出一个折衷的方案,要亲自擂鼓助威,另外派鳌拜抵近指挥,索尼坐镇中军。   导火索的火光消失在坑道里,效死营最强悍的轻骑兵们也开始了改扮,缴获的正白旗的盔甲正好派上用场,专等爆炸以后杀出去把混乱的局面搅得更乱。刘子光谱大,他要站在城墙上看大爆炸,这种壮观的场面可是百年难遇。   多尔衮登上放着战鼓的大车,挥动两个鼓槌,敲动巨大的牛皮战鼓,睿王爷臂力惊人,鼓声传遍整个战场,清兵们士气为之大振,发动更加猛烈的攻击,一时之间兖州城头箭如雨下,有些悍勇的清兵居然顶着猛烈的箭石爬上了城墙,挥动短小精干的云梯刀把明军弓箭手砍翻一片,袁崇焕面色不改,令旗一挥,一队长枪兵杀过来把清军刺了下去,城墙上血流遍地。   根据导火索的燃烧速度推算,马上就要爆炸了,可是鳌拜和多尔衮都脱离了爆心位置,袁崇焕不由得心急如焚,导火索一经点燃就不能中止,也不知道爆炸起来威力有多大,能炸一个是一个吧。   干麻搓成的导火索经过若干次猛火油的浸泡,变得极其易燃,在铺设了石灰的干燥管道里快速向着城外燃去,出城之后,所有管道立刻被堵死,防止爆炸气浪涌过来,八道火线同时烧到气囊附近,先引燃了气囊外边预置的猛火油,高窜的火苗卷着气囊的外层,羊皮气囊很快被烧穿,大量煤气、沼气、混合着空气的爆燃气体遇到火苗,立刻在百分之一秒的瞬间燃烧,急速燃烧产生的气体急剧膨胀,比原来气囊的体积大了一千倍,狭小的地下空间一时容不下那么大量的爆炸气体,他们需要向四面八方疯狂扩展,坚实的大地当然可以承受这种冲击,于是全部的力量向着地面爆发了。   大爆炸开始了。   第三卷 山东 第三十二章 地狱烈火   单纯的煤气和沼气都不会发生爆炸,但是和空气充分混合以后,就有了爆炸的条件,鼓风机在往气囊里灌煤气的时候,自然带了很多空气进去,现在遇到明火,早已具备爆炸条件的气囊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冲击波以每秒数百公里的速度冲撞着地面,把铁支架和木板撕成无数碎片,带动地下掩埋的大量猛火油罐和铁蒺藜飞向天空,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火焰,剧烈燃烧的大火仿佛火山爆发一般从地下冲出,席卷着地面上的一切生灵。   兖州高大的城墙为之抖动,城里的房子也抖得稀里哗啦,瓦片乱飞,一些单薄的草房干脆就直接坍塌了,所有居民都被剧烈的大爆炸暂时震聋了耳朵,脑子懵懵的半天才恢复听觉,鸡鸭猪狗更是受到了强烈的惊吓,一时间大人小孩惊恐的哭喊,看家狗们凄厉的吠声响彻兖州。   城墙上的明军士兵都被突然发生的大爆炸惊呆了,天字号计划是军事秘密,大多数人知道爆炸发生才知道,随着一声难以形容的巨大爆响,还没有被震晕的士兵看见城下那片站满敌军的空地一下就没了,地下好像冒出了万千地狱的魔鬼,带着火光和碎片把地面上的一切都抛得高高,折断的兵器、人马的残骸、马车、旗帜、更多的是泥土和火焰,被冲击波抛起数百丈之高,方圆几里都是烟尘和火光,简直就是阿鼻地狱。不明就里的士兵们被莫名的恐惧吓得牙齿打颤,两股战战。   远在十里之外的东西两大营也被爆炸惊呆了,战马都发狂了,暴躁不安的踏着蹄子,嘶叫不停。士兵们先是听到一声剧烈的爆炸,觉得大地抖动了一下,随后一股热风吹过来,远方的兖州城方向火光直入云霄。站在瞭望台上的士兵用千里镜看到兖州城上的大旗未倒,欣喜地大叫:“是鞑子!鞑子被炸了。”大营里欢声雷动,这么剧烈的爆炸一定杀伤了无数鞑子兵,这下可解恨了。   袁崇焕也被自己召唤出来的魔鬼惊呆了,他不知道气囊爆炸的威力这么大,恐怕兖州北门外以后可以养鱼了,北门外烟尘冲天,遍地是火,似乎连派出骑兵趁火打劫的必要都没有了。   大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把几万立方米的尘土掀上了天空,然后又落下来,甚至连城墙上的人都蒙上了一层灰土,交战的双方士兵都惊呆了,一起望着这匪夷所思的场景,甚至忘记了厮杀。   刘子光也被惊呆了,没想到煤气爆炸的威力这么强劲,比起炸药来也不呈多让,不过他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种规格的爆炸比起电影里的爆炸场面终究还是差些,对面正在搏斗的清兵就没有那么高的心理素质了,手中的钢刀都惊得落地了,被最先惊醒的刘子光一刀砍死,再加上一脚,踢落城下去了。周围的明军也清醒过来,一阵砍杀,把士气大丧的清军赶下了城头。   以爆心为圆心,方圆一里之内都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先是强烈的冲击波把地表上的一切抛向了高空,然后是大量的猛火油和铁蒺藜随着冲击波砸向四面八方,、距离爆心之外稍近的人马被气浪拍的人仰马翻,躲过了随之而来的铁蒺藜,远些的人马就没这么幸运了,被高速飞行的铁蒺藜扎得满身血孔,顿时尸横满地。冲击波后面就是煤气快速燃烧的大火,无孔不入的火焰点燃了散布在各处的猛火油和一切易燃的东西:旗帜、木质的车辆、甚至身上的衣服,侥幸没有在刚才的冲击波中丧失的清军,现在又置身在一片火海当中,漫天都是烟尘,能见度不足一丈,能看见的只有碎肉和震的七窍流血、神志不清的战友。   绝大多数未死的清兵已经陷入了崩溃,他们的耳膜已经破裂,听不到声音,视线之内又都是行尸走肉一般恐怖的人,强烈的刺激促使他们发狂,闭上眼睛挥动兵器乱杀一气,仿佛只有杀掉身边任何能走动的物体才能压制住心中无边的恐惧。   恐惧来源于未知,距离爆心很远的其他清军部队也都吓傻了,漫天的灰土混杂着血肉砸在他们头上,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躲避,这肯定不是明军的武器,是阎王爷发怒了,天崩地裂啊,不知道谁先凄厉的惨叫了一声:“快跑啊,又要炸了!”然后战斗意志薄弱的汉八旗部队随之一哄而散,谁也不能肯定有第一次没有第二次,说不定下一次爆炸随时就会发生在自己的脚下。还是赶快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意志更加薄弱的绿营兵反而没有跑,因为他们的脚都吓软了,排列整齐的队伍呆呆地站着,直到前面几百匹受惊的正白旗战马冲过来才溃散开来,一时间人喊马嘶,所有人象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神智清醒地知道往后跑,神智模糊的只能四散而逃,虽然到处都是火光,但是能见度依然很差,清兵们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鳌拜靠前指挥登城作战,所以逃过了一劫,身经百战,心如钢铁的他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刚才自己站的位置已经化为了深坑,杏黄伞盖不知所踪,睿王爷和索尼生死未卜。身边的勇士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呆呆地望着身后,此战败矣,鳌拜的心在滴血,胜利眼看着就到手了,可是没来由的就这么败了,真是心有不甘,难道上天真的要灭我大清吗?眼下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赶快撤退,大营里还有几万人马,收拾残兵以免全线溃败才是正题。   “撤!”随着鳌拜的一声令下,攻城部队丢下云梯和各种攻城车辆,飞速逃窜进烟尘中。多尔衮击鼓的地方正在爆心的边缘,有着沉重的大车作掩护,幸运的没有被冲击波抛上天空,只是被气浪推得很远,那面巨大的战鼓上扎的全是铁蒺藜,成了睿王爷的挡箭牌,他稍微昏迷了一会就清醒过来,挣扎着站起身来,抖掉盔甲上的尘土,看到整个清军的战线已经崩溃,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刚才被震出内伤来了。匆忙撤退的鳌拜发现了他,赶忙命令两个士兵搀扶着王爷,快速往大营方向撤去,鳌拜亲自挥动大刀开路,那些神志不清的士兵被他一刀砍翻,毫不怜悯。   多尔衮的大纛和杏黄伞盖已经荡然无存了,坐镇中军的索尼也炸得尸骨四散,看不到大旗,找不到军官,整个兖州城下乱成了一锅粥,虽然大爆炸直接杀死的清军不过千人,可是间接造成的死亡不计其数。今天派出来的部队全完了,一段时间之内都指望不上了,现在只能依靠驻守在大营的剩下那几万披甲之士了。   城头上的明军不愿意放弃这个火上浇油的机会,蒸汽连弩把射击角度抬到最高,朝着烟尘里群魔乱舞的身影进行着散布射击,意图制造更大的混乱和伤亡。   “大帅,趁乱杀出去吧!”副将何可纲跃跃欲试,“大帅,让咱们杀出去吧。”众将也跟着请令。   “众将听令!”袁崇焕大喝一声,眉眼中闪着掩藏不住的欣喜   “末将听令!”众位将官齐声喊道,齐刷刷的站成一行,刘子光也在其中,紧挨着吴三桂站着。   “满桂,祖大寿,你二人各回本营,带领本部人马直捣清军老巢,扫平鞑子的巢穴,把他们赶回老家去。   “得令!”两人不能亲自指挥部队早就急得直跺脚了,现在得了将令,兴高采烈地带上本部诸将下城去了。   “何可纲!本帅命你带领三万人马从北门杀出,歼灭兖州城外的溃败清军。”   “赵率教!本帅命你带领一万人马直扑泰安,断掉清军的退路。”   二将神采飞扬的领命去了,被鞑子压着打了一个多月,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把了。   “刘将军,还请你带领本部骑兵,在乱军中追寻多尔衮的下落,如果让此老贼逃回北京,少不得还能积聚起人马对抗我大明北伐,这样的重要任务,还是得烦劳你这样的勇将出马啊。”袁崇焕换了一副商量的口气对刘子光说。   众将惊奇,这算什么重要任务啊,简单得不得了,派个小校都足够了,随即大家又都作醒悟状,大帅是想把这个天大的功劳让给这位将军,来报答救命之恩,刘子光不光救了袁崇焕的命,还救了他们,这个恩情该还!   空气中传来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城外的烟尘已经散了,但是大火还在继续,大队清军已经四散而逃,只剩下几十个神智恍惚的清兵依然在战场上疯狂的挥着刀。   紧闭了许久的兖州北门忽然打开,三万明军怒吼着杀出来,如风卷残云般向清军追去,杀声震天,把惊弓之鸟一般的清军吓得更加混乱了,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哪还有胆子抵抗啊。   满桂和祖大寿也快马赶回了各自的大营,点起人马,倾巢杀出,直取清军大营。眼下不能给清军任何喘息的机会,要趁热打铁,打一个漂亮的歼灭战。   第三卷 山东 第三十三章 杀出个黎明   清军的大营扎在距离兖州二十里之处,刚才大爆炸的时候全营的骡马都惊了,看着火光冲天的南方,镇守大将苏克萨哈心中大惊,急忙下令坚守营寨,己方肯定没有这种大威力的武器,那么这声巨响肯定是明军施放的了,不知道王爷怎么样了,现在能做的只有坚守,决不能贸然出击。   溃败的意思就是四散而逃,绿营兵本来就是强征来的乌合之众,现在夺路而逃,根本不往大营撤退,哪儿有路就往哪里窜,最好能一路逃回老家才好呢,素质稍微强一些的汉八旗士兵倒是想往大营方向撤退呢,可是最后面的督阵的是正白旗的一个牛录,少脑缺钙的参领没有接到将令就是不允许任何人后退,被吓破了胆的士兵们前面被拦住,后面立刻挤成一堆,黑灯瞎火、鬼哭狼嚎的谁顾得了谁啊,大家一拥而上,把这个牛录的士兵都踩在了脚下,混乱中满地都是尸体和杂物,稍有不慎就会绊倒,被绊倒的人很快丧身在人流的践踏下,被踩死的不计其数。   鳌拜护着受伤的多尔衮夺路而逃,前后左右都是溃败的士兵,不得已只好命令手下手拉手组成一个圈圈把睿王爷护在当中,鳌拜在前面挥刀开路,艰难的前行。后面传来明军追击的马蹄声和喊杀声,清兵们更加魂飞魄散,把兵器扔了,盔甲也脱了,轻身逃窜。   乱军之中还是有一些训练严格、身经百战的部队保持了稳定,坚如磐石地守在原地,如同激流中的砥柱。鳌拜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成建制的骑兵牛录,赶忙把睿王爷交给他们,命令带队参领务必把王爷护送回大营,随后他继续召集能战的八旗兵,抵御杀过来的明军。   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多素质比较高的满人士兵最先镇定下来,开始寻找军官的位置,围聚在鳌拜将军周围的士兵们高举火把,挥动大旗,收拢了不少步骑兵,不同建制的人马聚在一起,箭上弦,刀出鞘,准备迎接明军的进攻。   明军还没杀过来,一队正白旗打扮的骑兵先撞过来了,不由分说就是一阵乱砍,,刚刚集结起来的部队又被冲散了,把鳌拜气得直抖手,这肯定是明军假扮的,可是鳌拜大人分得清,一般的小兵哪里分得清啊,“快跑啊!明军来了!”、“汉军们反了,快杀啊!”、“王爷死了!大清败了!”这群骑兵一边砍人,一边起哄,好在他们并不恋战,冲开鳌拜的防线就追多尔衮去了。鳌拜急得跳脚,刚想带兵追过去可是明军已经杀到了,只好匆忙迎敌。   何可纲带领三万步骑兵,排成稳固的阵线推过来,清军的骑兵部队崩溃了,无法组织反冲击,只好用步兵顶上来短兵相接,一场殊死的混战在黑夜里展开了,明军向来以器械见长,在前三排步兵后面就是各种抛射兵器,点燃的小型油罐、石灰包和更多的箭矢,清军也用刀枪弓箭还击,渐渐的两军混战到了一处,靠着时隐时现的月色和四处的火光展开殊死的搏斗,清军人少,但是极其勇悍,一个人能对付好几个明军,明军人多势众,士气高昂,一时间胜负难分。   先前那队穿着正白旗盔甲的骑兵正是刘子光率领的效死营,他们各在右臂上缠了一条白布当作识别标志,跑得那么快不是为了追杀多尔衮,而是为了趁火打劫大发战争财,蒙古骑士们准备了套马杆,专门捕捉无主的战马,至于有主的战马也一样捕捉,扎木和身上套着死鬼额比龙的盔甲,身后打着清军都统旗,一帮手下用满语和汉语大呼小叫着:“向都统大人靠拢!”凡是响应号召的好同志都被三五人裹起来杀掉了,战马成为效死营的战利品。   一百多人都是精骑,裹挟着二百多匹战马继续向清军大营方向运动,刘子光马快冲在最前头,忽然看见前面有一队骑兵正急匆匆的赶路,他用刚学会的满语叫起来:“你们这些懦夫,快回来跟都统大人一起抗敌!”那些人不但不向他们靠拢,反而大喊起来:“你们是哪个牛录的?快过来保护王爷!”   “王爷,嘿嘿,这下捡到大鱼了。”刘子光急色匆匆赶过去,“王爷在哪,我等前来救驾了。”他一身小兵服色,还说着蹩脚的满语,一过去就被人家识破了,“这些人是明军假扮的,快保护王爷啊!”清军留下一队抵挡住这些冒牌货,另一队护着多尔衮加速离开。   被人识破了,刘子光嘴脸一变,挥刀一指:“杀多尔衮!”单人独骑追了过去,十几个清兵迎头杀过来,被他一刀一个斩落马下,如入无人之境。   后面的蒙古轻骑就没那么顺利了,被清兵纠缠住无法过来支援刘子光。   夜幕下只看见一幅奇怪的场景,一个小兵追着一队人砍,大家的服色还是一致的,清军知道这个人悍勇,不管多少人迎上去都是被他一刀砍死,连第二刀都不用,射过去的箭也被他轻松的拨开了,更有他炸雷一样的声音震人心魄:“杀多尔衮!”弄得清军的小心肝一个个扑通扑通的。   清醒过来的多尔衮听出来身后这个声音正是城墙上那个要操大玉儿骚B的人发出的,一股怒火从心底窜出,咱啥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啊,简直像曹孟德被马超追一样狼狈了。   “给本王拿兵器来!”多尔衮怒吼道,想当年的十四阿哥也是响当当的一条好汉,进关的时候曾经三个牛录追得明军十万大军望风而逃,就是现在老了也能开得硬弓,每顿吃一只全羊呢!何曾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护卫清兵见到王爷虎威大发,急忙把一柄大枪献上,虽然比不得王爷的专用兵器那么沉重,可是也是铁杆钢头的威猛神兵,多尔衮大枪在手,仿佛又找到了当年英姿勃发的十四阿哥的感觉,大吼一声:“全体回马,随本王迎敌!”   “喳!”清兵们士气大振,集体勒马,转身,举起刀枪,动作一气呵成,简直就是上百辆头文字D在玩集体漂移。   刘子光被吓了一跳,急忙勒马停下,刚才还丧家犬一般的清军怎么一下子象磕了药一般兴奋了。   多尔衮一身绣满龙纹的精致铠甲,火把的照耀下,一张英俊的面庞已经稍显苍老,他手提一杆沉重的铁枪,单手捏住枪尾,直指刘子光:“汉狗小儿,本王枪下不死无名之辈,速速报上名来,好与你坟上写字。”   “呸!爷爷就是刘子光,不管有名无名,爷爷刀下一律平等。”刘子光一磕马刺,杀将过来。   多尔衮举枪相迎,刀枪碰击,在空中擦出一长串火花,一个回合过去,多尔衮就知道自己不是以前的十四阿哥了,这个刘子光的力气真大,大枪差点脱手啊,刚才的内伤又被震动了,一口鲜血憋在喉咙硬是不敢吐出来。   刘子光一刀未中,反手又是一刀,取得是多尔衮的脖子,他怕把这么好看的盔甲看破了坏了卖相,出手柔和的很。多尔衮胸中气血翻涌,一时无力反击了。   眼看着就要砍下多尔衮的头颅,一阵箭射过来,挡住了刘子光的攻势,迫得他舞动大刀拨落箭雨。   原来是众清军唯恐王爷有失,特意放箭支援,多尔衮抓住机会落荒而逃,众清军一拥而上,用血肉之躯挡住刘子光,给王爷留出逃跑的时间。   一缕曙光从东方露出,天边已经稍微有些鱼肚白了,多尔衮一边逃跑一边回头张望,那个叫刘子光的家伙已经冲破清军的舍命阻击,再次追过来了,他杀了那么多人,以至于满身都是血,原来穿的正白旗盔甲已经变成正红旗的了,这家伙如同地狱里冒出来的魔鬼一样,狂叫着:“杀多尔衮!”一路紧跟,那么多的大清勇士在他跟前一个回合都过不了就被砍翻,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了,好在大营就在眼前了,进了营就算安全了。   不好,那家伙把弓箭抽出来了,多尔衮大惊,加快打马飞奔。随着羽箭的破空声,又是几名清军落马了,多尔衮知道这是忠勇的士兵在替自己挡箭,只要能安全回去,一定会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的,眼下只能靠他们的血肉之躯来给自己赢得逃跑的时间了。对了,身上的盔甲太重,影响速度,赶快脱掉!这会可显示出多尔衮娴熟的马上技巧了,前挡、后挡、护肩、护腋、左挡、左右围裳,虎头护膝,当然还有插着高高红樱的金盔,都被迅速的脱下丢在地上,脱掉这些碍事的沉重家伙,多尔衮的马速显然提高了,大营已经就在眼前了!   苏克萨哈是个很镇定的人,他一边布置防卫。一边派出人员收罗溃兵,还高举起火把指引迷路的士兵往大营方向撤退,这一会儿也收拢了一部分人,他正在焦急的等待睿王爷的到来,忽然看到几匹马朝这边飞速奔来,领头一人浑身杏黄龙袍,不是睿王爷还是谁!   第三卷 山东 第三十四章 力斩贝勒爷   “快快去救王爷!”苏克萨哈大叫道,手下急忙打开营门,强攻硬弩预备着,另有一队膘骑冲出去接应多尔衮。   多尔衮飞也似的冲进大营,身后只剩下三个护卫了,他长出了一口气,翻身下马,勉励支撑着接过速克萨哈的指挥权。   刘子光骑的战马不是什么神骏的品种,只能眼睁睁看着多尔衮逃进大营,很遗憾的啐了一口,拨马回去了,那一队骑兵把多尔衮等人放进大营,看到追兵居然只有一骑,不由得大怒,催马杀了过去。多尔衮见了大惊,急令鸣金。   等到撤回的铜锣敲响,那队骑兵已经被刘子光杀得七七八八了,他到底是单人独骑无力攻营,只能悻悻地回马走了,一路上捡了多尔衮的龙纹战甲,很遗憾没有靴子,不然就凑齐一整套了。   天色渐明,刘子光按照预定计划向城东大营的方向走去,手下的轻骑兵们已经在十里之外等着他了,这一趟趁火打劫搞到了三百匹战马,加上歼灭额比龙那一仗缴获的战马,效死营的马匹数量已经超过七百匹了,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接下来的战斗他们没兴趣参加了,带着战利品回营休息去了。路上正遇到带领大队人马杀过来的祖大寿等人,看见一身是血的刘子光他赶忙表示慰问,疲兵不可再战,祖大寿勉励刘子光一番,继续前行了。   这一仗打得极为惨烈,多尔衮带出去攻打兖州的部队只回来了三成,其它人不是战死就是逃散了,幸亏鳌拜也全身而退了,收拾残兵尚能一战。   明军由被动防御转向了主动进攻,各种投石车、弩车、蒸汽炮往清军大营里倾泻着雨点一般的石头、火罐、弩箭、铁球、铁蒺藜,随后是潮水一般的进攻,清军虽然新败,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睿王爷的英明指挥下打退了明军的一次又一次进攻,还不时派出骑兵逆袭一下。   袁崇焕胸有成竹,仗打到这份上,聪明的统帅已经开始考虑退兵了,多尔衮可是大清最睿智的王爷,他肯定已经知道大势已去,再打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现在疯狂抵抗只是想输的好看一点罢了,哼,想走没那么容易,赵率教已经领兵去了泰安州,切断了清军的退路,这次不把清国打残了决不罢休。   连续攻了数次,天也大亮了,明军几万人马轮番上阵,累了就去吃饭,吃饱了再来打,一直打到午后,吃饱睡足的刘子光将军再次出现在清军大营前的空地上。   多尔衮的龙纹铠甲穿在刘子光身上倒也合身,得意洋洋的刘大将军如同得了新玩具的小孩一样开心,骑着快马在两军阵前走了个秀,指着清军大营喊道:“多尔衮,你欠我一双靴子,赶快送过来!你和你们孬种皇帝一个德行啊,福临欠我一只靴子,你欠我一双靴子,你们爷俩还真默契。”   身后排列整齐的数万明军都知道了昨天多尔滚被追得丢盔卸甲的故事,现在看到了真人秀,顿时士气大振,挥动兵器鼓噪不已。   袁崇焕和一班将军也是喜在心头,清军经历了昨夜的重创,士气已经非常低迷,现在刘子光这样当众羞辱一番,只会更加低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多尔衮服了太医开得几剂药,好不容易稳住了内伤,控制住了情绪,这会儿又被刘子光羞辱的面色通红,太阳穴周围的大血管剧烈的跳动着,眼瞅着就要犯脑溢血,身边一员虎将跳出来请命道:“末将愿意出营斩了汉狗的首级献于王爷座下。”这是清军正蓝旗的一位贝勒爷,其父是昔日大清第一勇将莽古尔泰,小贝勒名叫芒牛,深得他阿玛的武功真传,要论马上功夫单打独斗,那比鳌拜还要厉害,如果不是性子太莽,有勇无谋,说不定正蓝旗的旗主就是他了。   “好侄儿,去吧,不要丢你阿玛的脸,十四叔敬你一碗壮行酒!”多尔衮心中大慰,我满人也有万人敌的好儿郎啊,颤抖着手端过一碗烈酒。   “是咱们关外的烧刀子啊,还热乎呢,十四叔帮我留着,侄儿去去就来,斩了那厮的首级再来饮了此杯也不迟。”芒牛也是熟读《三国演义》的大清新一代四有青年,现在正好效仿关公温酒斩华雄的拉风场景。   “好,这杯酒十四叔帮你留着。”多尔衮动情地说。   众将也都是读过《三国演义》的,一个个心领神会,表情肃穆看着芒牛虎虎生风走下观敌台,然后齐声赞曰:“小贝勒真不愧是莽古尔泰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啊。”   芒牛的兵器是一根大铁锤,穿一身缀满铜钉,绣着行龙的贝勒专用铠甲,配上高大健硕的身材,端的是威武非凡,他跨上一匹健马,带领本部三千人马杀出大营雁翅排开,芒牛贝勒一马当先,大锤指着刘子光喊道:“兀那汉子,敢和你家贝勒爷单挑吗?”   “哪里来的傻比?”刘子光很纳闷,现在虽然是古代,可是也不兴单挑啊,这小子不是《三国演义》看多了就是评书听多了,现在名军正在休息,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陪这个傻大个子玩玩。   听说清军出营单挑刘子光,袁崇焕等人也很诧异,大将单挑这种希奇的事情大家也都没有见过,大概只是在江湖帮派和村落斗殴才能出现这样的场面吧。   两军阵前,原有的草皮已经被数万大军踩成了黄土,芒牛贝勒催动胯下的黑马来到距离刘子光三丈远的地方,张口说道:“尔等休要猖狂,是欺我大清无人么!看本贝勒如何斩你项上人头!”   丫说话一套一套的,刘子光觉得好笑,也学着戏文里的台词说道:“来将通名,本将军刀下不斩无名鼠辈。”   芒牛傲然道:“吾乃大清正蓝旗佐管芒牛,大清太祖皇帝是我的爷爷,昔日大清第一猛将莽古尔泰是我的阿玛,睿王爷多尔衮是我的…”   光荣家谱还没有介绍完,刘子光就快马杀了过来,不由分说就是一阵乱刀,芒牛的武功也不是盖的,八十斤重的大铁锤在手中如同羽毛一样轻松舞动,他手忙脚乱地挡住攻击,气岔岔说道:“你你你….你怎么不按套路来?”   “等你介绍完家谱,黄花菜都凉了。”刘子光冷笑一声,继续猛砍,芒牛大怒,挥动铁锤迎击。两人战成一团,只听得金铁交鸣,怒吼连连,两位代表大明和大清的选手在这片沙场上刀来锤往,打得热闹得很。   十四叔留的酒已经凉了,可是芒牛还没有斩得刘子光的人头回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贝勒爷根本不是那明将的对手,被人家象猴子一样耍来耍去,   芒牛气喘吁吁地继续挥动铁锤砸向刘子光,可是动作明显没有以前那么利落了,他现在终于明白武功不弱的十四叔为什么会被这个家伙追得丢盔卸甲了,这家伙根本不是人,是魔鬼!铁锤根本砸不到他,反而被他的长刀砍伤了好几处,要不是死撑着面子,早就落荒而逃了。   其实按照刘子光的实力,早就能把芒牛斩了,可是最近大家总是对他有意见,说他杀人太快,看得不过瘾,现在有个这么好的机会,在近十万人面前当中表演,当然得好好秀一下。   看到芒牛已经有点吃不住劲了,刘子光卖了一个破绽,等对方的大铁锥挥过来的时候,左手伸出,硬生生捏住锤头,顺势一拉,竟然把大铁锤夺了过来,右手的长刀挥过,血花四溅,转瞬之间,刘子光的长刀已经挂回得胜钩,右手在空中一捞,掌中已经多了一颗首级,芒牛贝勒神经还未完全丧失,只看到一匹熟悉的战马驮着一副熟悉的身躯向着己方大营逃去…   刘子光双手高举,把清将的首级和武器展示在大庭广众之下,明军阵营发出阵阵欢呼,清军则鸦雀无声,贝勒爷的盖世武功那是人尽皆知的,今天全指望他挽回一点面子呢,可是…竟然….   多尔衮阴沉着脸把那杯已经凉了的酒洒在了地上:“好侄儿,大将难免阵前亡,你安心得去吧。”然后他猛然抬头,“传令各营,坚守营寨,不许出战!违令者斩!”   清军的营寨扎得很严整,削尖的树木排成的围墙,外面挖了一条壕沟,辕门口摆了大量的拒马,后面埋伏着弓箭手,强攻的话损失一定很大,明军仗着器械优势。只是往清军大营里抛射着各种战术兵器,并不派兵强攻。   刘子光端坐马上,位置非常靠近袁崇焕,这可是高级将领才有的殊荣,袁崇焕手拿千里镜观察了一阵,右手一抬,明军立刻停止了射击。   “把大汉奸范文程带上来!”袁崇焕命令道。   第三卷 山东 第三十五章 范文程之死   一个铁笼子被抬了上来,昔日的大清地一文臣,太子太师,皇太极的竑股重臣范文程象狗一样关在笼子里,他亲眼目睹了昨夜的大爆炸,看到无数清军丧身火海,身心受到巨大打击,眼下已是目光呆滞,说不出话来了。   “范文程枉为汉人,认贼作父,助纣为虐,今日就要在两军阵前,众目睽睽之下斩了这个大汉奸,以儆效尤!”袁崇焕朗声说道。   这一手还是为了打击清军的士气,范文程一直以来在清国是一个半人半神,据说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角色,是清国一部分人的精神支柱,也是汉族降臣的楷模和保护者,他的死带来的震撼绝不亚于八级地震,满汉矛盾在他死后一定会更剧烈,清军南下的决心也会受到重创,王爷被人家追得丢盔卸甲,小贝勒被人家一刀砍了,大清的智囊范先生再一死,恐怕精神再大条的清国人也忍不住要崩溃了吧。   “刘将军,范老贼是你俘获的,还请你来监斩。”袁崇焕说道。   “正有此意!”此言正中刘子光下怀,他催马来到铁笼子前,指挥几个刀斧手把一身素白内衣的范文程从笼子里拖了出来,拽上一辆铺着木板的马车,刀斧手一踢腿窝,范文程跪倒在地。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刘子光问。   范文程面色苍白,几十年往事历历在目,一幕幕镜头在脑海中闪现,太祖努尔哈赤礼贤下士,第一次拜见他老人家的时候,竟然赤着脚就出来迎接我了,虽然自己只是个屡试不中的落第秀才,可是人家把咱当成宝贝一样供着,言听计从,礼遇有加。后来太祖驾崩,八贝勒皇太极即位,对自己的待遇更是上了一层楼,有几次计策失败,他不但没有追究责任,还拦住了非要杀自己的莽古尔泰,兄弟反目成仇也在所不惜,皇太极灾南征过程中不幸被袁崇焕害死以后,福临即位,睿亲王多尔衮监国,这叔侄俩对自己的态度简直可以说敬若神明了,见面总是以先生相称,一个汉臣得此殊荣,真是万死不能报答大清国对自己的恩情啊。   他微微抬起了头,面对着北方艰难地拜了三拜,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文程不能辅佐皇上和王爷了,就此别过。丧身与此,文程决不怨天尤人,汉人恨我也是应该的,早晚他们会明白我范文程的伟大!我唯一遗憾的是仅有一次生命献给我的祖国——大清!”   “动手吧。刀子磨快了没有,老夫想走的利索点。”范文程很平静地对刀斧手说,心绪已经飞回了北京的家里,不成器的大儿子、蹒跚学步的右孙,还有未出阁的小女儿冰冰,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刀斧手没见过这么慷慨就义的,被搞得一愣,竟然迟迟不敢下刀。   “他妈的,我来!”刘子光忘了自己的监斩职责,客串了一把刽子手,他两眼四下乱看,从一个小兵手里借了一把经历了激烈战斗的大刀,刀身上布满了卷刃和缺口,实在是钝的很。   刀斧手拽着范文程的辫子,露出他瘦弱的脖颈,刘子光挥刀猛砍,刀法如神的刘大将军居然砍歪了,把范文程的肩膀卸下来半扇,他赶忙说声:“不好意思。”然后挥刀再砍,用一把钝刀足足砍了二十多刀才把范文程的脑袋砍下来,与其说是砍,还不如说是锯更合适。   多尔衮在千里镜里看到了这一切,心如刀割,泪如雨下。范先生还是去了,眼睁睁死在自己眼皮下面,全体清军也目睹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顿时哀声遍野,范先生死了,神一样的军师范先生被人家象杀狗一样宰了,这仗还怎么打?   所幸的是斩了范文程之后,袁崇焕并没有下令再次攻击,而是鸣金收兵了。将军们不解的问他为什么不一鼓作气荡平清军?袁大帅胸有成竹的说:“困兽犹斗,何必徒增士卒伤亡呢,三日之内,清军必退。”   范文程的首级用锦盒盛着送到清军大营,送头之人正是独臂的宋青峰,这个人选是刘子光定的,他已经没有兴趣杀宋青峰了,上次的仇恨在利国城下已经得到了化解。现在要做的是给宋青峰精神上的打击,送回自己保护目标的首级,这可算得上是奇耻大辱,难免多尔衮不一怒之下斩了他。   形容枯槁的独臂人把盛着范文程首级的锦盒挂在脖子上,范文程的无头尸体夹在左臂下,孤身一人走向清军大营,耳边还响着刘子光的话:“宋青峰,我不杀你是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好回你的武当山出家当道士吧,汉奸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心如死灰,巨大的差距摆在那里了,报仇完全成了水月镜花,可是就这样算了吗?   多尔衮收到范文程的尸身首级以后亲自舔干了首级上的血污,命人将尸首缝合起来,装殓起来哭祭,睿王爷大哭了两个时辰,直哭得双眼泪干,口鼻流血,一片肺腑真情感动全军,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至于保护不力的军机处卫士宋青峰则被军法处置,一刀斩了脑袋,随意用草席一卷草草掩埋了,可怜一代江湖风流少侠竟落得如此下场。   回去以后,袁崇焕立刻作了部署,鞑子已经无力再战,三日内必退,鞑子退兵之日,就是大明收复山东之时,刘子光部下的三千铁卫和五百效死营都在追击部队的序列当中,现在各军回营休息,养精蓄锐,专等清军撤兵了。   是夜,效死营中军大账前的空地上,刘子光亲自编排的样板戏《大将军月下追满王》正在火热公映,一个俊俏的后生扮作刘子光,另一个极其相貌猥琐的家伙穿着龙纹铠甲扮作多尔衮,两人在台子上挥着马鞭装作骑马奔走的模样,前面那人一边跑一边脱盔甲,夸张滑稽的表演丑化了多尔衮,衬托出刘子光的英勇和伟大,把下面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观看表演的众将士惹得捧腹大笑。   李岩的座位就在刘子光旁边,他趁着演员谢幕,下一场《大将军力斩贝勒爷》即将上演的空当伸头说道:“将军对于日后的战事有什么安排?”   刘子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跟着大军往前打呗,解放山东乃至全国被鞑子奴役的同胞,顺便多抄点值钱的玩意,嗯,就这样,满意吗?”   “将军真乃坦诚之人。”李岩被刘子光毫不掩饰的直白语言吓了一跳。   “经过了连番的打击,看来清军退兵就在眼前了,大军一退,咱们还还有什么机会捞值钱的玩意。难道还能劫掠民众不成?”李岩叹了一口气说。   “李千户有何高见?说出来就是,卖什么关子啊。”刘子光不解的说。   李岩阴恻恻的一笑:“我有一计,既能捞个钵满盆足,又能让将军千古留名,不知当讲不当讲。”   通常这样的话都是有强烈的诉说欲望的人嘴里说出来的,刘子光强忍住抽李岩两个大嘴巴的欲望,耐心地、温柔地、真诚地说道:“还请李千户明示。”   李岩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图,把头凑过来说了一番话。   半晌,刘子光抬头,满脸迷惑的神色:“这样也可以?”   “当然可以,兵在精不在多,铁卫都是精锐的骑兵,可以配合将军行动。”李岩坚定地说。   “铁卫是彭厂主的私兵,我给他糟蹋完了岂能善罢甘休,不妥啊小李。”刘子光又想了一下,三千多人马干这个大买卖,未免有点拿鸡蛋往石头上撞的意思。   “三千铁卫骑兵打光了也没什么关系,说不定厂主更高兴呢。”李岩忽然说出这么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为什么?”刘子光很奇怪,铁卫这样的精兵可是宝贝疙瘩,即使利国铁厂这样财大气粗的主儿也养不起多少的。   “彭厂主这样老谋深算的高人,又怎么舍得这么大方地无偿派出三千人马帮朝廷打仗呢,刘将军有所不知啊,这三千骑兵可都是于化龙一手训练出来的,现在人死了,可是他的影响还在,中下级军官基本都参加过叛乱,虽然厂主说过反正者不追究责任,可是谁又能放心使用这些首鼠两端的军队呢,与其花费巨额的军费养虎为患,还不如借给袁大帅驱使好呢,据说袁大帅为了感激铁厂,答应战后补充五千名战俘给铁厂当奴隶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上阵杀鞑子也不是什么坏事,总比把咱们秘密清洗了得好。”   “李千户知道的秘密不少啊,这些我都不清楚,那这么说我的部下也是上前送死来了?”刘子光马上想到自己的家底效死营,这么拼光了可不值得。   “或许吧,将军手中握着一支并不对铁厂孝忠的队伍毕竟不是一件好事。彭厂主看重的不是您的效死营,而是您这个人。通过战争来消耗掉效死营可能是最能让您接受的方法了。小可这么说将军能理解吧。”李岩轻轻的一段话,如同惊雷一般在刘子光心里引起剧动。   “哦”刘子光陷入了沉思,彭厂主很有点蒋介石的风范啊,把杂牌非嫡系推上前线消耗,自己的中央军美械师藏在后方保留实力。等我的效死营五百人死完了,我也就没了班底,只能乖乖地当他的上门女婿了,哼,想的美。   “李兄弟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刘子光换了个亲密的称呼问李岩。   “李某本是河南一名秀才,家道倒也富足,后来河南有人自立郑国,战乱开始后李家败落,李某仗着读过几本兵书,招兵买马,揭竿而起,再后来兵败退到徐州府附近,于化龙看我部残兵几百人尚能一战,出巨资收编了咱们。”李岩顿了顿,接着说:“其他两个千户王大海和范坚强的遭遇和我差不多,都不是彭厂主的心腹,等这三千人打光了,李某也就没有仰仗之处了,今观将军武功智谋都是当时少有,又爱惜士卒,义薄云天。李某愿意辅佐之,做一个不领兵的谋士即可,还请将军首肯。”   痛快人说痛快话,李岩也是认准了刘子光这一点才直言不讳,如果想弄什么三顾茅庐那样的花头,恐怕刘子光早就不耐烦了。果然这一番诚挚之言打动了刘子光。他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嗯,是缺个军师,我答应了,李兄弟以后就是我的军师了,只是王大海那边….”   “王兄那边我来沟通,蒙将军不弃,李某从此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李岩投靠成功,心里也是高兴得很。   “好说好说。”能收军师大将,还能吞并三千铁卫,这可是飞来的横财啊,刘子光的眉毛都笑弯了,“军师刚才说的那个计划是不是真的可行啊?”   “李某早就谋划好了。”李岩趁着周围杂乱的声音掩护,低声把计划详细说了一遍。   “干!就这样决定了。”刘子光一拳打在椅子扶手上。   范文程还有个未出阁的小女儿冰冰哦,很狗血吧,以后会冒出来的角色,现在做个伏笔。   第三卷 山东 第三十六章 追击.奔袭   次日清晨,明军大队没有防御任务的士兵排列在营地里做早操,这是袁崇焕规定的晨练项目,先做一刻钟的五禽戏运动,然后在军官的带领下高唱军歌《满江红》,大合唱结束之后才开始日常活动,至于每天两餐中的朝食起码要到太阳转到东南方向的时候才开始,大概在九点钟左右。   刘子光标新立异,规定效死营每天要吃四顿饭,这伙奴隶出身的家伙实在是饿怕了,一大早集体跑步五公里,然后吃早饭,马奶或者羊奶每人一碗,鸡蛋一个,,兖州附近的下蛋母鸡早被清军和明军抢光了,所以暂时不能提供,但是大饼子小咸菜依然管够。军歌《满江红》的旋律激昂,每天听得多了,效死营士兵们不会唱也会哼哼几句。   忽然远处杀声震天,不好!清军突袭,不是说三日内必退的么?怎么没退反进啊!   袁崇焕说得没错,清军已经开始了撤退,留做后卫的是正蓝旗的精锐骑兵,他们在明军的营地前呼啸而过,放了一阵乱箭之后迅速撤退,如此往复了好几次,明军怕有埋伏不敢出击,只是发射箭矢反击。   清军最后一次袭扰过后,终于消失在天际了,东大营此时接到了兖州传来的烟火号令,轻骑出击,大军随后拔营起寨,全线北进。   祖部多骑兵,追击速度最快,很快就来到了昨日清军大营驻扎的地方,十几万大军已经人去营空,木头搭建的营房来不及拆毁,一片狼藉场面,斥候探查了一番,炉灶都是冷的,看来昨夜就已经开始撤离了。   “追!”祖大寿一声令下,大队骑兵尾随着清军的车辙印开始了追击,吴三桂率领一千骑兵在前面开路,刘子光带领本部三千五百人马和大队一起行动,效死营马多,现在已经做到了每人一匹半战马了。   浩浩荡荡的部队追了半日,朝食也是在马上吃的,中途休息也是人不卸甲,马不解鞍,终于在一次休息的时候偶然发现了清军几个时辰前埋锅造饭留下的痕迹,有经验的军官清点后得出一个结论:原本清军的十五万人马,经过这几天的杀伤和溃散,现在队列中大约只有五六万人了,这里面还要包括相当一部分没有战斗力的民夫。而明军这一支追击部队就足有一万五千精兵,快马追上的话,胜算还是相当大的。   祖大寿立刻动起了心思,明军多路追击,本部仗着马快是最靠前的,满桂何可纲他们都在后面急火火的往前赶呢,泰安州恐怕已经落到了赵率教的手里,这个天大的功劳简直就是老天拱手送给自己的,老天待我祖某不薄啊!   “传令各营,即刻开始强行军,一定要在鞑子到达泰安州之前追上!”说完,祖大寿扔掉吃了半块的饼子,翻身上马。   随着旗牌官挥动令旗,吹动号角,明军骑兵利落的集体上马,再次投入到追击当中。   明军马匹种类不同,一些轻快的三河健马跑在前面,蒙古马、中原马只能跟在后面,驮着东西的骡子落在最后,渐渐地一万五千骑兵拉成了一个长条,又经过两个时辰的追击,跑在最前面的明军前锋已经俘获了十几个掉队的清兵了,审讯得知清军大队就在前面不远了,而且经过长时间的赶路,清军们已经疲劳不堪了,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虚弱。   吴三桂快马加鞭,不惜马力带领本部前锋骑兵又飞奔了一段距离,转过一道山头,终于看见清军的后队了,旗帜倒拖着,士兵有气无力的跟着马车蹒跚前行,一个个被大军过后的烟尘弄得灰头土脸,狼狈得很。   吴三桂大喜,振臂高呼:“弟兄们,杀鞑子啊!”一刀当先手持打枪冲了过去,明军们也忘记了赶路的辛劳,精神振奋,奋勇突击,如同一群下山猛虎一般冲了过去,全然没有注意到两边的丘陵上散发的隐隐杀气。   清军发觉明军追来,顿时惊恐万分,落荒而逃,明军更加得意,猛抽马鞭,恨不得飞过去屠戮敌人,就在这时,一声唿哨之后,两边的密林里飞出黑压压一片箭雨,顿时把明军连人带马射翻一地,吴三桂大惊失色:“不好,有埋伏!”   现在发现已经晚了,等候已久,以逸待劳的清军呐喊着两边杀出,一个个眼睛发红,血管暴涨,这几日所受的屈辱终于可以洗雪了,他们充分发挥了骑射的优秀技术,在马上狂奔的时候就连发了数箭,箭箭命中,杀的明军前锋顷刻之间就损失过半。   吴三桂舞动大枪死战不退,这是鞑子最后的疯狂了,只要顶住这一波袭击,后续部队就上来了,清军就完蛋了。   但是他严重低估了清军的战斗力,后卫部队是清军的精华所在,吃掉他一千骑兵是很轻松的一件事,眼看着周围的士兵越打越少,吴三桂心慌起来,鸡蛋粗细的白蜡杆大枪如同巨蟒一样横扫,四五个清兵围攻他一个人也讨不到便宜,忽然一箭飞来,正中吴三桂的左臂,三棱钢簇穿过甲片后力道不减,疼得他大叫一声,长枪脱手。抬眼望过去,清兵见机一起挥刀砍来,眼看着大好青年吴三桂就要丧身刀下了,说时迟那时快,三支雕翎箭破空而来,巨大的力量贯穿了清军的头盔,把三个清军同时射落马下,另外两人被飞溅的鲜血和脑浆糊住了,来不及闪躲又被呼啸而至的箭射死。   后续部队终于到了,大队明军骑兵和清军撞到了一起,一场硬碰硬的骑兵肉搏战在这片丘陵地带展开了,两边都是精兵,一方是气势正旺,一方是哀兵必胜,好一场血战直杀得天昏地暗,脑袋和残肢断体满天飞,无主的战马四下乱逃,断后的清军人数不少,足有上万人之多,这哪里是断后的人马,根本就是主战部队。   这是多尔衮特意安排的强大伏击部队,利用强大的骑兵部队在运动战中歼灭明军的有生力量,这一仗如果成功的话,甚至有翻本的可能,即使不成功,也能打疼明军,保证安全顺利的撤兵,所以他安排了强正白旗、正蓝旗近三十个牛录的骑兵埋伏在这里,争取打一个翻身仗。   明军陆续到达,这种逐渐添兵的方式敌不过清军的集团冲锋,人数占劣势的明军骑兵被三五成群的包围歼灭,等到祖大寿赶到的时候已经损失了数千人马了,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负伤的外甥,祖大寿火冒三丈,可是火气没处发泄,因为清军已经消失在密林中了。   明军再次前进,清军不断进行袭扰,采取了蒙古人的战术,在前面一边放箭,一边撤退,搞得祖大寿焦头烂额,一时间追击陷入了半停顿状态。这也怪不得他,因为清军的断后部队是正宗满人八旗的部队,战斗力比明军强,人数也不少。   就在祖大寿一筹莫展的时候,刘子光已经悄悄领着本部人马脱离了大队,行进在远离官道的大路上,队伍由两千五百人和三千匹骡马组成,一辆马车一个辅助兵都没有,,全部是精干的控弦之士,蒸汽大炮和弩车拆成了散件用骡马驮着,备用的兵器箭矢粮食草料让多出来的马匹背着,他们通过农田阡陌,越过河流小山,穿过树林和荒芜的村落,一路向济南挺进。   李岩的计策是轻骑突击济南,劫掠济南府的库银,清军这次南征下的本钱很大,山东的壮丁都被征发殆尽,八旗兵马也几乎倾巢出动了,除了拱卫京城和天津卫的人马,已经没有多少力量防卫后方城市了,北京天津靠这点人马啃不动,但是打济南还是有些把握的,攻占济南不但能捞上一票,还能截断多尔衮的退路,为明军夺取山东全境打下基础,济南一破,青州和登莱二州也是大明的囊中之物了。这个计策李岩早就想实施了,可是苦于自己力量有限,献计给袁崇焕吧,即使被采纳也轮不到自己出马,更别想什么劫掠府库了,还是刘子光这个同样怀有野心和贪心的上司好啊。   兖州距离济南三百里,距离泰安二百里,赵率教的一万人马奉命偷袭泰安,二百里路走了两天,来到泰安城下的时候已经走漏了风声,泰安知州派了六百里加急的快马飞奔到济南求援,济南府的守兵本身就不多,可是泰安是济南的屏障,也是南征大军的后方补给基地,如果有失的话,山东总督的位子就不保了,所以总督大人从仅有的三千绿营兵中调了两千人过来增援,另外命令青州府派五千兵增援,一时间泰安倒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   刘子光的队伍一路急行,几百里的路程对于骑兵来说算不得什么,对于草原战士来说更是小菜一碟,他们惯于在毫无补给的荒漠上连续行军,春天的山东平原遍地野花绿草,河流潺潺,食物和饮水都不成问题,他们一路翻山越岭,绕过了战事激烈的泰安,从肥城、长清一线直插济南。   效死营穿着正白旗的衣甲,打着清军的旗号在前面开路,以迷惑路人,后面的部队也把旗号收起来,匆匆赶路不惊动地方官府。一路倒也平静得很,即使有人发现破绽,报告官府再送信去济南也来不及了,偷袭大军可是一色的骑兵,速度非常迅速。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行军,刘子光终于在深夜踏上了济南府南面的千佛山,望着下面漆黑的城池,他和手下将官们开始了作战安排。胡先觉已经回利国了,现在在刘子光跟前能说上话的也就是他效死营的几个连长和李岩、王大海两个千户了,王大海经过李岩的蛊惑,已经真心投入到刘子光麾下了,现在一帮冒险家正对着沉睡中的城市指指点点呢。   第三卷 山东 第三十七章 济南府   一帮冒险家站在千佛山上对着即将到手的大蛋糕指指点点。   “省城守备兵力一定不少,除开驻防的八旗兵不算,光是绿营就得有几千,这还不算济南府的衙役。”扎木和说。   “八旗兵不会太多,绝对不超过五百,绿营兵的战斗力大家都清楚得很,咱们一个能对付三个,汉人吃粮当兵哪能会为鞑子拚命啊,最主要是济南府城高墙厚,难以逾越啊。”王大海说。   “我早就计划好了,事不宜迟,咱们先打开南门,然后冲进城内放弃一把火,令军士大声鼓噪说明军夺城了,清军不明就里,定然出北门败走,那时候咱们就可以下手了。”说着他拿出一张手绘的济南地图给大家讲解起来。   “绿营兵驻扎在城门附近,八旗兵和家眷住在内城,总督衙门和知府衙门距离很近,都在泉城大街上,再往北是制钱局和山东府库。咱们破南门而入,一路人马控制绿营,一路人马对付八旗,剩下的直扑府库,衙门那里不必管他。”   “济南城墙那么高,外面那么宽的护城河,里面是瓮城,城上日夜有兵卒巡逻,发现情况立刻示警,咱们云梯都没带怎么攻?老李你咋计划的啊?”王大海一直很相信李岩,现在也不免挠头。   “当然是智取了,多尔衮的盔甲就是咱们诈开城门的关键。”李岩故作神秘状。   又要玩八路军冒充鬼子那一套了。刘子光心说李岩肯定是见到我那身多尔衮的龙纹盔甲才下定决心要实施这个计划的。王爷的专用盔甲加上几百名正白旗士兵夜叩济南府,饶是疑心再大的人也得给开门啊。   话已经说明,剩下的就是实施了,刘子光再次套上多尔衮的盔甲,割了几绺马尾巴粘在脸上当胡子,带血的纱布罩住半张脸,装作受伤的样子。效死营士兵身上的正白旗盔甲还没脱下,上面沾着灰尘和血迹,再把各色清军旗帜打起来,真是不用化妆也很象连夜赶路的败兵。   打扮完毕,刘子光带着二百多人从山上下来,催马直奔济南城。   山东绿营的把总张五是去年春天开始吃粮当兵的,一年的时间就当了把总,这倒不是他能力有多强,实在是比他强的人不多了,先是顺治爷发动南征不幸失败,然后是睿王爷力挽狂澜,阻明军于兖州,这两次用兵都调集了大批的山东绿营,剩下防守济南府的只剩下一些十六岁以下,六十岁以上的老弱残兵了,张五虽然体弱,总算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这个城门把总就当的理所当然了。   今晚正好是张五带队值夜,上面有令说要加紧防范,泰安州那边已经有明军在攻城了,随时都可能有泰安的败兵过来。为了怕明军渗透,规定夜晚绝对不许开门,不论什么人过来都得等到天明总督大人鉴定了以后再放进城里。   城楼上点着气死风灯,十几个老军敲着梆子巡逻,如果发现敌人袭击则立刻点火示警,城下藏兵洞里的绿营兵马上能登城防御,守上一阵子之后,八旗兵也会过来支援。   想到藏兵洞里正在酣睡的老弱绿营兵和内城里那些脑满肠肥的八旗老爷,张五就觉得丧气,指望他们只能对付一下南面群山里的盗匪,如果大明朝的军队打过来还是赶紧投降的好,听说南方没有旱灾,好歹大家都是汉人,投降了应该能给顿饱饭吃吧。说到汉人,张五不禁有些愤愤了,去年家里给他说了一个媳妇,聘礼都送过去了,八字也换了,可是那没过门的媳妇被旗人老爷看中了,硬生生的抢去了做小妾,告到官府也没用,谁让汉人低人一等呢。   想着自家俊秀的媳妇被那个肥猪一样的满人老爷压在身下蹂躏,张五把刀柄捏紧了,要不是惦记着高堂老母,早就一刀宰了那个胖子了,哼,最好明军打过来,杀光满人报我的夺妻之恨。   正在胡思乱想中,寂静的夜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蹄铁敲击着南门外的石板地面,盔甲叶片和兵器摩擦的铿锵声,还有满语的喝斥和咒骂以及旗帜在夜风中的猎猎风响瞬间充斥着耳朵,一个老军慌里慌张跑进张五休息的敌楼报告道:“小五子,哦不,总爷,城下来了一队兵马,叫嚷着让俺们开城门呢。”   老军是张五的族叔,六十岁的人了还被抓了壮丁,扛了一辈子锄头的人扛起大枪也不象那么回事,张五从地方爬起来,拍拍屁股不紧不慢的朝着城头走去,肯定是泰安那边跑回来的败兵,就让他们在下面呆着吧,总督大人的命令不能违抗啊。   张五扒着垛口往外面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城下是二百多名身穿正白旗服色的八旗兵,个个身上带血,为首一人的盔甲尤其精致,高高的金盔上插着红樱,身上的金丝绣纹在火把的照耀下光彩夺目,是团龙啊!能在盔甲上绣龙的肯定是皇族,这位爷不是个王爷也是个贝勒,那可是总督大人也惹不起的角色啊。   张五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壮着胆子问道:“贵部是哪路人马?咱们总督大人有令,任何人天明之前不得入城。”   “放屁!”下面领头的一个骑兵拿着马鞭子指着张五大骂道:“松寿那个老匹夫居然敢把睿王爷晾在城外!找死不是?王爷有伤需要赶快找郎中医治,耽误了半刻就要你们人头落地!”   原来真的是王爷驾到!大清摄政王就在城下啊,还受了伤,看来南征大军肯定是覆灭了,张五的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这个骑兵口气不小,竟然直呼山东总督的名字,肯定是睿王爷的卫队长了,真要是回去禀告总督在跑回来开门,这帮暴躁的家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总督的人头不敢砍,咱们绿营的人头可要西瓜一样满地滚了。   马上开门!张五电光火石做出了决定,老军们慌忙跑下城楼,抬起巨大的门闩,七八个人合力把大门推开,然后又去打开瓮城的门,用绞盘放下吊桥,张五整理一下衣服,带着一帮老军在城门边跪倒迎接王爷的大驾。   城门吱吱哑哑的打开了,门口的骑兵旋风般的卷了进来。   “这帮狗日的,就算败了还带着傲气行军,真他妈拽,这么傲怎么让明军大回来了?”张五暗暗骂道。   仿佛知道了他内心想法似的,一匹战马停在他跟前,吓得他一个激灵,不敢抬头地问道:“城门不是打开了吗?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战马的主人笑了笑:“你做得很好,把你的手下收拢过来,城门交给我们防守了。”   张五狐疑的抬头看去,说话的人正是穿着龙纹盔甲的睿王爷,城门洞里黑暗看不清面容,但是王爷的汉话说得可是金口玉言,违抗不得。   “爷们们都过来,城门让旗兵老爷接管了。”张五不敢怠慢,八旗老爷说什么是什么,稍微迟疑点就要被鞭子痛打的。   老军们更是迷迷糊糊的,怎么这帮人一进门就要接管城门啊,咱们不管了,反正都是满人自己的事情,出了问题还有上官扛着呢。   老军们被集中起来,刚进城的骑兵把他们包围了起来,接下来的事情更加奇怪了,睿王爷问道:“守城的兵还有多少人?住在什么地方?军官现在什么地方?”   “这个….”张五心想我只是一个小小城门把总,问我做什么啊,这个问题应该找总督大人探讨去;还有,王爷不是受伤需要立刻医治的吗,怎么这会儿精神这么旺盛,问东问西的。   “快说!明军就要打过来了,王爷需要立刻了解济南的防务!”看到张五稍有迟疑,一马鞭就抽了过来,王爷的卫士气势汹汹的帮着腔。   张五来不及考虑,一股脑地说道:“南门绿营只有一千人了,都在藏兵洞里睡着呢,随时可以出来迎敌,其他三个门各有几十名老军守门,另有八旗兵若干在城里驻扎,人数小的不知道,咱们绿营带队千总在….在南门内李寡妇家睡觉呢。“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是睿王爷在问话。   “小的张五,是南门把总。”张五小心翼翼的回答。   “张五,你带我手下这几个巴图鲁去把擅离职守的千总逮来,本王重重有赏。”睿王爷管得还真宽。   张五跟着几个八旗兵去李寡妇家抓千总了,冒牌睿王爷一挥手,一百人冲着藏兵洞就过去了,不消片刻,酣睡中的千余绿营兵就被缴了械。   千总正在李寡妇的被窝里发着梦,忽然被破门而入的大汉光溜溜的提了出来,抬头一看原来是旗兵,怎么现在旗兵充当军法队的角色了吗?   “大明朝廷天兵到了,你降是不降?”旗兵把千总拖出门外,摘下头盔露出汉人的发髻冷冷得说。钢刀在黎明前的曙光发出暗淡的清光。   “小人愿降!”千总是个软骨头,要不然早被拉到前线打仗去了。现在明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到了济南,甚至他这个守城的千总都落到人家手里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小人愿意戴罪立功,咱们绿营的兄弟对朝廷大军可是望眼欲穿啊….”套上衣服的千总一边说一边被押着往城门走去,张五目瞪口呆的在后面跟着。原来睿王爷是明军扮的啊,这些人都是南边的队伍,他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开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破晓,雄鸡长鸣,一面鲜红的大纛在南门外出现,斗大的一个“明”字刺激着千户和张五的神经,无数骑兵带着晨露从千佛山上冒出来,排着整齐的队伍开进了济南府。   第三卷 山东 第三十八章 满江红   济南府的满汉关系一直不和谐,因为大清十年前曾经在济南城下遭遇过激烈的抵抗,当年的大明督师孙承宗率领济南军民阻挡了清军铁骑达三个月之久,杀伤清军数万人,直到战至箭尽粮绝,孙承宗在援军无望,身负重创的情况下拔剑自刎,北门被清军的回回炮砸成平地后,仅存的明军八百人抬着孙督师的尸首向清军铁骑发动自杀冲锋,全体殉国,史称“济南八百烈士”。   战争惨烈之至,以至于当时亲自领军的皇太极在破城之后搞了一个“血洗济南”的屠杀活动,杀掉了数万民众,奸淫了无数妇女。这就种下了仇恨的第一颗种子。   好不容易平静了三年,在汉臣孙之獬的建议下,大清朝下令颁发“剃发令”,规定清军所到之处,无论官民,限十日内尽行剃头,削发垂辫,不从者斩。汉人为保护世代相承的文物衣冠进行了此起彼伏的斗争。其中尤其以汉文化比较发达的山东最为激烈,清朝统治者对此进行了暴力镇压,山东总督松寿宣布:“剃发、改装是新朝第一严令,通行天下,法在必行者,不论绅士军民人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南山可移,此令不可动!”一人不剃发,全家斩首,一家不剃发,全村(街坊)斩首,济南府发生暴动,清军大军进驻,一连屠杀了三天,汉族大部分生者都剃发结辫,改穿满族衣冠;坚持不愿改换衣冠者要么被杀,要么逃到南方,要么遁入空门,带发修行。史称“济南三屠”。   南门内的陈皮匠是个瘸子,而且满头癞棘,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摆起这个皮匠摊子的,只知道他沉默寡言,每天很早出摊,很晚收摊,皮匠手艺精湛的很,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十年的三千六百天都是在无尽的仇恨和后悔中度过的,他栖身棚子的地下埋着一把断刀,那还是孙督师所赐的战刀,自己就是名垂青史的济南八百烈士之一啊,当年战场上身中十余矢,左腿也被马蹄踏断,是好心人救活并收留了自己,为了报仇他隐姓埋名苟活了下来,并且在三年后的剃发起义中用这把断刀斩了三个鞑子,救命恩人在随后的镇压活动中遇难了,而他又一次侥幸活了下来。   现在对于陈皮匠来说,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见到大明朝廷的军队能够光复济南了,这样他才能挺起胸膛告诉别人他就是光荣地八百烈士之一,才能堂堂正正地给孙督师和兄弟们上坟。   自从清军打进山海关占了北京城之后,大明的军歌就被孙督师改成了岳少保的《满江红》,每次督师大人领唱这首歌的时候总是老泪纵横,陈皮匠会唱这首歌,歌词中的每一个字都在刀斧雕刻在他心中一样,每次午夜梦回都见到战友们一起站在炮石横飞的济南城头高唱这首歌,每次醒来都是泪流满面。   今天早上雄鸡叫得特别早,南门附近很嘈杂,鞑子又要往南方调兵了,陈皮匠暗想,可是随后整齐的马蹄声和嘹亮雄壮的歌声让他震惊了。   是《满江红》!让他魂牵梦绕的满江红!和梦里战友们唱的一摸一样,只是少了一份悲壮,多了一份豪气。   怒发冲冠凭栏处   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   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末等闲白了少年头   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   踏破贺兰山阙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河山   朝天阙   陈皮匠连拐杖也没来得及拿,一个跟头就翻下草铺,连滚带爬的扑出栖身的棚子抬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和朝霞一样鲜红的大旗,好大的一个“明”字在晨风中猎猎飘扬。整齐雄壮的骑兵列队进入北门,《满江红》正是从他们嘴里唱出来的,是汉家儿郎,大明的军队啊!   从没在外人面前掉过眼泪的陈皮匠号啕大哭,眼泪滂沱,十年啊,整整十年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报仇雪恨的一天,他一边哭一边爬回棚子,死命地挖起他那把断刀,活着的八百烈士之一要复出了,他要跟着朝廷大军和鞑子拼命!   今年五十八岁的陆乘风老人早年是山东第一巨富,家族在章丘、邹平有千顷良田,可是自从鞑子占了济南之后家道就开始中落,田地被满人当了牧场,城里的大宅子也被满人占了,两次屠城老陆头都幸免遇难,可是三个儿媳妇都被鞑子兵凌辱致死,儿子们两个死了,一个被抓了民夫,唯一的小孙子也被吓成了痴呆。八十岁的老爹一气之下归了西,临死之前抓着他的手说,朝廷收复山东的时候一定要烧一炷香告诉我啊!   陆乘风对满人怀有刻骨的仇恨,他用仅存的银子开了一家酒楼,虽然被官府盘削的利害但是依然坚持开张,因为这是城里反清志士的秘密联络点,满清仿照元朝的制度,专门针对济南府严格控制刀具的使用,普通百姓十家共用一把菜刀,做饭的时候轮流切菜,菜刀用坏了之后需要地保上报官府,收缴旧刀之后才能从官府那里高价采购下一把菜刀。所以志士们很难获得兵器,即使有兵器也很难造反,因为这些所谓反清志士只是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老书生。   这些老人凑在一起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控诉满清的暴政,回忆当年的风光,他们每家都有一笔血债,大家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大明的军队能够北上收复故土,其实谁都知道南明朝廷昏庸,外戚太监当政,和当年的南宋临安朝廷一样无心北上,可是这终究是一个美好的梦,谁也不忍说破。   这个梦终于在今天凌晨变成了现实,陆乘风起的很早,正在打扫院子的时候就听到外面大街上有马队经过的声音,还有几千人一起高声唱歌的声音,鞑子从来不唱歌的啊,他推开院门一看,原来是盔甲服色和清军截然不同的部队,不少士兵特意脱掉了头盔,露出头上的发髻,陆乘风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是汉人的军队!大明的骑兵攻进济南了!   老陆头用大扫把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用力地掐着人中,好一会儿才清醒了一点,听清楚了这些骑兵高歌的曲子正是大明的军歌《满江红》。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一字一句都象战鼓一样响在他心头,突然之间,老迈不堪的陆乘风丢掉扫把,如同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样跑进院子,急速蹬上自家的酒楼,昨天晚上喝醉的几个朋友正睡在楼上,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朋友们。   推开房门之后才发现几个朋友早已经醒了,一个个泪流满面看着窗外铁流一般的骑兵,嘴里呢喃着:“十年了….十年了….终于盼来了王师。”渐渐地几个胸怀国仇家恨的老家伙跟着外面的歌声唱起了《满江红》,边唱边哭,不过这泪和十年里留的那些泪截然不同,这是欣慰的泪,狂喜的泪。   此时陆乘风的心头涌上了一首古诗“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毋忘告乃翁。”他迅速跑进供着祖先牌位的灵堂,点上一炷香哭道:“爹,朝廷大军终于来了,您可以含笑九泉了。还有孩子们也都可以瞑目了。”   早上起来倒便盆的妇女,磨豆腐的小店掌柜,早点铺子的伙计还有下班回家的更夫们都见证了大明军队这次雄壮的入城仪式,见惯了鞑子骑兵的凶猛霸道之后,再看到大明也有更加威风的骑兵,汉人百姓们个个欣喜万分,随着骑兵大队响彻云霄的高歌,更多的百姓出门观看,被满清剥削的衣不蔽体的济南百姓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朝思暮想的故国大军,群情小小说网,在年长者的带领下端着祭拜祖先的香炉,捧着舍不得吃的馒头跪在大街两侧迎接大军。   渐渐的老百姓越来越多,整个济南城小小说网了,更多的人加入到欢迎的队列中,效死营和铁卫都没见过这种排场,他们以前是山贼、盗匪、战俘、家丁、私兵,从来就没被人待见过,现在受到万民夹道欢迎的礼遇,一个个挺胸收腹把威风的派头拿足了,扯着嗓子高唱军歌,手中的兵器平举在胸前,列成八人一排的华丽纵队匀速前行,军容刹是严整。   “娘,你看朝廷大军怎么有黑有白啊,高鼻子绿眼睛的。”   “幺妹子,那是朝廷请的下凡天兵,玉皇大帝派下来帮咱们汉人打仗的。”   “二哥,这铁甲骑兵怎么这么多啊,望也望不到头,怕是有几万吧?”   “柱子你什么眼神啊,这没有二十万也有十万啊,咱大明有的是兵。”   “春香,朝廷没有忘记咱们山东父老啊,圣天子没有忘记咱们大明子民啊,王师终于到了。”   “相公,公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还不赶紧去坟上烧点纸告诉他老人家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年兄,朝廷大军入济南,那岂不是说明鞑子已经兵败了?”   “那是自然,想必满酋多尔衮已经授首了,大明恢复万里故土指日可待。”   济南府的父老乡亲们如同过年一般,兴奋的对大军评头论足着。满城都是欢声,满城都是泪水……   这个高歌列队进城的幺蛾子当然是刘子光想出来的,放火打劫那样的举动太不文明了,严重违背他做英雄的心思。既然济南府已是囊中之物了,何不让部下们接受一下爱国主义教育,让他们知道跟着刘将军混,得到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巨大的荣誉。   百姓们虽然激动,但是还不敢拥上来和军队亲密接触,所以先头部队在反正的绿营千总的带领下迅速来到了满人聚居的内城,衙门和府库都在这里面。   内城修的远不如外城高大,但也是坚固非常,已经警觉的八旗兵距离老远就开始射箭了,顿时伤了几个防备不严的士兵。   刘子光眉头一皱:“拉大炮来!”   第三卷 山东 第三十九章 解放   山东总督松寿本是正红旗的统兵大将,因为在攻克济南的时候立下赫赫战功,被皇太极安排作了济南的第一任知府,后来因为南征的需要,山东从直隶中划分出来,松寿也水涨船高做了山东总督,身高体胖的他有两个嗜好,一是杀人,二是女色,每天不杀人就心情暴躁,所以每日都要滥捕平民,随便栽一个罪名就虐杀掉;每夜不用几个女人就浑身难受,以前在军中的时候甚至找母马泄欲,所以济南府的女人们平日都不敢出门,被总督大人看上了就会被抢入府中凌辱致死;用这样暴虐的人当山东总督是清廷刻意的安排,山东民风彪悍,只有恐怖统治才能震得住这些暴民。   大军南征以来,松寿忙得不可开交,筹集粮食民夫,运输辎重军粮,镇压反清暴徒,这些繁杂的事情搞得他焦头烂额,甚至连最喜欢的剥头皮游戏都有好些天没玩了,前方的战况不妙,当过大将的松寿心里有数,泰安已经告急,那战火就快烧到济南来了,他吃不好睡不香,神经兮兮的把战刀枕在枕头下,生怕哪天明军打过来。   同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的人还有济南知府孙之獬,说起这位爷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剃发令的倡导者。   孙之獬,山东淄川人,明朝进士出身,官至侍讲。清军入关后,就他俯首乞降。皇太极为收揽人心,接纳并让他当了礼部侍郎,时因天下未定,允许明朝的降臣上朝时仍穿明朝服侍,只是满、汉大臣各站一班。   孙之獬求宠心切,有心“标异而示亲”。一日上朝时他变得焕然一新,不但剃了发,留了辫还改穿了满族官吏的服装。当大臣们步入朝堂站班时,他大大咧咧地走进了满族大臣的行列。满族大臣都自谓高人一等,哪能容忍属下的汉臣孙之獬与之同班?七嘴八舌又你推我拉把他逐出班外,汉臣见状,多有掩面窃笑者。孙之獬自讨没趣,悻悻然走回汉班,汉臣恨他过于逢迎求宠,一个紧挨一个毫不松动,不让他入班。   徘徊于两班之间的孙之獬进退不得,狼狈万状。恼羞成怒之下,向清世祖上了一道奏章,奏章中说:“陛下平定中国,万事鼎新,而衣冠束发之制,独存汉旧,此乃陛下之从汉旧,而非汉旧之从陛下,难言平定,难言臣服也。”   皇太极本有此意,顺手推舟准孙之獬所奏下达了剃发令。剃发严重伤害了汉人的感情,无数人为之丧生,只要是尚有一丝良心的汉人都对这个无耻小人恨之入骨,清廷也不喜欢这个小人,寻了个由头把他二品的侍郎差事免了,弄到济南做一个四品知府,急于重返朝堂的孙知府为了显示自己的忠心和能力,在济南搞了很多恐怖的政策,例如派出密探在茶楼酒肆搜寻有反清言论的人,处心积虑地在各种社会出版物上抠反清的字眼,上任两年就查处了好几个大案子,砍了几千颗人头,如果说松寿的名字能止小儿夜啼的话,那孙知府的名字简直能让大人成哑巴了。   孙之獬住在满人聚居区里,他总是刻意的模仿满人的举止,甚至严令儿女习满文,改用满族的生活习惯,一切向主子靠拢,南方的战事不太顺利,孙之獬比谁都着急上火,为了征集军粮,他把济南府的地皮都刮下去三层,可还是不够前线的军需,现在只能指望睿王爷的英明神武了,打到江南何愁粮草。   孙知府既担心前线战局,又挂念军粮壮丁的问题,已经失眠了好些日子了,今天凌晨他正在辗转难眠,忽然一阵歌声传进了耳朵“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打住!这不是大清朝颁布的《禁书》中排名靠前的《满江红》吗?亲任《禁书》主编的孙之獬对于大逆不道的反清言辞有着敏锐的觉察力,虽然歌声模糊,但他还是听出来了。   “反了!反了!”孙之獬披衣起床,正准备调集人手镇压,一个家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喊道:“大人!不好了!”   孙之獬怒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不能喊大人要喊主子,这点规矩都学不会,怎么入旗啊。”   家人无奈,只好学着满人包衣的架势甩了甩马蹄袖下拜说道:“主子,奴才刚才看到明军大队骑兵进城了,足有好几万人马呢。”   “什么!”孙之獬大惊失色,这话怎么说的,怎么说来就来了,难道大清这么快就败了?济南这么快就沦陷了?他慌忙奔出院子,正看见总督松寿穿着一身正红旗的铠甲带着包衣们往内城的高墙上爬呢,腰上还挂着弓箭和佩刀。   总督大人都要披甲上阵了,看来大势已去,孙之獬慌忙跑回屋子,对家人喊道:“快,快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经过十年骄奢淫逸的岁月,济南内城的满人好汉们再次拿起刀枪弓箭的时候已经有点力不从心,腰胯上的赘肉多了,眼神不那么锐利了,也没有力气张开硬弓了,只有总督大人和他的包衣们还有点战斗力,爬上高墙不停的射箭,阻挡那些凭空冒出来的明军。   趴在高墙上的满人们大多数已经吓傻了,不光是因为下面那些盔明甲亮、刀枪耀眼的明军,更主要的是全济南的民众都出动了,附近的房顶上,树上,大街小巷中全是挥舞着菜刀木棒的平民,武器缺乏,菜刀只能让战斗力比较强的男人们拿着,剩下的人拿着拆下来的桌子腿、擀面杖、晾衣服竹竿,甚至还有砖头瓦片,满人们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海洋。   由于队形过于密集,不少人中箭受伤,刘子光大怒之下命令蒸汽大炮上阵,两门进城之前就组装好并且开始烧火的大炮被拖了过来,黑黝黝的炮管直指内城的大门,弩车和弓箭手们一阵猛射把满人的气势打了下去,然后大炮在万众瞩目下从容的抵近射击,一枚实心铁球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撞击在大门上,巨大的力量把厚实木板做成的大门砸得粉碎,连门轴都断了,大门轰然倒塌之后露出后面正准备抵御的大队八旗兵,挺着长枪的士兵们没有等到冲进来的骑兵,等到的是呼啸而至的灼热的铁蒺藜,近距离射击的弹药初速很高,把这仅有的一队能战之兵瞬间就打成了血筛子。   刘子光手一指:“冲进去,杀!”大队骑兵冲进了内城大肆杀戮,一时间血流成河,遍地尸首,屠戮汉人的八旗老爷们终于尝到了因果报应。济南民众们也跟着冲进内城,报仇雪恨去也。   效死营是最先冲进去的队伍,他们一路砍死所有持有武器的人,却并不恋战,直奔府库而去,洗劫满人私有财产的任务交给了后续部队。这个选择无疑是正确的,府库里堆积着大批搜刮来的金银和铜钱,还有没来得及运走的一部分粮食,军队立刻封锁了库房,不准任何人靠近,等刘将军验看过后再作定夺。   内城住着大约六七千八旗子民,平时日作威作福,欺男霸女的满人们被如狼似虎的“明军”从家里揪出来,交给汉人百姓们任意处置,入关后积攒的家财被洗劫一空,金银财宝、绸缎细软被当兵的拿走了,被褥衣服米面粮食油盐酱醋茶被赤贫的汉人们搜刮一空,这还不算,积怨甚深的汉人们抢到了不少满人丢弃的兵器后展开了一场种族屠杀,大批满人男子被押到小河边斩首,把一条清澈的小河染成了血河。   看到这一幕悲惨的情景,刘子光不禁皱起了眉头,小河的源头是济南奇景趵突泉,好端端的景致被弄得如此不堪,真是孰不可忍,他大手一挥:“不许在河边杀人!”将令刚刚传出去,一个铁卫虎翼营把总急匆匆跑过来禀告:“将军,出事了,几个兄弟和百姓闹了起来。”   刘子光赶忙带着一队亲兵和铁卫执法队过去观看,原来是虎翼营几个士兵护住了几个满人的妇女儿童不让济南百姓伤害,偏偏那个被护住的女人之中有一个貌美妇人正是总督松寿的侧福晋,蛇蝎心肠的她曾经把松寿抢来的十几个汉女毒打致死,还仗着权势在外面横行霸道,掠夺了不少房产田地,现在人家的家人过来报仇了,可是却被菩萨心肠的铁卫拦住了,言语起了冲突,铁卫还打伤了几个百姓。   刘子光定睛一看,原来带头闹事的士兵正是那天集体军棍事件中和自己顶嘴的小队长,没想到他还有这份爱心,真是难得啊,此刻小队长正把一个满人小孩抱在怀里,站在妇女们前面,挡住了一群杀红了眼的暴民,他手下的士兵们也护住妇女们,指着愤怒的百姓叫骂道:“这群娘们军爷要了,不许你们伤害。”   呸,原来是抢女人,真没出息,刘子光怒道:“军爱民,民拥军,你们几个怎么搞得?敢打伤老百姓!”   看到刘子光是当官的,那些身负血海深仇的老百姓赶忙跪倒控诉起侧福晋的罪状,听得他怒火万丈,这些的毒妇理应碎尸万段。   “你!赶快带着手下滚蛋,不许妨碍百姓报仇。”刘子光命令那个小队长。   “将军,我不服,你怎么能偏听一面之词呢,杀人放火是鞑子男人做的事,和这些妇女儿童有什么干系呢,如果要把这些无辜的人交给暴民处死,小人宁死不从!”小队长振振有词道,看起来也是读过几本书的,对于社会和人生很有独到的看法。   “你怎么那么多的不服?”刘子光的火冒上来了,想抢漂亮女人直说就是了,还整那么冠冕堂皇的恶不恶心啊,这样个性很强的士兵真是要不得。   “你已经在违抗军令了,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赶快放开这些满人,并且给百姓们道歉,否则….”刘子光冷冷得说。   军纪队的士兵们举起了水火棍,亲兵们把右手按到了刀柄上,几十双眼睛狠狠盯着那几个不听话的虎翼营士兵,气氛变得冷峻起来。   护住满人妇女的几个士兵互相看了一眼,把刀子收起来灰溜溜的站到一边去了,只剩下小队长一个人仍守护着那几个满人,怀中抱着孩子,一派国际人道主义战士的风范,正气凛然。   “你们还是不是人!妇女儿童都不放过,我就是不服,军法从事也不服!哎呀!”正在发表感人宏论的小队长忽然丢开了怀里的小男孩,胳膊上赫然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听不懂汉语的满人小孩用他唯一掌握的汉语词汇对着小队长喊了一声:“汉狗。”就躲到了母亲的怀抱里了,因为刚才小队长激动之下把他勒疼了,所以拔出随身小刀给了他一下子。   小队长捂着胳膊震惊地看着那个七八岁的小孩,他没料到这么小的孩子就如此凶狠,那个美艳的旗人妇女一把抱过孩子,先拍打了一阵,仿佛小孩被小队长弄脏了一样,然后轻蔑地看着那个贪图自己美色的无耻明军,小男孩傻乎乎的不知道已经天翻地覆了,还骄横的冲着众人吐口水,小嘴里不停骂着:“汉狗,汉狗。”   第三卷 山东 第四十章 烈士   “拖下去重打二百军棍!”刘子光一声令下,军纪队的人立刻扑了上去把已经呆住的小队长按在地上当众痛打起来,二百军棍下去这条小命也就算交待了。   “众位乡亲,大家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有什么人阻拦可以直接找军纪队或者找我,喏,系着红带子的就是军纪队。”刘子光对目瞪口呆的老百姓们说道。   “真是执法如山,爱民如子啊,朝廷大军如此仁厚,我等感激不尽。”老百姓们对着刘子光离去的伟岸背影磕头如捣蒜。站起来之后,他们刚才还崇敬无比的面容变得杀气腾腾,举着棍棒朝旗人妇孺围了过去……   屠杀确实是个问题,刘子光思考之后下了一道命令,俘虏的八旗兵全部杀掉,剩下的老弱男丁和妇女根据罪行进行公审,有命案的交给苦主处置,处决的时候禁止虐杀,只允许斩首。其他的妇女老幼不许杀害,暂且….暂且任由士兵们随意处置吧,战争时期讲不了那么多人道了,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松寿总督虽然人高体胖,看起来脑满肠肥,其实脑瓜子机灵的很,看到铺天盖地的军队和民众他心里立刻有了计较,带头放了一轮弓箭之后就悄悄溜走了,身上沉重的盔甲被他脱下扔到了小河里,只穿了一身玉色的战袍,带了一把佩刀,连滚带爬的从内外城运水的秘密通道里逃了出去。   松寿找了个民房躲了一会,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攻打内城的时候,溜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左右看看四下无人,摆开两条粗壮的大腿,浑身肥肉颤微微的抖动着,向着安全的地方奔去,哪里安全?松寿也不知道,只知道跑得越远越好,明军来的太突然,济南民众也暴动了,他这样明显的目标走在城里太危险,应该找个地方混出城去,往青州方向跑应该走东门,绕一个大圈过去吧,那些昨天还老老实实的居民们今天象疯了一样万人空巷去攻打内城,正好趁机跑路。   几房福晋和十来个子女也顾不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杀不尽的汉狗啊,只有一个火苗他们就能窜起来造反,等调集军队过来一定要再来个屠城三日,不,要屠城十日,把所有人都杀了才能放心。   松寿胡思乱想着,偷偷摸摸的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走着,冷清的巷子不知道怎么冒出一股晨雾,雾霭中隐约看见前面站了一个人,身穿残破的不成样子的战袍,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提一柄断刀,枯瘦的面庞上带着一丝杀气,一丝欣慰。   这战袍!这神情!松寿心头一震,这不是十年前济南之战中死战不降的明军标准打扮吗?要说那劳什子“济南八百烈士”可真不是盖的,连满人都敬佩他们的勇气,难道….难道是遇见鬼了?   松寿总督遇见的不是鬼,而是姗姗来迟的陈皮匠,他腿有残疾走不快,却歪打正着遇到济南人民的大仇人松寿,这真是苍天有眼啊!   埋藏已久的断刀依然锋利,提在手里勇气倍增,压在箱底的旧军服虽然破旧,穿在身上信心百倍,在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悲壮的早晨,耳边响起悲壮的《满江红》和震天的杀声……   “家辉快走!保护好督师大人的头颅!”高参将对他说完这句话就领着最后的八百名兄弟毅然冲向清军的铁骑,久战疲师哪里是鞑子铁骑的对手,只是徒劳地用血肉之躯掩护着他逃走,陈家辉带着装有孙督师遗首的包袱纵马而走,不时泪眼回望,弟兄们被马踏刀劈,硬是没有一人后退,高参将力斩几名清军后筋疲力尽,被一员身材高大的正红旗将军一刀就斩成了两截,随后那员清将又一连砍翻了十几个明军,残暴之极。   可怜陈家辉跑了没有多远就被乱箭射了下来,身中十余矢还被死马压住了身躯,随后而至的清军战马踏断了他的左腿,昏迷了三天的他被收尸的老汉救醒,从此苟活了下来。   昔日的陈家辉,今日的陈皮匠,穿上了十年前的大明号衣,拿起了十年前的战刀,指着眼前惊慌失措的仇人松寿喝道:“大明山东督师故孙阁老驾下左前锋营把总陈家辉在此等候多时了!”   松寿大怒,一个瘸子拿了把断刀就来吓唬老子,当我是吓大的啊,赶紧砍了他逃命要紧。   松寿大吼一声,拿出十年前的威风,挥刀猛劈了过去,虽然他人胖,但是打斗起来还算灵巧,身高刀长,加上力道凶猛,一时打得陈皮匠只有招架之力,陈皮匠腿脚不便,武器又短,长期缺乏营养的生活导致气力严重不足,可是他依然奋战不止,身上不知道中了多少刀,留了多少血,手里的断刀依然砍向松寿,后者被这种玩命的打法吓了一跳,这简直是不死小强啊,怎么血这么长?他哪里知道此刻陈皮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孙督师,高参将,还有八百烈士此刻灵魂附体,他们伴随在陈家辉的左右,给了他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松寿食量甚大,每顿饭都要吃十几个人的分量,今天起得早没来急用早膳呢,昨天晚上又是宿醉,加上快速跑了一段路又在这里搏斗了一番,渐渐地心口开始疼了起来,眼睛也有些花了,头脑也开始晕了,他勉强坚持着,看准一个机会朝陈皮匠的头颅猛劈了一刀过去,可是明明砍中了他的脑袋怎么能钢刀迸飞了,难道真的有鬼在暗中相助?缺乏保健常识的松寿哪里知道他人高体胖,饮食不良,缺乏运动,已经是高血压、动脉硬化、冠心病、糖尿病缠身了,血压一高就容易出现幻觉,硬是把陈皮匠和坚硬的石墙看重叠了。   陈皮匠趁这个机会单腿一撑扑了过去,把人高马大的松寿扑倒在地,死死勒住他的两条胳膊不放。嘴里声嘶力竭的喊道:“抓松寿啊!”   他是想叫援兵来!松寿急了,右手从腰间摸出吃肉用的小刀子,朝着压在上面的瘸子一阵乱捅,也不知道捅了多少刀,但是那人的手臂如同铁箍一般勒住自己就是不撒手,四下已经有人发现了这边的打斗,拿着兵器的士兵和民众闻讯朝这边赶了过来。   陈皮匠用他那双常年扒鞋底靴跟的如铁大手死死勒住松寿,任凭短刀在他胸腹乱刺,精神季度亢奋的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随着血液的流失,他的精神也一点一点模糊了,周围再次想起了悲壮的《满江红》,孙督师、高参将、还有营里的其他兄弟在他身边鼓励着:“家辉,抓住,千万不要放手!再坚持一会济南城就保住了,朝廷大军就到了….”   士兵和民众们赶到的时候,陈皮匠已经流血过多而死亡了,但是至死他都没有放开勒住松寿的手,庞大身躯的松寿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而被活捉了,为了分开两人,人们不得不割下松寿被勒住部位的的两块肥肉,拖住松寿的英雄是在南门内修鞋补皮件的陈皮匠,他怎么身穿一件残破的明君号衣呢?   见证过十年前济南战役的老人们立刻认出来这正是孙督师麾下左前锋营的军装,原来这位沉默寡言,默默无闻的皮匠竟是赫赫有名的八百烈士之一!   翻开号衣,能看到浸满鲜血的内襟上模糊的写着几个字:把总…陈家辉。想必这是烈士的大号。还有一份折叠着的羊皮纸,已经被松寿的短刀捅出了几个窟窿,打开一看,原来上面记载着埋葬孙督师遗首的位置。   众人含泪将英雄的尸首抬起来,自有老人捐献出自己的寿材装殓。至于松寿这个双手沾满济南人民鲜血的暴徒,则被五花大绑抬上大街示众,由于“明军”刘大帅禁止虐杀,心有不甘的民众们推举了几位德高望重的人士前去进言。   陆乘风老人正是被推举来的人选,他看到朝廷大军的这位统帅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神态极是威武,看来一定是战功赫赫,出身将门。   “这万言书写的是什么?”刘子光指着那几十张写满草书的宣纸问道,也难怪他不认识,这份万言书是民众们央求一位书法甚好的老先生写的关于松寿的种种罪状,说起松寿的罪状那真是罄竹难书,听着人们的诉说,书法家难以控制愤怒的心情,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由于过于激愤,原本的行书逐渐变成了行草,然后变成了草书。   陆乘风还是有些文学修养的,认得草书,他接过那些宣纸将纸上的文字一一读了出来,读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再看周围那些铮铮铁骨的将军们,也是双眼通红,双拳紧握,恨不得立刻将松寿那厮生吞活剥。   听完以后,刘子光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黑,这简直就是南京大屠杀的翻版啊,济南人民的血海深仇必须要,绝对不能让松寿这个禽兽痛快地死。   “陆先生,依你们的意思,松寿应该怎么个死法?”刘子光想先征求一下人民的意思。   处死松寿的方案早已在陆乘风的脑海里计划了无数次,这十年来他已经在幻想中处死松寿数千次了,现在梦想就要实现,而且具体方案还要自己提供,老汉高兴的两手直哆嗦。   “大帅,听老汉给你慢慢道来,这杀人的技巧可多了去了…”   根据陆乘风提供的方案,松寿可以选择以下死法:凌迟、五马分尸、腰斩、剥皮、点天灯、活埋、泼滚油….   这些死法可谓各有千秋啊:凌迟处死往往用在那些阴谋叛乱或者忤逆不孝的恶人身上,先在头皮上割一刀,让垂下来的皮盖住眼睛,然后用渔网罩住全身,把肉勒得鼓起来从胸膛割起,割够三千六百刀才能允许犯人死亡,不然的话还要治刽子手的罪,恶贯满盈的大太监刘谨就是死于此酷刑;五马分尸是用五品健马分别拉住犯人的头颅和四肢,一声令下马匹朝不同的方向狂奔,把人体活生生撕成五份,据说秦国的商鞅就是死于这种刑罚;腰斩就是用大铡刀直接把人从中间截断,人一时之间还死不了,甚至还能在地上拖着肠子爬动,秦朝宰相李斯如果在阴间想起来一定很后怕。被点天灯的名人当属董卓,这位大胖子身上的油脂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活埋也很有讲究,把人埋在地下只露出脑袋,然后在头上开一个小孔,把水银倒进去,整个人奇痒难耐,能冲破皮肤跳出来,想想都觉得恐怖;   当然松寿一个也不会选,这个殊荣是属于刘大帅的。结合实际情况分析之后,刘子光大笔一挥进行了批示:点天灯。这是比较适合肥壮异常的松寿的一种死法,在肚脐上插一根灯草,逐渐把他全身的脂肪都烧掉,这可是一个漫长的惨痛的过程,看着自己慢慢烧掉,对于人的精神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大帅英明啊!”陆乘风高挑两个大拇指赞曰。   “老人家客气了,本帅还有一个礼物送给你们呢。”刘子光纯属给点阳光就灿烂型的,人家尊称他一声大帅,他就大言不惭地自称为“本帅”了。   所谓的礼物被两个士兵押上来了,正是灰头土脸,穿着一身下人短打衣服的知府老爷孙之獬,看到这个阴险无耻的大汉奸,陆乘风顿时怒不可遏,也不顾礼仪了,扑上去就是一阵暴打。   痛打了孙之獬十几个大耳光之后老汉才意识到在大帅跟前不恭了,赶忙跪下请罪:“老汉鲁莽了。请大帅治罪。”   “陆先生性情中人,何罪之有,汉奸人人得而洙之,就连本帅也想咬他一块肉下来了。”刘子光连忙搀扶起陆乘风,笑眯眯的说。   “此等千古第一汉奸,还是凌迟最好!”陆乘风实在认为非千刀万剐不能解天下汉人对孙之獬的刻骨仇恨。   “就依先生。”刘大帅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孙之獬,批准了陆乘风的建议。   第三卷 山东 第四十一章 凌迟   济南府库里的金银财宝被效死营装进了大箱子密封起来,准备随时装车运走,这是他们理所应得的战利品,内城里的满人被屠杀殆尽,他们的财物被百姓洗劫一空,幸而还有几个院子被效死营占据了,现在充当刘大帅的公馆,济南城的清军已经被扫清,绿营兵们全部归降,他们的兵器被收缴了装备给民众组成的义勇队,衙门里的差役被集中起来,平日里欺压良善,为虎作伥的一律杀头,表现还好的继续留用,维持城内治安,铁卫分别驻守在南北城墙上,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至于大批的粮食和布匹,,则被发放给了饥寒交迫的民众。大批的地契房契一律物归原主。   “刘大帅开仓放粮了!街坊们都去领啊!”剪掉了辫子的地保们敲着铜锣走街串巷的发布着最新通知。   兴高采烈的老百姓们拿着米袋子,抬着大锅去府库门口领粮食,金黄的高粱,白花花的高丽大米小山一样堆积在府库门口,几个壮汉拿着大木掀站在粮食堆上往领米的百姓口袋里铲米,老百姓们的队伍井然有序,排出了几条街区之远,认识不认识的都互相打着亲热地招呼,小孩子们在大人的腿裆之间钻来钻去,玩的开心之至,场面非常之喜庆和谐。   英明神武、万民敬仰的刘大帅端坐在府库台阶上,金甲外面罩着红袍,只带了一顶束发金冠,更显得英俊潇洒,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迷得也顾不得领米了,火辣辣的眼睛直往这边瞧。   “二嫂子,你看刘大帅咋生得这么俊呢,怕是二郎神下凡吧。”   “春妮,你个小丫头才几岁啊就动了春心,人家大帅肯定早有三期四妾了。”   “俺也没有什么出格的想法,能给大帅当个粗使丫头就成。”   “刘大帅怕是关二爷重生吧?你看他身边那个帮他拿刀的壮汉,多象周仓,还有那个白脸后生,多象关平。”   “拉倒吧李四哥,关二爷穿的是绿袍,还有五绺长髯,咱刘大帅穿的是红袍,也不留胡子,依我说他老人家是岳爷爷转世,你没听这些当兵的唱得《满江红》多地道?”   山东妇女本来多是体格健壮,可是经历满清剥削之后的济南小丫头们都瘦的不成样子,看着下面的柴火妞爱慕的眼神和男人们尊敬的目光,刘大帅换了一个更加威风的姿势,给旁边的新任济南代知府陆乘风打了个手势。   一身汉家衣冠的陆老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完全不像一个六十岁老人发出的:“街坊们,领完了粮食到菜市口去看松寿点天灯、孙之獬凌迟啊,午时三刻准时执行,过期不候啊。”   领粮食的队伍顿时加快了许多,兴奋的民众问道:“陆先生,能不能买到松寿和孙之獬的肉啊?咱们也要壮志饥餐胡虏肉。”   陆乘风激动地白胡子直抖:“没问题,点完松寿的天灯就剐了给大家分肉,孙之獬的三千六百片也分给大家,不许只许用来喂狗。”   顿时欢声雷动,有什么能比亲眼目睹仇人悲惨的死去更令人开心的呢,分粮大会很快结束了,人们都蜂拥到菜市口去看杀人。行刑的高台四周的房子里挤满了人,树上和屋顶上更是爬满人年轻人和小孩。   菜市口历来是官府斩杀反清志士的场所,现在风水轮流转,抬上行刑台的是大清的山东总督和济南知府,松寿到底是武将出身,死到临头还硬气得很,他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不能动弹,用两只狂暴的小眼睛盯着台下的老百姓,气焰十分嚣张。而孙之獬这个软骨头已经吓晕了,瘫软在地上起不来。   “鞑子还敢瞪眼,打他!”本来这样的场景应该出现无数的烂番茄和鸡蛋的,可是粮食都困难,哪舍得拿鸡蛋番茄砸人啊,于是飞上来的是无数砖头瓦块,把两人砸得满头疙瘩,押送士兵也跟着沾光不少。   维持秩序的义勇队大声呵斥那些乱砸的民众:“别砸了,砸死了怎么活点天灯?怎么千刀万剐?”这样一说老百姓们才停止了自发行动。   一个识文断字的前朝秀才张开一摞状子用悲愤的语气当众宣读了起来,全是百姓们对这两个人的血泪控诉,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惨绝人寰、催人泪下。直听得台下数万人泪落倾盆,念到后来老秀才自己也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老秀才话锋一转,激昂的问道:“今天咱们的国仇家恨能够洗雪,这都要感谢谁?”   台下万民一起高呼:“刘大帅!”   “对!”老秀才接着说:“咱们要感谢朝廷派来的刘大帅,现在请刘大帅上来给大家讲话,大家欢迎。”   刘子光被搞得一愣,这个老秀才是不是以前干过金牌司仪啊,怎么还喜欢整即兴发挥的节目,可是人家话已经说出来了,几万人在下面翘首以待呢,硬着头皮上吧。   刘大帅一撩战袍,龙行虎步上了台子,顿时台下一片寂静,十万只眼睛注视着他,刘子光好歹也在几百个士兵面前讲过话,有一点小小的舞台经验,此刻面对铺天盖地的人海,他打足了精神,酝酿了一下感情,用雄浑的男中音开始了演说:   “济南的父老同胞们,大明没有忘记你们,朝廷没有忘记你们,南方千万汉人同胞没有忘记你们,要感谢你们就感谢皇恩浩荡吧,还有咱们披肝沥胆、奋勇杀敌的将士们,本帅顺应民意,将鞑子总督松寿和伪知府孙之獬当众处死,是为了给两次死于屠杀的济南民众和全北方因为剃发令丧生的同胞报仇雪恨,鞑子入关以来的种种暴行,本帅定会以牙还牙,以血洗血,加倍还在他们身上!来人,行刑!”   众人振奋,大帅说的多好啊,“以牙还牙,以血洗血”,真是说到大家的心里去了。随着热烈的掌声,大帅坐到了观礼台上,这是观看行刑最好的位置了。   接着上台的是行刑的刽子手们,负责给孙之獬凌迟的老汉外号“小刀刘”,当年是京师第一刽子手,代代相传的杀人手艺那是传男不传女,传外不传内,刘老汉的师祖当年可是杀过刘谨的高手,他一手高深的技术能做到杀人刀上不见血,可见速度之快,据说有一次斩人之后,砍掉的人头落地之后还张嘴赞了一句“好快的刀。”   当然小刀刘最擅长的还是凌迟,要不然他就叫大刀刘了,这老头虽然不愿为满清做事而退隐多年,可是干活的家伙事还都保留着,打开一个皮囊,里面数十把精致的刀具、钩子、剪子令人眼花缭乱,网眼极小的专用网兜是用来把皮肉勒紧的,带有止血和麻醉功能的外用药水是用来防止犯人提前因剧痛和失血死亡的,这个活一个人还干不了,小刀刘一声号召,台下立刻踊跃报名,最后选了两个胆大心细的年轻人来做助手,行刑人员齐备以后就轮到主角孙之獬闪亮登场了。   瘫软在地的孙之獬被泼了一瓢冷水之后清醒了过来,胆小如鼠的他立刻痛哭流涕,哭爹喊娘,用微薄的力量抵抗着几个剥着他衣服的壮汉,不消半刻孙之獬就被扒了个精光,瘦猴一样的他即使被渔网勒住以后也没有多少肉露出来,小刀刘无奈地看了看孙之獬的排骨,又看了看肥猪一样的松寿,自言自语道:“换一下就好了,不过片肥猪也显示不出老子的技巧,哼,考验老子的时候到了。   在小刀刘的命令下,助手给孙之獬灌了几杯烈酒先麻醉一下他的神经,然后把整个人吊起来,以便让更多的人看清楚。   小刀刘精神百倍的手持锋利的小刀子和铁钩踩在板凳上开始了行刑,第一刀割在孙之獬光秃秃的额头上,划了一个没有封底的“口”字,头皮塔拉下来盖住了孙之獬绝望的眼睛,他随之发出凄厉的惨叫,之所以没有堵住他的嘴就是让他叫的,叫得越惨观众越开心。   然后从胸膛开始下刀,每片下来一块肉行刑人都要大声报数,随着数字不断的增加,孙之獬的惨叫越来越微弱,他已经叫不出来了,千刀万剐的滋味不好受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落一个粉身碎骨、遗臭万年的下场是从他提出剃发令的建议那天起就命中注定了的。   由于孙之獬太瘦,小刀刘不得不换上最薄最小的刀子,割下来的肉薄如蝉翼,简直可以涮火锅用了,一刀下去,助手就抹一点药水在伤口上,虽然是第一次配合,但是大家合作的非常默契和愉快。   凌迟是个大活,为了延长受刑人的痛苦,也为了观众们的视觉享受,这个活动起码要搞三天,所以割了一千二百刀之后,奄奄一息的孙之獬暂时谢幕,接下来领衔主演的男主角是大胖子松寿。   孙之獬被割了一千二百刀,观众们欢呼了一千二百声,现在看到松寿上台,他们禁不住用沙哑的嗓子再次发出欢呼,昔日耀武扬威的总督大人即将成为照亮夜空的大蜡烛,这实在让人开心。   第三卷 山东 第四十二章 民族英雄   懂得点天灯这门高深艺术的人实在不多,所以行刑队由一帮子自告奋勇的业余选手组成,他们分别来自杀猪铺子和灯芯作坊,别看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但是劳动人民对于科学的探索精神是值得尊敬的,几个爷们经过简单的讨论,决定在松寿的大肚子上开一个米字形的口子,在脂肪上插八根加粗的特制灯芯以加快燃烧,为了怕下刀的时候松寿大出血而死,还向小刀刘借了一点止血药。   真正下刀的时候大家还是吃了一惊,松寿皮糙肉厚,肚子上的肥膘极厚,一刀下去根本见不到血,张屠户赞道:“松寿这狗贼的肥油真多,要是能用来炼荤油,够小户人家吃一年的。”   松寿可不这么认为,有着巴图鲁称号的他忍不住疼痛大叫起来:“你们等着,大清铁骑一到,全城的人都要给老子陪葬!到了阴曹地府老子照样奴役你们这群汉狗1”   色厉内荏的恐吓当然只能沦为人们的笑柄,张屠户笑道:“总督大人,你老马上就要化成一缕轻烟飞升了,怎么能下阴曹地府呢?这么厚的膘烧起来恐怕得好些天呢,你慢慢骂吧。”   经过屠户们的大力按摩之后,松寿的脂肪稍微软了些,再用滚烫的烙铁处理了一下,脂肪变成了半液体状态,方便给插在上面的八根灯芯供应油料,八根大拇指粗细的灯芯点上以后,黄昏的菜市口变得光明起来,人们的欢呼和松寿的惨叫一起响彻云霄。   点天灯是个漫长的过程,除了一部分有兴趣继续欣赏的人之外,其他人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餐了,平日里弄些照得见人影的稀饭喝个水饱也就糊弄过去了,可是今天不同,今天济南城来了贵客啊,豪爽的山东人民纷纷把今天刚分到的米面做成了馒头米饭,把报晓的公鸡、下蛋的母鸡、甚至护院的狗都给宰了做成菜肴,纷纷用瓦罐提篮装着,送到各处军营慰问。   夜晚的济南城,上演着一幕幕感人的军民鱼水情的小故事,所有的居民看到当兵的就往家里拉,所有的饭馆对当兵的都免费开放敞开了吃,所有的青楼妓院也对留着汉人发髻的爷们无偿敞开怀抱,那些没嫁人的豪放丫头们更是和英俊的兵哥哥们眉来眼去,恨不得立刻嫁作军属,平生第一次被当作英雄对待的铁卫和效死营的大头兵们自尊心极度膨胀,一个个把民族大义、国仇家恨挂在嘴上,仿佛不是来洗劫济南府而真的是来当解放者的。   刘大帅的临时公馆里,军师李岩正气急败坏的在刘子光面前嚷嚷着:“将军,说好了劫了府库就走的,怎么又弄这么多事情出来,咱们的时间有限啊!”   “不急,把这几件事办完了再走也不迟,济南府库只刮出二十万两现银,我看青州府也没什么油水,咱们就别去了吧,留在济南让将士们休息两天,你看兄弟们多开心啊。”刘子光不慌不忙地说。   “现在开心,再过两天哭都来不及,德州青州的援兵一到咱们就麻烦了,还有泰安方面的清军,万一多尔衮的几万兵马退过来,咱们这几千人可守不住济南城。”李岩要抓狂了,本来说好的奇袭弄成了正规进驻,这位爷还真把自己当成朝廷王师了。   “军师莫急,喝口茶降降火,咱们好事做到底嘛,手头几件事都需要我这个大帅出面做的,弄完就走,好吧。”对于军师的一片好意,刘子光还是很认可的,只是现在是在抹不开面子丢下济南百姓跑路。   李岩刚想再说点什么,外面亲兵来报:“将军,祭祀前督师孙大人和其他烈士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父老们恭请将军移驾。”   根据陈皮匠留下的图纸,人们在大明湖畔的一棵柳树下挖出了孙承宗的头颅,用楠木棺木装殓着,摆在灵堂上祭祀,灵堂是用总督衙门的正堂改成的,一个大大的“奠”字两旁是刘大帅亲自撰的挽联,一边是“忠义千秋”,一边是“流芳百世”,上面是“壮哉”,毛笔字龙飞凤舞,力道虬劲,只有内部人才知道是军师李岩代笔的。   孙督师的沉香木牌位上写着“大明文正公太师文渊阁大学士山东督师孙承宗之位”。两旁站着八名身高八尺,身穿铠甲披麻戴孝的持戟护灵卫士,整个灵堂不知道用了多少白布白麻白纸,看起来银装素裹,肃穆非常。手臂粗的白色大蜡烛足足点了数百根,把灵堂照得白昼一般。   济南工农士绅的代表们都披麻戴孝来给孙督师上香,第一柱香当然要由刘大帅来上,只见他已经脱去大红战袍,换了素色的衣衫,腰上缠了一条麻绦,迈着庄严的步伐来到堂上,点起三炷香来到孙督师灵前撩袍下跪。   “孙老,你是民族英雄,你是汉人的脊梁,我给你磕头了。”刘子光默默的念着,恭敬地拜了九拜,然后把香插在香炉里,转身说道:“今日本帅能为孙督师上第一柱香,很是荣幸,这九拜的前三拜是替当今圣上拜的,中三拜是替朝廷百官和军中诸将拜的,后三拜才是本帅自己拜的。”   一片悲声响起,朝廷和圣上没有忘记孙督师啊,今天终于能让这位大英雄有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了。这都多亏了刘大帅啊。   刘子光拜完了孙承宗,移步来到旁边的灵位,这块牌位上写着“大明山东左前锋千户八百烈士陈家辉之位”。千户的衔是刘子光擅自给他加的,以后报给袁崇焕想必也没什么不可以。   据说陈家辉死的时候脸上带笑,双手十指插入了松寿的皮肉很深,他终于用英雄的行动换来了迟来的荣誉,能够用自己的真名、能够用八百烈士的称号接受人民的祭拜,而且灵位就在孙督师的旁边。   刘子光在陈家辉的灵前依旧磕了三个头,陈家辉虽然只是一个断腿的皮匠,虽然只是一个卑微的前明军把总,可是他觉得这样的身份完全当得起自己这个所谓大帅的三拜,如果没有孙承宗和陈家辉这样的人,那汉民族就完了,文明就完了。   大帅拜完之后,众将和百姓代表才开始依次上香,李岩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这位刘大帅想借此邀买人心?难道他的志向远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大?   第二天依旧在菜市口活剐孙之獬,已经半死不活的前知府大人昨夜被强制性的喂了一些稀饭维持生命,为的是这后面的二千四百刀能够顺利的进行,如果割死人就没有什么看头了,小刀刘不负众望,继续施展玄妙的刀法把孙之獬两条大腿剐成了骨头架子,可是大血管被封住的孙之獬依然没有死亡,还能偶尔发出一两声悲鸣。   交相辉映的是松寿肚皮上的灯芯烧得更旺了,亲眼目睹自己成了油灯的总督大人把嗓子都嚎哑了,这种痛苦更多是来自心底深深的恐惧,还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化成清烟更可怕的呢。   第三天是孙承宗和陈家辉出殡的日子,济南城适时下起了春雨,淅淅沥沥的小雨和白花花的纸钱一起飘洒在悲伤的城市上空,万民呜咽,全城带孝,孙承宗的灵柩用拉蒸汽大炮的马车拉着,刘大帅和部下大将扶棺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在泉城百姓的护送下把两句灵柩抬到了大明湖畔的一块风水宝地,这是阴阳先生特地选的位置,不但山清水秀还能保卫着济南的北大门,和百八烈士殉国的地方非常接近。   石碑很高,墓地很大,是全城的石匠和泥水匠连夜赶工完成的,陈家辉被安葬在孙承宗墓旁,两座墓碑上的刻字依然出自刘大帅(李岩)的手笔,字上特地鎏了金,彰显墓主人的尊崇,纸马纸人花圈摆满了大明湖,披麻戴孝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孙承宗的墓地旁边就是建设中的八百烈士陵园,这也是刘子光提出修建的,工程浩大暂时还只是起步阶段,可是规模已经可见一斑,据说占地八百亩,石碑要八丈高,这样雄伟的计划也只有刘大帅这样有魄力的人才能想出来。   孙承宗终于在十年之后得到了应有的厚葬,这种万民送葬的场面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铁卫和效死营的士兵,如果能像这样死去,那人生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孙承宗可能不好比较,但是八百烈士总能比一下吧,为了保卫人民牺牲,这样的死法重于泰山,为了抢劫械斗死掉,这样的死法轻如鸿毛,这是大帅的原话,很值得玩味和深思啊。   “青山有幸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这是刘子光在墓前发言的最后一句话,这两句不相干的古诗被刘大帅硬凑在一起倒也显得满合适,被灌输了爱国主义教育和民族思想的士兵们仿佛被洗了脑,恨不得立刻有不开眼的鞑子打过来,让他们也过一把英雄的瘾。   他们的想法很快就得以实现了,派出去侦查的探马飞速来报,泰安方面有数万大军已经压过来了,青州方向也有几千人马在朝济南运动,如果不赶快溜走的话,一场大仗将不可避免。   第三卷 山东 第四十三章 血仍未冷   随着孙之獬的最后一千二百刀剐完,松寿的灯枯油尽,这两个大仇人终于在受尽折磨后悲惨的死去,残余的皮肉当了狗粮,然后化成了郊外的一陀狗屎,残余的骨头被埋在泉城大街的石板下面,被千万人日夜践踏,永世不得翻身。   办完这些事情之后,刘子光再也没有继续留在济南的理由了,李岩喋喋不休的话语再次响起:“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咱们这些人根本不是鞑子的对手啊,野地游击战还可以,打城防战咱们只有死的份。”   李岩说得很有道理,这两千五百轻装士兵根本没有能力防守济南那么大的城池,而且这些人马是刘子光的家底子,打光了可就很难再补充了。但是如果弃城而走,那这些已经剪掉了辫子的济南百姓们肯定要遭受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怎么办?怎么办!处于两难境地的刘子光决定召集全体旗总以上军官进行民主表决。   以李岩为首的一帮军官提议撤出济南,奔青州而去,既能轻松洗劫青州府,又能避开兵锋,对济南百姓解释说去攻打青州即可,反正他们也不知道鞑子大军就要从泰安过来了。   以王大海为首的一帮血性汉子建议死守济南,决不能让济南父老再次被屠杀,只要守上一段时间,袁崇焕的正规明军就可以赶来了,到时候皆大欢喜。   效死营的军官们没有建议,他们的命都是刘将军的,所以刘将军说走就走,说留就留。但是刘子光感觉这些异族人对济南的感情很是很深的,因为只有济南人民把他们这些肤色不同、种族不同的家伙当成亲人对待,据说有不少光棍短短三天里就说了媳妇呢。   两帮人激烈争吵,一边说留下也没有用,只会白白丢了性命,一边说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不能抛下全城百姓自己逃命,反正是各有道理。   上天安排我来到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受苦和享福吗?是不是应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呢?刘子光沉思着,不管下面闹翻天的争吵。   “都住嘴!”刘大帅一拍桌子,下面顿时一片寂静,百十双眼睛盯着刘子光的嘴,等着他的最后决定。   “我也想走,我也不想和清军硬碰硬,可是如果我走了的话,全城百姓必然被屠尽,不走的话还有一线生机。”刘子光缓慢的说。   “将军实在不愿意舍弃百姓的话可以带着全城人一起走啊。”李岩还是不想放弃最后的劝说机会,这点人马对抗几万清军纯属以卵击石。   “象刘皇叔败走新野那样吗?在城内好歹还有掩护,有粮食和清水,出了城就只能任由鞑子宰割了,此计不妥。”刘子光说。   “想走的我也不危难他,大家兄弟一场我也不把你们往火坑里推,把战马兵器盔甲留下就可以走了,以后想到在济南战死的兄弟们的时候就来上一炷香吧。”刘子光这话非常歹毒,且不说没了兵器战马出城等于送死,就是真活下去了还不是要背负一个懦夫的千古骂名。   抛弃兄弟的事情谁也不能干,在场的都是二三十岁的汉子,哪个也不丢不起这个人,最终表决意见是:坚守济南!   散会后,李岩垂头丧气的往外走,被刘子光叫住了:“军师,我知道你在怨我意气用事,可是这个世界上有时候就得意气用事,如果都用严谨的理智来对待问题,那岂不是个个都成了范文程,洪承畴,孙之獬了?也许我的决定对于咱们这两千五百人来说是错的,可是对于十余万济南百姓来说是对的,对于千千万万炎黄子孙来说是对的,那么即使咱们成了济南两千五百烈士那又有何妨呢?”   说完之后刘子光拍拍李岩的肩膀走了,留下震惊的军师在原地发愣,刘将军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如此义薄云天,难道他真的是关云长在世,岳鹏举重生?   多尔衮的南征大军在撤退的路上和祖大寿血战了一场,稍微扳回了一局,但是随着袁崇焕的后续部队的到来,清军再也无力进行规模浩大的野战了,只能徐徐撤退,退到泰安州城下的时候才发现已经陷入敌手,于是会合泰安的败兵,往济南方向败走,所幸的是明军并未死命追击,只是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走到中途遇到从济南方面逃出来的旗人报告说济南已经沦陷,总督知府等一干人等全被杀死了。多尔衮闻言大怒,下令全军突击夺了济南以便抵御明军。   来到济南城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由于敌情不明,多尔衮一边下令扎营结寨,一边命人砍伐树木制造云梯,准备次日攻城,然后屠城三日为死难的满人报仇。   济南百姓再也不会当第二次亡国奴,他们的发辫已经剃了,即使投降也逃不过一个死字,所以全体人民抱着视死如归的精神和军队一起开展了城防准备工作,众人同仇敌忾,连夜加固城池,百姓们把房子都拆了,大梁当作滚木,砖头当作擂石,铁匠铺子连夜赶工制作各种兵器,缴获的满人和绿营的兵器分发给义勇队,铁卫集中在南门防守,其他几个地方也驻守了人马防备偷袭,效死营充当救火队和预备队,哪里有紧急情况就往哪里去。   清军知道城内的明军很少,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远程武器,所以肆无忌惮的把大营扎在城下二里远的地方,多尔衮身体欠佳,跑到千佛山上面的寺庙暂住,把攻城的指挥权交给了苏克萨哈。   刘子光趴在城墙垛口上往外看,只见千佛山上人头攒动,火把如繁星点点,锯子斧头伐木之声不断,清军大营里灯火通明,数不清的人在加班制造云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清军的兵马甚多,给予城墙上众人的压力很大,刘子光更是发愁,豪气冲天做出的决定也许真的会葬送掉这个小部队,自己武功高强肯定能安然脱身,可是弟兄们怎么办?几十万百姓怎么办?以前这样大敌当前的情况也遇到过,可是那时候他不是头头,没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   这么多条人命就掌握在我手里了,每一个微小的错误都可能导致无谓的牺牲,刘子光苦苦思索着,最后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开城,本帅亲自下城夜袭。”   众人哗然,纷纷苦劝,“大帅你不能去,单人独骑危险太大。”这是济南义勇军的头头陆承风在说话。   “将军乃是全城主帅,怎么呈匹夫之勇?”这是李岩在质问。   “四弟你太牛了,你比咱们草原上的雄鹰还要勇敢,可是好汉还要三个帮,怎可一人前往?”这是扎木和的意见。   “对,如果一定要去的话,弟兄们跟你一起去。”安东尼和邓肯一起说。   “好,既然兄弟们由此胆气,那咱们就亮个相给济南父老们开开眼,召集一百个志愿者,随我出城踏营。”刘子光做出了定论。   “如果将军一定要出城袭击的话,李某有一计献上。”李岩见刘子光已经决定,只好帮忙完善这个夜袭计划。   根据军师的提议,城头上立即开始擂鼓,几千人一起喊杀,顿时把城下清军吓了一跳,匆忙丢下手上的活计,拿起兵器结阵准备抵御城内杀出的人马,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城。清军们气得大骂,然后继续回去扎他们的云梯,可是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城头上再次响起鼓声,清军们又一次结阵迎敌,结果还是什么也没等来,周而复始多次以后,清军士兵们被弄得神经兮兮,疲劳不堪,连千佛山上的睿王爷都没睡好,恼怒的指责苏克萨哈,连这么小儿科的疲兵之计都看不出来吗?《三国演义》白读了!   苏克萨哈也终于明白过来,下令众军不必理会城上的鼓噪,只管安心干活和休息,当然为了防范于未然,他还留了千把人列队在大营前守着,怕城里真的杀出一股奇兵来。   怕什么来什么,一百个志愿者已经挑选好了,四十个人来自效死营,六十个人来自铁卫各营,全部是黑色披风,刀枪用锅灰涂黑,脸上也抹了锅灰,一个个和邓肯差不多了,黑夜里看不见面庞,只能在张嘴的时候看见一嘴白牙。   袭击在后半夜发起,这回没擂鼓也没喊杀,悄悄的打开城门后,一百零一人直扑清军大营而去,那一千多守卫部队半天等不到人已经懈怠了,一个个下马坐在地上磕头打盹的,此刻被一百精骑冲了个七零八落。   一百黑旋风在刘子光的带领下在清军大营里如入无人之境,到处杀人放火,营寨没有高大的木墙也没有壕沟,只是简单的用大车和木栅栏围起来,里面支了很多帐篷,简直就是好不设防,苏克萨哈的轻敌得到了深刻的教训,几万清军竟然不是百名骑兵的对手,任由对方在营地里纵横了好几圈才从容回城,只留下一片狼藉,许多帐篷被烧,许多云梯被毁,几百士兵被杀,损失虽然不是特别巨大,可是给清军造成了一些心理阴影:城里那些家伙不是好惹的。   刘子光等人回城之后清点人马,竟然一人不少,一马不伤,军民一片欢呼,刘大帅的部下个个都是万人敌!   折腾了一夜之后,次日清晨,清军开始攻城,这是一场古典式的攻防战,比起刘子光经历的利国之战和兖州之战,少了很多技术兵器的参与,装甲战车、蒸汽连弩、回回炮、各种攻城车等都没了踪迹,只有最原始的云梯和擂石磙木弓箭刀枪,只有面对面的血腥搏杀。只有勇气的对抗和力量的比拼。   前有坚城、后有追兵的清军在督战队的催促下,一波又一波的抬着云梯冲向济南城,然后被雨点般的擂石磙木砸了下来,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城墙下面就积了一层死尸,但是清军仗着人多,依旧不计伤亡的往上攻,济南城防兵力不足的弱点被久经战阵的苏克萨哈看出来了,只要派出部队轮番上阵,就是累也把守军累死了。   在这样的连番攻击下,守城的铁卫根本得不到休息,箭矢的消耗也很快,把精锐的骑兵用在拼人力的消耗战上实在是可惜,由于刘子光经验不足,指挥工作暂时由李岩来负责,他忙得是晕头转向,城下的清军抬着云梯到处发动佯攻,一会儿跑到东城,一会儿跑到西城,效死营救火队也跟着李岩的令旗到处窜,这边刚打下去一波进攻,那边又上来人了,这点人手守城实在是力不从心,疲于奔命。还在有拿得动兵器的老百姓都登上城头助战,他们运送物资和伤员,送水送饭,帮着往下面砸石头,军民同心,总算顶住了一上午的进攻。   清点人员发现两千五百人马已经损失了六百多人,老百姓也有四百多人牺牲,箭矢也用掉了三成,许多刀枪已经崩出了缺口,好在砖头瓦块大木头管够,靠近城墙的民房已经拆得七七八八了,现在开始拆祠堂庙宇了,还有人献策搞了一种生化武器,把大批人粪尿集中起来放进大锅熬制,加入各种毒药烧到滚开的程度,泼撒下去只要碰到皮肤就要送命,这玩艺在宋朝的时候就开始使用了,学名叫做蜡汁,致命机理大概是通过烫伤皮肤进行深层感染致死,春天细菌活动又猖獗,这种狠毒的武器用大勺子撒下去比砖头的威力还大。   这样打下去撑不了两天就要全军覆没,刘子光急得嘴上冒泡,袁崇焕的大军怎么这么磨蹭,得派人去通知一下,谁去最好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扎木和比较合适,马术好人也机灵,赶忙写了一封求援信,用上印信后交给扎木和装在身上,嘱咐他从北门出城,绕一个大圈到南边去寻找明军大队,务必要在城破之前赶来增援,按照目前的形势估计,最多还能撑一天半。   扎木和带着十来个骑兵出北门而去,刘子光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城防事务上,战士们坐在洒满献血的城墙上吃着百姓送来的白面馒头和大锅菜,两人合抱的大铜盆里盛着白水煮肉菜,野菜、萝卜、豆腐、狗肉、猪肉杂烩在一锅里,盐巴和八角大茴放得也不少,一股饭菜香味和熬制“蜡汁”的恶臭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索性大家饿得狠了,也顾不得那许多,一个个狼吞虎咽,谁知道吃了这顿还有没有下顿呢。   没等他们吃完饭,清军的又一轮进攻开始了,打头阵的是一种奇怪的武器——毒烟球,这东西本来是防御性的武器,现在被苏克萨哈创造性地用在进攻上,一个球状物体里面装的是石灰、砒霜、狼毒、巴豆、硫磺等物品,点着了以后用巨大的弹弓发射到城墙上来,毒烟球接连不断的发射上来,顿时一股刺鼻刺眼的毒烟笼罩了北城墙,守军眼睛火辣辣,口鼻无法呼吸,呛得喘不过来气,那还顾得守城啊,清军趁势攻城,他们个个在脸上蒙了浸过水的布,能够较少的毒烟影响到,等毒烟被南风吹散,第一波的清军已经顺利地登上了城墙。   第一线的铁卫已经有不少人因为吸了毒烟而头昏脑胀,晃晃悠悠的武力抵抗,竟然被清军一阵冲杀站稳了脚跟,站在敌楼上方指挥的李岩见状急令预备队顶上去,安东尼和邓肯看见令旗挥动,赶忙带领效死营人马从左右马道冲上城墙,面对面的搏杀展开了,这一波登城的清军的攻城专业户健锐营,藤牌短刀、敏捷利落,一时间在狭窄的城头上和效死营打了个平手,刘子光见状不妙,亲自挥刀上阵,一把白虹刀也不知道砍了多少脑袋,直杀得浑身是血,清军第一梯队大概有一百多人,他们为后队的登城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虽然第一批人全部死在城上,可是更多的清军已经顺着云梯爬了上来……   城墙上挤满了双方的士兵,长兵器已经难以施展了,众人用佩刀面对面的劈着,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脑浆糊自己一头一脸都不敢去擦,生怕一个不小心也被对方劈了,刘子光处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他的周围全是清兵,跟着他的护卫亲兵已经死光了,空间狭小,刘子光也很难闪转腾挪,自以为刀枪不入的他已经身中好几刀了,红色战袍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身上血淋淋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是敌人的血,多少是自己的血。   刘子光一刀挥出,面前三个清军的脖子被他划开了一道整齐的口子,鲜血激射而出,白虹宝刀饮了不知道多少热血,滚烫的感觉已经传到了刀柄上,城下清军的鼓点更密集了,更多的云梯搭了上来,更多的清兵爬了上来,杀不尽的人头,砍不完的敌人,刘子光第一次感到无助,真是有心杀敌、无力回天!   正在济南即将城破的时候,一个硕大的物体乘着南风漂浮过来,椭圆形的气囊下面吊着两丈长的巨型竹篮,后面还有一个单桨叶片扇动着,是飞艇!   第三卷 山东 第四十四章 飞艇   飞艇的临空给城下的清军带来了不小的惶恐,因为这个东西很希奇,大家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几万人马也顾不得攻城了,一起抬头傻愣愣看着飞艇,如同全体流鼻血了一般,鼓手也敲走了调,督战队的军官们也扬着鞭子抽不下去了,大家都在疑惑:难道天宫里的神仙下凡了?   城墙上的人暂时没有那份闲心去管是天宫还是地府来人了,他们关切的只有面前的敌人,双方都是精兵,交换比几乎达到了一比一,许多铁卫和效死营的士兵都倒在了南门城楼上,最后的预备队还没有用上,李岩不敢派上去,清军的后续兵力还不知道有多少呢,除开南门之外,其他三门都有清军的部队在进攻,丝毫不能懈怠,也不能腾出人手过来支援。   满地都是滑腻的血和内脏、脑浆、残肢断臂,还有倾倒在地的滚烫“蜡汁”,士兵们艰难的拼杀着,金铁交鸣声和锐器入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刘子光看到自己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安东尼和邓肯还在奋力搏杀着,但是动作已经不如从前那么利落了,清军渐渐占领了城墙的表面,把刘子光等人逐步逼到了敌楼里面,仅存的效死营士兵用铁盾结成一个小小的方阵,把杀红了眼的清军挡在了外面,气喘吁吁的两个连长擦着脸上的血互相问道:“你杀了几个?”   “我杀了十六个。”邓肯说。   “那我比你强,我杀了二十个。”安东尼说。   “我杀了四十五个,比你俩和起来还多。”刘子光也不忘P一下成绩。   看到外面的清军越来越多,刘子光冲着楼上喊了一声:“李岩,你还等什么!”   李岩等待的就是清军占据城头的局面,看到自己人都撤进了敌楼。两根黑洞洞的炮管从二楼伸了出来,炮身抬高,炮口压低,正对着下面密密麻麻的清兵,两声爆响之后,几千颗大小不一的铁匠铺下脚料呈扇面打了下去,仿佛两只口径巨大的霰弹枪近距离开火。铁雨覆盖下的清军顿时栽倒一大片,由于射击角度的关系不少人都是头胸中弹,当时就丧命了,侥幸没死的也是被打瞎了眼睛,手捂着脑袋痛苦地乱撞。   “冲啊!把鞑子赶下去。”刘子光大吼一声,带领残兵从敌楼内杀出,一鼓作气把剩下的清兵杀了个干干净净,从两侧马道跑下去试图打开城门的清兵同时也被埋伏的车弩射了个精光,只留下满地糖葫芦一般的尸体。粗大的弩箭往往射穿一个人之后还能把后面的人也钉死,箭矢已经不多的车弩是特意用来守卫城门的,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两门蒸汽大炮瞬间改变了形势,守城一方仿佛又反盘了,可是下面仍有好几千云梯兵正等着爬城呢,再看城墙上只有百十个人了,满地都是尸体和伤兵,走路都磕磕碰碰地迈不开步子。   天上的飞艇慢腾腾的飞着,并没有降下来什么神仙,这艘快速生产出来的飞艇没有配备任何武器,推进装置也是靠人力驱动的,唯一值得称道的是用来提供浮力的气体不是热空气而是更加先进的氢气。   本来艾迪生打算按照放大的孔明灯的形式制作一个热气球,铁厂的资源确实丰富,就连气囊都是现成的,这些都是用来做煤气储存囊的半成品。他先找了一个装煤气的圆形气囊,在下面吊一个大筐子,筐子里放着烧油的火炉,用手动抽风机把气囊充足以后再加热空气,大气囊就慢悠悠的飘起来了,真如同一个大号的孔明灯一般。   可是这样的热气球根本不能控制飞行方向,只能在地面绳索的控制下随风飘动,通过火炉子控制热气的生产来操控气球上下,顶多能做个高空侦察工具,距离刘子光的要求差距还很远,但是天才的爱迪生立刻想出了对策,找了另外一个长圆形的气囊,里面衬上竹片作支架,撑出一个固定的长椭圆外形,这样一来气动外形就适合飞行了。   动力和控制方面的问题也难不倒艾迪生,他仿照船舵的样子在后面加了个铁丝控制的木质方向舵,本来想在竹篮里装一个酒精内燃机作为螺旋桨的动力来源,可是内燃机的重量太大,为了放机器就必须加固艇舱的整体强度,这样一来重量一下子大了好几倍,升空的浮力又不够了,所以只好用一副动力翼伞上的脚踏罗螺旋桨来代替,本来能做到如此已经很完美了,可是艾迪生突发奇想要换一种浮力更大的气体试试,时间有限来不及研究气体方面的学问,只好从铁厂现成的气体里面找,铁厂炼焦车间的重要副产品是煤气,这种气体的比重好像比寻常空气还重些,明显不合适,还有一种气体是炼焦炉的烟囱排出去的废气,虽然掺杂着煤灰等一些颗粒灰尘,可是经过简单的过滤之后居然试验效果奇佳,充在气囊里比炉子加热后的热空气浮力大多了,兴奋的艾迪生当即把这种气体命名为“氢气”。   气囊是现成的,氢气是现成的,推进器也是现成的,唯一需要加工的是座舱和方向舵。在大小姐的直接干预下,铁厂的能工巧匠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座舱和转向系统弄好了。座舱用柳条和木头做成,关键部位用铁皮进行加固,方向舵是木质蒙薄铁皮,四根铁丝连接方向舵和两根操纵杆,前后推动操纵杆可以控制舵板左右摆动,影响前进的水平方向。舱里放了一些沙袋作为压舱物,必要的时候可以扔掉以增加浮力。   最后的问题是飞艇的武备,弩车和蒸汽炮都需要较大的空间和很多相关的燃料或者弹药,再说飞那么高根本很难命中地面的目标,所以只配备了飞行人员的随身佩刀和弓箭。   飞艇的主要任务是侦查、战场观察和军事情报的传递,从旅宋国潜水艇上拆下来的无线电发报机被装了上去,无线电收报机留在地面上以便接收情报,调遣兵力。   艾迪生带了几个胆子大的助手亲自试飞了一次,效果很好,只是天上的气温和大风实在让人受不住,下来之后他就让人做了一身皮衣皮帽,还有罩在眼睛上的水晶防风镜,又陆续试飞了几次,在顺风和无风的情况下飞艇的速度还是很可观的,大小姐担心刘子光在前线的安危,决定带着新研制的飞艇和无线电上前线助战。经过几天的培训,天资聪颖的彭静蓉已经成了一名马马虎虎的无线电收报员,如果能有飞艇帮助侦查清军的各种调度,然后及时传递给地面指挥部,一定能够帮刘子光,帮铁厂取得一份不小的功劳。   彭厂主拗不过女儿,只得派了五百人马护送他们去前线,称为铁厂飞艇大队,飞艇补充氢气不容易,只能装了不少压舱物飘在天上,地面上用绳索拖着它前行,除了这艘飞艇之外还带了三个没充气的热气球。   飞艇队走了两天来到兖州,一问大营里的留守人员,原来战线已经北移了,于是大小姐带着飞艇继续前行,直到碰上明军的后队才停下来,袁崇焕在百忙之中接见了铁厂飞艇队,交谈中才知道明军已经和刘子光的人马已经失去联系了,前方几十万部队在作战,五百人的小部队单独行动不大安全,所以飞艇队暂时为袁崇焕服务,几个热气球升上天空当固定瞭望哨,眼力好的士兵拿了千里镜坐在上面警戒,方圆几十里的部队调动都能尽收眼底,而飞艇则直飞济南,侦查清军的动向,艇上有两名成员,一个是熟悉地形的明军情报军官,一个是飞行员兼无线电操作员艾迪生,两人面对面坐在吊篮里,脚踩着踏板驱动螺旋桨转动,同时用千里镜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飞艇借着南风很快来到济南府上空,出人意料的发现济南城已经被人占据了,而清军正在拼死的攻城,担任发报员的艾迪生拿起千里镜望过去,城头上飘扬的正是铁卫和效死营的旗帜,殊死的搏斗正在展开,就连空中都能看见济南南门上的一片惨烈的血红。   艾迪生大骇,城头上的军队人数已经很少了,可是城下的清军还在整队准备进攻,人数足有七八个千人队,就连飞艇上的军情官也忍不住叹道:“济南城破只在顷刻之间。”   艾迪生赶忙扑到发报机跟前疯狂的发起电报来,根据事先约定的电报信号,发送的信息有两个内容:十万火急进军!发现刘子光。   苏克萨哈用千里镜瞧了一会儿,判定天上这个大南瓜一样的玩意是明军的军用器械,南朝多奇淫巧技,弄出能飞天的东西也在意料之中。他当即传令弓箭手一起射箭,把这个影响军心的东西射下来。另外加紧攻城,务必要在明军赶过来之前把济南城拿下来。   一些强弓手拿出弯弓射大雕的气概,骑着战马追着飞艇猛射,清军的复合弓威力很大,加上这么大的靶子是在容易命中,十几支羽箭扎气囊上,氢气呼呼的往外冒,飞艇的飞行高度随着氢气的外泄逐渐下降,艾迪生和情报官拼死的猛蹬踏板,把压舱的沙袋全部扔出了座舱,指望能迫降到济南城内,可是南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人力驱动的飞艇前进速度远没有战马的速度快。随着高度的下降,清军的弓箭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准,骄傲的神箭手想把操控飞艇的明军射死,刁钻凶狠的箭矢专门射向吊篮,情报官拿起弓箭还击,身中数箭而死,艾迪生一介书生遇到如此惊险的情况居然还能保持冷静的心情,飞艇已经保不住了,但是珍贵的电台必须保住,幸亏他早有防备,装了一架新型的动力飞行翼伞在吊篮上方,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艾迪生一边用盾牌抵挡着乱飞的箭矢,一边把无线电取下来背在身上,爬到动力翼伞的座位上,一拉释放把手,事先连接在翼伞上的拉紧的皮筋忽然松开,把翼伞向前弹出,艾迪生猛蹬脚踏板,翼伞后的螺旋桨呼呼的转动起来,向着济南城快速飞去。   城墙上的刘子光也已经发现了飞艇,他知道这一定是铁厂研制出来的东西,可是此刻根本没有能力去援助被攻击的飞艇,因为城下的清军又开始汹涌的往上爬了……   失去了动力的氢气飞艇滞留在空中,清军乱箭射上去,氢气外泄的利害,渐渐落到了地上,大批好奇的清兵围过来观看。   “妖物!切勿靠近!”一个随军萨满喊道,他看到复杂、奇怪的机械就好像见到魔鬼一样惊恐。清军们闻言急忙退后,可是惊恐还是敌不过好奇心,他们又壮着胆子围过来,摸着薄羊皮做的气囊、螺旋桨、方向舵、链条踏板传动的推进装置,啧啧连胜的赞叹着:“南蛮子的东西真精巧。”   “此乃妖物,赶快烧了他!”随军萨满煞有介事的念了一阵咒语,绝对不能让士兵们对明朝的一切事物产生好感,这是萨满的职责。   清军拿出火柴点着随身携带的松油火把然后扔了过去,,氢气本身是极易爆炸的气体,虽然已经泄漏了很多,气囊已经不是完全密封的空间,可是里面里还有许多残存的氢气,空气中含量达到百分之四就能达到爆炸最低限度,飞艇附近的浓度起码达到了百分之十以上,部分角落甚至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之多。   又一场出乎意料的大爆炸被清军士兵无意中点燃了,萨满大人本想把飞艇烧掉,可没成想把小命也搭进去了,飞艇周围的几百名士兵无一幸免。距离远点的人马也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好在现在是白天,清军没有发生四散奔逃的践踏溃散情况,只是损失了不少人马。   老远处观望的苏克萨哈和鳌拜面面相觑,怎么汉人的东西那么容易炸啊?   第三卷 山东 第四十五章 千钧一发   明军大部队一直若即若离的跟在清军后面,由于上一次中伏的缘故,他们推进的很谨慎,探马斥候四下出没,生怕困兽犹斗的清军反扑。   彭静蓉携带无线电收报机跟袁崇焕的中军一起行动,袁大帅对这种新奇的玩意很感兴趣,赞叹说热气球是千里眼,无线电是顺风耳,并且打算订购十几套热气球。   艾迪生的电报发来的时候彭静蓉正在马车里戴着耳机打瞌睡,颠簸的马车搞得人昏昏欲睡,突然而至的无线电信号把她一下子从梦乡里拉了出来,把急促的长长短短的滴答声抄在纸上,然后对应电报代码本,发现这一组信号传达的意思是“十万火急进军,刘子光”。   彭静蓉立刻紧张起来,把破解出来的电报命人交给袁大帅,自己又捂紧耳机听了半天,可是再也没有后续的信息了,不知道是飞艇出了意外还是无线电出了故障?大小姐把耳机一摘,心急火燎的找袁崇焕去了。   袁崇焕正在官道一旁的小山岗上注视着大军前进,旁边一辆马车的上方拴着一根粗大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连着天上的热气球,气球上的旗牌官把看到的情况用大喇叭告诉下面的军官,然后把中军的命令用令旗传递给前后左右各军,各军也都配备了马车拖动的热气球,互相之间用令旗和千里镜作为联络工具,信息的传递比以前用锣鼓、传令兵要快多了。   袁崇焕手里拿着那份只有两个词的电报看了好几遍,十万火急进军?和失踪的刘子光部队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发现了刘子光部队?还是刘子光署名的电报?不管是什么原因,还是先命令前军加快速度吧。   正当热气球上的旗牌官把命令用旗语传递给前军部队的时候,彭静蓉来到了袁崇焕跟前,对失去无线电信号表示了担忧,正好前军也传来信号,说是根据俘虏的清军交待:济南城好像已经不在清军控制下了。结合以上几个信息分析,很有可能占据济南城的正是从战场消失的刘子光部队。   “刘将军所部只有不足三千人,这点人手防守济南未免力不从心。”参将赵率教忧虑地说。   “铁卫都是精兵,应该能支持一段时间的……”袁崇焕捋着胡子说。没想到这个皇上看中的人不但武功高强,行军打仗也是个奇才啊,居然悄不做声地就抄了鞑子的后路,我大明军界后继有人了。   这可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本来还对刘子光不听调遣随意行动而有些不快的袁崇焕立刻下令前军的骑兵部队急行军,务必用最快速度赶到济南,整个前军也要扔掉一切辎重直扑济南,左右两方面行进的部队也要派出骑兵配合行动,争取在济南城被攻破之前到达,里应外合围歼灭清军有生力量。   这时候前军部队已经行进在长清一带了,接到热气球层层传达的命令之后,祖大寿带领本部骑兵不惜马力直奔济南,后面的大部队也丢下各种装备,跑步前进,被褥帐篷粮草扔的一地都是,等后面的队伍开过来的时候自然会进行收容。   “汉人的东西真邪乎,能飞还能炸,咱们大清如果能造上那么几万个就好了,江南的花花世界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惜居然让它炸掉了,真是可惜。”看到飞艇坠毁爆炸,苏克萨哈不禁扼腕叹息。   “这有何难?把那个鸟人抓住不就行了,大刑一上,什么法门咒语都得招出来。”鳌拜指着远方驾驶动力翼伞的艾迪生说道,他对于科技知识完全免疫的脑子还以为飞艇是靠了魔法咒语才飞起来的呢。   艾迪生实在缺乏驾驶动力伞的经验,歪歪扭扭的飞着,水平高度不住的下降,眼看着就要错过济南的城墙了,急得他乱拉操纵杆,越拉越乱,翼伞和城墙擦肩而过,向着城东的田野落去。   “儿郎们,把那个鸟人拿下,记住要活的!”苏克萨哈一声令下,一队骑兵呼啸而出,追着天上的鸟人就过去了,如同飞奔去追飞盘的猎犬般兴奋。   刘子光从千里镜里发现了飞艇上的人是艾迪生,急得他满头大汗,这小子可是比三千军队都要值钱的天才,怎么可以贸然上阵,万一有个闪失那么多发明创造还能指望谁啊,众人也发觉那个飞过来的人是自己人,当艾迪生和城墙错过的时候,大家急得哇哇叫,如果落到城外那可是凶多吉少啊。   “李岩你来指挥,我去救人。”刘子光抓过一张弓半壶箭就顺着城墙向东城门跑去。他已经看见清军派出骑兵奔着艾迪生去了,现在就是要虎口抢人。城门当然不能打开,他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用手扒着参差不起的墙砖三下两下就到了地上,本来在东门前佯攻的清军已经转到北门去了,现在城外一个人都没有,远远的看见艾迪生晃晃悠悠的落到一片庄稼地里,也不知道摔成什么样子。   刘子光撒腿猛跑,南面跑过来的骑兵队看见他一个落单的步兵,纷纷发箭射他,刘子光一边跑一边抽箭还击,每箭必中,两下里就这样遥相互射,等到刘子光半壶箭射完,那队骑兵已经有一半落马。   还是刘子光的速度更快一筹,抢先找到了艾迪生,这位鸟人紧急迫降在麦田里,动力翼伞摔了个七零八落,人也鼻青脸肿,就在这样生死关头他还知道保护着背上的无线电台,宁可用自己的身体作人肉垫子也要保护住这价值不菲的高科技产品。   刘子光刚跑到艾迪生跟前,清军的快马就到了,仅存的十来个清兵不再放箭,他们要活劈刘子光,生擒艾迪生。   可是等着十来个人围上来的时候,却发生了令艾迪生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伙一看到刘子光的脸就露出古怪的表情,不约而同的僵住,然后面部痉挛,肌肉紧张,握刀的手也剧烈的颤抖,一个个活像犯了心脏病,然后其中一人突然拨马逃走,嘴里大喊着“驾!”声音貌似都带了点哭腔,其他人也一哄而散,落荒而逃。留下艾迪生和刘子光面面相觑。   “他们为什么跑?”艾迪生问。   “不知道,或许是认识我吧。”刘子光把白虹刀插回刀鞘,耸了耸肩膀说。   慌忙逃窜的清兵互相用颤抖的声音说着话。   “那个人不就是追得睿王爷丢盔卸甲的南朝第一猛将吗?”   “没错,我看看清清楚楚,绝对没错,咱们芒牛贝勒爷那么猛的一条汉子都被他斩了。”   “怪不得距离那么远就射死咱们一半兄弟,原来是他啊,幸亏认出来了,不然咱们几个可不够他砍的。”   十几个清兵顿时庆幸捡了一条命,个个不敢回头张望,只是猛打战马,希望离那个魔鬼越远越好。   南门,清军四个千人队扶着云梯等着攻城的号令,前面的三个千人队正在疯狂的向城墙上射箭,每人射四支,一共一万两千支箭黑压压的飞向城墙,这是总攻前的火力压制,本来还想再扔一些毒烟球的,可是那种金贵的玩意本来就造得少,上一波已经把家底子给扔光了。   一万多支箭把济南的南门城楼扎的活像个刺猬,幸亏守军及时躲了起来才没有造成重大伤亡,看着下面整装待发的几千云梯兵,一贯镇定自若的李岩也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看来城破只在顷刻之间了,两千五百人现在只有一千多人能坚持战斗,还要分配在四门防守,即使刚才又调配了一些人手过来,南门的守军依然不超过五百。   顶不住只好打巷战了,李岩叹了一口气,那个人虽然义薄云天,可是心肠太软,看来不是能做大事的人啊。   效死营的铁汉子们冷漠的看着随着鼓点往前推进的清军,也明白这城是守不住了,守不住城墙就打巷战,就算死光了又如何,本来他们在利国城下就该死光的,现在已经多活了几个月,还杀了那么多人垫背,值了!   铁卫们也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都是汉人,身为汉人和鞑子打仗那是天经地义,反正的一千绿营兵和他们并肩战斗,,现在已经损失的差不多了,市民组成的义勇队也基本上死光了,剩下的不足百人,现在大家站在一起已经不分彼此,个个都是全身浴血,面目狰狞,看不出来是哪个营的了。   “伙计,你说咱们死了能不能埋在大明湖畔那个墓地里?”一个效死营士兵问铁卫。   “一定能,咱们还会被称作济南两千五百烈士呢,以后茶馆里说书都得说咱们的段子。”回答的铁卫是虎翼营的士兵,本来他们和效死营还有点隔膜,现在已经随着并肩战斗而烟消云散了。   “老乡,咱们济南真是个好地方啊,能死在这里也不错,可惜我还没娶媳妇。”一个铁卫对身边的义勇队员说。   “啥死不死的,刘大帅不是说了吗,援军马上就到,等打退了鞑子,兄弟我帮你说一房济南媳妇。”这个义勇队员是镖师出身,不但武功不错,性格也是标准的山东式的豪爽。   正当大家谈笑风生,视死如归的时候,城内一片哗然,大批老百姓在陆乘风的带领下登城支援,济南城的壮丁在经历了清军的几次强征之后已经所剩无几,现在出现在城头的都是些半大孩子和健壮的大脚妇女,还有一些腿脚还算利索的老头。   “你们上来不是送死的吗?你看这个孩子才多高啊?”李岩皱起了眉头问,顺手比划着一个拿着砖头的七八岁小孩的身高。   “清军破城必然大肆屠杀,与其跪着被屠宰,不如堂堂正正的战死!鞑子杀人可不管个子有多高,就算婴儿他们也不放过的。”陆乘风慷慨激昂的说道。   老百姓们默默的捡起尸体上的兵器,和士兵们站到了一起,这些人平日里只是社会最底层的贩夫走卒,匠人农民,可是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居然和久经沙场的士兵一样的平静英勇,这是历次的大屠杀和平时满人的压榨欺凌锻炼了他们的心性。   李岩没有说话,士兵们也没有说话,他们只是整了整衣甲,擦了擦刀枪,任凭那些妇女儿童填补了空缺的战位,十年前的济南也许上演着同样的场景吧,能和孙督师那样的大英雄葬在同一块墓地,能和济南八百烈士一样留名青史,死又何妨!   看到济南城头忽然冒出来的无数人头,第一波清军云梯兵的参领稍微惊诧了一下,然后咧开嘴笑了,汉人把女人小孩都拉上城墙了,兵力枯竭到了极点,看来这一次进攻一定能攻破南门了。   当第一批云梯搭在城墙上的时候,远方传来了惊雷的马蹄声和震天的杀声,滚滚的三路烟尘在南边升起,烟尘中舞动的是鲜艳的明军战旗。   真正的大明朝廷军队及时赶到了。   第三卷 山东 第四十六章 生擒多尔衮   长途奔袭而来的明军骑兵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停在远处歇息,战马需要积蓄力量,士兵需要排列队形,陆续到来的明军越来越来,逐渐形成了泰山压顶之势,对面的清军明显感到了压力,前有坚城后有追兵的形势每个人都清楚,接二连三的失败早就把军心打击的象筛子一样满是破洞。   苏克萨哈叹了一口气对鳌拜说:“看来大清的好儿郎们今日要尽丧与此了,鳌将军你赶快保护睿王爷走吧,只要王爷在,大庆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鳌拜深深望了苏克萨哈一眼,多年并肩作战养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他知道这个从牛录额真一步一步凭着战功爬上来的大将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鳌拜把手压在苏克萨哈的肩膀上用力的摇了摇:“这里就拜托给你了,王爷和我在京城等着你回来。”说完拨马就走,连头都没有回。身经百战的他也知道,这第二次南征的失败已成定局。   正在攻城的云梯兵们军心大乱,被城墙上一阵猛烈的滚木擂石把队形砸得七零八落,带队的参领声嘶力竭的喊道:“上!快上!”但是士兵们却开始慢慢向后退却,现在就算攻进城也没什么用,人家的援兵已经到了。   城上的人们欢声雷动,每个人都热泪盈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终于守住了济南城,胜利就在眼前了。刘子光背着受伤的艾迪生也从东门爬进了城,把伤员安置好以后匆忙回到南门主持工作。   看到刘子光安全归来,众人再次欢呼,经过和几个连长千户的商讨,大家决定出城迎击,用骑兵扫荡云梯兵。   城门打开以后,先是两炮霰弹打出来开道,然后是弩车把残存的箭矢泼风一般扫向云梯兵们,再后来才是效死营的人和铁卫混杂的大队骑兵,刘子光一马当先挥舞着大刀,追逐着那些拿藤牌短刀的云梯兵,轻装步兵哪里是骑兵的对手,数千人被区区数百马队象赶鸭子一样赶得到处乱逃。   明军稍事休息以后吹响了号角,骑兵分三路发起了进攻,清军在经历了几次大败之后,骑兵已经所剩无几了,只能龟缩成几个圆阵进行防御,至于先前派出去的各攻城部队,苏克萨哈已经顾不得他们了,战场混乱,信号传递不畅,只能各自为战了。   济南城下再现了几个月前利国城下之战的场面,一场规模宏大的会战就这样仓促拉开了序幕,刘子光带着部下专门找那些步兵和小群的骑兵下手,在战场上来去自如,如鱼得水。   多尔衮连续遭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已经病倒在千佛山上,外面震天的杀声惊动了他,强拖病体出来一看,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鳌拜带了一队兵匆忙赶了过来。   “王爷,大势已去,咱们还是走吧。”鳌拜单膝跪地恳求道。   “不走!孤王手下还有数万大军,尚能一战。”多尔衮不愿面对失败的现实,其实他也知道从泰安败退过来的一路上已经有很多士兵作了逃兵,现在能战之兵已经大大低于明军的数量了。   “王爷你看!”鳌拜指着山下的形势说道,“八千兵马轮番进攻都打不下济南城,现在明军骑兵已经打上来来,东西两方向也发现大队人马行进的烟尘,恐怕再不走就晚了,咱们旗人已经基本打光了,那些汉人可靠不住。”看到多尔衮还在迟疑,鳌拜加重语气说道:“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京城还有那么多人马,要是您有个闪失,那皇上怎么办?太后怎么办?”   多尔衮拿出千里镜向山下望去,看见明军队形严整,旗帜鲜明,把清军切割成了几个部分正在围歼,而清军只有苏克萨哈的中军大纛还屹立不倒,其他的部队完全溃散了,任由明军宰割,此时明军还有大队人马陆续赶到,如果不走真的要成了瓮中之鳖了。   “罢罢罢!”多尔衮把千里镜一摔,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把下巴上花白的胡子都染红了。看到王爷又发病了,鳌拜一挥手,两边亲兵一拥而上,用斗篷把多尔衮包起来,硬是抬下了山,时间匆忙也来不及收拾东西了,一群人狼狈从山上下来,在守卫在山下的睿王亲卫队骑兵的护送下落荒而走。   杀声逐渐远去,多尔衮在颠簸的车里流下一颗浑浊的老泪,短短四个月内两次惨败,父子俩人皆败于袁崇焕之手,难道真是老天要亡我大清?   仿佛为了配合多尔衮悲怆的心情,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车队紧赶慢赶,慌不择路,在麦田里留下杂乱的车辙和马蹄印,好容易脱离了战场,朝着北方一路逃去,惊慌失措的士兵们都没有注意到后面已经有一队骑兵顺着车辙跟踪过来了。   马车颠簸的利害,多尔衮胸中气血翻涌,一股腥甜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他急忙抓过一块丝绢捂在嘴上,暗红的鲜血从丝绢的缝隙里冒出来,身体是越来越差了,兖州城下被炸得那一下可不轻,甚至牵动了他几年前的旧伤,加上范文程的身死和丢盔卸甲、大军惨败的精神打击,他觉得元神似乎都被抽干了,还能不能活着回到北京都是个问题。   “鳌拜你过来。”多尔衮把手伸出窗外招呼着就在车外行进的鳌拜,“王爷,末将在。”鳌拜轻轻一拨战马,距离马车更近了些,铁盔上的红樱都被雨水浸透了,水滴顺着盔沿落在多尔衮扶在车窗的手上,冰凉。   “鳌拜,如果本王有什么不测,正白旗就交给你了,皇上年轻,耳根子软,容易被奸人蛊惑,你要忠于皇上,忠于太后,保我大清千秋万世。这是正白旗旗主的印信,你拿着。”这话简直有点遗言的味道了,鳌拜脸上亮晶晶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王爷,末将舍了这条命也要保你平安到达京城的,正白旗的旗主永远是王爷您!”   “拿着,亏你还是个巴图鲁,跟着本王出生入死那么多年了,怎么还那么婆婆妈妈!”多尔衮训斥道,心中一急,又是一口暗黑的血吐出来,把那颗正白旗的金印染的都是血。   “王爷切勿动怒,末将拿着就是了。”看到多尔衮发怒,鳌拜不敢再推辞,伸手把沾满王爷献血的金印接了过来。   多尔衮长出了一口气,重新躺回到车里,“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再往前走二十里有个关帝庙,到那里停车。”   济南城北五十里有一座关帝庙,年久失修的小庙就伫立在路边,一副风雨飘扬,破败不堪的样子,车队临时停在庙门前,多尔衮在戈什哈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短短几天时间,一员老当益壮的虎将就成了这副模样,真是病来如山倒啊。   多尔衮甩开戈什哈的搀扶,定了定神,吩咐道:“你们稍事休息一下,本王想单独参拜一下关二爷。”说完迈着蹒跚的步伐独自走进庙里。   几个戈什哈分散在庙宇左近警戒着,其他人抓紧时间喂马打尖,还有人点起小火炉给王爷熬药,这里距离战场已经有一定的距离,周围也没有村庄,他们不由得放松了警惕。却不知道尾随而至的那队骑兵已经隐藏在附近的小树林里了。   刘子光带着部下左冲右突,专门收拾小鱼虾米,宰了几百人后觉得严重不过瘾,于是想起了睿王爷还欠他一双靴子呢,逮了一个清军小官拷打了一番后得知多尔衮在千佛山上养病,一帮人冲上山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顺着踪迹一路追寻下去,终于发现了多尔衮的车队,此刻他们正藏在关帝庙南面的小树林里,风声雨声遮盖了这帮业余猎手的踪迹,刘子光藏在一棵大树后面,用千里镜观察着情况:“一共有差不多三百人,都是骑兵,现在正在休息,多尔衮一个人进那个破房子做什么?”   “可能是避雨吧,鞑子比咱们人多,怎么办?”跟踪高手钟寿勇问道。   跟着刘子光过来的骑兵只有一百多人,剩下的人都在乱军中跑散了,虽然弟兄们都是好汉,可是对方也不是瓤茬,个个膀大腰圆的,明显是王爷的亲兵队。   “强攻不行咱就智取,你们在这等着,看我把多尔衮活捉来。”刘子光从马鞍下面抽出一块绿色的薄毡子披在身上,又在毡子上糊了一些泥巴,全当迷彩伪装色了,他悄悄避开清军的监视哨,向着关帝庙的后墙溜去。   清军的岗哨实在疏漏,披着蓑衣带上大斗笠后的视线也不佳,居然让刘子光顺利地摸到了关帝庙的后墙,后墙上正好有一个狐狸野狗进出的大洞,他摸了摸土墙的质地,已经被雨水浸得有些软了,刘子光一边轻轻的扩大着墙洞,一边倾听着里面的声音。   “八哥,一晃五年过去了,那时候好像也是春天,也在下雨,咱们南征失利,你被袁崇焕的暗箭所伤,在败退的路上也是在这个小庙里歇脚避雨的,说起来我真应该感谢袁崇焕,要不是他这一箭,我还真不容易得手,八哥你好厉害,中了箭还能抗住我的雷霆一击,可是你毕竟老了,还是死在我的刀下,八哥你也不要怨我,为了保住玉儿、福临的性命,还有咱们大清皇家的声誉,我只能这样做,如果我不下手,那么回到京城之后我们娘仨的性命都保不住。八哥啊八哥,你抢走属于我的东西太多太多,父汗本来是想把位子传给我的,被你夺去了,”玉儿本来是我青梅竹马的情人,也被你夺去了,还有福临,那明明是我的亲生儿子,可是却要喊你做皇阿犸,我老十四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一段阴恻恻的内心独白显然出自大清睿王爷之口,已经恶补了满语的刘子光听听了七七八八,大致弄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正好土墙上的洞口已经足够大了,他借着雨声的掩护,悄悄的拱了进去,然后压低声音阴阳怪气的哼哼道:“老十四,还我命来~~~”   “谁?”多尔衮心中一凛,八哥垂死的时候就是发出这样沙哑低沉的声音的,难道是八哥阴魂不散,一直在这里等我?   多尔衮把手按到了刀柄上,忽然又松开了,讪笑了一下:“临死了还怕鬼,即使八哥你不来索我的命,我也活不了太久了,现在我是想开了,最是无情帝王家,谁叫咱们都是父汗的儿子呢,如果只是关外寻常的猎户,哪里还有着多事,皇位,女人,江山社稷,都是一个贪啊,咱们兄弟都是败在太贪上,如果不是老惦记着江南的花花世界而屡次南征,也不至于败的这么惨啊,八哥,你来取我的性命吧,十四弟愿意在这个小庙里陪着你,就像小时候陪着你打猎那样。”   多尔衮双手下垂,眼睛紧闭,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苍老的容颜如同一个寻常的满族老汉,丝毫找不到当年叱咤风云,南征北战的威风气概。   一声叹息,“你终于悟了,可是已经晚了。”这句话是汉语说的,不好!有外人!多尔衮急忙伸手抽刀,可是重病的他根本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甚至手还没来摸到刀柄就被一记手刀砍在脖子上而昏厥过去,最后看见的刘子光那张狰狞的脸。   鳌拜知道睿王爷是在独自凭吊五年前在此驾崩的先皇,所以没有急着催他赶路,可是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王爷还没有出来,再不走明军的追兵就要到了,鳌拜急得团团转,终于按耐不住带着几个戈什哈推开了虚掩的庙门,可是结满蛛网的庙里只有泥胎木塑的关二爷用一双丹凤眼轻蔑地瞧着目瞪口呆的他们,哪里还有睿王爷的影子!   第三卷 山东 第四十七章 自尽   当鳌拜发现关帝庙后面的被杀的两个戈什哈的时候,刘子光已经带着昏迷的多尔衮走在回济南的路上了,一路上遇到不少零散的清军溃兵,他们是见人就杀,见马就抢,经过七八次小规模的战斗后,每个人都是一身的泥浆和血迹,手里牵着两三匹马,马身上驮着抢来的清军财物。   济南城外依旧是一片混乱,清军已经全面溃败,形势从两军混战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明军骑兵来回驰骋斩杀着落荒而逃的清兵,遍地是尸首和丢弃的辎重,春雨混合了鲜血流淌在郊外的泥泞地面上,使道路更加难走。   被屠杀的多是满八旗部队,汉八旗和绿营兵们已经乖乖抱着头蹲在烂泥地里了,任凭雨水把衣甲浇了个通透,周围是横眉冷目的明军看守,对付汉奸他们可没有什么好脾气,哪个敢乱说乱动直接就是一箭射过去。   刘子光的骑兵队从俘虏们跟前呼啸而过,溅起的泥点把垂头丧气的俘虏们搞得更狼狈了,没有人敢有半句怨言,有眼尖的看到刘子光身后那匹马上驮的一个捆得像粽子的人正是身穿杏黄龙袍的睿王爷。   “睿王爷被俘虏了!”战俘们一片哗然,然后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战场,刘子光他们所到之处,明军一片欢呼,俘虏们哀声遍野。   明军已经进驻了济南,接替了铁卫们的城防工作,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士兵们回到了驻地修养,刘子光他们也回到了内城的驻地,把多尔衮从马上拽下来随便往马厩一扔,大家就去吃饭了。   下午时分,袁崇焕的中军大队才开到了济南城,这一次的入城仪式就远不如刘子光上次那么风光了,济南百姓再次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几乎每家都有人战死负伤,已经没有热切的心情出门夹道欢迎了,但是看到更多的明军入城,他们的心情还是踏实了许多,看来这回是真的光复了,再也不用受鞑子的气了。   当晚袁崇焕在前总督衙门升帐,全体将领到场,大家的战袍上依然还有血迹和泥土,根据各军统计,此役斩首万余,生俘三万人,大部分是成建制投降的汉人部队,根据俘虏交待,泰安战役后满人的部队就不多了,这次更是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十五万南征部队恐怕已经不复存在了。战场上宁死不降的都是正宗的满人,那个叫苏克萨哈的大将更是战至身边不剩一兵一卒依然不退,最后身中百余矢而死。   “满人也不乏豪杰啊。”袁崇焕叹道,“厚葬苏克萨哈,别让人家小瞧了咱们的气量。”   歼敌一万,自伤八千,明军的损失也不小,幸亏每次战后都获得了战场控制权,大批伤兵得到了救治,大批跑散的士兵得以收容,所以大部分部队的建制都在,能战之兵还有七八万。   “我军既然已经攻占济南,那山东已是囊中之物,眼下应该兵分两路,一路直逼鞑子老巢,一路兵指青州和登莱二府,把三地百姓从鞑子手中解救出来。”满桂说道。   “鞑子新败,我军气势如虹,正当高歌猛进,乘胜追击,光复汉家江山,末将愿领本部人马,星夜赶往北京,把鞑子皇帝抓住,好和他叔叔做伴。”这是祖大寿在发言。刘子光生俘多尔衮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这份天大的功劳不得不让众人羡慕的眼睛发红,如果不趁机扩大战果,弄点更大的功劳出来,那以后真没脸在年轻人面前抬头了。   袁崇焕捋着胡子沉思着,作为主帅他考虑的东西要更全面一些。“大军粮草还能坚持几日?兵器战马的情况如何?”   “启禀大帅,粮草不足支撑三日了,战马的精料也不够了,眼下正是青黄不接,山东境内一片贫瘠,就地征粮很成问题。士兵的刀枪破损也很严重,寻常羽箭在战场上收罗一下还堪使用的尚能维持几次作战,但是大型武器所用的特种箭矢已经消耗殆尽了。”军需官禀告道,满脸的忧色和那些兴高采烈的将军们截然不同。   “朝廷的钱粮怎么还不送到?”袁崇焕一愣,没料到大明这么富庶的国家也有后勤跟不上的问题。   军需官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心说咱们把兵部尚书兼山东巡抚都给逮了,那在朝廷眼里不和反贼是一样的么?朝廷不发兵来打就是好的了,怎么可能再送粮草。   “这个….卑职派人到徐州府去问了,可是人家看到咱们的信使居然不让进城,徐州守备军那些龟儿子和咱们禁军不对付您也是知道的,据说朝廷…朝廷已经停止了对山东前线的一切钱粮运输,要等到崔承秀安全回京再做主张。”   “啪!”袁崇焕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朝廷奸贼当道,居然黑白混淆,为了一个出卖民族国家的小人断绝了大军的供应,导致北伐大业受阻,此等奸佞小人,真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大帅息怒。”众将一起劝道。平日里喜怒不行于色的袁大帅居然拍了桌子,看来这怒气一定很大。   “朝廷奸人当道,咱们何不杀回去清君侧,古语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奸党一日铲除,咱们的北伐大业就不能成功!”何可纲大声嚷嚷道。   “对!打回南京去,铲除奸党!”众将跟着七嘴八舌的帮衬道。   “放肆!你们真的想造反不成?”袁崇焕再一次重重拍了桌子。   “我意已决,祖大寿带领本部骑兵明日向北进发,把所有鞑子占领下的州县扫荡干净,一直推进到黄河一线为止。赵率教带领一万人马向东进发,清、登、莱三府就交给你了。你们两路人马就地征粮,无论有什么困难都要自己解决,朝廷不管山东百姓了,咱们不能不管。”   “遵令!”将军们齐声喊道。   袁崇焕定了定心神,看到了角落里站着的刘子光,忽然想起还有个俘虏的多尔衮没看到呢,多年没见这个老对手了还真有点想念。   “刘将军,此战你可是立了头功,幸亏你抢先占了济南,要不然鞑子依托坚城防守,咱们还真不容易取胜。听说你还生俘了敌酋多尔衮,可有此事?”袁崇焕问道。   “都是将士用命,百姓支持,才侥幸守得济南半日,若不是大军及时赶到,咱们这几千人可就全完了。”刘子光谦虚道。   “多尔衮确实被我军俘获,现正押在马厩。”刘子光冲着外面一摆手,“那谁,去把多尔衮提过来。”   可怜一世英名的多尔衮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散发着马尿骚味的马厩里躺着了,湿漉漉的草弄湿了他的龙袍,旁边的战马很眼熟,看那鞍具明明是我大清骑兵专用的战马,难道是回到了小时候?在盛京的马厩里和其他阿哥们藏猫猫呢?多尔衮头脑昏昏沉沉的,已经有些糊涂了。   战马可不认识什么睿王爷,只管把马粪球尽情地往多尔衮脸上倾泻。被五花大绑的多尔衮根本无力挪动身躯,只能强忍着这一切。   幸亏赶来押解他的士兵解了围,把他从马厩里提出来一看,怎么满头都是马粪?当兵的心想这位爷怎么说都是大清的亲王,怎么能如此对待呢,于是找了一盆冰冷的井水,迎头浇在多尔衮身上,美其命曰:洗脸。   多尔衮本来重病在身,已经神志不甚清楚了,这么用冷水一浇,居然清醒了很多,被拉到大堂上的时候昂首挺立。   “尔等把本王抓来有何用意?”多尔衮扫视着众人,虽然是英雄末路,但是虎威犹在,一副铮铮铁骨的硬汉派头。   “多尔衮,五年前你兄皇太极毙命在山东,现在又是你这个摄政亲王被生俘,你们满人终究是要失败的,难道你还不服输吗?”袁崇焕盯着多尔衮的眼睛问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们南朝人喜欢玩阴谋诡计和那些会炸能飞的妖孽,胜之不武!咱们大清勇士只会光明磊落的正面交锋,哼,大清虽败犹荣!”多尔衮脖子一拧,气哼哼的说。   众人愤愤不平,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败了还不承认。“大帅,我建议将此贼游街示众,不,游街不够,要游遍江南,他们鞑子不是最希望到江南旅游的吗,现在咱就成全他,让千万百姓看看大清朝皇帝的叔叔长得什么德行?”刘子光恶毒地提出了建议。周围一阵恶意地哄笑,就连袁崇焕都很赞同的点了点头。   “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曾经是多少游牧民族好汉的崇高理想,多尔衮也不例外,但是绝不是以这种坐在囚车里的屈辱方式。我是努尔哈赤的儿子,皇太极的弟弟,决不能给他们丢脸!更不能给大清皇帝丢脸,一想到福临那张消瘦的脸,多尔衮内心一阵抽搐,我决不能成为他们娘俩的负担!   “想当年你们汉人的宋朝皇帝被大金掳到北地受尽凌辱尚自苟且偷生,你们觉得爱新觉罗家族的人是那样的懦夫吗?”多尔衮冷冷的说。   话音刚落,多尔衮就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往旁边的柱子撞去,一时间竟然无人拦阻,眼睁睁地看着一代枭雄撞了个脑浆崩裂。   众人半晌才缓过劲来,没想到多尔衮如此刚烈,袁崇焕叹了一口气说:“念他是一条汉子,就葬在八百烈士陵园给孙阁老守陵吧。”   第三卷 山东 第四十八章 封赏.新家   经过那场殊死的守城战役之后,刘子光部下只剩下三百效死营士兵和一千铁卫了,这一千三百人经历了并肩战斗之后,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有隔阂了,至少在济南人民眼中,这些穿红衣服和黑衣服的官军是一家子,他们经常集体逛窑子,合伙赌钱,并肩和徐州军的官兵打群架,好的和亲兄弟似的。   济南人民固执的认为只有最先入城的刘大帅部队才是最正宗的官军,反而那些真正的大明官军被认为是二类民团部队,把徐州军的将士们搞得很郁闷,这也难怪,谁让人家盔甲更精良、体格更健壮呢。谁让人家先进的济南城,还为了守城死了那么多人呢。重伤的士兵被善良的百姓养在家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算缺手断腿的都有大批媒人上门,这不单单是因为济南男丁缺乏,更重要的是人们愿意把女儿嫁给英雄,尤其在这些英雄有大笔抚恤金的情况下。   牺牲的近千将士在济南人民的强烈建议下埋葬下还未正式完工的济南八百烈士墓中,反正这些人大多数也没有什么祖坟可以归葬,还不如在大明湖畔长眠呢。   葬礼在三天以后进行,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一身戎装的袁崇焕带着徐州军众将亲自为阵亡将士送别,这里即将安葬一千二百位为保卫济南牺牲的烈士,他们的事迹和十年前的八百烈士一样感人,时间仓促,墓碑都没有准备好,但是每一个墓前都放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远远望去,绿草茵茵,野花烂漫,倒也壮观。   葬礼非常隆重,总导演是刘子光,所以搞得很煽情:依然是万民相送,披甲将士抬棺,千军合唱满江红,全体人员在墓前跪拜烈士。许多亲人在战斗中死去的济南人借此机会大放悲声,现场气氛非常感人,没见过这种套路的徐州军硬汉们也被弄得鼻子酸酸的,真不知道吃粮当兵还能有这样的光荣待遇,真是死了都甘心啊。   葬礼的高潮是献上两千颗鞑子兵的人头作为贡品,祭奠英雄们的在天之灵,人头堆成了一个金字塔的形状,最上面的大清睿亲王的人头,多尔衮已经授首的消息传遍了济南,关于刘大帅如何单骑在万军中生俘多尔衮,并且为了给百姓们报仇将其手刃的内幕故事据不完全统计有十几个版本之多,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总之中心思想是大明出了个能和关二爷、岳少保相提并论的千古英雄,恢复汉家江山指日可待了。   袁崇焕是孙承宗的学生,正好借此机会祭拜一下老师,看到刘子光安排的坟墓,他觉得很是满意,苍松翠柏,简洁的白色石墓,很符合老师生前的节俭风格。同时他又对刘子光安排的葬礼很感兴趣,以前阵亡士兵都是随便找个大坑埋了,只有将军级别的才有资格把尸骸运回家乡,这种别出心裁的集体葬礼既能激励士气,又能团结百姓,花费也不大,很是值得借鉴。   捷报一个接一个的传来,祖大寿一直打到黄河边上才被清国水军挡住去路,沿途州县望风而降,赵率教部更是所向披靡,青州那样的重镇用了半天就攻下来了,登莱两府的绿营军主动杀了鞑子献城,不费一兵一卒就打到了海边,毛文龙部也攻克了临沂等地。山东各地本来就被满人搜刮的贫瘠不堪,如今又要负担明军的给养,压力非常巨大,眼下又是春耕时节,别说拉壮丁运送辎重军粮了,就连耕地的人手都很不够。再加上惶恐的满清把黄河上的所有船只都拖到了北岸,严重缺乏渡河船只,所以北伐不得不告一段落,袁崇焕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奏折给朝廷,写明了崔承秀勾结满清的罪行以及明军大胜的消息,顺便附带上多尔衮的首级一起送到京城,期待朝廷能给北伐大军一个公道,尽快运送钱粮来,以便能够一鼓作气,收复北京。   在等待朝廷回复的这段日子里,刘子光对部下进行了整编,轻伤人员逐渐归队,重伤人员就地解甲归田,在济南安家落户。他从劫掠济南府库的银子里拿出不菲的一笔给这些人安家,每人都有几十亩地,三进的宅子,还有上千两的现银,把徐州禁军们急得眼睛喷火,看看人家,死有那么光荣的墓地,伤有那么优厚的抚恤,活蹦乱跳的就更好了,军饷高的没谱啊。   这次的分配采取了一视同仁的原则,铁卫和效死营的待遇相同,所以部下们很是满意,对于刘子光的忠心也上升到了一个顶点。几乎每天都有缺胳膊断腿瞎眼的战友结婚的喜筵,每次都是全体参加,大摆宴席,普通老百姓粮食基本吃不饱,可是这些伤兵的喜宴确是大鱼大肉、细米白面应有尽有,烈酒也管够了喝,这都是刘子光花大价钱从徐州府采购来的,当然顺便也帮袁崇焕的部队采购了很多粮食,除了军队食用的之外还有无偿供给老百姓做春耕种子的。这些当然不是无偿的,作为报答,刘子光正式占用了松寿巨大的宅院,,城外原来满人霸占的土地,除了物归原主的以外,无主的田地也成了刘子光的财产,大批贫苦的百姓自愿卖身为奴,彭静蓉帮刘子光物色了不少丫环仆妇长工管家,凡是被选中的人无不欢天喜地,比中了举人还要开心,能在刘大帅府上当一名佣人简直是无尚的光荣。短短一个月之间,刘子光就在济南拥有了好几座大宅院,临街的店铺几十间,上好的肥田几千顷,俨然是一个暴发户大地主。   艾迪生的一点皮外伤好了之后就匆匆赶回铁厂了,无线电也被他带走,说是要抓紧仿制,还有无数新产品等着研发呢。热气球就留给袁崇焕他们用了,这种低端的产品给他们大老粗使用正合适,袁崇焕又订购了十套热气球,还有装备济南城防的蒸汽连弩系统,这些都是绕开兵部私自定购的,货款用俘虏抵债。山东本地的汉人俘虏大多放回去耕田了,卖给铁厂的多是汉满八旗人员。   效死营这次减员非常巨大,死了一百多人,伤了一百多人,剩下的人员刘子光实在舍不得再用来打常规战争了,他准备把这些人训练成特种部队,骑马开炮驾驶翼伞飞艇战车样样精通的全能战士。至于铁卫们,还是做常规部队的好,不管是什么部队,肉搏的战斗力是最主要的,每天这些人都在校场上操练,风雨无阻,纪律性和战斗力都在日益提高。   这么庞大的军队驻扎在山东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朝廷方面久久没有回音,更不见一粒米、一两银子的支援,无奈之下袁崇焕只好暂代山东巡抚的职位,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地方士绅也都相应号召做了衙门的公务员,虽然暂时没有正式的名分,但是既然这一套班子已经成立起来,木已成舟,朝廷最终还是会认可的。这些人终于弄明白所谓刘大帅实际上只是个没有品级的白丁,一个个扼腕叹息朝廷埋没人才,叹息之后往刘府的走动也就少了许多,只有刘子光委任的前知府、现任主簿陆乘风还经常过来拜望,这老家伙眼力毒得很,他早看出刘子光绝非等闲之辈,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勋,封侯拜相还不是指日可待。   袁崇焕领导下的山东军管政府虽然得不到朝廷的支援,但是得到了江南各大财阀的大力支援,兖州的巨大优质的煤炭可是埋在地下的黑金子,还有许多铁矿,金矿自从鞑子被赶走以后都是无主的了,大片无主的荒地只需要很少的银子就能买下来,江南的工业品在这里很畅销,以前的陈粮也能卖上和新米一样的价格。山东的各种工业原材料加上运输费用之后到了江南依然有不菲的利润。山东的健壮劳动力在江南各个工厂很受欢迎。   这一切都吸引着大量的资金和人员,听说微山湖的水匪被商户们组成的联合部队清剿了个干净,运河通畅了,铁路的铺设也在筹划之中。短短一个月之内,山东的气象发生了巨变,恢复了汉家衣冠的百姓们每天都象在过年,以前逃到南方的亲戚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今年的春闱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参加了。   大小姐喜滋滋地经营着自己的新家,整天乐得合不拢嘴,松寿的宅院充满了满族人的游牧风格,被她几乎全盘推倒重建,以趵突泉为中心设计了一所水景花园,园子里光知名的泉眼就有不下十余个,什么趵突泉、漱玉泉、金线泉、、马跑泉、卧牛泉、皇华泉、柳絮泉、、洗钵泉、螺丝泉、满井泉、无忧泉、白云泉、望水泉、东高泉、登州泉、杜康泉等等,泉水汇集成的小溪穿插整个园子,小桥水榭建于水上,水里放养几百尾锦鲤,又在原来松寿的演武场上种植了上万杆竹子,从江南采购的山石已经在运输途中了,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出现一座以观泉、赏鱼、听竹、山石、文化为特色,以小巧玲珑、步移景异,清洁幽静、古朴典雅的一流园林。   几百名山东籍贯的工匠汇集到了济南开始为刘大帅建造府邸,这个浩大的工程需要不短的时间和巨额的银子,但是人家刘大帅看到彭静蓉做的庞大预算,眉头都不眨一下,直接就批准了,这也难怪,说是巨额,其实也不过相当于南京城里抢劫小乱的收入而已。   建筑工程很漫长,彭静蓉先在漱玉泉边上的旧房子住了下来,欢天喜地给小院落起了个名字叫漱玉居,要知道这里可是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故居,女孩子的偶像曾经住过的地方,能在这样景色宜人的地方安家,实在是太满意了。   刘子光也很得意,这回没人敢说他是吃软饭的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住在四处都是泉眼的地方还真是爽,他在趵突泉附近也弄了个房子住下,整天琢磨怎么进口几头海豹海豚什么的养在泉里玩。   彭静蓉每日里和未来的相公观泉、赏鱼,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竟然已经达到可以允许让刘子光紧握她的柔夷的地步了,古代的MM就是保守啊,刘子光虽然有些着急但还是不敢用强,饭要一口一口的吃,MM要一步一步的泡,反正已经是煮熟的鸭子飞不了。等到新房完工就可以成亲了,至今还是处男的刘子光其实和古代人一样的保守,要不然早就跟着兄弟们去逛窑子了,他还是很在意自己宝贵的处男身份的,一心想留给真心相爱的人。   新招收的丫环佣人们搞不懂两个人的关系,按照规矩把彭静蓉喊作了“奶奶”。把女孩子弄得直脸红,不过心里却是甜丝丝的。小日子就这样幸福的一天天过去。   这天两人又在趵突泉边赏鱼,忽然亲兵来报:袁大帅请将军过府议事,刘子光赶忙换了衣服赶到衙门去,进门一看,军方的头头脑脑们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而且大家穿的都是正儿八经的纱帽补服,院子里摆着香案,香案两边站着四个衣着华丽的金甲武士,武士旁边坐着一个白白胖胖的无须中年人,看见刘子光来到,那中年人从软椅上坐了起来,掸一掸金银丝绣的飞鱼服,用不男不女的声音问袁崇焕道:“袁大帅,人到齐了咱家就要宣旨了。”   第三卷 山东 第四十九章 九品把总   时隔一个半月之后,迟钝的朝廷总算反应过来了,派来了慰问团和传旨钦差,传旨太监是司礼监的大太监洪公公,这位公公属于介于太后和黄金荣两派之间的骑墙派,看来此番传旨也是经过京城权贵们一番斗争和妥协之后的结果。   洪公公迈开八字步踱到香案后面,干咳一声说道:“徐州都指挥使司袁崇焕暨部下诸将接旨~~”   顿时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袁崇焕在前领头,参将、副将、游击们按照级别紧跟其后,刘子光这个没正式品级的半跪半坐在最后面,众人都竖着耳朵倾听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洪公公的男高音抑扬顿挫,慷慨激昂,用了很多呜呼哀哉的语气助词宣读着圣旨,圣旨很长,刘子光听不懂深奥的古文,被长篇大论弄得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才打起来精神,“察民间义士刘子光,忠勇果敢,斩将夺营,朝廷念其功,超擢为山东省兵备道团练把总,修武佐校尉。”把总…这个官名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刘子光还在纳闷,圣旨已经念完,“袁少保,还不领旨谢恩?”洪公公笑眯眯的将圣旨卷了起来,对袁崇焕说道。   “臣领旨谢恩!”袁崇焕一脸的严肃,也看不出高兴与否,带着大家三拜九叩之后把圣旨接了过来,说道:“有劳洪公公了,还请馆驿休息,晚上再为公公接风洗尘。”   “好说好说,袁少保以后发达了末要忘了咱家才好。虽然在济南少保是主,咱家是客,但是咱家毕竟是代表朝廷、代表皇上来的,晚上在贵和楼咱家做东,宴请各位将军,还请大家赏脸哦。”洪公公脸上漾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带着几个御林军回去休息了。   送走了洪公公,袁崇焕转过身来,已是眉头紧锁:“朝廷这是想…唉……”。   众将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刘子光这才听了个明白,原来朝廷擢袁崇焕为太子少保、资政大夫、兵部左侍郎,但是徐州军的都指挥使司的位子却被去了,也就是明升暗降,被夺了兵权。其余众将各有封赏,基本上是都晋了一级。至于大家盼望的钱粮援军,却还是一点影子没有,圣旨上说朝廷忙于福建和西北的战事,钱粮兵员都接近枯竭了,所以不得不忍痛放弃这次直捣黄龙的机会,收复的山东各州县,朝廷已经安排了各级官吏过来上任,徐州军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自己一点好处没捞到,只有那一级含金量不足的晋升和慰问团送来的几百坛御酒而已,至于袁崇焕奏报的关于崔承秀通敌一事,朝廷的处理结果是让洪公公把人带回京城,着刑部、大理寺、锦衣卫三堂会审,由于崔本人兼着都察院的职务,所以审理单位中没有都察院,听起来好像很公正,其实明白人都能看出来九千岁还是要力保他的干儿子的。   接替袁崇焕的人是现任兵部右侍郎的阮大铖,此人素有才名,尤善词曲,早年也是东林党人,现在算是太后一党的人马,而前来监军的太监是九千岁的嫡系,看来对于山东的人事安排,朝廷还是做了许多考量的。这些新上任的官员们已经到了济南,正等着给他们建设新的衙门呢。   众人皆是愤愤不平,朝廷不想怎么收复故土,就知道玩这些政治手段,军方大将稍有功劳就要夺其兵权,把知兵的袁大帅调到京城作侍郎,弄一个只会作词作曲的无聊文人来当统帅,这样下去还怎么打仗?他们纷纷表示要抵制阮大铖的继任,还要集体上书挽留袁崇焕,甚至还有人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干脆不理睬朝廷,在山东收税征粮自力更生算了。   “放肆!”袁崇焕越听越不象话,忍不住拍了桌子,“你们要造反不成?朝廷这样安排自有朝廷的道理,朝廷内忧外患,害怕边将坐大也是情有可原,咱们原来镇守徐州一隅,尚不足为虑,现在山东全境尽在我徐州军掌控之下,朝廷不敢供应钱粮,深怕养虎为患啊,罢了,我就进京去吧,等到阮侍郎接任之后,你等要谨遵将令,不得怠慢!”   众将很不服气,有人说道:“朝廷的意思未必是皇上的旨意,谁不知道现在把持朝政的是太监和外戚。”袁崇焕闻言沉默了一会说:“皇上大婚之后就要亲政了,皇上英明睿智,大明中兴就在眼前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一定不能乱,我此次进京会将战况详细禀报给朝廷,争取得到水军的支持,渡过黄河,直捣北京。在此期间你们不能轻举妄动,制造口实给人家。”   众将这才悻悻的散了,袁崇焕单独把刘子光留下来,两人坐在后堂密议。“看来太后和黄阉这次的斗争势均力敌啊,一个统军,一个监军,既要夺了袁某的兵权,又不让对方坐大,哼,这帮人如果把精力用在对付外敌上,大明早就恢复原来的疆域了,不用说,山东全省的官吏名额都是朝中两派妥协后的产物了,可怜山东父老刚从满清的苛政下解放出来,又要被这些人盘削!”袁崇焕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如果袁某占着位子不走,那情况势必更加恶化,朝廷派遣军队围剿,满清再伺机反扑,那山东又要燃起战火了,将士们的家眷也都在徐州或者江南,所以决不能和朝廷公然翻脸,刘将军你说是也不是?”   “大帅所言极是。”刘子光答道,复杂的政治他搞不懂,但是他知道现在造反决不是好办法,以徐州军的力量尚不足以对抗朝廷,“大帅有何良策?”   “听说皇上大婚的日子不远了,大婚之后太后就不能再垂帘听政了,既然太后方面的权力要收缩,那她断不能容忍黄阉的势力借机壮大,必然会设法削弱黄阉方面的势力,这样一来,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皇上就是渔翁,咱们这些忠臣要帮皇上逐步取得权力,,大明朝自开国以来,胡蓝之案,靖难之战,自相残杀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妄起刀兵。京城里我还有些故交,此番就任兵部侍郎,定要走动走动,帮皇上联络一些力量,集体上书请愿,我就不信大明没有忠义之士了。”   原来袁崇焕准备搞和平请愿,刘子光顿时觉得很没劲,但是看到他一副慷慨激昂,忧国忧民的样子也不忍打击,只好敷衍了几句把话题扯到他的新官衔上。   “大帅,我这个兵备道团练把总、修武佐校尉算是几品官?能带多少人?”   “嗯,刘将军末要在意这些虚名,皇上不是已经暗自授予你大将军的称号了吗,此等微末之职,不提也罢。”袁崇焕打了个哈哈不做正面回答。在上次的奏章里他详细介绍了刘子光的功劳,可是朝廷居然给了这么一个官职,实在让他不好意思面对刘子光。   两人讨论了半天也谈不出什么结果,刘子光带着朝廷赏赐给他的官服回府了。   漱玉居中,刘子光换好了官服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当官的他还是很兴奋的,头上端正地戴着乌纱帽,两个短短的帽翅颤巍巍地在脑后晃悠,脚下是白底黑身的官靴,腰间是乌角的带子,手里是槐木的笏板,宽大的绿色圆领补服穿在身上威风凛凛,官服是崭新的,还带着长期叠压的印迹,伺候老爷更衣的小丫环扯了半天也没扯平。   彭静蓉在一旁吃吃地笑:“朝廷命官了哦,真了不起,先前不是说皇上封你做护国讨逆大将军吗?怎么发了个绣海马补子的绿袍?”   原来胸前这个奇怪的动物是海马,怎么听起来不那么顺耳啊,刘子光拿出他的委任状给彭静蓉看,“你看看这是什么品级?我怎么老觉得这个把总的名字那么不顺耳啊。”   彭静蓉接过委任状扫了两眼,更加笑得花枝乱颤,“修武佐校尉是最低的品级,从九品而已,兵备道是边防各省的一种职务,通常由按察司副使兼任,职责是承督抚之命,督促府县官员选练民壮,勤修战备,为军队提供物资、粮草,并监督训练军队。兵备道也有直属的军队,称作团练,一般是就地征集的壮丁稍加训练而成,也有招安的山贼海盗什么的,把总是团练里的小官,管不了多少人的,反正远不如朝廷禁军那般有身份,即使都是一样的把总,你这个海马也不如禁军的海马尊贵。”   弄了半天是预备役民兵连长啊,刘子光顿时怒不可遏,我说怎么觉得不对劲呢,人家都是红袍我是绿袍,原来是因为品级太低啊。老子出生入死斩了范文程、生俘多尔衮,飞军攻克济南,就换来一个从九品的微末官职,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朝廷可能觉得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要知道你本来可是白身,现在一下子也变成朝廷命官了,还不得感恩戴德一番。在他们眼里你那些军功根本一钱不值。不过这个闲差也满适合你,如果真封你做禁军的参将,恐怕今后就什么自由了。”大小姐开解道。   刘子光嘿嘿一笑,什么官不官的他根本不在乎,捞钱才是最重要的,还有那个什么洪公公设的宴,正摆在刘子光的产业——济南第一名楼“贵和皇冠大酒楼”里面,这座富丽堂皇的大酒楼原先是松寿小舅子的产业,那小子倒是个机灵鬼,见势不妙就逃出了济南,导致这么大的酒楼没了主人,几百个厨子小厮使女丢了工作,还是刘大帅心肠好,出了几百两银子把酒楼盘了下来,并且重新装修,收纳了一些满族贵族小姐做服务人员,搞成了全济南最豪华的集餐饮、住宿、休闲娱乐于一体的综合性大酒楼,那些北上的客商最喜欢下榻在贵和楼,享受昔日满洲贵族小姐的服务,品尝别具特色的满汉全席。   洪公公正是风闻了这里著名的满汉全席才决定包下贵和皇冠宴请诸将的,价格虽然贵了点,要一百两银子一桌,但是朝廷还是出的起钱的,再说了,这个价钱在京城也算不上多么令人咂舌的价钱。得到邀请的都是七品以上的军官,作为九品的微末军官,刘子光当然没有收到请帖。   刘子光刚想把官服脱下来,一个亲兵过来禀告道:“将军,贵和楼的掌柜派了个小厮来请,说是店出大事了,请你过去。”   贵和楼的位置就是刘府东边两条街的地方,刘子光一听也来不及换衣服了,带了两个亲兵就赶过去。   朝廷钦赐御酒仪式正在贵和楼召开,军中将领、慰问团的显贵、济南的士绅人等都聚在楼中推杯换盏的喝着,气氛十分热烈,外面有御林军和禁军联合守卫,警戒非常森严,要不是禁军认识刘子光,他这个贵和楼的幕后老板连门都进不去呢。   “怎么回事,谁敢在老子的地盘上闹事?”刘子光一边走一边问带路的小厮,“俺也知不道,客房部有客人非要见掌柜的,掌柜的去了一会就捂着脸回来了,啥话没说只是打发俺来请大帅。”小厮一口地道的山东话,是章丘招来的小学徒。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大帅,要叫董事长,还有你这的官话要加紧练习了,以后咱们店里招待的南方客人多了,官话达不到的标准三级你就等着下岗吧。”刘子光一边踩着精巧的石板路往院子里走,一边训斥着小厮。客房部的服务人员大多是其他大客栈挖过来的,按理说不应该惹客人发那么大的火才对。   小厮唯唯诺诺地应承着,把刘子光带到了贵和楼的客房部,这里都是精致典雅的小套院,这里住着的都是有钱有势的贵客,南方的富商和京城来的新官各占了一半,这一套恰恰就是官员们的住处,这些京城过来走马上任的中级官员暂时没有合适的公馆可买,只好住在贵和楼里,一来这里距离各个衙门都很近,而来硬件软件确实够档次。掌柜的早等在那里,脸上红彤彤的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小老头一见刘子光就凑上来用不怎么地道的江淮官话说道:“董事长,是京里来的官老爷嫌丫鬟打得洗脸水太烫了,发了脾气,小老儿压不住场面只好请您老来了,真是惭愧。”刘子光淡淡的哼了一声,这个掌柜虽然开过客栈,但是显然没有应付达官显贵的经验,遇到穿官靴的就腿软,看来要考虑换人了。   一间上房门口,浑身瑟瑟发抖的使女正跪在那里,旁边丢着一个铜盆,房内的地毯被水浸湿了一大片,香妃榻上躺着一个浑身酒气,身穿红袍的中年人,看见身穿纱帽圆领的刘子光过来他略微有些惊奇,但是看清楚刘子光胸前的海马图案后他又撇了撇嘴角,略带轻蔑的笑了笑,开口就是一嘴南京腔:“你啊是这家店的老板?”   第三卷 山东 第五十章 强买   身穿红袍的中年人得到刘子光肯定的回答之后,伸手从旁边拿过一杆乌木杆的烟袋,旁边的随身差役赶忙擦着一根火柴点燃了白铜烟锅里的旅宋进口烟叶,中年人美美的抽了一口,吐出一股烟雾后说道:“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啊。”南洋烟草是最近在京城上海一带流行的最新玩意,山东这种闭塞地方还没接触到这种东西,除了刘子光之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吞云吐雾。   中年人很满意这种震惊四座的效果,又抽了两口烟才缓缓说道:“既然都是官场中人我也就不废话了,这家店本官看上了,你开个价吧。”   原来是想霸占老子的产业,刘子光心头火起,强耐住抽刀子砍人的想法,从怀里掏出一根带着卡加延商标的旅宋大雪茄,然后摸出一个白银壳子的长方形小匣子,“当啷”一声脆响甩开盖子,大拇指一擦,一股蓝幽幽的火光窜起,点燃了雪茄后他又潇洒的把打火机收了起来,踱到一张官帽椅前坐了下来:“我这个店可有些贵,就怕上官买不起啊。”   这种上好的雪茄是刘子光的故交,旅宋国的文隽大人派人送到铁厂,又从铁厂辗转送过来的,就是南京的达官贵人也品尝不到这种奢侈品,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从旅宋使团那里获得一盒两盒的赠品,还都珍惜得不得了,平时根本舍不得抽,至于一般社会中层人士能用烟袋锅子抽点碎烟叶就觉得很牛气了。那个白银壳的打火机更是天下独此一个,是艾迪生根据刘子光的意思研制出来的,用浸透酒精的脱脂棉和钢质打火轮、火石、弹簧片、石棉和棉线绕成的火芯组成,首饰楼的匠人精心打造而成。   刘子光斜眼看了一下同样目瞪口呆的红袍中年人,狠狠抽了一口雪茄,喷出醇香的烟雾后用鼻子嗅了嗅,轻轻说了一声:“土包子。”   中年人哼了一声,把烟袋锅子往旁边一扔,语气提高了两个八度:“有什么天价你只管开出来,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本官倒想知道天下还有什么买不起的店!”   “那好,这家店我就算你二十万两银子,不知道上官能不能出得起啊?”刘子光把自己罩在雪茄的烟雾里,放出一个高的吓人的价格,虽然贵和楼很高档,地势也好,但是二十万两的价格还是太高了,即使把未来十年的利润算进去也没那么昂贵。”   “哼,你倒舍得要价,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阿知道你们徐州军的袁大帅见了本官也要客客气气的,你们这些小小的把总哨官仗着兵荒马乱不花一文抢占的店铺一转手就要卖二十万两,你不如去抢钱了!不过….本官买了。”中年人拿起一张白纸刷刷写了几个字丢给刘子光,“把房契拿来吧。”   什么时候日升昌发行个人支票了?刘子光狐疑地把那张纸拿起来一看,鼻子差点气歪,原来是一张白条,上面写着“兹欠现银贰十万两,山东兵备道团练使石彦立。”   “石大人是吧,您这个条子让我找谁要钱去?”刘子光拿着白条质问道。   石彦拿起茶杯吹着上面的泡沫,根本不理睬他,旁边的差役狐假虎威的喝道:“让你把房契拿来就赶紧拿来,罗罗嗦嗦做什么!石大人写的欠条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赶明兵备道衙门建好了,去那里拿钱吧。”   “这二十万两银子太多了,我不敢拿啊,小店不卖了。”刘子光一听原来是兵备道的官员,更是怒上心头,你个人武部的小官还那么拽,强买豪夺到了我的头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说二十万两卖的是你,说不卖的还是你,你这人还有没有诚信?”石彦重重的把茶碗拍在桌子上,眉头拧起老高,“算了,送客,不识抬举!”   刘子光把白条子随手一扔:“奉劝石大人一句,济南不比京城,这一套讹人的把戏还是省省吧。你今天喝多了我不和你计较,要不然早把你们扔出去了。”说完转身就走,掌柜的、丫环、小厮都跟着退了出去,留下错愕的石大人和随身差役。   “这小子摆的一比吊糟,恐怕是禁军里混得出彩的角色,大人可要小心这帮丘八,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差役略微有些担心地说。   “屁,一个小小的九品官,能认识什么重量级的人物,顶多是攀上满桂祖大寿的粗腿,哼,本官才不鸟这些人呢,整个山东地界,再大谁能大过我姐夫?”石彦被刘子光最后的话气得岔了气,抓过烟袋又胡乱抽了几口才缓过劲来。   次日中午,贵和酒楼的小伙计再次跑到刘子光的府上,短短一段路跑得气喘吁吁:“董…董事长,大事不好了!”   “什么素质,天塌下来有老子顶着呢,慢慢说。”刘子光对这些胆小如鼠的小伙计很是头疼,心想是不是该弄个军训什么的加强一下素质训练。   “有一帮人来吃饭….”小伙计说。   “吃饭怎么了,酒楼不就是来吃饭的吗?”刘子光奇道。   “他们是一伙的,把所有的桌子都占了。”小伙计接着说。   “包场啊,这有什么不好,昨天不就是朝廷慰问团包场吗,这些京城来的家伙点菜从来不砍价的。”刘子光说。   “可是今天这帮爷们只点大葱蘸酱和煎饼,一坐就是半个时辰,占着座位不走,弄得本来想来吃饭的客人都去了其他酒楼,掌柜的也不好赶他们…”小伙计这才把正题说出来。   “直接说有人捣乱不就成了,还扯那么远,走,带我去看看。”刘子光立刻想到昨天那位要用白条子买酒楼的石大人,肯定是这厮派来的人。   贵和酒楼餐饮部分是一座三层的楼,包间和大厅的座位有一百多张,平日里总是酒客临门,营业额很是可观,可是今天楼里却冷冷清清,每张桌子前坐着一个大汉,个个把穿着官靴的脚翘在桌子上呱唧呱唧啃着煎饼卷大葱,还不停用南方口音吆喝着:“小二,倒茶!”敢情把豪华酒楼当成打尖的小饭铺了。   “你们谁是领头的?站出来说话。”刘子光大踏步走进店里问道,依然是一片啃煎饼的呱唧声,没人搭理他。   “都是出来混的,有什么话拿出来当面锣对面鼓地说,玩这样的损招算什么好汉?”刘子光再次说道,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丝阴冷。   “咱们都是食客,吃个煎饼大葱不犯法吧?你要是有能耐就报官抓咱们,要是没那个能耐就哪凉快哪呆着去。”一个大汉背对着刘子光冷冷地说。   “报官?官府管天管地,管不了咱们花钱吃饭啊,这里的大葱还真地道,比江南小葱够味多了,咱们晚饭还来吃。”另一个大汉咔嚓一口咬掉半截大葱,幸灾乐祸地说。   “咱们天天来捧场,就怕人家酒楼老板不领情啊。谁叫咱们没钱呢,只能点最便宜的煎饼大葱蘸酱。”又一个大汉帮腔道。   “咱们菜谱里怎么订的价?”刘子光问账房先生,“这个煎饼卷大葱作为山东特色民间饭一般来说是白送的,没有定价,他们先是一个人进来问的,小二就报了三文钱的价,这下惨了,今天晌午只能有三百文钱进帐。”账房先生苦着脸说,他们这些忠厚的山东人哪里见过这样奸猾的商战方式啊,一个个愁眉苦脸看着刘子光,心说咱们什么时候招惹这帮穿官靴的南方爷们了。   三文钱!小伙计还真实诚,刘子光无语中,那帮家伙得意地吹起了口哨,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拍拍屁股,每人丢了三个铜板在桌子上,一声唿哨招呼楼上的同伴下楼,就要离去。   “且慢!”刘子光大喝一声,刚才第一个说话的家伙看来是个头目,冷笑一声拉过一张椅子单腿踩了上去说道:“刘老板有什么指教?”   “你们这一手确实厉害,这样连续几天下去我这酒楼就得关张。不就是为了霸占贵和楼吗,居然动用了一百位官差老爷,至于吗?”刘子光不动声色的说着,眼睛往外边瞟了一下。   “算你小子识相,咱们石大人说了,都是场面上的人,也不坑你,一千两银子你拿着,贵和楼归石大人,咱们两清,以后大家还是朋友。”说着那汉子摸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   “好大的手笔,那我要是不答应呢?”刘子光扫了一眼银票,悠悠的问,一千两就想把贵和楼买下来,当是买青菜萝卜呢!还真是打的如意算盘。   “姓刘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识抬举咱们就天天来吃煎饼卷大葱,吃到你酒楼关张为止,你还别以为爷们就会这一手,实话告诉你,京城里比你牛气的酒楼客栈咱们都能买到手,你就不怕客房里出个女鬼,跑堂的半夜摔死吗?”那汉子逼视着刘子光压低声音威胁道。   刘子光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退了半步,一脸悲愤地说:“不能再加一点吗?”那汉子想到临来的时候石彦给了三千两银子的,又恨恨地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拍在桌子上说:“妈的,看你是个爽快人,老子私人赞助你十两,再不能多给了,你爱卖不卖!”   刘子光摇摇头说:“一千零一十两,你们打发要饭的呢,我还是不卖了。”   汉子勃然大怒,抓过银票和银锭塞进怀里说:“姓刘的,这可是你自找的,走!咱们晚饭见!”   刘子光眼皮一翻,两道凶光射了出来:“晚饭恐怕你来不了!”   那汉子心里没来由的一慌,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们这帮狗贼的腿已经断了!”刘子光一拍桌子,“效死营何在?”   “在!”外面齐刷刷的喊声震耳欲聋,不知道什么时候三百名持刀带棍的士兵已经在贵和楼门前整齐的列队等候了,里面居然一点声音都听到。   “反了你们了!咱们可是兵备道衙门的….”那汉子刚说了两句就被刘子光一脚踹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统统给我拿下!”刘子光大喝一声,效死营大队人马涌进贵和楼开始了抓捕行动,那些手无寸铁的南方汉子哪里敌得过三百身经百战的好汉,纷纷被棍棒拳脚打翻在地,有那机灵的从二楼上跳下来也被早埋伏在楼下的士兵一棍砸倒,抹肩头拢二臂捆绑起来。   这场低烈度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先前还牛逼轰轰的吃客们这会儿都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趴在地上。刘子光站在领头汉子跟前,伸出脚来踩着他的头说:“小子,济南不是京城,你们那一套吃不开的,济南府只认谁的人多,谁的拳头硬!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刘子光是谁,居然敢欺负到我的头上,后悔了吧?告诉你,晚了!”说完给旁边的扎木和使了个动手的眼色。   扎木和立刻把汉子翻转过来,抓住一只腿搭在椅子上,挥起棍子就狠狠地砸了下去,顿时一声惨嚎响起,汉字的腿变成了可以三百六十度随意弯曲的形态,已然是骨折了。   刘子光到底是成熟了,没有把所有人的腿都打断,只是下令将其余的人暴揍了一顿,然后将他们统统丢出了贵和楼。   那断腿的汉子倒是个硬角色,头上硕大的汗珠直往下淌,愣是不叫疼,被同伴抬出去十几步远还放出狠话:“姓刘的你等着…咱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有种你把我另一条腿也弄断….”   扎木和听见这话拿起棍子就要冲过去,被刘子光一把拦住,草原上的汉子就是耿直,“这小子不是强烈要求咱们打断他另一条腿的吗?”   “人家腿都被咱打断了,放一两句狠话也是可以容忍的嘛。”刘子光一边劝阻着扎木和,一边对加快速度逃走的吃客们挥手致意:“再来啊。”   第三卷 山东 第五十一章 休整.编制   那帮专点煎饼卷大葱的吃客终于没有再来,即使敢来的话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因为刘子光已经安排了驻店保安,只要发现有人捣乱,小伙计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楼上保安室的几条大汉,这些大汉都穿着极其醒目的红色战袍,一看就知道是刘大帅的效死营亲兵。   其实大部分济南人都知道贵和楼是万民敬仰的刘大帅开的,来捧场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来捣乱呢,徐州军的大兵更不会来吃霸王餐,铁厂和徐州军的铁哥们关系可是源远流长的,刘子光更是和他们徐州军最出类拔萃的小吴将军称兄道弟,就是袁大帅也很给贵和楼面子呢,听说开业的时候还给写过一幅对子呢。   昨天那些不开眼的家伙据查是新任山东兵备道的标兵营,这群兵痞以前驻扎在南京江北的六合县,在县里吃拿卡要惯了的,来到山东还想故伎重演,霸占几个酒楼客栈什么的作为第三产业,他们的头头就是石彦石团练使大人,这位爷只是四品武官,本也上不得台面,可是他的姐夫确是大有来头的新任徐州军统帅阮大铖,阮大人正式的头衔是兵部右侍郎、巡抚山东等处地方赞理营田兼管河道提督军务,小舅子以为姐夫的头衔已经够大了,所以根本不打听清楚就把在六合县那一套把戏拿出来耍宝,手下被打断了腿才知道对方是硬茬子,带着伤员找到巡抚姐夫哭诉,却被焦头烂额的阮大铖轰了出来,本来就为交接的事情弄得头大,哪有闲心管小舅子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石彦这个团练使其实是个闲差,山东境内有的是兵,但是能归他管的只有手下那个百十人的标兵营,这个所谓标兵营有点教导队的性质,兵备道衙门正式建立起来以后,那些地主武装、招安土匪、收编的绿营兵都要在名义上服从兵备道的调遣,具体指挥由团练使负责,也就是说,理论上刘子光和他的部队都是石彦的部下,可是石大人新到济南还没摸清头绪,更没有人给他指点迷津,所以暂时还不知道这个事儿。   陆续北上的什么布政司、按察司、府州县的各级官僚们到任以后就开始琢磨发财的路子,可是他们全都遗憾的发现,值点钱的满人财产都被徐州军那帮将军们给瓜分完了,祖大寿做了德州总兵,赵率教做了登莱总兵,满桂是青州总兵,兖州是何可纲负责,济南城防的头头是和刘子光关系最好的吴三桂,城北大营的领军副总兵是和铁厂关系良好的牛勇,说到底整个山东还是在徐州军的控制下,严格的说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徐州军了,徐州都指挥使司的卫军架构已经完全作废,现在实行的行营制度,各位将军都在自己的辖区大肆招募山东籍的新兵,扩充自己的力量,所谓的山东巡抚阮大铖根本无力调动袁崇焕多年训练的一兵一卒,最多能指挥一下衙门的差役和兵备道的标兵,政令一出,到处阳奉阴违,该征税的征税,该招兵的招兵,整个山东完全处在军管状态下。   刘子光管辖下的人马一共有两千八百人,这些兵马有一多半用来保卫铁厂在山东各地的矿产物业的,跟在刘子光身边的是跟着他经历了济南战役的一千铁卫和三百效死营老兵,这些人住在以前清军在城西段店的营房,每日里除了训练还是训练。   这种训练和以前的训练截然不同,以前都是演练阵型或者刀枪对练,再不就是举石锁、射靶子,现在变成了每天的长跑和跳高台,跳高台是刘子光发明的一种训练方式,主要是为了培养未来的伞兵,士兵们穿着联体的黑色帆布军装,高筒厚底牛皮靴,依次爬上一丈高的台子,用教官规定的姿势往下面的沙坑里跳,抱头,蜷腿,就地一滚,一个个弄得满身沙子。   练完跳高台后就开始练高空速降,一个热气球高高的悬在天上,士兵从软梯爬到气球下面的吊篮里,再抱着绳索从天而降,这是为了以后的空降作战而作的训练,飞艇和气球的飞行高度和速度都很低,所以暂时用不到降落伞,用绳索机降即可满足战术需要。   士兵们都戴着无指的黑皮手套,柳条编的防撞头盔,第一次从热气球上降下来的士兵呲牙咧嘴地抱怨手套被磨得发烫,看来应该设计一套手持减速设备了。   动力翼伞的训练就不那么普及了,被选中的士兵都是视力极好,协调能力极强的士兵,他们先在陆地上学习怎么通过操纵杆来控制翼伞的转向,再猛蹬踏板锻炼腿部力量。熟悉这一切之后,他们从千佛山北面的陡坡上滑翔下去,双脚踩动踏板驱动螺旋桨,双手操纵翼伞忽上忽下的在天空中翱翔,这种危险的训练当然不会一帆风顺,先后摔死摔伤了三四个人。   看着没死在敌人刀下的兄弟损失在训练中,刘子光虽然很是痛心但还是坚持实施这种训练,在这个蒸汽机的时代只有掌握了先进的军事技术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强悍的清军屡次败在明朝的蒸汽连弩、煤气炸弹、铁甲战车、热气球飞艇这些先进武器的手下就是明证。三百效死营虽然是精兵,但是人数毕竟太少,在正规战场上只能作为普通炮灰未免太浪费了,所以刘子光的意思是把他们训练成空降兵,以后作为斩首行动的精锐部队使用。   那两辆配合明军使用的装甲车已经被坎坷不平的山东大地和粗暴驾驶的士兵折磨得不堪使用了,内燃机故障频繁,车轴机械疲劳,都是些技术人员也很难解决的问题,没奈何只好沦为低等的训练道具,被选作战车兵的敦实汉子利索的从战车的舱门里钻进钻出,熟悉各种操纵系统、武器系统,为以后使用同类的兵器打下基础。   段店的军营不光住着刘子光的兵,还有铁厂的一些技术人员,他们是来济南城墙装配蒸汽连弩的,铁厂的生意总是随着部队的推进而拓展,这和与徐州军的密切关系是分不开的,随着大批劳动力的补充和兖州优质煤炭的支持,铁厂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资金回笼大大加速,以至于财大气粗到在徐州到济南的铁路建设计划中占了七成的股份,而且出巨资买下了兖州附近一些煤矿,刘子光对于未来岳父的行动给予了充分的支持,但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利益,听祖大寿从登州传来的消息说在当地发现了一个中型的猛火油矿,老百姓平时都用地下的猛火油烧锅做饭,看来埋藏深度很浅,开采难度不大,当兵的就是没经济头脑,总以为上好的田地和城里的铺面才是值钱的,对这个消息根本不在意,只有刘子光忽然想起这可能是后来的胜利油田,赶紧派人飞马赶去登州,用一万两银子从祖大寿手里把猛火油的开采权给买了下来,山东各地百废待兴,是朝廷势力还没渗透过来的真空地带,趁着这些军人掌权,刘子光迅速置办了很多产业,以济南为核心的基地逐渐有了一个小小的雏形。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休整部队的时间,刘子光把部队做了一番调整,原来的什么队、旗、司、哨、营的编制和旗总、哨官、把总、千户的官称实在是拗口和不顺眼,现在统一按照新式的班、排、连、营、团的形式进行整编,原来的小队长就是班长,原来的旗总就是排长,以此类推,以前的王大海千户在战斗中负了重伤回乡修养去了,李岩也转成了职业军师,不再负责军队行政工作,一千跟随刘子光赴汤蹈火过的铁卫部队已经被彻底收服,甚至连军服都换成了和效死营类似的红色战袍,他们已经从铁卫的序列中脱离出来了,一千人分别编成三个营,和效死营合称为红衫军团。在军团级别设立了参谋部和后勤部、装备部等机构。   为了体现效死营的特殊地位,在制服上和其他三个营还是有些差别的,比如效死营的制服是血红的,而普通红衫军是夹杂一些黑色的铁锈红。还有奴隶出身的效死营士兵在胸口都有一个镏金的徽章,上面雕着锤子和镐头,以此纪念大家在铁厂共同度过的苦难岁月。凡是参加过兖州战役和济南战役的士兵,都颁发相应的徽章,以资鼓励和纪念,这也是军师李岩想出来的高招,纪念章的功能相当于后世的残疾军人证,可以享受各种优待,例如在贵和楼吃饭享受五折待遇,将来铁路通了可以免票回徐州什么的。   根据刘子光提出的“官衔应该在制服和盔甲上有明显的标示”的要求,一位装备部的小军官马化腾设计了一套军衔体系,用日月星的搭配来显示级别,班长有一颗星,排长有两颗星,连长三颗星,营长就是一颗月牙,军师、总军需官和总装备官是两颗月牙,只有刘子光独享一颗小太阳,这种军衔体系的好处是扩展性很好,比如都是相同的营长一颗月亮,还可以附带不同数量的星星来区别资历高低。但是日月星的相同数量不能超过三颗,也就是说最大的军衔可以用三日三月三星表示,即使将来部队扩充到上百万都能继续使用。军衔标志绣在小布条上,平时缀在肩膀上,战时挂在胸前,一目了然,尊卑立判,效果非常之好,刘子光大大赞扬了马化腾一番,特意让首饰匠打造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动物形状的徽章单独授予马化腾,弄得小马受宠若惊,就是弄不明白将军授予他这个叫做企鹅的小徽章有什么意义……   这天刘子光参加送袁崇焕进京的仪式回来,正在军营里看装备部送来的报表,他在济南成立了一个小型的工厂,招收了一批手艺精巧的木匠、铁匠、银器匠,专门打造一些诸如箭镞之类的常用兵器和打火机这样的精巧玩意,正在做批示的时候,亲兵来报:“兵备道衙门有请。”   上次强买事件过后,石彦老实了一段时间,到处打听了一番之后他终于弄明白刘子光的底细,钱比他多,兵比他强,靠山一点不比他差,武功更是比他高出不知道多少倍。难道这口气就这么算了吗?石大人显然没那么大的肚量,坐在新建成的兵备道衙门里愁眉苦脸。   看到自家老爷整日郁郁寡欢,他手下那个被打断腿的标兵小头目拄着拐走过来献计道:“大人,您阿记得那个六合扬威镖局的镖师,就是打遍六合无敌手的那个家伙,后来不是一样栽在咱们兄弟的手里吗。这小子凭的不就是有两下子功夫吗?咱们用这一招把他放倒,然后治他个谋刺上官的罪名,当众斩首。”   石彦立刻来了精神:“我怎么把这茬事给忘了,对啊!平时能打十个八个的好汉也挡不住那样的绝招啊!我堂堂四品团练使杀一个九品的把总想必也不至于惹出多大的风浪吧。”正好袁崇焕也进京了,山东省最大的官就是姐夫阮大铖了,那些将军就算和刘子光关系再好也未必会为他得罪巡抚大人。干掉刘子光之后还能顺便收编他的部队,霸占他的财产,真是一举两得啊。   主意打定,石彦立刻草拟了一份公文让人送到刘子光处,以山东兵备道济南团练使的身份请他过来相商招收团练民壮的事情,暗地里却埋伏了刀斧手在堂后,准备一举洗雪前耻。   没多久时间,门子来报:刘把总到了。石彦赶忙出衙门迎接,喜笑颜开的把刘子光迎进来,一边还客套着:“刘大人,咱们真是不打不相识啊,上次是我的不是,还请老弟海涵啊。”   刘子光虽然没什么心机,可是也能看出来石彦的虚情假意,本来不打算来的,可是既然身上的把总官职没辞去,总不好公然抗命,所以他还是来的,也没带什么护卫亲兵,就这样孤身进了兵备道衙门。   看到刘子光只有一个人,石彦眼角掠过一丝笑意,招呼道:“刘大人,快请上座,那谁,赶快上好茶。”   随着招呼,一个瘦小的家丁捧着茶盘就上来了,恭恭敬敬的先奉了一杯茶到石彦桌子上,然后慢步走向刘子光,步伐稳健,干瘦的手上都是青筋,看来这家伙是个练家子。但是身经百战的刘子光并未在意,什么武林高手在他眼前都是渣,难道石彦还敢明目张胆的刺杀他吗。   瘦家丁把茶盘放在刘子光左手旁的桌子上,然后捧起茶杯献过来:“大人请用茶。”刘子光刚想伸出手去接,只听得那人炸雷般大吼一声:“看招!”   刘子光下意识的一瞪眼,瞳孔放大,双手抬起向前打去,只见茶杯被他打得粉碎,一团呛人的白雾却随着茶杯的四分五裂洒在了他的脸上,是石灰!   第三卷 山东 第五十二章 埋伏   当危险临近的时候人总是习惯瞪大眼睛观察,刘子光也不例外,恰恰就着了道儿,一茶杯的石灰洒得满脸都是,眼睛里也进了许多,登时就不能视物了,他随即抽刀砍过去,那个瘦小的家丁身手甚是利索,出手之后就疾步闪开了。   刘子光只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疼,睁也睁不开,怒极之下挥刀向石彦先前坐的位置砍过去,一张黄花梨的太师椅被砍成了两段,可是人早就躲开了,一声唿哨,嘈杂的脚步声从后堂传来,兵器出鞘的声音和铁链子晃动的声音响成一片。   “姓刘的,就算你是万人敌又如何?到了老子的地盘是龙的盘着,是虎也得卧着,今天你是别想站着出去了!”远远传来的是石彦的声音。刘子光也不答话,从怀里摸出六管簧枪冲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就射了过去,一连六声清脆的“当啷”声,然后是众人的狂笑,原来他们早有防备,拿盾牌挡住了刘子光的暗器。   “弟兄们,拿咱们六合团练的绝活给他看看!”随着石彦的一声招呼,噼里啪啦的破空声响起,刘子光挥刀抵挡,可是飞过来的都是装着石灰的纸包,被钢刀打破之后溅得漫天都是,转眼之间刘子光就变成了雪人一般,浑身上下都是白的了,自从身体被改造以来他哪受过这样的屈辱,大吼一声猛扑上去,靠着耳力分辨着哪里有人就砍向哪里,那帮人虽然躲避得很远,但是没料到刘子光的速度如此惊人,被他连盾牌带人劈死了两个,众人大骇之下躲避得更远了,只听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正堂上已然是没有人了。   眼睛突然不能视物,刘子光还是有点惊慌的,眼下最重要的是从这里逃出去,到了外边谁不认识他刘大帅啊,只要有老百姓看见那就算得救了,所以第一选择是向大门外冲。   石彦与其说是四品武官,还不如还是江湖混混,下三滥的手段一个接一个,刘子光刚窜出大堂就被两根粗大的铁链绊住了,离得老远的一帮人迅速把铁链拉起来,围着刘子光想把他锁起来,寻常铁链又怎么能困得住刘子光,白虹刀削铁如泥,轻轻两刀就把铁链削断了,那些拉着铁链的人摔了个四仰八叉,“好刀!待会这把刀就姓石了,啊哈哈哈。”远远的听见石彦在狂笑,刘子光依然向着门口冲,把刀伸在前面探着路,防止再有什么机关陷阱,可是后面的机关却来自天上,一声轻轻的响动,似乎有什么暗器从天而降,刘子光急忙挥刀在头顶一阵乱搅,感觉把什么轻柔的东西搅得乱七八糟,但就是割不断!是渔网!这帮人真是费尽了心机啊,第一张渔网没有罩住刘子光,但是第二张、第三张接踵而至,刘子光正忙于对付渔网的时候,脚下一动,居然被一张大网从地下把他兜了起来,原来地下也有机关啊,刘子光身体悬空,没有借力的地方,心中一慌,被几张渔网套个正着,拿着钢刀的手也被缠住了,动弹不得,网子很柔韧,根本崩不开,刘子光束手就擒。   “你们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刘子光怒极反笑,这帮杂碎简直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等脱身以后一定要把他们斩草除根。   “当然知道,无非是贵和楼成了我的产业,你的队伍被兵备道收编,难道你还指望有人为了你一个小小九品官找我的麻烦?实话告诉你,比你横的角色我也弄死过好几个,什么狗屁万人敌的好汉,到了爷们这里全歇菜!”石彦远远的说话,看来还是有些忌惮刘子光。   “大人,乱箭射死他吧。”这个声音好像是那天被打断腿的家伙的。   “不行,听说这小子是十三太保横练的金钟罩功夫,寻常兵刃奈何不得。”这个声音是那个瘦小家丁的。   “当然不用刀枪弓箭这样的寻常兵刃,对付刘把总的玩意早就准备好了,来人,把后院那锅好东西抬过来。”石彦狞笑着说,虽然看不见他的嘴脸,但是刘子光也能想象出这会他得意的模样。   随着一阵吃力的脚步声,一股热气夹杂着油味传来过来,是滚油!这帮家伙居然要拿滚油对付我!刘子光心头一紧,再次挣扎了几次,渔网却越收越紧。   “别白费劲了~~这叫天罗地网,是西域天蝉丝编织而成,就是宝剑也割不断,为了对付你,咱们可是把看家的宝贝都拿出来了,说说吧,你是想当油淋鱼还是想当炸鸡腿吧。”是那个瘦家丁的声音,看来这小子还是个江湖中人。   “什么是油淋鱼?什么是炸鸡腿?”刘子光冷冷的问,脑子里却在迅速地盘算着脱身之法,今天太大意了,居然被这帮小人算计到,以后出门一定要带卫队!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死到临头你还有兴致问这个,有种!老三你告诉他。”石彦吩咐那个断腿的家伙。   “所谓油淋鱼,就是拿水舀子把滚油一瓢一瓢的从你脑袋瓜子上浇下去,一瓢下去你的头发就焦了,两瓢下去你就皮开肉绽,三瓢就能看见你的头盖骨。所谓炸鸡腿就是把你整个人放进油锅里炸,只露出头来喘气,全身皮肉尽落,骨头都能炸得焦酥,偏偏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真是世间难得的极品享受啊。”断腿汉子介绍起来头头是道,显然用这酷刑害人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就是看中贵和楼了吗,我让出了就是,何必用这样的招数来害我,各位未免太狠了些吧。”刘子光紧闭双眼,一边拖延着时间,一边用缚在身后的左手悄悄把腰后皮囊里的随身匕首拔了出来去割那渔网。   “现在才知道服软,晚了!告诉你,不管是京城还是济南,我石彦一样罩得住,实话告诉你,别看你有些军功,还有什么袁崇焕、铁厂做靠山,在咱们眼里你连个屁都不算,你再牛能牛得过东厂?老子可不光有山东巡抚一个靠山,东厂三档头可是我的族叔,你把贵和楼献出来就想保命?我石彦的尊严也未免太不值钱了吧?我兄弟的一条腿也不止这个数啊,今儿你是死定了!”石彦恶狠狠地说,随手丢了一个什么东西进油锅,激起一片兹拉兹拉的声音。   “你就不怕我的兄弟找你拼命?”刘子光继续拖延时间,手中的匕首徒劳的切割着渔网,没用,这网的材料确实非同一般,根本割不断。   “就你那千把人爷们根本不在乎,这么半天了你还不知道咱们六合好汉的路数吗?专门智取,从不强攻。伙房里下一把巴豆就能让你的人马全部歇菜,还报仇呢,他们能自保性命就不错了。”石彦鄙夷地说。   刘子光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石彦已经很不耐烦了:“滚油都要凉了你还没选好,那就两种都上,先尝尝油淋鱼的感觉吧!”说着就把铁舀子伸进了油锅,舀满了滚烫的热油就要泼过来。   滚油淋头还不得毁容!刘子光心急火燎,背后的左手摸出了打火机,一连擦了几下打火轮都没打出火来,看来是酒精挥发光了,一股滚烫的令人窒息的气息扑面而至,刘子光下意识的一扭身子,滚油正泼在他的左脸和左侧身子上,高温的热油舔着皮肤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顿时一股疼痛传来,又疼又怒的刘子光忍不住大吼一声:“啊!”   众人哈哈大笑,又是铁舀子在锅里搅合的声音,石彦乐不可支地说:“原来你也怕疼啊,我还当你真是金刚不坏之躯呢。”正准备把下一舀子的滚油泼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刘子光背后腾起一股火光,打火机终于点着了,西域天蝉丝编的网拉不断、割不坏,就是怕火烧,一点火星就猛烈燃烧,瞬间就烧出一个大洞,刘子光趁势从洞里一个翻身就钻了出来,众人大惊,几把舀子同时舀满滚油泼了过来,石彦大叫:“快,大伙并肩上,用弓箭和长兵器干掉他,千万不能把人放跑了。”   热油扑面而来,刘子光虽然是改造身体,皮肤表面有一层耐高温耐锐器的薄膜,可是这种保护层好像是有时间限制的,上次在济南城头就已经负了几次皮外伤了,现在他自然不敢和滚油抗衡,含恨往大门方向逃去,团练标兵们在后面猛追,几杆竹竿从各个方向向他捅来以吸引注意力,另外有人用长枪和弓箭对他进行远距离攻击,这些人害怕他强悍的战斗力,依然不敢贴身攻击,所以刘子光一路逃到了大门口,兵备道的衙门大门紧闭,用手一拨门闩,上了锁了,锁头粗大,用白虹刀连砍了几下也没砍开,后面追兵已经到了,大呼小叫地喊着:“千万不能放跑了这厮,快杀了他!”嗖嗖几声,羽箭钉在大门上,这些标兵都是混混出身,根本不会射箭。   “离得这么近还射不中,真是白痴!”石彦夺过一张弓亲自射了一枝箭过来,刘子光正忙于砍锁,听到背后风声便急忙一闪,不闪还好,一闪正好凑到石彦射过来的箭上,正中后心,鲜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看到歪打正着射中了刘子光,石彦咧嘴笑了:“还是本官百步穿杨啊。”众人随即大肆吹捧:“石大人的箭法那是赛李广,超花容啊!”“别废话了,趁他受伤赶紧上,乱刀劈死!”石彦把弓一丢,抢过一杆红缨枪就带头冲了过去,众喽罗看见老大都上去了,也挺枪围了过来,刘子光劈不开锁头,奋力一脚踢出去,把兵备道衙门的大门硬是踢飞了出去,虽然不能视物,可是他还能感觉到外面的阳光,出门向左是贵和楼的方向,就往那边跑!   刚窜出大门,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听声音有一二十个重甲骑兵,难道石彦的计划这么周详,连外面都布置了骑兵,刘子光把刀一横:“来吧!”   对面却传来熟悉的声音:“刘兄,如何搞得如此狼狈?”是吴三桂!刘子光心中一松,回身一指:“兵备道团练设计害我!”   吴三桂每日带了骑兵在济南城内巡街维持治安,走到兵备道衙门所在的大街口的时候,有两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慌里慌张的跑过来报告说衙门里面有打斗的声音,“这帮京城来的混蛋,就知道惹事生非。”吴三桂暗骂一句,带领骑兵想看看究竟,哪知道刚跑到大门附近就看到衙门的朱漆大门直飞出来,接着看到一个狼狈不堪的人冲了出来,看那敏捷的身形和手中熟悉的长刀,分明是…分明是刘子光啊。   可是吴三桂依然不敢确定,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刘大哥只会把别人打得如此狼狈,又怎么会自己落到这样的下场!眼前这人半边脸都是水泡,两眼紧闭,显然是中了招,头上白花花的都是石灰粉,身上沾满了油迹、石灰和鲜血,背上还插着一枝箭。吴三桂揉揉眼睛,再仔细看过去,是啊,没错,红色战袍上的小太阳,还有横在胸前雪亮的白虹刀,都是刘子光的特色招牌!   “刘兄,如何搞得如此狼狈”吴三桂勒马问道,脑子一时短路,居然半文不白地来了这么一句。   “兵备道团练设计害我!”刘子光回身一指,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兵备道衙门里涌出来一帮手拿红缨枪的兵痞,正朝这边围过来。   领头的石彦看到禁军只有十几个人,胆子马上大了起来,冲吴三桂喊道:“吴游击,咱们兵备道衙门处理内部事务,还望你们禁军不要插手才好。”   吴三桂怒从心头起,这么英雄的人物居然被这些小人害得这么惨!身后的禁军们也握紧了刀枪,“弟兄们,给我上!”随着吴三桂的一声令下,两边的人马各举刀抢对峙起来。   第三卷 山东 第五十三章 震动   团练们足有一百多人,把这十余骑禁军团团围住,吴三桂冷笑:“你们真把济南当成六合了,吹号喊人!”后面一个骑兵闻言从马鞍上拿下一个大号海螺吹了起来。低沉悠长的声音传遍了济南城。   “不出一刻,就有大队禁军赶过来增援,有种你们就在这耗着。”吴三桂四下看看这帮手拿红缨枪的乌合之众,轻蔑地说。   “误会,都是误会,刘子光跑到衙门里咆哮公堂,一言不和就要谋刺本官,吴将军可要为我做主啊。”石彦一边说一边示意弟兄们散开,他倒也不傻,知道和禁军作对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眼前虽然只有十几个骑兵,可也不是他们这些人一时半会能解决掉的,济南城住着几万禁军,真打起来巡抚老爷也保不住他们。   “放屁!刘将军想杀你的话你小子早就归西了,分明是你等阴谋害我兄长!”吴三桂从得胜钩上摘下大枪,拍马直取石彦,石彦转身就跑,喽罗们也一哄而散,纷纷逃进衙门,十几个骑兵把兵备道衙门的大门封住也不往里面闯,静待援兵到来。   吴三桂跳下马来扶住刘子光急切地说道:“刘兄,赶紧上马我带你去找郎中,这帮龟孙子逃不掉的。”刘子光两眼依然是火辣辣的疼,只怕眼珠子已经被烧坏了,“把水壶给我。”他一伸手,“不行,石灰沾水要发热,只能用菜油擦。”吴三桂劝道,抓住刘子光的手按到马鞍上说:“我扶你上马。”   刘子光摸索着爬到马背上,吴三桂跳上另一匹马,牵住马缰绳就走,还不忘回头恶狠狠地交代:“等大队人马到了就把兵备道衙门围了,一只老鼠都不许放走,听到了没有!”   众禁军看到心目中的偶像被团练们害成这副模样,无不恨得咬牙切齿,齐刷刷答应一声,箭上弦,刀出鞘,十几个人杀气腾腾地守在门口,硬是吓得团练们不敢出来。   吴三桂拉着刘子光的马缰绳就跑,跑出十几步才想到地方郎中处理这种战伤远不如军医来的精湛,慌忙问道:“刘兄你还能坚持吗?要不我先把你送到府上再找军医来治疗?”   “好,先回府,我府里有治疗外伤的郎中。”刘子光答应道,他家里厨子、花匠、郎中等专业人员都有,距离上来说也比较近,总比满城找郎中来得快些。   两匹马在济南的大街上呼啸而过,济南府谁不认识这两个风云人物啊,看到后面的刘大帅竟然全身鲜血,背心插着羽箭,脸上全是白灰,眼睛也被封了。老百姓们大惊失色,买菜的也不买了,把篮子一扔就跟在后面跑,摆摊的也不摆了,丢下摊子也跟着追,开店的小老板匆忙把铺子交给伙计看着,也加入了尾随大军。   “这是怎么了?大帅怎么中箭了!”   “知不道啊,你看那血,呼呼的冒啊!大帅要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可咋办呀。”   “是不是清兵又打过来了,谁有这个本事把咱们大帅伤成这样?”   “不会呀,多尔衮都死了,全天下谁能伤得了咱们大帅呀?”   “我好像看见小吴将军的马是从兵备道衙门那边过来的,是不是那边…”   “走,咱们看看去!”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最后把怀疑的矛头对准了兵备道衙门那帮初来乍到就欺男霸女的流氓兵痞身上,人流迅速分成两股,一股去刘府打探伤势,一路去兵备道衙门探听情况。   彭静蓉正在趵突泉边的小亭子里绣花,旁边淙淙泉水叮咚,万株翠竹随风唱响,本来是一派让人心绪平静的美景,可是她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定,未来的相公去段店练兵了,爹爹的信昨天才到,提到小妹闹着要来,宅子的建设也在顺利进行,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呢?她也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了,专心绣花,绣个鸳鸯戏水图将来给自己成亲的时候用,想到宅子落成后就要成亲了,小女孩禁不住脸上飞上两朵红云。昨天那个死鬼还说要把这个园子建成全天下最美丽的花园,养我一辈子呢。“呸”女孩子轻轻骂道,“谁要你养~~”   “小姐!大事不好了!”一个丫环急匆匆的边跑边喊,一双天然大脚跑得比后面那个亲兵还快些,“怎么了?这么慌张。”大小姐微微皱眉,这些丫环总是训练不好,好不容易不喊她“奶奶”,改口作“小姐”了,可还是改不掉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毛病。   丫环跑得太快,被一个突出地面的树根拌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想必是摔得极重,声音都带了明显的哭腔:“小姐,老爷被人害了!”   “什么!”大小姐忽地站起,把鸳鸯戏水图和针线包一扔,声音也变了腔调:“你说什么?老爷怎么了?”   “老爷中箭了,一身都是血,脸上都是大燎泡,眼睛也….眼睛也瞎了…5555”丫环一边说一边大哭起来。   彭静蓉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都变成了黑色,她急忙伸手扶住亭柱,深呼吸了几口,强忍悲痛继续问道:“人在哪里?”   “被吴将军背进府的时候我看见的,现在不知道去哪个房间了。”丫环刚说完,后面跑过来的亲兵就喊起来:“小姐,老爷在书房疗伤,郎中请你过去。”   彭静蓉定了定神,飞也似的朝书房的方向奔去,速度快的令人咋舌,只留下一幅沾了血的鸳鸯戏水图在亭子里,刚才突然听到噩耗的那一瞬间,绣花针在大小姐手指上刺得极深……   大小姐丝毫不顾形象地在园子里狂奔,在众人目瞪口呆下跑到书房门口却不敢进去了,他怎么了?他不是英雄无敌,金刚不坏的吗?自从利国城下一战以来,刘子光的铁人形象就在彭静蓉的脑子里扎下了根,丫环说他中箭了,眼睛瞎了,脸上也是燎泡,这么年轻英武的他怎么会伤成这样?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书房里嘈杂声一片,似乎有很多人在手忙脚乱的来回走动,忙乱。   书房里没有个管事的人不行!他需要我!不管他是瞎了也好,毁容也好,这辈子我都要陪着他一起度过!彭静蓉下定了决心,勇气也大增,正要迈步进门,正遇到推门出来的另一个小丫环,小丫环手里拿着沾满血和石灰的红色战袍正要出去,看到大小姐站在门口,眼泪扑塔扑塔的正往下掉,顿时吓了一大跳:“小姐你…”   “忙你的去。”彭静蓉拿出手绢把泪眼擦干,迈步进了书房,虽然做了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还是吓了她一跳:刘子光上身赤裸坐在香妃榻上,左半边身子烫得都是水泡,旁边扔着一杆羽箭,但是只有箭杆没有箭镞,看来手术还没进行,最吓人的还是刘子光的脸,被滚油泼上去的半张脸已经开始变色,皮肤大块的脱落,表皮下鲜红的肉都露了出来,再看他的两只眼依然紧闭,两个军医围在旁边,一个拿着獾油涂抹烫伤的皮肤,一个拿着毛笔蘸菜油清洗他的眼睛。   看到刘子光的惨状,彭静蓉忍不住又想哭,可是想了想还是强忍了下来,大声喊道:“闲杂人等都出去,留下必要的人在这里就够了,你,去请城里的烫伤、外科、眼科郎中,你,把药铺里相关的药全买来,还有你,飞马出城,把段店的兵全给调过来!”   大小姐井井有条的一番安排之后,慌乱的人们顿时有了主心骨,救护工作也逐渐有了条理,彭静蓉走到香妃榻前,微微颔首示意拿着菜油罐和毛笔的军医让开,接过毛笔轻轻地给刘子光擦眼睛,刘子光早就听到是彭静蓉,微微笑了一下说:“不碍事,死不了。”他一笑不要紧,差点又把大小姐的眼泪勾出来,“别说话,眼睛睁大点,对了,再大点。”   在彭静蓉的细心擦拭下,刘子光眼睛里的石灰被擦干净了,可是因为耽误时间久了,眼球被严重烧伤,当大小姐举起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悠的时候,刘子光毫无反应,彭静蓉回头看看军医,军医也是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晚了。”   刘子光心中一凛,难道宇宙飞船改造过的身体这么不经折腾?一把石灰就能把眼睛弄瞎?这下可惨了,以后还怎么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啊,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都难以自理了!耳畔传来大小姐强自压抑的抽泣声,刘子光心中不忍,故作笑颜道:“这下成瞎子了,不能养你了,以后得靠你养我了。”这本是闺中小儿女调笑的言语,现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倒显得十分凄凉,彭静蓉也不避讳,握住刘子光的手答道:“我养你,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听到这番对话,丫环女佣们都忍不住落泪,男人们也红了眼圈。一直在门口来回踱步的吴三桂丢下一句话:“我去取那厮的人头来。”然后转身上马,径直去了。   出刘府大门的时候把吴三桂吓了一大跳,一眼望去黑压压全是人,刘大帅受伤的事情已经暴风一般传遍了全城,大伙儿扶老携幼地跑来询问大帅的伤情,任凭府门口的卫兵苦劝也不离开,看见吴三桂出来,百姓们立刻将他团团围住:“小吴将军,刘大帅的伤要不要紧?”   “大帅的眼睛怎么了?”   “是谁干的?咱们找他去!”   正在混乱的时候,远处传来喊声:“快让开,郎中来了。”老百姓们闻言急忙闪开一条巷道,七八个白发苍苍的郎中面色严峻的背着药箱走进了刘府,后面跟着一队亲兵,喊着号子抬过来一个巨大的药橱,原来是当兵的搞不清楚该买什么药,干脆把旁边同济堂药铺的药橱直接扛来了。   老百姓们更加忧心忡忡了,请了这么多的郎中,买了这么多的药,看来大帅的伤情很重啊,他们再想找吴三桂问个清楚,可是人已经趁乱走了,于是百姓们推举了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者来求守门卫兵:“就让我们进去吧。大帅需要什么奇门药引子什么的,咱们这些老骨头还能帮上忙呢。”守门的效死营士兵纪律严明,当然不敢私自放这些人进去,幸而他们也不硬闯,只是焦急地等在门口,希望能在第一时间得到大帅安康的消息。   兵备道衙门已经被上千禁军围得水泄不通,这些人马都是吴三桂的部下,大将未到不敢擅自行动,老百姓们可不管这一套,最先赶到的人已经确认了是兵备团练们暗害刘大帅的消息,团练们刀枪弓箭在手,他们不敢硬闯,于是旁边修建衙门剩下的砖头就成了最好的武器,铺天盖地的砖头雨往衙门里砸去,大堂上的瓦片都被砸得七零八落,团练们虽然有弓箭可是不敢还击,生怕伤了禁军,那可是捅不得的马蜂窝。   这些天真的团练哪里知道他们已经捅了马蜂窝了,还是那种特大、特毒的马蜂窝,段店大营的红衫团已经在紧急集合了,士兵们听说刘将军被人阴了,一个个眼睛都红了,蒸汽大炮、弩车、全都拉了出来,全体人员顶盔贯甲,挎刀持枪,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在极短的时间集结完毕,杀气腾腾地朝着济南城扑过来。   第三卷 山东 第五十四章 雌威   济南城里的知名郎中们施展高超医术,尽心尽力地为刘子光治疗,最先处理背后的箭伤,一个外科大夫用锋利的小刀在火上烤了一会儿,然后割开背心的皮肉,用小巧的钳子把箭镞夹了出来,沾满血迹的三棱箭镞依然闪着蓝幽幽的寒光,“当啷”一声落在手术盘子里。   “箭镞喂过毒。”外科郎中说,拿过银针在刘子光伤口附近测试了一下,“奇怪,大帅居然没有中毒。”既然没中毒那就更好了,搞不清情况的郎中只好先用金创药和棉纱把伤口包裹起来,把剩下的治疗交给烫伤郎中。   整个手术刘子光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的神经末梢比较粗大,些许疼痛根本不放在心上,倒是外科郎中的话让他稍微欣慰了一点,看来体内已经有了抗毒的血清基因了。   烫伤的面积比较大,半张脸还有半侧上身都被滚油亲密的接触过,脸上的伤很重,大水泡刺穿之后已经开始溃烂,整块的皮肤脱落下来,原来一个英俊潇洒的帅哥一下子变成了恶鬼模样,连见惯了伤者的郎中都忍不住叹息:“太可惜了,好好的一张脸啊。”   身上的烫伤由于有隔着衣服,伤势还轻点,皮肤红肿,都是硕大的水泡,郎中先把创面周围的健康皮肤用肥皂水及清水洗净,再用高度白酒擦洗消毒。创面用盐水清洗,去除创面上的异物、污垢后。用银针刺破水泡,放出里面的液体,然后剪掉泡皮,创面用纱布轻轻辗开,上面覆盖一层特制烫伤油纱布,外加多层脱脂纱布及棉垫,用绷带均匀加压包扎。   看着郎中娴熟地处理伤口,彭静蓉硬是咬着牙忍住不哭出声来,刘子光听到压抑的抽泣声,伸出手来寻找着,彭静蓉赶紧把手伸过去,让他紧握着自己的小手。“我的脸怎么了?很难看吧?幸亏我不是靠相貌吃饭的小白脸,不然这回真完蛋了。”刘子光故作轻松的开着毫不可笑的玩笑。   “郎中的药很好,过几天就能长好了。”彭静蓉明知这种烫伤是不可恢复的了,还是用假话安慰着刘子光,反正他已经永远不能自己照镜子了,想到刘子光的眼睛,彭静蓉还是忍不住泪水的流淌,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刘子光的手上,他忍不住伸手去帮彭静蓉擦拭泪水:“不哭。”   “没哭,赶快喝药吧。”彭静蓉抽回手,把郎中熬制的止疼药端了过来,烫伤是比较痛苦的,这种汤药除了能生肌长肉之外还有安神止疼的功效,刘子光很配合地在大小姐的服侍下把一碗药喝了之后不久就沉沉睡去。他背后有箭伤,前胸有烫伤,只能艰难地侧卧着,几个小丫环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身子,保持着伤口悬空的状态,彭静蓉擦掉泪水,起身出了书房。   “眼睛真的没救了吗?”彭静蓉问济南城里最有名的眼科郎中,“都烧坏了,老朽无力回天啊,这帮人真是太狠毒了,石灰粉里还掺了其他毒药,遇到菜油也能发生反应,这一来烧得更厉害了,唉….”老郎中沉痛的摇着头,无限悲愤的说。   “知道了,还请先生开几副补眼的方子吧。”彭静蓉说完,径直去了正堂。正堂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禁军的人,老百姓的代表,还有府里的卫兵和贵和楼的保安们。   “段店的兵怎么还没到?”彭静蓉直接坐到了正堂主座上发问,一派女主人的派头。大家都注意到她手里握着的是刘子光的白虹刀,熟悉大小姐脾气的铁卫们知道女主子要大发雌威了。   “回小姐,段店的人马集结需要一段时间,大队人马进城可能还需要交涉一番。”一个带两颗星星的排长回禀道。   “马上派人去联络禁军牛参将,让他大开西门,另外派人去给我买石灰,先买十车,不,二十车,不,把济南的所有石灰窑都给我包了!剩下的人凡是能拿动刀枪的,都跟我去兵备道衙门!”彭静蓉恶狠狠的气势把那些见惯她温柔娴熟一面的人都吓得直冒冷汗,把石灰窑都包了那是要用石灰活埋人吧…   红衫团的行动速度超乎人的想象,当他们开到济南西门的时候,牛勇的开门放人的命令还没有到达,守门哨官看见烟尘滚滚,一千多全副武装的骑兵疾驰而来,吓得赶紧关门。骑兵们跑到城下他才看清楚是段店的红衫团。   “弟兄们大张旗鼓的这是干什么去?”哨官扒着城头问。   “咱们大帅被兵备道的狗贼害了!快快开门让咱们进去报仇!”扎木和勒住缰绳炸雷一般的吼道,战马也烦躁不安地绕着圈圈,马蹄子不停地刨着,众军兵也手举刀抢鼓噪道:“快开门!快开门!”   那哨官大惊失色,城里混乱不堪原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一会儿,城门大开,骑兵们呼啸而入,扎木和立在城门边冷眼看着大队人马入城,直到最后一人进城才拨马离去。   “稍等。”城头上传来一声喊,扎木和回头一看,是已经把盔甲穿戴完毕的一帮子禁军,“何事?”扎木和冷冷问道。   哨官带着部下颠颠地从城墙上跑下来,刀枪弓箭都拿在手里。   “同去!”哨官气喘吁吁的说。   吴三桂来到兵备道衙门大门口附近,把手下的哨官、把总们喊到了一起说道:“兵备道的人出阴招把刘将军给害了,咱们得给他报仇,大家听我的指挥杀进去,鸡犬不留!”众人摩拳擦掌正等得不耐烦呢,听到将令无不拱手接令,只有一个年老的把总摇了摇头说:“少将军少安毋躁,切莫急于一时。”这名把总名叫吴忠,是吴三桂父亲吴襄的亲兵出身,年龄大些,军旅经验丰富,是吴老太爷专门派给儿子出谋划策的。   “还等什么?这帮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吴三桂握住大枪恨恨地说。   “请问少将军,咱们是什么人?”吴忠问道。   “咱们是禁军啊,大明朝徐州都指挥使下辖的禁军。”吴三桂不解的答道。   “那被咱们包围的是什么人?”吴忠接着问。   “是山东兵备道的流氓兵痞,一群衣冠禽兽。”吴三桂咬牙切齿地说。   “对,那今天这个事的苦主是什么身份?”吴忠抛出第三个问题。   “嗯,是民间义军的将领,利国铁厂的女婿。”吴三桂似乎已经想到了些什么。   “这就是了,刘将军虽然是少将军的好友,深得袁大帅和济南百姓的爱戴,可他终究是兵备道衙门管辖的一个小官,是民间义军的身份,咱们禁军既不是按察司、又不是刑部,怎么可能管得了这些事呢?”吴忠苦口婆心地说。   “刘兄乃我挚友,如此豪杰却伤于这帮鸡鸣狗盗之徒的手中,这一口恶气,我实在咽不下去!”吴三桂还是执意要杀进去。   “少将军万勿鲁莽行事,听说这个石团练使颇有些势力,咱们自然不怕他,可是老爷夫人他们可都住在京城啊,少将军千万要为老爷着想,不要去招惹这样的恶人。再说了,咱们不杀,自然有人杀他们,刘将军的那帮部下如狼似虎的难道会轻易放过他们吗?这个亲自报仇雪恨的机会还是留给苦主自己来比较好。”吴忠颇有道理的一番话打动了吴三桂,举着大枪的手慢慢放了下去:“传令各军,给我围好了,不许放跑一只苍蝇,把杀人的机会留给红衫团的弟兄们。”   彭静蓉和红衫团几乎是同时到达兵备道衙门的,两下一碰头,大小姐低声把刘子光的伤势介绍了一下,把众人气得须眉戟张,千把人一拥而入,不一会儿衙门大院里就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团练标兵们平时走的是江湖路子,打架都是仗着人多欺负别人,现在被远超过他们十倍的凶暴精兵围攻,哪还有抵抗的胆量,没多大工夫,八九十个被揍得嘴歪眼斜的团练就被押解了出来,捆人的工具不是麻绳而是铁丝,坚韧的铁丝勒进皮肉里,疼得他们哭爹喊娘,稍微走得慢点就被刀背狠狠地砸过来。   他们一露头,老百姓们的砖头瓦块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你们这帮杀千刀的畜牲,平日里就欺压良善,今天居然害到刘大帅头上了,我砸死你,砸死你!”   李岩凑到彭静蓉旁边说道:“大小姐,您看这帮人怎么办?是不是拉到城外再……”说着举起手掌做了一个切瓜的手势。   “把主谋找出来,剩下的拉到石灰窑活埋,剥光衣服活埋,不要忘了加水。”大小姐面无表情地说,李岩等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看来真不能惹女人啊,平日里一派大家闺秀风范的彭大小姐发起狠来连他们这些男人都自愧不如。这哪是活埋啊,分明是石灰煮人肉。   看到对方没有立刻杀了他们,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一个麻子脸的家伙壮着胆说:“冤有头,债有主,这里面根本没我们什么事,撒石灰泼滚油射箭那都是石大人亲自下的手啊。英雄你放过我们吧。”   “少废话,快说,石彦那狗贼呢?”扎木和用刀子挑起麻子脸的下巴不耐烦地问道。   “我说可以,不过你得先答应放了我。”麻子脸自以为很狡黠地答道。   扎木和二话没说,直接把刀子往前一送,然后顺势一割,一颗大好的麻子头颅就飞了起来,腔子里窜出的血飞起老高,然后落下来弄得后面的人一头一脸,那人不待扎木和提问就跪下疯狂地磕头:“爷爷饶命,我招,石大人带着兄弟早就逃到巡抚衙门去了,留下我们替他送死,这个没义气的家伙啊….”   “带走!”扎木和把钢刀在尸体上擦了擦,顺势一脚把这个家伙踢翻,和安东尼、邓肯交换了一下眼色,阴狠地说道:“就按大小姐的意思办。”   得知真凶藏在巡抚衙门,包围兵备道衙门的老百姓、禁军、红衫团纷纷转移了战场,临走之前已经变身女魔头的大小姐还不忘让人放上一把火,非把这个不祥之处烧成白地才能解心头之恨。   巡抚衙门可不比寻常地方,巡抚的亲兵队早就把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任凭红衫团砸得山响就是不开门,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山东最高军政机关,大家也不敢公然发动攻击,敲了半天们以后只有一个管事出来应付,此人一脸的官威,怒气冲冲地说道:“堂堂巡抚衙门岂是可以随意冲撞的?有什么事情一律明天再说,各位请回吧,惊扰了大人休息你们吃罪不起!”   出了那么大的事,全济南都震动了,好几千军队也出动了,居然一句轻描淡写的“明天再说”就想把聚集在这的上万人给打发回去,众人顿时大怒,滚雷一样的吼声响彻云霄:“把凶手交出来。”可是巡抚衙门却再无动静,眼看着天色慢慢的黑下来,众人焦急起来,扎木和等人上去就要撞门,被军师李岩拦住了:“兹事体大,切莫冲动,巡抚衙门比不得兵备道,还请大小姐定夺。”   不管朝廷势力在济南如何的弱,巡抚衙门总是皇权的象征,这样贸然冲进去打打杀杀,简直就是等同于造反了,读书人出身的李岩终究要比这帮大老粗考虑得多些,他自知威信不足以劝服众人,只好寄希望于大小姐,好歹人家是刘将军的未婚妻啊,哪知今天的大小姐和往日截然不同,怒火中烧的女人做事就是狠辣:“不用你们撞门,把大炮拉来,给我把巡抚衙门轰开!”   第三卷 山东 第五十五章 泉城夜未眠   彭静蓉下令拖大炮来轰开巡抚衙门,听到这个命令,李岩当即傻眼,扎木和等人却是正对脾气,立刻把两门蒸汽大炮拉了过来,填上攻坚的实心铁球,打火机一点,燃烧室的猛火油立刻窜起老高的火苗,把暮色中众人杀气腾腾的面庞照的狰狞无比,看到大炮出马,百姓们顿时鼓噪起来:“轰!轰开大门!”他们都知道大炮的厉害,想当初就是用这玩意把满人内城轰开的,巡抚衙门的木头大门能比松寿的大铁门还结实?   燃烧室的火越烧越旺,众人的情绪也越来越高昂,大门后面显然有人通过门缝正在张望,一阵慌张的低语之后却依然没有开门,彭静蓉银牙一咬挥起了右手就要下令,正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济南城的实际管理者——禁军副总兵牛勇,这位爷外表粗鲁,内心还是很有分寸的,谁能碰谁不能碰分的清楚得很,兵备道衙门和他们不是一个系统,级别也不够高,想怎么蹂躏都可以,但是巡抚衙门就不同了,攻击一省大员等同于犯上作乱,这要是传到京城可让袁大帅怎么面对那帮言官,自己这个还没暖热的副总兵恐怕也要被弹劾。   早去也不好,显得自己过于关心巡抚大人的安危,忽视刘子光,这样容易引起士兵们和百姓的反感,就要等到事态发展到就要恶化,但是尚未恶化的时候出面才好,牛副总兵火候拿捏得很准,大炮在马上就要打响的时候及时出现,他顶盔贯甲,身后跟着大队士兵,威严地坐在马上大喊了一声:“住手。”   看到牛副总兵驾到,彭静蓉开炮的命令都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牛勇的。   “牛叔叔,今天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您务必要为侄女做主。”彭静蓉微微向牛勇颔首道。   “放心,一切有我,你们切勿鲁莽,本将进去和巡抚大人交涉一下。”牛勇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亲兵,独自上前去敲巡抚衙门的朱漆大门,敲了一会大门闪开一条缝把牛勇放了进去,然后又赶紧关上了。   人们稍微平静了一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大门,等待着牛勇和巡抚大人商讨的处理结果,夜色已经完全降临了大地,无数火把被点燃,把巡抚衙门四周照得一片光明,一个热气球也腾空而起,上面的兵监视着衙门院子里的一举一动,随时向下面汇报,里面的人就算插翅也难逃出去。   就这样等了小半个时辰,牛勇终于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如释重负地走到彭静蓉面前说:“大侄女,巡抚大人说了,明天一早当堂审理此案,如果事情属实的话决不姑息,定会大义灭亲,现在天色已晚,你们还是先回去吧,这样围着巡抚衙门终究不好。”   “好,我就给牛叔叔一个面子,暂且让那个狗贼再多活一晚,不过兵可不能撤,万一人跑了我找谁要去?”彭静蓉不冷不热地说,指望牛勇把石彦抓出来是不可能的,升堂公审可以接受,毕竟是堂堂省城,当众私刑斩杀朝廷四品武官终究是不大妥当。   能劝住大家不在当晚就把巡抚衙门拆了,牛勇已经完成了他对阮大铖的保证,至于人家想在巡抚衙门四周晃悠,那他也不好干预,“既如此,你要约束手下,切勿闹事,牛叔谢谢你了。”牛勇是打定主意两边不得罪,铁厂每年送给他的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刘子光和袁大帅的关系还那么好,这一头可是铁关系,阮大铖那边虽然接触不多,可是人家对他这个副总兵也算客气得很,一个二品文官对三品武官礼遇有加,还答应近期内就上奏朝廷把自己这个副总兵的副字给去了,这样的上司也不能得罪啊。   牛勇打了个哈哈从彭静蓉面前过去了,丢了一个眼色给吴三桂,吴三桂只装做没看见,拨马躲到一边去了,牛勇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声喝道:“所有禁军立刻回营,违者军法论处。”   吴三桂没办法,只好带着禁军悻悻地回营了,从西门城墙上跑下来的守城兵也趁天黑悄悄地溜了,可是老百姓们却一个没动,反而越聚越多,附近的大树和房子上也站满了人,胆子大的甚至爬到巡抚衙门的围墙上坐着,就这样静静的守着,他们的心里想的是:决不能让暗害刘大帅的贼人逃走。   彭静蓉担心刘子光的伤势,安排好对巡抚衙门的监视工作后就和红衫团的将领们一起回府了,来到府门前,几千朵微弱的烛光汇集成的灯海还是把他们震撼了,整整一条街全是盘腿坐着的百姓,每人面前摆着一支蜡烛或者小油灯,手指捏着念珠在无声的念着什么,大概是在为刘子光祈福,这些人多是老人和孩子,也难怪,年轻点的都去围困巡抚衙门了。   百姓们真厚道啊,彭静蓉眼眶又有些湿润了,看到这些老人和孩子坐在冰冷的地上,她心中不忍,下马搀扶起距离最近的一个老妪:“老人家,晚上有露水,千万莫着凉了,你还是快快回家歇息吧。”   老太婆虽然一头白发,却还精神矍铄,看见花容月貌的彭静蓉便以为是刘子光的媳妇,顿时跪下哭道:“刘夫人,大帅他怎么样了?街坊们挂念他老人家啊,咱们这些老骨头一听说大帅受伤,那是吃不下、睡不着啊,夫人,如果有用得着咱们这帮老骨头的尽管开口,就是要我老太婆的眼睛也行啊,只要刘大帅能好好的……”说着老泪纵横起来。   “大帅的伤势已无大碍,我代他感谢各位父老乡亲了,这石板地上冰凉,大家还是快起来,回家歇息去吧。”彭静蓉再次劝道。   老百姓们吃了秤砣般执意不肯回去,彭静蓉无奈,只好让下人把府里的蒲团,软垫什么的拿出来给他们垫在身下,另外让厨房熬制汤水给这些老人喝,把他们感动得不行,“刘大帅讨的媳妇多贤慧啊,心肠又好,莫不是菩萨下凡?这俩人郎才女貌,真是般配得紧。”   今夜的济南注定无人入睡,刘府门前的烛光祈祷会就这样在一派温情气氛中进行着;巡抚衙门四周的示威也在无声的进行着;老年人和小孩子去了刘府,青壮年去了巡抚衙门,只有那些没出阁的大姑娘们在家焦急地等待着,她们是最后得知刘大帅受伤的,也是最担心刘子光伤势的一群人,刘大帅年轻英俊的面庞和英姿飒爽的身姿早就印在姑娘们心房深处了,她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刘子光还没成亲,一个个充满了希望,就算不能当正房,当个妾室或者大丫环什么的都是好的啊,可是心目中的大英雄、美男子居然被奸人害了,听说眼睛和脸都受了重伤,背心也中了一箭,鲜血洒满了大街啊,姑娘们的心肝都疼得碎成了千万片,手帕不知道哭湿了多少条,晚饭哪还有心思吃,一颗芳心早就飞到了趵突泉旁那个红墙碧瓦的高门大宅里,甚至有人打定主意,万一那个人有个三长两短,就要去千佛山上的尼庵,清灯古佛,了此残生。   众人小心翼翼的跟着彭静蓉来到了书房,刘子光已经躺在床上熟睡了,床板被木匠掏了一个洞,箭伤的位置正好处在洞上,仰面躺着也不至于疼痛,听着他安详的呼吸声,众将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我就说了,四弟的身板肯定能挺过来。”扎木和小声说着,生怕惊醒刘子光。   “箭伤和烫伤都没大问题,男子汉烫花了脸也无所谓,只是这眼睛伤了可怎么办?”安东尼忧心忡忡地说。   “目前是没什么好办法了,只能四处寻访名医,听说西洋有郎中能帮人更换五脏六腑,想必换眼珠子也可以吧,我这就派人去上海那边打听。”还是邓肯的知识面广阔一些,提出一个让大家都燃起希望之火的建议。   “大伙儿都没吃饭吧,贵和楼送了饭菜过来,你们赶紧用一些吧,有我在这里守着,放心好了。”彭静蓉知道他们都是没吃晚饭就从段店赶过来了,所以及早让下人预备了饭菜。   “弟妹是个有心人,如此有劳了。”刘子光的三个义兄已经逐步开始接受这个昔日的奴隶主当他们的弟媳妇了,这让彭静蓉稍微开心了一点,送走了他们,女孩子悄悄走到刘子光床边坐下,轻轻握住熟睡的人的手指,温柔地看着他缠着纱布的面庞,认识这个人不过短短的半年多而已,可是这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铁厂叛乱、清军南征、进京讨债、征战山东,每一件事都和眼前这个男人息息相关,他会高深的账房知识,编制的新会计制度连老帐房都啧啧称奇;他武功高强,重情重义,关键时刻不舍弃兄弟更没忘记自己;他义高胆大,单枪匹马大破清军;他机智灵活、侠肝义胆,不但讨回了百万欠款,还收罗了奇才艾迪生,搭上了小皇帝;他一腔热血、心怀大义,毅然走上战场,洗雪了汉人的耻辱,活捉范文程、气死多尔衮;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让女孩家芳心暗许。那些杀千刀的兵痞居然用了那么多阴毒手段,换成一般人可能早就挺不住了,夜深人静,彭静蓉的泪水又忍不住滴落下来,不小心淌到了刘子光的脸上,她赶忙手帕轻轻擦拭,生怕把刘子光惊醒。   刘子光依然在沉睡,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深了,梦里依稀他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家里,父母、邻居、同学走马灯一般的在他跟前晃动,父亲明显的老了,躺在那张竹子躺椅里对他说着话:“小光,你赶快回来吧,你妈想你了。”忽然镜头一转,是几个要好的中学同窗在围着他跑动:“走,咱们去网吧打CS去。”他刚想回应,镜头又切回到家里,他躺在自己那间厨房旁边的小卧室里,床上的蓝色碎花床单是那么的亲切,眼前的妈妈也年轻了好多,一双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痕,泪水啪嗒啪嗒地滴在自己脸上:“小光啊,以后遇到那帮坏孩子再欺负你,记得报告老师。”这是上初中时候被外班几个学生混子暴打以后的场景,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还在刘子光脑海里记忆深刻,可是我已经是改造过的身体,又怎么会再被坏人欺负呢,刘子光很想摆出威风的造型说一声妈妈你放心吧,可就是说不出口,只能哽咽地喊了一声:“妈。”一股热泪随之涌了出来。   沉睡中的刘子光紧闭的眼角突然流出一颗泪珠,嘴里含糊不清的喊了一声;“妈。”彭静蓉顿时一惊,自从在铁厂内宅的书房第一次见到刘子光以来,就没见过这个人流过一滴眼泪,没想到这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硬汉也有脆弱的一面,他在喊妈妈,从没有听他提到过自己的父母家人,想来和自己一样是个没娘的孩子,同病相怜下的彭静蓉只觉得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她抓起刘子光的手十指交扣着暗暗发誓道:“从今以后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永远不离不弃……”   贵和楼经历了开业以来的最大考验,彭静蓉下令给巡抚衙门和刘府前彻夜不归的老百姓们提供饭食,好几千份晚饭的任务可不轻啊,酒楼的厨子们都忙不过来了,连夜开火,把库存的菜全用上了,山珍海味鸡鸭鱼肉大米白面,根本不顾及成本,厨子们大都是济南人,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他们不能亲自拿着菜刀跑去巡抚衙门示威,只能把一股狠劲发泄在案板和炒锅里了,一份份香气四溢的精美菜肴装在铁饭盒里,被来回穿梭的铁卫勤务兵们送到了示威和祈福的最前线,今夜的济南城,彻夜不眠。   第三卷 山东 第五十六章 逃跑   就在泉城人民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彻夜不眠的时候,巡抚衙门里也是一派紧张气氛,亲兵们拿着刀枪在院子里不停的巡逻,写着巡抚衙门字样的灯笼挂满了屋檐,后堂内,山东巡抚阮大铖用颤抖的手指点着小舅子石彦的鼻子,下巴上的花白胡子气得一撅一撅:“你你你,你做的好事!让我怎么收场。”   石彦一脸的委屈,气哼哼坐在软凳上咕哝着:“我怎么知道姓刘的这么有势力啊,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把总么?”   “你就不会事先打听打听,一个小小的把总能闹出那么大动静?你没看见牛副总兵都来了,禁军更是出动了好几千,老百姓挤得好几条街都满了,把总,哼,我看皇亲国戚出事也就是这个排场了,你也三十大几的人了,怎么做事还那么鲁莽,你真当济南府是你们六合县了?净给我添乱,现在外面围得水泄不通,你叫我怎么办?你叫我怎么收场!”阮大铖气得一连在桌子上拍了十几下,茶杯里的水都被震洒了出来。   “姐夫,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山东省的一把手啊,你刚才不是和那个牛副总兵说好了吗,明天当堂审讯,我找几个证人出来证明是姓刘的主动到我衙门来行刺我的不就成了吗?再说了,他还当场杀了我好几个兄弟呢。咱也不和他为难,人也伤了我就不追求他的责任了,把贵和楼赔给我就成。”石彦看见姐夫发火,赶紧出了个自以为是的主意。   “放屁,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贵和楼,明天公堂上审案我要是这么判,这些人非把我撕了不可,你还当你姐夫真是货真价实的巡抚啊,我现在是自身难保,今天是看牛副总兵的面子他们才没动武,要真打进来我衙门这百十个兵根本不是对手,别说你了,就连我不能全身而退。”]   石彦傻眼了,看来这回玩大了,堂堂一省巡抚都保护不了他,这可怎么办,冷汗刷刷的往外冒,他忽地站起,扑到阮大铖的脚旁哭道:“姐夫救命啊,我们石家可就我一个独苗,想当初咱们石家为你买官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姐夫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阮大铖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怒道:“没出息的东西,真给你爹丢脸,明天公堂对峙是万万不行的,我早就盘算好了,趁今夜的空当,你赶紧出城,逃回六合去吧,以后千万莫要踏入山东半步。”   “谢谢姐夫了,我这就走。”石彦连忙爬起来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停下了,苦着脸说:“外面围得水泄不通,这可怎么走啊?”   “废物,看你这副熊样!我早就安排好了。”阮大铖指着房间里一个柜子说道:“把那个搬开,下面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到巡抚衙门隔壁的一户民宅里,那里也是我事先买下的,里面马匹盘缠都是预备好的。你们换了衣服等明早城门一开就走,路上切勿停顿。”   石彦闻言赶忙出门把那个瘦家丁和断腿汉子叫过来,三人一起把柜子搬开,再掀开地砖,露出黑洞洞的暗道。   “姐夫,你保重啊。”石彦趴在地上给阮大铖磕了个头说,那两个人也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多谢巡抚大人救命之恩,以后有什么用得到咱们六合三煞的时候您尽管开口。”说完三人依次钻进了地洞。   阮大铖看着他们消失在洞里老一会,才叫进来几个仆人把地砖和柜子恢复原位,叹了一口气回卧房休息去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南门守军刚把城门打开,三个商人打扮的家伙就骑马过来了,客客气气地给当兵的道了几声辛苦,撒了几个铜钱就出去了,一出城门三匹快马绝尘而去,最近一段时间到济南府做生意的南方客商比较多,当兵的也没怎么在意。   巡抚衙门大门边的鸣冤鼓被几个大汉敲得山响,本来巡抚大人是不负责审理案件的,门口的鸣冤鼓也只是个摆设而已,可是既然昨天阮巡抚拍着胸脯保证要公正的审理这个案子,那大家就拭目以待了,天色已经大亮,咋还不见衙门开门呢。   在鼓声的催促下,巡抚衙门终于有了动静,两个眼睛通红的衙役有气无力地推开大门,显然是昨晚也熬了一夜。   “只许相关人等进入,其他闲杂人员一律回避。”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喊道。   这样一来,老百姓就没了旁听的权利,他们纷纷上前和那个师爷理论,一帮人正在吵吵嚷嚷,忽然后面传来一声大喊:“大家让开啊,刘大帅来了。”人群立刻分开一条道路,一道道关切的目光注视着那顶刘府方向抬过来的软轿。   刘子光醒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他旁边睡着了,伸手摸过去是一头柔软的秀发,原来是彭静蓉守了他一夜,刘子光心里稍稍有些感动,他轻轻翻身下床,把锦被盖在了彭静蓉身上,本来就睡得很浅的大小姐立刻醒了过来,看见刘子光起床,赶忙说道:“你身上有伤不能乱动,快坐下,我让丫环打水来给你洗脸。”现在连洗脸都要别人帮忙了,刘子光苦笑一声乖乖坐回了床上,当盲人的感觉就是不好,昨天还有一种侥幸的心理支撑着他,认为经过飞船改造过的身体应当有自我修复功能,眼睛瞎了可以复明,皮肤烫坏了可以再生,可是一夜过去了,眼睛还是不能视物,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不会真瞎了吧?   小丫环拿着毛巾笨手笨脚的擦着刘子光没被滚油烫伤的半张脸,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旁边的伤口,刘子光略感疼痛,嘴里“咝”的一声,彭静蓉赶忙使了个眼色把丫环的毛巾接过来,一边仔细地帮刘子光擦脸,一边说:“害你的人被咱们堵在巡抚衙门了,阮大铖说今天当堂断案,咱们过一会就去,不管那家伙有什么背景今天他都死定了。”   刘子光轻轻“嗯”了一声,他相信自己在济南府的势力足够把那些小人弄死,可弄死他们又能解决眼睛瞎了,皮肤烫伤的问题么?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冒失,太自大了。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可还是单人独骑地去了,结果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恶果。   看到刘子光反应淡漠,彭静蓉不禁有些奇怪,换成以前他早就暴跳如雷,叫嚣着要把所有妨碍他的人砍死了,这种现象不是好事,看来受伤这件事已经给他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了。   “郎中说你不能见风,今天就别骑马了,我给你预备了软轿,吃完饭咱们就过去,”彭静蓉小心翼翼地说。   “嗯。”刘子光答道,擦完脸之后,早餐端了上来,依然是丰盛的二十个鸡蛋外加米粥、油条、包子、榨菜等,可是刘子光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两口米粥就把碗一推说不吃了,看来心情确实很不好。   彭静蓉也不敢勉强他,找来一件宽大的柔软面料的旧袍子帮他披在身上,虚掩着也不敢扎腰带,生怕弄疼了里面的伤口,临出门之前刘子光想了一下,摸摸索索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摸出一个飞行员用的深色遮阳水晶眼镜戴在脸上,说了一声:“走吧。”就这样钻进软轿,四个扎实的壮汉抬起轿子,在红衫团骑兵的护送下直奔巡抚衙门。   一出大门,守了一夜的老百姓就围了过来,他们关切的询问着刘大帅的伤势,得知大帅的烫伤不能见风之后这些人都默默的跟在后面,一直来到巡抚衙门,牛勇和吴三桂等禁军将领也到了,他们要旁听案件的审理。   一声“升堂”之后,二品大员阮大铖身穿绣着锦鸡补子的红袍从后堂大摇大摆的踱了出来,端坐到桌子后面,慢条斯理地问道:“堂下何人?”   “我等状告兵备道团练使石彦谋害我家刘将军。这是状子。”说话的是李岩,这样的场合大小姐不适合抛头露面,只有让李岩这个曾经的秀才出面了。   “呈上来。”阮大铖让师爷把状子接了过来,拿在手里漫不经心的看了两眼,继续说道:“原告的一面之词而已,带被告上堂。”   “带被告!”一个班头中气十足的喊道,过了半晌也没见有人上来,众人面面相觑,连牛勇都傻眼了,阮巡抚这唱得是哪一出?谁都知道昨天石彦藏在巡抚衙门里,现在巡抚大人这样搞未免有些侮辱大家的智商。   牛勇干咳一声说道:“石团练使昨夜不是在巡抚衙门里么?怎么来得这么慢。”   “你们几个,去把石彦带来。”阮大铖挥手派了几个衙役去了后堂。   过了一会儿衙役抬着一个头上流血的人回来禀告:“大人,石团练使等人已经不知去向。咱们看守的兄弟也被打晕了。”   “废物!”阮大铖气得一拍桌子,抽出一根签子扔了出去,“去给我把人找来,搜遍全城也要找到,本官一定要给还刘将军一个公道。”   “遵命。”班头领命带了几个人出去了,阮大铖还余怒未消地摇着头:“真是家门不幸啊。”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拍着自己的额头,忽然抬起头来望见冷眼看他表演的众人,又换了一副表情说道:“既然被告不能到场,本案暂时无法审理,各位还是请回吧,你们放心,假如状子上一切属实的话,本官一定会主持公道,大义灭亲的!”   “哼”牛勇拂袖而起,阮大铖这个花招并不高明,但是却也滴水不漏,石彦最多能算是个故意伤害罪的嫌疑犯,巡抚衙门也不是牢房,没有关押嫌疑犯的义务,再说人家把戏做得那么足,想找碴都没机会。阮大铖把自己的干系洗得一干二净,牛勇可惨了,红衫团是看他的面子才没冲进巡抚衙门抓人的,现在人跑了,他哪还有脸见人啊。   “阮大人,既然人已经跑了,还请发下海捕文书通缉石彦。”吴三桂义愤填膺地说道。   “案子都没审,谁是谁非还没有定论呢,再说石彦怎么说也是四品武官,只要他的乌纱还在,本官就不能锁他,现在去找他来也是来问案而已,更谈不上什么海捕文书了。”阮大铖正色道,看来他是根本没打算让这个案子进入司法程序。   众人大怒,陪在刘子光左右的兄弟们指着阮大铖骂道:“分明是你放跑了你家小舅子,还在这装正人君子,看老子不拆了你的衙门。”   牛勇和吴三桂装作没听见,把脸扭到了一边,阮大铖气得直抖手,济南府官不象官,兵不象兵,百姓不象百姓,除了衙门里自己带来的手下,就没人把他这个巡抚当回事。   红衫团的兄弟们骂得兴起,抽刀就要过去砍人,一直没说话的刘子光开口了:“住手,我们走。”说着扭头就往外走。众人悻悻地把拔出一半的钢刀插回刀鞘,冲着阮大铖作了几个威胁的手势,跟着刘子光出去了。   原告都走了,牛勇也没兴趣呆下去,被这个无耻文人利用了一番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丢下一句冷冰冰的“告辞”就带人离开了,留下阮大铖一个人坐在堂上发傻。   “唉,我这个巡抚当得可真窝囊。”阮大人悲叹一声,身子往后一仰,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不管这出戏演得怎么样,反正是把小舅子保住了,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这小子的造化了。   “怎么办?”众人问刘子光,虽然他暂时失明了,可仍然是红衫军的统帅,“你们说该怎么办?”刘子光反问道。   “派人全城搜查,同时不能放松对巡抚衙门的监视,询问四城守军,然后根据情况派出轻骑追击,目前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军师李岩快速说道,他的方案把能出现的情况都照顾到了。   “很好,就这样办,发现线索之后,派飞行兵从城墙上起飞,以空中搜索配合地面骑兵追击。”刘子光下了命令后就摸索到软轿跟前,低头钻了进去:“回府。”   经过对四门守军的询问,得知一大早有三个商人从南门出城,其中一个人断腿,一个人很瘦,这都符合石彦手下两个人的特征,红衫军立刻出动,富有搜索经验的骑兵连以班为单位,撒开了往南面追,飞行部队的十架动力翼伞从城墙上起飞,排成符合空气动力原理的一字形编队朝南方飞去。   第三卷 山东 第五十七章 追捕   这是动力翼伞部队第一次执行战斗任务,十个飞行员都是经过上百飞行时辰训练出来的精英分子,翼伞被马车拉到城墙上临时用木头搭建的滑跃平台上,如同高台滑雪一般从高处冲下去,前三点式的橡胶轮子转得飞快,反向带动后轮轴的齿轮转动,从而使螺旋桨旋转起来,在飞离滑跃平台的一瞬间,飞行员开始蹬动踏板,用双脚输出动力驱动翼伞向前飞去。   小皇帝设计的翼伞气动布局非常完美,简直就是小型的滑翔机,飞行员们刚吃完贵和楼特别提供的飞行早餐,脖子上的白绸子餐巾还没有取下,此刻在风中飘舞起来,显得格外神气,他们个个带着防寒防撞的皮盔和水晶风镜,身穿联体皮质飞行服,胸前挂着千里镜,腰间佩着六管弹力簧枪,脚旁放着大威力的连发弩和佩刀,简直武装到了牙齿,十架动力翼伞的编制是一个连,除了飞行员和翼伞之外,还有后勤人员、维修人员、运输车辆、气象观测气球等配备,和即将成立的飞艇连、战车连、炮连一样,是红衫团的团直属技术兵器连。   飞行连长是个身材不高但是及其剽悍的小伙子,名叫马赛尤,早先是突厥少年兵,后来辗转作了西夏、陕西闯军、满清的俘虏,也算是红衫团的元老人物了,刘子光看中的是鹰一样敏锐的眼力和超凡入化的操控能力,翼伞在他手里简直变成了有灵魂的雄鹰,可以任意盘旋俯冲,此刻他带领手下九名飞行员在城头上盘旋了一周,冲着下面的人伸出大拇指,做出了一个必胜的手势之后就很快组成符合空气动力原理的一字形编队向南飞去。   轻骑兵部队已经先行出发,一路沿着马蹄印搜索过去,为了追踪石彦,还特地带了几条猎狗,牛勇派出的一千禁军骑兵在吴三桂的带领下也随后出发,协助堵截的信息已经用信鸽传给济南以南的所有关卡了,泰安、邹县、兖州、滕县、微山、徐州都将收到扣押三个六合口音客商的命令,插上翅膀他们三人也难逃罗网。   围困在巡抚衙门外的人群虽然散开了,但是阮大铖故意放跑石彦的事情很快就在济南城闹得沸沸扬扬,以至于巡抚衙门的佣人出来买菜都受到特别照顾,那些小摊小贩一看见是巡抚衙门的人就马上收摊不卖了,店铺也立刻上门板下班,甚至连酒楼都不卖外卖给他们,阮大铖这个气啊,全大明的巡抚没有像他当得这么窝囊的,本来政令好歹还能在济南城里通行一下,现在连巡抚衙门都出不了。   刘府门口却截然不同,穷苦老百姓们抱着生蛋的老母鸡、成篮子的鸡蛋、凑钱买的糕点果品、有点钱的富户提着珍藏的人参鹿茸等补品,大伙围在府门口央求刘府暂时的管家李岩:“您就收下吧,俺们知道大帅不缺这个,可这是俺们济南府老百姓的一番心意啊。”李岩苦口婆心的劝告也不顶事,老百姓不把礼物送出去就是不走,无奈之下府里传出彭静蓉的话:“全部暂时收下,但是要登记姓名,日后再上门感谢。”于是老百姓们欢天喜地的用礼物在刘府门前堆成了小山,回去之后还得意洋洋的炫耀:“刘大帅收了我的礼了。”那股劲头真比娶了媳妇还开心。   济南府的寺庙、尼庵、道观、这两天上香许愿的人士络绎不绝,主持方丈刚开始还有兴趣问两句:“施主想求什么签?许什么愿?”后来干脆都不问了,因为这些人清一色都是为了给刘子光求平安来了。   德州总兵祖大寿,登莱总兵赵率教,青州总兵满桂,兖州总兵何可纲都收到了六百里加急的快报,得知刘子光受伤的消息,一个个气得火冒三丈,先是把巡抚和兵备道骂了一通,又把牛勇痛骂一番,这小子居然胳膊肘往外拐,这回要是不能把石彦抓回来,他以后也不用再和这些伙计们称兄道弟了。   石彦等三人从早上跑到中午,已经饥肠辘辘了,他们三人的骑术本来就不怎么好,加上马匹选择的也不对,是那种长于短跑耐力不佳的热血马,所以这么大半天也没跑出多远。   “大哥,咱们停下打个尖吧,我这条断腿又开始疼了。”那个断腿汉子说道。   “马五,你就不能再忍忍,出了济南地面咱们才能算安全。”石彦不耐烦地说。   断腿汉子叫做马五,是他结拜的二弟,和那个瘦小身材,扮作家丁叫做徐英的家伙并称六合三煞,在六合乃至京城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后来姐夫帮他谋了个团练的差使,于是恶霸石彦,地痞马五,采花贼徐英摇身一变成了官兵,欺压起六合百姓来更加肆无忌惮了,再后来阮大铖调到山东当巡抚,石彦觉得六合的小池塘已经容不下他这条恶龙,京城的水又太深不敢趟,所以就跟着姐夫一起到山东这个真空地带来淘金了,哪知道短短个把月,金子没淘到反而把小命差点送掉,留在兵备道衙门的那八九十个兄弟不知道怎么样了,看昨晚那个阵势是凶多吉少啊,想想石彦都觉得后怕,这济南府比京城的水还深啊。   “咱们已经跑了好几个时辰了,等到他们发现咱们金蝉脱壳,再集合人马来追,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大哥,咱们就歇一会吧,不碍事的。再说了,人不歇马也要歇了。”徐英也跟着劝道。   “那好,咱们就到那个棚子里打个尖吧。”石彦自己也有点熬不住了,指着官道边上一个挑着“茶”字幌子的草棚说道。   三人来到茶棚前下马,把三匹马拴在路旁的大树上,然后走到棚子下要了三碗茶水,从包袱里拿出肉干和大饼准备充饥。   “这姓刘的好厉害,老百姓都向着他啊,要不是我姐夫事先挖好的密道,可能咱们仨已经被他做了。”石彦一边啃着大饼一边说。   “哼,做了咱们他的眼睛也睁不开了,我配制的石灰粉那可是天下第一,多少好汉都栽在我一包石灰上,还有大哥射他那一箭,上面也喂毒了,再加上滚油泼身,这小子就算天神转世也活不了几天了。”徐英对于自己的阴毒招数还是很有信心的。   “刘子光再有能耐也搁不住咱们六合三煞的联合攻击啊,昨天我还泼了他一舀子滚油呢,真解气,要论功劳还是老三第一啊,要不是你事先弄瞎他,咱们还不敢动手呢。”马五拖着断腿吹捧起徐英来。   “那是当然,我不光石灰粉配得好,迷魂香更是一绝,多少江南大家闺秀中了我的迷魂香之后…”徐英故意不往下说,干瘦的脸上全是淫亵的笑容。   “别说了。”石彦制止住他们的胡说八道,担心的眼睛瞄了瞄旁边看茶棚的老汉,幸而这个老汉貌似聋哑人,他们才放下心来,把抽出半截的腰刀又收了回去。   飞行连长马赛尤带领全连飞翔在齐鲁大地上空,飞行兵比骑兵的优势在于速度和视野,因为他们走的是两点之间的直线。所以速度快,又因为飞行高度够高,飞行员的视力很好再加上千里镜的配合,所以地面的一切都逃不脱他们的视线,根据石彦等人出城的时间和马匹的平均速度计算,这会儿他们跑不出多远去,顶多有八十里地,济南南面多山地,官道也不是一条直线,所以飞行兵们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追上。   官道上的人并不多,那些真正的客商往往是乘坐运河漕船或者组成商队行进,两三匹马的旅客很稀少,十个飞行员各自负责一片区域,一边飞行一边用鹰一般锐利的眼神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动力翼伞是人力驱动的,所以噪音很小,从天上掠过的时候石彦三人还躲在茶棚里喝水,但是他们拴在路边的三匹马却被马赛尤看见了,一声唿哨之后,整个编队分散成自由作战的队形,马连长亲自操控翼伞从茶棚上方飞过,用一口陕西味的官话喊道:“茶棚里面的人赶快出来接受检查!”   一阵阴影从上空掠过,把石彦吓得手里的茶碗都没端住,怎么天上有人说话?他赶忙伸头望去,原来是一群奇怪的飞行器在上空盘旋,不用问,肯定是红衫团追过来了,这么邪乎的玩意也只有他们才能装备。   “大哥,怎么办?”马五慌里慌张地问道。   “一二三四五,八九十。他们只有十个人,不用怕,上马钻树林!”还是大哥石彦紧急关头还能稍微保持镇定。   “棚里的人听到没有,立刻出来接受检查,否则我们就放箭了!”马赛尤再一次掠过茶棚,举起自动弩射出一排箭矢,钉在茶棚外面的地上以做威慑。他们并不能确定棚子里面的人就是要追捕的石彦等人,动力翼伞重新起飞也比较困难,所以也就没有降落,只想在空中检查一下以便继续飞行。   石彦等人却不知道这些,,他们看见天上的开始射箭,只当是已经被发现了,仓皇跑出棚子,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就要逃窜,马五拄着拐杖的模样和徐英瘦小猥琐的形象都是追捕对象的显著特征,马赛尤立刻大喊道:“就是他们,不要放跑了暗算将军的凶手!”   一个难以克服的问题摆在了马赛尤的面前,动力翼伞的机动性远不如战马,地上的人随便换个方向他们就得忙上半天才能把这个弯转过来,降落作战更不可能,两条腿怎么能跑得过四个蹄子的战马啊,用箭射吧,上头的命令是务必要捉活的,谁也不能在高度机动下只射中马而不伤人,头疼啊头疼,马赛尤把自动弩拿起来又放下,眼看着下面三个人就要钻进树林了,他不由得心一横,把操纵杆往下一压,径直朝着下面撞过去。   马赛尤的动力翼伞刚刚作出俯冲的姿势,另一架翼伞已经抢先冲了下去,如同蛟龙潜水、鹰翔低空,直接撞在骑马者的身上,被撞中的人正是石彦,他的马术本来就高,一撞之下顿时落马,那架翼伞也跟着坠地,飞行员从摔得七零八落的翼伞里爬出来,腰刀已经在手:“狗贼,还不束手就擒。”   马五和徐英这两个小子,此刻也顾不得他们的结拜大哥了,树林就在前面,只要进了林子,这些飞人就奈何不得他们了,俩人疯狂地打马往林子里冲去,可是受到启发的其他飞行员们一个个如法炮制,驾驶翼伞直接冲撞过来,以损失了三架翼伞的代价终于将这三人从马上撞下来,其他七架翼伞纷纷寻找平地着陆,然后再过来支援。   石彦等人落马之后尤作困兽之斗,他们看到对方的人只有三个,胆子顿时大了起来,拔出腰刀就砍,徐英还摸出石灰包迎面砸过来,飞行员们都戴着眼镜当然不怕石灰粉,而且他们在做飞行员之前个个都是精锐的士兵,无论步战马战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所以在其他七名飞行员赶过来之前,战斗已经结束,马赛尤把坠毁翼伞上的操控钢丝截了一股下来,递给第一个冲撞的飞行员说:“阔日杜布,把他们三个捆起来。”   对于来自于罗刹国的飞行班长阔日杜布来说,捆起来的定义显然不止他的字面意思那么简单,既然马连长递过来的是钢丝而不是绳子,那他就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下手了,于是乎,三个逃犯在惨叫声中被尖锐的钢丝穿透了琵琶骨,这下可比捆起来还要结识些,马赛尤看见了只是耸了耸肩,上头只说不准弄死这三个家伙,至于怎么折磨就不是他们考虑的范围了。   第三卷 山东 第五十八章 酷刑.虐杀   飞行员们只等了一个时辰,扎木和带领的轻骑兵就赶到了,把三个家伙接手过来,丢在马身上直接回济南,由于附近没有合适的山坡可以起飞,飞行员们只好等着飞行连的后勤车队过来收容,就这样一直忙活到傍晚,全部人马才回到段店大营,路上正遇到吴三桂,他看见石彦被抓也很高兴,打发一千骑兵回营,自己带着几个亲兵跟去观看行刑。   刘子光已经得到了消息,带着彭静蓉等人先到了段店大营,本来按照大家的意思还要把石彦押到巡抚衙门去示威一番,依刘子光原本的张扬脾气,肯定会采纳这个意见,可是自从受伤以后他就变得低调了许多,只说了一句:“姐夫包庇小舅子没什么奇怪的。”李岩也是这个意思,既然人都抓到了何必还要刻意去寻阮大铖的难堪呢,找个地方弄死这几个人,这个事情就算结了。   段店大营周围有不少荒地,昨天新开挖的百人坑就在这里,十丈见方,一丈深的大坑里填满了石灰和尸体,空气中还有一股综合了石灰和熟肉呛人味道,昨夜捉来的八九十个兵痞都活活烧死在石灰坑里了,据说惨叫声把附近的野狼都吓跑了。用同样的招数处死石彦等三人显然太缺乏创意,所以大营里支起了油锅,请来了专业师傅小刀刘,准备给石大人等人一个小小的惊喜。   果然,当石彦他们看见吱吱作响的油锅的时候,一个个脸都白了,要不是琵琶骨被穿着,早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饶命啊英雄!不关我的事啊,都是我大哥,不,都是石彦逼我做的,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您要是想解气的话,打断我一条胳膊也行啊,千万别拿油锅炸我啊~~对了,提议用滚油泼您的是他,马五!”徐英痛哭流涕的哭喊道,什么江湖道义都全然不顾了。不光石彦和马五惊讶万分,连士兵们都有些吃惊,这个猥琐的小子可真无耻啊。   “就是他拿石灰包砸我的。”刘子光听出是那个瘦家丁的声音,轻轻对旁边的彭静蓉说。   “原来就是你啊,我们当然不会拿油锅炸你。”彭静蓉恨不得立刻把眼前这个猥琐的家伙碎尸万段,可想到不能这么便宜他了,于是用冰冷的声音接着说:“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提议用滚油泼我们家将军的不是你,那我们当然不会用油锅对付你,放心吧,来人,把他松开。”   “谢谢女菩萨,谢谢刘英雄。”徐英不能下跪,只能把脑袋像小鸡吃米一样地点着,旁边有人过来把穿着他琵琶骨的钢丝抽了出来,疼得他再一次惨叫。   “听说你喜欢玩石灰,咱们红衫团昨天把全济南的石灰窑都给包了,恐怕你还没听说吧,这都是给你准备的,今天就让你玩个够!”彭静蓉说完一挥手,两个士兵抬着徐英就奔着远处的石灰坑过去了。   彭静蓉虽然不惜形象出狠招虐杀这些暗算刘子光的兵痞,但是毕竟只是十八九的大姑娘,只敢下命令而已,别说亲自动手了,就连亲眼目睹行刑都不敢,刘子光当然也不会去目睹行刑,他只需要用耳朵听就可以了。   徐英被几个汉子按在石灰坑旁边的一张木台上,用皮带固定住手脚,小刀刘带着他的百宝囊和四个新收的徒弟隆重登场了,他们的任务是把徐英的皮给剥了,把衣服割开之后,一副松垮跨的皮囊显露在众人面前,两条麻杆一样的大腿上各纹着一个做捧物姿势的仙女,仙女手托的位置正是徐英的球囊,“呸,还仙女托桃呢,这小子定是淫贼出身!”小刀刘骂了一声,举刀沿着徐英的胸膛的中轴线划了一道深浅正合适的口子,再在脖子上,四肢末端切了一个环状的刀口,用手一撕,松垮垮的一张人皮就给剥了下来,徒弟们如发泡制,把徐英四肢的皮肤也给扒了下来,当然由于时间仓促,一些诸如手指之类的细小部位也就忽略过去了,一张血淋淋的囫囵人皮剥下来之后,徐英的嗓子已经嚎哑了,人也昏了过去,一桶冷水迎头浇过来之后,徐英睁开眼睛一看,自己脖子以下的部位已经没有皮肤覆盖了,白的是筋,红的是肉,小刀刘的手艺很高,没有碰到重要的血管,所以人暂时死不了,看到自己这副尊容,见过许多江湖大风大浪的徐英知道对方是要活活折磨死自己,想要咬舌自尽,可是已经晚了,一根铁棍勒在嘴里,上下牙齿根本碰不到一起去。处理完这些工作,小刀刘笑眯眯的把小刀子收拾好,带着徒弟到一边当看客去了。   下一个程序技术含量就比较低了,两个人把褪了皮的徐英放进一口棺材,管材里面事先铺了一层厚厚的石灰,徐英没皮的身体不停的往外渗着血液和淋巴组织液,这些液体和石灰发生反应,产生热量,腐蚀着他的肉体,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生命,偏偏他的头枕在一个石桢上,能亲眼看见自己慢慢被烧死的过程,这种心理的恐惧比肉体的剧痛来得更要强烈一些。   徐英的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趁这个功夫可以处理下两位客人了,马五和石彦肩膀上的钢丝也被抽出来了,仅用麻绳捆住双手,两人目睹了徐英的惨状,吓得屎尿横流,忙不迭地给刘子光磕头求饶:“英雄、将军,大帅,爷爷,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啊,都是徐英这小子出的坏主意,我们都是受他蛊惑啊。爷爷您只要开出价格,咱们一定照办!多少银子您只管说个数,咱们砸锅卖铁也拿得出,只求爷爷开恩,放了我们两个不懂事的狗东西吧。”   彭静蓉已经忍受不了现场的气氛跑到一边呕吐起来,吐完了也不敢过来了,她知道下面的酷刑将会更加血腥和残忍,为了今后的日子还能吃下饭,还是不看为好。   刘子光看不见,当然没有这些顾虑,他想起昨天断腿那家伙得意洋洋的话语,冷声问道:“昨天问我是选油淋鱼还是炸鸡腿的不是你么?怎么现在熊了?还有石大人,不是要霸占我的贵和楼,收编我的红衫团么?昨天的冲天豪气哪儿去了?来人,先请这个断腿的仁兄下油锅!”   马五哭喊着被拖到了油锅边,锅是连队炒菜的大铁锅,油是上好的莱芜花生油,下面熊熊烈火是用兖州的无烟煤烧起来的,一张铁丝网把马五罩了进去,几个士兵用长长的铁钩子挑着网兜把马五放进了油锅。   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一股炸肉串的香味传来过来,随着兹拉兹拉的滚油烧灼着肉体,炸肉香逐渐变成了蛋白质被烧糊的怪味,马五一辈子不知道用这招害死多少无辜百姓,今日终于报应在自己身上。才过了两遍油,马五身上的肌肉就脱落了,两条大腿已经能看见骨头了,再炸一遍,连骨头都酥了,他倒是比徐英死得痛快些,强烈的剧疼超出了神经所能承受的范围,在炸第二遍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   得知马五已经死了的消息,刘子光不满意的哼了一声说:“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下一位石大人可不能死得这么痛快。”   石彦已经被封住嘴丢到了一边,他看到一帮凶神恶煞的家伙凑到一起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不时扭头朝着他阴笑,一颗心顿时吓得紧缩起来,两个兄弟的惨状已经够恐怖的了,自己这个首犯肯定死得比他们还要惨上百倍,,早知道那天不去贵和楼喝酒了,早知道不惹这个姓刘的了,早知道不到山东来淘金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石彦到现在都没想到当初就不该做一个坏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因果报应,环环相扣,从他开始做六合县的小地痞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今天这个结局。   最终的讨论结果是采用一种传说中波斯国的古老刑罚,找一根坚硬的长木头,前端削成细细的钝圆头,从石彦的肛门插进去,然后立在地上,依靠他自身的体重慢慢下坠,木头逐步刺破内脏,最后从脖子附近穿出来,整个过程从一天到两天不等,着实是一种极其残酷的刑罚,用来对付石彦这样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行刑开始,一根前细后粗的枣木捅进了石彦的肛门,疼得他眼泪横流,被封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几个大汉慢慢的把枣木竖了起来,石彦就这样悬在上面,尖木一寸一寸的深入他的体内,他全身肌肉紧绷,试图减缓身体下沉的速度,这种行为无疑是徒劳的,只能延长他的受刑时间。   石大人就这样忍受着剧痛的煎熬,感觉着木头在自己体内一寸一寸的上升,全身冷汗直冒,肌肉痉挛,慢慢的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精神还算清醒,由于身体中部的脏器都是肠子,胃这样的非重要器官,所以他的死亡将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和棺材里被石灰烧灼的徐英相比,很难说哪一种死法更痛苦。(读者大大您以为呢?)   这根穿着人的枣木杠子就这样竖在段店大营的校场上任凭众人欣赏,刘子光对身边直冒汗的吴三桂说:“阮大铖不是偷偷把人放跑了还装不知道么,我今天把人杀了也不声张,全当不知道,大家都装傻,小吴你也别把刚才看见的事告诉别人,这个事就这样结了吧。”吴三桂擦擦汗说:“刘兄所言极是。”   话是这样说,可是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石彦三兄弟被刘子光在段店处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济南府,阮大铖当然也收到了风声,可是他又能如何呢,只能把一腔愤怒化作奏折,一封封的发向京城。   与此同时,刘子光也离开了济南,带领红衫团的一千精兵走在去往京城的路上,济南方面已经留了三百人马,加上当地招收的几百人已经足够,再说还有关系良好的禁军帮着照顾,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什么,现在首要的事情去京城寻找医生治疗眼睛和烫伤,另外和小皇帝约定的三个月时间也已经到了,虽然人受伤了,可是答应人家的事还得办啊。   第一站是利国铁厂,内宅会客堂上,彭厂主先是慰问了刘子光一番,然后把彭静蓉叫到了内室说了老半天的话,声音越来越高,对话越来越激烈。说到后来彭静蓉忽然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听见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的声音,大小姐昂然摔门出来,扶着刘子光义无反顾的走了,把一旁的二小姐惊得小嘴张开老半天都忘了合上,原来姐姐发起脾气来比自己厉害多了!根本不买老爷子的帐。   刘子光一边走一边问:“你爹是不是劝你不要和我在一起?”   “你都知道了还问。”彭静蓉已经恢复了平静,淡然说。   “那你怎么回答的。”刘子光继续问。   “我说已经是你的人了。”彭静蓉面上浮起了两朵娇羞的红云,幸亏刘子光眼瞎看不见,不然一定看傻了眼。   这一招绝啊,生米已成熟饭,就算老爷子再怎么反对也无济于事了。不过刘子光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可是你还不是我的人啊。”   “还说!”彭静蓉轻轻在刘子光没被烫伤的右臂上轻轻掐了一下,两个人亲昵地依偎在一起,在内宅众多丫环仆妇佣人惊讶的目光中招摇而过。   第四卷 皇城 第一章 科学.进京   虽然彭静蓉放出狠话说已经是刘子光的人了,但是还给老爷子留了几分面子,至少当晚还是住在自己内宅的闺房里。刘子光自到军营里去住,多日不见的艾迪生前来拜见,对将军的伤势表示了慰问之后他便开始介绍最近一段时间的成果。   这一段时间艾迪生的成绩很大,短短几个月时间就研制出了好些精巧的玩意,这种天才只要有了足够的资金和设备,几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还有一个更加令人兴奋的事情是宋应星已经完成了《天工开物》的编纂,用刘子光留给他的银子找了个印刷铺子,把书印了几万本广为流传,随后就辞官带着全家到铁厂投奔刘子光来了,来的时候正好刘子光不在,艾迪生把他舅舅安顿了下来,随后把生产车间的管理工作交给宋应星,自己安心搞科研。   这甥舅二人配合的极为默契,,虽然把刘子光的银子流水一般花出去,可是效果也极为明显,三百辆脚蹬三轮车已经生产完毕发往京城了,一艘崭新的氢气飞艇也即将完工,相比原来的那艘而言,这一艘的改进非常巨大,不但安装了燃烧酒精的内燃机,还装载了压缩气体驱动的机关枪,威力非常惊人,而且载员达到了十五人之多,每人还配备有丝绸之作的降落伞,唯一不足的是飞艇依然惧怕火箭的攻击,只能用高度来确保自身的安全。   当然惊喜还不光这些,铁厂有一个焦化分厂,主要任务是生产炼铁用的焦炭,煤炭在被焦化的同时产生煤气,可供铁厂夜间照明使用,后来他们发现用石灰与焦炭为原料在炉子里加热可以取得一种新的物质,而这种被命名为电石的物质又可以产生一种新的可燃气体“乙炔”。另外他们在炼焦的副产品煤焦油里面提取了一种称之为“煤油”的可燃液体,煤油之外的液体,轻质的可以作为油漆和橡胶的溶剂,重质的可用来侵润木材,防止腐烂。此外这些人还在各种矿石中寻找奇怪的成分,积攒的各类物质装满了许许多多的陶罐,比起艾迪生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平时彭厂主对他们这些活动也很鼓励,全当是练手和技术储备了。   艾迪生就是和这帮人整天厮混在一起,居然被他们发明出了纯碱和一种新型的酸液,本来南方各地的肥皂厂、纺织厂总是通过各种途径高价购买张家口生产的“口碱”,这是一种北方开采和晒制的天然纯碱,可是随着战争的进行,短视的清朝居然禁止了这种对他们有利无害的贸易,导致南方各厂的成本大大增高,在这种情况下,铁厂的技术人员硬是用普通的食盐提取出了碱,说起来这个功劳还有艾迪生的一份,技术人员就是利用他提供的硫酸把食盐转化成了硫酸盐,然后和焦炭、铁共熔,生成的含有纳和铁的氧化物和硫化物放在空气中潮解,吸收了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最终生成了碱,这种方法虽然成本比较高,碱也不算很纯,可是至少能缓解南方的急需,替铁厂赚回大笔的银子。   新发明出来的酸液叫做硝酸,硝这种东西原本只存在于铁厂的实验室,是秋天以后从地上或墙上刮扫出来的一种白色物质,放在缸里浸泡一夜,然后捞去渣滓杂物,放进锅里加水煮到硝溶水干,倒入容器经过一夜便析出白色的结晶体,大家只知道这种东西能烧,但是烧起来也不是很剧烈,暂时还没法发现其他的功效,只能作为技术储备放在实验室里了。艾迪生拿硫酸和硝发生反应生成了另外一种酸液,但是这种酸并没有硫酸那么猛烈,于是他又把这种酸和硫酸的混合物蒸馏,终于生成了比较猛烈的新型酸液,根据化合物的成分命名为硝酸。   此外还有一项艾迪生业余时间制作出来的小玩意引起了已经被彭厂主投入了批量生产,这是一个木头制造的碗形话筒,底端蒙着一张猪肠薄膜,薄膜上附有一小块连接导线的金属片,金属片附近有一个与之若即若离的金属尖端,连着另一根导线,当人对着话筒说话时,将带动薄膜上面的金属片震动,也使得通过金属片和另一个尖端之间的电流变得断断续续,话筒的两根导线经过电池后与发声器相连,发声器就是一个蒙着纸皮的盒子,根据电流的颤动能发出声音,虽然有些失真,传输距离也不是很理想,可是用在堡垒内部或者大型船舶的内部通话设备上还是很有价值的。艾迪生他们虽然利用铁厂的资源帮刘子光做事,但是花得毕竟还是刘子光的钱,另外也顺便给铁厂带来了不少好处,所以彭厂主一直以来还是大力支持的,铁厂新修的城墙和新买的蒸汽船都安装了这种电话。   “情况大体就是这样的,舅舅忙着领工人加班干活,一日三餐都在车间吃的,就连将军来了他都没空来拜见,说是等明天这一批活计赶出来再来拜见,还请将军莫怪哦。”艾迪生讲了小半个时辰才把这样事情说完。   “不妨事,宋先生尽职尽责,理应表扬,我又怎么会责怪呢。”听完艾迪生的汇报,刘子光心潮澎湃,硝石有了,硝酸有了,有线电话也有了,没想到民间的科学技术储备这么深厚,看来火药武器还是无法避免的要出现啊。”   “小艾,你有没有听说过硫磺这种东西?”刘子光问道。   “当然听说过,我小时候在云南,到处都是硫磺泉水,当地人把它当成杀虫药水使用,用于防治各种作物的白粉病和叶螬等,持效期可达半月左右。”艾迪生说。   “那有没有固体的硫磺呢?”刘子光继续问,心里稍微有些激动。   “好象还没见过,不过您想要的话我可以提炼出来,简单的很。”艾迪生心想不是小菜一碟么。但是心中略有疑惑,刘将军忽然关心这个做什么?   刘子光仿佛看到了他内心的想法似的,解释道:“等硫磺粉提炼出来之后,和硝石、木炭分别按照一成、七成、二成的比例进行混合,用火点燃看看效果,不过千万要小心,弄不好要出人命,这东西爆炸起来威力惊人。”   配制乱七八糟的化学物质也是艾迪生的爱好之一,既然刘子光提出要研制爆炸类的物质,那不妨多搞一些种类的混合物,在科学问题上,艾迪生向来是举一反三的,不会拘泥于一种方式。   “放心吧将军,您需要的东西我一定尽快弄出来。”艾迪生自信满满的说。   刘子光深知这些发明都不是建筑在空中楼阁之上的,正是大批热爱科学的技术人员多少年的积累才造就了艾迪生的成绩,虽然大明朝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国家级学术机关,但是几乎所有工厂都养着一批资深的技术人员,这些人往往把毕生的心血当作传家宝传授给自己的儿孙,当作他们吃饭的资本,所以对于不同的化学物质,甚至不同的气体、矿石、金属,全国各地的叫法都不同,混乱不堪的局面也造成了百家争鸣的格局,如果能统一大明朝的学术界,绝对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对于科技的创新发展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项工作看来要等到他掌握一定权力之后才能实施了。   两人一直谈到深夜才罢休,除了技术问题之外还谈了谈京城的事情,交给孙钢开办的出租车行已经正式运营两个月了,效果非常之好,脚蹬三轮车安全快捷,比骡马车成本低,价格便宜,比轿子速度快而且舒适,成为普通百姓出行的最佳工具,根据丁利斌传回的报表显示,短短一段时间已经把开办成本收回来了,而且初见效益,其他城市也有人慕名前来购买三轮车,加盟南京车行的生意,一时间供不应求,日进千金,着实替刘子光赚了不少钱,替铁厂打出不少名气。   小皇帝那边也有两封书信,简单的询问了刘子光的军队训练情况,另外告诉他为了驻扎士兵,皇帝秘密在六合买了一个庄子,带兵进京的时候可以暂时驻扎在那里。由于刘子光身在前线,一直还没来得及回信,现在三个月的约期已经满了,京城再会的诺言也就要实现了。   次日一早,刘子光整装出发前往京城,这一次进京的排场比上一次明显要大多了,一千红衫团分成两队行进,一队扮作客商模样骑马走陆路,一队跟着刘子光一起乘船走运河。   彭厂主虽然嘴上叫嚣着要和彭静蓉断绝父女关系,可是关键时刻还是顶不住了,听说女儿要带刘子光进京看病,暗地里派胡先觉把从武昌船厂新买的快船调给他们使用,,铁厂原先那艘明轮船已经改装了水下螺旋桨,然后下放给货运部门专门拉机器了,新的交通船不比日升昌的铁大鲵号小多少,两侧的明轮也被换成了水下的螺旋桨,不但速度快了,还节约了大量的空间,上回送他们进京的船长这次依然担任船长,喜笑颜开的在扳动舵轮,拖着后面一长串漕船沿着运河南下,漕船里装载的是重型技术兵器,有分解状态的飞艇、动力翼伞、热气球、弩车、蒸汽大炮等,当然还有数百名红衫团士兵。   为了遮住自己的半张丑脸,刘子光让人设计了一种高领子的风衣,布料是略微发硬的苎麻,透气性很好,领子是皮质的,既能保护住被烫伤的面孔不被人轻易看见,又能在初夏的天气里不至于太热。自从上次的遇伏事件之后,他的贴身卫队就扩充到了三十人之多,值班的时候都穿和刘子光类似的黑色苎麻风衣,里面衬着软甲,黑色铁质军衔徽章别在胸前的位置,短弩佩刀悬在腰间,深色水晶眼镜卡在鼻子上,一个个又帅又酷。   一路顺风顺水,刘子光整日坐在船头吹风,眼睛睁开总是看到看到白茫茫一片,还有痒痒的感觉,也许是自身修复功能在启动吧,他也不敢乱揉,还是等到了京城,让那个传得神乎其神的西洋郎中看看再说吧。   京畿重地当然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带兵进入,所以红衫团先来到六合县暂住,皇帝买的庄子占地百亩,有一个五进的宅院,但是容纳一千人还是有些吃力,士兵们只好在田地里搭起帐篷居住,那些大型兵器趁夜色搬到院子里用苫布盖上,刘子光中途没有下船,直接乘船到了水西门码头,自有孙纲派来的一辆豪华马车来接,刘子光在彭静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紫光车行的老板孙纲亲自扬鞭驾车,向城里驶去,两个卫兵站在马车两侧的踏板上,一手扶着车帮,一手按着佩刀,作警戒状,其余的卫队人员分别搭乘紫光车行的人力三轮车车跟在后面。   从码头进城的这一段路都是青石板铺就的车马大道,道路上的车马很多,官宦和富商还是以马车为主,寻常客商乘坐的多是紫光车行的三轮车,既能拉货又能载人,价钱还公道,从码头到城里这一段是黄金路段,除了紫光车行的三轮车之外,还有其他车行的马车、驴车、人力独轮车在四下招揽生意,刘子光乘坐的豪华马车很快就被路边一个长脸的家伙注意到了,车身上“紫光车行”四个精致的铜字在阳光下烁烁发光,落入他的贼眼,“紫光车行有贵客来了,通知附近弟兄们都过来搞他!”这家伙对身后一人吩咐道。   “您就瞧好吧,今天保准让他们栽个跟头。”后面那人嘿嘿冷笑了一声,跳上一辆骡车赶了就走。   由于车多人多,刘子光的马车和后面的护卫逐渐拉开了距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围渐渐围上了十几辆双轮骡车,前后左右把豪华马车夹在了当中,简陋的骡车上面都插着一面小红旗,上面赫然是一个“马六车行”四个黑字。   第四卷 皇城 第二章 马六   驾车的孙纲已经发现了情况不妙,本来水西门码头是马六爷的地盘,自从紫光车行横插进一腿以来,双方已经发生过几次规模不小的械斗了,孙纲原本是在中华门一带混饭的地痞,虽然好勇斗狠,但也只限于收收保护费,放放高利贷这样的小打小闹,比起开着长江上最大的渔行和京城最大的车马行的马六爷来说,终究还是上不得台面,刘子光的资金大规模注入之后,紫光车行一下子成为南京最大的车行,人力三轮车维护成本可比马车低多了,所以车费也低很多,短短几个月时间挤掉了马六车行的一半生意,惹得马六爷雷霆大怒,放话出来见到紫光车行的三轮车就砸,小霸王孙纲初生牛犊不怕虎,新招收的几百名难民出身的车夫更是不能容忍刚到手的饭碗被人砸了,硬是抗住了马六车行的几次围攻,在水西门码头站住了脚。   今天马六车行的三掌柜无意之中发现孙纲亲自驾车到码头接人,能劳动小霸王亲自出马的一定是紫光车行幕后的投资人,所以他召集了附近的骡马车过来围堵,给紫光车行远道而来的客人制造点不愉快,当然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把不愉快扩展成大麻烦也未尝不可以。   骡车将豪华马车围起来之后就降慢了速度,左右两边的车夫故意把骡子往中间赶,弄得孙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小霸王顿时火冒三丈,为了迎接刘子光,他特地穿了一身绸衫,没预备打架,这帮不开眼的小子居然主动挑衅,真是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啊,孙纲摸着腰里的九节钢鞭喊道:“眼瞎了吗?怎么赶的车?当心老子把你的骡子头抽烂!”   旁边一辆骡车的轿帘掀开,三掌柜的驴脸伸了出来:“姓孙的,大路通天各走一边,这条路不是你家出钱修的吧?我们怎么走你管得着吗?天子脚下,众目睽睽,你还想行凶不成?”   孙纲啐了一口骂道:“驴三,原来是你小子捣的鬼啊,今天爷爷有事,不能陪你们玩了,改天咱们水西门外找个敞亮的地方干一场,爷爷不把你的驴脸打成猪头我就不姓孙。”   “挑日子不如撞日子,姓孙的你要是有种现在就打我。”驴三猖狂地喊道。   “怎么这么慢,外面吵吵什么?”刘子光在车里低声说。   “我看看。”彭静蓉说着挑起窗帘向外边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正好和驴三的目光对到了一起。   “好漂亮的小娘子。”驴三缺牙的嘴里顿时就流出了口水,“姓孙的,哪里找得如此水灵的姘头,借老子玩两天如何?”他明知这是紫光车行的客人却满嘴污言秽语,分明是惹事找茬,想看看车里的是什么角色。   话音未落,站在马车两边的护卫就把蒲扇一样的大手扇过来了,把驴三抽得陀螺一般乱转,与此同时孙纲一拉缰绳把马车停住,顺手抽出了九节钢鞭:“驴三,我看你是活腻了!”   马六车行的车把式早有准备,纷纷把骡车停下,顺手就把座位下边的铁尺拉了出来,十几辆车子里钻出三十多个大汉,也是个个手里拿着兵器,嘴里骂骂咧咧,京城里帮派斗殴一般都是先动嘴再动手,可是跟在后面的红衫团卫队可不懂这些,他们都是战场上下来的汉子,再加上上次刘子光遇伏的教训还历历在目,随着一阵钢刀出鞘的声音,几十条身穿黑风衣的大汉猛虎一般扑了过来,话也不说直接就砍,马六车行纠集来的这些地痞流氓个个都是好勇斗狠的角色,可是城市里的流氓怎么也无法和战场上下来的百战精兵对抗啊,顿时就被砍翻了好几个,驴三在帮会里只是个白纸扇,并不怎么能打,此刻藏在车底下吓得瑟瑟发抖,一双小眼睛惊恐地看着外面自己人不断地倒下,对方如此狠辣的路数不象是江湖帮派倒像是军队出身,难道惹了不该惹的人?   正在驴三后悔莫及的时候,一声断喝“住手!”从远方传来,接着是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驴三从车底下望过去,一大片全是穿着官靴的脚,原来是西城兵马司的人到了,西城兵马司的人和马六爷素来交好,经常帮他们对付不开眼的小帮派,救兵到了!驴三一个轱辘从车底下钻出来,大声喊道:“官爷你可要为小人作主啊!”   此刻双方已经停止了械斗,护卫们把马车围在当中,一个个把手中的钢刀横在胸前做出防卫的姿势,外面躺了一地的尸体和伤员,再外面是惊慌失措的地痞流氓们,孙纲站在马车上已经看傻了眼,他的九节钢鞭刚抽出来还没开荤呢,战斗就结束了,恩公的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啊,这种械斗的烈度实在是太强了!   不光小霸王孙纲吃惊,匆忙赶过来的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也很震惊,以前帮派械斗总是鼓声大雨点小,打了半天顶多重伤几个人,今天这场架非同寻常,地上躺着的那几位眼看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看马车上那位眼熟,正是南城小霸王孙纲,马车周围的汉子们都穿着奇怪的黑色长衫,拿着精钢雁翎刀,眼神里全是杀气,敢在天子脚下这么嚣张的绝对不是等闲角色,难道孙纲搭上什么外地封疆大吏的线了?   “官爷,这些人光天化日之下持械行凶,您可要为咱们马六车行主持公道哇。”驴三扑到副指挥的脚旁哭喊道。   “闪开,本官自有公断。”副指挥大人把驴三踢到一边,对着马车恭敬地说道:“不知道贵官尊讳,还请赐教一张名剌。”话说得很客气,五城兵马司的家伙们都是老油条,决不会为了马六车行得罪他们惹不起的人。   刘子光想起自己还有一块东厂的腰牌,伸手一摸却没摸到,原来不在这件衣服里,看来最近记忆力也有所减退,刚想说话,车外就传来孙纲的声音:“车里是咱们紫光车行的大老板,利国铁厂来的刘老爷,官爷有什么指教?”   我当是谁,原来是北方的土财主啊,副指挥使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把一张老脸虎起来,打着官腔说:“京畿重地持刀行凶,你们心中当真没有王法了吗?我管你是什么铁厂钢厂的,统统给我拿下!”   “是!”官兵们大喝一声,把豪华马车围了起来,马六车行的车把式们纷纷把骡车赶到一边,给官兵们腾出来地方捕人,按照京城的规矩,官兵逮人只是一种形式,尤其这种打架斗殴的治安案件,通常是把人带回去也不打骂也不审问,等着帮会老板拿钱赎人就行了,如果出了人命也不打紧,死几个人交几个凶手就成,顶缸的伙计自然有帮会照顾家里人,这是处理黑社会纠纷的套路,官兵们也是这样做的,松松垮垮把人围起来,抖出铁链子就要锁人,孙纲自然知道这个规矩,可是红衫团的好汉们可不知道,雪亮的刀锋和冷漠的眼神让官兵们不禁打了个寒颤,“把刀放下!”一个官兵色厉内荏地喊道,对方却不为所动,一时间官道上堵了好多车辆,看热闹的人们围了好几圈。   副指挥大人正在举棋不定,眼前这帮打手不象是吃素的样子,如果硬来的话恐怕要吃亏,一帮北方来的侉子这么强横,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是不行的,已经派人去喊援兵了,等大批官兵一到,看他们还敢再横。   正在僵持,看热闹的人群忽然被分开,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走到副指挥大人面前,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怎么办的差!不知道宫里有车要过么?”   副指挥捂着脸不敢顶嘴,这位打人的爷是宫里的太监,一大早就出了城门在码头上等着,也不晓得等的是哪里来的皇亲国戚,现在估计是等来了,然后马车被堵在路上,这才过来找自己的晦气。   “公公,小的们在办差,这里有帮凶徒当众行凶还拒捕。”副指挥指着豪华马车申辩着。   “要你们这帮废物是干什么的?还不拿下啊!”公公气得拿着拂尘乱舞。   太监身后还有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看了包围圈中的豪华马车一眼,附到那太监耳边说了些什么。   “什么凶徒!瞎了你的狗眼!明明是胡大小姐的朋友,到你嘴里居然成了凶徒,着实该打!”太监又狠狠给了副指挥一个大嘴巴。   “赶紧把路清了,胡大小姐的鸾驾马上就过来了。”太监丢下一句话回头走了,副指挥知道太监嘴里的胡大小姐正是人称干公主的太后外甥女,日升昌胡大掌柜,这可是万万惹不起的通天角色,既然利国铁厂和胡大小姐有交情,那也是不能惹的了。   “赶快把围观的百姓驱散!把这些骡车赶到一边去!”副指挥一声令下,众官兵纷纷转身驱赶起老百姓,驴三此刻还俯卧在副指挥脚下,此刻看到风云突变,还不开眼的问道:“官爷,就这么算了?咱们可是死了好几个弟兄呢。”   副指挥一脚把驴三踹开:“活该,赶紧让你的人把骡车赶开,死人抬到一边去,惊扰了鸾驾你吃罪得起?”   看热闹的老百姓很快被驱赶一空,那些插着“马六车行”小红旗的骡车也被撵开,只留下紫光车行的豪华马车停在路边,不一会儿,一辆皇宫专用的八驾马车在百多名内操太监的护卫下驶了过来,到了和刘子光他们乘坐的马车平行的时候,车厢窗帘掀开一角,一个小丫环把头露出来说道:“我家小姐问彭小姐好。”   这厢彭静蓉也把窗帘掀开,回应道:“妹妹大好,问胡姐姐好。”   那小丫环回头说了些什么,然后又对这边说:“我家小姐说了,今天先进宫面见太后,明日午时请彭小姐到梅园相会。”   彭静蓉回道:“一定叨扰。”   小丫环笑着点点头,放下了窗帘,车队便继续前行了。   等到皇家车队远去,脸冲着外侧跪着的官兵们才爬起来,望着远去的车马啧啧赞道:“你看人家日升昌,进城都有太后的马车来接,这份体面真是天下独一无二啊!”   “官爷,咱们能走了吗?”孙纲斜着眼问道,他一介地痞万没想到自家主人能和日升昌也搭上关系,那可是富可敌国的牛人,以后紫光车行在官兵面前也能硬起腰杆说话了。   “您请。”副指挥客气地说道。心里感叹道这兵马司的活就是不好干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到显贵人物。   刘子光一行人到南城入住,紫光车行已经置办下一套景色绝佳的河房,他们先住在这里,休息一天之后,彭静蓉到梅园去拜会胡大小姐,孙纲出去联系能做眼科手术的外科郎中。   据说京城里最近来了一位外科郎中,医术出神入化、匪夷所思,看病从来不望闻问切,只动刀子剪子针线玻璃管,能把鸡血打到老人体内达到返老还童的效果,还能帮残废的人接断腿断臂,有传得邪乎的还说他能把菜市口斩首的罪犯的人头接回去,帮宫里的太监把小鸡鸡接上,总之是千奇百怪,说什么的都有。孙纲一想,既然医术这么高明,那帮刘子光换眼珠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刘子光可没那么乐观,这种以讹传讹的谣言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加工演绎,在他心里这个外国医生顶多是个懂得近代外科医学和人体解剖原理的西洋郎中,绝对没有传说的那么神。   “这个洋郎中叫什么名字?”刘子光问道。   “叫什么杰克,听说是来自英吉利国京城伦敦的名医,漂洋过海到咱们南京来悬壶济世,每天慕名求医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去晚了可排不上号的。”孙纲回答道,一脸的敬仰神色。   刘子光一愣,浑身的毛孔顿时收缩起来,过了半天才悠悠地问道:“最近京城里没出什么连环命案么?”   第四卷 皇城 第三章 杰克.琼斯   刘子光一听说京城里来了英吉利的外科郎中杰克,顿时想到了伦敦的茫茫雾色中,一个穿着黑风衣,带着高顶礼帽的英国绅士,手提包里装的都是锋利的手术器械,专门在贫民聚居的东区出没,借着煤气灯的微弱光线当街把那些夜莺开膛破肚。   “最近京城里没出什么连环命案么?”刘子光慢悠悠地问。   “董事长何出此言?京城里最近风平浪静的很呢。”孙纲瞪着眼睛一脸的纳闷神情。他已经不再称呼刘子光为“恩公”,还称董事长了。   “那就好。”看来此杰克非彼杰克,刘子光自嘲地笑了笑,对孙纲说:“那你就去预约吧。”   “杰克先生不接受预约的,一般是病人直接上门,先生觉得能治就治,不能治的病人直接拒之门外。”   “倒是个很有个性的医生。那咱们现在就去会会他。”刘子光站起身就往外走,孙纲急忙说道:“董事长少安毋躁,待我去安排车马。”豪华马车被彭静蓉用了,现在要出门的话得派人去车行再调一辆车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街上跑的人力车到处都是,随便招两辆不就成了。”南京的夏天气候炎热,豪华马车遮得严严实实的一点也不凉快,刘子光又不是女眷,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露面,坐坐自家车行的人力车没什么不好,通风敞快地很。   “那好,我这就让人出门拦车。”孙纲答应一声就要过来搀扶,却被他轻轻推开了,刘子光当了这么多天的盲人已经找到感觉了,凭着听力和记忆走起路来与常人无异,再戴上深色的眼镜,旁人根本看不出这是个瞎子。   秦淮河边的人力出租车很多,小伙子们都穿着白色粗布的对襟小褂,黑色大裆裤子的裤脚塞在白色布袜里,脚上是千层底的浅口布鞋,干净利索地很,三轮车也都擦得干干净净,座位上铺了竹片编的坐垫,上方张着遮阳棚,扶手边用丝线拴着蒲扇,除了这些人性化的小设计之外,三轮车的轮子也是橡胶的,走在京城的石板路上比骡马车的木头轮子少了许多的颠簸之苦。正是由于这些优点才使紫光车行在和其他车马行的竞争中占据优势。   现在这个时间段正值艳阳当空,河房里的达官贵人们都在睡午觉,所以外面等活的车夫们也暂时有一阵空闲,此刻他们正三五成群地蹲在路边的梧桐树下乘凉,树上的知了不停地鸣叫着,没有一丝的凉风,京城的夏天就是热啊。   刘子光和孙纲两人走出大门,护卫冲着路边的车夫们一招手,顿时过来了好几辆三轮车,车夫们看见是自家车行的老板叫车,旁边还有一位身份看起来更高的客人,顿时恭敬地不得了:“老爷们快请上车,外头太阳毒。”   刘子光和孙纲各自乘坐一辆车走在前面,其余的护卫两人一组乘一辆车跟在后面,给孙纲拉车的车夫开口问道:“孙老板,您这是去哪啊?”   “到南门外的西洋郎中那里。”孙纲说道。   “是去找杰克先生啊。听说最近去那里求医的人可比以往少多了。”车夫一边蹬车一边八卦起来,很有点后世大城市出租车司机的神韵。   “哦,为什么会少呢?以前不是排着队去求医的么?”刘子光开口问道。   给刘子光蹬车的这位也是个健谈的角色,把话头接了过去:“听口音这位爷是外地来的吧,以前杰克先生确实治好了不少人,最早是城北扬威武馆的杨三爷,被仇家挑了脚筋,您想杨三爷是专练鸳鸯腿的主儿啊,大筋断了那可不单单是残废的事了,整个职业生命就此终结啊,找了多少家外科郎中都说治不了,最后徒弟们就把他拉到南门外杰克先生这里了,您猜怎么着?用了两个时辰就把大筋接上了!窜蹦跳跃一如往常啊,自此以后京城里断腿断手的就排着队去求医了,杰克先生是来者不拒,虽说诊费高点吧,可是人家确实能妙手回春。”   “后来呢?发生什么事了?”刘子光打断滔滔不绝的车夫问道。   “后来啊,后来京城里那些郎中们就坐不住了,登门拜师学艺,可是杰克先生概不收徒,这些人就在半夜里偷偷趴在杰克先生房子外面想偷师学艺,结果发现惊天内幕,原来这西洋人经常半夜弄些尸体来开膛破肚,不光是人的尸体,还有猴子、狗什么的畜牲,你说吓人不吓人,事情传出来就很少有人再去求医了,都说杰克先生使的是妖法,虽然能接上断腿但是会染上妖气,活不到十年的阳寿。”车夫讲得唾沫四溅,津津有味。   “嘿,你们这帮兔崽子,知道的比我还多啊。”孙纲有点不好意思,居然把一个西洋妖人介绍给刘子光,这可是自己的严重失职。   “那是,小的们整天出门在外的,拉着京城里各色人等跑东跑西的,是比老爷们知道的多些。”车夫有些得意,猛蹬了几下,一路滑行过去,出了聚宝门。   “董事长,要不然咱们回去吧。”孙纲听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用,就去杰克先生那里。”刘子光倒越发的对这个神奇的西洋郎中感兴趣了。   聚宝门外是一片台地,人称雨花台,这里是南京城有名的乱葬岗,瘐毙的犯人,被斩首的死囚,还有无家可归死在外面的流浪汉都埋在这里,附近野狗成群,一到晚上鬼火点点,阴风阵阵,实在是一般人不敢来的地方,而杰克先生就住在这附近。   杰克的寓所兼诊所是一座两进的小院子,据说这还是他得了诊金以后重新修建的,原来只是个围着一圈竹篱笆的茅草屋,崭新的砖石院墙外面种了不少老槐树,大门边停着一辆马车,看来有人比他们先到,这个世界不信邪的还是大有人在的。   三轮车停在树荫下,刘子光和孙纲下得车来就往大门里走,忽然一个人风风火火地里面冲出来,差点和走在前面的孙纲撞个满怀,幸亏孙纲眼疾手快跳到一边并且把刘子光也拉住,才没有撞上,那人也吓了一跳,紧紧抱住怀里的玻璃瓶子,回头尖声对院子里说道:“什么狗屁神医,浪得虚名罢了,回头咱家拿一条新鲜的鞭来,你要是再敢推托,就拉你这个妖人去见官!”说完气冲冲地上了马车走了。   两人继续往里走,越往里走越感到血腥气很重,后面的护卫都不由得握住了刀柄,院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出来招呼,孙纲停下脚步喊道:“杰克先生,我们慕名求医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金发碧眼的清瘦年轻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身上的皮围裙血迹斑斑,双手戴着及肘的橡胶手套,右手里还拿着一把钢锯。   “欢迎,我的朋友,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尽管开口。”年轻人一口汉语说得还算流利,就是带着一股不知道什么地方方言的味道。   “Jac?AreyouMrJac?”刘子光卖弄起多年不用的英语问道。   年轻人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用标准的伦敦东区口音纠正刘子光道:“IamJac.Jones,DRJones。”   “哦,原来是琼斯博士,Howdoyoudo?京城的天气还适应么?”刘子光也说不出更多的英语了,只好半中半英的凑和着,不过这已经足够使孙纲和后面的护卫们震惊的了。   “京城的鬼天气真是要热死人。阁下的英语说得真好,能在除了上海之外的大明帝国疆域内听到家乡话真是令人开心,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请您喝杯下午茶,顺便谈谈我能为阁下做点什么。”   “Whynot?”刘子光耸耸肩,接受了琼斯博士的邀请。   由于刘子光的几句半吊子英语,宾主双方的交谈变得更加友好亲切,琼斯博士把他们让进屋子,摘掉围裙和手套,沏了一茶绿茶,又拿出一些绿豆饼、桂花糕充当茶点,把八仙桌上的一只鲜血淋漓的人手臂拿开之后摆了上去,邀请两位客人享用,孙纲恶心地吃不下去,只是拿起茶杯装作喝茶的样子,听刘子光和琼斯说话。   刘子光和孙纲通报了姓名,双方又寒暄了一阵才进入了正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的眼睛可能受伤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损伤呢?”琼斯博士拿起一块桂花糕很斯文的吃着。   “眼睛里进了石灰,据说石灰里还含有某种毒药。”刘子光回答。   “那就是烧伤了,如果只是角膜的烧伤而不是玻璃体的重度物理损伤的话,我想还有救,我可以看一下您的眼睛么?”琼斯博士把桂花糕放下,拍拍手上的碎渣,拿起旁边一盏灯说道。   “当然可以。”刘子光把墨镜摘下来,冲着琼斯博士睁大了双眼。   琼斯博士把灯光凑近了刘子光的脸,仔细观察着他的眼睛,一边看一边发出惊呼:“哦,上帝,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伤势,你眼睛上好像覆着一层奇怪的膜,这层膜应该是起到保护眼球的作用吧。”说着他又拿起放大镜更仔细的观察,“按理说眼球上不应该增生这样的东西,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把这一层膜揭下来看看。”   这么说琼斯博士也没有把握了,刘子光有点担心,但是转念一想,反正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这个世界上估计很难再找到更好的医生了,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让这个西洋郎中诊治一下吧。   “可以,咱们先试一只眼吧。”刘子光沉声答应。   “董事长….”孙纲在一边担心地喊了一声。   “没关系的。”刘子光微笑着安慰孙纲。   “刘先生,你的勇气我很佩服,我一定会用心的帮你治疗的,请平躺在椅子上,千万不要动,待会我用刀片挑起那层膜的时候,如果感到疼痛一定要说出来。”琼斯博士说着话,已经拿出一副新的橡胶手套戴上,又拿出手术刀,镊子、剪子等银光闪闪的器械。   刘子光躺在手术椅上,头部正好放在凹坑里,一只眼睛睁着,眼前白茫茫一片,隐约能看到亮光,他当然不知道那是琼斯博士的无影灯,琼斯博士再次对手术器械进行了消毒之后,戴上口罩,那着手术刀和镊子凑了过来。   孙纲和护卫们不敢靠得太近,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影响了郎中。   刘子光只觉得睁着的左眼接触到了一个尖锐的物体,这个物体小心翼翼、极其缓慢地试探着挑起那层时常让他感到发痒的薄膜,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有什么感觉么?刘先生。”琼斯博士已经把那层膜的边缘挑了起来。   “没有,请继续。”刘子光隐隐觉得复明的希望就在眼前了。   “好的。”琼斯博士用镊子夹住了被手术刀挑起的薄膜边缘,轻轻的拉了起来。   随着那层薄膜的缓缓拉起,一张清瘦的脸庞出现在刘子光眼前,胡子刮得很干净,眼珠子绿得好像秦淮河的水。   “可以看见吗?”琼斯伸出两个手指在刘子光眼前晃悠。孙纲和护卫也关切的围了上来。   “琼斯博士长得很帅。”刘子光笑着说。   众人大喜,刘子光复明可是天大的喜事,今天到场的护卫、车夫都有重赏那是毫无疑问的了。更重要的是刘将军重新能看见东西,今后大家的前途更有保障了。   “继续做另一只眼吧。”刘子光说,他表面上还很平静,内心其实已经在狂喜了,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求医的,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医治好了。   右眼的薄膜也被除去了,刘子光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就跳到了院子里,抬头看太阳,看蓝天,低头看大地,看花草,看众人,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那么自然。他不禁敞快地笑了起来。   大家也都从屋里跟了出来,看到刘子光开心的样子,众人也都欣喜若狂:“恭喜董事长(将军)复明。”   “同喜!同喜!每人都有重赏,还有琼斯博士,我要好好谢你,你开个价吧,千万别给我省,只有你想不出的价钱,没有我出不起的银子。”刘子光大力拍着琼斯博士的肩膀说。   “您真是上帝派来的财神爷。”琼斯也很高兴,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横财,其实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那层薄膜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把人医好了就是,管他呢。   琼斯博士刚想报出价格,小院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原来先前那位冲出去的公公又回来了,只见他手里拎着一条还在往下滴血硕大肉棒,冲着琼斯博士尖声喊道:“你不是说非要新鲜的才能移植么?今天你要是不把这条驴鞭给咱家装上就别想活命!”   第四卷 皇城 第四章 博士的秘密   琼斯博士的院子里有一副石头桌椅,那太监气势汹汹的走过来血淋淋的驴鞭往桌子上一放说:“洋郎中,这下你还有什么托词?”   琼斯博士很有绅士风度地对刘子光点头致意,表示要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再讨论诊金的事情,心情大好的刘子光笑眯眯的作出一个请便的手势,他对太监移植驴鞭的事情也恨恨兴趣,正好看个热闹。   如今在这京城里太监可是不能得罪的人物,他们不是东厂的特务就是内操的武装太监,不管是太后方面的人还是九千岁这边的人都比外边寻常官宦要牛气的多,真要弄死一个没什么靠山的西洋郎中那还不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琼斯博士显然还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危险,他把那条驴鞭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然后一本正经的对那太监说:“白公公,就我个人而言,很愿意帮您移植上这条驴子的生殖器,可是人和动物的器官是不能互换的,就像贵国的谚语说的一样,硬拿驴头对马嘴,对不上的。”   “咱家不管那个,你要的新鲜货我也弄来了,现在又说不能互换,你这不是拿咱家耍着玩么?”被称作白公公的太监一拍石头桌子,站了起来,外面几个挎刀的锦衣太监听见声音伸头进来瞅了瞅,见公公没喊他们,又纷纷缩头回去了。   “尊敬的白公公,您还是没弄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不愿意为您做这个手术,实在是缺乏合适的原料,您原来保留多年的那个器官被药水浸泡了多年,已经完全坏死了,现在这条驴生殖器虽然新鲜,但是即使装在您的身上也不会成活,它将会逐步枯萎、坏死、脱落、发出恶臭和流出脓液,我想身为宫廷服务人员的您一定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出现吧。”琼斯博士到底是文化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番话下来,白公公沉默不语,低头在想着什么。   “弄根人鞭来装上不就结了?别人不好找,公公您还不是手到擒来?,让净事房从新阉下的人鞭里挑一根粗壮点的装上,岂不美哉?”刘子光忍不住帮他们出了个主意。   “你是何人?”白公公光顾着他的驴鞭了,居然没注意到院子里还站着好几个人,他上下打量了刘子光其余人一番,警惕地问道:“便衣带刀,是刑部衙门还是锦衣卫的?”   “我们也是来求医的,咱们也算是病友了,当然在下的眼疾和公公的这档子事有所不同,呵呵,怎么说也算有缘人,公公别担心,出了这个院子咱们就谁也不认识谁。”刘子光呵呵笑着回答,搬过一张石凳自己坐了下来。   白公公一摆手:“咱家没什么好担心的,咱们在宫里当差的什么也不图,就图个身体完整,能体体面面的进祖坟就好。这位爷的主意甚好,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啊,咱家就此别过,挑到了合适的东西再过来。诸位留步吧。”说完起身就走。   “白公公,您的生殖器忘了。”琼斯博士好心的提醒道。   “留给诸位炖汤吧,咱家不要了。”白公公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刘先生,谢谢您为我解围。如果这个人让他的随从拿刀威胁我做这个移植驴生殖器的手术,那可就要闹出大事了。”琼斯博士把手按在心口冲着刘子光优雅地鞠了一个躬。   “好说好说,现在可以算算咱们的手术费用了吧。”刘子光伸手做出一个虚扶的手势,客气地说道,其实心里暗想如果外面的带刀太监闯进来未必能讨到便宜,刚才分明看到琼斯博士把手伸到沉甸甸的皮围裙下面摸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想必那下面一定别有玄机吧,再加上这个英吉利人锐利的眼神,极稳的手法,相信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医生。   您的手术费用只要付给我一个旅宋金币就可以了,当然同等价值的银子也可以,要知道这是我出诊的最低标准,虽然手术很简单但是我不想坏了规矩,希望您能理解。”琼斯博士倒是亲兄弟明算账,一枚旅宋金币在市面上能换二十两白银呢,随便动动手就要收二十两银子,连放印子钱的孙纲都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真黑。”   “没问题,这是一百两银子的银票你先收着,你的医术在京城里名闻遐迩,可以让我参观一下么?”刘子光才不在乎些许银子呢,能和这个神秘的琼斯博士套上关系才是重要的。   “当然可以,如果您不相信那些恐怖的传言的话。”琼斯博士走到厢房门口,做出一个有请的手势。   刘子光跟着琼斯博士走进了厢房,这里是手术间兼标本陈列室,屋当中是一个砖头砌成的长方形浅池,半人多高,上面铺着瓷砖,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躺在池子里,血液顺着池子边缘的小孔排到地下的沟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药水味道,墙边的柜子里放着一排广口玻璃瓶,里面浸泡着心肝脾肺肾之类的内脏,还有一具完整的骷髅固定在屋角的椅子上,“噢,那是我的朋友威廉,不管到任何地方我总是带着他,手术台上的这位是早上送来的死刑犯,那些狱卒最近总是往我这里送瘐毙的犯人,或许是我出的价格太令他们满意吧,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这些贪财的家伙故意把人弄死送到我这里换钱。”琼斯博士很随意地说着。注意着刘子光的表情。   从血肉模糊的战场上下来的刘子光当然不会被这些吓倒,他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随口问道:“琼斯博士高价收集这些尸体不会单单是做研究的吧,按理说你身为医学博士,已经对人体的骨骼经脉很熟悉了,不用再做这些基本功课了。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吧。”   “上帝赋予了您一个聪明的头脑,的确我的医术已经不是皇家医学院那些实习生可以比拟的,收集这些尸体是为了一项伟大的创举,请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您具体情况。作为补偿,我请你再参观一个更有意思的地方。”琼斯博士第一次遇到刘子光这样胆大心细还会说两句英文的明人,自然想多聊两句。   厢房的地面是用青砖砌的,掀开几块砖之后一个阴森的洞穴显露出来,阵阵凉气涌出,令人不寒而栗。   “这也是我选择居住在这里的原因之一,不用害怕刘先生,这只是一个古墓而已,相当于一个天然的冷藏库,我们下去看看吧。”琼斯博士说着拿起一盏油灯顺着木梯进了洞穴。   刘子光也跟了下去,向下一丈深的距离之后进入一所石头垒成的古墓,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墓室不算很大,墓里原来的物件已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块封住的更多的人体器官、装着血液的瓶子、还有几具面目如生的尸体。饶是胆大如刘子光这样的好汉也不免有些毛骨悚然,琼斯博士的脸在油灯的阴影下显得格外狰狞,“欢迎光临我的储藏室,刘先生,但愿您没有被吓着。”   “很好,很强大的储藏室。这些器官都是你做手术的原料吧。”刘子光问道。   “是我的收藏,但不是做手术的原料,目前我只能做活体移植,这些都是组织已经坏死的器官,我留着它们另有用场的。”琼斯博士和他的宝贝在一起显然很兴奋,从一个盛着冰块的木桶里取出一个盛着浅色液体的玻璃瓶,又拿出两个高脚杯子,向刘子光示意道:“来点香槟?”   “谢谢,不用了,这里面空气不太好,我想还是出去晒点太阳比较好。”刘子光才不敢喝那来历不明的香槟呢,那木桶里除了冰块好像还有两只苍白的手掌呢。   “这可是波尔多的香槟,上海黑市上要卖到上百两银子一瓶呢。”琼斯博士放下酒瓶和杯子,颇为遗憾的摇摇头。   “看来还是充满阳光的世界适合您,哦,您先请。”琼斯博士跟着刘子光来到梯子旁,很有绅士风度地请客人先上。   重新回到院子里的刘子光第一次觉得原来南京夏天的太阳也这么亲切,他擦擦头上的冷汗,对琼斯博士说:“不知道您需不需要助手,我可以推荐几个不错的小伙子,他们顺便也可以充当您的保镖。”   琼斯笑笑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是一位带兵的将军,至于你所说的助手,是想在我这里学习外科手术后充当战场军医的吧,我想不通的是,到底是您该为这些学徒缴纳学费呢?还是我该为这些助手兼保镖支付工资?”   “和琼斯博士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这样吧,咱们两相抵消吧,这叫双赢,TWOWIN你明白吗?此外我会帮你提供更多的客户以及安全方面的保障,比如今天来的那个太监,如果再敢威胁你的话,我可以让他永远消失。”   “这样一说,我还真有些动心了,这样吧,亲爱的刘,请给我一段考虑的时间,好不好?”琼斯博士显然被刘子光打动了,来几个军人出身的助手意味着自己将来可以把诸如买菜做饭偷盗购买尸体这样的琐事交给别人处理了,而且这些助手还不如到处胡乱宣扬什么,这个提议实在让他无法拒绝。   刘子光兴冲冲地赶回了住所,眼睛恢复了视力,又结识了琼斯博士,可真是好事成双啊,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看见彭静蓉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一看见他过来就站起身迎过来:“走,你的脸有救了,胡大小姐介绍了一个朝鲜来的整容郎中,快跟我去看看。”   刘子光猛然摘掉眼镜,忽闪着两个亮闪闪的眼珠子看着彭静蓉笑道:“你今天真好看。”   彭静蓉顿时惊呆了,小团花扇掉在地上也没察觉,“你....你的眼睛好了?”   第四卷 皇城 第五章 大长今   “你的眼睛好了?”彭静蓉吃惊地问。   “是啊,其实早就好了,只是我们不敢揭开上面那层膜罢了。”刘子光俯身把掉在地上的团花扇捡起来放在彭静蓉手里说。   “你自己揭开的?”彭静蓉问。   “不是,刚才去拜会了一个西洋郎中,他帮我弄的。对了,你说的那个朝鲜整容郎中是怎么回事?”刘子光说。   “刚才去梅园访友,那帮小姐妹介绍给我的,朝鲜国的内医正大人带着一帮人到咱们大明太医院拜师学艺,正好这位内医正大人医术超群,尤擅整容之术,换肤、割双眼皮、隆鼻、瘦脸什么的样样精通,引得京城里的贵妇人和小姐们趋之若鹜,我想你正好能用上换肤术,就通过朋友帮你预订了。”彭静蓉说。刘子光脸上的烫伤把他的脸分成颜色不同的两个部分,看起来总是不那么舒服,忽然听说有人能换肤,难怪彭静蓉这么急着回来。   “我还不知道我这张脸成什么模样了呢。”刘子光受伤以来还没照过镜子,平时只能通过触摸感觉自己左脸上的变化,他走进房间,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观看起自己这张脸:烧伤的那半边呈现出水煮牛肉一样的红色,和另外半张正常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很影响美观啊,既然你联系好了整容医生,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刘子光问,既然琼斯博士能搞断肢再植,那朝鲜郎中能换肤也应该不是天方夜谭。   “已经说好了,就在梅园,咱们这就去。”彭静蓉回来之后连会客的正装都没有换,就为了及时把刘子光拉去换肤。   梅园是日升昌在京城的产业,园子里种满梅花,故名梅园,只胡大小姐一到京城,这里便成了命妇名媛们扎堆的地方,什么是潮流?干公主胡懿敏的一举一动就是潮流,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用什么味道的香粉,都是大家效仿的目标,今天是胡懿敏来到京城的第二天,园子里就宾朋满座了,其中就包括名闻遐迩的朝鲜国宫廷内医正。   朝鲜本是大明的属国,十几年前清军入关,气势最盛的时候曾经一度投向满清,可是最近明军连续打了几个胜仗之后,朝鲜方面忽然回过味来,派出庞大的使团从海路来到南京进贡朝拜,使团中不但有朝鲜国的高级文武官员,还有顺道来学习考察的御厨和太医。这位内医正大人既然跑到脂粉堆里来拜会胡大小姐,肯定不会是一个须眉男儿了。   当彭静蓉带着刘子光来到梅园的时候,原本排满了整条街的马车都已经不见了,只有两辆马车孤零零的停在门口,守门的管家看见是彭家小姐来了,赶忙笑容可掬的走过来帮着掀开车厢门帘:“彭小姐,您来了,快请。”   两人下车走进梅园,只见这座园林绿树掩映,碧水荡漾,整座建筑毫无传统的中轴线概念,完全是随心所欲、浑然天成,感觉比魏国公府还要典雅些。   胡懿敏早在堂上等候多时了,旁边还坐着两位女子,一个是穿着及胸长裙,头上盘着面饼一样头发的异国少妇,一个是穿着白色长衫,头戴方巾的翩翩少年,见到彭静蓉和刘子光进来,胡懿敏让人看座上茶,然后向他们介绍道:“这位便是朝鲜国的内医正,朝鲜王钦赐在名字前面加“大”字的徐长今大人,徐大人精通岐黄之术,尤擅在人的头脸上做文章,刘总理的脸就要拜托她了。”   “原来是著名的大长今。”刘子光赶忙跟着彭静蓉一起给她施礼,心中暗想旁边那位唇红齿白的少年就是闵政浩吧。怎么看起来比大长今小好多。   大长今起身还礼,用蹩脚的汉语说了些谦虚客气的话,看起来很是谦卑恭敬。   “这位是咱们的通译,也是我的表……表弟,李君。”胡懿敏继续介绍那个白衣少年。   原来不是闽政浩,刘子光不由的多打量了这位少年两眼,个子不高,皮肤嫩滑,小脸肥嘟嘟的,红润的嘴唇好似鲜花,分明是女扮男装,不过人家既然介绍说是表弟就不好点破了。   一番寒喧客套过后进入正题,刘子光把脸部受伤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听了李君的翻译之后,大长今又仔细观察了刘子光的左脸半天,然后咿咿呀呀说出一串朝鲜话。   “大长今说了,替刘公子的脸换肤是一项大手术,但是并不算很困难,只需要把他身上完好的皮肤移植过去一块就可以了。不过她建议还是观察一段时间比较好,因为她看到刘公子的皮肤似乎和一般烫伤的人不同,一般烫伤的皮肤上是没有汗毛孔的,而刘公子不但有毛孔,而且还有新皮生长的迹象。”李君随即把朝鲜话翻译了过来,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就能达到同声翻译的水平。   “当真?”彭静蓉和刘子光面露喜色,彭静蓉喜的是刘子光的容貌可以恢复了,而刘子光喜的是得知自己拥有再生能力,中午在琼斯博士那里轻易就治好了眼睛,现在又得知皮肤在缓慢生长,看来经过飞船改造的身体确实不简单。   “呵呵,当然是真的,大长今姐姐说的还能有假?”李君笑眯眯的说。大长今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谢过大长今了,也谢谢胡大小姐和李公子。”彭静蓉和刘子光喜形于色地给众人道谢。   “嘴上说谢谢就完了啊?那可不行,怎么着也得破费一下吧。今天为了给你家刘公子看病,我表姐把那些缠着大长今姐姐的贵妇人都给赶走了。”李君笑嘻嘻地说。   “李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刘子光今天心情实在不错,另外看这个粉嘟嘟的小丫头也挺可爱,一拍胸脯夸下了海口。   “嘿嘿,那你请我们去乱世佳人玩吧,听说今天董小宛有新歌表演哦。”李君摆出一副憧憬的神色说。   “想听董小宛唱曲直接把她叫来开个堂会不就成了,去那种地方不太好吧。”还是胡大小姐牛气,一般人想听董小宛唱曲那是难上加难,没有几百两银子,名士才子的头衔,根本连董小宛的面都见不到,到了胡懿敏这里,直接一句话请来做堂会。   “表姐,你当然能把人请来了,可是在家里听曲和在外面听曲的感觉可是截然不同的,要的就是那种红尘俗世的感觉,咱们不但要去,还要化装成男的去。哦,是你们化装成男的,我和刘公子本来就是男的。”李君小嘴一嘟,说出一番道理来。   几个贵族小姐去逛青楼,实在是很大胆的提议,刘子光当然没异议,在场的人年龄最大、最稳重的胡懿敏也不过十九岁,大家还都是少年心性,嘻笑了一阵居然都同意了,只有大长今身为外交人员,实在不方便在风月场合抛投露面,坚决推辞不去,众人劝了一阵见她实在坚决,也就不再强求了,几人一起把大长今送到府门。   胡懿敏这里有不少男装,看来平时女扮男装的事也没少干,彭静蓉和她的身材差不多,两人各自换了一套文士的衣服出来,不由得让人眼前一亮,方步一迈,折扇一摇,赫然是两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李君拍着两个小胖手啧啧称赞:“好帅啊,表姐你穿上男装真帅,彭姐姐也不差,你们比南明四公子还帅呢,待会咱们三个就以兄弟相称吧。”   “那我呢,你们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大哥啊?”刘子光打趣道。   “刘公子是丑八怪,不能当我们的大哥,待会你就装成我们的书童吧。”李君安排的还真有意思,不但三个公子用一个书童,而且这书童还是个阴阳脸的丑八怪。不过大家嘻嘻哈哈的也不在乎这样的细节了。   “咱们这样去乱世佳人玩,传到大人耳朵里可不好,我看还是少带些家人吧,你也知道我爹,平时把我管得那么严,出来到梅园玩都要带几十个家丁,前呼后拥的实在没趣。”李君说。   胡大小姐也深有同感,平时为了维护日升昌的面子,无论做什么都是前呼后拥,虽然很有面子,可是缺少了一份自由,此刻既然李君提议,不妨试试微服出访的感觉。   主意打定,四人从梅园的后门溜了出去,叫了两辆紫光车行的人力三轮车,胡大小姐和李君合乘一辆,刘子光和彭静蓉合乘一辆,直接驶向乱世佳人。   这回去的是大乱,并非当初刘子光和小皇帝闹事的那条画舫,坐落在秦淮河畔的乱世佳人楼距离江南贡院只有几步之遥,三层楼阁雕梁画栋,门口站着八个衣着光鲜的龟奴,专门负责迎来送往。这些家伙都是标准的势利眼,看到两辆三轮车来到门口了都不去迎客,反而远远的跑过去迎一辆装璜精美的马车。   马车上下来一个脖子粗短的胖子,一出手就是一叠一两面值的小额银票:“拿去喝茶。”众龟奴忙不迭的道谢:“谢六爷打赏,六爷是来听董大家唱曲的吧,楼上请,雅座帮您预备好了。”   坐马车的当然要比做三轮车的财大气粗,看到龟奴们的献媚嘴脸,刘子光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摸出一张十两的银票赏给三轮车夫,“公子爷,三个大子儿就够,您这十两银票我找不开啊。”车夫为难的说。   “不用找了,剩下的是公子赏你的。”刘子光不在意的一摆手,回头一看,胡懿敏也做着同样的动作,只不过她打赏的银票更多,足有一百两之巨!   两个车夫突然发了横财,兴奋的磕头谢恩,四人带着得意的神情看着目瞪口呆的龟奴,昂然走进乱世佳人,后悔莫及的龟奴们才醒悟过来,丢下六爷撒腿追过去:“四位爷,小的给您带路!”   第四卷 皇城 第六章 八个观众的演唱会   大乱的面积远非小乱可以比拟,一楼赌场,二楼酒店雅座,三楼客房,能容得下上千客人,自从柳如是柳大家被礼部尚书钱谦益娶回家之后,董小宛就成为乱世佳人的头牌,在整个秦淮河畔也只有怡红楼的陈园园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合称为秦淮双姝,既然是有身份的一姐,那就不能随随便便登台献艺,每个月董小宛只唱一次,而且每次只限两桌,也就是八名客人在房间里欣赏琴声歌艺。于是这八个名额就是了大家争夺的目标。   想要成为这八个客人之一的条件非常苛刻,钱和社会地位缺一不可,虽说现在大明朝讲究士农工商一律平等了,可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还是在大家的心中根深蒂固,青楼方面也希望多接待一些既有钱又有身份的风流才子,以此提高乱世佳人的格调,那些名满天下的才子们喜欢一边喝酒一边听曲,喝醉了便拿着狼豪在雪白的粉墙上泼墨作诗,何等的风流畅快啊。   刚才进门的这四位公子貌似就属于乱世佳人最欢迎的客人种类,除了那个阴阳脸之外的三人都是俊俏非常,出手又是豪阔,只是有些面生,看来是外地来的富家公子,龟奴们脸上甜得能滴出蜜来,弓着身子在前面引路,把四人领到楼上。   先前那位马六爷见此情景不满地哼了一声,右手摸出折扇哗啦一声展开,左手中两个鸡蛋大的铁胆转得更加飞快,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其余的龟奴赶忙过来招呼:“六爷,您老可有日子没来了,都想死小的们了。”   被称作六爷的这位矮胖子头戴方巾,身穿宝蓝长衫,一副文人打扮,出口却是极其粗俗:“呸,你们这帮狗奴才想六爷做甚?楼上那帮姑娘们想六爷了才是真的,闲话少说,爷今天是专程来听董姑娘唱曲的,赶快头前带路。”   “六爷,位子帮你留了,不过想听董大家唱曲还得排队…”龟奴赔笑着说。   “哼,不就是要银子吗?六爷旁的不多,银子有的是。”六爷甩出一张大面值的银票说:“叫老鸨给爷安排个位置。”   “六爷,您这银票可有点烫手,小的不敢接,今天能进董大家绣房听曲喝茶的只能有八位客人,而且必须由董大家本人选定,老板娘也不能作主啊。”龟奴往回退缩着不敢接六爷的银票。   “哎吆,这不是我的马六哥么?冤家,你还知道来啊。”话音刚落,二楼的门帘掀开,一个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扭着屁股走下来就去搀马六爷的胳膊,还在上面狠狠掐了一把。   “金花姐姐真是风韵犹存啊。”马六爷拽了一句成语出来,顺势揽住老鸨赛金花的细腰,一起往楼上走,“今天你六哥心情不好,专门来听曲的,待会你帮我安排个位子,要多少银子一句话。”   “六哥你看,这儿都是来给董大家捧场的客人,怠慢了哪一个奴家都不好交代啊,您就别难为奴家了。”赛金花也不敢接这个招。   “哼”马六爷不再搭理赛金花,自顾走到一张桌子边坐下,观察起周围的人,今天来的人还真不少,整个二楼都坐满了,有衣着阔绰的富商,有长衫方巾的文士,老的少的,文的武的,俊俏的,粗鄙的,样样俱全。   “董大家的歌艺真是绕梁三日,余音袅袅啊,在下上个月有幸在绣房外面听到一点点,回家后茶饭不思啊,今天早早过来,就为了再听到仙音。”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摇头晃脑的说。   “拉倒吧你,董大家的绣房隔音效果那么好,你能听到个屁,大爷我以前在小乱画舫上倒是听过一次,那真是比百灵鸟唱得还好听,听说最近董大家又研习了西洋声乐,只怕是比以前还要好听百倍呢。”同桌一个富商毫不客气地反驳着书生。   “哼,以前听过有什么了不起,听说董大家选的客人都是在下这样的风雅之人,象阁下这样浑身铜臭味的商人,恐怕是听不到了。”书生反唇相讥。   “董大家不光曲唱得好,人更是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粉中带红,娇中带怯,正所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能见佳人一面,实乃人生幸事哉。”一个须发皆白的酸儒捋着胡子,用缺牙漏风的嘴说着。   呸,就凭你们这帮人也想见董小宛,吃屎去吧!马六爷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心中鄙夷道。想我堂堂京城黑社会的头面人物,人称震西门的马六爷,旗下车行渔行的大生意做着,几百个小兄弟使唤着,居然和你们这帮垃圾一起排队,真是耻辱!   正在乱糟糟之际,董大家的珍珠门帘一挑,一个窈窕身材的小姑娘款款走了出来,众人顿时静了下来,上百双狼眼死死盯住小姑娘。   “请各位客人自报家门,我家姑娘会从中选择八位客人,其余的就请到别的姑娘那里去吧。”小姑娘声音如黄莺般婉转动听。   这是董大家定下的规矩,客人自报家门,她在门帘子后面边听边看,挑选自己中意的客人,这些规矩客人们都是清楚的,所以井然有序的按照桌子的牌号开始自报家门。   “我乃户部张员外郎之子张松,特来聆听董大家仙音,还望首肯。”一个瘦瘦的小伙子站起来说,顿时四下一片嘘声:“员外郎这么微末的官职还拿出来显摆,真不知道丢人二字怎么写的。”小伙子看来没怎么来过这样的风月场合,一张瘦脸涨红着也不辨驳,悻悻地坐下了。   “在下是淮南梅家的梅若虹。”   “小生是太学生罗觅欧。”   “我叫王老五,南城的福顺绸缎庄是我的产业。”   众人挨个报上自家的名号,帘子后面毫无动静。   “复社四友给董姑娘问好了。”靠中间的一张桌子上站起四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人,挨个朗声报出了自家的名号:“侯方域,冒辟疆,方以智,陈贞慧。”   门帘后面传出一声低低的惊呼,然后是一个如珠落玉盘的美妙声音:“原来是名满天下的江南四公子,快快有请。”   四人在大家妒嫉的目光中昂首步入绣房,外面一阵喧哗:“竟然是江南四公子来捧董大家的场,难怪报名还没结束就被请进去了,咱们还真是不能比啊。”   进去了四位,还有四个位置呢,自报家门的活动继续进行。   接下来的都是些寻常的官宦子弟,富商公子之类的人物,帘子后面依然静悄悄的没有动静,李君看到江南四公子进去的时候眼睛都直了,拉着胡懿敏的袖子低声说:“表姐,是江南四公子哎,咱们一定要进去,和四公子一起听曲儿。”胡懿敏没好气地说:“怎么进去?难道说我是日升昌的大掌柜?说你是长信侯家的小姐?”李君吐了吐小舌头说:“姐姐一定有办法的。”   逐渐轮到了刘子光他们四个人这一桌,胡大小姐站起身来说道:“我等四人是外地的学子,平时对词曲有些研究,今日专程到此就是想和董大家探讨一番我朝音律的发展方向,还望赐教。”   帘子后面微微发出些声音,站在外面的小姑娘看了他们四个人一眼,然后进房说了些什么,随即又出来说道:“请大家继续。”   一片嘲讽之声响起,“外地穷书生还想混进去探讨词曲,真是想见董大家想疯了。”   李君失望地撅起了嘴:“好像没戏啊。”   胡懿敏微微一笑:“等着看吧。”   后面就轮到马六爷,他清清嗓子,故作风雅的把折扇甩开,中气十足地吼道:“震西门马六在此。”然后得意地看着周围几个人胆战心惊地把椅子搬的离自己远了些,心想我马六爷的名声还是有点分量的嘛。   稍停了一会儿,帘子后面再次发出那个悦耳的声音:“请四位外地学子进绣房,其余的客人请自便吧。”   顿时一片愤愤不平的吵闹声,江南四公子进去也就罢了,可是这四个毛头小子既不是出身显贵,又不是名闻遐迩,凭什么就能比其他的人强呢?最生气的就是马六爷,他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名气,一定能得到董小宛的垂青,哪知道居然被四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地小子抢了机会。   “老子一秒钟几十万两上下,在这干等了半天一句请便就想打发?未免太不给我马六爷面子了吧。”马六一拍桌子,手中两个铁胆转得更快了。“那四个小子!我看你们今天敢进那个门!”   乱世佳人的后台很硬,马六不敢把气撒在董大家身上,只好拿刘子光等四个人开刀。   “”就进!我就进,看你能把我们怎么着?”李君初生牛犊不怕虎,冲着马六爷做起了鬼脸。   “臭小子,看爷爷不打死你!”马六手里的扇子可是铁骨的,铁胆也是暗器,要是真发起飚来,那四个书生肯定要死得很惨,周围知道马六爷名气的纷纷闪避,生怕被鲜血溅到衣服上。   这个震西门马六应该就是和紫光车行抢地盘的那个马六吧,刘子光冷冷地站出来挡在李君前面,右手按在了腰带扣上,今天出来玩耍没有佩戴白虹刀,只是带了一把隐秘的软钢腰带剑。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楼下传来声音:“是谁那么大火气,要在乱世佳人打打杀杀的啊?”众人闻声望去,一个身穿锦衣,腰佩绣春刀的年轻人走了上来,身后跟着一帮同样打扮的汉子。   “黄大人,是您老人家啊,您来得正好,快给我评评理,凭什么我马六就不如那四个穷书生?”马六爷一看是锦衣卫的四品同知黄镇,赶忙把铁折扇收了起来。   来的正是刘子光的老相识:昔日在徐州府和二小姐他们发生冲突,后来又带兵进攻铁厂的海州黄镇,这家伙假冒刘子光的军功,把自己说成是大破清军连环马的白袍小将,曾经在京城掀起一股疯狂崇拜的浪潮,连茶馆酒肆的说书先生都要说他的段子,后来人们逐渐发现这位爷除了喝酒逛窑子的功夫比较强之外,似乎没有拿得出手的本领了,白袍小将的故事不攻自破,不过人家好歹是九千岁的干孙子,锦衣卫的官服一穿,还是在京城地面上说话有一定分量的。   乱世佳人原来的靠山是五城兵马司,后来出了刘子光大闹小乱那档子事之后,又联系上了锦衣卫的关系,黄镇本来就喜欢在这些地方出没,此刻人家求上门来,哪有不答应之理,于是顺理成章就成了乱世佳人的保护者。   马六当然知道这些,他一个上位的地痞流氓,当然认识这些官场上的人物,平日里也有些来往,上次赌钱还故意输给黄镇四百两银子呢,此刻黄镇怎么也得给自己一点面子吧。   “原来是六哥啊,有日子没见了在哪儿发财呢?”黄镇官威十足的迈步走过来,旁边有青楼的小厮急忙搬来椅子服侍他坐下。   “别提了,最近车行的生意不顺,我家五哥在山东又出事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心情烦闷特地出来听曲解闷,哪知道董大家居然挑客人,弄得我一肚子火,你说我堂堂震西门怎么就不如那几个书生了?”马六指着刘子光等四人愤愤然说道。   “原来是这档子事啊,好说。兄弟帮你摆平。”黄镇笑了笑,抬眼向马六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目光扫过胡懿敏、彭静蓉、李君白净的面孔,微凸的胸部,没有喉结的细嫩脖颈,淫亵地笑了笑,最后定格在李君的脸上。至于阴阳脸的刘子光他根本就没看,即使看了也想不起来这就是曾经在徐州府和利国铁厂有过数面之缘的刘子光。   “几位兄台如此面熟,本官好象在哪里见过。”锦衣卫黄大人笑眯眯地说。   第四卷 皇城 第七章 江南四公子   “几位兄台如此面熟,本官好象在哪里见过。”锦衣卫黄大人笑眯眯地说。这话倒不是黄镇故意套近乎,他确实觉得那个圆圆脸的小丫头很有些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少套近乎,那个胖子不是让你评理吗?你这个吃朝廷饭的可要主持公道,咱们是董大家亲自选的客人,那胖子凭什么还要胡搅蛮缠。”李君叉着腰气哼哼地说,根本没把众人畏之如虎的锦衣卫放在眼里。   堂堂四品锦衣卫同知被一个小丫头弄得下不来台,居然敢让黄大人“少套近乎”众位锦衣卫士兵顿时大怒,拿起鞭子就要过来抽人。黄镇也生气了,一张脸冷得如同挂上了冰霜,心说好个不识抬举的小丫头,爷们不把你弄回去轮奸就不姓黄!   老鸨看见这边事态紧张,急忙跑过来打圆场:“黄大人,您大人有大量,给姐姐一个面子,别和外地来的书生计较,还有马六哥,怎么那么容易生气啊,你最喜欢的翠花叫你过去呢,都别生气了。”   这个黄大人也真是有意思,拿着乱世佳人的保护费却尽帮倒忙,这样的情况应该站在青楼的立场说话,帮着把闹事的马六劝走,他倒好,帮着马六捣起乱来,其实黄镇这样干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个月就闹着非要把还是清倌人的董小宛开苞,可是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对于乱世佳人来说绝对要比两样都卖的高级妓女更受欢迎,男人的本质就喜欢强烈反差的事务,例如淫荡风骚的良家妇女,贞节端庄的青楼妓女,保持董小宛的完壁之身是乱世佳人的一种策略,也是一种品牌文化,怎么能轻易让人开苞呢,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尊锦衣卫的神不但要好吃好喝地供着,银子给着,还要三天两头给店子添乱,真是让老鸨头疼。   “赛金花,这里没你的事,给我躲开。”黄镇一把推开老鸨就要下令动手,一旁的马六爷也跟着起哄:“敢和黄大人叫板,你们几个真是活腻了。”   黄镇没认出刘子光,可是刘子光已经认出了黄镇,此刻杀机顿起,虽说京城里各种关系错综复杂,杀锦衣卫容易引起巨大麻烦,可是现在不同,身后那两个小姐可是上好的护身符,胡懿敏自不用说,那可是太后的外甥女,又是日升昌的大掌柜,锦衣卫再牛也牛不过她啊,还有那个李君,既然是胡懿敏的表亲,又是姓李,恐怕和李太后方面的关系更近一些。为了保护太后的亲戚杀掉九千岁方面的锦衣卫,哼哼,给他们两边添些乱也好。   正在双方一触即发的时候,董小宛的绣房里传来一声断喝:“住手!”一个身材高大、面目英俊的年轻文士走了出来。冷冷地扫了黄镇等人一眼,傲然道:“锦衣卫就是这样欺压良善的么?”   “哇,是江南四公子之首的侯方域哎。”李君两眼直冒星星,兴奋地捏着胡懿敏的手直摇。   一个锦衣卫附耳给黄镇说了些什么,然后黄镇狞笑起来:“不就是前朝户部尚书侯恂之子,复社领袖,人称江南四公子之首的侯方域么?别说你爹只是前朝的户部尚书,就是当朝的又如何?能管得了我们锦衣卫办差么?别人把江南四公子当盘子菜,我黄镇可不吃这一套,弟兄们,给我.....撤。”就在最后一个字要脱口而出的时候,黄镇忽然想到了眼前那个圆脸小丫头的身份,一股冷汗从后脖子上冒出来,硬生生把一个“上”字改成了“撤”。   众锦衣卫顿时傻眼了,怎么今天黄大人象吃错了药啊,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啊,正在狐疑,黄镇已经转身下楼了,顺手还把马六也拉了下去,只丢下一句话:“我给侯公子面子,咱们走。”   侯方域潇洒的一甩头,将额前几缕刻意耷拉下来的散发甩了上去,目光转到刘子光等人这里,客气地说道:“四位兄台,董大家有请。”   江南四公子出手不凡,一番怒斥就把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给骂走了,众人纷纷鼓掌,侯方域四下拱了拱手,朗声道:“董大家托在下向各位致谢,感谢大家的抬爱,本次的客人满了,还请各位下个月再来吧。”   众人没能获得听曲的机会,可是见识了侯方域怒斥锦衣卫的精彩片断,也不枉此行了,一个个兴奋地去找别的姑娘或者赌钱吃酒了。只留下刘子光等人和侯方域。   侯公子微微一笑道:“请”。眼波扫过三个女孩,花丛老手的他早就看出三人是女扮男装了,只是很有风度的不加点破而已。   李君跟在胡懿敏后面一边走一边偷偷说:“表姐,他对我笑了。”胡懿敏无奈地摇摇头,这个花痴一样的小表妹被家里管束得太严了,物极必反,结果导致了这种一出笼子就疯疯癫癫的性格,当然侯方域的迷人微笑也是一个原因,要不是胡彭两位大小姐都是见多识广,说不定也会被他那豪放中带有一丝不羁的微笑所倾倒。   董小宛的绣房里果然别有洞天,连墙壁上都包着绸缎,整个房顶是圆形的穹顶,地上是厚厚的波斯地毯,家具都是象牙镶边。一派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国风格。   “八位公子,喜欢这种巴洛克风格的设计么?”依旧是那个黄莺般悦耳的声音,珍珠帘子一掀,一个如同画中之人的美貌女子款款走了出来,真是丰若有肌,柔若无骨,眉宇间一股淡淡的忧郁令人有一种想把她抱在怀里疼爱的感觉。   “真是我见尤怜啊。”四公子之一的陈贞慧不由得一拍手中的扇子赞叹道。   董小宛莞尔一笑道:“陈公子说笑了,对了,这四位新来的朋友还没详细介绍自己的身份呢,。妾身董小宛给你们见礼了。”说着仪态万方的施了一个万福。   “我乃合肥府的胡敏,这位是我的表弟李君。”胡大小姐随意把名字去掉一个字,报了个假名出来。   “我乃济南府刘子光,这位是...同乡彭荣彭公子。”刘子光现学现卖,自我介绍道。   “大家都坐吧,刚才那个姓马的客人和锦衣卫的黄大人搅了大家的兴致,小宛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了。”董小宛微笑着说,乱子出在店里,不管捣乱的是什么人,店方都是有责任的,这种风度还是很令大家满意的。   “董姑娘可别这样说,都是那泼皮和锦衣卫的不对,幸亏今天咱们江南四公子在场,不然还真不好收场,要说我们侯大哥,那还真不是盖的,一番义正词严的怒斥,就连锦衣卫也得灰溜溜地逃走,真不愧是我们四公子之首。”方以智说完,得意地瞟了董小宛一眼。   “那当然,侯大哥是最棒的,他吼起来老虎都要退避三舍,要不然咱们怎么会给他起个“暴龙”的外号呢?“一直站在窗口没有说话的冒辟疆开言道。此人一头柔软的褐色头发披散着,薄薄的嘴唇紧闭着,一双眼睛如同晨星一般闪亮,帅得令人不敢直视。   “你也不差啊,冒家的小公子发起威来更是厉害,连我这个当大哥的都要害怕。”侯方域打趣道。几个人旁若无人的说说笑笑,完全不把刚进来的刘子光四人放在眼里。   李君兴奋地听着江南四公子的对话,眼睛都不够用了,直到胡懿敏拉了她一把才醒悟过来,坐到了表姐身旁。   “好了,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奴家先为大家唱一首《凤求凰》吧。”董小宛轻移莲步走到一张古色古香的琴旁边坐下说。   听到董大家要开始表演了,众人赶忙各自寻找座位,绣房里并没有太师椅八仙桌这样的传统家具,只有长短不同的铺着极厚软垫的舒适椅子和造型别致的春登,摇椅,四公子坐到那极厚的软垫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根本无法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董大家莞尔一笑道:“这种椅子叫做沙发,就是为了让人放松才设计成这样的,公子们随意就是,切末拘谨。”   “董大家果然有情趣,连寻常的座椅都弄得如此精巧舒适,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侯方域挑起大拇指赞叹道,其他三人也跟着点头称是。   “名字也起的雅致,沙发二意境深远,只是闻名就让人飘飘欲仙了。”陈贞慧忍不住又拍了一记马屁。   董小宛抿嘴一笑,刚要谦虚两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刘子光忽然插了一句:“你这个沙发不大地道啊,严重缺乏弹性,正宗的沙发是要在垫子里加弹簧的,那样坐起来才舒适。”   本来刘子光能进来听曲纯粹是沾了三个女生的光,当胡懿敏说擅长音律的时候,董小宛就起了兴趣,特地让丫环看了一下,听说是三个唇红齿白的佳公子就决定邀请他们了,至于阴阳脸的刘子光完全是顺带着捎进来的,不光董小宛,四公子也没把他当回事,此刻他突然出言批评董大家设计的沙发,怎么不令人义愤填膺。   “村野匹夫,座椅里怎么能加弹簧,那东西是机器上用的你当我不知道么?”方以智直接出言讽刺。   “山东来的书生懂什么,小方不要和他计较。”侯方域一派大哥风范。   “机器上用的东西怎么不可以用在家具上呢?只要能提供弹性就行。还有沙发的名字是取自西洋文SOFA,并非董大家独创。”刘子光辩驳道,他有点不服气,正规的沙发当然要用弹簧,他们这点道理都不懂,真是枉称才子了。   “哼,按照这位兄台的理论,就连床铺之上也可以用弹簧替代褥子了?荒谬之至!”冒辟疆冷冷地说。   “有何不可?床垫里加弹簧那叫席梦思,懂么?土条。”刘子光眼皮一翻,反唇相讥。   “你!”冒辟疆显然脾气比较大,站起身来就要发飚,居然敢称呼风流倜傥,博学多才的江南四公子之一的他为土条,真是肺都要气炸了。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争了,沙发的名称确实是取自西洋文的音译,小宛曾在上海港口的西洋海船上见过这种家具,回来以后加以仿制,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弹簧,所以画虎不成反类犬,让这位公子见笑了。”董小宛看见事态要激化,赶忙出来打圆场,不过这个阴阳脸的公子的见识震得让她惊异,居然给西洋床垫取了个席梦思这样优雅的名字,这样的才情真让她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江南四公子到底是斯文人,见董小宛出面说话了,也就不再争论,只是用鄙夷的目光傲视着刘子光,仿佛他只是一只卑微的小爬虫。   彭静蓉和胡懿敏见刘子光和四公子争论,也不出口帮腔,只是静静的听着,不时地笑笑,胡懿敏还和彭静蓉咬着耳朵说:“没想到你这位未来的相公知识还真是渊博呢,你知道么,去年我从你们铁厂定制的一百套特制弹簧就是为了制作席梦思和沙发的,我看江南四公子也不过如此,比你家小刘差多了。”彭静蓉甜甜的一笑,也不说话,心里却美滋滋的。   只有李君小妹妹紧张的不得了,看见自己这方面的人和江南四公子起了争执,急得小脸通红,偏偏又插不上嘴,心里痛骂着刘子光:这个死阴阳脸,居然和英俊博学、武功又高的四公子抬杠,真是自寻死路。   幸亏争执很快被董小宛平息,刘子光的小命才得以保全。李君小妹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诸位能在小宛这里相聚,也算是有缘人了,听我一首《凤求凰》大家都静静心吧。   众人赶忙不再出声,洗耳恭听董大家抚琴唱歌。   随着一阵清澈悦耳,犹如天籁的琴声,董小宛的歌喉也展开了: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   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后,众人依然呆坐,半晌才一起鼓掌:“董大家真是琴艺歌艺双绝啊。”   “献丑了。”董小宛微微一笑道:“刚才胡公子不是说要和奴家探讨音律么?还请赐教。”   江南   第四卷 皇城 第八章 斗才   董小宛弹唱完一首《凤求凰》,微笑着说:“刚才胡公子不是说要和奴家探讨音律么?还请赐教。”   “赐教不敢当,在下偶然习得一种西洋乐谱,现在拿出来大家探讨一下吧,纸笔伺候。”看来胡懿敏早有准备,她虽然迫于父亲的压力把精力专注于日升昌的事业,可是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音乐爱好者,家里珍贵的古琴不下十余把,对于乐谱更是深有研究。   董小宛示意小丫环拿过一张竹纸和一枝旅宋国的进口铅笔交给胡懿敏,然后胡大掌柜就趴在沙发旁的小茶几上写写画画起来,一会儿工夫就写好了。   董小宛拿着那张画满直线和小蝌蚪的竹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终究还是无奈的摇摇头:“胡公子,这天书一般的东西是什么?”   胡懿敏矜持地一笑,讲解道:“这是从极西的欧罗巴洲传来的一种乐谱,是在五根等距离的平行横线上,标以不同时值的音符及其他记号来记载音乐的一   种方法。比起咱们常用的“宫、商、角、徵、羽”五个标注音级要复杂得多,更能体现出高中低音和各种乐器的声调,音律覆盖极宽,现在虽未普及,但是将来一定会流行开来的。这是我用五线谱纪录的《凤求凰》的音律。”   “还有如此神奇的东西?”董小宛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胡公子,你一定要把这种方法传授给小宛啊。”   “这个好说,我闲暇时候写了一本专讲五线谱的小册子《律吕正义》,抽空叫下人给董大家送来便是。”胡懿敏道。   “那就多谢了,胡公子如此博学,而且只听了一遍就能把《凤求凰》的曲子记下来,真是让小宛佩服,以后还要多多来往才是。”董小宛听说有小册子相赠,更加喜不自胜。   看到胡公子得到美人的青睐,侯方域不由得有些酸意,干咳了一声提醒她这边还有四位客人呢。   “怠慢各位公子了。”董小宛回身对江南四公子点头致歉,然后说:“小宛的曲子唱完了,也算抛砖引玉,现在该客人们表演了。”   这是流行于秦淮河畔的一种最新娱乐方式,青楼的头牌以沙龙的性质和客人们进行互动,主人先表演一番,然后客人们根据自己的特长,或题诗,或作画,或唱曲,或对对子,总之是各显所长,每个人心底的表演欲望都会被沙龙女主人巧妙地激发出来,使整个聚会的气氛达到一个顶点,这比单纯的一个人表演要有趣的多,江南四公子当然懂得这个玩法,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表演项目。   “我们四兄弟在来之前确实预备了一些雕虫小技,既然董大家有令,那我等就厚颜献丑了。”侯方域面有得色的说道,眼睛还瞟了刘子光等人一下,嘴上说着献丑,做出来确是一副献宝的模样。   “还要借用董大家的笔墨纸砚。”侯方域说,董小宛绣房中琴棋笔墨这些东西自然是齐备的,不消片刻,一张上好的宣纸便铺在了书桌上,董小宛亲自磨墨,众人也都围拢过来,看侯方域表演书法。   写点什么呢?侯方域到底是才思敏捷,眼睛在房间里四下瞅了瞅,看见刚才胡懿敏用五线谱标注的《凤求凰》了,对,就挥毫作一幅《凤求凰》!   主意打定,侯方域左手轻轻托着右手的衣袖,以免沾上墨迹,右手挥动狼豪,在雪白的宣纸上奋笔疾书,不一会儿,一幅飘逸灵动的草书《凤求凰》便出炉了。侯公子又在落款上细细写下某年某月某日为董小宛作此手书,并且加盖了自己的图章。   “这是侯公子送给我的?”董小宛按住胸口做出欣喜地样子,客人送给女主人艺术作品本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偏偏每次董小宛都要表现出如此开心,这也让客人们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侯方域点头微笑道:“正是送给董大家的。”后面陈贞慧接口道:“我大哥轻易不肯把墨宝送人的,董大家可算是秦淮河上头一号了。”   “哦,那小宛可要请专人装裱起来了,挂在我卧房之中,早晚临摹学习。”董小宛吃吃一笑,拿起那幅字专心地看了起来。   众人也跟着赞叹,就连刘子光这样的半文盲也能看出来侯方域的草书功底确实不错,唉,古代人的书法那可都是从小磨练出来的,不佩服都不行。   侯方域被夸的飘飘欲仙,一旁的方以智和陈贞慧坐不住了,也纷纷要求“献丑”,众人自然拭目以待,二人借了董小宛的古琴,一个抚琴、一个吟诗,在悠扬的琴声中合作了一首宋朝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中秋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赏月诗词往往清逸孤寒,东坡这首词直如缥缈于云端,掩映于清辉之间。抒酒问月,有李太白酒仙遗风,一片奇趣横生。偏偏又是由两位名满江南的大才子合作表演,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董小宛拍掌赞道。   众人又是一阵赞叹,陈方二人面有得色地谦虚了几句,然后侯方域说道:“我们三兄弟才真的是抛砖引玉,四弟的才情本是我们中最好的,今天来之前他可真准备好长时间,不知道有什么惊喜等着咱们呢。”   “哦,冒公子有什么才艺让小宛开眼界啊?”董小宛问道。   “雕虫小技而已,不敢登大雅之堂。冒某还向等那四位公子表演完了再做打算。”冒辟疆显然是自持才情高绝,想做个压轴的。   “我们?”刘子光等人这下有点慌神,他们可没有那么充足的准备,要说诗词歌赋这些东西虽然也有研读,但是无论如何是不能和江南四公子相比的,胡懿敏还好推辞,刚才已经卖弄了一手五线谱,其他的三个人就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了。   看到他们尴尬的神情,江南四公子不免面露耻笑,董小宛劝道:“几位公子末要在意,本是大家消遣一乐而已,重在参与。”   “嗯,那我就唱一首《思凡》吧,可是今年莫愁湖大会第一名的歌曲哦。”李君小丫头到底年纪小,很快就克服了羞涩,再加上想在偶像江南四公子面前卖弄一把,第一个出来要求表演。   众人鼓掌欢迎,董小宛还抚琴伴奏,小丫头的声音倒也敞亮地很,只是没有自己的特色,一味的模仿今年的冠军王留歌那种阉人特有的高音,所以唱得虽然有板有眼,众人却不怎么觉得出色,只是应景似的拍了几下巴掌。这一局算是输给江南四公子了。   “既然侯公子留了墨宝,那我也写一幅字吧,就写刚才两位才子合作的这首《水调歌头?中秋怀子由》吧。”彭静蓉无奈之下也只好捡了自己擅长的书法来做表演。一幅字很快写成,很规整的小楷如同刀砍斧刻一般,刹是好看,不过楷书这个东西远没有草书的艺术含量高,再加上彭静蓉也没有图章可以盖在落款处,这一局又是下风。   众人的目光落到了刘子光身上,这个阴阳脸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大家也不怎么抱希望,只盼着他赶紧表演完,好让冒辟疆进行压轴戏。   “那什么,我会的不多,就给大家唱一首《满江红》吧。”刘子光确实没有什么好表演的,只好把最熟悉的军歌拿来凑数。   众人顿失兴趣,虽然是岳五穆的一首好词,可是这些年来已经被当兵的唱滥了,指望在秦淮河边能引起济南府那样的强烈共鸣无异于痴人说梦。   果然,当刘子光卖力地把《满江红》唱完之后,发现只有旁边的彭静蓉在笑眯眯地看着他,江南四公子凑在一起闲谈着,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胡懿敏和李君也不知道心神飞到哪里去了,两人头顶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董小宛倒是很客气地赞了一句:“好一首气势十足的满江红。”说完就转向了冒辟疆:“冒公子,现在你躲不掉了吧?”   冒辟疆笑吟吟站起来说道:“本来小生只想把拙作《香俪园偶存》献给董大家的,可是听到这位什么“牛公子”唱的满江红,小生也想献丑一首昆曲了。”   “可是冒公子十四岁前作的诗结集,被八十岁的艺坛巨擘董其昌誉为诗才不在唐代天才少年王勃之下的《香俪园偶存》?”董小宛惊喜道。   “正是。”冒辟疆颇为自得地拿出一本蓝色书皮的线装书双手捧给董小宛:“都是小生手书的,还请董大家笑纳。”   董小宛赶忙双手来接:“如此多谢冒公子了,小宛一定好好拜读。”   他们你来我往的热闹得很,把个刚表演完的刘子光弄得灰头土脸,很无趣地坐回了沙发,等着看冒辟疆的昆曲。   昆曲又名昆山腔,是产生于江苏昆山一带的一种南方曲剧种类,用温婉的苏州方言唱出来更加柔美好听,冒辟疆唱的这一首《浣纱记》正是昆山人梁辰鱼在隆庆末年的力作。正是这部大作的上演,扩大了昆腔的影响,文人学士,争用昆腔创作传奇,习昆腔者日益增多。   今天冒辟疆的《浣纱记》是不用伴奏的清唱,在无大锣大鼓烘托的气氛下能够清丽悠远,旋律更加优美,除了刘子光以外,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久久不能自拔。直到冒辟疆唱完良久,才慢慢缓过来。   “如果不是今天一起拜访董大家,我们三人还不知道四弟还有这一手呢!真是令人叹服!”侯方域突然醒悟过来一般地猛拍着巴掌。   “真是余音袅袅,绕梁三日。小宛自愧不如。”董小宛也赞叹道。   众人也跟着一通夸奖,唯有刘子光哼了一声,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他这种表情被冒辟疆看在眼里,又想起刚才刘子光讥笑他们为土条的事情,不由得怒火中烧,开口道:“大家缪赞了,小生的昆曲怎么能和那位“牛公子”的金戈铁马的满江红相比呢。”   “四弟的阳春白雪怎么能和丘八们的军歌相提并论呢,某些人是妒嫉你罢了,不必在意,以咱们的身份和一个无名小辈置什么气啊。”侯方域也注意到了刘子光的表情,身为四公子之首的他自以为气量大多了,劝说冒辟疆道。   “在下姓刘,刘子光,不是牛。冒公子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啊?”刘子光冷冷地说道,这种故意说错别人姓氏的做法确实很不礼貌。   “好了好了,今天能结识八位公子,真是小宛的荣幸,其实今天是小宛在秦淮河边最后一次演出了,自此之后,小宛就要移居苏州半塘了。以后大家还要到苏州给小宛捧场啊。”董小宛看到双方要吵起来,赶忙打岔。   大家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著名的董大家居然要离开秦淮河了,这可是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何时动身?我等自当到长亭相送。”   “江南水乡,正适合董大家居住,我等有机会一定前去拜访。”   众人围着董小宛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刘子光不由得想起了一首小学时候学过的歌曲,当初在少年宫还学这首歌的时候,还顺便学了一下古筝,看着董小宛的古琴和印象中的古筝极为相似,说不定就是一种乐器,管它呢,老子也露一手,刘子光打定主意,趁别人不注意他,走到古琴边盘腿坐下,开始了弹唱。   众人正热切地围着董小宛说话,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虽然有些生疏,但是曲调确是极其清丽,歌词更是动听。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众人大惊,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从没听过这么动听的旋律,歌曲的遣词造句更是别具一格,一幅长亭送别的凄美场景立刻跃然眼前,那么的鲜活,那么的灵动。而让大家更加惊奇的是这样的妙曲居然是从那个只会唱军歌的阴阳脸汉子嘴里唱出来的。   “好一个今宵别梦寒。”董小宛不知何故,眼角竟然有晶莹点点,大概是这首歌打动了正要远行的她吧。   “请问这首歌的出处?”董小宛在秦淮河上多年,可以说听遍天下歌曲戏剧,但是这首独特的送别歌曲却是第一次听说。写这首歌的人一定是个大才子,真正的隐士级别的大才子,不但词美,曲子也美,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佳作,比起董小宛的凤求凰和冒辟疆的昆曲来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是在下八岁时候的作品,让各位见笑了。”刘子光厚颜无耻地说。   江南四大才子也都张大了嘴合不拢,八岁的时候就能做出这样的词曲,这还是人吗?那是文曲星下凡!定然是这厮剽窃的!   “阁下八岁的时候就能作此词曲,真是令人佩服,不过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一本元朝乐谱上好像就有此曲,歌词也是雷同的很,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不知道是阁下抄袭的元人,还是元人抄袭的阁下?”冒辟疆说得有板有眼。   “四弟家的这本元代乐谱小生也有幸见过,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至今了记于心,真是和刘公子的这首歌一字不差。看来刘公子是从元朝来的。真是失敬失敬。”侯方域的脑筋转得极快,马上配合冒辟疆把这个谎话说得更圆。他们身为读书人,听一遍就能把歌词记得一字不差,说起谎来到也像模像样。   “哈哈,没想到这个刘公子还是穿越者,元朝穿越到大明,还是反穿越呢,哈哈。”方以智虽然不知道这个乐谱是否真的存在,但是侯方域讥讽的话显然激起了他的共鸣,也跟着嘲讽起刘子光。   “他妈的,我无耻剽窃李叔同的作品也就罢了,这帮人比我还无耻,居然玩这一手!”刘子光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卖弄的机会,还被人扣上了抄袭的帽子,要不是看有很多女生在场,早就要抽刀子砍人了。   “姓冒的,把你家的乐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现在我就跟你去拿,拿不出来我看你怎么收场!”刘子光怒道。   “凭什么要拿给你看?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拿给董大家看的。”冒辟疆斜眼扫了刘子光一眼,不屑地说。   “好了好了,是谁作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关键是一首好歌能够重现人间,这才是最重要的。”董小宛又出来打圆场,她心里还是比较相信冒辟疆的话,冒家是江南诗书世家,藏有罕见的孤本也是很正常的,不过既然是孤本,刘子光又是怎么知道呢?难道这真是一个巧合?   胡懿敏撇撇嘴没说什么,冒辟疆的话显然是栽赃刘子光,但是刘子光说这是他八岁时候的著作可能也是在胡扯,唯一的可能就是出自旁边这位彭大小姐的手笔了,没想到当她望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彭静蓉惊异万分的神情,看来这事还真成了疑案。   看来今天这场聚会很难再有和谐的气氛了,虽然董小宛大和稀泥,刘子光和四公子的梁子还是结下来,董大家在秦淮河上的最后一次演唱会最终以不欢而散收场。   虽然草草收场,银子还是一点不能少的,四公子付了八百两银子,傲然先去了,这边也有刘子光会账,掏了八百两银票,悻悻地出了大乱。   这一场卡拉O还真贵!刘子光愤愤不平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伸手打了个响指,把大乱门口停着的出租车叫过来几辆。   过来的是紫光车行的人力三轮车,车夫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浑身都是江湖气,可是被刻意地掩饰起来的,“几位公子,您们要去哪儿?”一个车夫问道。   “我们先回梅园吧。”胡懿敏道。   “嗯,你们回去吧,我们就不再去打扰了,直接回去了。”彭静蓉道。   “也好,那咱们改日再见。”说完胡懿敏就带着李君上了一辆三轮车去了,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车夫邪邪地一笑。   刘子光也和彭静蓉上了一辆三轮车,说了地址之后就由着车夫在石板路面上蹬起来,这个车夫显然还不怎么掌握三轮车的技术,方向总是跑偏,刘子光奇道:“伙计,你没经过培训就上岗的吗?你这样的技术怎么拉客人啊?”   “培训过的,不过老子忘了,客人你坐好了,莫要再多言。”车夫粗声粗气地说。   紫光车行的车夫守则第一条就是不许冲撞客人,这人有古怪!人一生疑,观察的就细,这个车夫的衣服撑得很紧,仿佛不是自己的衣服,衣襟缝上有三个红线绣的名字“许三皮”。刘子光看在眼里,装作很随意地问道:“车夫你贵姓啊?”   “老子姓王,咋地?”车夫歪歪扭扭的骑着三轮车,毫不在乎地回道,却不知道一把软剑已经悄悄搭在了他脖子上。   第四卷 皇城 第九章 暗算   那车夫满不在乎地回答刘子光说他姓王,这和衣服上的名字不一样,再加上其他反常的表现,可以确定这家伙是冒名顶替的了,刘子光悄悄抽出腰间的软剑搭在车夫的脖子上说:“你把许三皮给怎么着了?”   “什么许三皮?老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车夫依旧很拽地回答,他觉得脖子上凉嗖嗖地,还以为天上掉下来的鸟粪,伸手便摸了过去。   “哎呀!”车夫的手指正好摸在锋利的剑刃上,顿时鲜血横流,两根指头只剩下一层皮连着了。   车夫疼得大叫,十指连心啊,他匆忙把三轮车停下,跳下车来大叫道:“弟兄们都别藏着了,快出来,这小子已经发现了!”   哗啦啦从周围跑过来一群泼皮,个个拿着短刀、木棍、砖头,那汉子捧着直流血的手叫道:“给我做了他!”   刘子光冷笑,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对不起眼的地痞流氓掉以轻心了,软剑一横:“不怕死的就上!”   众泼皮只知道自己一方人多势众,哪知道对面那人的盖世武功,一声吆喝,就是一阵砖头雨飞了过来,砖头的飞行速度可比弓箭慢多了,刘子光一边不慌不忙地闪避,一边保护着车里的彭静蓉,砖头很快就砸光了,众泼皮发一声喊,挥舞着棍棒短刀扑了上来,刘子光举剑相迎,他丝毫不留情面,剑剑见血,三下两下过去,已经有三个人心脏或者喉头中剑,惨死当场。   “点子扎手!闪!”断手指的汉子万没料到刘子光这么厉害,赶忙下令撤退,其实不用他说,众泼皮已经胆战心惊了,打群架闹出人命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可怕的事情了,大家把棍子一扔,扭头就跑。   才跑出十几步,迎面过来一大群三轮车,车上还都坐着人,最前头蹬车的精瘦汉子车头上插着一面紫色金字的小旗子“紫光车行”。他看见断指汉子便回头喊道:“老大,就是这小子打晕我们的,还抢了我们的车!”   后面车厢里坐着的赫然是紫光车行的老板小霸王孙纲,他刚听说手下车夫许三皮和其哥哥许三多被人打晕抢了车子,就马上召集人马赶了过来,此刻正好被他们迎面堵住。   “给我打!”孙老大一声令下,紫光车行的好汉们挥舞着车链子和大梁铁管就扑了上去,本来这些人就是城南的泼皮出身,再有就是外地的精装难民出身,也都是经常打架斗殴的角色,双方立刻战成一团,断指汉子带领的泼皮们哪里敌得过数十条横飞的三轮车链条啊,被抽得哭天喊地,跪地求饶。   孙纲跑过来一看,原来被抢的车里坐着的客人是刘大老板和准老板娘,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些人抢三轮车难道就是为了拉刘子光到这里下手?那也不用特地找紫光车行的车啊,随便找个拉脚的骡车就可以啊。   “董事长,是您老人家啊。咱们救驾来迟了。”孙纲说。   刘子光也觉得纳闷,一帮泼皮在这里伏击自己,而且是事先准备好的紫光车行的三轮车,这实在奇怪?刚才和江南四公子发生点小矛盾,难道是他们做的?也不对啊,他们根本没有这个准备时间。   “不好!”刘子光大叫一声,回身便向着胡懿敏和李君离去的方向狂奔起来,如同一道闪电一般,顷刻便没了踪影。   冰雪聪明的彭静蓉也猜到什么,赶忙命令孙纲:“把那些泼皮看押起来,你赶快带人往梅园方向去,路上注意一辆拉着两位客人的三轮车。”   孙纲虽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但是肯定是出了大事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迅速地下令:“三皮,你带几个兄弟把他们捆起来,剩下的上车跟我走!”说着跨上彭静蓉坐的这辆三轮车,娴熟地转了一个圈,向着刘子光消失的方向猛蹬起来,十来辆三轮车紧跟其后,车队杀气腾腾地在南京的大街上疾驰而过。   胡懿敏和表妹坐在三轮车里向着梅园的方向行进,小表妹还处在见到江南四公子的兴奋之中,一个劲地问姐姐:“你说他们四个谁最帅啊,要我说还是侯公子最帅,而且他的微笑也最有味道,看起来坏坏的。”   胡懿敏苦笑着摇摇头,抚着表妹的头发说:“香君啊,你这个样子可不行,在姐姐面前说说这些还可以,万一传到你爹耳朵里可就麻烦了,以后禁止你到梅园来找姐姐玩,看你怎么办。”   听到这话,李香君兴奋的有些潮红的脸上逐渐褪了颜色:“其实…其实爹爹一直不让我到梅园找姐姐玩的,我今天是骗他说进宫见姑母才出来的,唉,爹爹也真是死脑筋,至今对二姑母嫁给二姑丈的事情耿耿于怀,都这么多年了….还不许我跟你们家来往,哼,连太后都不再纠缠当年的事了,他还那么死硬,真是个老古板。”   “好了香君,你爹爹也是为你好,怕你跟姐姐学坏了,败坏你们李家的门风,上一代的事情你不要提,姐姐也不想听,赶紧回梅园带着你的丫环进一趟宫,见了太后再回家,免得露了马脚。”胡懿敏小声劝着表妹。   车夫埋头蹬车,根本听不到姐妹俩的窃窃私语,姐妹俩光顾着说话,也没注意到道路越走越远,已经偏离了去梅园的路线。   “停!你这是走的什么路?”当胡懿敏发现路线不对时已经晚了,那名车夫把三轮车一停,跳下车来嘿嘿笑道:“二位小姐下车吧,到站了。”   “你们想干什么?”胡懿敏警觉地说。   “不想干什么。陪爷们玩玩就成。”车夫把小白褂的扣子解开,露出黑漆漆的胸毛,呲着黄板牙说,小眼睛里充满了淫亵。   “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可是长信侯府上的人,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见了侯爷都要下跪的,你这个狂徒当真不要命了吗?”胡懿敏厉声喝道。   “呵呵,小娘子够味,我喜欢,就知道你们说是长信侯府上的,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没告诉你们,其实我就是长信侯本人,本侯爷微服私访来了,哈哈哈。”车夫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趁他大笑之际,两姐妹跳下车转身就跑,车夫却并不追赶,只是笑得更欢畅了。   姐妹俩还没跑出两步,就被迎面而来的十来个泼皮挡住了去路,众泼皮狞笑着摆弄着手中的棍棒铁尺,一步一步向着花容失色的姐妹俩靠近。   “两个小娘们穿上男装还真俊俏,别有一番风味啊。”   “嘻嘻,还是脱光了好看,你看那个年纪小的,粉嫩粉嫩地,看得我直想咬一口。”   “还是年龄大的那个够味,你看那眼神多泼辣,哥哥我就喜欢扎手的野花。”   众泼皮对姐妹俩品头论足着,逐渐围成了一个半圆,黄昏的偏僻街道上行人甚少,即使有几个行人也不敢管泼皮们的闲事,姐妹俩如同被群狼包围的两只小羊羔一般无助。李香君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住姐姐的胳膊,大气都不敢出,胡懿敏还强自镇定,说道:“众位好汉,想必你们是被人当枪使了吧,欺负我们两个长信侯府上的弱女子不但没什么好处,还要惹来杀身之祸,不如放了我们,这里有些银票你们拿去吧。”说着抛过来一叠百两面值的银票。   长满胸毛的汉子接住银票看了看,嘿嘿一笑:“果然有油水!老大没有骗我们,今天兄弟们是财色兼收啊,哈哈。弟兄们,咱们是在这就把这两个小美人给轮了呢,还是带回去再轮?”   “大哥,兄弟们都憋不住了,就在这里干吧。”一伙眼冒绿光的泼皮都有些急不可耐了,站在前面的几个家伙看着李香君粉嫩的面孔和隆起的胸部不停地吞咽着口水,肥大的裤子下支起了帐篷。   胸毛汉子一乐,说道:“那就把她们就地正法吧。留几个兄弟把风,剩下的人轮流上。”   胡懿敏面色苍白,冷汗都下来了,平时出门总是带着保镖的,今天这次没带保镖偏偏出了事情,真是后悔莫及,如果真是被这帮泼皮凌辱了,那可是生不如死!李香君就更害怕了,小女孩从来都是被人宠着长大的,哪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一时间吓得哭都哭不出来,淫笑着的泼皮们丢开棍棒,解开衣服扑了过来,姐妹俩被泼皮们分开,分别逼到了角落里。   “美人别怕,哥哥我会疼你的。”一个麻子脸的家伙满嘴喷着臭气扑到李香君跟前准备撕她的衣服,李香君发出一声尖刺的惨叫,麻子脸愣了一下反而更兴奋了:“美人儿,你叫吧,你越叫哥哥越威猛。”说着一双脏手伸了过来。   李香君看着那张丑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如同看见蛇蝎的女生一样,虽然极其厌恶恐惧,但是偏偏走手足僵硬,无法抵抗,只好徒劳地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姐姐的尖叫声,看来姐姐也难逃厄运。   “住手!”一声断喝传来,在姐妹俩听来如同天籁之音,李香君睁开眼睛一看,眼前那个麻子脸已经表情凝固了,前胸鲜血淋漓,雪亮的剑尖显现出来,整个人慢慢向后仰去。远处一个矫健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冲了过来。   泼皮们大惊,纷纷捡起扔在地上的棍棒铁尺向着来人扑过去,刘子光一路追踪过来,远远看见姐妹俩被泼皮包围,也不知道被包围的是谁,只好先大叫一声,然后投出宝剑,刺死了一个正在动手动脚的家伙。此刻他已经手无寸铁,但是那些寻常泼皮又怎么是他的对手,几拳打出,被击中的泼皮无不口吐鲜血,昏倒在地。   泼皮们急忙让开避其锋芒,刘子光也不恋战,一个箭步来到姐妹俩身旁,搭眼一看,还好都没受到侵犯。   “没事吧,我来晚了。”刘子光根本不去看依然包围着他们的泼皮,对姐妹俩说道。一边说一边把麻子脸身上插着的软剑拔了出来,顺手还在尸体上擦了擦。   “还好,再晚来一会儿就糟了。”胡懿敏手握着一支锋利的簪子说,看样子她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了。   李香君可没有表姐那么镇定,一头扎进刘子光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绝处逢生的刺激感忽然让她觉得眼前这个阴阳脸是那么的高大伟岸,只有他的怀抱才是最安全的港湾,躲在里面什么都不用怕了。   刘子光刚想回身把那些泼皮驱散,冷不防被李香君钻进怀里,一时间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竟然呆住了,为难地看了看胡懿敏,胡大小姐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理智,她才不管表妹和刘子光的事情呢,指着眼前的泼皮们对刘子光说:“快把这些人都杀了!”   “那汉子,可知道今天你惹了多大的祸么?居然敢坏我们的好事,还放倒了我这么多兄弟,今天不管你是什么路数,都要把命留在这里了!”胸毛汉子嚷道,刚才他见势不妙,及早闪避开来,要不然也难逃一死。   泼皮们见刘子光虽然厉害,但是终究是一个人,还有两个女人拖累,纷纷壮起胆子围上来,色厉内荏地挥动着手中铁尺砍向刘子光。   怀里有个人实在不方便施展手脚,刘子光推了一下李香君,想把小女孩推开,哪知道这一推不要紧,李香君反而更加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整个身体都贴了过来,双脚还往上爬着,试图挂在刘子光身上。   刘子光无奈,只好左手托住李香君,像抱孩子一样抱住她小小的身躯,右手挥舞软剑,在泼皮群里大杀一通,虽然左冲右突,却总不离胡懿敏栖身的墙角,既保护了姐妹俩,又痛宰了泼皮们。   李香君被刘子光抱着闪展腾挪,所到之处总是雪光一片,看着刚才还威风凛凛要欺负自己的流氓们被杀的屁滚尿流,小女孩不禁对刘子光充满了敬佩之情,偷眼看去,暮色中的大英雄的侧脸被夕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显得格外英伟!夏天穿的衣服单薄,刘子光身上强烈的男人味道也深深留在了李香君的嗅觉和记忆当中,在这一霎那,她突然明白自己原来喜欢的那些诸如江南四公子之类的偶像,在眼前这个阴阳脸的男人面前全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少女朦胧的内心突然豁然开朗,就在这一瞬间下定了决心:此生非君不嫁!   刘子光刻不知道怀里的小女孩想了这么多,他只觉得怀里的女孩死死贴在身上,一股带着奶味的处子幽香传来,刹是好闻。虽然带着这么个累赘,但是那些泼皮依然不是他的对手,丢下几具尸体和几个伤员便仓皇逃了。   “李公子你还是下来吧。”说着刘子光把左手一松,可是李香君居然赖在他身上了,死活就是不下来,还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不出来,更不答话。   刘子光转头向胡懿敏示意,让她帮忙把树袋熊一样的表妹弄下来,胡大小姐摇摇头说:“表妹被吓到了,恐怕不让她彻底感到安全是不会下来了。”   孙钢等人虽然没有刘子光的速度那么快,可是也在极快的时间内赶到了现场,在彭静蓉喷火一般的眼神注视下,刘子光生拉硬扯地把李香君拽了下来,小女孩一离开刘子光的怀抱就开始痛哭流涕,死活不依,硬是要继续往刘子光身上爬。   “小丫头是刚才被这些狗贼吓得。”刘子光赶忙向彭静蓉解释道。   “那你就抱着呗。”彭静蓉一转头,没好气地说。   “唉,这就是我那最以门风严谨的舅舅家养出来的好女儿。”胡懿敏暗自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抱住了李香君,帮刘子光解了围。   “你们是什么人?受何人差遣?”刘子光让孙纲押过来一个被砍伤的家伙,用剑指着他的喉咙逼问道。   “英雄饶命,我们都是……”话还没说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在刚才跑掉的那帮人的带领下冲了过来。   “大胆凶徒!竟然当街调戏良家女子,打伤见义勇为的群众,当真是无法无天了!都给我拿下!”领头的官爷发出一声怒吼。   第四卷 皇城 第十章 马蜂窝   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居然不分黑白,把罪名扣在了刘子光等人身上,顿时把大家气得七窍生烟,胡大掌柜指着那个吏目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你旁边的才是真凶!就是他把我们姐妹拉到这个偏僻地方意图非礼!幸亏这位壮士赶到才救了我们。”   “一派胡言,本官自有公断,京城里聚众持械,我看你们不但调戏妇女,还想造反,小的们,弓箭伺候,谁敢乱动就射死谁。”吏目根本不理睬胡懿敏,转身指挥官兵们把刘子光等人包围起来。   自从上回刘子光夜盗皇宫以后,五城兵马司就开始装备弓箭了,一方面是为了防备飞贼,一方面是为了增强战斗力,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几十支强弓瞄准了刘子光等人,只要一声令下这些人都将变成刺猬。   刘子光本想冲上去挟持那个吏目,可是距离太远,恐怕当他冲出去的时候,人家的弓箭也射过来了,他倒是丝毫不怕,也能保着彭静蓉杀出去,可是其他的人就惨了,肯定要沦为箭下之鬼。   好汉不吃眼前亏,刘子光吞下一口恶气,把软剑一扔,说道:“我们投降。”   京城混混向官兵投降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更何况是被弓箭指着,所以孙纲等人也把刚捡起来的铁尺等兵器丢了出去。   “把手放在前面人的肩膀上,排着队过来,跟我到兵马司去过堂。”吏目威风凛凛地喊道,旁边的胸毛汉子得意洋洋地跟着喊:“敢坏我的好事,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刘子光只是用怜悯的目光看了看他和那个吏目,感觉在看两个死人,他弃剑投降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知道五城兵马司是太后方面的武装力量,现在太后的侄女和外甥女都在这里,还怕他个鸟。   众人被官兵押解着进入了东城兵马司衙门,不由分说先把孙纲等小喽罗投入了大牢,然后把刘子光和其他三个女孩带到了公堂上,两个官兵过来用铁链子把刘子光锁了起来,然后那个吏目和胸毛汉子交换了一下淫亵的眼神,说道:“你们三个女子,本官要单独审讯。”   “赶快把你们的指挥使叫来,我们都是长信侯府上的人,出了岔子你有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胡懿敏一进这衙门就觉得阴森恐怖,赶紧把招牌亮了出来。   “又是这一套,你不能换个花样啊,有什么问题咱们到偏房里细细的聊。”吏目吞了一口涎水说。   李香君也意识到了危险性,这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啊,偏偏这虎口还是自家叔叔的手下,她忍不住喊起来:“快把我们放了,我是当今太后的侄女,长信侯的女儿,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侄女,这是我家表姐,当今太后最宠爱的干公主,日升昌的大掌柜!你们好大的胆子!当真不把我们李家放在眼里了吗?”   吏目和胸毛汉子对视一眼,然后两人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幸亏我事先知道你们会说这个,要不然还真信了,拜托!在长信侯府当过个把月的使唤丫头也不能认了侯爷当爹啊,哈哈哈,这小潘西,脸蛋蛮漂亮就是脑瓜子不好使,我干多少年公安了,你还敢在我跟前说瞎话,我一搭眼就看出来了,你充其量就是个小丫环。还有那个什么大掌柜,日升昌的大掌柜会坐三轮车?拜托你说谎也动动脑子好不好?她要是大掌柜那我就是玉皇大帝了。”   “你!”李香君哪受过这个气,小脸涨红,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哼,没话说了吧,走,跟官爷到厢房里乐呵乐呵去。”吏目伸手来抓李香君,那胸毛汉子本想去抓胡懿敏,可仔细一看,旁边的彭静蓉更对他的胃口一些,顿时把魔爪转了个方向,向彭静蓉伸了过来,刘子光当然容不得他碰到彭静蓉,飞起一腿踢在汉子小腹上,把他踢飞出去几丈远,撞在墙上昏死过去,然后他一个箭步窜过来,身上的铁链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断了,此刻拿在手上轻轻一甩,便把吏目的脖子勒住,双手一交错,把吏目勒得直翻白眼。   “不要乱动,小心你的脖子。”刘子光威胁道。   “你可不要乱来,这里可是东城兵马司!”吏目惊恐的喊道。   你们三个,到我后面来,刘子光对彭静蓉等人说,然后顺手把吏目的腰刀抽出来横在他脖子上,对着听到叫声赶过来的官兵说:“快把你们的指挥使叫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正好东城兵马司的指挥因为晚上在附近酒楼有一场宴席要参加,所以暂时还没下班,听到有贼人挟持了官兵,赶忙带了一帮手下赶了过来,远远看见一个阴阳脸的汉子拿刀威胁着他手下一名得力的吏目,指挥使大人顿时怒火万丈,当真是反了,贼人都敢在衙门里行凶了!   “那汉子,速速放开人质,弃械投降,饶你不死!”指挥使喊道,到底是武将出身,虽然年龄大了点,依然中气十足。   “来了个当官的,赶紧让他相信你们的身份,不然带着你们三个我可冲不出去。”刘子光回头对躲在他身后的胡李二人说。   “我有这个,可能有用。”李香君摸出一个金丝楠木雕成的牌子,上面戗着几个细丝金字“大内宫禁”,正是出入皇宫的腰牌。   “早拿出来不就没事了。”刘子光哼了一声把腰牌接过来,然后远远抛给指挥使,“指挥使大人,你好好看看这个东西,今天的事闹得有点大,你还是把长信侯或者你的顶头上司,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叫过来比较好。”   指挥使接过腰牌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这可是顶级的宫禁腰牌,是皇亲国戚专有的,当年他在宫里当侍卫的时候经常查验这种腰牌,知道手上的货色绝对不是仿制的,难道自己的手下抓了皇亲?这下可捅了天大的篓子了。   “你们是?”指挥使觉得后背一阵冷汗流下,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刘子光这边还没答话,外面匆忙跑进来一个官兵,神色慌张地禀告道:“李都指挥和长信侯带着大队兄弟过来了。”   小兵口中的李都指挥正是管辖着东南西北中五个兵马司的总指挥李庆大人,他和担任着鸿胪寺正卿的李英都是当朝太后的亲弟弟,这两个人突然带兵来访,绝非是什么好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和眼前那几个持刀挟持官兵,还有大内腰牌的人有关。   “你们在这看着,我去迎接。”指挥使转身就往衙门外面跑去,没等他跑出几步远,两位李大人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李庆二话没说就是迎面一个大嘴巴,把指挥使扇得找不着北。刚想分辨人家已经走过去了。   两位李大人走到堂前,正看见东城兵马司的官兵们持刀拿枪地包围着几个人,其中就有他们李家的宝贝千斤李香君。李香君看见爹爹和叔叔来了,知道这回是真的获救了,哭喊着“爹爹”跑了过来。   顿时一地眼球,官兵们这才知道他们今天捞到的大鱼竟然是长信侯的女儿,李都指挥和当朝太后的侄女!被刘子光挟持的吏目更是吓得当场大小便失禁,自己居然戳了这么个天大的窟窿,居然还想非礼人家,更可气的是人家明明把真实身份告诉自己了,可自己偏偏鬼迷心窍就是不信,这可真是自寻死路啊。   李香君跑到爹爹面前却不敢扑到李英怀里放声痛哭,只敢站在那里抽泣,李英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和李庆交换了一下眼神。   “统统拿下。”李庆一挥手,身后一队亲兵涌过来,把在场的东城兵马司官兵全部缴械拿下。   刘子光把腰刀一扔,一脚把屎尿横流的吏目踢了出去,回头对胡懿敏和彭静蓉说:“咱们走。”   “好汉且住,今天的事本官还要重谢于你。”李英拦住刘子光说。   “谢就不用了,路见不平尚且要拔刀相助,何况大家都是朋友。”刘子光推辞道。   “好汉末要推辞。”李英一挥手,过来几个官兵挡住了刘子光的去路。   刘子光刚要发飚,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军官,对两位李大人低语道:“内操的人到了,有太后懿旨。”   正说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太监昂首走了进来,看见两位国舅便不卑不亢的施礼,然后三个人凑到一起嘀咕了几句,刘子光耳力甚好,把他们的窃窃私语听了个一字不差。   “太后有旨,这件事必须保密,凡是知道小姐身份的人,一律格杀。”   “可是我感觉这件事不那么简单,可能背后有什么阴谋,那些恶贼杀了也就杀了,可是背后的指使者一定要查清楚。”   “当然要查,这件事由内操和五城兵马司联合来办。不管涉及到什么人,一查到底!”   “这里还有几个人是救了小女的,如何处置?”   “这个倒有些棘手,太后让把李小姐送进宫去,干脆把他们也送去吧。”   说完话,那太监走了过来,红袍上的金蟒在灯光下烁烁生辉。眼光扫过刘子光等人,忽然发现了胡懿敏,赶忙躬身请安:“原来表小姐也在啊。”   “是啊,李总管,没想到这个事把你也惊动了,既然你来了就好办了,赶紧把我们放了吧,还有关在牢里的那些兄弟,都是被他们陷害的。”胡懿敏显然认识这个太监,而且还很熟。   “这个自然,咱家马上就去办,不过还要请表小姐和这两位朋友进宫一趟,你们救了太后的侄女,定有重赏。”太监说。   看来这个穿蟒袍的太监就是大内总管李莲英,刘子光想到当初夜盗皇宫的时候曾经从他手里逃脱,现在又要被请入皇宫,终究有些不自然,可是既然人家代表太后发出了邀请,这个面子还真不能不给,于是只好乖乖跟着胡懿敏走了。   出了东城兵马司的大门。外面已经黑了,一片耀眼的火把亮如白昼,密密麻麻的官兵和内操把衙门团团围住,看来今天惊动了不少人。一辆缀着明黄色流苏的豪华马车驶过来,李香君、胡懿敏,彭静蓉三个人被太监扶上了马车,刘子光则被安排了一匹健马,一行人在数百内操的护卫下径直向皇宫方向去了。   看到他们一行人远去了,李莲英微笑着的面庞逐渐挂上了冰霜,忽地一转身,冷冷地说:“这件事咱家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纵横东城十余年的虎字帮在一夜之间就覆灭了,仅仅因为帮主王一虎接了一单再普通不过的生意,准确地说是一单非常划算而且包赚不赔的好生意,下午王一虎在街上晃悠的时候,镇西门马六找到他,说想让他找几个兄弟阴紫光车行一把,顺便帮马六爷出一口气,具体方案都帮他策划好了,先打晕两个紫光车行的车夫,剥了衣服骑了三轮车在大乱门口等四个客人,这四个客人刚才在大乱楼上很不给六爷面子,接了他们拉到僻静地方好好的收拾一顿,顺便还能抢点银子,正好把这个案子嫁祸到紫光车行身上,只是一举两得,事成之后马六爷还有二百两银子的谢礼。   虎字帮只是东城一带靠打架斗殴著称的二流帮派,王一虎最近手头也不宽裕,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他也不傻,还知道问一句:“六爷手下猛将如云,怎么把这个好差事让给兄弟?”马六爷矜持地说:“六哥现在正在洗白,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虎弟你在行啊。”   原来是这样啊,王一虎放了心,把满是黑毛的胸脯拍得通红:“包在我身上了,绝对把这个一箭双雕的买卖干的漂亮,既帮六爷教训了不开眼的小子,又摆了紫光车行一道,您就瞧好吧。”马六爷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关照道:“那几个小子满会吹牛的,可能会说自己是什么什么府上的,别管那一套,照打不误。”   说干就干,王一虎召集兄弟们各自分配了任务,然后从街上找来两辆紫光车行的三轮车,把两个车夫一棍打晕之后剥了衣服丢到偏僻的巷口里,自己披了一件装作车夫,另一辆让自己的弟弟王二虎也披了车夫的衣服伪装起来,两人推着三轮车来到大乱门口拉客,等了一个多时辰,拒载了无数客人,终于等来了马六爷说的那四个人。   看到这四个人的时候,王家兄弟不由得对视一笑,原来这四个公子中有三个都是白白净净,身材娇小,应该是女扮男装。这可对了王家兄弟的胃口,这单生意不但能劫财,还能劫一把色,马六爷真是太照顾咱们了。   于是兄弟俩各带了一票兄弟各自拉着客人离开,计划到了偏僻的地方再下手,没想到二虎那头首先失招,不但被坐车的客人暴打了一顿,二十多个兄弟也被紫光车行的人马包了饺子。   一虎这边的进展稍微顺利点,但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还是被破坏了,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眼看就要成了煮熟的鸭子可还是飞走了,那个阴阳脸的小子实在是太能打了!王一虎落荒而逃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巡街的刑吏目,本来大家就是老关系,所以邢吏目一听王一虎的叙说,立刻带人赶了过来,把这一局又翻盘过来,抓住了紫光车行的那些小子还有马六爷点名要收拾得四个客人。   本来到了东城兵马司的衙门,这件事已经是铁定成了的,先把几个小美人享用一番,然后再治紫光车行的罪,反正咱上面有人啊,黑道白道都罩得住,哪知道形势突变,那阴阳脸的汉子居然暴起伤人,踢飞了王一虎,挟持了刑吏目。   当王一虎被一桶冷水浇醒的时候,已经是在东城兵马司的大牢里了,眼前晃动的彪形大汉都是生面孔,那些兵马司的老熟人哪去了?再看四周才明白,原来刑吏目等人已经和他一样被吊起来了,身上皮开肉绽的好像挨了不少鞭子。   大牢里烧着火炉子,炉子里插着通红的烙铁,牢门口通风的地方坐着身穿二品大员服色的官员和身穿蟒袍的太监,周围是一群神色彪悍的壮汉,虽然是炎炎夏日又是挨着火炉,王一虎的冷汗还是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那小美人说的是真的,她们真的是长信侯府上的人,看那年纪不是侯爷的小妾就是女儿!我怎么那么混啊!居然招惹皇亲国戚!这个天杀的马六,害人也不能用这样的阴招啊!   不能官老爷们动用烙铁,王一虎就用杀猪一样的声音嚎了起来:“是马六!镇西门马六让我干的,我冤枉啊,我就抢了几张银票别的什么也没干啊。”   那个穿蟒袍的人对身旁一人说了声:“去把马六抓来。”然后又对身旁的二品大员说:“这些人是咱家处理还是国舅大人处理啊?”那二品大员道:“就不烦劳内操出马了。”说着对自己的手下做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   不就是抢了点银子吗?也不至于不经过刑部就直接处死啊!即使王一虎的脑子再简单,也知道自己陷入了巨大的阴谋当中,至于到底这一切都是为什么,那他只有到了阴曹地府再作研究了,因为那些彪形大汉已经提着刀冲他走过来了......   第四卷 皇城 第十一章 灭口.进宫   当东城闹翻天的时候,马六爷正在西城的太白楼喝酒,最近的心情实在不大好,车行的生意总是被人打压,山东那边传来消息说五哥招惹了当地的地头蛇,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再加上今天在乱世佳人吃了瘪,这一连串的败兴事把他弄得烦闷不堪,本来想在大乱闹上一场,那四个不开眼的小兔崽子好好出出气,可是却被锦衣卫黄镇黄大人给劝住了,这可是个稀罕事,黄镇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能让他打退堂鼓的肯定不是凡人。   果不其然,黄镇拉着马六爷下楼之后就说了:上面那四个人他认识,都是官员子弟,曾经和他也有过一些小过节,不过今天不方便在自己罩的场子里大打出手,只好请马六爷找些江湖上的人搞他们一下。   “黄大人手上有的是锦衣卫,寻个由头把他们拿了不就得了?”马六很奇怪,堂堂锦衣卫还要请他这个地痞头子出手,这事定有蹊跷。   “都是官场上的人,没有正经由头怎么拿人?再说咱们锦衣卫不喜欢打闷棍,只喜欢把人抓起来用刑,还是你找几个人出手比较好,对了,那个和我顶嘴的是个丫头,让兄弟们把她轮了,剥光衣服丢在大街上。”黄镇恶狠狠地说。   “这….好吧,包在我身上。”马六爷想到那几个家伙的猖狂嘴脸,也就把这个活接了下来,其实他不接也不行,锦衣卫让人办事哪有往回推的道理,让他干是给他面子。不过老奸巨滑的马六爷还是多了个心眼,哄走了黄镇之后并没有让自己的手下做这个事,而是转包给了东城的王一虎,而且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放心,这几个人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后台,放心去搞。至于黄镇交待的要把那个小丫头轮了的事情,马六爷认为根本没必要说,王家兄弟可是色中恶鬼,别说是小丫头了,就是漂亮小伙子他们都不会放过的。   安排好了这档子事,马六爷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找了几个兄弟到太白楼喝酒,酒过三巡的时候,忽然一个车行的伙计连滚带爬的窜上酒楼,声音都带了哭腔:“六爷,大事不好了,车行、渔行都让人抄了!”   “什么!弟兄们,抄家伙跟我打回去!”马六爷第一感觉就是紫光车行或者其他什么帮派打上门了,这还了得,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啊!   众人也大怒,摩拳擦掌跟着马六爷就要杀回车行,到了楼梯口马六爷才忽然想起来什么,煞住脚步转头问道:“是哪个堂口的来踢场子?”   紧跟在后面的报信者话都说不成个了:“六爷…不…不是堂口的,是…是官兵!”   “什么?官兵?”马六倒吸一口凉气,官兵的概念可大了,五城兵马司是官兵,城卫军也是官兵,长江上的水师那也是官兵,自古民不与官斗,马六爷还是很注意保持和各种官方的良好关系的,西城兵马司那是多少年的老关系了,城卫军和水师也是每月都有孝敬,无论如何也惹不出让官兵来抄家的大官司啊。   “别慌神,官兵穿的什么服色?带队的是谁?西城兵马司的人有没有跟着。”马六爷想了一下,一连提出几个问题,这事来得蹊跷,不能冒冒失失地闯过去。   “官兵们穿的是紫色的战袍,腰里一条黄带子,是西城兵马司的张指挥亲自带过来的,幸亏小的机灵,刚从外面回去,看见情况不妙就跑来报信了。”   “什么!紫色战袍的官兵!”,马六爷顿时脸色煞白,那哪里是什么官兵啊,分明是宫里的内操,太后的私人武装,整个京城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劳动宫里出兵抄自家,这个祸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那是大到捅天了!   “不好!风紧,扯呼!”马六爷到底是老江湖,知道现在找谁都没有用了,平时那些关系,什么兵马司、锦衣卫的现在全派不上用场了,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了。眼下只有逃跑,逃出去一年半载然后再从长计议了。   看到老大吓得发出逃跑的号令,众手下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扶着马六爷夺路而走,走出太白楼的大门才发现昔日车水马龙的大街已经杳无人迹,正当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一声梆子响,四下里潮水般围过来大批身穿紫衣,手持刀枪弓箭的内操士兵,领头的是一个极其高壮的太监,身边的西城兵马司指挥像狗一样哈着腰,指着马六爷对那太监说道:“那个就是马六。”   这下完了,马六爷看看围得密密麻麻的内操,在看看身后瑟瑟发抖的手下们,叹了一口气,高举双手冲着那太监喊道:“马六愿降。”   那太监一挥手,两边扑过来四个手持铁链的内操就要过来锁马六,忽然对面楼上发出一声弓弦响,一枝力道极足的弩箭疾射过来,正中马六的额头,顿时贯穿头颅,血花脑浆四溅,横行京城十余年的马六爷当场殒命!   “快抓刺客!”领头太监气急败坏地喊道,内操们急忙向射出弩箭的那座楼围过去,可是这些寻常内操的身手毕竟不如轻功卓绝的刺客,只见一个黑衣人一跃从窗子跃出,落在旁边的民房屋顶上,三跳两跳就消失在夜色中了,内操们射出的箭矢连人家的毛都追不上。   “给我彻底搜查这一带的一草一木!”领头太监下了命令,   当夜倒霉的不只有马六和王一虎,凡是李香君到过的地方都受到了盘查,乱世佳人的老鸨、龟奴还在忙乎着就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带走审问了,就连董大家也不能幸免,照样带走问话。还有曾经和他们同室听曲的江南四公子,也分别被官兵带出来问话。   一番盘查过后,事情逐渐明晰起来,李香君等人在乱世佳人先后和马六,黄镇,江南四公子发生过小小的不愉快,江南四公子乃斯文中人,自然不认识,也没有时间去调动马六或者王一虎的人马去阻击李香君,而唯一的线索马六还被人当场灭口了,谁有那么大的胆量,那么高的本领在官兵面前杀人灭口?事情已经不用再分析下去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锦衣卫同知黄镇黄大人。   这下子李庆和李莲英可犯了难,五城兵马司虽然人数众多,掌管京城治安,但是地位并不高,只能抓抓寻常百姓,根本没有权力去逮捕上级机关锦衣卫的四品武官,内操虽然是宫里的武装,表面上风光得很,但只是警卫部队,更加没有插手民间治安案件的职责。而且锦衣卫本身就是特务机构,根本不可能让别人抓住把柄的,有什么线索他们早就自己处理掉了。   让刑部和都察院出面就更难了,这些文官一听同时涉及到太后和九千岁方面的事情,根本不会接这个烫手的山芋,更何况太后的意思是尽量动静不要闹得太大,影响了李家的面子和小姐的名声就不好了。   思前想后,两位李大人还是决定回禀太后,这个事是锦衣卫黄镇筹划的肯定跑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和他们算帐。   刘子光等人在内操的护卫下经大通街上了长安街,一路上的行人看到写着大内字样的灯笼,莫不远远避开,就这样从长安街进了承天门,承天门之内就是皇城了,高大的城墙是用水磨砖精心砌成,和京城雄浑的外城墙比起来少了一份巍峨的气势,却多了一份睥睨天下的皇家威仪,承天门内是一条由巨大青石条铺成的道路,左右两边分别是社稷坛和太庙,这两座宏伟的建筑在夜色中的剪影非常壮丽,皇城中几乎没有什么人,寂静的路上只有他们这一队慢慢地走着。   再往前就是宫城的大门午门了,这里灯笼和卫兵远比承天门要多得多,身穿金色盔甲的内操士兵认真检查了他们的腰牌并且作了登记才放人进去,进了午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倒映着夕阳的玉带河,过了横跨玉带河的内五龙桥,沿着右顺门一路往前走,这里是皇宫大内,当然不能再乘车骑马,众人跟着太监一路步行,走得几个女生脚都麻了,才到了后宫乾清门,到了这里那些内操便不能再前行了,检查了宫禁腰牌之后,胡懿敏和李香君被两个小黄门恭恭敬敬地领了进去,至于刘子光和彭静蓉只能在门口暂且侯着,没有太后的首肯,后宫重地无论如何是不能随便进的。   过了三炷香的时间,里面出来一个小黄门拉着腔调说道:“太后宣彭氏小姐觐见。”   还好没叫我进去,刘子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当初进坤宁宫偷东西的时候曾经和太后的贴身宫女照过面,万一自己的身形被她牢记于心可是大大危险。彭静蓉对刘子光点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便跟着那小黄门进去了。   虽说彭静蓉让他放心,但是刘子光怎么能放下心来,以前听彭静蓉说过十年前太子争位的时候铁厂是站在太子一边的,虽说现在他们和太后的外甥女侄女关系处得很好,也难保太后不念旧恶啊,要知道自古以来能在太后这个位子上工作若干年的那可都是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角色。   正当刘子光等得心急火燎的时候,一盏宫灯引着满面春风的彭静蓉款款从深宫中走出,后面还有两个小太监捧着什么东西,看来是太后的赏赐。   第四卷 皇城 第十二章 三方   彭静蓉在后宫中并没有耽搁太多时间,就被小太监先前那个小黄门恭恭敬敬地送来出来,另有两个小太监各捧着一个漆制托盘跟在后面,盘子里放着两匹苏绣绸缎和两锭金子。走出乾清门的时候彭静蓉并没有急于和刘子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走。   穿过空荡荡的皇宫广场,小黄门一直把他们送到午门,传了太后的旨意让午门的内操把他们送到承天门,这才转身离去,刘子光和彭静蓉二人再由午门的四个内操太监送到承天门外,这才算出了皇城,整个过程历时一个时辰,出了承天门。两人捧着苏绣和金子傻了眼,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宫门外很少有车马经过,看样子要自己走回去了。   彭静蓉走了老半天的路,脚已经麻木了,此刻再也走不动了,揉着酸痛的小腿到处寻找能坐下休息的地方,刘子光一弯腰说:“来,我背你走。”   “这怎么使得?男女授受不亲的。”彭静蓉嘴上拒绝着,心里确是受用得很,看看空荡荡的大街上也没有什么人,也就半推半就地趴到了刘子光宽阔的背上去了。   夏夜的晚风迎面吹来,天边的星星眨着眼睛,耳畔传来女孩温热的鼻息,刘子光就这样背着彭静蓉走在静悄悄的路上,女孩轻巧的身子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所以他走得很轻快,如此良辰美景不禁让刘子光有一种错觉,自己是走在高三时候某个放学的傍晚,而背上正是自己暗恋许久的女同学,远处灯火阑珊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那个等待拆迁的棚户区小院子,他把彭静蓉往上托了托,清了清嗓子低声唱了起来: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   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   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   不能分担你的忧愁   如果这样说不出口   就把遗憾放在心中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   你的美丽让你带走   从此以后我再没有   快乐起来的理由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   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   是不是可以牵你的手啊   从来没有这样要求   怕你难过转身就走   那就这样吧我会了解的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   假装生命中没有你   从此以后我在这里   日夜等待你的消息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   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无论你在天涯海角   时不时你偶尔会想起我   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   可不可以   一首陈升的《把悲伤留给自己》配上刘子光略微沙哑的嗓音,悲伤中带着一点浪漫,一点痴情,悠扬的的旋律和近乎直白的歌词都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彭静蓉听得已然呆了,想到歌词包含的内容在联想起这一段时间以来的风风雨雨,她沉默半晌之后轻轻伏在刘子光耳边说:“今生今世我都会陪着你走。”   少女吹气如兰,弄得刘子光耳根痒痒的,耸耸肩膀,扭头望去,正好侧脸擦在彭静蓉的红唇之上,彭静蓉顿时羞得粉面上飞上两朵红云,在月色下显得妩媚动人,恍如月宫仙子,刘子光看得入迷,忍不住把她从背上放下返身抱住,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终于靠在了一起。   “刘老爷~~”一声呼喊打破了两人的好事,转头一看原来是紫光车行的一辆三轮车远远的骑了过来,车夫正是先前那个被人打晕抢了车子的许三皮。   彭静蓉很不好意思地从刘子光挣脱出来,整理一下衣服静静站在旁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幸亏一片云彩遮住了月光,看不见她红扑扑的脸。刘子光暗骂这个小子真是没有眼色,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即使把人赶走也找不到刚才的感觉了,于是他干咳一声问道:“你是来接我们的?”   许三皮点头哈腰:“是啊老爷,刚才咱们把虎字帮那帮鸟人送到东城兵马司,正巧孙老大还在被官老爷留着问话,他说老爷您进宫去了,怕您回来的时候没有车马,特地派小的来接。”   “哦,既然如此,那咱们上车吧,到东城兵马司去把兄弟们弄出来。”刘子光一听车行的兄弟还被扣在兵马司,赶忙拉着彭静蓉上了车,让许三皮拉去东城兵马司。   彭静蓉显然还在害羞,小脸转向一侧不发一言,刘子光为了打破尴尬,开口问道:“对了,刚才太后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太多,发生的事情胡大小姐已经都告诉太后了,她只是随意问了两句话,问我可是利国铁厂彭家的女儿。然后又问你是不是在山东打败多尔衮的那个刘子光。”   “哦,那你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都说是呗。问完这两句台后就赏了两匹苏绣和二十两金子打发我出来了。”彭静蓉说。   晚上的长安街上车马行人都很稀少,许三皮把三轮车蹬的飞快,一会儿就到了东城兵马司,这里依然是警戒森严,东城虎字帮的党羽全都被擒来,至于紫光车行的车夫们,已经按照最新从宫里传来的命令统统释放了,此刻正好从衙门里出来,和刘子光他们正好迎头遇上,大家便一起回去了。   坤宁宫内,李太后端坐在凤椅上,四旬开外的她依然保持着雪白滑嫩的皮肤,除了眼角有极其细小的鱼尾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不到三十岁的少妇。夏天炎热,宫殿里放了几块巨大的冰块用来消暑,两个宫女站在太后背后,用孔雀毛制作的扇子轻轻给她扇着风,坐在对面的两个大臣就没这个待遇了,汗水浸透了严严实实的官服。   “给两位国舅端酸梅汤来。”太后吩咐道。   “谢太后赏赐。”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李庆和长信侯李英端着放了冰块的宫中密制酸梅汤谢恩道。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是不是那边干的?”太后淡淡问道。   “安排虎字帮下手的马六被人暗杀了,凶手极为老道,所用的弩箭上也没有任何标记,敢在内操跟前杀人灭口的在京城里除了锦衣卫和东厂还真找不出第三家,而且锦衣卫的黄镇和那个马六在出事之前也曾经和侄女发生过口角,定然是他指使人下手,事发之后又杀人灭口的。”李庆道。   “黄镇,是老奴的干孙子吧,难道是因为和香君有了一点口角就让人暗算她?。”李英疑惑道。   “这里面有蹊跷,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按理说锦衣卫和别人发生口角往往是直接抓人,哪里还会费那么多周折在路上暗算,还嫁祸给别人,黄镇这样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认出了侄女是大哥府上的千斤,是皇亲国戚,金枝玉叶。”李庆到底是五城兵马司的头头,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什么?知道是我长信侯府上的小姐,当今太后的外甥女,未来的皇后,他还敢如此,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李英顿时怒不可遏。   “正是因为是长信侯府上的小姐,未来的皇后人选之一,所以那厮才会动此念头,难道你们忘了待选皇后的另外几个人选其中就有这个海州黄氏家的女儿吗?”太后冷冷地说。   “定然是老奴指使的,大姐,你就派内操把那个姓黄的小子抓来吧,大刑伺候看他招不招。”李英说。   “此事未必是老奴亲自指使的,老奴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不会如此胡来,想来是锦衣卫的人自己做的,至于派内操抓锦衣卫,那就等于公然开打了,此事万万不可。”还是太后比较冷静。   “是啊,咱们五城兵马司,内操,府军卫,这些力量都在明处,而老奴的锦衣卫,东厂都在暗处,法理上来说咱们管不住他们,暗斗起来咱们也不是这帮密探的对手。”李庆摇头叹息道。   “哼,东厂、锦衣卫,到处安插密探,监视公卿百官,他们能做,哀家便不能做么?回头让李莲英筹措一些江湖人士,咱们也办一个厂卫,嗯,要秘密些,不能设在宫里,在最繁华的南城找一个地方办吧,就叫南厂,还有,今天那个把香君救下的小子,叫刘子光的,哀家多次在山东来的军报上见过这个名字,似乎有万夫不当之勇,这样的人才切莫被老奴那边搜罗了去。”   “据查此人是利国铁厂的女婿,袁崇焕的亲信,而李国铁厂和袁崇焕和咱们这边的关系好象都不怎么好啊。姐姐还是仔细些。”李英劝道。   “和咱们不怎么好,难道和老奴的关系就更好?能争取的就要争取,这世上本没有永恒的敌人,敌人和朋友总是在互相转变的,十年前宫廷之变的时候,老奴不还是咱们的盟友吗,可是现在呢,哼。”太后一番话说的两位国舅点头称是。   “香君这孩子最近就在宫里住着吧,最近这段时间老奴不会闲着的,你们也要多加小心,明日二弟和李莲英商讨筹建南厂的事宜,有什么事情你们便宜行事,就不要处处都来请示哀家了,好了,哀家有些倦了,你们回吧。”太后轻轻一挥手,宫女便把她面前的纱帘放了下来,李英和李庆两人恭恭敬敬地倒退着出了宫殿。   位于京城当中的位置,国子监的南面,有一座庞大的宅院,九千岁黄金荣就住在里面,此刻他的干孙子,锦衣卫同知黄镇正战战兢兢地跪在院子里等待接受老祖宗的训斥。   当黄镇听说宫里派出大队内操搜捕马六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要出娄子,幸亏关键时刻有人出手干掉了马六才让他放下心来,然后他就被东厂的人传到九千岁的府邸来了。九千岁并没有直接训斥他,只是让他在院子里跪着自己反省。   就这样一直跪倒半夜,东厂的三档头才出来替九千岁说话:“老祖宗问你可知错了?”   “孙儿知错。”黄镇跪了几个时辰,腿已经失去知觉了,他一个纨绔子弟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但是既然老祖宗动怒了让他罚跪,那就先承认个错误吧。   “错在何处?”三档头问道。   “错在…我觉得这个事计划的还是很周密的,找人把姓李的丫头轮了,剥了衣服扔在大街上,这事让在京城一传开,他们李家还有什么脸面?那小丫头还怎么当皇后?这样一来皇后的位子不就是我家妹妹的么?而且我找的都是不相干的江湖人士,怎么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的。”黄镇在锦衣卫混了一段时间,自以为学了点计谋,今天这个事实施的天衣无缝,颇有些沾沾自喜。   “哼,这么说你不但五过还有功了?”三档头嘲讽道。   “为老祖宗分忧是我的分内之事。”黄镇低头道,虽说他是九千岁的干孙子,东厂三档头这样的魔头他还是很惧怕的。   “就因为你一时兴起的出手,东厂的计划全泡汤了,别说你的计划没成功,就是成功了又能如何?距离选后还有一段时间,这就足够他们再找出一个人来顶替了,反而是你的愚蠢,破坏了我周密的计划,而且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今后再想实施什么都是难上加难。今天要不是我派人出手除了马六,内操顺藤摸瓜就要把你这个锦衣卫给拿了去了。”三档头越说越生气,手指头都快点到黄镇的头上了。   第四卷 皇城 第十三章 南厂千户   次日清晨,位于秦淮河畔的刘子光宅院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位气宇轩昂的白袍文士,四个骑马的随从翻身下马,上前敲门,告诉门房说刘子光的朋友来访,们房见他们派头十足,不敢怠慢,飞也似的通传去了。   刘子光听门房说有朋友来访,还以为是小皇帝微服来访呢,赶忙穿好衣服迎出去,结果到了大门一看,竟然是昨晚在东城病马司见到的那个穿红色蟒袍的太监,被胡懿敏称作李总管的那个太监。   看到刘子光略错愕的神情,李总管微微一笑:“刘兄,昨晚才见过就不记得咱家了吗?”说着便自顾自往正堂走去。   “原来是李总管,在下当然记得,只是不知道李总管大驾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呢?”刘子光一边说着一边陪着李莲英走上正堂,分宾主落座之后,自有小厮奉上茶水,李莲英道:“咱家今日来此,却是为了救刘兄的性命。”   “李总管何出此言呢?”刘子光做出很纳闷的神情问道。   “你可知昨日欲对小姐行凶的歹人是受谁指使?告诉你,正是锦衣卫的黄镇,此人乃是当朝权势熏天的九千岁黄公公的干孙子,性情向来乖张,点滴小事都要记在心上,何况你坏了他的好事,他们奈何不了兵马司和咱们内操,只好拿你开刀,听说锦衣卫已经准备捏造罪名,上门拘捕你了。”李莲英吓唬刘子光说。   刘子光心说你们正事不干,跑到这里吓唬我做什么,无缘无故说这些话肯定有什么目的,当下也不答话,作沉默状。   看他沉默不语,李莲英还当他是吓怕了,又紧跟着说:“昨日刘兄救了胡、李两位小姐,宫里还是很感谢的,咱家觉得刘子光这个名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就查阅了山东来的军报,果不其然,自从今年初的利国之战到后来的兖州大战,济南大战,刘兄是屡立奇功,可惜一直被埋没,早先大破鞑子连环马的战绩居然被黄镇那厮冒领,后来的功绩倒是没人冒领,可惜朝廷奸人当道,居然只给了刘兄一个九品团练把总的职位,真是令咱家扼腕叹息了良久。现在东厂和锦衣卫那帮人又要阴谋暗害于你,咱家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内操总管,却也有识才爱才之心,断不会容忍那些奸贼如此放肆。”说完他看了看刘子光的神色。   如果是一般人听说东厂和锦衣卫要对付自己,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抓到李总管这样的救命稻草,还不立即拜倒,感激涕零地表忠心,刘子光何许人也,那可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大英雄,神经绝对的大条,此刻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等待着李莲英的下文。   “果然是真英雄。”李莲英忍不住暗自赞叹了一句,全京城谈起东厂和锦衣卫不色变的人还真难找,这一趟算是找对人了!“刘兄果然好胆色,咱家佩服,咱家也是个爽快人,就直说了吧,为了解救万民于倒悬,对抗东厂锦衣卫的阉党势力,太后决定招募一些江湖义士成立南辑事厂与之抗衡,咱家不才,暂任南厂提督,刘兄本来就是九品官身,太后再恩赐你南厂千户之职,以后咱们就是自家人了,那些东厂锦衣卫的番子也不敢轻易动太后的人。”   刘子光的脑子在飞快地运转着,太后在拉拢我,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现在京城有三股势力,太后和九千岁势均力敌,而逐渐觉醒的小皇帝是实力最弱的一方,但也是最有前途的黑马,自己已经算是小皇帝阵营中的人了,现在有机会借助太后方面的势力,以和九千岁斗争的名义逐步瓦解消耗双方的力量,顺便暗自发展终于自己和小皇帝的力量,实在是一桩不错的买卖。   “太后厚爱,刘某万死不辞,以后还要请提督大人多多提携。”刘子光起身对李莲英施了一礼,表现的不卑不亢。   “好说,好说。”刘子光越是表现的从容镇定,李莲英越是觉得他是个人才,既然刘子光接受了任命,那就可以把南厂建立的原因和当前紧要的任务告诉他了。   十年前的夺宫之变发生的时候,李太后还只是个没什么权势,只有一个皇后身份的女人,而九千岁黄公公已经是两朝元老,担任了几十年的司礼监太监,势力已经遍布朝野,为了对付太子,他们暂时结盟,而且合作的还算愉快,小皇帝登基之后,太后开始垂帘听政,获得了一定的政治权力,开始安插亲信,培养势力,开始的时候不显山露水的,等到东厂方面察觉,外戚的势力已经小有规模,不好铲除了,于是双方就这样和平相处了十年,谁也没有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恰恰就是这种刀刃下的平衡导致了政局的相对平稳,太后方的人如果有一个晋升知府了,那九千岁这边也一定要晋升一个知府,这样下来,朝廷百官无不纷纷投靠双方门庭,甚至出现父子,兄弟分别身处两个阵营的事情,这也是百官们的平衡之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将来不管哪一方掌控了大权,这些官员的家族总不至于被抄家灭门。   锦衣卫是大明朝太祖皇帝所创,东厂是成祖皇帝所创,这两个特务组织掌握在九千岁手里已经有三十年的时间了,后党自然无法染指,只能控制了五城兵马司,私自成立了保卫宫城的武装内操,单就武装力量而言,并不弱于阉党,但是比起情报工作,那就差得太远了,一举一动都要受到锦衣卫的监视,东厂更不必说,朝廷会审大案、锦衣卫北镇抚司拷问重犯,东厂都要派人听审;朝廷的各个衙门都有东厂人员坐班,监视官员们的一举一动;一些重要衙门的文件,如兵部的各种边报、塘报,东厂都要派人查看,后党在这上面吃了不少哑巴亏,却又无可奈何,现在太后终于被黄镇做出的这件事彻底激怒,下决心要成立自己的情报机构了,南厂不比东厂,即使成立了也只能作为不为人知的秘密机关,绝对没有东厂那样的权力和威风,南厂在人员配置上以五城兵马司和内操的军官作为领导,招募的江湖人士作为基层力量,主要任务是侦查阉党的动向并作出相应的行动,当前最紧迫的行动就是对昨晚的事件做出反应——干掉黄镇。   干掉黄镇的计划昨晚宫中秘议的时候就决定了,这算是刘子光的投名状,只有杀了阉党方面的人,才能把刘子光彻底地绑在后党的战车上,交待完这件任务,李莲英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子光一眼,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黄镇算是你的老对头了,不论为公为私,刘千户都要把南厂开张的第一炮买卖做的漂亮些啊。”   “身为南厂千户,在哪里坐堂?下面统带哪些人马呢?”刘子光问道。   “这个嘛,咱们南厂衙门刚刚成立,人手比较紧俏,暂时就用你的原班人马吧,听说你在山东可有一帮能征善战的兄弟,紫光车行的车夫们用来监视、盯梢也不赖,至于衙门……我看你这个河房就不错。”李莲英道。   看到刘子光错愕的样子,李莲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拿出一块铜牌交给刘子光说:“这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腰牌,可以号令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你暂且拿着,等咱们南厂的名气打出来了,再光明正大的现身不迟。”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好歹是靠上了京城两棵大树中的一棵,从此算是正式卷入了京城的政治漩涡了。刘子光接了铜牌,又和李莲英探讨了一些别的问题,才把这位内操总管,南厂提督送走。   当李莲英离开的时候,起码有两股监视人员也跟着悄悄撤离,各自向自己的主子禀告去了。   李莲英走后,刘子光随即去拜会袁崇焕,现在的袁崇焕虽然被夺了兵权,但是在徐州军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对于各方都是拉拢的对象,当然此人是彻头彻尾的清流,只忠于朱家天子,决不会投向阉党或者后党的,自从进京起来还没去拜望过,现在终于有了时间过府一叙,一来叙旧,而来商讨如何帮助皇帝夺权的事宜。   很是不巧,到了袁府才知道,袁崇焕出去串连一些文臣武将上书继续北伐的事情去了,守门的家丁是袁大帅从山东带过来的亲兵,自然认识刘子光,把他让到客厅上奉茶,一个斯斯文文的黑瘦男孩子出来陪坐,双方一叙才知道这是袁崇焕的大儿子袁承志,今年十七岁,在南京国子监读书,说了一会儿之乎者也的闲话,刘子光坐不住了,起身告辞,说有时间再来拜访。   袁崇焕没见到,小皇帝更是神龙不见首尾,想联系只有通过信鸽传递信息,事先预约,刘子光只好悻悻地回府。   回到书房,他拿起纸笔,写了两封密信,一封是给驻扎在六合的红衫团的,让他们调派胆大心细的人进京去跟琼斯博士学习医术,一封是写给小皇帝的,用密语表示需要最近碰个头,刚把两封信写好,刘子光忽然注意到一叠空白的宣纸下面压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刘子光亲启”。   这就奇怪了,什么人如此神秘,居然把信投到自己的书房里,他满腹疑惑,拿着这封信捉摸了半天,生怕有什么机关,最后拿一双筷子把信纸从信封里夹了出来,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行没头没脑的话:六月十三,黄镇返海州,午时登船,扶桑护卫五人。落款是戚先生。   又是这个奇怪的戚先生,先前帮自己讨到兵部的百万欠款,后来又让周萌人通知自己解救袁崇焕,现在又传递来黄镇的行程安排,这分明是在帮自己啊,可是李莲英上午才说出要杀黄镇的计划,这才多大点功夫,戚先生就已经知道了,而且还送来了情报,如此神龙不见首尾,还真是匪夷所思,难道除了锦衣卫和东厂,京城里还有另外一股隐秘的特务组织在活动?   不论如何,根据这个戚先生的种种表现,是友非敌,姑且相信他一回吧,刘子光拿过那封给红衫团的信,又在后面添了几句话,让他们再派些相貌平常,武功高强的人过来协助自己。现在自己住的这所河房已经是所谓的南辑事厂衙门了,好歹也是个特务机关,可是却让什么戚先生的人随意出入留下信件,传出去可真是都丢死人了,既然是特务机关,那就要有个特务机关的样子,看样子内操和五城兵马司是不能提供什么像样的帮助了,一切都要靠自己,刘子光略想了一会儿,吩咐人把孙纲父子叫来,这对父子久在江湖闯荡,一定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再加上李岩,彭静蓉,还有自己这个有着领先五百年的头脑的现代人,南厂一定能够像模像样的办起来。   把人召集起来一商议,大家七嘴八舌说了一阵子居然没有一个人说到正题上,无非是乔装打扮,微服私访那一套,什么装成算命先生、货郎等等走街串巷搜集情报,再就是让紫光车行的车夫们蹲在各个公卿大臣的门口,监视他们和谁来往,再就是到茶馆酒楼里打探消息,或者招募采花大盗,飞贼之类的轻功高手,让他们潜入别人的府邸进行窃听,总之是都是一些缺乏创意的办法。   “你们说的这些办法,咱们怎么都比不上东厂,人家已经积累了上百年的经验,有了一套周密的计划和详细的资料,你们说让车夫去大臣家门口监视,真来个什么大员他们也认不出来啊,所以说咱们只能扬长避短,从别的方面入手。”刘子光考虑了半晌说。   “锦衣卫和东厂干的都不是这个吗?还有什么好办法?”众人疑惑。   “这就要看艾迪生的了。”刘子光胸有成竹的一笑。   第四卷 皇城 第十四章 暗杀   刘子光的计划是让艾迪生研制先进的窃听、监视设备,用科技的力量弥补侦查力量的弱小,但是科研的周期比较漫长,在这段时间里,还是要按照大家的意见,从小处入手,大力搜集外围情报,哪怕是不起眼的情报,比如哪个大臣家生了孩子,收到的礼单,又或者哪个大臣喜欢上什么青楼玩,喜欢喝什么酒诸如此类的。因为刘子光深信情报工作重要的是分析,当年日本记者仅仅从一张大庆油田的照片上的铁栏杆就能分析出大庆的石油产量,这就是情报分析的力量。   至于轻功好的江湖人士的招募工作,这个就交给孙坚、孙纲父子了,他们一个是多年的镖师,一个是混迹京城的小霸王,这方面的路子总归要熟一些,实在不行还可以动用五城兵马司的关系,从大牢里找些有特殊技能的人员使用。这些工作都可以从长计议,当前最重要的是在六月十三那天如何把黄镇干掉。   干掉一个锦衣卫高官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不留下任何马脚的干掉目标,说到暗杀,刘子光最先想到的是狙击步枪,只有这种东西能进行远距离狙杀,步枪是不可能有了,但是狙击弓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距离六月十三还有三天时间,正好可以进行各项准备工作,刘子光找了一个倍率合适的单筒千里镜,又从京城炼锋号库房里挑了一把射程最远,精度最好的弩,把千里镜固定在弩身上,这就形成了一把原始形态的狙击弩,随后再选用特制的加重箭矢,在野外进行了多次试射后,终于初步到达狙杀的要求。   红衫团选派过来的都是胆大心细、相貌普通的好手,没有外族人,都是纯正的汉人,混在人堆里很难找出来的那种人,正适合搞特务工作,刘子光先让他们在城里随便晃悠几天,熟悉下环境,又从这些人里选拔出几个不信鬼神、眼疾手稳的人派去琼斯博士那里当学徒。完成这些事情之后,小皇帝的密信和袁崇焕的请帖也到了。   刘子光当然要先去赴小皇帝的约,在东门外紫金山颠,两个结拜兄弟再次聚首了。   “快说说,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朕?”朱由校一见面也顾不得寒暄,直奔主题。   刘子光沉吟一下,用简练的语言把来到京城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详细介绍了自己因为救了太后的侄女当上南厂千户的事情。   “原来如此,怪不得太后要杀黄镇,这厮居然敢对太后心目中的未来皇后下手,也太不把我这个心狠手辣的母后放在眼里了。”朱由校嘲讽地笑了笑,问刘子光:“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黄镇必须杀,杀了他之后才能得到太后一方的真正信任,那时候就可以借助南厂的力量打击九千岁一伙,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京城发展忠于陛下的人马。”刘子光说。   “和朕想得一样,这就叫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朕就是那个渔翁,这两帮人都想让朕选他们那一边的皇后,哼,朕才不选呢,朕要自己做主选皇后。”一想到即将来临的大婚,朱由校就气不打一处来。   “陛下不用急,臣的红衫团就驻扎在六合,和京城一江之隔而已,只要时机成熟,立刻就能杀进京城,解决掉那些乱臣贼子。”刘子光安慰小皇帝道。   “很好,朕相信没有看错人,刘爱卿的红衫团在山东的威名那真是传遍大江南北啊,京城里说书的艺人要是不会说几段关于爱卿的段子,那简直混不下去,不过他们口中的刘大将军都是玉面白袍,可不是你这副吓人的面孔哦。”朱由校打趣道,刘子光离开济南前往京城是秘密而且迅速地,所以他遇袭受伤的事情还没在京城散播开,这也说明了为什么那天在董小宛处他报出真名实姓没有引起轰动,人家看见他这张脸就觉得是同名同姓的冒牌刘子光。   刘子光摸摸日益好转的左脸,自嘲的笑了笑,想到了袁崇焕的请帖,便对皇帝说:“山东现在尽在徐州军的掌控之下,他们的大帅袁崇焕倒是个忠君之士,在兖州的时候就表示要铲除阉党、后党,还政于陛下,此人正在京城每日串联大臣上书北伐,陛下不妨见他一见。”   “朕结交江湖豪客、能工巧匠没什么关系,可是结交朝廷大员,封疆大吏就有些麻烦了,他们府上怎么都有几个东厂的探子的,嗯,这个事朕知道了,待会交给小魏子去办。”   两人又探讨了一些关于动力翼伞和飞艇之类的科学问题才分开,随后刘子光去拜会了袁崇焕,双方就京城和山东的形势交换了看法,并且再一次表示了对朱家正统的拥护,对把持朝政的阉党后党的愤慨。当然他曲线救国加入后党组建的南厂这件事也捎带着提了一下,毕竟袁崇焕代表着军方,如果将来因为这事闹出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六月十三是锦衣卫黄镇大人回海州省亲的日子,这个干孙子没有什么真本事,只会惹事生非,这回戳了太后的马蜂窝,遭到报复几乎是一定的,所以九千岁干脆让他回海州避避风头,行程是按照三六九,出门走的规矩定的,知道的人也不多,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带了一个管家,两个佣人,五个武功高强的扶桑护卫,这些人有的是破落武士,有的是二流、三流的忍者,都是到大明朝来淘金的,沿海一带的富商大族都喜欢雇佣几个佩着长刀的武士充当护院,装点门面,锦衣卫雇佣的自然都是浪人中的佼佼者,他们精于忍术、剑术,是暗杀和反暗杀的高手。   一辆挂着严实窗帘的绿呢马车从黄镇在京城的宅子里出来,在锦衣卫的护送下直奔浦口的渡口而去,隔了小半个时辰,另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南镇抚司衙门的后门悄悄的驶出,锦衣卫做事还是很谨慎,后面那一辆马车在城里绕了几个圈圈,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才向着水西门码头的方向急驰而去,殊不知刘子光他们已经在水西门码头等候他们了,这就显示出了情报的重要性,戚先生的密信上写的是午时登船,这个船指的就是江船而不是横渡过江的江渡,所以自然要在码头而不是渡口等待了,锦衣卫同时出动两辆马车的疑兵之计在通讯工具不发达的明代也算高明了,如果刘子光他们没有确切的情报,光靠监视和跟踪,根本猜不出哪辆车里有黄镇。   水西门码头依旧是熙熙攘攘,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客船、货船更是如过江之鲫,正当午时,那些船工们拿着簸箩在港里淘米洗菜,开火做饭,一缕缕炊烟在河面上升起,黄镇乘坐的中型客船正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和那些普通的客船混在一起,刘子光藏在栈桥旁边的一艘乌篷船里不时透过窗子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一辆马车从远处不紧不慢的驶过来,替换跟踪过马车的紫光车行的车夫不经意地冲着刘子光这边做了个手势,示意这就是目标。   马车驶到栈桥边上,车帘掀开,先跳下来两个身穿和服腰佩长刀的武士,警戒地朝四下看了看,抱着膀子站到了马车两边,然后是穿着白色绸衫的黄镇,他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跳下马车径直朝栈桥走去。   刘子光举起劲弩,瞄准黄镇的心脏部位就要发射,忽然栈桥两边的乞丐们看见有贵公子路过,一窝蜂的围了上去乞讨,顿时遮挡住了刘子光的视线。   “冲上去直接干他娘的!”后面的孙纲看见刘子光把劲弩放下了,还以为老板要抽刀子直接过去砍人,也跟着把九节钢鞭拿了出来。   “你以为是江湖仇杀啊?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刘子光盯着黄镇在护卫和乞丐的簇拥下上了客船,一点射击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心里也极是不爽,不过话又说出来,在水西门码头这样的地方实施暗杀任务,确实有一定难度,杀人倒在其次,关键是如何全身而退,这地方锦衣卫、五城兵马司、水师的人都不少,万一被他们盯上,露出蛛丝马迹导致阉党的疯狂报复就不好了。   “执行第二方案。到长江上去下手。”刘子光下令。   黄镇的座船离开码头沿着秦淮河向着长江驶去,刘子光的乌篷船也起锚紧随,两船之间只隔了三条小型的货船。长江上虽然船只众多,但是终归不是陆地,如果水性不是很好的话出了什么事根本逃不掉,所谓的第二方案就是在长江上直接跳帮,反正只有五个扶桑护卫,直接砍了就是。   两艘船一前一后驶到黄昏时分,江上的很多船只都开始寻找靠岸下锚了,只有前面的客船还在继续行驶,看到江面船只稀少,刘子光果断下令:“靠上去!”他们的船都是靠风帆和船桨驱动的普通船只,刘子光这边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就赶上客船,两船的船舷逐渐靠近,距离还有一丈远的时候,刘子光就带头跳了过去,七八条身穿黑衣,面罩黑纱的壮汉也紧随其后跳了过来,个个手持明晃晃的腰刀,直奔船舱而去,客船上的人刚才就觉察到后面有船步步紧逼,虽然努力划桨也没能摆脱,此刻对方公然持刀跳帮,看样子是遇到了江匪。   三个扶桑武士手舞长刀从船舱里冲出来抵抗,迎头遇上刘子光,这几个武士的功夫和当年在徐州府同仁居打群架的时候遇到的那两个武士不可同日而语,都是手脚利索的高手,他们赤脚在船板上闪展腾挪,长刀舞起一片白光,身形忽左忽右,换成一般人早被他们斩成两截了,但是他们遇到的是刘子光,这些小伎俩在他眼前如同儿戏,刘子光好不停顿地迎着三个武士冲过去,也没有金铁交鸣的声音,也没有锋刃入肉的声音,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秒钟后,三个武士保持着造型站在船板上纹丝不动了,刘子光头也没回地跳入船舱去搜寻目标了,后面跟过来的几个杀手被这三个呆立不动的武士吓了一跳,还以为刘子光点了他们的穴道呢,“别管了,杀!”孙纲一挥九节鞭就向最近的一个武士打去,哪想到钢鞭还没打到人,那武士胸前忽然裂开一个长长的口子,随即一股鲜血冒出,整个人的上半身齐齐沿着刀口断开,剩下二人也先后断成两截。   “好快的刀,好快的身手!”杀手中没见识过刘子光的人忍不住赞叹道,其他早就见惯不怪的红衫团出身的汉子则只是轻轻一笑,紧跟着跳入了船舱。   黄镇的管家和两个佣人早吓得瑟瑟发抖,抱着头躲在一旁去了,剩下的两个护卫看见三个兄弟居然没能挡住水匪,心中也是一凛,来不及多想,手中的八角飞镖流星一般投了过来,刘子光挥动白虹刀一阵乱舞,把飞镖尽数磕飞。   “我乃锦衣卫黄镇,尔等水匪安敢放肆?”黄大人看到水匪来势汹汹,只得把头衔亮出来希望能挽回一点余地。”   “什么紧衣卫松衣卫,杀得就是你!”其余的杀手也涌进了船舱,刀锋指着黄镇喝道。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手掌一甩,顿时船舱之内烟雾弥漫,众人不能视物,等到烟雾散开,眼前已经空无一人了,从窗户望出去,只看见水面上一片涟漪,两个护卫已然是护着黄镇水遁了。   第四卷 皇城 第十五章 买地   “妈的,原来这两个是忍者。”刘子光大怒,刚要下水去追,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水面上有两个小小的尖尖的东西露出水面,正在向江岸方向移动,仔细一看好像是刀鞘的尾部,他不禁哑然失笑。忍者也就是这个水平啊,用刀鞘当通气管而已。   “对着那两个东西放箭!”刘子光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拿出背上的劲弩,对着那两个通气管射了过去,很快两个刀鞘就迅速消失了,一股血迹浮现在水面上,刘子光怕不保险,带了两个人跳上小船追过去,到了水面上有血迹的地方,却找不到尸体,刘子光四下搜索着,黄昏的江面上波光粼粼,月色江风,视线远不如白天,忽然一串小小的气泡从江心方浮起,不在意的人肯定是以为大鱼吐的泡泡,刘子光却不这么认为,他示意手下把船划过去,拿起一把鱼叉冲着气泡前行的轨迹狠狠地投了下去。   一串更大的气泡从水中升起,随即一具背上插着鱼叉的尸体浮了出来,看样子是其中一个忍者,但是黄镇和另一个忍者还没有着落,这可是南厂成立以来的第一炮暗杀业务,无论如何也不能失手,小船上有一根一丈多长的竹蒿,刘子光顺手抄起来在水里乱戳,这里的江水至少有三丈深,再厉害的忍者也不可能在没有氧气供应的情况下长时间不浮出水面,何况还带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对象,果然不出刘子光所料,一具肚子被灌得滚圆的尸体从水底浮了上来,小船摇过去一看,正是此次行动的目标——黄镇的尸体。   夜间的江面上,船只又开始多了起来,办完正事的杀手们也顾不得追杀另一个逃跑的忍者了,把黄镇的人头割下来装进口袋,至于管家佣人和船工,没等刘子光发话已经被孙纲派人宰了,既然出来杀人,就不能有妇人之仁,刘子光也没说什么,吩咐他们把尸体船只处理干净就上了自家的乌篷船。   黄镇乘坐的客船被凿通了船底,尸体用绳子捆在船舱里,随着江水的涌入渐渐沉入了水底,黑天半夜的周围的船只以为遇到水匪杀人越货,纷纷把船划得飞快,哪有胆子往这边多看一眼。   虽说跑了一个忍者,但是任务总算完成了,众人喜气洋洋地带着人头上了乌篷船,向着扬州方向驶了一段距离,找了个江叉子把船沉在里面,上了一艘早已等在附近的快船,回京城去了。   黄镇的人头在次日的上午被刘子光亲手交到了南厂提督兼内操总管李莲英的手上,李公公不动声色地牵动了一下嘴角,说:“刘千户果然没有辜负太后的厚望,这件事做的非常之好,你为朝廷,为南厂立了一大功啊。”   刘子光心说什么朝廷不朝廷的,我杀了锦衣卫的官员居然是立功,这个朝廷到底是谁家的朝廷啊,嘴上当然不这么说,只是提到了人手和经费的问题,他告诉李莲英,自己那几千个兄弟都希望为朝廷效力,那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一腔报国热忱还希望太后能成全,再就是紫光车行的这些兄弟,为了执行众多的监视任务,不得不耽误了车行的生意,影响了收入,虽然弟兄们以报效朝廷为己任,不在乎这些小钱,可是这样下去车行就要破产了,反而不能光明正大的到处蹲点监视跟踪,反而影响了南厂的正常业务开展。希望提督大人能明察秋毫,给弟兄们稍微贴补一下。还有就是自己那所河房作为南厂衙门确实太小,随着人员的壮大和资料档案的完善,急需一所更大的衙门。   李莲英想了一下答道:“最近朝廷也很紧张,九千岁掌控下的一些江南富庶之地根本不交税银到户部,不过太后念儿郎们的辛苦,会从内帑里拿出一部分来当作军饷的,还有就是刘千户远在山东的那些兵马,如果能调到京城来编入五城兵马司那就再好不过了。”   李莲英的小算盘打得不错,把刘子光能征善战的部队编入五城兵马司,既壮大了自己一方的力量,又和刘子光剥离了关系,真是一举两得。   “能到京城来当官军那真是求之不得,我代弟兄们感谢太后,感谢李总管了。我这就修书一封把他们招来。”刘子光故作惊喜地说道。暗地里却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反正发动政变的日子不远了,既然想吞并我的人马那就如你的愿,只是到时候谁吞并谁就难说了。   李莲英没想到刘子光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觉得感觉怪怪的,但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打了个哈哈继续说道:“衙门的事情刘千户看着办吧,城里面像样的大宅子怕是不大好找了,不过咱们可以在城外寻摸一个,不管是买人家现成的宅子也好,还是找块地重新盖也好,只要刘千户一句话,银子的事情就不用考虑了。”   辞别了李莲英,刘子光立刻让李岩亲自去济南一趟,整合一下驻守在当地的兵马,招收一些山东籍的新兵填充位置,然后抽调一千名有实战经验的士兵进京编入五城兵马司,驻扎在六合的一千人他没打算动,这是最后的秘密力量,不到最后关头是不能使用的。另外他又写了一封信让李岩捎给艾迪生,交待了一些需要研制的小玩意。   南厂衙门的选址可费了刘子光不少脑筋,京城的北部多驻军,而且出了城就是大江,显然不适合,城西的空间也不大,而且水网众多,影响部队的机动。城东就不要想了,那里是皇陵的所在,当然不能随意占地。唯一可行的就是南门外,避开雨花台一带的乱葬岗,在聚宝门东南方向,刘子光看中了一片平整的田地,旁边还有两所大宅院,正好一并征用,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土地保护法,管你是耕地还是鱼塘,只要朝廷看中的土地房屋那还不是一句话,但是老百姓们对于土地的热爱和保护也远远超过刘子光那个时代的人,刘子光虽然手上有权有兵,但也不是仗势欺人的恶霸,他揣着李莲英给的银子,带着十几个手下找到了田里耕作的农民一问,原来这块地和那两所宅院都是本庄严财主的,严家人丁不旺,现在只有一个没有子嗣的寡妇当家。好多人都在打这块地的主意,刚才还有一拨人刚过来看过地呢。然后那些佃户又劝道说虽然这块地是肥田,年年收成都不错,可是那两所宅子可是凶宅,本来严家有两兄弟,后来为了争夺家产,弟弟把哥哥害死了,吞并了哥哥的房产田地,后来慢慢的宅子就开始闹鬼,弟弟被生生吓死了。如果买的话,只要买地就好了。   刘子光笑笑,客气地向佃户道了谢,带着手下纵马向严家宅子奔来过去,到了近前才发现这两所宅院已经破败不堪了,缺砖少瓦的院墙已经有多处坍塌,门口的大槐树下拴着十几匹马,一个神气活现的家伙正坐在树荫下看着马。   刘子光知道这些马是那些前来买地的客人的,看来对方也是有钱有势的人,出来还带着这么多的随从,买卖的事情虽然讲究先来后到,但是如果还没成交的话,那就是价高者先得了,刘子光等人翻身下马,径直向宅院里走去,没成想那个看马的奴才竟然抢先一步跳到大门口拦住去路,傲慢地说:“尔等要做甚?”   “狗奴才,敢拦我家大人!”孙纲当场就要挥拳头揍人,刘子光一把拦住他,和颜悦色地说:“我们是来买地的,如果你是严家府上的家人,就麻烦你进去通传一声,如果你不是严家的人,就请把路让开。”   那人见刘子光说话不卑不亢,有理有节,一行人也都是绸缎满身,腰挎钢刀,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不过鼻孔依旧朝天,抱着膀子说道:“严家的地我家老爷已经买了,尔等别处去买吧。”   “不知道你家老爷是何许人,你们也是刚来吧,怎么就不许我们进呢?未免太霸道些了吧?”刘子光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奴才,心说看你这个奴才的德行,你们老爷也未必是什么好人,肯定是欺负人家寡妇失业的,压低价格强买田地。   “霸道?”那奴才冷笑了一声,“我这是为你们好,要是把你们放进去了,惹我家老爷动怒,你们这十来条小命就算交代了。识相的赶快滚,没看见爷爷….”话还没说完,刘子光一记大嘴巴就抽了过来,一巴掌直接把人扇飞了,在空中翻动的时候众人才发现他刚掀开的长衫下摆后面的名堂,原来是红色的官裤和黑面白底的官靴。   原来是官府的人,众人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如今咱们也是吃朝廷饭的了,谁怕谁啊,径直往严府里走去。   “什么人?”两个腰挎佩刀,一身便装,脚下却穿着官靴的家伙从影壁墙后面蹿了出来问道。   刘子光一摆手,两边早有人上前将二人制服,一行人继续前行,进了二门便是严府的正堂,院子里散站着七八个劲装汉子,大厅里坐着一个形容憔悴的妇人和一个白面微须的华服青年正在说话。   看见从外面忽然闯进来一帮彪悍的壮汉,院子里的人很是吃惊,那个华服青年坐在太师椅上质问道:“外面来的是什么人?”   “我们和你一样,是来买地的。”刘子光答道。径直向大厅走去,两个劲装汉子想过来阻挡,被他凌厉的眼神一盯,稍微迟疑一下刘子光已经到了堂上,外面两帮汉子对峙起来,双方都带着兵器,也都同样的骄横,谁都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倒也没有立刻动起手来。   “买地….”华服青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居然还有人要和东厂争地。”   第四卷 皇城 第十六章 鬼宅   “趁我还没生气,每人自己扇十个大嘴巴,然后给我滚蛋!”华服青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根本没拿正眼瞅刘子光,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   “兄台是在和我说话么?这里好像不是你家的宅院吧,就是下逐客令,也轮不倒老兄你啊。”刘子光自顾找了一张太师椅坐下,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再说一遍,趁我的脾气变坏之前,自己掌嘴,然后滚蛋,你也可以不这样做,继续在这里耍嘴皮子,但是下场就会很难看,自己看着办吧。”华服青年已经隐隐有些怒色,若不是看出刘子光等人也是有身份的人,恐怕早就让人开打了。   “你脾气变坏….哼,你怎么不怕我脾气变坏呢?告诉你,爷爷可是官场上的人。”说着刘子光特意把一只脚伸出来踩踩青砖铺的地面,显露出脚上的薄底快靴。   华服青年斜眼瞟瞟他,嘲讽道:“看不出来阁下还是六扇门的人啊,不知道是刑部的?还是还是大理寺的差官?”   “咱们是五成兵马司的,怎么着,怕了吧?”刘子光说。   一帮人哈哈大笑,笑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笑够了之后那华服青年脸色一变吼道:“五城兵马司的什么时候也这么猖狂了,告诉你,老子是东厂厂督杨公公驾下十三太保……驾下档头杨孝武是也。”   “啊”刘子光等人顿时大惊失色,呆若木鸡。   “非逼我亮出东厂的字号你们才知道怕啊,现在后悔晚了,东厂的规矩,招牌不亮则以,一亮必须要见血,是留手指头还是留耳朵你们看着办吧…”杨孝武很满意自己亮出招牌之后的效果,这帮兵马司的贱骨头,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啊哈哈哈!”刘子光等人忽然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杨孝武的脸色由矜持变成了错愕,又从错愕变成了恼怒,一拍桌子把茶杯震起老高。   “大胆!竟敢嘲笑东厂。”   刘子光脸色一变,笑得流出眼泪的脸一转眼变成了铁板一般,啪地一巴掌打在茶几上,把黄花梨的茶几几乎拍散了。   “嘲笑?老子还要打你呢!动手!”   一声令下,双方战成一团,杨孝武这次出来购买田地,身边带的并不是东厂的番子而是自家的家丁,所以根本不是南厂众人的对手,被一顿拳脚打得屁滚尿流,大厅里杨孝武也被刘子光几拳打成了熊猫眼,然后被一脚踢了出去。   “滚!别让老子再看见你,要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杨孝武捂着脸连滚带爬地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回头说着:“有种的别走!明天此时爷爷来找你算账!”   “老子等着你!”刘子光冲着他的背影吼了一声,转身对一直无言地看着他们闹腾的严家寡妇笑了笑,拱手说道:“见笑了,在下刘子光,特地为购买贵府田庄而来。”   刚才二十多个大汉在自家院子里大打出手好像没有给严家寡妇带来任何震动,她的面色如死水一般沉静,半晌才幽幽回答:“买吧,但是不能光买地不买宅子,二百亩地加两所宅院,一共是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银子买一大片田地和两所破败的宅院,其中一所还是鬼宅,这个价格不算便宜,要知道京城里一所上好的两进河房也就是五百两银子而已,不过刘子光财大气粗,慷他人之慨,才不在乎这点银子呢,当即拿出三万两的银票交给严家寡妇,把地契房契换了过来。   “大人,咱们打了东厂的人,他们待会过来报复怎么办?”孙纲问道。他们京城人士自然不比红衫团的那些汉子,对于东厂还是有些惧怕的。   “无妨,咱们可是南厂的人,凭什么就低东厂一头,再说了,咱们上面不还有内操么?明天把咱们的提督大人喊过来参观新厂址,到时候看看是东厂厉害还是内操厉害。”刘子光嘿嘿一笑。   “大人高明啊,随便一招就让他们两派狗咬狗。”孙纲眉开眼笑地赞道。   “什么狗咬狗,李总管可是咱们的上司,不是狗。”刘子光正色纠正道,虽说大家现在每月都拿上了太后用内帑开的俸禄,可是哪有刘子光发的饷钱多啊,这些人无论头上顶了什么样的头衔,内心里总是忠于自己的。   拿到了房契地契的刘子光带着一帮手下出了严府,按照地契标注的坐标开始视察起自己的新领地,一边看一边策划着,这里盖兵营,那里建校场,还要修几条道路通往聚宝门、正阳门、通济门,方便军队及时进入京城。那些严家的佃户也可以留用,充当南厂的杂役什么的,好歹不能断了人家的活路啊。   在阳光下走了半天,不由得口渴了,众人转回严家宅子讨水喝,正发现门口大槐树下有一口古井,木桶就在旁边,夏天的深井水清凉甘冽,可比茶水要好喝的多,大家七手八脚用轱辘吊出井水,随意坐在大树下一边喝水乘凉,一边吹牛谈天,天上的太阳火辣辣的,树上的知了不停的鸣叫,刘子光忽然看到另外一所宅子的墙角处有个虚幻的人影一闪,难道这里真的闹鬼?太阳那么毒鬼难道不怕么?好奇之下,刘子光忍不住走了过去。   两所宅子的距离只有一墙之隔,两堵围墙之间,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一个妇人的身影正蜷缩在那里,面前一个小火堆,不时有穿堂风把灰烬吹起来,看起来非常邪乎,刘子光越走越近,听那妇人低声说着:“大伯,大嫂,是我对不起你们,不该辍叨相公谋害你们,相公也被你们叫走了,严家也散了,你们总该满意了吧,如今我把房子和田地都卖了,这些银子都还给你们……”   刘子光才没闲心管这些多少年前的家族谋杀案呢,他关心的是这妇人正在烧的东西,几步抢过去踩灭火堆,低头一拨拉,果然烧的是刚才给她的三万两银票,已经烧的七七八八,没几张完整的了。   “疯了你,这可是银票不是纸钱!”刘子光晃动着两张残破的银票说。   “银子,房子,都是人家的…要还给人家….”严家寡妇眼神空洞地绕开他,飘飘乎乎地走了。看来精神有点问题。   “受什么刺激了。”刘子光嘀咕着,继续在灰烬堆里翻着,残破的银票还可以去日升昌兑换,真当成纸钱那可太浪费了。正在扒拉着,忽然注意到这些灰烬周围画着一个圈,而这个圈圈的出口正指向那所更破败的宅子,也就是佃户口中闹鬼的房子。   难道真有鬼?能把严家的活人吓死吓傻,刘子光的好奇心一下子涌了上来,打量了一下这所年久失修的宅子,茂密的树叶从院墙里渗出来,被风吹的沙沙响,光天化日地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古怪。   刘子光刚想跳墙进去看个究竟,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是孙纲的喊声:“大人,彭小姐有事请您回去。”   原来是彭静蓉差人来叫,看来家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刘子光赶忙带着手下赶回河房,一问原来是铁厂方面送来快信,彭厂主让大小姐赶回去有要紧事。本来彭静蓉来京城就是陪刘子光看病来的,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也没有理由继续呆在京城了,家里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回去看看再说吧,刘子光这边的事情繁杂,就暂且不跟着回去。   彭静蓉做事雷厉风行,收拾收拾东西就带着几个随从丫环出发了,刘子光一直把她送到水西门外的码头,两人依依不舍的缠绵了半天,直到蒸汽船的汽笛鸣了好几次才分别。   彭静蓉走了,刘子光忽然觉得很没趣,吃了晚饭之后百无聊赖,李公公和五城兵马司方面已经约好了,明天一起去郊外看南厂的选址,如果到时候那个鬼宅真出点什么问题就不好办了,古代人都讲迷信,好不容易买下的地方可不能因为这个被否决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机夜探鬼宅了。   主意打定。刘子光换上城市迷彩夜行衣,带上百包囊和武器,悄悄溜出了河房,一路沿着屋脊飞奔,向着城外跑去,一路上看见不少院子里支着床铺,挂着蚊帐,白花花的身体摇着蒲扇躺在蚊帐里睡觉,南京夏季炎热,倒也是一番奇景。   刘子光没空看这些,一路窜蹦跳跃,用飞虎抓爬出了南门,朝着严家宅子奔去,晚上的郊外没有什么行人,月朗星稀,刘子光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此时的严家老宅可不比白天,茂密的大树遮盖下,光怪陆离的影子投在院墙上,紧闭的大门油漆剥落,一股阴森之气若有若无的传出来,不时传来树林里不知名的鸟叫以及远处村落里此起彼伏,微弱的犬吠。还真有点聊斋故事的感觉。   第四卷 皇城 第十七章 聊斋   刘子光打量一下阴森森的鬼宅,门上挂着硕大的铜锁,墙壁上爬满了壁衣,他略一思考,退后两步,纵身一跳,踩着院墙就上去了,伸手一扶墙头,轻轻落在了院子里面,地上铺的是砖,砖缝里挤出杂草,看样子好久没有人打理过了。   天气闷热,六月的天如同孩儿的脸,说变就变,一道惨白的闪电在天边无声地闪过,随后是低沉的闷雷滚过来,要下雨了,刘子光紧贴着院墙往里面走,闪电的光芒中可以看见破败的院子里没有铺转的地方,已经是齐腰深的蒿草,草丛里面似乎有什么小动物在迅速地窜动着,这样的地方聚居黄鼠狼之类的东西也没什么希奇的,刘子光并没在意。   正堂的门是虚掩的,伸出一推,门吱吱呀呀地开了,灰尘落了下来,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闪电越来越近了,雷声也越来越响,屋里虽然没有掌灯,但是凭着刘子光的目力,可以看见厅堂里的条几,太师椅,还有中堂上已经看不清面目的一张高山流水图,只是那太师椅上并没有灰尘,仿佛这关闭多年的宅子里还经常客来客往。刘子光不动声色眼角四下观看,大梁上似乎有什么晶晶亮的东西一闪,然后是一道风声从窗口跃出,有古怪!刘子光紧跟着那个奇怪的影子从空荡荡的窗口跃出,落地就是耳房和后跨院之间的月亮门,那个奇怪的影子忽地一闪就消失在月亮门之内,看动静体形不大,是个什么小动物。   有些起风了,院子里的大树随风摆动,树影婆娑,有一滴水落到了刘子光鼻子上,然后是大嘀大滴的雨点砸在地上,下雨了。刘子光跨进月亮门,四下一望,墙角有一口古井,然后是黑咕隆咚的后宅厢房,那个小动物就消失在井旁,难道跳进井里了?刘子光围着井台转了两圈细细打量着,脑海中浮现出贞子从井里爬出来的画面,饶是他胆大包天,也有点心惊,难不成这井里真能爬出来个女鬼不成?他下意识的把飞刀握在手里。   雨突然之间就下大了,闪电和雷鸣之间的频率也加快了,随着一道粗大的闪电划破长空,对面的墙上忽然出现一幅图像,一个男人正把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往井里推!刘子光一个机灵蹦起来,妈的!真有鬼!恰在此时,一声炸雷当空响起,刘子光转身想逃,就在回身的那一瞬间,正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脸前,挡住了半张脸看不清面庞!   刘子光头皮发麻,手一翻飞刀出手向那女鬼飞去,那女鬼身形一闪便消失了,在消失的同时手中一个白乎乎的东西向刘子光射了过来,自从上次被石灰包袭击以来,刘子光就不敢随意乱碰暗器了,他低头一躲,可是那黑东西居然在空中一转,径直落在他肩膀上,顿时一阵刺痛,扭头看去,正对上一双闪亮的眸子,是一只精瘦的白猫,浑身的毛都湿透了,显得格外诡异,“咝!”那猫呲着牙身子弓起来,四只爪子紧紧扣住刘子光的皮肉。刘子光大骇,伸手揪住猫脖子,那猫转头想去咬刘子光的手,无奈终究是只动物,哪里敌得过眼疾手快的刘子光,被一把揪住,凌空出去,情急之下力道十足,如果砸在墙上肯定要四分五裂了,说时迟那时快,草丛中忽然跃出一道白影,凌空将猫接住,然后就地一滚向刘子光扑来。   按照刘子光的反应速度,本能躲开寻常的攻击,可是那女鬼的速度实在快的匪夷所思,加上距离又近,所以被一下扑倒在地,被扑倒了刘子光反而放心了,至少说明这个对方不是鬼,而是实实在在的人,悬着的心刚放下来又提了起来,对方一双手已经牢牢扣住自己的脖子,尖利的指甲似乎要刺破喉咙,刘子光一翻身把白衣人反压在身下,白衣人的长发披散在两旁,这才显露出面庞。   一张清秀可人的白皙小脸,看起来就像是邻家女孩,正是春天时候在皇宫盗窃石斑鱼的那头三花猫,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三花了,而是一只纯白猫,原来还是故人,刘子光松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两人目前保持的姿势极其的暧昧,他正压在猫女身上,而猫女的双手依然扣住他的脖子….   猫女身上是一层白色沙衣,已经被雨水淋透,贴在身上能看到窈窕的身段,这样一个性感小野猫压在身下,不由得令刘子光的大脑一时短路,鼻血差点喷出来,幸而猫女也认出他来了,松开了扣住他脖子的利爪,狠狠地“喵”了一声,从刘子光身下钻了出来,甩甩湿漉漉的长发,三步两步向后宅中一所两层小楼窜去,沿着柱子爬到楼上躲雨去了,先前那只用来当暗器的白猫也恶狠狠地冲刘子光叫了一声,仿佛在说:“你丫等着。”然后也紧跟着猫女爬上楼去了。   大雨倾盆,刘子光浑身精湿,还带着许多泥浆,他想了想,也跟着爬上了二楼,江南建筑里,凡在后宅的小楼通常都是小姐的绣楼,现在这座荒废多年的绣楼就成了猫女的闺房,这座闺房可是大大的与众不同,两串东西晒在屋檐下,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湿了,猫女此刻正忙合着收东西,看见刘子光跟着上来也不答话,直接从那串东西上扯下来一个抛过来,刘子光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晒干的咸鱼,原来这头猫还会储备干粮啊,绣房里有很多猫,大部分在躺着睡觉,小部分在溜达,看见刘子光进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瞄了一眼就继续睡觉了,地上还有一个盛满水的铜盆,盆边放着一盒皂角,再旁边还有几只神色仓皇,浑身湿透的猫,看来刚才猫女正在给这些猫洗澡。   猫女把鱼干收起来之后,也不搭理刘子光,径直跳上大柜子,将一个松软的枕头拍了几拍,然后舒舒服服地趴了下去,看来她平时就是趴在绣房的制高点,大柜子上面睡觉的。   “咪咪,这所房子我已经买了,明天还有人来参观,是不是带着你的小朋友们搬个家啊?”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刘子光对着大衣柜上面呼噜呼噜正在假寐的猫女说道。严宅闹鬼的事情已经基本上查清楚了,墙上呈现的谋杀画面应该是某种物理现象,在某个同样天气的夜晚发生了同样的事情,由于闪电或者是什么自然现象把这个片断录制到了墙上,然后被看见的人误以为鬼怪显灵,然后严宅就成了所谓的鬼宅,猫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一帮野猫搬了进来,无形中更坐实了鬼宅的名声,就凭她这身手,这扮相,不被当成鬼才怪呢。   猫女的耳朵动了一下,显然是听见而没有听懂刘子光的说话,这下他可犯了难,这宅子既然已经买下了就肯定不能让这群猫继续霸占了,可是如何劝说它们离开可是个麻烦事。   刘子光正在犯难,手上的小咸鱼忽然被谁拉动了,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只白猫,看见刘子光不吃鱼过来义务帮忙了。刘子光赶忙把咸鱼给它,随手又在它小脑袋瓜上摸了两下,对了!猫们活着不就是为了个吃么,帮他们找个更合适的地方,每日供应鲜鱼不就行了吗,只要能把它们的头目,那个漂亮的猫女说动就可以了。   “咪咪,哦不,是猫大人,在下有一个好去处,那里每天都有大量的好吃的供应,有鲤鱼、鲫鱼、泥鳅、河虾、鲈鱼、螃蟹、还有石斑鱼、鲍鱼、龙虾、还有鸟,各种各样的小鸟,虎皮鹦鹉、金丝雀、百灵鸟都有……还有大量的老鼠,黑的白的灰的,应有尽有…嗯,没有狗,一只狗都没有……还有很多玩具,猫爬架,毛线球什么的…嗯,周围也都是富人家和大酒楼,厨房里常年备着好东西,猫大人要是技痒了也能出去练练身手….”刘子光说的口干舌燥,把想象中猫喜欢的东西都说了出来,刚开始的时候大柜子上面装睡的那位还不为所动,后来听到金丝雀,虎皮鹦鹉的时候耳朵不停地动了几下,看来她还是能听懂一些人类语言的。   “鸟?鱼?”猫女忽然开口道,嗓音酷似刚学说话的幼童语调,煞是娇憨可爱,刘子光立刻把头点的像个拨浪鼓:“对,有鸟有鱼,大大的有,你们别住在这里了,跟我去那个好地方吧,明天有很多坏人带着大狼狗到这里来,你们住不下去的。”   “明晚,带我,去看。”猫女说话不是很流畅,但是意思表达得很清楚,说完这几个字就又趴下睡觉了。   也不知道说了这么些她究竟听懂了多少,荒宅有大群野猫聚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关键是有这么一个大活人就不好办了,刘子光的想法是把城里那栋河房让出来供野猫们居住,每天派专人送些鲜鱼过去喂养,全当是成立一个小动物救治中心了。既然人家表示明天要去参观,那就回去好好准备吧。   刘子光对着大衣柜上的猫女和满屋子的野猫说了声再见就要转身离开,猫女忽然喊了一声:“小三儿”话音刚落,那只得了刘子光咸鱼的白猫忽地跳到墙上,用爪子拨落了一件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刘子光拾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把油纸伞,好一个通人性的猫咪,居然临别送伞。   “多谢猫大人。”刘子光拱拱手,拿着油纸伞辞别了众猫,冒着大雨回城去也。   第四卷 皇城 第十八章 失算   次日一早,刘子光带着一队随从来到了严宅,雨已经停了,被连续几日的艳阳照得发蔫的树叶恢复了些许生气,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众人骑着战马,赶着一辆马车而来,到了院门口纷纷下马,把战马和马车带到院子后面的马厩去休息,如今这座宅子已经不姓严了,自然不用再将马匹拴在门口,严家寡妇和一个老管家一个丫环暂时还住在宅子里,等行李收拾好就回镇江娘家去。   刘子光在堂上坐着喝茶,随从们从马车上拿下大扫把、油漆桶、刷子之类的东西开始打扫粉刷,就等着东厂的人来找碴了,刘子光已经约好了内操的李总管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到时候两下一起冲突他就可以跟着看热闹了,可是到了约定的时间,李公公他们还没有到。   站在严宅门口挎刀守门的是孙纲的两个手下:许三皮和许三多两兄弟,此二人正是前几日被虎字帮抢了三轮车的那两人,兄弟俩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忽然冒出一面旗帜,上面四个狰狞的黑字“东辑事厂”随后是大群身穿黑衣的东厂番子如同鬼魅一般从四处冒出来,手持明晃晃的刀枪冲了过来,许三多性子憨直,还想出言询问,早被机灵的许三皮一把拉进大门,随手把大门一关,一阵雨点般的声响砸在大门上,显然是对方的弓箭射过来了。   “大人!不好了,东厂番子杀过来了,怕是有好几百人!”许三皮一把顶上门闩,拉着兄弟就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声示警,正在院子里打扫的众人赶忙把扫把扔下,抽出兵刃作戒备状,刘子光闻声也抽刀跳了出来,大门被砸得砰砰响,厚重的门闩仿佛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东厂番子都是身手敏捷的好手,等不及砸开大门便纷纷翻越院墙而入,转眼之间就进来二三十人,也不说话,直接挥刀就砍,刘子光等人一共才十四个人,除了孙纲带领的许氏两兄弟之外都是刘子光精心挑选的红衫团士兵,此刻毫不含糊地迎上去厮杀起来,打了一会儿才发现对手实力相当的强,远比鞑子兵要厉害,这也难怪,东厂番子本身就是招募江湖上的武林高手组成的,千军万马打仗可能没什么经验,但是这种小规模的打斗绝对是经验丰富。   眼下不比济南保卫战那样的形势,没有寸土不让的需要,自家人数处于劣势,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了,刘子光大喝一声:“闪!”亲自断后,孙纲领着众人往后院而去。   饶是东厂番子武艺高强,也挡不住刘子光的一把快刀,接连砍翻了七八个人后攻势不得不放慢。刘子光等人来到后院,刚想打开后门而走,忽然许三皮喊道:“东厂捕人算无遗漏,后门外必有埋伏!”这小子的头脑很利索嘛,刘子光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环顾四周,正好马厩就在旁边,他灵机一动说:“大家上马。”众人来不及细想,纷纷牵出战马,翻身跃上坐骑,那边刘子光看准一处破败的院墙,飞起一脚踹上去,围墙轰然倒塌,不待他下令,众人猛夹马腹,一个个从倒塌处跳出,缺口不够大,刘子光又踹了两脚,把围墙又踹倒了一段,把马车也赶了出来。   此处院墙外是一片空地,再远处就是一望无垠的田地,正适合战马驰骋,大家纵马扬鞭直冲出去,溅起一片泥浆,东厂番子们从院墙倒塌处追出来时已经望尘莫及了。   “哈哈,你们追不上了吧。”许三多回头望着东厂番子笑起来,笑声余音未了,土地突然松动,十几个黑影如同土行孙一样从地下暴起,直冲上天,众人措手不及,勒马躲闪,那些黑影在空中掷出圆盘一般的武器,直取众人的头颅。十几个飞盘在空中飞舞,发出尖厉的啸叫,极其诡异!许三多反应稍微慢些,被一个铁盘套住了脑袋,黑衣蒙面人把连着铁盘的链子一收,许三多的头颅已然消失,一股血柱从脖颈冲出,无头的尸体还动了动,便从马上栽了下来。   众人大惊,这种取人首级的神秘武器从未见过,蒙面人们也吃惊不小,按理说他们一击之下,断无失手的道理,如今只干掉了对方一个人,如何不叫他们吃惊。   蒙面人已经全都落到了地上,摆出一个错落有致的阵势,手中的铁盘犹自发出诡异的声响,说是铁盘,其实更像是一顶草帽,只是这帽子里面排列着几十个锋利的刀刃,在机关驱动下能够迅速转动,加上使用者的高深武功,二十步内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刚刚失去兄长的许三皮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地说:“血滴子!”就要纵马冲过去,“三皮!”孙纲一把拉住他的马缰,“不要去送死!大人自有安排。”   原来这个东西就是血滴子啊,刘子光冷眼看着还在摆造型的蒙面人们,刚才那一波突袭,除了许三多被杀之外,还有几个兄弟躲闪不及,被血滴子锋利的刀刃割伤了,双方相同的人数下吃这么大的亏可是第一次。   “连弩!”刘子光暴喝一声,从马鞍上抽出诸葛连弩对着黑衣人们疾射起来,红衫团的骑士也都配备了诸葛连弩,紧跟着刘子光抽出连弩射过去,十一具连弩一共二百二十发弩箭形成的铁雨顿时覆盖了蒙面人们。特工用的武器到底不敌军用武器,再加上这些弩手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把蒙面人能躲闪到的位置都覆盖到了,可怜这些东厂的秘密杀手,被一阵箭雨射的损失惨重,狼狈不堪。   被蒙面人这么一耽误,背后马蹄声响,东厂的人已经追过来了,前面田地里也隐隐出现了埋伏的番子,看来东厂这回下了大本钱,起码出动了五百人以上来对付刘子光。   被包围想走也走不成了,刘子光反而把白虹刀插回鞘中,拨转马头,面对着东厂的追兵淡然处之,眼神不经意地和赶着马车的赵彰成对视了一下,后者悄无声息地从车夫位置上消失在挂着帘布的车厢内,红衫团士兵们也把刀插回鞘中,满不在乎地给诸葛弩重新装填着箭矢。   一面“东厂提督杨”的黑旗下,一个身穿蟒袍的老太监坐在十六个人抬的步辇上走过来,旁边随从打着伞盖替他遮着太阳,还有各种服色、级别的东厂番子簇拥在周围,如同众星捧月一般。   “东厂提督杨公公在此,尔等宵小还不下马授首?”一人出列喊道,正是昨天和刘子光起冲突的杨孝武,今天他穿的是一身黑色的东厂官服,煞是威风。   “杨档头好神通,不就是抢个田产嘛,怎么把你爷爷也喊来助拳了,哼,把你奶奶叫来都没用,几百东厂番子我还不放在眼里。”刘子光说。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杨孝武正在对骂,忽然被杨公公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你就是刘子光吧,果然好手段,不愧是威震山东的名将,咱家执掌东厂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这么扎手的货色,真是好玩,好玩啊。”杨公公也不正眼看刘子光,自顾自地拿着冰镇的荔枝品尝着,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   “对,我就是刘子光,杨提督动用这么多人马来对付我,想必不只是为了好玩吧,不然这玩的代价可大了点。”刘子光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看倒伏在地上,被扎成刺猬的血滴子蒙面人们。   “哼,咱家也不和你废话了,你不要以为靠上了太后这棵大树就有恃无恐了,告诉你,今天李莲英是来不了了啦,和东厂作对,只有死路一条!”杨公公软绵绵的语气说出这番杀气腾腾的话,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本来杨孝武真以为和他争地的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京城里敢和东厂叫板的只有太后方面的嫡系,这帮人绝对不简单,于是留了个人盯了刘子光的梢,东厂密探盯梢的本事绝对一流,硬是没让刘子光发现,探听到了刘子光的住处,再综合其他的情报一分析,才知道这个人原来是东厂如今的大目标——刘子光,京城就这么大点地方,遍布着各种密探眼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太后秘密成立南厂的事情已经被东厂侦知了,而且知道这个山东来的猛将已经投靠了太后方面,锦衣卫黄镇失踪的事情八成就是这位爷干的,东厂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呢,杨孝武的情报送上去了,南城郊外不比城里,刘子光他们无法得到兵马司和内操的支援,正是灭掉他们的好地点。   东厂提督杨波也被惊动了,亲自来主持这个行动,他先派人拖住了李莲英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导致他们不能出城,然后埋伏了数百番子在严宅附近,一等目标出现就直接杀出,力求一击必杀,可是这刘子光到底是名不虚传,居然杀伤了东厂几十个好手,自家只折了一人!现在又面对着数百番子谈笑风生,真是个人物!   越是这样,杨公公的杀意就越重,关于刘子光的档案在东厂已经有好几本了,每一本都是在和东厂做对,这样的人绝对留不得!   “杀”杨公公轻飘飘的说出一个字,随后是数百番子齐声大喊:“杀!杀!杀!”附近树林里的鸟儿都被吓得飞起来了,震耳欲聋的声响下,谁也没有发觉刘子光旁边那辆马车里被棉被包裹着机器轰鸣声…….   杨公公像赶苍蝇一样很随意地挥了一下手,众番子无不想在提督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一把,立时争先恐后的冲了上来,双方只隔了一箭之地,眼看着这群如狼似虎的家伙就要冲到跟前,刘子光忽然狞笑起来,一把扯下马车的后帘子,酒精内燃机驱动的气动机关枪的黑洞洞枪口出现在番子们的眼前。   第四卷 皇城 第十九章 刘小猫   杨公公早就听说山东前线出现过很多匪夷所思的利器,不过都是些体积巨大的玩意,没想到一辆普通的马车里面还有玄机,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时,懒洋洋躺在步辇的杨公公反应迅速,和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称,一个后空翻就落到了步辇后面,那些纵马冲锋的番子们就没那么幸运了,根本来不及躲闪,被怒吼的机关枪扫倒一片。   这尊机关枪连带着酒精内燃机是从铁甲战车上拆下来的,刚才刘子光打眼色的时候赵彰成就开始发动机器了,此时一扣扳机,巨大的铜制气缸迅速运动起来,转眼之间就把一个二百发装的弹匣打了个精光。铅身铁头的子弹被强大的气体推动出来,弹弹咬肉,夏天炎热,东厂番子们都穿着凉快的夏布衣衫,根本没人顶盔贯甲,这下可被打惨了。赵彰成嘴里叼着一根刘子光赏赐的旅宋雪茄,眯着眼睛把机关枪呈扇面打出去,所到之处,一片人仰马翻!   刘子光留了一手,知道今天双方定要大打出手特意把机关枪带了出来,就为了应付这种敌强我弱的形势,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二百发子弹扫出去,东厂番子们倒下去一大片,受伤的战马和人员哀号不已,杨公公乘坐的步辇也被打得七零八落,木屑乱飞,十六个抬步辇的小太监已经被扫倒在地,如果杨公公还有命回去的话,恐怕要自己走路了。   今天出任务的可是东厂的精华力量,全部人员都是江湖上招揽的好手,看他们的兵器都能觉察出来,很少有寻常刀剑,多是护手双钩、峨嵋刺、判官笔、月牙铲之类的奇门兵器,想来这些番子哪一个不是当年在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今天本想在杨公公面前露个脸,哪知道丢了大人,被人家的独门暗器打死了一大片,暗器这个东西,不管是人力掷出还是机关射出,无非讲究一个速度,一个准头,气动机关枪这个东西的威力远远超过这些前江湖人士的想象,那是又快又狠又准,连几个自以为暗器见长的青城派出身的番子都没看见暗器的踪迹就被撂倒了。   二百发子弹打完,赵彰成哼着小调把空弹匣卸下,又拿起一个满弹匣往机匣上装,趁着这个空当,杨公公冲着趴倒在地的番子们喊道:“贼人暗器打光了,赶紧给我上!”   番子们大吼一声再次冲上来,可是这边的弹匣已经装好了,一搂扳机,清脆的铜制气缸发出急促的撞击声,泼风一般的弹雨再次把番子们压制下去,刘子光等人紧紧围在马车周围,番子们从哪边进攻,机枪就扫向哪里,马车在孙纲的驾驭下,三百六十度的转动,赵漳成的长点射打得又准又狠,不出片刻,包围他们的五百东厂番子就死伤了大半。   杨公公自打净身以后就开始习武,除了一身强横的武功之外还有足够聪明的头脑,否则也坐不上东厂提督这个位子,他深知今天带出来这五百人的份量,就算对抗三千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或者一千内操都是稳操胜券的,可是居然连十来个人都收拾不了,可见对方那件兵器的厉害!   “撤!”杨公公含恨说道,带头猫着腰沿着一条齐腰深的排水沟向城里的方向逃去,番子们看见老大跑了,也不敢恋战,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跟着往回撤,有几个家伙还想按照江湖规矩在临走之前放几句狠话,说点山不转水转,等着瞧之类的,可是还没等把话说全了就被机关枪打成了筛子。   看到番子们逃窜,刘子光放开嗓门在后面喊道:“杨公公,刚才你不是说好玩么?现在玩够了吗?不够再来啊。”众人哈哈大笑,只有刚刚死了兄长的许三皮没笑,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哥哥的尸体,又看了看那挺神奇的机关枪。   杨公公带着残余的番子匆忙回城,半路上正遇到赶过来的李公公,今天宫里出了点事,他不得不推迟原先的约定,可是当心腹告诉他东厂大举出动的时候,李莲英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被牵制住了,赶忙点了五百人赶过来,刚出了城门就遇见丢盔卸甲的东厂贩子们,不消说这帮人没占到什么便宜,杨波的品级和李莲英相当,两人虽然年纪相差很大,但也是多年的老对头了,此刻看见东厂败退,人手也远少于己方,李莲英不由得动了杀机,可是想到权衡之下,此刻大打出手未必能全歼对方,只要对方有一个人逃掉,那太后方和九千岁方的全面大战就要提早爆发,眼下还不是全面动武的时候啊,一念闪过,按在剑柄上的手还是松开了,只是含笑对杨波说道:“杨公公好雅兴啊,一大早出来跑马游玩,怎么这么不小心弄一身泥浆啊?”   杨波冷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带着警惕万分的手下和内操们擦肩而过,径直入城去了,李莲英望着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番子们不时紧张回望的身影,冷笑了一下:“走,去看看他们留了多少死人给咱们埋。”   尽管李莲英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看到满地黑衣尸体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吃惊的原因有好多,一是没想到东厂为了干掉刘子光居然下了那么大的本钱,二是因为这么多的好手居然败在刘子光等十余人的手下,看来招揽这个人的决定确实英明!   满地的东厂番子有死有伤,除了一部分因为距离近被爆头的之外,伤员占了大多数,毕竟番子们还都是真把式,中几枚子弹还不至于毙命,这些伤员中有不少是内操的老熟人,双方经常打交道,一来我往的积怨很深,现在正好报仇雪恨,五百内操一拥而上,管他是死是伤,先补一刀再说。   一上午就被干掉了那么多东厂主力,怎么不让李莲英欣喜,抚摸着那尊机关枪道:“有如此神兵利器助战,何愁奸佞不除,刘千户可否把此物贡献给朝廷?”这一问纯粹是试探,这样威力强大的武器都是帮派、家族的传家之宝,一般不会愿意上供的,刘子光可不这么认为,既然瞒不住藏不下,还不如爽快点献给太后做个人情,还能显得自己忠心耿耿,反正这机关枪威力也有限,对付重甲武士的效果并不是很好,将来火药机关枪一研制出来,还不是淘汰的货色。   得到大杀器机关枪的李莲英哪还有心思看什么新厂址,匆匆瞄了两眼,连宅子都没进就要急着回宫献宝了,拍着刘子光的肩膀说:“一切有刘千户做主了,该怎么弄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不必事事问我。”说完留下二百内操帮着收拾尸体,便带着其余的人和机关枪笑眯眯的回去了。   在新南厂的建设完成之前,严家两座宅子暂时留用,刘子光让人把城里的河房腾了出来,找木匠打了些木头架子放在院子里面,再安排人每从鱼市上买了大批的鲜鱼放在盆里,还有夫子庙上买的各色鸟儿,都是野猫们喜欢的东西,到了晚上,他如约把鬼宅里的猫大人请了出来,到城里视察小动物保护中心。   本来以为这个人身猫心的少女无法适应正常的人类社会,刘子光特意带来一辆封闭严实的马车,哪知道猫女竟然穿了一身合体的绸缎长裙,抱着小三从院子里款款走出,而且目不斜视、也不搭理旁人,俨然是一个饱读诗书、家教严谨的大户人家小姐。   刘子光刚想夸她两句,哪知道人家抱着小三一跃就上了车顶,这哪行啊,大姑娘家家的蹲在马车顶上成何体统,刘子光好说歹说,连哄带骗才把猫女弄下来坐进车里,一路赶进城里,到了河房门口,猫女抱着小三从车上窜下来,三步两步就进了院子,刘子光在后面只听见院子里一阵惊恐的鸟叫声和扑动翅膀的声音,看来花大价钱买来的那些珍奇的小鸟已然遭了毒手了。   进去一看,果然鸟笼子都被打开了,满地的羽毛和死鸟,小三正在狼吞虎咽的撕扯着一只百灵鸟,猫女却不吃鸟,盘腿坐在高处,老僧入定一般半闭着眼睛,看见刘子光进来只说了两个字:“石斑。”   这猫是拿我当佣人了,那么多的长江里捞出来的鲜鱼不吃,非要吃昂贵的深海石斑,刘子光苦笑道:“石斑鱼连御膳房都不多见,这里暂且没有,要不您先来条鲈鱼对付着?”   “不好吃。”猫女说。她说话都是简单的字或者词组,智力有多高不敢说,语言能力相当于三四岁的小孩应该差不多。   既然能对话就好,刘子光接着问:“那你要吃什么?”   “要吃咕咕咕,清蒸的。”   天哪,还知道清蒸,口味很刁嘛,只是这咕咕咕是什么东西,刘子光就弄不明白了。难道是....鸡?   看见刘子光发呆,猫女很不耐烦地左盼右顾,正好天上一群鸽子飞过,她伸手一指:“咕咕咕。”   原来是要吃清蒸鸽子啊,看来这只介于人和猫之间的动物还是接近人一些,除了鱼类喜欢生吃之外,其他肉类还是喜欢烧熟了吃的,不是茹毛饮血的那种半原始人。   “没问题,要吃多少咕咕咕都行,清蒸红烧都随你,这里的布置还满意吧,回头把你那些部下都带来吧,以后鱼和鸟管够,不过我这么破费,你也得帮我点忙。”刘子光说完,看了看猫女,不知道刚才的话她能不能理解。   猫女直勾勾看着刘子光,好像在考虑,又好像是在发呆,半晌才发出一声“嗯?”   “帮我去别人家拿点东西,正是你的强项。你可不要推辞噢。”刘子光一开始就打算把这只猫人培养成工作猫,顺带着她那些机灵的部下,以后都能派得上用场,据说猫的智商比狗还高,只是不愿意帮人做事罢了,现在有了一个能够和猫沟通的人,何愁不发展出一支集窃听、偷盗、监视于一身的动物部队。   “嗯。”猫女在石墙上磨着指甲,心不在焉地回答。看来是同意了。   “那好,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你叫什么名字?”   “嗯?”猫女回过头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刘子光,显然是没明白他的话。   “名字,人都有名字的,我,叫刘子光。”刘子光指着自己的鼻子说,然后指着正在撕咬第二只虎皮鹦鹉的小三说:“小三。”   如此反复了两次,聪明的猫女自然理解了意思,学着刘子光的样子点着自己的小鼻子说:“我,小猫。”   这算什么名字啊,连个姓都没有,既然是我收来的,干脆就跟我的姓吧,刘子光指着猫女的鼻子说:“你以后跟我姓刘,暂且叫刘小猫,以后想出更好听的名字再改,好不好?”随后又单独喊了好几声刘小猫。   猫女的耳朵动了几下,自己也跟着说了两声“刘小猫”,随后又是不置可否的一声“嗯。”   刘子光还想进一步把以后的工作安排给猫女布置一下,哪想刘小猫打了个哈欠,摆出懒得理你的表情,进屋找地方睡觉去了。   唉,难以驯服啊,刘子光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刚想走,小三跟了过来,忽地跳上他的肩膀,喵喵叫了两声,又抬头望望其他几个还没打开的鸟笼子,它没有刘小猫那样灵巧的双手,自然无法打开上锁的笼子,只好来求刘子光了。   这猫倒是和主人一样,属于自来熟型的,看看笼子里乱飞乱蹦,惊恐万分的小鸟们,再看看一嘴鲜血和羽毛,小屠夫一样的小三,刘子光无语了,这哪是小动物保护中心啊,整个一鸟类残害中心。   “大人,不好了!”孙纲从外面奔进来:“东厂开始报复了。”   第四卷 皇城 第二十章 斗争   “什么?东厂开始报复了,怎么回事慢慢说。”刘子光问道。   “今天傍晚车行交车的时候,有几十辆车都没回来,想是被东厂的人秘密抓走了。”孙纲的头脑很灵活,几十个车夫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肯定和上午大打出手有关,东厂在京城经营了这么多年,正面大部队作战可能差点,但是搞暗杀、绑架绝对是行家里手。   刘子光沉思一下,拉着孙纲出了门:“找两身车夫的行头,咱们骑车出去看看,把那些家伙引出来。”   两人换了车夫的衣服,简单的化了装,骑着三轮车出了车行,其他的车夫都已经被严令不许出门,呆在车行里戒备,刘子光亲自当诱饵想把东厂的人引出来,查查那些失踪的车夫的下落,为了避免被对方发觉,并没有安排人员随行,东厂的密探都是盯梢的老油条,人多了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孙纲原以为刘老板不会骑三轮车,哪知道人家的车技娴熟的很,要知道刘子光当年可是经常骑三轮车去夜市摆摊的。在孙纲惊讶的目光中,刘子光一身短打,头前开路,穿街越巷来到一处茶馆门前。   紫光车行的生意多是在酒楼、妓院、茶馆这样的等活等来了,大街上主动招呼要车的很少,所以两人到了这所茶馆门口,把车往对面墙角里一放,顺势就钻进了车厢坐下,等着客人招呼了。   此时正值傍晚,在酒楼里喝过酒、在家里吃完饭的闲人们都开始向茶馆聚拢,这里不比秦淮河上的那些青楼楚馆,多是大众化的消费,江南茶贱,几文钱就能买一壶上好的茶水,还能无限续杯,更主要的是茶馆是多种小道消息的集散地,大到北伐西征,皇帝选后这样的国家大事,小到寡妇改嫁、妯娌不合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茶馆里都能听到,不喜欢掺合这些事的人可以去听书,哪个茶馆没有几个铁嘴艺人啊,《杨家将》,《岳飞传》这样抗击外虏的段子最受大家欢迎,今天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说的是最新的段子《活捉多尔衮》。   茶馆里烟雾袅袅,茶香四散,嗡嗡的嘈杂中不时传来一声醒木拍在桌子上的脆响,不去听书的茶客们围在桌子旁一边玩着叶子牌,一边侃着大山。靠近门口的这一桌上,有两个寻常客商打扮的茶客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逐渐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   “年兄,听说了吗?当今皇后的人选之一,太后的侄女李家大小姐,前几日居然女扮男装跑去乱世佳人玩到半夜,后来遇到歹徒被……”   “这事我也有听说,是城东虎字帮干的,那天晚上五城兵马司闹得动静可不小,听说把虎字帮全给剿了。”   旁边一个小老板模样的人听他们说的带劲,也加入了讨论:“我说王一虎兄弟这几天怎么不到我铺子去捣乱了,原来惹了祸被官兵剿了啊,真是活该!”   “虎字帮那是自寻死路,可是李家这小姐也未免太没家教了吧,居然出入风月场合,酿下如此恶果,别说皇后了,我看能嫁出去就谢天谢地了。”最先挑起话头的人看别人老把话题往虎字帮身上引,赶紧插嘴拉回来。   “是啊,李家出了一个太后,还想再出一个皇后啊?那这大明江山岂不是有一半要姓李了。”他的搭档也配合着说。   “就是,这皇后可不能乱选,一定要贤良淑德,母仪天下,李家小姐如此放浪形骸,断不能执掌六宫。”旁桌一个书生也加入了讨论。   “拉倒吧,还六宫之主呢,被一帮江湖汉子给轮了,身上不知道有没有留下野种呢,这样的人别说当皇后,给我当小妾都不要!”说话这位一看就是个粗豪汉子,出口都是别人不敢说的豪言壮语。   看到成功挑起人们的谈兴,先前的两人对视一眼,丢下几枚铜钱离桌而去,正在此时,孙纲觉得口渴,正拉开嗓门喊叫茶馆的伙计:“给我来两碗高碎。”高碎就是茶叶末子泡的茶,都不用茶壶茶碗而用海碗盛,专供拉脚的赶车的这样的劳动人民解渴,都不用进去坐着喝,在外面咕咚咕咚灌了就得,价钱也便宜,一文钱随便喝,两碗是一文钱,三碗还是一文钱,只要你能当场喝下去。   孙纲这一吆喝惊动了两位刚想离开的茶客,两人看到三轮车上紫光车行的小旗帜,交换了一下眼神,走过来说道:“两个拉车的,你们走不走?”   “走,走,喝了茶就走,跑了一天了水米没沾牙。”孙纲装的倒挺像。   茶博士端了两碗茶过来,刘子光和孙纲各自抱着海碗咕咚咚牛饮下去,把碗和茶钱交给茶博士,拿搭在肩膀上的手巾擦擦嘴,又胡乱在车座上掸了一下浮灰,招呼客人上车:“客爷,您请坐,哪儿去呢您?”   “去东水关。”两位客人异口同声地说。   “吆,那您二位打一辆车得了,何必要两辆车呢?多浪费啊。”孙纲问。   客人有些不耐烦:“天热两人坐挤得慌,爷们有钱不怕浪费。”   “好嘞,您二位请。”其实刚才这两个家伙在茶馆里大肆造谣的时候已经引起刘子光的注意了,刚才特意让孙纲大喊一声要茶就是想把这两人的视线引过来,果不其然,两人看见是紫光车行的三轮车,立刻上钩。   四个人两辆车出了巷子,沿着大道向城东驶去,两车并驾齐驱,东城不比南城那么繁华,官署比较多,一到晚上行人稀少,刘子光一边骑车一边通过一面特意安置的小小后视镜观察着身后客人的动向,果然,看到四下无人,两个客人悄悄从怀中摸出了匕首,刚要扎向两人的后背,刘子光大喝一声,猛然刹住三轮车,客人淬不及防向前跌去,早被他一把揪住脖子掼在地上,那边孙纲也制服了客人,将其按倒在地,一只脚踩在后心。   “说!我们那几十个兄弟去哪里了?”刘子光把客人的手反关节拧到身后,质问道。   “好汉饶命,咱们只是寻常蟊贼,想抢劫二位而已,可不知道你们的兄弟下落。”这二人倒也机灵,一见失风赶紧给自己寻了退路。紫光车行的人都是南厂的耳目,他们自然不敢亮出真正的身份。   “蟊贼?什么时候东厂番子成了蟊贼了?”孙纲从客人怀里掏出一块带有东厂低级番子标志的腰牌,嘲笑道。   “什么人?”远处一声大喊,接着是嘈杂的脚步声,一队官兵打着火把赶过来,军容甚是严整,原来是东城兵马司的人巡夜来了,自从上次截杀事件以来,东城兵马司的原班人马已经被清洗的差不多了,现在都是李庆大人精选的心腹官兵。   “自己人,我们抓了两个贼人。”刘子光把兵马司的指挥级腰牌出示了一下,官兵们赶忙拱手施礼:“见过大人。”   “把这两个贼人押到衙门里去好好审问”   公然押着这两个人回紫光车行肯定不妥,那里恐怕早就安插了东厂的眼线,这两人在茶馆里散布李香君的谣言,想必另有阴谋,兵马司的人刑讯逼供很有一套,还是交给他们的好。   两个东厂番子被押进了东城兵马司,指挥使马上来见刘子光,五城兵马司的高级军官本身就兼任南厂的职务,自然认识刘子光,也知道今天上午发生在南门外的血案,所以虽然职位比刘子光稍高,但丝毫不敢怠慢,好烟好茶伺候着,然后亲自去审问犯人。   过了小半个时辰,指挥使浑身血迹的回来了,告诉刘子光事情已经审清出了,这两个人都是东厂低级番子,专门负责散布谣言的,东厂吃了太后方面的大亏,开始绝地反击了,一方面散布谣言阻止李香君成为皇后候选人,一方面派人捕杀紫光车行的车夫们。这两个人本来只是负责在茶楼酒肆散布谣言的,但是番子们的职责分别的也不是那么明晰,看到两个紫光车行的车夫在茶馆门口等活,想顺便解决掉两个,没想到反刘子光活捉了。   “我们失踪的兄弟呢?”刘子光问。   “东厂的命令是不留活口,赶尽杀绝,恐怕他们现在连人带车都在秦淮河底了。”   “他妈的!”孙纲一拳砸在桌上,这些车夫里面有很多是跟随他多年的兄弟,如今被东厂象屠狗一样宰掉,如何不让他火冒三丈。   “有劳了,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们处置了,咱们走。”刘子光起身要走。那两个东厂番子就当是送给东城兵马司的见面礼了,这份小功劳他还不希罕。不过对于新上任的东城兵马指挥使来说这可是一份大功,尤其是关于李家小姐谣言的案子,足以引起高层的重视了。   “刘大人好走,来人,送送两位大人。”指挥使客客气气地把两人送出去,坐回公案,略一思考,提笔作就一番洋洋洒洒的公文,亲自拿着去找他的顶头上司请功去了。   既然彭静蓉不在,河房又让给了刘小猫,刘子光和三十名护卫都搬进了紫光车行居住,大家住在一起也不用担心被分割包围,附近不远就是南城兵马司衙门,相信东厂暂时还不敢在城里明目张胆的动手。   来到紫光车行大门口,孙纲扯扯刘子光的衣袖说:“大人您看,那几个人鬼鬼祟祟不象是正经人。”   顺着孙纲的目光看过去,紫光车行的对面路上,支着一个混沌摊,三四个闲人正坐在小马扎上喝混沌,摊子老板一边叫卖一边不经意地扫视着车行的大门,还有附近的墙角下,躺着睡觉的乞丐也比往常多了好几个。   “哼,又是东厂的探子。大半夜的摆什么混沌摊啊。”刘子光丢了个眼色给孙纲,后者心领神会的转身去了南城兵马司。   不一会儿,一队如狼似虎的官兵冲了过来,二话不说一脚就把混沌摊子踢翻了,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小摊老板喊道:“你们凭什么掀我的摊子。”   “凭什么?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官兵小头目指着旁边墙上的一排字神气活现地说道。小摊老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青砖墙上用白灰写着一行大字“车马进出,大门两旁十丈以内禁止摆摊设点。南城兵马司宣”   “哼。”小摊老板也不要他的锅碗瓢盆扁担炉灶了,一甩袖子走了,那些假装吃混沌的客人们也跟着离去,官兵小头目又来到乞丐们栖身的墙角,抡起哨棒一阵猛打:“快滚!你们这些臭要饭的,京城的市容全被你们破坏了。”乞丐们连忙爬起来一哄而散,不到片刻,紫光车行门口便清静了。   “大人,你看小的做得如何?”小头目一脸媚笑向孙纲请功,大家都是老相识了,没想到当年的南城小霸王居然搭上太后家的势力,连上面都下令要严加保护紫光车行,对他们的要求有求必应,不得耽误呢。原来都是孙纲给他陪笑脸,现在居然反过来了要小头目给孙纲陪笑脸,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小头目一边感慨着,一边恭恭敬敬接过孙纲递过来的银票,嘿,不管别的,银票到手是真的。要说人家就是能成大事的人,出手就是一百两银票,怪不得能搭上李家的势力。   那些化装成小摊老板、客人、乞丐的东厂番子,刚离开紫光车行就分别被人盯上了,京城的夜生活虽然很丰富,但是仍然有不少道路街巷在晚上是没有人去的,确实是杀人的好地方。   六月的南京,酷暑中竟然有一丝凛然的寒气。   第四卷 皇城 第二十一章 窃听风暴   接到东城兵马司的报告后,太后震怒,命令严查散布谣言者,一时间茶楼酒肆间遍布密探,敢有议论选后事宜的人一律逮捕,大凡京城子民,偏偏都是喜欢议论政事的,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往往是越禁流传的越快,不是真的都成了真的了。   看着侄女的名声大坏,皇后的位子越来越远,李太后是心急如焚,偏偏事情的正主——那位貌似乖巧可爱,实则充满叛逆思想的李香君李大小姐这几天好似着了魔一般的闹着要出宫去玩,太后好言好语劝她收敛一下心性,为即将到来的选后做好准备,可是人家小嘴一撇,说根本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的皇后,自家亲侄女打不得骂不得的,太后一怒找了个宫殿将其关进去,李香君也不含糊,干脆绝食抗议,就是平日里最是惧怕的爹爹李英来了也不买账,眼见着选后的日子还没到,这皇后的候选人就要饿死了。李家姐弟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我李英是造了什么孽,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孽种来,好好的皇后不做,还想做什么?”长信侯捶胸顿足,这可是关系到李家未来几十年的大事,如何不让他心焦。   “哀家看这丫头是存了别的心思了,你看看她这副模样,活脱脱就是当年的三妹啊,二妹为了胡家那个穷书生,连爹爹定好的亲事都能不顾,连夜私奔,把爹爹气的直吐血,二十年了,咱们李家又出了同样的事情,难道这就是命?”太后端坐在凤椅上,眼神迷离,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三妹李敏仅仅比香君大了几岁,也是即将订婚的前夕,疯魔一般的在家里绝食,整个人瘦的人干一样,差点就送了性命。   “哼,我可不会像爹那样心软,仅仅把三姐逐出家门了事,如果这丫头真的对什么人动了心的话……”李英作了一个切瓜的动作:“斩草除根!”   “唉,香君还太小,不能理解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心情,这样吧,从两方面入手,先查查她究竟是对谁家的公子动了心,杀了便是。另一方面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东厂的人会造谣污蔑我李家的女儿,我们李家难道不会么?这个事就交给下面人去做吧。”太后冷冷地说。   京城里的特工战还在继续,东厂也想动用大队人马玩硬的,可是每次集结起人马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大队人马也会同时出现,这帮往常见了东厂就奴颜婢膝的家伙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硬气的和番子们对抗,谁都知道是南厂那一仗给后党诸人吃了定心丸,那个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牛比轰轰的对番子们说:“玩阴的,我们不行,玩硬的,你们不行。”   既然公然开打已经不可能,那东厂就使出看家本领来对付南厂,调查南厂所有人的底细,以及周边九族的关系,从中选择突破口下手,另外调派大批密探对南厂所有人员的行动进行监视,东厂和锦衣卫系统的庞大系统被彻底动用起来,所有和南厂有关的场所都被安插了密探,几天的功夫,孙纲他们就破获了好几起企图装成下人混进紫光车行的探子,还有从外面买来的米面菜也被发现下了毒,幸亏他们早就开始防范,才没有中招。   各种情报汇集到了东厂提督杨波的案头,损失了二百多精壮好手让他挨了九千岁一顿猛训,如果不能尽快把这个所谓南厂解决掉,那他这个坐了五年的提督位子恐怕就要让贤了。   东厂搜集情报的能力确实不是盖的,看完关于刘子光的各种情报,杨公公不禁掩卷长叹,只是一个利国铁厂的奴隶而已,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居然成了铁厂的女婿,山东战场的大英雄,京城隐蔽战线的黑马,这个人武功高强,身边又有一票忠心耿耿的兄弟,在年初的利国城下之战就曾经破坏了锦衣卫夺取铁厂的计划,并且大破清军连环马,后来又在山东战场上把崔承秀拉下马,随后奇袭济南,生俘多尔衮,当真是个不世英雄,偏偏多次和九千岁这方面为敌,难怪这么高的功劳兵部都没有什么封赏。   天下英雄,不能为我所用,就要除之,这是九千岁的训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杨波再次拿起案卷仔细看了起来,一个侍卫悄悄走进来奉上一壶香茗,小声说:“督公,天色不早了,夫人请您早点休息。”   杨波挥挥手让他下去,忽然心头一亮,对!夫人,杨波早年在宫里当差的时候就有个对食的宫女,一直感情很好,后来他出人头地了就把那宫女弄了出来,虽然太监是不完整的男人,但并不妨碍他娶妻养子,这些年小妾干儿子收了一大帮,最疼爱的还是当年一起吃过苦的这个宫女。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刘子光的弱点正在于此!杨公公立刻把已经走到门口的侍卫叫了回来:“你立刻把马档头和锦衣卫黄指挥叫来,我有要事相商。”   窗外一个炸雷响起,又要下雨了,侍卫迟疑地看了看外面的雨:“督公,已经二更天了…”   “快去,军国大事耽误不得!”杨波这人办事一贯雷厉风行,也正是这种作风使九千岁格外看重他。   “是”侍卫赶忙答应一声,拿起油布伞出了书房,一个闪电划过天空,侍卫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大喝一声:“什么人?!”甩手就是一把飞刀。   厢房里的值夜侍卫一窝蜂的窜出来,先前那个侍卫回身说道:“没事了,是一只猫。”   众侍卫纷纷还刀入鞘,最近精神紧张了一些,那些南厂的家伙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夜探东厂提督的府邸啊,这里虽说不能比皇宫大内警戒森严,可也不是一般人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仔细察看,不能有半点马虎。”杨公公站在书房门口虎着脸说,南厂那些人很厉害,决不可等闲视之。   “确实是一只猫。”侍卫从地上捡起一只插着飞刀的黑猫说,“嘴里还叼着鱼呢。”   “唔,你去吧。”杨公公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回了书房。雨点噼里啪啦的下起来。   杨公公府邸两条街外的一所宅子里,身穿黑色油布防水夜行衣的刘子光和刘小猫从窗户跳进房间,身上的雨水顺着衣服淌下来,刚才他们去杨波的书房安装窃听器,就在任务完成即将撤离的时候,负责跑线路的黑猫忍不住嘴馋,顺便去后院小厨房捞了一条鱼,结果被侍卫发现,惨死刀下。   在杨督公书房里布置窃听器是刘子光的一个创举,本来这是跟随铁厂运输船送过来的有线电话系统,被他加以改动,缩小了话筒的体积,并且给电线加了一层防水护套,线路走的是地沟,京城有一套不太完善的地下排水系统,皇宫、达官贵人的宅子一般都有配备,其实就是一条浅浅的小沟,上面盖着石板,把厨房、茅房、雨水槽连接到外面,一直通到河里。这种沟人是爬不进去的,只有依靠动物,全仗刘小猫的大力协助,派出一只黑猫,拉着电线从排水沟钻进府邸,然后把线头交给刘子光,刘子光用书房墙上茂密的爬墙虎掩护住电线,一直伸进屋檐下,话筒已经提前一步在杨波没进书房的时候就由刘小猫安置在梁头上了,电线顺着山墙钻出瓦片,刘子光把两股电线拧起来,又缠上好几道胶布,涂上一层蜡才罢休。   这种有线电话的话筒是用积炭填充的,效果很好,发声器是用电磁铁和膜片、海绵、皮子做成的耳机,整个系统用化学蓄电池提供能量,在良好的环境下工作很正常,不知道电线在充满污水的地沟里能不能保持正常的工作。   刘小猫损失了一个手下,倒也没有什么强烈的反应,没事人一样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睡觉去了,刘子光戴上耳机开始监听杨公公书房里的动静。耳机里杂音很大,受到雷电的强烈干扰,几乎听不到任何正常的声音。   幸运的是雷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当东厂马档头和锦衣卫黄指挥来到杨府的时候,雷雨已经停止,耳机里沙沙的电流杂音也没有了,传来了稍微有些失真的对话声。   先是一阵客套,杨波对深夜邀请两位大人前来表示了歉意,两人赶忙说了一阵为了朝廷和九千岁应当不辞劳苦,并且要向杨公公看齐之类的场面话,随后进入正题,杨公公要求东厂和锦衣卫紧密配合,派遣一队人马到徐州府去把刘子光的未婚妻彭静蓉抓来,用彭静蓉来要挟刘子光,何愁不马到成功。   “杨督公高见,下官马上安排人手。明天就可以启程前往徐州。就看马档头他们的人什么时候到位了。”听这个口气,说话的应该是锦衣卫的黄指挥。   “咱们东厂番子最是利落,咱家一声令下现在就能动手。”马档头自然不甘示弱。   杨波夸奖了二人两句,随后马档头开口道:“督公,公里咱们的探子传来消息,太后准备派人在京城大造声势,毁坏海州黄家小姐的声誉。”   “哼,都是咱们玩剩下的把戏,让茶馆酒楼当差的伙计们留神了,凡是有妖言惑众者,一律拘押起来,比这个,他们南厂还嫩点。”   商议完事情,二人告辞回府,杨波也出了书房歇息去了,听到书房的房门关闭的声音,刘子光这才摘下耳机,长长出了一口气,东厂果然名不虚传,专挑人的弱点下手,不过利国城可不比京城,哪里是彭家的天下,别说百十个刺客,就是十万大军都未必能讨到便宜,等天亮了拍个电报回去让他们早作防范,至于马档头提到的宫里探子,这个事情也得尽快告诉李莲英,内部出了鼹鼠可是必败无疑的。   次日,紫光车行里,刘子光刚刚在密室发完一组电报回到书房,看到桌子上多了一个信封,抽出来一看,上面写着“彭小姐危矣”落款是戚先生。   好快的情报!这个神秘的戚先生居然能接触到东厂和锦衣卫的绝密情报,而且能这么快的送到自己的桌子上,真是令人震惊,而且类似的行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上回全靠戚先生的情报才杀死了黄镇,在山东的时候,那个向自己报告崔承秀勾结鞑子欲害袁崇焕的周萌人也是戚先生的人,这个戚先生一直在暗地里帮助自己,他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送信人到底是谁?刘子光的眉头拧了起来。   思考了良久,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正是孙纲的跟班许三皮,此人在严宅战斗中表现出来的从容不迫和高强的武艺都不是一个寻常的车夫应该拥有的。刘子光立刻把孙纲叫来,问他许三皮的底细。孙纲想了想说:“三皮的哥哥三多一直是跟我混的,后来车行开起来,三多就把他弟弟介绍过来了,听说三皮以前在酒楼当过跑堂的,在妓院当过龟奴,在镖局干过趟子手,但是每一行都没做多长时间。自打进了车行之后,勤快利索,功夫也不错,我就提拔了他一下,怎么?大人怀疑他是……”   原来如此,东厂和锦衣卫的很多密探正都这样一直混迹在社会底层收集情报的。刘子光对神情紧张的孙纲笑了笑说:“别紧张,不是对手的密探,而是朋友的密探,去把他叫来我问问话。”   许三皮来到书房,精瘦的身躯上罩了个白夏布小褂,两手一拱:“大人有何吩咐?”   刘子光拿着那封信晃动着说:“三皮,下次送信直接交给我就可以了,不用偷偷摸摸的。”   “大人您说的什么?我怎么一点听不懂。”一头雾水的许三皮挠着头皮说。   第四卷 皇城 第二十二章 东林党   孙纲在旁边大吼一声:“大胆,刘大人早就发现你不对头了,还不从实招来!”   许三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的委屈:“孙老大,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家大哥为了大人连命都送了,我们许家兄弟出来混就讲究一个义字,怎么可能背叛大人呢。”   “还不老实!”孙纲抽出了九节鞭就要揍人。   “且慢。”刘子光拦住孙纲,温言道:“三皮,我也没说你背叛我,你原先就是戚先生的人,谈何背叛,只是我不喜欢什么事都蒙在鼓里。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戚先生又是什么身份?”   许三皮沉默半晌,开口道:“大人目光如炬,小的承认这封信是小的放的,但是小的决不是你们的敌人。前段时间加入车行是受组织的委派协助孙老大和刘大人,共同对付朝廷的敌人。”   “什么组织?你口中朝廷的敌人又是谁?是阉党……还是后党?”   “这个嘛。”许三皮洒脱地一笑,“大人心中自有公断。”   刘子光扬扬手中的信:“这份情报,还有上次的情报都是你送来的吧,这么绝密的情报你们组织是如何弄到手的?”   “这份情报好比一道菜,大人就是食客,只管吃的开心,又何必管这道菜是如何做出来的呢?”许三皮说。   “还敢耍嘴皮子!”孙纲又扬起了钢鞭。   “大人末要动怒,组织是高度保密的,没有上面的首肯,就是打死我也不能说出来,如果刘大人有什么疑问,或者需要帮助的话,尽可以通过戚先生之前说的联络渠道去找戚先生。”许三皮目不斜视说出一番话。   “很好,你下去吧,照常做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刘子光挥手让许三皮退下了。   “大人,要不要把他….”孙纲作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是友非敌,以后咱们和这个‘组织’合作的机会还很多。”刘子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北新街上那所宅子,门前依旧挂着一对残破的红灯笼,大门紧闭,好像很久没有人居住一样,院子里,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家人不紧不慢地扫着地,忽然他昏黄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目光盯住影壁墙下的一封信,什么人居然能躲过他的耳目把密信送过来,轻功当真了得!   老家人捡起密信塞进怀里,回屋提了一个篮子出来,晃晃悠悠的上街买菜去了,看着他逐渐远去的佝偻身影,蹲在墙上的白猫舔了舔爪子…   老家人在街上转了一圈。密信已经转过好几道人手到了另一个人手里,一双有力的大手撕开信封,抽出信纸打量了几眼,然后从书桌里取出一个小铁盒,拿出几粒蓝色的结晶体放进砚台,用水溶解之后,取出毛笔蘸了蘸,在信纸上涂抹起来,不一会儿,那些黑色的毛笔字的空隙间出现了一些蓝色的小字,看完之后,这人淡然一笑:“刘子光终于主动向咱们求助了。”   “齐大人,刘子光让你帮什么忙?”旁边一个身穿水云香纱长袍的老者沉声问道。   “他让咱们提供东厂在皇宫里密探的名字,如果能把东厂藏在宫里的这个人挖出来,相信他在太后党人中的地位更能水涨船高。”齐大人,就是所谓的戚先生,抖一抖大红色的蟒袍,站起来踱了两步说。   “很好,那就告诉他,刘子光可是皇上的人,和咱们殊途同归,他能在南厂混得风生水起,对咱们有利无害。”老者说。   “大人高见,不过暗藏在宫里的密探可是东厂的绝密,即使我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也接触不到,这个情报….恐怕爱莫能助。”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可以告诉他获得这个名字的办法嘛。”老者说。   “所言极是,东厂密探遍布天下,比锦衣卫有过之而无不及,混迹于市井的探子也就罢了,藏身于皇宫大内和各地官府的密探以及皇亲国戚,封疆大吏家安插的眼线都属于绝密,名单藏在东厂衙门的密室里,由杨波亲自掌管,我多次想窃取此名单都没得手。如今不妨把这个路子告诉刘子光,至于能不能成功就看他的造化了。”   “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刘子光这个人一定要笼络住,如今阉党和后党的明争暗斗越来越激烈,我看你不妨把咱们的底子露一露,约个时间开诚布公的找他谈一谈,这个人将来定有大用场。府里还有些琐事,老夫告辞了。”老者起身告辞,齐大人相送到门口,看着他上了轿子离开才回来。   齐大人挥毫写了一封书信,人叫来一人说:“把这个交给4587。”那人领命去了,换了一身寻常衣服出了齐府的后门,绕了两圈之后上了一辆拉脚的驴车去了夫子庙,下车之后又有一人上车,取走了藏在车里的书信,随后这人走进一间书铺随便翻看了几本书离开,前脚出去,许三皮就进来了,拿起刚才那人看过的书,悄悄取出夹在里面的书信,很隐秘地藏在身上转身出了书铺。   许三皮回到紫光车行自己的小屋里,取出书信迅速浏览了一下,如释重负的呼了一口气,喃喃道:“三年又三年,终于熬出头了….”随即去找刘子光,这一次是光明正大的走进刘子光的书房,“大人,戚先生有请…….”   当晚,在北新街那所房子里,刘子光再一次和神秘的戚先生碰面了,两人坐坐在后宅里,只有许三皮在一旁伺候着。   “刘大人,咱们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的为人就不用自夸了吧,先前因为各种原因,我并没有透漏真实身份,如今大敌当前,朝廷危矣,皇上危矣,为了更加坦诚地合作,我不得不公开所有的身份。”说完使了一个眼色给许三皮。   “戚先生真名齐振铭,是大明朝锦衣卫副指挥使,执掌北镇抚司以及天下巡查缉捕。”许三皮说。   果然不出所料,是官方的人,刘子光平静地点点头,淡淡地说:“久仰。”   “锦衣卫只是我表面的身份,我真实的身份是东林党的左护法,一直隐蔽身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铲除奸佞,还黎民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我们东林党都是忠于皇上的,在这一点上和刘大人是同路人。”齐大人两眼闪耀着光芒,瞪着刘子光真挚地说。   “原来如此,怎么不早说。”   “呵呵,刘大人且听我慢慢到来。”要说到关键的事情了,许三皮很自觉地躬身道:“属下去外面戒备着。”随即出了房间,留下二人密谈。   早先的东林党只是围聚在东林周围的一帮读书人组成的沙龙性质的小团体,“讲习之余,往往讽议朝政,裁量人物”,朝士慕其风者,多遥相应和。三吴士绅、在朝在野的各种政治代表人物、东南城市势力、某些地方实力派等逐渐加入进来,形成了强大的政治团体,先皇在的时候东林党就和阉党水火不容,等到新帝继位,九千岁掌握了大权,便开始对东林党人进行了血腥镇压。大批成员被抄家灭门,但也有不少人幸存,齐振铭就是其中之一,他不但活了下来,还混进了锦衣卫,而且通过自身的努力做到了副指挥位子,掌握了不少实权,他利用职权保护了许多东林党人,并且秘密重建了党的组织,不再一味招纳读书人,而是吸收了很多和阉党后党有血海深仇的三教九流之徒加入,许三皮就是其中之一。   东林党人的最高目标就是产出阉党和后党,辅佐小皇帝亲政,当齐振铭发现刘子光和小皇帝接触后就开始联系他,笼络他,指望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现在这一天终于来到了,根据掌握的情报,一场巨变就要来临,既然大家要共同奋斗,就不能再藏着掖着,这才有了今天的会面。   关于刘子光需要的东厂高层密探的名单,齐振铭表示暂时无法提供,锦衣卫和东厂虽然都是九千岁的下属,但是彼此间也存在竞争关系,要想得到名单,只有靠自己去偷。齐振铭还是提供了东厂衙门的详细地图,换岗时间表,密室的位置能重要资料。   “他们两帮人的斗争愈演愈烈,眼看就要大打出手了,咱们正好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了正好出来收拾残局,以后阉党方面的情报我来提供,后党方面的情报就有劳刘大人了。祝刘大人顺利窃得名单,在南厂步步高升,风声水起。”齐振铭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刘子光一杯。   “好说,大家理应精诚合作,效忠皇上。”刘子光举杯相迎,没想到这个神秘的第三方力量居然是东林党,而且还有锦衣卫副指挥的身份掩护,真是匪夷所思。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自己不再势单力孤,发动军事政变的成功率大大提高。   话虽这样说,双方还是都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力量,只是互相通报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商讨了以后的联络方法,就结束了这次会谈。   回去的路上,刘子光问许三皮:“三皮,你在锦衣卫和组织里都是什么身份啊?”   许三皮恭敬地回答:“小的是锦衣卫百户,组织里的暗影堂副堂主,代号4587。”   第四卷 皇城 第二十三章 针锋相对   六月底的京城,气候炎热。秦淮河畔的茶馆酒肆、秦楼楚馆却有些冷气森森,东厂和锦衣卫的密探到处捕人,只要是对当今皇上选后之事妄加评论的人一律拿铁链子锁了,有道是有杀错没放过,短短几天,太后放出来那些造谣生事的人无一漏网被捕了去,跟着瞎传小道消息的老百姓也被抓了好多,一时间无人再敢提这档子事了,太后的舆论攻势似乎失败了。   “玩这个,他们还嫩点。”杨波有些自得地看着公案前垂手肃立的一帮手下,“咱家定当在九千岁面前为各位请功。”这些天来抓了不少人,东厂在民间隐藏的成千上万密探可不是白吃干饭的,造谣生事就是他们的专长,太后派人造黄家小姐的谣言无异于拿自己的短处去碰别人的长处,不败才怪。   “全仗九千岁英明神武,督公领导有方!”手下们齐声说,眉宇间难掩得色。忽然一人匆忙进入公堂,在杨波耳边低语了几句,刚才还满面春风的杨波顿时勃然色变,一拍公案:“这还了得!”   皇宫内,阴沉着脸的李太后一言不发,身边的宫女太监噤若寒蝉,面前跪伏着一帮沉默的官员。半晌,一人才打破沉默说道:“太后,非是我等无能,实在是东厂锦衣卫的密探多如牛毛……”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哀家怎么指望你们?”李太后轻轻一句话,那人便不敢再多言,依旧将头颅贴着宫殿的金砖跪伏着。   宫外面传来太监拉长声调的通传声:“长信侯觐见。”李太后的弟弟长信侯李英身穿蟒袍走了进来,给太后磕过了头之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献了上来,小太监急忙上前接过转呈给太后,太后一目十行看完,脸色稍霁:“这个事办的还象那么回事。谁想的办法,哀家要赏他。”   秦淮河畔,江南贡院对面那座大大的九龙照壁墙上被人用红油漆写了一行刺眼的大字:“雅丽,我不能没有你。”附近的地面已经被锦衣卫实施了戒严,满地花花绿绿的传单还没来得及收拢,虽然锦衣卫来的及时,但是已经有不少传单被如织的游人捡走了,旁边的乌衣巷里,围观的人群里站着乔装打扮的孙纲,刚才那几千张传单就是他带人抛洒的,此刻他正微笑着看着戒严圈里锦衣卫军官气急败坏的面孔。   “还有谁捡了传单的?统统交出来!胆敢私藏的一律抓起来治罪!”小军官厉声喊道,围观的群众一哄而散,如果简单是诋毁九千岁的传单也就罢了,可是这小小纸上印的可是香艳淫弥的文字实在让人不忍释卷,照壁上的名字“雅丽”正是传单上的女主角,也是当今皇后的候选人之一,海州盐商黄家的小姐黄雅丽,传单上用简单写意的文笔描述了一个男子和黄家小姐的爱情经历,从海边相遇到互生情愫,再到以身相许、珠胎暗结,虽然只有短短几百字,可是一番真情实意跃然纸上,闺房之事的描述也相当大胆,最后还对黄家强行拆散一对鸳鸯进行了血泪控诉。实在是一篇锦绣文章。   捡到了传单的老百姓匆匆回家细细欣赏去了,照壁上的油漆字渗进了龙麟里,很难清洗,锦衣卫们干脆找了一块黑布把照壁挡上了,可是同样的标语不止一处,几乎是一夜之间,京城大街小巷都布满了类似的红油漆字,忙得锦衣卫不亦乐乎。   谣言这个东西素来是越描越黑,越遮掩越象真的,这件事设计的很巧妙,是站在受害者的立场进行的诉说,看起来好像是真的一样,一时间,街头巷尾的京城人士见了面不再招呼“吃了吗?”而是改成“看了吗?”   相熟人之间也进行了含糊的探讨:“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至于那样吧…”   但是立刻遭到了反驳:“太监家的闺女,什么事做不出来,长信侯家门风多好,还不是扮了男装去逛窑子?”   “说的也是,现在这个世道啊….哎,怎么不见苦主现身?”   “还现身呢,恐怕这会儿早已经被那帮人塞麻袋扔进大江了。”   谣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的,这句戈培尔的名言在大明朝再次得到了印证,选后的日子日益临近,夺标风头最健的两位候选人却都已经身败名裂了,这一局双方算是打平了。   这个灵感出自21世纪满街的野广告和传单,文章则出自红衫团最有文采的前秀才李岩之手,无端诋毁人家女孩的清誉的罪过并没有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很为自己的才情自豪,大言不惭地说如果出个话本,一定能胜过《西厢记》。   从宫里赶来进行嘉奖的李莲英好生夸赞了刘子光一番,同时对宫里出了内奸的事情表达了深深的无奈,九千岁和东厂的高层是太监,他们内操也是太监,双方这些年来一直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底层的卧底多了去了,可是高层的卧底经过了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说明隐藏的极深,很难挖出来,思来想去,这项重任还是交给了刘子光,并且李莲英许诺,如果这件事办成,刘子光的官职一定能够连升三级。   “承蒙太后和李总管抬爱,在下一定竭尽所能报效朝廷。”刘子光拍着胸脯说出一堆场面话,笑眯眯地把李莲英送了出去。如今他在后党中的地位与日俱增,从山东赶过来的一千精兵已经换上了官兵的衣甲,正式成为五城兵马司的官军,这一千人里面少部分是红衫军的骨干,大多数人是在山东当地招募的精壮,从留着猪尾巴的奴隶摇身一变成为吃皇粮的京城官军,这些山东后生们都乐得合不拢嘴,大夏天的把盔甲战袍穿的一丝不苟,走在街上也是昂首挺胸,和以往那样颓废的官兵形象截然不同!能吃粮当兵全靠谁啊?当然是全靠济南人民的大救星刘子光大帅了,带队的老兵丝毫不敢放松对这些新兵的思想教训,搞得他们心里只有刘子光而没有上官,五城兵马司都指挥李庆为此很是头疼,慢慢来吧,这些山东兵现在连京城方言听得都不利索,想在近期之内发挥作用还得依靠刘子光等人的指挥。   太后方面的举动让杨波很不安心,如果说造谣诋毁黄家小姐的事情还在双方冲突的烈度允许范围之内的话,那招收一千名山东新兵的事情就有点打破平衡了,自从十年前的夺宫之变以后,阉党和后党一直保持着朝政、军事上的平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可是现在太后方面的举动显然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了,成立南厂,招募新兵,再这样下去九千岁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杨波急忙去觐见九千岁禀明情况,在国子监附近,一所城堡一样的大宅子里,已经白发苍苍的九千岁黄金荣正躺在柳树下的躺椅上钓鱼,面前一个巨大的水池,是引进的玄武湖水形成,水面上凉风习习,身边两个妙龄少女轻轻摇着羽毛扇,好一幅怡然自得的景象。   杨波走到距离黄金荣还有十步远就被一个锦衣卫士拦住了,饶是他身为东厂提督觐也不能随便靠近九千岁的万金之躯,那边九千岁已经听到了脚步声,斥退了卫士让杨波走了过来。   “干爹,孩儿有事禀告。”杨波顿了顿,看见黄金荣不动声色,于是继续说了下去,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太后还是不甘心啊,十年了,咱家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活一个十年,既然要战,那便战吧。咱家不介意再重演十年前那一幕,叫宫里的那个最近机灵点,随时传信出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至于区区一千新兵和那个不成器的南厂,咱家还不放下眼里,先由着他们蹦跶吧,也没几天日子了,选后的事情不必管那些闲言碎语,老百姓的嘴再大还能大得过官家的嘴?不管是当皇后还是当贵妃,咱家的这个孙女都得在宫里有个位置!”然后他顿了顿,胸有成竹地说道:“皇帝大婚之日,就是后党覆灭之时……”   杨波刚要出言附和,忽然黄金荣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甩鱼竿,一尾锦鲤甩着尾巴被钓出了水面。   第四卷 皇城 第二十四章 雌雄大盗   根据钦天监的监正袁浩天推算,今年的七月二十八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此后一直到明年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好日子了,皇帝大婚的日子选在这天再合适不过了,七月的南京穿着全套正规冠冕袍服出席隆重绵长的皇家婚礼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但是钦天监,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这帮老家伙坚持一定要在这天举行大婚,这些衙门里掌权的正卿们还是十年前的那批老人,反正是清水衙门,后党和阉党不但没兴趣插手,还对他们客气的很,虽然夏天办婚事辛苦点,可是终究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七月二十八这个日子早就定下来了,翰林院负责起草证书及其它有关文件,礼部负责制册造宝,并会同司礼监、内府等部门,备办用品、礼品,至于大婚仪式所需要的仪仗、礼服、鼓乐更是早早安排停当,只有大婚的主角——皇后的人选依然没有定下来。久久不能选定和太后于九千岁之间的斗争分不开,本来按照祖宗规矩,选后的事情是礼部负责初选,太后负责终审,司礼监最多也就是大大下手什么的,哪有插嘴的份,可是本朝的司礼监可不同寻常,那可是三朝元老黄公公执掌的最高权力机关,九千岁身为内相,这样的大事当然要插手,不但要插手,还妄图把皇后的位子捞过来,这明显属于捞过界,可是只要双方没有正式开打,就只能在私底下做些诋毁对方候选人的事情,前些日子在京城发生的种种闹剧就是双方较量的结果。   大婚的另一个主角,已经十六岁了的小皇帝朱由校,似乎对结婚这个事儿的并不怎么上心,整天在外面胡混,刘子光秘密和他会面的时候,似乎从小皇帝言谈举止中找到了当年初恋时候的影子。时而愤愤不平,时而若有所思,不停地抱怨身为皇帝却不能挑选自己真心喜欢的意中人。   “陛下可是有了相中的姑娘?”刘子光问。   “不错,前些日子在玄武湖开蒸汽船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子,一袭白衣,宛如出水芙蓉,性子有些刁蛮,还泼了朕一身的水…….”朱由校谈起心爱的姑娘,顿时絮叨起来,把当日的细节仔仔细细给刘子光讲了一遍,末了还哀叹了一句:“可惜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   “这有何难,为臣已经是南厂千户,五城兵马司的力量也掌握了不少,日后帮陛下寻访就是。”   “唉,大婚之后,朕的死期也快到了,不管朕有没有碰他们给朕的选的皇后,太子都会生出来了,他们绝不会让朕亲征的,一个婴儿皇帝总比一个成年皇帝适合当傀儡。”朱由校年纪不大,对宫廷政治看得却很深刻。   “陛下放心,阉党后党已经势成水火,一场火并近在眼前,到时候凭着为臣的两千精兵,定能铲除奸佞,还政于陛下。”刘子光信誓旦旦地给他打气。   “如此甚好,袁崇焕前日秘密拜见了朕,他也愿保朕,只是徐州军鞭长莫及,远在山东不便调遣,只能联络京中以前军中的同僚好友,在关键时刻保持中立。”朱由校看了看刘子光,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如今什么都不可靠,只有兵权最可靠,刘兄,朕能依靠的其实只有你啊。”   东厂衙门里暗藏的那份密探名册一直是各方面垂涎欲滴的好东西,只要掌握了这份名册,就等于掌握了整个东厂的命脉,名册中记载的密探,都是暗藏多年的高级卧底,遍布全国各地乃至满清西夏朝鲜台湾,有很多都是举足轻重的地方大员或者军中将领,铲除了这些人,东厂就成了没了触须的乌贼,没了牙齿的老虎,东林党人和太后一直没有放弃过对名册的窃取工作,无奈东厂防范太严,始终不能得手,派过去的那些所谓江湖轻功好手无一不是有去无回,不过齐振铭身为锦衣卫副指挥,好歹也算和东厂有些牵扯,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查明了藏有名册的房子的具体位置。自家实在派不出高手了,只好把这份珍贵的信息送给了刘子光,当然刘子光也投桃报李,许诺偷到之后情报共享。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磨合,刘子光和刘小猫之间的感情升温很快,当然不是男女之情的感情,而是主人和宠物之间的感情,或者说是主人和奴隶之间的感情,刘小猫自幼在野猫窝里长大,不可避免地沾染上许多猫的脾气,每天高高在上趴在高处打盹,毫不客气地享用着刘子光为她准备的各种珍稀美食,在她的脑海里,刘子光就是奴隶,而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主人;反之,在刘子光心目中,刘小猫则是自己豢养的大型猫科人型动物,在外面勾心斗角了一天,回来和这只心思简单的小猫打闹一番倒是不错的休闲方式。   刘小猫毕竟是人,而且是很聪明的那种,以前总是和猫在一起厮混,偶尔接触一下人类,所以掌握的词汇不多,现在在刘子光的教育下,已经能听懂很多复杂的话了,她自幼四处行窃,虽然未学过什么轻功,但是飞檐走壁的功夫绝不比那些江湖高手差,所以偷窃东厂名册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她的头上。   在许诺了十条东瀛进口三文鱼之后,两人终于踏上了征途,这一次夜盗不比在皇宫里偷东西,也不比在杨波家里安装窃听器,东厂可是龙潭虎穴,藏有名册的密室更是重中之重,防守严密比皇宫大内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厂衙门位于城中部,占地极广,里面军营、诏狱、公堂样样俱全,围墙极高,上面还插着碎碗碴子,墙外的道路上不许种数,而且一到晚上就是灯火通明,带着猎狗的巡逻队不停地游走,角楼上的番子拿着弓箭警惕地看着周围,胆敢靠近的闲杂人等一律射杀。   京城里的老百姓谁不知道这是东厂衙门啊,别说晚上了,大白天的都不敢靠近,宁肯多绕几里路也不敢招惹上这里的活阎王们,近几年来倒是有一次江湖豪杰试图武力劫狱,救走被东厂下狱的某清官,可是连围墙都没靠近就被乱箭射杀了,东厂警戒之森严可见一斑,存放东厂档案文件的地方是一座三层楼房,名叫书库楼。这里也是东厂防卫的重中之重,楼顶特意安置了四盏大功率的电弧灯,电弧灯可不是艾迪生发明的电灯泡,那是用两根平行放置的炭棒互相之间拉弧形成的高亮照明灯(注:1),价格昂贵,一盏灯只能维持一夜,而且发光的时候同时产生刺鼻的气味和二氧化碳,民间只有举行盛会的时候才用一下,东厂为了保障夜间安全,不计成本的常年采用电弧灯,这些灯都悬在楼顶,用防雨的铁皮罩子罩住,灯光把书库楼四下照得如同白昼,即使能混进东厂大门,书库楼这一关也很难接近,没有专人陪同,杨督公的手谕,就连东厂内部人员也严禁靠近,违者格杀勿论。   这样严格的守卫,纵然是神偷盗帅出马,也没有半成的把握,但是这却难不到刘子光,咱们不靠轻功靠科技,东厂的防卫再严密,也只是针对地面上的人,如果从空中突破,定能一举得手!他立刻带着刘小猫过江安排了一小型艘氢气飞艇,艇身涂成不反光的黑色,趁当夜月黑风高从六合基地升空,直奔京城而去。   天色漆黑,没有月亮和星星,地面上的灯火也极其稀少,很难找到地表参照物,幸亏驾驶员阔日杜布事先测定了六合与京城之间的角度,依靠罗盘进行飞行即可,渡过长江之后,灯火通明的京城呈现在眼前,现在还是前半夜,秦淮河如同一条色彩斑斓的彩带一般铺在京城南部,即使在万丈高空,似乎也能听到下面的欢歌笑语。   刘小猫第一次爬这么高,望着下面玩具一般的建筑物和蚂蚁一样来回奔走的车马行人,吓得不敢站直身子,只把头伸出飞艇吊篮的边缘,战战兢兢地观望着。   “小猫,你不是最喜欢爬高的吗?睡觉都要在大衣柜顶上,现在怎么害怕了?”刘子光拍拍刘小猫的脑袋问道。   “喵……”刘小猫不置可否地低声回应着。   东厂衙门由于使用了不少电弧灯,所以极其容易辨认,飞艇进入城区之后,停止了内燃机的运行,改用人力驱动螺旋桨,以减少噪音,飞艇慢慢地靠近了东厂衙门,下面的人还浑然不觉,一来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地面上了,二来楼宇上高挂的电弧灯的光线都是向下的,谁也不会冒着刺眼的光芒去瞧那黑洞洞的天空。   刘子光拿起齐振铭提供的地形图确认了一下,指着下面最亮的一所建筑物说:“那就是书库楼,咱们靠过去,降低高度,放下索具。”   阔日杜布扳动操纵杆,慢悠悠地靠近书库楼,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书库楼上空,这时候距离地面大概有三百丈的高度,,阔日杜布小心翼翼地降低了飞艇的高度,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从三百丈降到了一百丈,随后刘子光目测了一下高度,抛出一捆绳索,这些绳索是用猛火油中提取的丝状纤维编制而成,虽然重量很轻,但是强度极高,能吊得动五百斤的物体,绳索抛下去之后差不多能够到书库楼的屋顶了,刘子光戴上耐磨的无指皮手套,身穿黑色夜行人,带齐工具兵器,率先从吊篮中跨出,顺着绳索滑下,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书库楼楼顶,落地之后他把绳索摇了三摇,示意刘小猫可以下来了,刘小猫思想斗争了半天,终究是猫的好奇心战胜了恐高症,胆战心惊地爬出吊篮,顺着绳索一滑而下,也站到了书库楼顶上。两人顺利着陆以后,阔日杜布迅速收拢绳索,提高飞行高度,又回到了三百丈的高空,然后静候着下面得手以后传来的信号。   二人站在楼顶,脚下都是光滑的琉璃瓦,书库楼的四个飞檐翘起,飞檐下面挂的就是光芒刺目的电弧灯,如果用传统的珍珠倒卷帘进入室内,立刻就会暴露在警卫的视线中,所以他们准备采用另一种方法,从屋顶进入室内。   刘小猫用手仔细摸索着脚下的琉璃瓦,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一块稍微松动的瓦片,随即向刘子光招招手,后者从胸前摸去一支小尖锥一小盒菜油递过来,刘小猫先用菜油浸润瓦间的缝隙,待浸透后,即按住小尖锥用暗劲顺着缝隙划下,只划得几下便已划透。从腰间取出一块棉布,在划透的缝隙中插入小尖锥轻轻撬动,随即用棉布垫上,如此不断撬起垫上,竟是毫无声息便取下一块琉璃瓦。刘子光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如果是江湖飞贼有如此手段也就罢了,偏偏这是一只没受过正常教育的猫人,居然能娴熟地使用工具,真是匪夷所思。   刘小猫没有注意到刘子光的表情,只顾着专心工作,瓦片拿下来之后,她用手一摸瓦下只觉一道道细梗,已知是芦苇编成的瓦席,遂用尖锥缓缓插入后轻轻拨动。终于,一道微弱的光线从尖锥下洞穿而出,刘小猫趴下朝里面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招呼刘子光也过来看,刘子光俯身向那个小洞里看去,里面正是书库楼的第三层,,电弧灯的光辉隔着窗户上的毛玻璃照进来,室内的景物看的倒也清楚,一排排书架上整齐地堆放着各种典籍档案,不象是东厂的密室,倒像是个图书馆。   室内没有人把守,这一点经过了刘小猫的确认,虽然她没有练过武功,但是听觉、嗅觉、视觉系统和猫一样灵敏,书库楼的警卫人员平时在底层值守,每隔两刻钟上楼例行巡查一番,这一点也和齐振铭提供的情报相符合。   刘子光接过工具如法炮制,揭下来四片琉璃瓦,再拿匕首把下面垫的瓦席割开一条口子,小心翼翼地爬了进去。   第四卷 皇城 第二十五章 好奇心害死猫   东厂书库楼的格局和普通差不多,各种字典一样厚重的档案堆满了书架,刘子光悄无声息地落地之后,站在原地稍停了片刻,让眼睛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四下寂静无声,只有远远传来的犬吠,刘子光伸出右手勾了勾,刘小猫也顺着一根绳索落了地,地板用的是上好的木料,加上二人的脚步轻盈,走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这么多的档案,怎么找啊?齐振铭给的情报只说是在书库楼的第三层,可是再具体的位置便不清楚了,看着浩如烟海的档案,刘子光发了愁,他随手抽出一本档案翻开,上面写的是某年某月某日,代号飞燕四九八的密探报告:江西巡抚段海平的第三房小妾诞下一子。来贺的客人名单、礼单,以及段巡抚酒后和几个同僚对朝政的议论,对九千岁表达的不满等等,都有详细的记载,再往后翻了几页,基本上都是关于段巡抚的各种记载,看来是驻扎在江西巡抚府上的东厂密探所作的报告,不光这一本,旁边的几本也是,有了这样的报告,对段巡抚的思想状态、经济情况都能了如指掌,东厂可真是名不虚传啊。   刘子光把档案放回原处,抬头看了看这个书架上的金属铭牌,上面写着江西省南昌府。再看其他书架,也都标注了情报所属地址,其中尤其以标着京城字样书架最多,看来大明朝全体官员的隐私都集中在这东厂书库楼上了,如果能把这堆档案搬回去可就发达了,忽然他灵机一动,找到徐州府那个书架,想找找有没有关于自己的档案,翻了一下居然没有,然后他又到京城那边去翻看,这次一下就找到了,上面的信息不是很准确和详细,记载了自己自从年初利国大战以后的事情,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引用徐州府和山东那边发来的正式公文,到了京城以后的部分稍微多一些,几次和东厂发生的冲突都有详细记录,最后还用红笔作了评论:此人乃东厂大敌,应尽快铲除之。   “哼,东厂大敌,这个评语还算准确。”刘子光合上档案塞回书架,心说还是抓紧时间干正事吧,回头再找刘小猫已经不见了踪影,四下张望了一圈,原来她正趴在墙边的书架顶端嗅着什么。   难道那里有什么古怪?刘子光轻轻走过去,将耳朵贴在墙上,用手指敲了两下,有回声,看来这里面有夹层,只是如何打开呢?他在墙上摸索了半天也不得要领,难道机关在书架上?刘子光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抽书架上的档案,从人体生理学的角度出发,从最接近手臂平伸高度的地方下手,一连抽动了十几本档案,终于摸到了伪装成档案的机关,这是用牛皮纸包着的一块木头,从外面看是一本普通的档案,其实是打开夹层密室的机关。   扳动机关,书架缓缓移动,露出里面的一个黑洞洞类似壁橱的所在,空间不是很大,只有一个红木柜子,上面是类似于药铺那样的小抽屉,一共有三个。看来名册就藏在这些小抽屉里了。   东厂的所谓密室,也就是这么回事而已,刘子光的心情大大放松,招手让刘小猫进来开锁,柜子上的每个小抽屉都挂着一把精巧的铜锁,堂堂东厂也需要用这种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摆设啊,刘子光不禁在心里暗自嘲讽,刘小猫取出一根钢丝,三捣两捣之后,第一个抽屉的铜锁啪啦一声打开了,抽出来一看居然藏着厚厚一叠银票,每一张都是万两面值,原来杨督公的小金库也设在这里啊,刘子光一把拿过银票塞在怀里,低声道:“这次发达了,回去以后把市面上的三文鱼都买了奖励你。”   刘小猫闻言也是欢欣鼓舞,又鼓捣了一阵,第二个抽屉上的锁也打开了,抽出来一看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信手一翻,里面全是代号,人名,联络方式,密语,就是它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刘子光把名册也塞进怀里,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刘小猫却不愿意走,热切的眼光投向了第三个抽屉,这里面肯定也藏着好东西吧,刘子光觉得这次行动太过于顺手,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可是既然到了这一步,也不差那片刻的时间,于是对刘小猫点点头,示意她快点下手。   刘小猫投开铜锁,先得意地喵了一声,然后一把拉开了抽屉。   空空如也!   正在这时,全楼铃声大作,密室的门也迅速地关上了,饶是他们两人反应迅速还是被困在了密室当中!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刘子光飞起一脚踹在门上,那门却不为所动,原来看起来不起眼的木头书架居然是铁质的,其他三面的墙也是也很坚实,一拳打过去虽然墙皮破损了,但是却露出了里面的铁皮,密室里黑漆漆地,能听到“瑟瑟”的奇怪声音。换了平常人那肯定是伸手不见五指,可是这二位都是夜光眼,密室里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怪声是地上乱爬的毒蛇发出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花板上开了一个洞,几十条毒蛇迅速爬满了密室。   事情败露,东厂番子们不消片刻就会冲上来,可是这铁壁牢笼和满屋子的毒蛇如何应对?刘子光一手抽出腰带剑驱赶着毒蛇,一手从背囊中摸出一个扎得严严实实的布包,向密室的门口挪去,那些毒蛇穷凶极恶,抖动着尾巴发出怪声,吐着信子做出攻击姿态,有几条率先发动了攻击,向二人扑来!   妈的,毒蛇怎么看得见人?刘子光却不知道这些都是响尾蛇,响尾蛇的眼睛和鼻孔之间有“热眼”,能够探测前面发热的物体,发热物体产生的红外线传递到热眼内遍布的神经末梢,产生生物电流,,传给蛇的大脑。蛇知道了前方什么位置有热的物体,大脑就发出相应的“命令”,去捕获这个物体。而且响尾蛇死后依然具有咬噬能力,就也是来自这些红外线感应器官的反射作用;即使响尾蛇的其它身体机能已停顿,但只要头部的感应器官组织还未腐坏,即响尾蛇在死后一个小时内,仍可探测到附近15厘米范围内发出热能的生物,并自动做出袭击的反应。   响尾蛇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刘子光,长剑闪处,毒蛇们纷纷身首分离,一时间密室内腥风血雨,打退了毒蛇的进攻,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很清晰了,楼梯被踩得咣咣响,看来大队人马已经上来了,刘子光把布包放在门边,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上面的导火索,这是艾迪生送来的炸药样品,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带来了,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点着了导火索,刘子光赶忙拉着刘小猫闪身躲避,可是刘小猫的行动却明显迟缓了许多,刘子光扭头一看,一颗丑陋的三角形蛇头正咬在刘小猫的胸前!   “你中了蛇毒!”刘子光大惊失色,赶忙将蛇头拨下去,刘小猫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子也软绵绵的,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已经毒发了,那边导火索也快烧到头了,刘子光顾不得多想,把刘小猫往柜子后面一推,自己张开双臂趴在她身上保护着。   负责保卫书库楼的东厂番子其实是东厂最清闲的一帮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打书库楼的主意了,今天突然警铃大作,看来是有人触动了密室里的机关,带队的小头目赶忙领人冲上楼来,密室的门紧紧关着,想必窃贼已经被困在里面了,此刻正享受着毒蛇的慰问呢。   “围起来,等援兵到了再开门。”小头目下令众番子把密室的门团团围住,有本事进入书库楼密室的人定然是武林高手,只凭这几十个番子还拿不住。   “是!”众人各举刀抢围过来,刚靠近那个伪装成书架的大门,一声巨响,大门猛然炸开,铁皮制的书架连同上面几百本档案劈头盖脸向番子们砸过来,一股刺鼻的味道充满了书库楼,小头目被迎面而来的书架砸得七荤八素,他推开身上破烂的书架、纸张碎片、铁皮、还有死蛇尸体,摇摇晃晃站起来一看,整个第三层已经面目全非,爆炸引起的火苗点燃了档案,火势已经开始蔓延了,而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能站起来的只有他一个人了,此时,一个黑衣人正抱着另外一人从密室中走出。   书库楼完蛋了,自己严重失职,这条小命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小头目惨叫一声,挥刀扑了过去,那黑衣人很随意的一抬手,一枚钢钉射透了小头目的咽喉,随后黑衣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向大厅中央走去。   黑衣人自然就是刘子光,刚才爆炸的气浪也殃及了他,半截死蛇飞过来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两枚毒牙深深刺进肌肉,伤口传来刺痛灼热感,看来是中毒了,而刘小猫此时已经晕厥了,刘子光只好抱着她走出密室。   刚才上楼的那队番子已经被炸倒了,但是爆炸的巨响也惊动了整个东厂,外面灯火通明,大队人马潮水一般涌过来,先前就过来增援的夜训队已经上到了二楼,刘子光此时正拽着绳索往屋顶上爬。   刘子光爬到一半的时候,番子们也冲上了三楼,一看这个情景,不待头目下令,就是一阵箭雨射过来,刘子光夹着人,只能一手攀爬,身在空中更是无法躲闪,生生中了好几箭,眼看着距离楼顶还有一半距离,再往上爬非被射成刺猬不可,刘子光索性松开绳索,直落在地,左手夹着刘小猫,右手抽出软剑一通砍杀,东厂番子都是武艺很高的快手,可是也挡不住刘子光的困兽犹斗,一番凶猛的砍杀,剑剑封喉,众番子只是围着他不敢上前,大家都心说只要围着你还怕你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整个东厂大院已经小小说网了,铜锣梆子响成一片,无数士兵涌过来,事不宜迟,刘子光再次猛扑上去砍杀,番子们看到整个书库楼已经被团团围住,反正是煮熟的鸭子跑不了啦,何必和他玩命,还是让厂里的高手来收拾他吧。   刘子光把番子们成功压制到了二楼的楼梯口处,又一连推倒了四五个书架挡在前面,纵身一跳,跃上一个书架,书架本身就很高,距离天花板没多少距离了,他抬头看看屋顶,一阵乱拳打过去,将屋顶打出一个大洞,再回身夹起刘小猫,径直从洞中跃出,站在了书库楼顶的琉璃瓦上。   此时东厂的顶级高手已经驾到了,四个老头都是轻易不出山的供奉级人物,无论轻功、内功、刀剑拳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对付一般的敌人根本用不到他们,今晚居然有人夜闯东厂,激起了这几个供奉强烈的战斗欲望,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来了像样的对手,供奉们不是从楼梯上来的,而是从楼外面施展轻功,点着栏杆、窗户飞上来的,四道大鹏一样的身影从窗外跃入三楼,却发现天花板上一个大洞,已经是人去楼空。   四供奉对视一眼,齐齐飞身而起,直接冲破屋顶跃了上去。   书库楼之巅,一弯新月冲破了浓云露出皎洁的身影,四位鹤发童颜的供奉和一个黑衣人相对而立,微风起处,掀动了他们的衣襟,四个人,四柄长剑,形成的强大气场似乎可以抗衡千军万马。   “好一对雌雄大盗,轻功果然了得,这东厂书库楼顶就是你们的葬身之所!”为首的供奉冷冷地说道。刘小猫的面纱和头巾已经掉了,被刘子光夹在臂膀之下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乌黑的秀发随风漂拂,刘子光面罩上方露出的浓眉大眼也暴露出他是个青年男子,怪不得被供奉们认为是雌雄大盗。   “你们已经无路可退了,还不过来受死。”供奉们仗剑喝道。   刘子光可没有心思和这些老家伙打架,他和刘小猫都身中蛇毒需要立刻救治,飞艇怎么还不抛下绳索?阔日杜布这小子怎么搞得?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发现么?   “小子,你不动手,咱们可就不客气了。”四供奉看到刘子光不理他们,不由得心头火起,摆了个剑阵冲过来。   突然一幕令人匪夷所思的场景出现在供奉们眼前,那男飞贼夹着女飞贼竟然纵身一跳,腾空而起,冉冉向夜空中飞升了。   四位见多识广的供奉大人顿时傻眼,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轻功!这不是飞贼,是仙人!   番子们也顺着梯子爬到了楼顶,他们只看见四大供奉呆呆地望着半空,顺着供奉的视线望去,暗淡的月色下,黑衣人正摆出仙人指路的拉风姿势在空中飞翔,飘飘乎乎地远去了。   第四卷 皇城 第二十六章 急救   当书库楼发生爆炸的时候阔日杜布就开始了紧急下降,放空了飞艇里几个小气囊的氢气,并且把索具放了下来,长长的索具下面挽了一个绳套,由于没有重物坠着,索具随风飘荡,并没有准确落在书库楼顶上,刘子光左右四顾了好几眼才发现索具,他可没有时间奉陪四大供奉,夹着刘小猫纵身一跳,在半空中抓住了索具的绳套,右臂穿进绳套,晃晃悠悠在空中飘来荡去。   刘子光这边一拉住绳套,飞艇立刻向下微微一坠,绳索被绷得笔直,阔日杜布也顾不得许多了,挥刀斩断了坠在吊篮壁上的压舱铅块绳子,八个沉重的铅块呼啸而小,飞艇猛地向上一蹿,带动刘子光也迅速升高,看起来如同仙人飞升,腾云驾雾一般。   四个供奉虽然武功高强,但是毕竟年龄大了,难免老眼昏花,居然没看见刘子光抓着的绳子,只以为是高深的轻功。   “难道这就是……失传已久的天外飞仙?”大供奉揉揉眼睛,颤抖着声音问。   “……”其余三个供奉都沉默不语,这样神奇的功夫恐怕已经达到了剑仙的程度,他们几个平时自视清高孤傲的老家伙就算在修炼一百年也达不到这个境界,幸亏刚才没有打起来,不然几条老命保准玩完。   番子们爬上来的时候,刘子光已经升的很高了,看起来更加神秘莫测,暗夜中一个酷酷的剪影在空中飞翔,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东厂番子也不免目瞪口呆,掉了一地的下巴。   正当一大群人发呆的时候,八个沉重的铅块带着加速度从天而降,如同八颗重磅炮弹一般砸在书库楼顶,本来就站了几十个人不堪重负的楼顶顿时被砸出八个大窟窿,檩子折断了好几根,整个楼顶轰然倒塌!   等杨督公赶到现场的时候,书库楼已经不成样子了,整个第三层一片狼藉,遍布着瓦砾、尸体、灰烬。哼哼唧唧的伤员还在不停的往下抬,不消说,东厂的绝密特工名册已经失窃了。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杨督公声嘶力竭地大吼,如同一只愤怒的雄狮,不对,是愤怒的阉狮,吓得番子们没有一个人敢应声。   “开发动机!快去南城外。”刘子光爬上吊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命令,刘小猫已经昏迷,而且身体开始发烧,身中剧毒随时可能丧命,大半夜的上哪去找能治蛇毒的郎中啊,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琼斯博士了。   阔日杜布把飞艇藏在浓厚的乌云里,开动了发动机,靠着罗盘的指引向南城外飞去,马达的轰鸣在远处隐隐的雷鸣掩护下也不是那么明显了。   “快,一定要快,要不然闪电来了大家全完蛋!”氢气飞艇可是易燃物体,被雷劈到肯定要发生爆炸。刘子光望着天边的闪光焦急地说。   阔日杜布紧绷着嘴唇没有答话,握紧了操纵杆继续下降高度,向着城南飞去。   后半夜的秦淮河已经没有了繁华似锦的面貌,彩灯熄灭,人儿入眠,只有南城墙上一排排灯笼显示出城市的轮廓,没有人看到天上的飞艇,更没有人知道刘子光焦灼的心情,刘小猫的身体滚烫,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完这短短的旅途。   紧要关头也顾不得许多了,刘子光把刘小猫的夜行衣一把扯开,里面是一件月白色的细布无袖小褂子,上面还绣着五毒,看样子是件小男孩的外衣。刘小猫不懂穿衣服,所有的衣服都是从人家晒衣架上偷的,现在这件小白褂已经被黑血浸透了。   刘小猫平躺在刘子光怀里,由于重力关系,胸前并没有骄傲的隆起,只能隔着紧绷绷的小褂子看见两颗小小的凸起。刘子光解开衣襟上的盘花扣子后,解脱了束缚的一对娇小乳房如同两个小白兔一般跳出来,洁白柔软的两座小丘陵上各有一颗粉红色的樱桃,丘陵之间浅浅的沟壑之间有两个触目惊心的齿洞正往外冒着黑血,齿洞周围的皮肤已经变黑了,再看刘小猫的面孔,眉宇间已经有了一丝黑气!   刚中毒的时候就应该把毒吸出来的,不知道现在晚了没有,刘子光抽出锋利的匕首,在两个齿洞的位置切了个小小的十字,深吸一口气,伏下头去,在人家小姑娘双乳之间用力吸着,吸一口,吐一口,不一会儿吊篮的地板上就积了一滩黑血,等到吸出来的是鲜血的时候,刘小猫的神智才稍微清醒了一点,迷迷糊糊看着正在自己胸前忙合的刘子光,似乎知道他是在救自己,通常刘小猫是不许旁人随便碰自己的,即使不小心碰到也要呲牙表示不满,这一回居然没有任何抗拒,只是咂了咂嘴,刘子光知道她这是要喝水的意思,可是现在哪里有水啊,只得安慰她道:“小猫别急,马上到家了,马上有水喝了。”   “将军,出了南城墙了。”一丝不苟正在驾驶飞艇的阔日杜布始终没有向这边瞧上一眼,此时的南门外黑漆漆一片,只有一处亮着灯光,正是原来的严家庄,现在的南厂衙门建设工地。因为怕东厂的人趁天黑捣乱,这里一到晚上就掌灯,而且驻扎了一队人马。   “往灯光的四点钟方向飞,把我放下去,你去南厂着陆,今夜有雷暴雨,六合是不能回去了,那有都是咱们红衫团的兄弟,着陆以后自然有人招呼你,把飞艇藏好就可以了。”刘子光交待完,就夹着刘小猫准备顺着绳索滑到地面上去。   他要降落的地方正是琼斯博士的家,事态紧急,也只好这样了,阔日杜布再次降低了飞行高度,刘子光抛下索具,一手夹住刘小猫的纤腰,一手抓住绳索,一滑而下,速度快得吓人,落地之后再看那只握着绳索的手,手套已经磨得冒烟了。   刘子光着陆的地点是一片坟地,星星点点的鬼火和随风飘扬的白色招魂幡如果在平时看起来还是有点恐怖的,可是现在抱着一个快死的人哪还有心思想这些,刘子光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琼斯博士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很快到达琼斯博士的宅子,刘子光也来不及通报,直接一脚把大门踹开,高声喊道:“杰克,快出来救人!”   房里首先跳出来两个拿着长刀的汉子,正是红衫团派来学习当战地医生的学生,他们同时也负责保卫琼斯博士的安全。   “什么人,敢在……”看到破门而入的是自家主将,两个汉子顿时把后面的话吞回了肚子,回头喊道:“博士大人,快救人啊。”   琼斯博士正在教授人体解剖,看到刘子光抱着一个面无血色的人进来,赶忙把手术台上的尸体掀了下去,招呼道:“刘,快把伤员放上去。”   刘子光看了看血淋淋的手术台,还是把刘小猫放到了旁边一张干净的躺椅上了,对琼斯博士说:“快,是中了蛇毒!”   “亲爱的刘,我是个外科医生,不擅长……”看到刘子光喷火的眼睛,琼斯博士赶紧把后面的话吞回去了,招呼两个学徒:“快准备清水,纱布,手术刀。”说完翻开刘小猫的眼皮看了看,又摸了一下颈部的脉搏,“瞳孔已经缩小,脉搏也很微弱,伤口在哪里?什么蛇咬的?”   刘子光赶忙把伤口指给琼斯博士,顺口说道:“应该是响尾蛇。”   “距离心脏距离很近,危险啊。”琼斯博士摇摇头,“响尾蛇的毒液是血液循环型的毒素,不要抱太大希望。”   学徒把清水和纱布拿了过来,琼斯博士拿起手术刀说,我们先要清洗伤口,然后垫上纱布把毒液吸出来,看伤者的昏迷程度可能毒素已经进入血液了,现在这样做也是聊胜于无。我这里没有专门治疗蛇毒的伤药,现在只能先这样了。”   “我已经吸过毒液了,现在博士你要做的是解毒。”刘子光说。   “噢,MYGOD!你竟然不做任何防护就替伤员吸毒,这样很容易中毒的!”琼斯博士赶忙拿过一杯清水递给刘子光,“赶快漱口。”   “谢谢,我没事。”说到中毒,刘子光这才想起自己也被毒蛇咬了一口的,他立刻扯开衣服去看自己的肩膀,肩膀上两个毒蛇留下的牙印已经有愈合的迹象了,原先冒出来的血迹已经干结,周围的皮肤都没有异常。   “难道你也被咬了?”琼斯博士惊奇的问。   “是的,可是我现在还没有任何不适的反映。”刘子光说。   “神奇的刘,你的血液里一定含有某种抗原!我有办法了,抽你的血,输入她的血管,这样也许能救活这个可怜的女孩。”   琼斯博士拿过一根皮条扎住刘子光的臂弯处,又拿出一根小针筒要抽血:“有件事必须要先做,你们的血型如果不一致的话是不能输血的。”   “别麻烦了,换大针筒直接抽,我是O型血,万能输血者。”刘子光不耐烦地说,刘小猫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了,一刻时间也耽误不起啊!   “上帝啊,您真是什么都知道。”琼斯博士喃喃着,取过大针筒刺进刘子光的静脉,足足抽了满满一筒血。   鲜血注入消过毒的密封玻璃罐,然后高高倒悬在支架上,一根软橡胶的细管子一头接在玻璃罐上,一头用空心针刺进刘小猫的静脉,一滴滴鲜血在重力作用下进入了刘小猫的血管。刘子光的血液其实已经不是所谓的O型,而是宇宙飞船合成的高级体内循环液,富含各种抗菌抗毒分子,而且携带氧气量远超一般的血液,区区蛇毒根本不在话下。   随着新鲜血液的输入,刘小猫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但是依然没有苏醒过来,琼斯博士拿着纱布说:“亲爱的刘,您看包扎伤口是我来还是您亲自……”熟悉东方风俗的博士当然不会认为半夜被刘子光抱进来抢救的女孩和他没亲非故,刘将军这么英俊潇洒,这个漂亮的女孩一定是他的情人,东方女人的身体就不能给除了老公之外的人乱看乱摸的,即使是医生也不行。所以他有此一问。   “我来吧。”刘子光接过水盆和纱布,仔细清洗了伤口,然后用纱布包裹起来,这些普通的救护知识他做的还算不错。   “伤者失血过多,需要补充营养和慢慢调理。我这里毕竟不是医院,我看等明天还是请其他医生看看吧。开些滋补的药物。”琼斯博士说。   中医能开什么好药,无非是人参鹿茸,当归海马之类的,根本不考虑是否含有人体不适于的毒素,所以刘子光不是很相信明朝时候的医术,补充营养最常见的方式是什么?葡萄糖滴注啊。   “你俩个,快马去江边买些南洋椰子来,要最好的,不要管价格,快去快回!”刘子光命令两个学徒。   “是!”两人毫不迟疑地出门去了,根本不管现在还是黑天半夜,这也是红衫团的军规之一,对上级命令要无条件执行,不得质疑。别说半夜砸门去买几个椰子,就是让他俩直接去进攻京城,这俩人都不会有半分含糊的。   等两个买椰子的人回来,天已经蒙蒙亮了,公鸡的打鸣声此起彼伏,刘子光一直没有合眼地照顾着刘小猫,琼斯博士把自己的卧室贡献出来让刘小猫休息,自己跑去地下古墓睡觉了。   两个学徒的战马身上都带了个巨大的网兜,里面大大小小几十个椰子,他们唯恐挑选不出好的,把这次琼州运过来的一批椰子全给包了圆,至于琼州客商有没有意见,给了多少银子就不得而知了。   刘子光赞许地拍了拍手下的肩膀,挑了一个看起来饱满新鲜的椰子,借了琼斯博士另一套输液用的器械,如法炮制,给刘小猫进行静脉葡萄糖滴注。   东方破晓,忙了一夜的刘子光也有些疲倦了,虽然他体制极好,但是在没有充足食物供应的情况下也会感到劳累。   “来人,给我买早饭去,买二十个人的量,汤包烧麦什么的都行。”刘子光冲着屋外喊道。   “是。”外面答应一声,两个忠心耿耿的手下还没怎么休息就有出去了,刘子光回过头来,只看见刘小猫已经醒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小嘴嘟起,说了一句暴强的话:“小猫要吃三文鱼。”   第四卷 皇城 第二十七章 无间道   荒郊野外的当然不可能弄到东瀛国进口的深海三文鱼,刘子光只得好言相劝,连哄带骗让刘小猫吃了点附近庄户人家早点铺子买来的烧麦,又从南厂新址工地调来一辆马车,准备回城了。   刘小猫这回没有再往马车顶上爬,乖乖地挨着刘子光坐在车厢里,车夫一抖鞭子刚要出发,站在院门口相送的琼斯博士忽然看到了什么,开口道:“刘将军,那个……听诊器是我从伦敦带来的,这里很难买到,能不能给我留下?”   什么听诊器?刘子光一时摸不着头脑,扭头一看,惯偷刘小猫正在拿着听诊器往耳朵上放呢,看来是觉得好玩顺手牵羊了,又是一阵苦劝,才把琼斯博士珍贵的听诊器留下来。   东厂失窃的事情硬是被杨波压了下来,也难怪,阎王殿一样的东厂衙门居然能被飞贼光顾,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所以只好对外声称昨夜书库楼走水了,以此作为掩饰,整个东厂外松内紧,所有暗探都调动起来打听消息,各个城门口加派了人手,注意进出城的车马人员。   刘子光的马车从聚宝门入城,这里历来是京城最繁忙的一个城门,每天进进出出的鸡鸭牛马猪,粮食水果货物旅客,何止千万,负责守门的主要是城防宿卫军的士兵,但他们只管早上开门晚上关门,检查进出旅客的任务是由五城兵马司、锦衣卫、东厂联合负责的,进出的人流量是在太大,如果每个人都检查的话肯定会引起堵塞,所以富有经验的番子们只是把可疑的人从队伍中拉出来检查。   聚宝门两侧,一排手持花枪的五城兵马司士兵站得笔直,目不斜视,盔甲严整,高大的身材和黑黝黝的皮肤都显示这些士兵都是来自山东的新兵,而不是以前那些酒囊饭袋,锦衣卫的番子身穿褐色的袍子,懒洋洋地在一旁巡视着,时不时从进城送货的果农车子里拿个水果,从渔民篮子里拎一条鱼。东厂番子就更厉害了,专门挑那种有钱没势力的富商下手,看到合适的就扣押人家的车辆货物,说人家是乱党反贼,鞑子奸细什么的,非得勒索几十两银子才罢休,这一天的城门守下来也能捞不少外快。   今天的东厂番子不同往日,检查起出城的人特别认真,昨天的事情他们都知道,飞贼中有一个女的受了伤,一定要严查受伤的女子,不光城门口查,城里的药铺诊所都要搜查。   刘子光的马车进入城门的时候,一辆马车正从城里往外出,车里坐的是一个生病的孕妇,东厂这帮人渣根本不管什么孕妇不孕妇,只要是看起来面目苍白的年轻女子一律要脱衣检查,看看有什么刀伤箭伤毒蛇咬伤,这下子孕妇家人可不答应了,哭天喊地、跪地不起,越这样东厂番子越怀疑,非得把孕妇从车里抓出来不可,两厢闹成一团,弄得刘子光的马车正堵在城门口。   刘小猫好奇地掀开窗帘看去,她昨夜穿的夜行衣还没有换下来,上面还有隐隐的血迹,加上苍白的脸色,活脱脱就是东厂的最佳目标,正被一个番子看在眼里,对头目说了一句话,然后番子们立刻舍了那要出城的孕妇奔这边过来了。   “你们干什么的?马上下车接受检查!”为首的番子厉声喝道。   刘子光这辆马车没有任何标记,赶车的红衫团士兵也穿的便装,看起来非常普通。车夫鼻子里冒出一股冷气,根本没搭茬。   刘小猫看见有人过来,赶忙放下窗帘一本正经地坐好,刘子光无奈地摇摇头,看来又要开打了。   番子头目听了手下的报告将信将疑,刚才刘小猫放下窗帘的一霎那那只看见一张清秀白净的小脸,管它是不是飞贼,先扣了再说,揩点油也是好的。   刘小猫拒不下车接受检查,番子们只当是妇道人家被吓坏了,那小头目淫笑一声,掀开窗帘把头伸进了车里,嘴里还说着:“我倒要看看……”   话还没说完直接转成了一声惨叫,小头目踉跄着退后两步,一张脸已经血肉模糊了,四道深深的血痕从上到下,一颗眼珠子也顺带着被抠出来了,还连着些筋肉挂在脸上,真是惨不忍睹!   “反了!快快拿下!”一片拔刀的声音响起,番子们惊呼着把这辆马车团团围住,原先在一旁看热闹的锦衣卫也跟着围过来,虽说锦衣卫和东厂存在竞争关系,但是毕竟大家属于同一个系统,关键时刻还是要出手帮忙的。   还没等刘子光说话,马车夫一声唿哨,原先肃立在城门两侧铁人一般的五城兵马司士兵立刻挺枪包围过来,他们人多势众,红缨枪顶住东厂锦衣卫番子们的后心,憨厚严肃的脸上一点表情没有。   “怎么了,连你们都要反了吗?”这些傻了吧唧的山东兵就知道站岗,平时很让东厂锦衣卫番子们瞧不起,没想到今天怎么一个个好像吃了药一样,说翻脸就翻脸了。他们哪知道帮刘子光驾车的红衫团军官以前是这帮山东兵的教官,教官亲自驾车,那马车里肯定坐的是刘大帅,这帮作威作福的番子和以前盘踞在山东的鞑子兵很相似,早就引起单纯的士兵们的不满了,现在他们居然敢擅自检查刘大帅的马车,山东兵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外面乱成一团,刘子光不得不钻出马车,大喝一声:“南厂的马车,谁敢阻拦!”   南厂!又是南厂,现在南厂的名头比东厂还猛,一次冲突就干掉了几百东厂好手的传闻早就在行业内传开了,听说是南厂的马车,背后又有红缨枪顶着,锦衣卫们率先放下了刀,撤到一旁去了,东厂番子就孤零零的几个人,更加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的马车大模大样的进城去了。   马车走出好远,兵士们才毫无表情地拎着红缨枪回到城门边继续站岗,只有那被抓瞎了眼的番子头目哭喊着:“南厂怎么了?南厂就能随便抓瞎人的眼睛么!”   番子们护着受伤的头目找郎中去了,目睹了这一幕的老百姓无不震惊万分,把东厂都能欺负到这个份上,这个南厂……还真是厉害啊。   马车先到了刘小猫的住所,这所河房就在紫光车行的附近,每天都有专人来送猫食兼打扫卫生,按照刘子光的指示,十条东瀛进口的三文鱼已经送过来了,从附近酒店请来的厨子仔细把鱼鳞刮干净,鱼肉片成极薄的生鱼片,橙红色带着纹路的生鱼片整齐地码在洁净的均瓷碟子里,碟子下面垫的是冰块。另有几个小碟子盛着上好的老抽和芥末,为了缓解辣味,绿色的芥末膏里还点了几滴镇江香醋。   “吃吧,这都是你应得的奖励。”刘子光笑眯眯地说。   刘小猫一点也不客气,抓起鱼肉大快朵颐起来,嘴里还喵呜喵呜的叫着,听到这边的动静,十几个贼头贼脑的猫脑袋从后院墙上冒出来,发现没有外人,于是一群野猫肆无忌惮地围了过来,拿身子蹭着刘小猫的腿,仰着头喵喵叫着讨要食物。   “你们漫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安排好刘小猫的事情,刘子光捏了捏怀里厚实的银票和那个神秘的密探名册,去办大事去了。   按照事先的约定,这份重要的情报要和东林党共同分享,齐振铭一直以来暗地里给刘子光提供的帮助可不少,今后双方的合作机会还有很多,所以刘子光并不打算食言,把名单复制了一部分让许三皮转交给齐振铭,这部分名单都是在京城各部大臣家卧底的名单,也是东林党目前最迫切需要的,至于皇宫中东厂卧底的名单,那是刘子光出卖给太后,加官进爵的筹码,自然要留下,还有一部分各省大员家里,官署里隐藏的卧底名单,刘子光也悄悄藏起来了,他多了个心眼,以后推翻了后党和阉党,这个南厂的位子少不得还是要坐下去,东厂这套潜伏已久的情报系统如果能为我所用,那可是万金难换的重要资源。   上一次因为天色已晚,后宫禁止一切男人进入,所以刘子光没能进入后宫觐见太后,这一次就不同了,刘子光身为南厂千户,几次与东厂的对抗都大获成功,狠狠打击了九千岁的气焰,昨天甚至直闯入东厂老巢搞了个天翻地覆,每次听到捷报,太后古井水一般的脸上都会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纹。   这次听到刘子光掌握了潜伏在自己身边的东厂密探名册,太后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身边居然有东厂的卧底,喜的是幸亏自己的重大计划还没有说出来这个卧底就被破获了。   刘子光换了官服,跟着李莲英进了后宫,从乾清门开始,武装内操们排列整齐站在御道两侧,所有宫门紧闭,太监宫女不许随便走动。   “李督公,这是搞什么名堂?”刘子光毕竟曾经偷过太后珍藏的字画古玩,看到这副阵势不免有点心虚。   “还不是拜刘大人所赐,今天咱们来个瓮中捉鳖,把那边的卧底都给清除了,刘大人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太后少不得要重重的封赏你。”李莲英看起来心情不错。   “全靠太后圣明,李督公领导有方。”刘子光假惺惺地客气着,两人来到坤宁宫前,一个穿蟒袍的太监一甩拂尘已经等在门口了,看见二人过来,拉着长腔高声喊道:“李莲英、刘子光觐见……”宫里立刻传来回答:“宣二人上殿。”   “刘总管,随咱家来吧,今个怎么如临大敌似的?”蟒袍太监一边小声问着话,一边领着二人进殿。   “嗯,没什么大事,白公公,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李莲英敷衍道。   刘子光看了一眼这个白公公,居然还是熟人,上次大闹琼斯博士家,非要装驴鞭的就是这位朋友,想必他也认出了刘子光,可是此刻显然不是讨论自己是否装上新人鞭的好时机,所以只当是不认识刘子光,正眼也没往这边看一眼。刘子光心里一动,名册他早就看过了,九千岁在宫里的首席卧底就是姓白,而且也是在坤宁宫当差,看来就是这位了。   太后端坐在凤椅上,两旁簇拥着宫女太监,打着羽毛扇子,端着冰镇的汤水在一旁伺候着,一只乖巧的金毛狮子狗卧在太后脚旁吐着舌头,坤宁宫里放着不少冰块,加上宫殿敞亮,倒也凉爽的很。   刘子光按照事先教的规矩大礼参拜完太后之后,跪在地上低着头不动,等候太后发问。   “你就是刘子光吧?”太后的声音好像是天上飘过来的一样。   “微臣正是刘子光。”   “听李总管说,你最近教训了东厂那帮猴崽子好几次啊,昨晚更是闹得他们鸡犬不宁,一夜没合眼。哀家真得好好赏赐于你呢。”   “那是臣的本份,些许功劳不足挂齿。”   太后看着诚惶诚恐的刘子光,满意地点点头,说:“把你弄来的那个名册给哀家呈上来吧,哀家倒要看看,这些年来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吃着喝着哀家的月钱居然帮那老阉奴做事。”   刘子光闻言立刻取出名册双手奉上,关于皇宫以外的那些页已经被撕掉了,反正这份名册谁也没见过,具体有多少张没人知道。   白公公接过刘子光高高举在头顶的名册,放在漆盘子里专呈给太后,刘子光注意到他拿名册的时候双手微微颤抖,就这个心理素质还玩无间道啊,看来东厂的卧底也没什么高明之处,也就是偷听个墙根什么的。   白公公硬着头皮把名册呈给了太后,太后接过名册,一双凤目一目十行的扫视了几眼,然后重重的把名册拍在案子上,低声冷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好,很好。”   熟悉太后脾气的人都知道这是她怒极之后的笑声,白公公更是直冒冷汗,眼睛盯着地面大气都不敢出。   “李莲英,给我把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拿了!”太后终于笑完了,指着白公公怒喝道。   “太后,奴才是冤枉的,都是他们逼我做的啊。”白公公终于崩溃了,痛哭流涕地趴在地上哀号着。   李莲英一挥手,两个内操抢上来象拖死狗一样把白公公拖了下去,太后指着名册对李莲英说:“这上面剩下的人都交给你处理了。”然后换了和蔼的口气对刘子光说:“刘子光听封。”   刘子光心中暗喜,这份名册的贡献解除了太后的肘腋之患,看来升官赏银子是少不了啦。   “刘子光,从今天起你就是南厂提督了,另外赐你蟒袍一件,宫禁腰牌一块,可以出入大内。”太后的封赏果然很高,居然把南厂提督的位子给了刘子光。   “微臣不敢当此大任。还请太后收回成命。”刘子光吓了一跳,他印象中什么东厂西厂内厂的提督都是太监担任的,难道是太后想阉了自己?   “你不用顾及李莲英,他内操统领和大内总管的担子重着呢,宫里也离不开他,南厂那一滩子事就交给你了。莫要再推辞,哀家听说你和彭家大丫头粮情相悦,彭老厂主还有些不乐意,哀家就做主赐婚给你,等皇上的大婚办完之后,把你们的婚事也办了吧。”   太后笼络人心的本事确实很有一套,这样的事情都能关心到,虽说知道对方只是在笼络利用自己,可是刘子光还是有点感动,再次拜谢道:“谢太后隆恩。”   “明日就要选后了,黄阉一党对这个皇后位子窥测已久,唉,明明是哀家挑儿媳妇,可是他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非要插手,我大明朝的皇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一个奴才家的女儿来当。到时候如果有什么不测,哀家可就全指望你了。”   原来次日就要选后,不管鹿死谁手,失利的一方就可能全面发难,一场大战迫在眉睫,本来太后也没想把刘子光提拔的这么快,可是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现在只能把宝押在刘子光身上了。   “太后放心,只要您一句话,为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谁敢对太后不利,我就杀他全家。”刘子光信誓旦旦地表着忠心。   粗俗的话非但没有惹太后不开心,反而让她更加相信刘子光是个头脑简单的武人,微笑着点点头说:“果然忠肝义胆,哀家没有看错你。”   第四卷 皇城 第二十八章 提督的气量   刘子光是穿着蟒袍出的皇宫,蟒袍与皇帝所穿的龙衮服相似,本不在官服之列,而是明朝太监、大臣蒙恩特赏的赐服。获得这类赐服被认为是极大的荣宠。前朝时候有资格穿蟒袍的人极少,可是自从十年前的夺宫之变后,蟒袍的含金量就下降了,太后赏赐,九千岁也赏赐,最后搞得是凡有点权势的人都能服蟒。锦衣卫东厂的高级军官,内操的小头目,依附于阉党后党的高中级官员,基本都能混一身。   即使是蟒袍也有三六九等,皇子亲王用杏黄色、九蟒,群王番王用紫色、八蟒,一二品的大员用红色、五蟒,再往下的官员用蓝色、石青色,五蟒。刘子光所穿的就是比较低级的蓝色五蟒袍,头上带着乌纱,腰间扶着玉带,身上金线织的金蟒乍一看和龙没有什么区别,仔细分辨才能看出爪子少了一个,龙是五爪而蟒是四爪。   穿着这身衣服可真够受罪的,大夏天的穿金戴银活像个唱戏的,不过走在街上路人看过来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虽然是低等的蓝色五蟒那也是尊崇的象征,寻常老百姓见了只能躲着走。   刘子光骑马行进在大街上,身后跟着八个护卫,街上老百姓看见他们这份派头纷纷避让,站在临街酒楼二层窗边的东厂大供奉收回目光,问身后的三个兄弟:“依你们看,昨夜的飞贼和此人是否为同一人?”   “看身形很象,可是刚才我在他马旁观察了一下,此人身上没有丝毫真气流动,若不是隐藏的极好的话,应该只是个普通的武人,比寻常武将多些蛮力罢了。”   “不管是不是那飞贼,此人总是东厂的心腹大患,咱们兄弟既然出来了,不妨替督公解决掉这个麻烦,也不枉督公多年来对咱们的厚待。”   “即便不是那飞贼,想必二者之间也有莫大的关系,咱们动了他,不愁那个有盖世轻功的飞贼不露面。”   “好,今日咱们便为督公除此一害。”大供奉听了三个兄弟的讨论,下了决心。昨夜见识的绝世轻功“天外飞仙”强烈地刺激了他们兄弟四人,一夜无眠之后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两个飞贼,一来抢回失窃的东厂名册,二来嘛,这个天外飞仙的轻功密籍他们可是垂涎三尺的。   刘子光正威风凛凛地走着,忽然看到前面的酒楼上跃下来四个身影,如同羽毛一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落地后很自然地摆出一个菱形阵势,夏季的中午炎热难当,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可是这四个人的灰布衣衫和花白胡须竟然无风自动,一股让人莫名心悸的气场弥漫在四周,那些过路的行人,做买卖的小商贩无不躲得远远地,生怕殃及自己。   刘子光的马也感受到了这股杀气,前蹄腾空嘶叫了几声,刘子光大怒,翻身下马,冲四大供奉喊道:“你们四个老头为何挡住本官?难道不怕官府治罪么?”   大供奉一挥拂尘,刘子光和卫士们的战马更加惊慌了,烦躁不安地原地乱尥蹶子,差点把骑士们颠下来,他们却不知道这拂尘里除了钢丝、马尾、还有十来根华南虎的须子,寻常战马闻到老虎的味道当然要害怕了。   “无量佛,贫道稽首了。敢问来者可是南厂千户刘大人?”大供奉早年出身全身教,虽然后来被逐出师门,但还是保持了一些道家的传统。   “正是本督,老道你有什么冤情可以等衙门建好来递状子,当街伸冤本督概不受理。”其实刘子光早就认出来这四个老家伙是昨晚那四个供奉了,可是他当然要装出不认识的样子。   “是便好,我且问你,昨夜擅闯东厂书库楼之人可是受你指派?”   “说什么呢?本督听不明白,快快闪开道路,好狗不挡路,你们这些老年人怎么连狗都不如。”   见刘子光胡搅蛮缠,四供奉也不再和他废话,挥舞兵器围了过来,他们四人武功修为极高,身形诡异,招式变化莫测,绝非一般武林高手可以比拟。刘子光不免有些心慌,强自说道:“难道江湖高人前辈都是以大欺小,以众敌寡的么?”   “哼,咱们兄弟对付一个人是四人一起上,对付一百人也是四人一起上,拿命来!”   “好无耻!老子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万人敌!”人家都欺负到脸前了当然不能退缩,身后那些卫士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上来只能送死,刘子光挥手阻止他们上前助战,独自拔刀迎了上去。   隔着老远围观的老百姓只看见四条灰色的影子围着一个蓝金色的影子不停地打转,兵器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场恶斗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着。   不得不说四大供奉是刘子光遇到的最强敌人,他们虽然没有清军的千军万马那样气势逼人,但是武功高超,招数精妙,加之内功深厚,端的是难以对付,刘子光的改造身体可以提供远超常人的观察力和反应速度,正所谓无坚不摧,惟快不破,一个快字弥补了他没学过高深武功的缺点,简单几招当斗士时候学的招数,居然挡住了四大供奉的联手进攻。   四供奉越打心里越没底,往往他们侵淫了半辈子的精妙招数,被对手一个简单的近乎幼稚的动作就给化解了,而且不管他们的动作有多快,内力有多深厚,对手总能招架的住,几十招下来,四供奉已经确信昨夜的飞贼肯定是这个穿蟒袍的年轻人了,看他面不改色的样子,恐怕再打几百招下来也不会有事,高手过招就是这样,如果十招以内不能取胜,那恐怕只有练拼几个昼夜才能分胜负了,街头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盔甲叶片摩擦的声音,看来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到了,四供奉互相使了个眼色,各自虚晃一招,拔地而起,踩着临街建筑的屋瓦绝尘而去。   那队赶来增援的兵马是刘子光的卫士喊过来的五城兵马司巡街队,自从这批山东兵来了之后,巡街守夜这样的辛苦活就都交给他们了,以前的五城兵马司使出了名的吊儿郎当,嫌累嫌重从来不穿盔甲,偶尔到街上溜几圈也是为了收取保护费,欺负老百姓,现在这帮人倒好,不但盔甲战袍一丝不苟,执勤巡夜也是非常认真,自打他们来了以后,街头斗殴这种事情基本是绝迹了,这么能干又听话的部下当然讨人喜欢,可是就有一点不好,这批山东兵油盐不进,除了正常的命令之外,对于同流合污的建议从来都是置若罔闻。还动不动把什么刘大帅挂在嘴边,搞得兵马司各衙门的头头都很不爽,这到底是我们的兵还是刘子光的兵啊。   今天这个事就很典型,当兵的们正在衙门里接受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大人的训示,或者称为洗脑,洗脑还没洗到一半,一个家伙跑进来喊了声:“刘大人遇到埋伏了。”这些当兵的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起来,抓起兵器就往外跑,自己和手下几个小头目拦都拦不住。   新任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李洪杰是李太后的表侄子,平时以李家的千里驹自居,刚当上指挥使准备搞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呢,哪知道这些新兵蛋子这么不给面子,目无上官,藐视军纪,开着会都能跑出去,着实让李洪杰恼羞成怒。   刘子光这次从山东调来的一千多士兵,被打散了分在五个兵马司,每个兵马司有二百来人,分在李洪杰手下的这些人的领队官正是刘子光的老部下贵州伙夫,此刻正关切地询问刘子光:“大帅伤着没有,是何方贼人敢对您不利,属下这就带人把他们老巢掀了。”   “无妨,几个蟊贼而已,你们一来就抱头鼠窜了,哈哈,是小贵州啊,都带上两颗星星了。”刘子光拍拍小贵州的肩膀说道。虽然他们换上了五城兵马司的衣甲,可是红衫团的荣誉,日月星军衔还不舍得拿下,骄傲地佩带在左胸前。   “大胆鲁英,没有将令擅自调兵,你们心里还有没有本将!”李洪杰怒气冲冲地赶来,身后跟着一帮兵痞也都横眉冷目。   “形势危急,标下也是迫不得已,大人怎么责罚标下都没有怨言。”小贵州鲁英倒也干脆,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我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又有过什么战功,只要是我李洪杰手下的兵,就得听话!按照大明军律,擅自调动兵卒二十人以上的就得斩首,既然你认帐,我就不难为其他人了,来人呀,把鲁英拿了,当街斩首示众!”   李洪杰一肚子怒火,满脑子都是“立威,杀一儆百”这些念头,至于旁边的刘子光,他只当是没看见。   “是李指挥使吧,鲁英他们也是为了救本督才如此鲁莽行事的,你就给本督一个面子吧,把他这颗人头暂且寄下,日后将功赎罪便是。”平心而论鲁英这件事做的确是不对,再怎么着也得给上司留点面子啊,可是他是自己的老部下,如果因为救自己而被斩首了,那可是刘子光决不能容许的。他只希望李洪杰能卖自己一个面子,顺着台阶下驴,责打几棍也就罢了,毕竟现在大家都是属于后党阵营的嘛。   “您又是何方神圣?本将在这里管教部下轮不上外人插嘴。”李洪杰把个侧脸对着刘子光,很不屑地说。   刘子光最近的名头只能这么响了,这家伙居然装不认识,看来是诚心要和我作对了,刘子光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我家将军乃是新任南辑事厂提督,御赐蟒袍玉带,大内行走,这些士卒也都是我家将军的旧部,如何算得外人。”不用刘子光动嘴,这些话自然有身后的卫士说出。   “我当是谁,原来是刘千户啊,转眼就成了提督了,着升官的速度快的让人眼花缭乱的,哼,南厂提督怎么了,旧部又当如何?只要你没当上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这一滩就轮不到你管!进了我东城兵马司哪还有什么旧部之说,都是朝廷的兵,我李某人兵,我说杀得就杀得!来人!动手!”   不提南厂提督便罢,一提这个更激起李洪杰的满腔妒火,还蟒袍玉带、大内行走,这一切本来都应该属于我李洪杰了,居然让这个外人抢了!   李洪杰的跟班都是些跟了他多年的地痞混混,都知道自家小爷的表姑母是当今太后,李家权势熏天那是不用说了,如果今天在这里发生冲突的是东厂的人,他们或许就退让了,但是既然是一个系统的,那就毫无顾忌了,谁还能把太后的表侄子怎么着啊,所以他们听到李洪杰下令,立刻扑了上去,抹肩头拢二臂就把鲁英捆了,推到路边一踢膝盖窝,把鲁英踢得跪倒在地,这就要开刀问斩。   二百士兵肃立在一旁动也不动,他们名义上的上司李洪杰和实际的上司刘子光都在这里,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说话,只是把一双双焦急的眼睛望向刘子光,指望刘大帅能救鲁英一条性命。   刘子光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在急速地盘算着,李洪杰是太后的表侄子这一点他非常清楚,眼下正是自己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贸然和他起冲突对自己很不利,选后、大婚迫在眉睫,一场三方势力的角逐眼看就要展开,现在撕破脸将会影响太后对自己的信任,以往的努力可就前功尽弃了。   李洪杰的跟班抽出了佩刀,在鲁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又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劈下去了,刘子光这才忽然出手,动作疾如闪电,抽刀架住砍下的佩刀。   跟班握刀的手被震得虎口发麻,要不是刀绳缠在手腕上,配刀就脱手而飞了,刘子光冷峻的目光扫过几个按住鲁英的跟班,逼视的他们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好几步,木讷地看着刘子光提着钢刀一步步走向李洪杰。   “你要干什么?”李洪杰气势汹汹地质问道。背后几个跟班立刻拔出了佩刀护在他左右,看到他们拔刀,刘子光的八个护卫也钢刀出鞘,二百名山东兵更是齐刷刷地抽出配刀。   围观的老百姓早就吓得不知所踪,空荡荡的大街上站的全是杀气腾腾的武装士兵,一时间鸦雀无声,只能听到刘子光慢慢走向李洪杰的脚步声。   李洪杰也想拔刀,可是手腕怎么也不听使唤,身旁跟班们的配刀也在微微颤动着,要不是被包围着,可能他们早就跑了。   刘子光走到李洪杰面前,浑身散发的戾气压迫的他喘不过气来,一双凶狠的眼睛更是瞪得他不敢直视,以往听到的种种传言顿时浮现在李洪杰的脑海,白袍小将大破清军连环马、阵前斩杀鞑子第一猛将,单骑生俘多尔衮,还有十三人力克五百东厂番子,这样的猛将真要发起飚来,自己就算多长十个脑袋也不够他砍的啊!   “你…….你……”李洪杰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整句,刘子光盯了他一会,开口说道:“我刘子光从一个奴隶打拼到今日的南厂提督,全靠这帮兄弟帮衬,鲁英是从铁厂就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决不能眼看着他被斩首不闻不问。今日之事错在我,是我治军不严,没有教好他们,我给李大人赔罪了。”说完把刀一扔,撩起蟒袍就要给李洪杰下跪。   “这如何使得。”李洪杰吓得赶忙伸手搀扶,人家身为新鲜出炉的南厂提督,居然为了一个小兵要给自己下跪道歉,如果真受了这一拜,那这个事情就大了,不说从此和南厂结下梁子,就是太后也会斥责自己不懂事的。李洪杰身为官宦子弟,这点心眼还是有的,既然人家卖了这么大面子出来,再不见好就收可就是不识抬举了。他一边扶着刘子光,一边喝令跟班:“还不快把鲁英的绳子解了!”   刘子光只是作出要下跪的姿势而已,李洪杰的手还没扶到他就顺势起来了,脸色跟着一变,哈哈笑道:“李大人果然豪爽,本督承你这个情了,今晚乱世佳人我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谢了,嗯,下官晚上还有些事,咱们改日吧,呵呵。”李洪杰干笑着推辞,这样都吓出一身冷汗了,晚上的别说去乱世佳人了,就是去王母娘娘的蟠桃宴他都没这个胆子。”   “既如此,咱们改日再聚。”刘子光亲切的笑容如同六月的阳光一样灿烂,丝毫看不出刚才就要抽刀子杀人的狠劲。   两帮人马假惺惺地客气着,拱手告别各走各路,回去的路上,李洪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长吁一口气说:“刚才真是好险啊。”   第四卷 皇城 第二十九章 64式转膛手枪   刘子光一走进紫光车行就把乌纱帽摘了下来丢给迎过来的孙纲,一边解着蟒袍上的玉带,一边吩咐着:“拿五千两银子给兵马司的兄弟,让他们打点打点,改善一下关系,咱们是客军,不能太抢风头。”   “是大人,属下马上去办,您看谁来了?”孙纲接过玉带和佩刀笑吟吟地说。   “子光……”彭静蓉身穿男装,站在跨院的月亮门边微笑着说,衣服上一层尘土,靴子上带着泥,看来是刚到不久,还没来得及梳洗打扮。   “你怎么来了?不知道东厂正在抓你么?京城里最近也不太平,你怎么不提前通知一下,我好派人护送。”刘子光关切地责怪道。   “你当咱们铁卫是吃素的么?那些东厂锦衣卫的人马已经喂了运河里的王八了。”彭静蓉笑道。“正是因为京城里不太平,我怕你这个一根筋的对付不了,特地来帮你的,这次不光带了三百名铁卫,还带了五车精锐火器,待会让你开开眼。”   “是么,杨督公知道了一定气得吐血,那可是八十名好手,全是东厂和锦衣卫的顶尖杀手,你们怎么做的?”刘子光很纳闷,即使有详细的情报,能一举歼灭八十名杀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不是全靠了你的好兄弟艾迪生,我渴了,说不动了。”彭静蓉显然是赶路赶得很急,大夏天的阳光毒辣,把她白皙的小脸晒得通红,嘴唇也干裂了几道口子。   “来人,取冰镇酸梅汤来。”刘子光拉着彭静蓉进了正堂,两个很有眼色的小丫环立刻过来奉上酸梅汤,拿着长柄鹅毛扇不紧不慢地在后面扇着。   “是这样的,咱们接到你发来的电报以后就做了部署…”彭静蓉斯斯文文地喝了一杯酸梅汤,拿手绢擦擦嘴,给刘子光讲了起来。   这次行动是锦衣卫和东厂的联合行动,所以身为锦衣卫“常务”副指挥的齐振铭提供给刘子光的情报很精确,什么时候乘坐什么船只到达徐州府,然后通过什么手段把彭静蓉骗来再动手抓人都是一清二楚。   这份情报通过电报发到了铁厂,铁厂上下顿时震动,老爷子本来就有病在身,所以前些日子才把彭静蓉从京城叫回来的,这次听说东厂要对自己的宝贝女儿下手,更是气得须发皆张,召集了铁卫的高级将领进行商议,这批高手都是极富经验的杀手,即便是调集数千人马也未必能全数歼灭,如果让他们到了徐州府,这些人化妆易容之后就更不好对付了,万一被他们混进铁厂可就危险了,所以最后彭厂主采纳了艾迪生的建议,用新式武器把危险歼灭在萌芽状态。   乘坐着八十名杀手的航船行进在运河中,前面的小船在他们的航道上放置了几个大木桶,木桶里放着半桶火药,火药上有一个瓷碗,瓷碗里有几块火红的木炭,航船撞上半浮在水面上的木桶,瓷碗倾覆,木炭倒在火药上,顿时引起剧烈的爆炸,饶是那些杀手们武功高强,也都在睡梦中见了阎王,即使有那一时没被炸死的,也被岸上树林里射出的乱箭穿成了刺猬。   “原来是水雷啊,没想到这个艾迪生这么聪明,我只说了个配方他就能研制出相应的武器来,你这次带来的五车武器都是水雷吗?”刘子光很高兴,火药武器对付冷兵器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即将到来的政变行动有了这批武器助阵,定然稳操胜券。   “不光是水雷,那只是最简单的,唉,也不知道你闯了什么祸,连我们铁厂都跟着遭殃,不说了,我要去洗脸了,这次来京走的是陆路,一路上灰尘很大,等我洗了脸再拿些好东西给你看。”   彭静蓉说完,款款走向后堂,紫光车行里并没有她的卧房,所以彭静蓉直接奔向刘子光的卧室,小丫环早把清凉的井水准备好了,毛巾和香胰子也放在脸盆架子边上。   女生洗脸可是个很复杂的过程,彭静蓉一边在屋里洗着脸,一边问:“河房住的好好的怎么搬出来了?”   “河房另有用场,养了些功夫不错的梁上君子在里面。”刘子光在屋门口说,彭静蓉洗脸还不让他看,只能在外面等着。   “噢。”彭静蓉不置可否地答应一句,擦擦脸坐到镜台前,把自己的梳妆盒打开,取出防晒护肤的各种霜露仔细涂抹着。这些化妆品都是她自己调制的,功效极好,深得京中贵妇小姐们的欢迎,每次来都要带一大批送人。   “画好了没有?”刘子光问道,心里感慨着,这古代的女人和21世纪的女人没什么区别,只要经济情况允许,总希望化妆品越多越好。   “就好了…啊!”一声尖叫从屋里传来。   不好!有刺客!这是刘子光的第一反应,他来不及多想,赤手空拳就撞进卧室,只看见彭静蓉惊慌失措地看望着大衣柜的上方,而刚睡醒的刘小猫则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瞪着两个仰望着她的人。   “你怎么跑到这里睡午觉了?”刘子光哭笑不得。   “她是谁?你房间里怎么会有女人?”彭静蓉柳眉倒竖,质问道。   “你听我解释……”   好梦被打搅,刘小猫才不理会下面两个人的吵闹,咂咂嘴,喵了一声,拿手在脸上抹了两把,然后两只手向前伸着,后腰拱起,伸了一个极畅快的懒腰,跳下大衣柜,白猫小三紧随其后,一人一猫旁若无人地迈着猫步不紧不慢地走出屋子,随后消失在墙头上。   “这…这是人吗?”彭静蓉张大的嘴巴里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位就是我养的梁上君子刘小猫,亦人亦猫,轻功很好,这几次对付东厂都帮了我的大忙。”刘子光赶紧解释。从夜盗皇宫说起,一直说到偷窃密探名册,刘小猫虽然是少女之身,但是思想和生活习惯都更接近猫,喜欢吃鱼,喜欢偷东西,喜欢白天睡觉,而且不在固定的地方睡,只要是让她觉得舒服的地方,那是倒头就睡,一通解释终于打消了彭静蓉的怀疑,彭静蓉本来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当然不会吃一个野猫窝里长大的女孩的干醋,不一会儿就不再提这个事了。   “对了,艾迪生托我给你送一件东西,这可是天下仅有的,他说你见了一定喜欢。”彭静蓉冲着外面喊:“来人,把那个楠木盒子送过来。”   一名铁卫抱着一个精致的楠木盒子走进来,彭静蓉示意他放在桌子上后说:“你先出去吧,不要叫闲杂人等靠近。”   卫士应声去了,在卧房周围伺候的丫环佣人也被清场,彭静蓉神神密密地把盒子打开,只见白色的丝绸垫子上,两把做工精细的短火铳正静静地躺着,形状和铁厂的成熟产品——六管弹力簧枪略有些类似,但是更加扎实一些,核桃木的枪柄上镶着象牙,枪管是白色的精钢缎成,外形呈规则的八角状,枪机部分有一个圆柱形的蛋巢,和左轮手枪的蛋巢很类似,枪的后部有一个钢制击锤,单巢下面有黄铜打造的扳机,旁边还放着一个黑色小皮囊,打开一看,是十二颗圆滚滚的小球,沉甸甸的,看样子是铅的,但是外面包裹着一层浸了油的细羊皮。另有一个铜嘴牛角壶,难道这就是子弹和发射药?   “你不会玩的,看我来给你示范。”彭静蓉拿过一把火铳,拼命地扳动击锤,可是击锤的弹簧太硬,扳了半天脸都憋红了也没扳动,正想让刘子光帮忙的时候,却看见人家已经拿起另一把火铳,扳开了击锤,像模像样地摆弄着。   “你可小心点,已经装填好了的。”彭静蓉提醒道。   刘子光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弹巢哗地一声向侧面打开。“只能装四颗子弹啊。”刘子光叹息着,钢制的弹巢上挖了四个圆孔,为了保证强度,每个孔洞之间的距离稍微大了点,所以偌大一个弹巢只能装四发弹药,孔洞靠近击锤的位置填充着干结的黑火药,靠近枪管的位置装填着包裹着羊皮的铅弹,晃了两下,子弹和火药都没有掉落,看来气密性不错。   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当扳动击锤的时候,弹巢也跟着转动,扣动扳机,击锤落下,重重地砸在火门击砧上,火星点燃弹巢尾部的火药,推动子弹发射,再次扳动击锤,又能进行下一发的射击,如此精妙的设计真是只有天才才能想出来。   “不知道威力怎么样,能打多远?能不能打穿铁甲?”刘子光摆弄着火铳问。   “距离近了的话当然可以射穿铁甲,咱们铁厂出产的锁子甲、山纹甲都挡不住,只有最厚重的板甲才能勉强不被打穿。”   “这样啊,那我试试看了,就打院子里那个石头凳子,看看能不能打碎。”刘子光说着把另一支火铳从彭静蓉手里拿过来,扳开击锤,手持双枪瞄准了院子里的石凳。   “等等啊。”彭静蓉赶忙堵住了两个耳朵。   刘子光微微一笑,平端着的两把火铳忽然高举,向着屋檐的位置开火了,一声巨响,两把火铳同时喷射出火焰,枪机位置升腾起一片白烟,屋子里弥漫起呛人的火药味。   没等彭静蓉的惊呼响起,刘子光已经窜出屋门,两手的大拇指急速扳动击锤,朝着屋顶又是两枪。   一阵踩动瓦片的声音,屋顶上似乎有人在跑动,彭静蓉也跟着跳出屋门,只看见四个灰衣人正仓皇逃窜,脚步踉跄,似乎已经中弹,刘子光纵身跃上屋顶,两把火铳继续开火,又是四弹射出,枪枪爆头,四个灰衣人应声而落,叽里咕噜滚下房顶,红的鲜血,白的脑浆涂了一地。   护卫们听见巨响纷纷冲进来,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刘子光吹着火铳口依旧散发的硝烟赞叹道:“果然是神兵利器。”   “他们是什么人?”彭静蓉心有余悸。   “他们好像是东厂养的高手,叫什么四大供奉之类的,我也不大清楚。”刘子光两手的食指在火铳的扳机护圈里转动着,寻思着得找个皮匠缝两个枪套了。刚才和彭静蓉说话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屋顶上有人偷听,而且是四个轻功不错的家伙,所以才虚晃一枪,假装要射击院子里的石凳,其实对着屋顶上的贼人开了火。   “没事了,你们把这四具尸体抬走,送给琼斯博士作解剖用。”打死了人家东厂的四大供奉,刘子光还象没事人一样,让人抬走尸体,拉着彭静蓉又进了房间。   “艾迪生有没有说这种武器叫什么名字?”刘子光摩挲着还在发烫的枪管问,弹巢和枪管之间的缝隙虽然很细微,但毕竟泄漏了一部分火药气体,导致威力减小,如果能克服这个缺点就好了。   “他说等着你命名呢,爹爹倒是给起了个名字,叫霹雳连珠炮。”   “俗,实在是俗,对了,这东西是哪天完工的?”   “嗯,好像是六月初四那天,后来又小小改动了一些地方,今天是第一次杀人,看它威力这么大,我倒有个好名字,叫追魂四友怎么样?”彭静蓉颇有些得意地说,四颗子弹,弹弹追魂夺命,平心而论,这个名字起的确实不错。   “你更俗,军用武器怎么能起这样的名字,我有个极好的名字,按照研发定型的日期命名,叫军用式转膛手枪。”刘子光说。   “啊,就你这名字还极好呢!连追魂四友的脚脖子也赶不上啊,不行,就得叫追魂四友。”彭静蓉大跌眼镜,没想到刘子光起的名字这么没创意。   “军用武器的命名就要遵循固定的规律,起朴素的名字,花胡里哨的名字太不严肃。”刘子光还在振振有词。彭静蓉的粉拳已经打过来了:“不行,就得叫追魂四友,要不然其他的好东西你就别想要了。”   “好好好,都依你,就叫追魂四友,不过军器生产名录上还是要叫式。”两人打闹了一阵终于达成了共识。   其他武器也被卫士抬了过来,一个长条状的木头箱子被铁钉砸得严严实实,撬开盖子以后,一具令人匪夷所思的武器躺在白花花的刨花里,刘子光只看了一眼就把盖子合上了,带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问彭静蓉:“这个也是艾迪生搞得?”   “是啊,这个定型的时间更早些,我偏不告诉你具体日期,免得你又起些俗不可耐的名字。”   “这个东西可是大杀器啊,名字暂且不起,就叫大杀器,一定要严格保密,这里留一部分,其余的送到六合基地,组织精兵进行训练。”刘子光说。   五车武器,有整整两车是这种大杀器,还有三车是简单的炸弹,铁罐子上加了个导火索这样的东西,还有捆扎好的炸药包。至于式转膛手枪就只有这两把。   “时间太仓促,追魂四友这样的精密武器需要精工巧匠十余天的工时才能做出来一把,弹药的加工也很麻烦,每枚子弹都要手工包裹上羊皮,所以暂且不能大规模装备你的红衫团了,艾迪生还有好几个设计都在试验中呢,本想等研制好了一并送来的,可是我听说京城最近局势紧张,就赶紧给你送来了。这两把追魂四友你留着防身吧,今天你又打死东厂的人了,九千岁那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彭静蓉解释道。   “辛苦你了。”看着彭静蓉连日赶路被晒黑的面庞,刘子光很是感动,有这样的老婆,夫复何求啊!他拿过手枪塞给彭静蓉:“追魂四友,你一把,我一把。东厂奈何不了我,他们只好对我最亲近的人下手,你比我要危险的多。”   “算了,我掰不动这玩意,再说我马上还得回去,爹爹病得厉害,年龄到底大了,有两次郎中都让准备后事了。”说起爹爹,彭静蓉的眼圈有点红。   “厂主大人洪福齐天,一定没事的,千里遥远的来了休息两天再走吧。”刘子光安慰道,彭静蓉自小没有了娘亲,如果彭厂主再有个三长两短可就成了孤儿了。   “明早就走,我押运这批军器来就是为了见你一面,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刘子光没有再说话,轻轻把彭静蓉揽在了怀里,这么好的女孩,为了自己如此奔波辛劳,让他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   第四卷 皇城 第三十章 皇后的人选   东厂大供奉还活着,第一发铅弹打中了他的肺,第二发铅弹打中了他的脖子,肺里的血掺着气泡从嘴里吐出来,脸上沾满了血和脑浆,那是离他最近的二供奉头颅里溅出来的,从屋顶上栽下来后大供奉立刻用了一招龟吸大法,硬生生憋住了自己的呼吸和脉搏,装成气绝身亡的样子,几个收拾尸体的士兵看他胸前一个血肉模糊的洞,脖子、脸上也惨不忍睹,以为是死透了,拖着他的两条腿出了院子,丢上马车径直送外城外。   大供奉在封闭的马车车厢里才缓过劲来,点了自己身上几处穴道止住了血,再看身边三具尸体,已然是死透了,两行清泪不禁流下,自从十八岁学成下山以来,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在街上狙杀刘子光失利之后,四大供奉就潜入了紫光车行,一来为了搜查名册,二来为了再次暗杀刘子光,彭静蓉和刘子光的一番对话也被他们听到了,派去抓捕彭静蓉的八十名好手都已经殒命的消息让四供奉心中一凛,再往下听,还有什么精锐的火器,正想看看这种火器的威力呢,哪知道这火器直接就奔他们来了,二供奉和四供奉当即腿部中弹,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刘子光那厮就从房里窜出来再次发射,快如闪电的弹丸根本看不见飞行轨迹,他们躲无可躲,每人挨了两弹,可怜一身高强武功的三位供奉,没有死在高手对决当中,而是被区区暗器取了性命,实在令人痛心啊。   大供奉身负重伤,一身功夫十停去了七停,他不敢惊动赶车的士兵,缓慢地挪到车厢尾部,趁马车拐弯的时候跳了下去,不顾路人惊异的眼神,艰难的向东厂方向走去。   彭静蓉当晚就睡在刘子光的卧室,而刘子光只得效仿寻常京城人家那样在院子里搭床休息,次日一早,负责运送尸体的车夫才小心翼翼地过来报告说四具尸体运到城外的时候只剩下三具了,丢的那具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怎么早不报告!”刘子光很生气,居然有一个供奉没死,这下可有点麻烦。“赶快准备车,我要亲自护送大小姐。”彭静蓉到达京城的消息可能已经走漏了,现在启程回利国,指不定有多少人在半路上埋伏着呢,京城里他们不敢动手,可是京城到利国之间近千里水路旱路伏击暗杀的机会可多了去了。   这边彭静蓉已经起床了,正冲着两个小丫环问话呢:“我的梳妆盒子哪去了?那件鹅黄色的衫子怎么也找不着了?”两个小丫环面面相觑,戒备森严的紫光车行里,还是大小姐的闺房里的东西,怎么能说丢就丢了呢。   “东厂可能已经知道你的行踪了,咱们这就出发,不走水路,也不走陆路,咱们走空路,快,收拾东西跟我走。”刘子光进的屋来,不由分说拉着彭静蓉就走。   一行人出了西门,直奔码头而去,利国铁厂的蒸汽船已经等在这里,一个大小姐打扮的人在二十名亲兵的护卫下登船而去。其实这是刘子光布为了掩人耳目找的替身,真正的彭静蓉在刘子光的护送下已经出北门,上轮渡横渡长江,去了六合基地了。   六合基地安排了一艘中型氢气飞艇送彭静蓉回家,这种飞艇的动力更加强劲,艇身下的舱室是半密封的,安全舒适。这两天正好南风天,如果顺利的话,一天时间就能到达利国,利国基地重兵云集,当然不怕东厂偷袭,刘子光一直等到黄昏后飞艇升空,才和彭静蓉依依惜别,目送着飞艇升上夜空缓缓向北方飞去,刘子光这才打马回京。   回到紫光车行,一脸急色的孙纲已经等了他很长时间了:“大人,早上你刚出去宫里就派人传了,说是今天选后要大人您去护驾。”   还真不凑巧,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选后竟然没能亲眼目睹,真有点可惜。“你怎么回答他们的?”刘子光问。   “我说大人出城缉拿逆贼去了,一时半会不能回来。他们没办法只好回去了。”   “很好,对了,皇后的人选最后定的是谁家的女儿啊?”刘子光随口问道,反正皇后不是姓李就是姓黄,跑不出这两家去。   “礼部传出来的消息说皇后姓徐,太后和九千岁家的小姐都选上贵妃了。”   “噢,这个结局有点出乎意料,是怎么回事?”刘子光顿时来了兴趣。   “我听那个礼部的小官是这样说的……”孙纲很有些八卦的天分,把下午刚听到的选后“内幕”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这次皇帝选后实行的是海选,各地官府选送的秀女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汇集京城了,虽然她们只是作为陪衬,但是这个程序是少不得的。   初选由礼部负责,主要审查家庭背景,生辰八字什么的,秀女中的大部分人没有看到紫禁城到底儿是个啥样子,在初选中就被淘汰出局。剩下的,每百人一批,按照年龄大小排队,顺序入宫,参加“精选”。肩负着重任的太监,远看看,近瞧瞧,把那些稍高、稍矮、稍胖、稍瘦的,都扒拉出来,送回原籍。留下来的,再按年龄大小编组,进入“一审”。   太监以极为挑剔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位姑娘,观察她们的容貌,辨听她们的嗓音,发、耳、额、眉、目、鼻、口、颔、肩、背、腿、脚、音,只要有一处看着不顺眼,听着不顺耳,当场就除名。   “二审”时,太监拿着尺子,量姑娘的手、臂、腰、腿、脚,再令姑娘“活动活动”。凡是一处尺寸不符合要求、各部分“零件”不搭配,以及风度、仪态不佳者,一律打发回老家。   “三审”由女官和年老宫女把关。姑娘单独进入一间秘室,脱得一丝不挂,女官和宫女摸其乳,探其秘,闻其味,察其肤……合格者在宫中接受一个月左右的培训。在她们熟悉宫中规矩,学习礼仪规范的过程中,负责培训的女官,考察她们的智力、性格作风之优劣;当然,睡觉时咬牙放屁吧嗒嘴的,说梦话撒症的,绝对不能容留,将来惊了驾,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千淘万滤之后,所得“精英”不过数十名。而李太后的侄女李香君,九千岁的干孙女黄雅丽根本就不用经过前面的程序,直接进入了“决赛。”   “决赛”就在今天上午进行,李太后和黄金荣这一对老冤家终于坐到了一起,皇宫中戒备森严,三千名内操和一千五百名大汉将军都全副武装、顶盔贯甲。这大汉将军是隶属于锦衣卫的仪仗部队,算是九千岁方面的人马,把守皇城的羽林卫、府军卫、金吾卫也如临大敌,两方面力量基本势均力敌。   本来皇帝家娶媳妇是内部事务,宦官、大臣们只能协助,没有决定的权力,可是九千岁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先帝托孤的重臣,非要跟着掺和,分别忠于两边的大臣们也跟着闹哄,把个奉天殿吵得象个菜市场,反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在李香君和黄雅丽这两个人选间吵来闹去不相上下,最后礼部尚书钱谦益出来和稀泥,说让小皇帝自己选,这个方案终于得到了双方的认可。   愁眉不展的小皇帝象个木偶一样坐在龙椅上大半天,都快打瞌睡了,现在终于被大家的视线注意到了,他在众人的注视下拿着选后的信物——赤金镶玉的镯子,很随意地走到待选的佳丽们面前驻足观看,老实说刚才他就一直没正眼看过这些女孩,现在既然让他选,就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一下差事了,他抱着一个信念,反正不能选李家黄家的人,随便在其他候选者里面挑一个顺眼的就行。   目光在女孩们忐忑不安的脸上划过,最后定格在后排一个身段苗条的女孩脸上,朱由校的心不由得怦怦跳起来,径直走过去把手镯戴在那女孩腕子上。   “皇后选出,乃魏国公府长女徐媛慧。”礼部尚书在后面喊起,殿外顿时鼓乐齐鸣。   大明朝的皇后就这样出炉了,正所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后党阉党斗了大半年,最后谁也没有捞到这个位子,反而被不相干的魏国公府拿到了,太后和九千岁虽然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各自在心里盘算,只要皇后的位子没被对方捞到就可以了,魏国公一贯不参与争斗,他家的妹子当了皇后对谁也没有威胁。   皇后选出来了,剩下的两个贵妃的位子自然就被李香君和黄雅丽瓜分了,不过迎娶妃子的仪式要等大婚以后一段时间才能进行。   “魏国公的妹子?”刘子光眉头一挑,这个女孩他第一次来京城的时候见过,是个泼辣的小姑娘,练得一手好拳脚,没事喜欢找人比武什么的,没想到这么没正形的丫头居然成了当今皇后!   “这世界变化真快,东厂那边有什么消息?”刘子光问,每天都有专人全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监听杨波书房里的对话,并且形成文字记录送过来。   “电线好像出了问题,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孙纲说。窃听器的线路布在下水道里,那么潮湿恶劣的环境不坏才怪。   “这可不能耽误,我马上安排人重新布线。”刘子光赶忙到河房去找刘小猫,请她派一只猫背着衔滚子钻下水道去。   走进河房的后院,院子里的野猫更多了,胆子大的也不避人,堂而皇之的在院子里溜来溜去,一个个油光水滑,看来小日子过的很滋润,比以前那种有一顿没一顿的苦日子强多了。   “刘小猫~~~”刘子光一边喊着一边往里走,来到卧房门口的时候看到里面一个熟悉的鹅黄色衣裙的背影,这不是彭静蓉么?   再仔细看,这人虽然穿着彭静蓉的衣裙,但是身段更苗条一些,一头乌黑的秀学着彭静蓉的样式扎成两根辫子,正坐在梳妆台前描眉画眼呢。   “刘小猫,原来是你把人家的衣服偷走了,那梳妆盒是不是也是你拿的?以后这个毛病可得改改,自家人的东西不能乱拿,要拿就拿别人的。”刘子光无可奈何地说道。   刘小猫早就听见刘子光的脚步声了,此刻对着镜子正认认真真地化妆呢,头也没有回,对她的指控只当是耳旁风。直到画完最后一笔,才转头对刘子光呲牙一笑,差点没把刘子光笑得岔气。   一张白皙的小脸上厚薄不匀地涂着各种粉粉面面,最绝的是眉心当中用眉笔画了几道横横竖竖的纹路,看起来依稀是个“王”字。而两个腮帮子上则各画了三道条纹,好像胡子一样。   “我的小祖宗,你画成这样是要吓鬼啊,赶快擦干净跟我出去干活。”刘子光抓起脸盆架子挂着的毛巾就要给刘小猫擦脸,这下可把她惹恼了,一把推开刘子光拿着毛巾的手,从他手臂下面钻了出去,爬到房顶上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闭目养神去了,任凭刘子光怎么哄也不下来。   刘小猫平时总穿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也不梳妆打扮,现在开始学习穿好看的衣服,打扮自己了,竟然遭到打击,猫脾气上来谁也奈何不了她,刘子光无奈,只好悻悻地走了,刚出门就迎面碰见了许三皮。   “大人,戚先生有请,有要事相商。”许三皮低声说。   第四卷 皇城 第三十一章 圆桌七志士   刘子光来到北新街的东林党秘密联络点,外面依然是一派风平浪静,大街上没有几个行人,进了院子后才发现原来外松内紧,十几名劲装汉子藏在暗处戒备着,屋子里已经坐了好几个身穿便装的人。   “刘大人到了,快请上座。”众人一起招呼道。刘子光一看,除了坐在主人位子上的中年人不认识,其他都是熟人,除了齐振铭,还有魏国公徐增寿、大汉将军千户白文元、小皇帝的贴身太监魏忠贤,兵部侍郎袁崇焕。   “各位大人面前,我刘子光岂敢上座,在末尾弄个小凳子聆听大人们的训示九可以了。”刘子光假惺惺地客气着。   “此言差矣,刘大人如今提督南厂,咱们的大业全靠你了,来来来,快上座。”齐振铭说着话硬把刘子光往主宾座位上推。   “使不得,什么南厂提督,在下和他们虚以委蛇罢了,做不得真。”刘子光继续推辞,他现在知道古代人都喜欢谦虚,以前那种大大咧咧的态度并不受欢迎。   “即使不提南厂提督,刘大人也是天子御封的护国讨逆大将军,依然能做得这个首位。”这回说话的是魏忠贤。   “国公爷和袁大人都在这里,在下是万万不能坐首席的”   “刘大人如果不坐首席,那咱们都不坐下了。”徐增寿假意作生气状。   “依在下之见,大家都是怀着相同的志向而走到一起的,那就是推翻阉党后党的专权,还政于陛下,革命同志不分高低贵贱,咱们坐圆桌吧。”刘子光实在推辞不过去,急中生智地提出这样一个建议。   “好一个革命同志不分高低贵贱!说的好!”一直捋着胡子笑眯眯看着大家的中年人一拍茶几从主座上站了起来。   “怀着同样的志向,割朝廷奸佞的命,在座的每一位都是皇上的竑股重臣,没有高低上下之分,就依刘大人所言,咱们换圆桌。”中年人气度非凡,长身玉立,一身清衫掩不住的风雅姿态。   “未请教?”刘子光一拱手。   “老夫就是钱谦益。”中年人微笑着说。   “钱大人乃是当朝礼部尚书,江南文坛领袖,更是咱们东林党的党魁。”齐振铭在一旁介绍说。   “久仰久仰。”刘子光赶忙见礼,这个久仰倒不是客气话,钱谦益娶了秦淮名妓柳如是的故事他早有耳闻,原来以为是个不堪的糟老头,没想到如此风度翩翩,看来也没委屈了柳大家。   好像知道刘子光心里在想着什么似的,钱谦益侃侃而谈:“让刘大人见笑了,老夫这些年来流连于秦淮河畔,眠花宿柳、吟诗作对,是有些薄名在外,那都是为了麻痹敌人,如今终于等到扬眉吐气的一天了,刘大人,今日约你来就是为了共商大事,皇上大婚之日,就是咱们发难之时。”   “哦,党组织都准备好了?”刘子光两道眉毛拧起来,一脸的关切。   “来,咱们坐下说。”钱谦益拉着刘子光来到刚摆好的圆桌旁,两人紧挨着坐下,其他五人也围坐到圆桌边,老院公给众人砌上茶便出去了。   “齐护法,具体事宜还是你来讲给大家吧。”   “遵命。”齐振铭答应一声,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讲了起来:“今日之事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皇后的人选定在魏国公的妹子身上,徐小姐乃忠臣名将之后,聪颖贤惠,知书达理,又和陛下两情相悦,实在是大明之福,万民之福。这件事看似简单,实则困难重重,咱们东林党费尽波折,历经万难…….这全靠钱大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在齐振铭掺杂了无数赞誉之词的叙述中,刘子光终于把选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东林党一直暗中联络各路对朝政不满的人士,此次更是多方合作的结果,有一天小皇帝在玄武湖游玩的时候邂逅了魏国公的妹子徐媛慧,顿生情愫,被魏忠贤看在眼里,利用东厂的身份打听到了徐媛慧的身份,然后联系了钱谦益,正好钱尚书和徐增寿交好,一番诉说之后打动了魏国公,又说服了妹子参加了秀女的海选,有礼部尚书的帮忙和自身优越的条件,当然是一路过关斩将,进入终选。   此前几次关于李家黄家候选人的事件弄得沸沸扬扬,阉党和后党也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并不愿意惹起轩然大波,通过东林党设在太后身边的眼线得知,太后的态度并非志在必得,只要能阻止九千岁的孙女当上皇后她就算满意。   而齐振铭这边获得的消息也很接近,阉党系统最近被南厂搞得灰头土脸,难以发动像样的反扑,九千岁的底线是谁都可以当皇后,就是不能让李家的女儿当。   掌握了这些情报,钱谦益就做出了大胆的决定,在两方僵持的时候抛出让小皇帝自己选后的办法,果然被双方所接受,而小皇帝看到秀女队伍里有自己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自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徐媛慧,而且暗地里非常感激钱谦益。   皇后的人选终于没有落到奸佞们的手中,在座的志士们不禁击节叫好,袁崇焕是新近被拉进这个阵营的,听了这一席话,举起手中茶杯说道:“各位为了大明国体,真是辛苦了,袁某人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大家也都举杯相敬,借着低头饮茶的机会,刘子光忍不住冷笑了一下,皇后的位子果然是香饽饽,东林党也不甘寂寞啊,没想到居然被他们弄成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就连小皇帝也被他们设计在内了,哪有那么巧的事,徐媛慧在玄武湖里游玩的时候就能遇见朱由校,这里肯定魏忠贤和钱谦益的功劳,魏国公是个直爽人,不过为了皇后的位子和将来的锦绣前程,也肯定参与了计划。   “刚才说大婚之日就是咱们发难之时,这从何说起?”刘子光问。   “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构思,皇上大婚的时候,天下万国来朝,封疆大吏们也要进京祝贺,这实在是一个把阉党后党都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咱们经过这些年的经营,也算有点力量了,现在大家就把各自掌握的力量说一下吧,我先来。”齐振铎故意顿了顿,环视一下周围,看到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听他说话,才接着说。   “东林党目前掌握的力量有两千锦衣卫,都是普通的巡街校尉,平日和东厂的矛盾不少,到时候就说奉旨铲除东厂,一定没问题。”   “本公麾下有孝陵卫三千健卒,虽然是守灵的兵,但是本公平时操练他们甚严,战斗力比一般卫所士兵要强至少三成。”魏国公徐增寿说。   “本将管着一千五百名大汉将军,虽说咱们平日里就是在宫里当个摆设,可是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那些礼仪用的漆枪金瓜斧钺可是真家伙。”说这话的是大汉将军千户白文元,虽然他们隶属于锦衣卫,但是截然不同的部队,纯粹的仪仗队,优点在于身处皇宫,便于里应外合。   “咱家手上就很寒酸了,只有几十个江湖高手,这还是费尽力气招来的,皇上被看得严实,大规模招兵买马不大可能。”魏忠贤摇摇头说,他这点力量确实太少,恐怕连自保都很困难。   “本帅部下有一个标兵营,三百个亲兵都是多年征战的老兵,到时候尽管拿去用,老夫这把老骨头也算上,京城各卫还有些故交旧部,到时候老夫自当出面劝他们阵前反戈。”袁崇焕的这点兵也不算多,钱谦益和齐振铭微微点点头,把目光投向了刘子光。   “我手下有三部分力量,首先是南厂的人马,人员组成包括铁厂的铁卫,紫光车行的江湖朋友,我从山东带来的红杉团。这部分共有将近一千人。其次是分散在五城兵马司的一千山东兵,这部分人关键时刻可以控制住五城兵马司;最后是驻扎在六合的一千红衫团,必要的时候半天就可以到达京城,他们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   “很好,咱们一共有一万人马,虽然相比阉党后党的力量还很弱,但是兵在精而不在多,大婚的时候咱们来个擒贼先擒王,只惩首恶,其他人等既往不咎,那些依附奸佞的墙头草们自然望风而降,这一仗咱们胜券在握了。”齐振铭握紧拳头给大家打气道。   “对,正义在我们这边,起事之后,老夫会联络国子监和复社的学子,让他们广发言论,起到安民的作用,等皇上归政,再开恩科选士,减免田赋,惩治奸商恶霸,天下归心指日可待了。”钱谦益也跟着描述起美好的未来。   “距离大婚的日子不远了,这段日子咱们要加强联络,制定详细的计划,阉党后党方面的情报更要搜集整理,黄阉这个人极难对付,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吃了那么多亏也没有进行像样的反扑,这很反常,反常即为妖,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这个奸诈的老太监一定在密谋什么重大的举动。太后那边反到不用担心。”看到大家惊奇的眼神,齐振铭矜持地一笑:“东林党的右护法就在太后身边,他们有什么动作,这边马上能知道。至于右护法的身份,到时候大家就知道了。”   密议进行的差不多了,钱谦益接过话头说:“今日大家能坐在一起多亏了刘大人,根据他提供的东厂密探名册,潜伏在国公府,袁大人府上的探子才浮出水面,现在的京城已经是咱们的天下了,再也不用顾忌那些暗藏的眼线。今日就说到这里,老夫就不留大家用饭了,等铲除了奸佞,咱们再一醉方休。”   “好,到时候一醉方休!”众人齐声说道。   九千岁的府邸中,杨波跪在黄金荣面前不敢说话,黄金荣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过了半天才悠悠地问道:“人怎么样了?”   “回干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孩儿们尽力了,可是……”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献上去,“大供奉临走前留下一句话,还有这个东西,就是它取了大供奉的性命。”   九千岁闭着的眼睛张开一条缝看过来,杨波赶紧打开纸包,露出里面两颗乌黑的铅弹,圆型的弹丸已经扁了,看起来就是一陀铅疙瘩。   “好毒的暗器,能掷出这样的力道…恐怕唐门的人也没有这样深厚的功力,难道是强弩射的?”九千岁一眼便看出这是铅丸打在人身上造成的变形。   “大供奉留下的话说这是一种火器,其他三个供奉也是被同样的东西打死的,是孩儿无能,没能劝住四大供奉,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杨波小心翼翼地说,一边还偷眼看黄金荣的脸色。   “没你的事,四供奉就是这样的性格,他们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直没能效力,现在为厂尽忠,也算死得其所了。”   “那…南厂那边?”杨波试探着问。   “不慌,咱们目前没有必胜的把握,先让他们再猖狂几天,嗯,不出七月份,就让他们归西,黄镇的性命,二百东厂番子的性命,还有火烧书库楼的深仇,四供奉的血债,这一桩桩,一件件咱家都记得清楚得很。”   “干爹圣明,京城卫军训练荒废已久,他们这些墙头草关键时刻也不堪大用,还是等咱们常州戚机厂的翁仲到了再动手!那时候什么南厂,什么刘子光,什么神秘的火器,都不堪一击。”   “唉,十年了,当年的血雨腥风似乎还在眼前,真是不忍心再起刀兵,咱家自从五岁净身进宫当差以来,伺候过两个贵妃、两个皇后,一个太后,三个皇帝,为朱家鞠躬尽瘁,耗尽了心血,临了连一个安生的晚年都不让我太太平平地过…”九千岁叹着气,仿佛回忆起几十年来的光辉岁月,哀伤的语调突然一变:“咱家也不是任人捏的面团,李家想扳倒咱家也没那么容易!还有钱谦益,他以为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哼,到时候把你们一勺烩了!”   第四卷 皇城 第三十二章 大婚前夕   大明天启皇帝朱由校即将大婚的消息传遍了天下,各省大员都亲自带着厚重的礼物前来道贺,最先抵达京城的是陕西巡抚周正隆,他的礼物是九头吊睛白额的猛虎,巡抚大人亲自押着虎车从陕西赶来观礼,进京城的时候九头不停啸叫猛虎惹得市民竞相围观,啧啧称奇,对此还有吃饱了撑的御史上书弹劾周巡抚,说皇帝大婚陕西送九头恶虎似有不祥之兆,对此周巡抚一句话就把御史们驳了回去:“盛世出国虎,虎啸震国威。”大明自从南渡以来,缺少的就是这种虎威,送老虎那是给小皇帝添虎威呢。   上海总督程良珏占着管理港口的优势,送来的十车礼物都是珍奇的西洋舶来品,钟表、金银餐具、彩蛋、貂皮、象牙制品什么的。江南织造曹寅拍着胸脯保证负责供应大婚需用的各种服装、绸缎;其他各省的官员也带着本省特产赶在进京的路上了,不光是官员,还有各地的藩王宗亲、豪门大族,也筹措了礼物赶往京城观礼。一时间通往京城的陆路水路一片繁忙。   不是每个皇帝都能赶上大婚这种风光体面事儿的。登基前已经成年娶妻的皇帝,当上皇帝后,只举行册立皇后大典,不补办婚礼。所以这次大婚是大明朝百年不遇的盛事,不光本朝惊动了,周边各国也都派员来祝贺观礼,大明的藩属:朝鲜、安南、西藏达赖活佛自不用说,都派来了重量级的人员和送来大批奇珍异宝。就是那些和大明有仇的国家和地区,比如满清、西夏、蒙古、台湾郑家也都派员来贺。   来贺的友邦使团中,规模最大的是刘子光的老朋友文隽带队的旅宋使团,其次是来自东瀛倭国的使团,旅宋的工业品、奢侈品、水果,倭国的折扇、长刀、艺妓都是京城达官显贵们的最爱。   其次就是罗刹国、英吉利、西班牙、葡萄牙等国家的小型使团,再往后是南洋西域诸国的使团,有些国家根本就是闻所未闻的,只是听说大明皇帝大婚,临时拼了一些人来凑热闹,想混点赏赐捞点油水而已。   一时间京城的客栈酒楼爆满,价格比平常抬高了五倍还不止,那些寻常百姓寻到商机,纷纷把自家的房子租出去捞外快,秦淮河畔的人流量更是比往常多了许多,各种肤色、服装、操着不同口音的外国人,外省人充斥着京城的大街小巷,刘子光正好混水摸鱼,从红衫团里选拔出一支高鼻凹眼的队伍,装成西域某小国的使团混进京城,等到了大婚的时候可是一支奇兵。   利国铁厂作为一方豪强,这样的盛事当然不能拉下,彭厂主身体欠佳已经不能支持大局,铁厂的日常工作由彭静蓉负责,所以进京的任务就只好交给二小姐彭静薇了,九十九把炼锋号特制的精钢刀剑在铁卫的护送下送往京城;其他著名工厂也拿出了自家的特产:武昌船厂的贺礼是一艘新型蒸汽船,常州戚墅堰机器厂的贺礼是四个巨大的铜制翁仲。   翁仲,原是秦始皇时的一名大力士,名阮翁仲。相传他身长1丈3尺,端勇异于常人,秦始皇令翁仲将兵守临洮,威震匈奴。翁仲死后,秦始皇为其铸铜像,置于咸阳宫司马门外。匈奴人来咸阳,远见该铜像,还以为是真的阮翁仲,不敢靠近。于是后人就把立于宫阙庙堂和陵墓前的铜人或石人称为“翁仲”。   紫金山通往明孝陵的路上屹立着四对石像,文臣武将各两对。文臣庄严肃穆,武将则威严肃杀,象征着帝王死后在阴间的文治武功。这明孝陵的石翁仲,通高一丈二,据说是最高大的翁仲了,可是这回戚墅堰机器厂送来的铜翁仲高达三丈,通体披甲,面目栩栩如生,因为体积太大不方便运输,常州戚家还专门设计了铁路专用的平板车来运送,到了京城外的火车站,再由上千名民工、五百匹马拉着进城,翁仲躺着刚好能进入城门,四个高大的铜像准备伫立在午门之外,让来朝的蛮夷番邦见识大明的赫赫威仪。   京城如此热闹。两厂一卫三方的人马都没闲着,番子们、密探们象茅房里的苍蝇一样兴奋,陆续到来的封疆大吏们成了他们的目标,事变成功之后是否能坐稳位置就要靠这些掌握了各省大权的总督巡抚们的支持了。   只有刘子光不光注意这些封疆大吏,对于大明周边的国家他也很感兴趣,他从南厂建立之初就不想让这个机构单单为了国内政治服务,刺探其它国家的政治军事经济情报理应成为将来南厂的重要职责之一。当然眼下还来不及做这些,首要任务是发动政变,扫除阉党后党。   彭静薇来到京城之后,把那些特制的庆典用刀剑交给礼部之后就住进了炼锋号的后宅,本来她是想和小姐妹徐媛慧一起住的,可是人家现在是皇后了,国公府上上下下忙得一团乱麻,哪有功夫接待外人啊。   皇帝大婚的程序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和亲迎,也称“六礼”。纳采,即送礼、议婚,请媒人去探探口风、虚实。问名,就是举行一个仪式,询问对方的姓名、出生日期,看看“命相”是否合适。当然这些都是走个形势而已,皇帝下聘礼还能不答应么?至于生辰八字更是礼部早就研究过的,和皇帝的八字很相配。   自从确定了徐小姐的皇后身份以后,魏国公府全府总动员,上上下下,谁都不能闲着,整修宅院,大搞环境卫生;虽然不能“僭越”,搞得像皇宫一般辉煌,但是,也得光彩夺目,尽量让人看着有“门当户对”的感慨。单是阖府上下、全家老小,置办里外三新的行头,就忙得够呛,何况还得张灯结彩,张罗喜筵,广泛散发“喜帖”。   到了纳采、问名这一天,礼部官员拟定了礼仪程序和规范,又和一大帮太监、宫女,忙前忙后,布置典礼会场。按“常仪”,陈设仪仗于乾清门外,设女乐于干清宫丹陛上。乾清宫正殿内,临时设置两张桌子,铺上杏黄色缎子桌布,一桌上面放“节”,另一桌上面放“问名”诏书。准备送往魏国公府家的礼物,也一水儿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   乾清宫中,四下装点得富丽堂皇,钦天监官员拉长声音宣布∶吉时已到!朱由校身穿红色龙袍,在内大臣、侍卫、太监簇拥下,隆重登场,在乐曲声中步入干清宫正殿,升座。王公大臣伏地叩拜,高呼万岁。宣制官奉诏书,站在东侧丹陛上,高声宣诏,任命正、副二天使,去魏国公府上纳采,问名。乐曲声中,两位天使奉节、奉诏。礼成,朱由校退朝。   正使持节,副使捧问名诏书;仪仗队、鼓乐队在前开路,送礼官员跟在二使屁股后头,自乾清宫出发,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地奔向钱府。   魏国公徐增祖在大门口跪接天使,奉旨,接受礼品,谢恩。就事儿举行问名仪式,钱尚书把写着妹子姓名、简历、生辰八字儿等项内容的“表”,呈交天使。礼毕,徐家盛宴招待天使。酒足饭饱,天使率队回紫禁城。进午门,在太和门外打住,将“节”和“表”,交给司礼监太监,就算圆满完成了任务。司礼监太监持节、表,到乾清宫复“皇命”。朱由校向王公大臣“诏告”纳采、问名情况。   这两个程序进行完之后,朱由校就要行“上中礼”,今年他十六岁,举行完冠礼就算成年了,可以戴通天冠,可以娶媳妇,可以亲自掌管朝政了。典礼当中,李太后等皇室长辈,临场观礼;王公大臣三跪九叩,表示热烈祝贺。礼成,朱由校去太庙祭祖,再到皇太后的寝宫,跪谢养育之恩。   朱由校行过“上中礼”之后,按钦天监选下的吉日、吉时,行纳吉、纳征礼。   纳吉,就是由钦天监算一卦吉凶,纳征,就是送订婚礼品。   宫中仍要举行相应的仪式,派天使持节,带着礼物和有关文书,前往魏国公府。这一次徐家老小倾巢而出,在大门外跪接天使。皇帝的礼物包括金银和绸缎,珠宝玉器,不仅有徐媛慧的,国公府上下,就连家丁、奴仆,也人人有份儿,经过这个程序之后,大婚的序曲唱完。真正的大戏,在迎亲那天上演。   这些天来刘子光可算见识了大婚的排场,这哪是大婚啊,简直就是奥运会,整个京城乃至周边的经济都被带动了,各地敬献的珍奇异兽集中在京城北面神策门外的红山,老百姓们成群结队的去围观。城西码头附近,江北、苏杭、上海、西域、南洋来的客商摆起了摊子,有卖骆驼、马匹、大象、猎狗的牲畜市场,有卖南北货的杂货铺子,还有卖丫鬟奴仆的人市,至于京城本地卖各种小吃的摊子更是遍地开花,简直就是一个万国博览会。   彭静薇好不容易有机会单独进京,当然不能在炼锋号里老老实实的呆着了,天天跑来缠着刘子光让他带着出去玩,一口一个姐夫的喊着,别提有多腻了,可是刘子光可没有这个闲工夫,眼下正是大战前夕,多少工作等着做呢,倒是孙纲自打看见彭静薇的第一眼起就开始魂不守舍了,刘子光乐得成人之美,干脆让孙纲陪同彭静蓉去逛街了。   第四卷 皇城 第三十三章 政变开始   七月的南京,民众的心情和天气一样火热,每日兴高采烈地在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中议论着即将到来的大婚典礼和各国来朝的蛮夷们,京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这些升斗小民当然不会知道这股热闹喜庆的浪潮下面隐藏着的汹涌暗流。   大婚的吉日七月二十八日不知不觉就来临了,京城的气氛也在这天达到了顶点,一大早朱由校就太监叫了起来,去太庙祭祖、去坤宁宫拜皇太后。然后,在乐曲声中御奉天殿。迎亲和册立皇后用的节、证书、金印等物都放在大殿内临时设置的桌子上。担任大婚司仪的吏部尚书钱谦益和其他各部大臣身穿吉服早就在殿内恭候了。皇宫中更是到处张灯结彩,各个主要宫殿都挂满了装饰有明黄色流苏的红色锦缎幔子,贴满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大白天的也燃起了许多蟠龙的大红蜡烛,御路上都铺了红地毯,金盔金甲的大汉将军们手持朱漆杆的斧钺金瓜肃立在御路两侧,着五彩衣的太监、宫女们更是成群结队,看起来就像是一片彩云。   中和韶乐设在奉天殿前,丹陛大乐设在奉天门内。法驾卤簿陈设在奉天殿丹陛及庭院内。皇后仪仗陈设在午门之外,其中有一顶皇后礼舆,外面的杏黄色缎子帷幔上,用金线绣着大凤凰。“女乐”分设在乾清宫后面和省躬殿前面。王公大臣喜气洋洋地站在奉天殿丹陛上和奉天殿庭院中。静鞭三响,在鼓乐声中,王公大臣向皇上行“三跪九叩”礼,“万岁”之声,地动山摇。礼毕,乐止,礼部尚书钱谦益奉金册、金宝,宣读册文、宝文;然后,把节、册、宝授予迎亲使者。王公大臣再拜。朱由校在乐曲声中,起驾回乾清宫,静候佳妇。   迎亲使者把金册、金宝放到“龙亭”里。仪仗队、鼓乐队在前,迎亲使者居中,后面跟着迎亲官员、太监、侍卫,出午门,会同皇后仪仗,抬上大批的礼品,直奔钱府。一行人马,花花绿绿,绵延数里,光是皇后的仪仗就有丹陛仪仗三十六人:黄麾二,戟五色绣幡六,戈五色绣幡六,锽五色锦幡六,小雉扇四,红杂花团扇四,锦曲盖二,紫方伞二,红大伞四。丹墀仪仗五十八人:班剑四,金吾杖四,立瓜四,卧瓜四,仪刀四,镫杖四,骨朵四,斧四,响节十二,锦花盖二,金交椅一,金脚踏一,金水盆一,金水罐一,方扇八。宫中常用仪卫二十人:内使八人,色绣幡二,金斧二,金骨朵二,金交椅一,金脚踏一;宫女十二人,金水盆一,金水罐一,金香炉一,金香合一,金唾壶一,金唾盂一,拂子二,方扇四,红杖一对。   迎亲队伍一出承天门,看热闹的人就围了上来,当然大家只能在五城兵马司士兵的警戒圈外驻足观看,京城的道路已经被应天府派员清扫的干干净净,还洒了不少清水,迎亲路上凡是有碍观瞻的房子都被拆除,道旁的树木也扎上了红丝带,临街的店铺民居都是张灯结彩,那真是普天同庆。   迎亲队伍在鼓乐声中向魏国公府开去,一路上有专人向路边围观的百姓撒铜钱,更是惹得欢声雷动,迎亲队伍过后,大群的老百姓意犹未尽,象潮水一样尾随着,一直来到国公府。   魏国公府早已装扮一新,府门口铺着长长的红毡子,门头上,墙头上都是一片红色的海洋,光是红缎子就不知道用了多少匹,就连门口的一对石狮子都快用红缎子包起来了。   迎亲队伍到达的时候,徐媛慧已经打扮停当了,连续七天的斋戒、沐浴之后,   反复地用西洋进口的护肤剂、香水,揉面擦身;再用蜂蜜、玫瑰花瓣等原料制成的洗面奶涂面,用高级纸膜,轻轻地擦拭;又用羊脂、白色素馨香等原料制成的护肤霜,反复涂抹。最后一道工序是,在脸上扑香粉,画眼线,涂眼影,描青眉,抹红唇;再在两个脸蛋子上,抹出两块“颊红”来。头发按照皇后的规格梳成飞天髻,以备戴凤冠。这么一番打扮下来,原本活泼水灵的徐媛慧被整的象个百瓷人。   魏国公徐增寿率全家老少,在大门口跪接迎亲队伍。迎亲使者高声宣诏。鼓乐声中,锦衣卫轿夫把皇后礼舆、龙亭,抬入前院,再由太监抬到后院的“绣楼”前,按钦天监官员指定的“吉利方位”停放。徐小姐着皇后礼服,戴凤冠霞帔,闪亮出场,跪受金册、金宝,回“楼”等待吉时。   吉时一到,新娘子升舆启驾。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过大明门,入承天门、端门,到午门,城楼上钟鼓齐鸣。队伍从午门正中门洞进入紫禁城,经奉天门,到乾清门。皇后仪仗入乾清门,太监、宫女列队夹道,鼓掌欢迎。在丹陛下,迎亲使者还节复命。   按照祖制,皇后大婚以后就要入住坤宁宫,大婚仪式也要在坤宁宫中进行,可是太后住惯了坤宁宫不愿意搬出来,就把皇后的寝宫改在了西六宫的春和殿,仪式就在乾清宫中举行。   朱由校和徐媛慧在乾清宫里相对而坐。喝完了交杯酒,就算大婚礼成,随后朱由校就要携着皇后到奉天殿“诏告”大婚礼成,接受王公大臣、外邦使节的祝贺,此时的奉天殿,集合了大明朝所有的顶尖权贵。皇帝坐在龙椅上,皇后坐在其左下方,然后在御座两旁还设有两个宽大的蟠龙雕凤的宝座,分别是李太后和九千岁的位子。这一对曾经的盟友、现在的对手也都身穿吉服,在左右的簇拥下升殿就座。一品的文武大臣在奉天殿内分两队肃立,二品以下的官员和外国使节在殿外列队,就等着轮流上殿拜贺了。   折腾到这个时辰已经接近午时了,从早上就开始站在皇宫里等待的大臣、使节们都已经被晒得头晕眼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恨不得赶紧结束好参加御宴。,刘子光这个南厂提督身穿蟒袍站在奉天殿的角落里,他腰间缠着软剑,两个胳肢窝下面的皮套里分别掖着一把64式转膛手枪,靴筒里插着匕首,可谓全副武装,再看太后左右的几个内操和九千岁身后几个身穿飞鱼服的太监,也是腰间鼓鼓囊囊藏了不少货色,这样的大场面谁不得防着点啊。   钱谦益看到太后和九千岁都到了现场,对殿外伺候的白文元打了个眼色,后者轻轻点了点头走开了,然后钱谦益清了清嗓子,拿出早就预备好的昭告书宣读起来……   皇宫里的人们眼巴巴地等着开席,宫外的宴席可早就开了,魏国公现在的身份更尊崇了一些,成了崭新出炉的国舅爷,他的帖子谁敢拒绝?他的面子谁敢不给?凡是没有资格到宫里去的京军中级将领几乎都被他请到府里来了,偌大的国公府成了人声鼎沸,几百坛子好酒佳酿任凭大家引用,上好的菜肴流水一般送上来,国公爷更是亲自挨个桌子敬酒,逢人就干杯,大家喝的畅快之至,到底是客人太多,没有多久徐增寿就不胜酒力了,当众吐的一塌糊涂,管家赶忙过来搀扶,向众人解释说公爷早上没吃饭,现在空腹喝了那么十几斤酒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了,众人也表示理解,说这么大好的日子喝伤了就不好了,让管家赶紧把国公爷扶进去休息。   醉眼迷离的徐增寿被扶进后堂之后,立刻清醒了,把吉服脱下,换了一身不起眼的清布衫子直接出了后门,纵马奔着城东方向去了。   城外紫金山上的孝陵卫军营,虽然也摆了三百桌丰盛的饭菜,但是有肉无酒,等徐增寿的快马来到营门的时候,三千人马已经饱餐战饭,穿戴好了盔甲列队完毕了,徐增寿也换了盔甲,佩剑、弓箭悬在腰间,大枪挂在得胜钩上,没有半句废话,只说了五个字:“兵发紫禁城!”   孝陵卫的三千人马虽然只是守灵的兵,但是这些年来被徐增寿操练的令行禁止,指哪打哪,对命令绝对服从,将令一出,立刻大开辕门,迈着整齐的步子向朝阳门开去,孝陵卫不是野战军,没有攻城器械,只有刀枪弓箭这些寻常兵器,不过朝阳门的守城军官早就被国公爷请去喝喜酒了,大部分官兵也放假进城耍去了,此时留在门口值守的只有几十个老军,看到一彪打着孝陵卫旗号的人马开过来,这些老眼昏花的家伙顿时惊的不知所措,国公爷手下的兵怎么扛着兵器来喝喜酒啊,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孝陵卫已然杀进了城门,也没难为这些人,只是留下五百兵控制了城门,然后继续开走了,这时候守城老军们才注意到这些孝陵卫的守灵兵们和以往装束不同之处,那就是每人脖子上都系着一根红绸子。   脖子上系红绸子的不光孝陵卫,南厂和东林党的人马在每人分发了一根三角形的红绸布,“左压右,右挽扣,是这样的吧?真复杂,我怎么也系不好。”孙纲一边往脖子上笨手笨脚的系着红绸领巾,一边对彭静薇叨叨着。   “笨死了!你八成是猪托生的吧?”看到孙纲又系了个死结,彭静薇实在是不能容忍了,夺过红领巾帮孙纲系上。故意装傻的孙纲嘻嘻一笑,说声“谢了”。拿起钢鞭就走。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啊,怎么每人都有领巾啊?”彭静薇看见其他南厂人员也系着红领巾,拿着兵器从屋子里走出来,顿时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晚上你就知道,呆在这里哪也不要去,过会外面可能会比较乱。”孙纲留下一句话,带着几百个兄弟推着炮车、弩车出门了。   南厂的任务是为东林党军进攻东厂衙门提供火力支援,赵彰成率领的红衫团炮连已经秘密进城,两门蒸汽大炮和一挺内燃机动力机关枪分别装在马车上,另有十架弩车配套使用,这样雄厚的野战火力用在城市巷战实在是杀鸡用牛刀。   齐振铭带领的东林党军也出门了,这些人都是东林党多年积聚的力量,除了一部分穿着锦衣卫服装的人员之外,剩下的都是穿着五花八门衣服的民间勇士,武器更是杂乱,锦衣卫的制式装备绣春刀、小花枪、民间的大砍刀、长剑、哨棒、斧头、铁尺应有尽有。   两股人流在东厂衙门口会合了,今天驻守衙门的东厂番子并不多,一部分跟随厂督去宫里护卫了,还有一部分放假去喝酒嫖娼了,所以防御非常薄弱,门口站岗的番子看到大批武装人员涌过来,吓得连忙逃进院子,把大门死死关上,再硬的大门也挡不住蒸汽大炮实心铁球的轰击,两炮下去,朱漆大门就成了碎木头片,大批对东厂怀着刻骨仇恨的东林党军们大喝一声,高举兵器蜂拥了进去。南厂的士兵们紧随其后,冲进去以后并不搜捕东厂番子,而是直奔书库楼而去,刘子光交待,务必把东厂的资料档案搞到手,杀人抢钱的事都可以放一放。   迎亲的队伍把皇后迎进宫以后,五城兵马司的任务也算告一段落,各个兵马司的上官都受到了手下山东兵百户的邀请到酒楼喝酒,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这些不懂人情礼节的山东爷们忽然开了窍,不但听话了,还学会给上官送银子,短短小半个月就送了千多两银子,这样一来,本来对他们横条鼻子竖挑眼的指挥使们也温和多了,听到有酒场自然欣然前往,但是刚跨进酒楼的包间就被几条壮汉按倒了,随从也被控制住,兵符印信从身上搜出,五个兵马司除了李洪杰的东城兵马司之外,其余四个都被控制住。   大江北岸,十艘巨大的氢气飞艇开动了马达,向京城方向缓缓飞去,之所以缓慢是因为每艘飞艇后面都拖带着少则三四个,多则五六个热气球,飞艇下面的舱室里装着大批秘密研制的炸弹,还有三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热气球的吊篮容积比较小,只能装四个士兵。   这些士兵都头戴栗色软帽,身穿皮甲藤甲,栗色软帽是刘子光根据家丁的瓦楞帽子设计的一种空降兵专用军帽,帽子前方缀着铜质的日月星军衔标志,顶上还有颜色不同的绒球表示军种的不同,红色代表步兵,蓝色代表操控飞行器的飞行兵,黑色表示武器操作员。戴帽子的时候,左边隆起,右边压低,一股放荡不羁的兵痞味道立刻就出来了。至于身上穿的甲也是特制的,军官的皮甲用坚硬的犀牛皮制成,士兵的藤甲用云南出产的老藤编成,能防弓箭刀枪,为什么不用铁质盔甲也是有原因的,一方面铁盔甲影响空降兵的战术机动,一方面质量太重,飞艇气球承载不起。   扎木和站在领头的飞艇舱室前方,用千里镜观察着远方恢宏的京城,脚下就是碧波千里的滚滚长江,两边是缓缓前进的飞艇和热气球,一片马达的轰鸣声,夹杂着信号兵不断的口令:“左舵三,高度一百二十丈,保持间距……”虽然不是第一次升空了,可是这样大规模的空中作战行动还是首次,作为总指挥的扎木和不免心中激动万分:成吉思汗的子孙终于成了蓝天上的雄鹰,长生天一定要保佑我们此战必胜。”   挂在飞艇下面的动力翼伞上,飞行员们纷纷把护目镜放下遮挡刺眼的阳光和大风,白绸围巾随风飘扬,他们的心情也和扎木和一样激动,待会翼伞部队将作为第一波空中打击力量出现,用挂在翼伞支架上的炸弹打响这次空中突袭的第一枪。   长江上的渔民、船客都震惊地站在甲板上抬头望着天空,遮天蔽日的怪异飞行器正缓缓行进着,庞大的雪茄状飞艇被涂成凶恶的猛兽嘴脸,前面是血红的大嘴,锋利的牙齿、狰狞的怪眼,后面是五彩斑斓的鳞片、脚爪;热气球也涂的五彩斑斓,牛头马面、十殿阎罗什么的,只要是吓人的玩意统统往上面画。   “妈呀!十万天兵下凡了。”一个老渔民呆呆地说,嘴里的烟袋锅子掉了也浑然不觉。   奉天殿上,钱谦益念完了大婚的昭告,估摸着白文元的手下已经布置到位了,于是放下诏书,对着满殿文武大臣微微一笑说道:“按照祖制,皇上大婚之后就要亲政了,今天当着各部大臣、各省督抚的面,本官还有一道圣旨宣读。”   太后脸色一怔,显然没有料到这一手,眼光向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扫过去,小皇帝在太后多年的积威之下,竟像个坐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把眼光躲了过去,旋即看见刘子光投过来的坚定眼神,于是又坐正了身体,毫不畏惧地和太后对视起来,至于九千岁,到底是三朝元老,见惯了大风大浪,此刻竟没有一丝表情,慢悠悠地说:“皇上这么急着亲政啊?”   钱谦益扫视着下面不明就里的群臣,从袖子里摸出一卷圣旨朗声念道:“皇上有旨,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金荣并东厂提督杨波一干人等,向来欺君枉上,扰乱人伦朝纲,其罪当铢,特令锦衣卫擒拿奸佞!钦此。”念完之后他大喝一声:“殿下武士何在?”   满朝文武的目光都朝着殿外看去,却只见东厂杨公公拎着一颗人头走进来,把那血淋淋的人头往金殿上一抛,人头一路滚到钱谦益脚旁,两颗无神的眼珠正看向钱谦益,正是锦衣卫大汉将军千户白文元的头颅!   “钱尚书,你要找的人是他么?”杨波问。   第四卷 皇城 第三十四章 乱战   白文元血淋淋的人头滚到钱谦益面前,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犹自盯着钱谦益和朱由校,看到奉天殿政变的主力大将已经授首,朱由校到惊的从龙椅上跳起来,指着杨波道:“你…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句囫囵话。   钱谦益面色不改,大喝道:“阉竖如此放肆,竟然当着太后、皇上、文武百官的面诛杀大臣,你们眼里当真没有王法,没有太后了么?”   这话说得有意思,硬生生把太后给牵扯上了,刘子光不由得暗自佩服钱歉益的急智,不过此时钱谦益的背心已经湿了一大片,大汉将军部队是指望不上了,现在金殿里己方的力量就只有刘子光一人,只有挑起阉党后党之间的争斗,才能混水摸鱼,等援兵到来再把局面扳回来。   看到小皇帝的表现,太后就知道今天这个事和他脱不开干系,不过东厂居然如此嚣张,当着那么多封疆大吏,王公大臣的面乱扔人头,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如果就这么不吭声,那未免过于示弱了。   “钱尚书,杨公公,你们这是唱的那一出,今天是皇儿大喜的日子,你们这样闹,到底想干什么?”李太后稳坐在风椅上,寒声质问。李莲英也冷着脸瞪着杨波,右手在背后做了个手势,角落里的内操太监看见手势,赶忙向乾清门溜去,那里早就聚集了大批武装内操,就为了应付这样的突发情况。   “回太后的话,刚才钱尚书那一番厥词您也听到了,九千岁为朝廷鞠躬尽瘁,呕心沥血,怎么就成了奸佞了?今天是皇上大婚,按照祖制仪卫应当穿轻质仪甲,可是白文元竟然让大汉将军换穿铁甲,分明是想犯上作乱,为臣先行将其诛杀也是为了九千岁和太后的安全。”杨波振振有词。   原来大汉将军们有两套盔甲,一套是用纸板、竹子、绢做的仪甲,一套是战斗用铁甲,虽然都是描龙绘虎、富丽堂皇,但是重量和穿戴方法大相径庭,铁甲足有四十五斤,穿用的时候为了怕铁片磨伤,还要在里面趁胖袄,为了保证今天的政变成功,缺乏经验的白文元给手下配发的正是铁甲,这七月流火的天气,穿上大棉袄,再穿上几十斤的铁甲在太阳地里站岗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一上午就中暑晕倒了好几位,杨波多么机警的人,看到异状立刻派人查问,听说是因为穿了铁甲晕倒便开始戒备了,暗中调动忠于九千岁的金吾卫、府军卫六千士兵进入皇城,埋伏在两侧偏殿,再带人擒拿白文元,白文元看见东厂来人,知道事情败露了,刚想抽刀反抗就被番子们用血滴子把首级取了去。杨波料想白文元造反定然还有其他人协助,便一直等到钱谦益宣读圣旨才站出来。   此时皇宫广场上传来暴雨般的脚步声,大队士兵从偏殿后冲出,迅速控制住那些大汉将军,可怜的大汉将军们站了一上午的岗早就累的筋疲力尽,主将也被杀掉了,哪还有抵抗的能力,在金吾卫的枪尖下一个个老老实实的放下了兵器束手就擒。   九千岁历经这么多大风大浪,这样的小插曲根本没放在眼里,刚才看李太后的表现他就知道这里面没有后党的事,只是小皇帝自己搞的把戏,本想定好傀儡再废黜皇帝的,看来要提前了。而且今天既然人来得这么齐,所谓挑日子不如撞日子,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太后一党也顺便解决掉。   “皇上年幼无知,定是受了奸人蛊惑,李太后一党秽乱后宫久矣,咱家念在先皇的面子上一直忍着你,哪想到你竟然挑唆皇上加害于咱家,哼,咱家今日就要替先皇清理后宫了”九千岁尖利的高音在奉天殿上回荡。   满朝文武和广场上的官员、使节已经被惊呆了,本来喜气洋洋的大婚忽然风云突变,一片杀气腾腾,大家都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大胆阉奴!你不过是皇上家的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出此狂言,杀你就如同杀一条狗,纳命来!”最先发难的是刘子光,他双手在腋下一抄,两把转膛枪握在手中,朝着黄金荣就开了火。   双枪一现身,黄金荣就知道这是取了四大供奉姓名的神秘火器,他早有准备,身边两个身穿蟒袍的年轻番子迅速地从背上取下圆形钢盾护在九千岁面前,铅弹出膛的巨响和打在盾牌上的火花吓得大殿里一片惊叫。   枪声一响,整个皇宫便炸了锅,乾清门大开,武装内操们蜂拥而出,广场上的东厂番子、锦衣卫士兵、金吾、府军两卫的士兵也向奉天殿冲去,恰在此时,隐藏在使节团队中的邓肯和安东尼突然发难,带领手下暴起,抢夺了兵器也向奉天殿杀去。   “快,给我把这些贼人拿下!”金吾卫的军官忙乱之中仓促下令,当兵的分不清使节团里还有多少是假冒的贼人,索性一股脑全部擒拿,那些来自于清国、西夏、蒙古、台湾郑家的使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要对付自己,干脆抢了兵器和士兵们对打起来,那些无辜的太监、宫女更是吓得连声哭喊,一时间奉天殿前的广场乱成一团。   奉天殿内更是乱糟糟,太后在李莲英的护卫下向后宫方向撤退,文武百官、王公大臣们向殿外逃窜,刘子光双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完,撂倒了九千岁的一个侍卫,正挥舞软剑和另一个侍卫战成一团,钱谦益捡了一柄剑和魏忠贤并肩护在小皇帝身边,朱由校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兴奋的。   站在殿外的杨波正想冲进来救九千岁的驾,没成想被蜂拥而出的大臣们给挤了出来,那些王公大臣逃出奉天殿一看更是傻眼,广场上人头攒动,刀光剑影,各省官员、地方豪族代表、外邦使节、礼乐人员,仪仗人员,东厂、锦衣卫、卫所官兵,足有一万多人混杂在一起,奉天门已经被封闭了,广场两侧的武楼、文楼上站满了手握弓弩的官兵,凡是妄图逃跑的人一律射杀,一时间死在弓箭下,掉进筒子河淹死的人数不胜数。   邓肯和安东尼挥舞着血淋淋的长刀,带领十几个手下向着奉天殿冲来,后面跟着一伙同样面目狰狞、奇装异服的家伙,正是那些外邦使节,他们看宫门已经被封锁,毫无逃出去的可能,索性跟着这帮人一起往大殿上冲,劫持几个人质来保证安全。   看到一帮凶神恶煞的番邦人士向这边冲来,王公大臣们又都转头逃进了殿里,外头太乱,还不如大殿里安全呢。杨波刚想跟进去救驾,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转身向一旁闪去。   奉天殿上,刘子光仍和那个侍卫战成一团,九千岁带的这两个侍卫虽然年轻,但武功确实非常高强,加上刘子光不习惯使用软剑,所以一时间居然不能取胜。朱由校已经从慌乱中镇定下来,他看到刘子光的兵器似乎不大顺手,从魏忠贤手中拿过皇帝御用剑,高喊一声:“刘卿接剑!”便连鞘扔了过去。   刘子光头也没回,左手向后一探便接住了宝剑,右手的软剑顺势向那侍卫砸去,随即回手抽出了宝剑,这是一柄镏金重剑,不但长度远超寻常佩剑,更是以不同钢材叠打而成,坚韧锋利无比,有如此趁手的利器在手,刘子光不由战斗力大增,一剑砍去,竟将那侍卫的兵器斩断,饶是那侍卫武功高强也不能空手对付刘子光,几招下来便横死当场。   此时太后已经在李莲英的护卫下撤到了华盖殿附近,内操们将太后团团护住,李太后这才稍微平静下来,急速下令:“派人急调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入宫,另外务必要把小皇帝抢回来。”可是,内操们慢了一步,九千岁的人马已经包围了奉天殿和谨身殿,两帮人马在谨身殿附近对峙起来。   伪装成使节的红衫团和真正的使节们跑进了奉天殿后,关上殿门,径直把那些王公大臣抓住推到门口,那些追过来的士兵看见这么多的尊贵人物被挟持,也不敢强攻,把奉天殿围了个水泄不通,等候上司的命令。   “你就是刘子光吧?果然英雄出少年。”九千岁微笑着对刘子光说,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纹丝不动。   “见笑了,正是在下,九千岁请出招吧。”刘子光见他一副从容淡定的神情,顿时不敢有丝毫懈怠,听说葵花宝典这样霸道的武功就是太监创造的,虽然眼前这个白头老太监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气流动,但是往往真正的高手就是这样,把霸道的气息隐藏的极为深厚。   “哈哈哈,咱家是不会和你这样的小辈动手的,现在奉天殿已经被团团包围了,你们以为还能逃得了吗?”黄金荣大笑几声之后,脸色一懔威胁道。   “咱家看你是个人物,既然不是太后的党羽就好办了,这样吧,你和你的手下归降了咱家,一品武官、一等候的爵位就是你的了,以前的种种纠葛咱家都既往不咎了,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性命攸关的事情刘将军马虎不得,此时悬崖勒马还来得及…”这种关头黄金荣居然和刘子光讲起了条件,确实是胆色过人。   不大对头啊,如果是真有绝食武功在身,也犯不着在这耍嘴皮了,早就冲破房顶跳出去,指挥大军进攻奉天殿了,刘子光虽然怀疑,但是脑海中大BOSS总是最难对付的印象根深蒂固,他也不敢轻易出手。小皇帝、魏忠贤、钱谦益也都紧张的看着刘子光和黄金荣对峙,不敢插话,大颗的汗珠从三人的脑门上流下来,看来九千岁多年来的恐怖形象给大家造成的心理压力确实巨大。   “四弟,你和这个老家伙废什么话呢?外边那帮人可要进攻了。”安东尼急匆匆跑过来,一把揪住黄金荣的脖子,把他从宝座上拽下来,象拖死狗一样向店门口拖去。九千岁双手徒劳地掰着安东尼揪住自己领口的大手,两条腿毫无生气的在地上拖着,如同假腿一般。   刘子光顿时傻眼,原来不会武功,而且是个瘸子啊,真是大跌眼镜,回头再看小皇帝等三人,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奉天殿外,杨波和锦衣卫的指挥使黄景天,金吾卫、府军卫的两个指挥使一起紧张的商量着对策,此刻杨波的官衔最大,其他三人只能听他的吩咐。   “乱党抓了那么多的大臣做盾牌,咱们如果强攻肯定要伤到他们,杨公公你赶紧拿个主意吧。”金吾卫的指挥使说。他的兵已经把广场上的人控制起来,押到武英殿方面去了,此刻广场上都是忠于九千岁的人马。   “管不了那么多了,给我放箭射死他们。”杨波咬牙切齿的下令。   “不可!我叔父还在里面呢,伤了老祖宗谁也吃罪不起。”黄景天马上出言反对。他当上锦衣卫的指挥使全靠九千岁提拔,如果九千岁死了他自然没了后台。   “九千岁身负盖世武功,怎么会有事呢,倒是黄指挥管辖下的大汉将军出了叛徒,真不知道黄指挥是怎么管的手下。”杨波冷冷道。   “你!我看你是想害死老祖宗,独揽大权!”黄景天这人没多大本事,锦衣卫的日常运作全靠副指挥使齐振铭掌管,平时锦衣卫就和东厂不对付,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不由得他不急眼。   “你们听着!黄金荣这老狗在我手里,要想他活命,就把包围大殿的弓箭手撤走。”从奉天殿里传来安东尼的喊声。   “乱党使诈,九千岁怎么可能被他们生擒,传令放箭,放火箭,把奉天殿烧成平地。”杨波下令。   “不许放箭!老祖宗在里面,谁也不能放箭!”黄景天也急了,看杨波的举动是要趁机篡权,如果让他得逞肯定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两人身后的番子们也跟着对峙起来,弄得金吾卫和府军卫的两个指挥使毫不尴尬,大敌当前,自家却先乱了阵脚,这可如何是好。   奉天殿内,安东尼喊了半天也不见官兵们有撤走的迹象,不由得狠狠地扇了黄金荣一个嘴巴,把他的老脸按在玻璃窗上,威逼道:“快让他们撤兵,不然剥了你的皮!”   黄金荣虽老,一双眼睛却还不花,他看见远处杨波和黄景天的争执,不由得叹了口气:“杨波真不愧是我从小带大的,这个机会对他来说可能已经等了不少年了。看来今天咱家就要葬身于此了。”   其他被推在门口当挡箭牌的王公大臣们听到这话,不由得大放悲声,九千岁都活不了,何况他们这些人了。   “别吵!”押着他们的汉子们一阵喝斥。   “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一个穿着红袍乌纱的官员颤抖着声音说,他的乌纱帽的帽翅明显比明朝官员的短小,红袍也只到小腿,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镇定些,闵正浩大人。可能是他们汉人皇帝反抗将军的统治,咱们不幸被卷进来了。”旁边一个身材矮小,头顶秃了一块的家伙说道,此人身穿和服,脚下一双木屐,手里拎着一把长刀,对那个朝鲜人说。   “汉人可没有你们日本幕府那样骑在皇上头上的将军,不过大太监和将军的权势一样大。”一个穿着短袖红袍的年轻人忍不住说道,他一副汉人打扮,脚上是皮条编的精致凉鞋,看打扮是台湾郑家的人。   其余穿着蒙古、满清、西夏装束的人都阴沉着脸不说话,被卷进这场政变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如果不跟着红衫团逃进奉天殿,可能他们已经被东厂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杀掉了。   刘子光一边给两把转膛枪装填着子弹,一边和钱谦益商讨着对策,按照预先的约定,孝陵卫的人马应该已经到达午门附近了,东厂的老窝也应该被端掉了,而六合过来的大部队也应该渡过长江了,再稍微坚持一段时间就能扭转局势了。他听到围在门口的那帮人的对话,回头说道:“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只有同舟共济才有出路,再过一会咱们的援兵就到了,这段时间大家要顶住!要不然都得死!”   众人无语,此时闯出去肯定要被射成马蜂窝,只要相信刘子光的话,和大明皇帝绑在同一条战船上了。   杨波和黄景天还在争执,双方剑拔弩张差点打起来,正在此时,一名东厂番子浑身是血的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喊道:“不…不好了….锦衣卫把咱们东厂衙门给抄了!”   现场所有人顿时色变,杨波怒喝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锦衣卫反了!给我拿下!”黄景天还想反抗,无奈手下士兵不如东厂的人多,三下五除二便被解除了武装,五花大绑起来。   制服了黄景天,杨波便真正成了现场的最高指挥者,他从容下令:“金吾卫立即放箭,对奉天殿内所有人等格杀勿论,府军卫包围后宫,把内操压制住,其他人出宫剿杀锦衣卫叛党并南厂人等。   也许就是一念之间,天下就在我的掌控之中了,此刻杨波的心情可以用“壮怀激烈”四个字来形容,机会来的太快,他几乎来不及多想就做出了这个决定,广场上阳光依旧毒辣,一个番子找来皇上御用的黄罗伞盖给杨波遮阳。他回头满意地对这个番子点点头,这种感觉他很受用,以往虽然身为东厂提督也是身份尊崇,但是上面总还是有一个九千岁。如今不同了……自己马上就是下一个九千岁了,抑或是干脆再加上一千岁……   六百名金吾卫的弓箭手分成三排依次在奉天殿前列队,锋利的箭尖在阳光下寒光闪闪,一张张强弓拉成了满月,就等着军官下令了。   奉天殿可不是坚实的堡垒,根本挡不住弓箭的攻击,挟持着人质的汉子们没料到外面这些人居然不顾里面这些王公大臣的安全悍然放箭,顿时傻了眼。   忽然几道黑影从天而至,仿佛是从阳光里钻出来的一样,两颗黑洞洞的纺锤状铁东西带着尖利的啸叫砸在弓箭手的队伍里,然后轰然爆响,翻腾的气浪和数千片炙热的金属碎片把他们炸得人仰马翻。   最先抵达的援军是红衫团的动力翼伞部队,这十架翼伞是扎木和唯恐刘子光有失特地派来侦查情况的,没想到居然成了及时雨,每具翼伞上都装载了两枚二十斤的小炸弹作为对地攻击武器,这种炸弹呈纺锤状,前头装有撞击引信,落地的时候头部会先着地,触发引信上卷曲的锯齿钢条弹开,打动燧石擦出长串火花点燃火药,从而爆炸,杀伤地面目标,这种精巧的小型炸弹是艾迪生研制的,如果对付松软的沙地、泥地可能没有效果,但是对付皇宫里这种石板地,引信效果相当的明显。   十架动力翼伞,二十颗炸弹,轮番俯冲轰炸,转瞬就把金吾卫的六百弓箭手炸得乱了营,弓箭手们四散奔逃,溃不成军。领队的马赛尤带领部下投完弹以后又迅速拉起,长长的白绸围巾在风中舞动,看起来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神武。   “放箭!快放箭射这些妖物!”杨波知道以前小皇帝喜欢鼓捣些能飞的东西,只当是不成气候的奇技淫巧,哪里能想到居然形成了规模,还能投掷这么厉害的武器。   他知道不代表士兵们也知道,飞行器和炸弹带来的心理震慑摧毁了士兵们的勇气,看到翼伞在空中转了个圈再次俯冲过来,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弓箭手们生怕又挨到炸弹,不顾军官的恐吓,又一次的一哄而散了。   第四卷 皇城 第三十五章 鹰从天降   十架动力翼伞第二次俯冲攻击的威力就很弱了,只有固定在机头的改良机载诸葛弩的五十发弩箭形成的微弱箭雨,那些四散奔逃的士兵发现没有炸弹袭来,胆子便大起来,在盾牌的掩护下开始向空中还击。   翼伞部队进行第一轮炸弹袭击的时候,奉天殿里一阵欢呼,大家都觉得大队援兵到来了,一直藏在龙椅后面的皇后徐媛慧也爬了出来,拉拉小皇帝的袖子问:“是哥哥派人来救我们的吗?”朱由校兴奋异常,一脸自豪地说:“是朕的飞天神翼军救驾来了,大家一起冲出去痛宰奸党!”众人立刻响应,摩拳擦掌正准备杀出去干一票的时候,却发现来的援军只有这十架孤零零的翼伞,而这些翼伞发射完弩箭之后便成了只能吓唬人的纸老虎,东厂番子们已经从最初的惊恐中反应过来,金吾卫府军卫的士兵也在军官的呵斥下重新聚集,朝凤天殿蜂拥而来。   刚打开宫门想冲去的众人看到这个情形赶忙退回来,“刘爱卿,快让他们在多投些能炸的玩意啊,什么?已经投完了,这可如何是好?”朱由校刚才还兴奋的脸忽然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十架翼伞除了一架赶回去报信之外,剩下的九架依旧在奉天殿上空盘旋,看到大队人马进攻奉天殿,马赛尤率先压低机头冲着人群直冲过去,翼伞的脚伦几乎是贴着士兵们的头皮飞过去,把当兵的们吓得卧倒在地不敢起来,其余的飞行员也如法炮制,直接俯冲到奉天殿前降落,九个人跳下翼伞,一手拿刀,一手拿着六管簧力枪站成一排守在奉天殿前,冲着官兵们叫板:“有种的就过来受死!”这些飞行员并不清楚奉天殿内有大批人质的事情,他们只知道刘子光在里面,决不能让敌人冲进大殿,只要有一个人在就不能退缩。   九个人面对着数千兵马毫无惧色的讨战,京城里的胆子小,兵居然迟疑着不敢攻过来,杨波气的大骂:“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九个人就怕成这样,都给我上,谁敢退缩当场格杀!”   官兵们仗着人多势众一股脑的冲上来,九个飞行员岿然不动,眼看他们就要淹没在人海中了,奉天殿的大门忽然打开了,刘子光带领红衫团众将呐喊着杀出来,区区几十个人和数千官军组成的人潮碰撞在一起,如同沸水泼雪一般,刘子光手握重剑冲在第一线,所到之处一片血肉横飞,夏天炎热,加上京军长期远离战争,没有穿盔甲的习惯,所以防护力很弱,重剑锋利无比,碰到人身往往一斩两段,其他红衫团士兵手里拿的也是威力巨大的御林军大刀,这种刀锋刃极长,双手握持,他们的战斗力远超过寻常京军,二三十人如同猛虎入羊群一般杀了个昏天黑地,鬼哭狼嚎,饶是东厂番子们在后面督阵,京军们还是退了回去,留下奉天殿前满地的残肢断首,斑斑血迹。   看到敌人如潮水一般退却,刘子光见好就收,喝令手下返回奉天殿,刚退到殿内,一波羽箭就射了过来,把殿门上的玻璃窗户射的七零八落,一地碎片,几个王公大臣来不及闪避被当场射死。   “给我换火箭,烧死他们!”杨波看到那么多人马居然都没攻进去,恼羞成怒的斩了两个带头后退的百户,索性下令放火箭把奉天殿烧掉。   守卫皇城的军队哪里有什么火箭啊,只好现想办法,把宫殿上悬挂的红色织物扯下来浸了灯油缠在箭杆上,几百个弓箭手一起动手,没多大工夫就把火箭预备好了,排成三列横队,依次走过火堆,引燃箭头上的红布,然后高举长弓,拉满弓弦,瞄准了奉天殿。   “他们这是要烧死朕啊!”朱由校从柱子后面探出头恨恨地说。   “他们这是要烧死咱家。”黄金荣瘫坐在地上说,他瘫痪的腿上插着一支箭,血流了一地,竟然毫不感觉疼痛。   其他的人也都远离了大门,或藏在柱子后面,或趴在地上,听说官兵准备放火箭了,几个老迈的大臣竟然痛哭起来,哀求放他们出去逃命。   红衫团士兵气的拿巴掌抽这些老家伙:“不许叫!再叫宰了你!”   “放他们出去。”刘子光平静的说。   红衫团士兵对刘子光的命令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从地上揪起那几个老家伙,往屁股上踢了一脚“滚!”   这几个老家伙都是属于阉党的骨干,平时和杨波也是称兄道弟的铁关系,自以为出了门就能获得自由了,哪成想刚出门就被隐藏两侧的弩手射成了马蜂窝,杨督公已经下了命令,奉天殿中一个活口都不留,至于那些大臣们就全当给九千岁和小皇帝陪葬了,反正这次事变以后朝廷格局需要大洗牌,借这个机会清理掉一些人反倒是件好事。   “看到了没有!出去只能是送死!大殿已经被包围了。现在只能等援兵来就咱们了!”刘子光对大殿内所有人说道。   “你的援兵怎么还不到?再晚一会咱们都要变烧猪了。”穿和服的日本人看着外面的弓箭队,精神都快要崩溃了。   “不愿意等的话德川大人可以出去啊,保准你不会变成烧猪,但是一定会变成刺猬。”台湾郑家的那个年轻人倒是一脸的不在乎,若无其事的调侃着日本人。   “森儿!”年轻人身旁一个同样装束的中年人出言喝止了他,看样子中年人是那个叫森儿的人的长辈,看到长辈一脸的紧张不安,森儿也不敢再胡闹了,老老实实躲在了柱子后面。   这个年轻人到有几分胆色,如果能逃过这次劫难,可以交个朋友。刘子光暗想。   乾清门的城楼上,李太后在内操们的簇拥在注视着奉天殿周围发生的事情,一派坐山观虎斗的悠闲表情,小皇帝今天整的这一出确实让她有些震惊,但是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做事漏洞百出,九千岁时这么容易扳倒的吗?就靠一帮花架子的大汉将军能翻起多大浪花啊。   “咱们的南厂提督呢?”太后问李莲英。   “回太后,看样子是困在奉天殿里了。”   “哦,这小子挺能打,想必不会有什么闪失,不过哀家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小子莫不是和皇上有什么勾结吧。”   “太后明鉴,奴才已经派人去城北大营调兵去了,羽林卫的人马也已经开始戒备了,到时候不管是东厂锦衣卫还是皇上和钱尚书,都跑不出您老人家的五指山,如果刘子光胆敢背叛您的话,奴才一定亲手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李莲英自信满满的说。   “小李子,那是什么东西?”太后指着天上飞来的动力翼伞问李莲英,话音没落,翼伞上投掷的炸弹就在奉天殿前炸响了,把太后惊的一个激灵。   “看样子是皇上搞的幺蛾子,这里危险,太后您还是回坤宁宫暂避吧。”李莲英把凤辇叫了上来,安排人护送心惊胆战的太后回宫,自家仍守在乾清门上。   此时杨波已经移驾广场西边的武楼,金吾卫指挥使跑过来禀告道:“督公,火箭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的命令了。”   杨波点点头,刚要下令,忽听得午门外杀声震天,似乎有不少兵马攻过来了,   “快!赶快放箭把奉天殿烧成平地!”现在京城中的变数实在太大,只有赶快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才能去收拾完面的乱局。   “得令!”金吾卫指挥使从背后拿出一面红色的令旗,对着宫殿前已经就位的弓箭手们挥动起来,顿时几百枝火箭向着奉天殿呼啸而去,奉天上到处都是易燃之物,火箭扎在木头的门窗,红色的布幔上,顿时燃起了大火。   徐增寿的孝陵卫部队很顺利的进入东门,三千人马正浩浩荡荡向皇宫方向开进,迎面过来一彪军,正是东城兵马司的巡城部队,而且是指挥使李洪杰亲自带队,本来今天执行完迎亲的警戒任务后可以放假休息的,可是李洪杰也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非要带兵巡城不可,其实就是想抖抖威风,把鲁英等山东兵彻底收服。   一帮人走到东门附近,忽然迎面遇到孝陵卫的人马,李洪杰当场就呆住了,对面带队的赫然是当今国舅爷兼魏国公,怎么喝喜酒把全卫所的兵都拉来了,而且还穿了盔甲,拿了兵器,脖子上系着红绸子…这是….这是要造反吧。   “快拦住他们,本将回去调集援军!”李洪杰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这点人马根本挡不住,也不和徐增寿搭话,拨马就逃。   没成想刚把马头拨过来,鲁英一把揪住了他的缰绳:“李大人,你不能走啊。”   “你!”李洪杰情急之下刚想拔刀,手臂也被鲁英抓得死死的,身旁几个护卫也被鲁英的人控制住了,看到自己人干起来,那些不明就里的士兵一时间不知所措,被孝陵卫的兵马围了起来。   “阉党意图谋害皇上和皇后,李指挥使还不随本公前去救驾?”徐增寿纵马过来说道,也不待他答话,便大声喊道:“某乃是魏国公!如今皇上有难,诸位随我前去杀贼!诛杀一个阉党赏银五两!”   那些山东兵已经取出红绸子系在脖子上,和孝陵卫和兵一处,也不管李洪杰答应与否,裹挟着他和其余的东城兵马司士兵,向着午门开进。   午门外站着不少东厂番子,皇宫里闹得动静那么大,又听说锦衣卫也反水了,搞得他们风声鹤唳,都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了,看见大队打着孝陵卫和东城兵马司旗号的士兵杀过来,番子们一边派人飞报杨波,一边拼死迎战,一时间午门外血流成河,若论单打独斗,番子们的战斗力要高于孝陵卫,可是这样的团队作战,明显要弱于正规军队,眼看着就要吃不住劲了,忽然伫立在午门两侧的四个铜制翁仲突然动了起来!   三丈多高的翁仲头部忽然冒出一股白色的蒸汽,然后浑身上下发出齿轮、曲轴转动的声音,随即迈动了巨大的双腿,缓慢走向混战的人群。每走一步身上的各个关节部位都要喷出蒸汽,沉重的大脚砸在石板地上,再抬起来的时候就是一个深坑。下面的石板都碎了。有那受伤倒地不能躲闪的士兵都踩成了肉泥。   “快跑啊,天神下凡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不管是东厂番子还是孝陵卫军都转身逃命,徐增寿眼看就能拿下午门了,却被这四个怪家伙挡住去路,气得他一连砍了两个后退的士兵,喝令道:“给我放箭!”   寻常弓箭射在翁终身上连个痕迹都没能留下,这样徒劳的攻击反倒激怒了翁仲,铜人耳朵里冒出黑烟,嘴巴里发出类似火车汽笛那样的鸣叫,手中的兵器横扫了过来。   翁仲拿的兵器各有不同,分别是斧钺、金瓜、链子锤和铁鞭,斧钺金瓜的炳是用参天大树的树干做成,上面加了铁质的斧钺和金瓜头,链子锤的铁链子简直就是海船上的锚链,锤头更是不满尖刺,铁鞭是一节一节的圆柱形铁管用螺栓拧在一起的,这四样兵器舞动起来,漫说是血肉之躯了,就是坚固的城墙也挡不住啊,翁仲的速度虽然缓慢,但是胜在体形高大,外壳坚固,兵器威力巨大,尤其那条链子锤,挥动起来简直就是人间地狱。锤头滚过的地方,人和马的尸体都被砸得不成样子,在翁仲面前,徐增寿的三千人马简直就像蚂蚁一样弱小。   皇宫中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徐增寿心急如焚,可是这四个怪物实在是难对付,正在为难之际,忽然听到后面一声巨响,回头看去,是刘子光的南厂人马到了,正拖着两门大炮向翁仲开火呢。   第四卷 皇城 第三十六章 红衫团之绝地反击   南厂人马在孙纲的带领下血洗了东厂,搬走了书库楼里大量档案资料后,会同东林党军直奔午门而来,远远的就看见四个庞大的翁仲在午门外肆虐。   “装实心铁弹,照那东西的胸口轰!”炮兵连长赵彰成指着翁仲命令道,手下炮兵们边走边装填炮弹,铁球裹上羊皮塞进炮管,再用长木棍捣实,随即摇动手把,把炮口高高抬起,对准了翁仲宽阔的胸膛。这一切都是在炮车的行进间完成的,等到了午门前,蒸汽大炮的燃烧室温度已经足够发射之用了。   “放!”赵彰成一声令下,两门蒸汽大炮同时开火,一声巨响过后,两枚铁弹呼啸而出,正砸在最前面一个翁仲的前胸上。可是炮弹居然被厚实的装甲弹开了,滚在地上砸伤了几个人,而翁仲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继续向前迈进了。   蒸汽大炮的再次发射需要几分钟的加热时间,炮兵看着逐步逼近的翁仲,手忙脚乱的往燃烧室下面喷着油,企图让大炮快速升温。“没用的,快撤吧!”赵彰成一把将炮兵从车上拉下来,靠蒸汽发射的炮弹初速太低,对付不了那么厚的金属甲板,纵然再打上十炮也是白搭,说话间翁仲已经来到跟前了,每一脚落下去大地都跟着颤抖。旁边负责掩护的弩车拼命射击,手腕粗的箭矢射在翁仲身上只发出一阵脆响,并不能阻挡它的前进。   蒸汽大炮后面是铜质的燃烧室,前面是铁制的炮管,重量很大,攻打东厂的时候辕马受伤,只得临时找了两头毛驴来拉车,可是关键时刻毛驴的脾气上来了,死活不肯挪窝,任凭车夫的鞭子抽在屁股上就是不动,眼瞅着翁仲巨大的身影笼罩了过来,赵彰成急中生智,抽出佩刀在两头驴的屁股上砍了下去,驴子吃疼,怪叫一声撒开蹄子拖着炮车向前走去,炮车刚挪窝。翁仲的一只大脚就踩在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了,把石板地面踩得凹进去一大片,如果炮车没动的话肯定要粉身碎骨了。   午门外都是开阔地,根本没有藏身之处,孝陵卫和南厂、东林党的人马合兵一处向后退却,东厂番子们趁势在后面追赶,一时间形势急转直下。   听到午门外传来的捷报,杨波满意的笑了,只要这四个翁仲在,就不愁京城不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再看奉天殿,已经在火雨般的打击下冒起了浓烟。   大殿内的木头门窗、座椅、大梁、柱子,还有悬挂在殿内的各种布的、锦的装饰品,迅速被火箭点燃,一股股火苗窜起,呛人的烟雾在殿内弥漫,众人被呛得直咳嗽。   殿内有四个铜缸,里面摆着巨大的冰块作为消暑之用,这会子已经都化成了冰水,指望这四缸水灭火是不可能的,但是缓解烟雾造成的伤害还是有些用处。   “大家拿衣服蘸了水捂住口鼻,趴在地上不要乱跑。”刘子光大喊道,并且带头撕下衣服浸了水捂在脸上,但凡火灾,熏死的人总比烧死的人多,众人正在忙乱,听见刘子光的指挥,赶紧如法炮制,可是烟挡住了,这火可挡不住,饶是奉天殿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也禁不住大火焚烧啊,用不了多久大殿就会被烧塌,把众人压死在下面。   “刘爱卿,钱爱卿,你们的援兵呢?”朱由校拖着徐媛慧的手气急败坏的问,一张白净的脸上沾着烟灰,看起来狼狈不堪,徐媛慧也好不到哪去,脸上蒙上湿布,凤冠也掉了,衣服也脏了,小两口结婚当天就遇到这样的事,如果还等不到洞房就死掉,那可真是冤枉大了。   “陛下稍安勿躁,国公爷的三千人马应该已经到了午门外,刚才听到的炮响可能就是他们正在攻门。”钱谦益安慰着皇帝,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按理说孝陵卫和东林军的人马攻进午门不是难事,怎么到现在还没杀进来,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纰漏,不过这种担心不能表现出来,朱由校是个神经质的人,高兴的时候会得意忘形,受挫的时候会歇斯底里,这样的事还是瞒着他比较好。   刚才的一声炮响,刘子光已经分辨出是蒸汽大炮的声音,这说明自己人已经到了附近,可是大炮齐鸣了一次就再也没有发射第二次,而且午门外传来的重物锤地的巨响也很蹊跷,难道是敌人搞得什么名堂?既然指望不上午门外的援军,希望就寄托在六合方面的空降兵身上了,他把马赛尤拉到一边问:“大队还有多久才能到?”   “飞艇拖着气球飞得慢,这会又起了南风,速度更受影响,不过卑职已经派人报信去了,相信扎木和大人一定会速速派人赶来的。”马赛尤回答道。   火势蔓延得很快,奉天殿四周空旷,八面来风,火借风势更加肆虐,已经有烧塌的房梁掉下来砸伤人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要葬身火海。   杨波在远处冷冷的观望着,李莲英也在乾清门上冷冷的观望着,奉天殿里所有人的死对于他俩来说都是各好事情,朝廷大员死掉一大批,这种洗牌来的最干净彻底,今天跳出来造反的钱谦益、白文元只能算小角色,最后的对决还是要在杨波和李莲英之间展开。   “实在撑不住了,咱们冲出去了,反正都是死,朕要堂堂正正的战死!”两路援军迟迟不到,朱由校的神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不顾外面严阵以待的弓箭队,拉着徐媛慧的手就要往外冲,徐媛慧的脾气倒也挺随国公爷,属于火爆类型,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剑,二话不说就要跟着朱由校往外冲。   这小俩口倒挺对脾气的,不过这么冒失的往外冲无异于送死,刘子光赶忙拉住朱由校:“皇上,往后面走,咱们冲进华盖殿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华盖殿是奉天殿北面的一座小宫殿,专供皇帝上朝休息所用,两座宫殿的距离不算很远。   “好!就去华盖殿!”朱由校已经晕头转向了,来不及多想,拉着徐媛慧跟在刘子光后面就走,奉天殿的烈火熊熊,包围在四周的士兵都被热浪烤的退后了好几丈远,大殿的后门被刘子光一脚踢开,一队脸上蒙着湿布,身上带着火苗,头发眉毛都烧糊了的人从里面冲出来,弓箭手们稍一迟疑,已经被他们跑出了好几丈远。   “快放箭!”督阵的东厂番子大声喝道。   弓箭手们这才醒悟过来,刚想拉弓之时,刘子光和飞行员们已经抢先开火了,一轮铅弹和射钉打乱了弓箭手们的队形,等他们缓过劲来,刘子光已经护着皇帝皇后逃进了华盖殿,但是后面那些使节和王公大臣们还在两所宫殿之间的道路上跑着,弓箭手们毫不客气地猛射一通,将一些老迈不堪的大臣们钉在了地上。   “这样也能被他们逃了啊,你们这些废物!”听到弓箭手百户的报告,杨波勃然大怒,“拖下去斩了!换人上。”   早有番子扑上来把百户拖下去杀头,再次派出的是金吾卫的一千名刀斧手,拿的全是御林军大刀,他们的任务是杀死华盖殿里所有的人,不管这些人穿的是龙袍还是蟒袍。   一片明晃晃的大刀在阳光下直晃人的眼睛,一千名刀斧手向着华盖殿扑来,乾清门上,一名内操军官纳闷地问李莲英:“总管大人,真的不救皇上吗?”   “不是不救,是不能救,反正皇帝已经不那么老实了,就让杨波坐实这个弑君的罪名不是更好么?”李莲英一脸的漠然,太后临走前已经发了话,这个皇帝不能再用了,索性一并除了,等援军一到,正好打起为皇帝报仇的旗号剿灭东厂众人。   逃进华盖殿的人已经不多了,有不少人不是烧死就是被射死,黄金荣被两个红衫团士兵提了过来,刘子光认为他还有些价值,特定让两个人保护着他。   大家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休息着,气还没喘匀,刀斧手们已经压了上来,这些兵都是身材高大的汉子,双手握住刀柄,将刀举在右肩处,齐整整的排着横队冲过来。   “红衫团!”刘子光大吼一声。   “在!”身后齐刷刷一阵回应。二十多条烟熏火燎的汉子雄赳赳的站了出来。   “随我迎敌!”   “是!”面对着潮水一般的刀斧手,红衫团士兵们紧跟在刘子光的身后,毫不畏惧的对冲了过去。一番疯狂的砍杀过后,刀斧手们丢下几十具尸体暂时退却了,红衫团士兵们也倒下了好几个,剩下的人浑身浴血,武器上也布满了缺口,但是依然伫立在华盖殿前。   “退后者斩!”东厂番子们在后面高叫,他们也知道对手悍勇异常,但是人毕竟不是铁打的,就是用人命往上堆也能压死他们。刀斧手们改换了策略,分成五个二百人的小队,轮番进攻,企图用车轮战打垮对手。   又是一轮艰苦卓绝的厮杀,华盖殿前汉白玉的地面已经变成了红色,地上全是血和残肢断体,走路都有些打滑,刀斧手们的尸体快把台阶填平了,而红衫团的勇士们也牺牲了不少,那些伪装成使节的异族士兵只剩下安东尼和邓肯了,而马赛尤手下的飞行员也只有三个人了,华盖殿前孤零零的伫立着六个满身血红的汉子。   刀斧手们也损失惨重,有些胆子小的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在皇城当兵哪见过这样惨烈的场景啊,惶恐的气氛传染了其他士兵,刀斧手竟然退缩不前,任凭督阵的东厂番子威逼利诱也不愿再进攻了。   “废物!让他们撤下来休整,换长枪队上。”这次杨波没有再杀人,而是派上了生力军,府军卫的长枪兵,这些兵都拿着一丈长的长枪,枪杆用白蜡杆做成,枪头是一尺半长的钢制锋利枪尖,上面还坠着一束马尾巴作成的红缨,那是吸血用的,防止血留下来弄滑枪杆影响握持。   小树林一样的枪队开了过来,排头的士兵把枪放平,枪尖向前平端着,第二排。第三排的士兵把抢架在前排人的肩膀上,整个队伍排列整齐,如同一只发怒的大刺猬向着华盖殿前移动。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丈长的红缨枪对付五尺长的御林军大刀当然占尽了优势,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枪林,刘子光握刀的手已经在微微发抖了,虽然他这具改造身体的能量极大,但那也是在保证食物充分供应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功效的,现在已经过了中午,早上吃的饭早就消化完了,刘子光已经感觉力气有些不支了。   该死的援兵怎么还不到!现在只能苦撑,能多撑一分钟就离胜利又近了一步,想到这里,刘子光再次挥刀高呼:“红衫团!”   “在!”身后五人依旧齐刷刷的回应。   “还有我!”那个名叫森儿的郑家小子也站了出来,和那五人站到了一起。今天他穿的是一件红色的短袖吉服,看起来倒也搭配。   “还有朕!”朱由校推开苦苦阻拦的钱谦益,也走出来和大家站到了一起,今天是大婚的喜庆日子,所以他穿了一件红色绣金龙的礼服,正好也是红色,八个毅然决然的人站在一起,气势竟然令下面的长枪队士兵为之却步。   华盖殿中仅存的几个人也站了出来,徐媛慧紧紧地和朱由校靠在一起,钱谦益拿着宝剑护在皇帝身前,指着下面大骂:“大明朝的皇上和皇后都在这里,难道你们真的要刺王杀驾么?难道你们不怕留下千古骂名?”随后他仰天长啸:“呜呼!难道我大明朝三百年基业,如今就要毁在太监手里么?”   府军卫的士兵们当然不会幡然醒悟,不过钱谦益的话和朱由校的龙袍显然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咱们现在是在造反啊,杀了皇上,那太后能饶得了咱们么?大明朝千千万万的父老能饶得了咱们么?如果下令的是朱家的王爷他们的心情可能还会放松点,毕竟老朱家有窝里斗的传统,建文帝时期的靖难之役和正德年间的宁王造反就是榜样,可是如今下令的是一个太监,一个名声很不好的东厂总管太监,难道大明朝要换一个太监当皇帝么?   士兵们稍一迟疑,钱谦益抓住机会继续煽动道:“府军卫的弟兄们,现在反戈一击还来得及,各路勤王兵马已经到了午门外,只要你们保护皇上和勤王兵马会合,每人赏银千两,官升三级,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你们还犹豫什么?赶快调转枪头,对付那些反叛的东厂阉奴吧!”   钱尚书的口才确实很好,一番话说得长枪队的士兵们更加迟疑了,现在局势并不明朗,太后那边一直按兵不动,午门外确实传来奇怪的巨响,也许是勤王的兵马正在攻城,如果那些人个个都象这几个所谓红衫团一样难对付,那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在后面督阵的东厂太监坐不住了,拔剑怒喝:“不要听那个奸臣的胡言乱语,赶快杀光他们,督公重重有赏!倘若有人三心二意,格杀勿论!”   士兵们依旧不动,他们是驻守皇城的府军卫,并不隶属于东厂,只是他们的指挥使是杨波提拔的而已,但并不代表所有士兵都忠于杨波,起码这个长枪队的千户赵尔虎就不是阉党中人,虽然年龄已经五十岁了,但由于不善经营还是个小小的千户,阉党后党的人都看不上他,本来他已经准备等过了皇帝大婚就告老辞官的,可是今天这个复杂的局面告诉他:机会来了。而且这种机会是千年难遇的好机会,如果押对了宝,那可就是拥立之功,封个侯不成问题。   机会就像闪电,转瞬即逝,如果士兵们真的向皇上发动了进攻,那再回头就困难了,赵尔虎当机立断,一抖大枪刺穿了督阵太监的胸膛,高呼一声:“弟兄们!勤王救驾啊!”   这一千长枪手都是赵尔虎亲手训练出来的精兵,不但枪术出众,军令的执行也很严格,随着千户大人的口令,一千人齐齐转身,枪尖对外,从包围华盖殿立刻转成了保卫华盖殿。   这一出可大大出乎杨波的预料,他气得七窍生烟:“给我杀,把这些叛徒统统杀掉,一个人头赏银十两!”   忠于东厂的军队汇集起来,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把华盖殿和四圈的长枪手们围了起来,一场更大规模的战斗即将拉开序幕。   这时候,终于从云层里传出有节奏的马达声,一队飞艇穿云破雾而来,艇头上绘着的獠牙怪兽在阳光下张着血盆大口,整齐的呐喊:“红衫团!红衫团!”从云霄中传来,震人心魄!   援军终于到了。   第四卷 皇城 第三十七章 高达VS火箭筒   正准备进攻的东厂人马看到突然出现的大队飞艇,无不目瞪口呆,愣在当场。“天兵天将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然后其他人跟着大呼小叫,军心大乱。   “什么天兵天将!那是乱党!”杨波从千里镜中看到了飞艇上的红衫团旗号,立刻明白这和午门外的瓮仲一样,是一种独门兵器而已。   “放箭,把这些乱党射下来!”杨公公发下话去,弓箭队的军官踢着士兵的屁股催促着他们朝飞艇放箭,惊慌失措的弓箭手强打精神张弓搭箭,稀疏的羽箭射在飞艇的腹部,竟然毫无作用,原来经过上次在济南的坠毁事件之后,艾迪生特意加强了飞艇的防护,尤其是腹部位置的装甲,用了轻质的纸甲和涂油的丝绸做成了能防火箭的复合装甲,别说距离这么高了,就是十步之内的强弓都不一定能射穿。   虽然弓箭没有给飞艇造成伤害,但是却激怒了艇员们。“投弹!炸这帮龟儿子。”扎木和一声令下,武控官测量了一下飞艇到地面的距离,大声喊道:“炸弹准备,定高十丈空爆,准备!”   武器操作兵迅速的将炸弹的导火索作了相应的调整,这种炸弹和动力翼伞所用的炸弹并不一样,采用的是简单的导火索引信,导火索是浸泡了火油的棉芯,燃烧速度很快,如果想让炸弹落地之后爆炸,就采用标准的二尺长的导火索,如果想追求杀伤效果,让炸弹在空中爆炸的话,就将导火索按照十丈一寸的标准截短。   导火索被操作兵一刀切去一小半,甩开打火机凑在导火索旁边,随即高声叫到:“炸弹就位,定高十丈!”   “目标,弓箭手集群,放!”   “目标,弓箭手集群,放!”操作兵重复着武控官的命令,拇指一擦,点燃了导火索,然后猛拉炸弹舱的扳手,十几个足球大小的圆形黑铁球装在网兜里。如同大号的葡萄般直落下去,炸弹头部还装有小哨子,哨子的簧片在急剧下落的过程中被风吹动,发出尖厉的啸叫,声音及其刺耳。   看到飞艇上投下来一网兜铁球,弓箭手们还以为是类似于滚木擂石一类的砸击兵器,哪知道这些铁球还没落地就凌空爆炸,装填的实实在在的黑火药被导火索点燃以后以百万分之一秒的速度进行燃烧,这样短的时间内释放出大量的热和相当于火药体积一千倍的气体,如此巨大的能量被束缚在铁球内当然要发生爆炸,铸造的铁球外壁上已经有了一道道的预制槽,此时在爆炸的作用下裂成一块块的铁片向四方激射,犹如一场密集的铁雨浇在弓箭手们的头上。   热兵器的威力远非弓弩可以比拟,一轮轰炸下去,弓箭手们就被炸死了一大片,而且尸体上布满了血洞,惨不忍睹。   “快跑啊!”剩下的弓箭手胆战心惊,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其他没挨到轰炸的队伍看到这样恐怖的一幕,也都大为惊惧,看见飞艇向自己的位置缓缓开过来,吓得不顾军官的喝斥,队形散乱的七零八落。   驱散了外围的官兵,一艘飞艇向着华盖殿方向飞去,奉天殿已经是火海一片,那么被重兵团团包围的华盖殿里肯定有他们要解救的人。   华盖殿前的人看到大部队到来,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刚刚松弛下来,刘子光忽然想到了什么,冲着围在四周的府军卫长枪队大喊道:“快打起红旗对天绕三圈!”   赵尔虎很兴奋,刚才当机立断作出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形势急转直下,皇帝方面的援军到了,而且是从天上来了,简直就是神兵天降啊!他拎着大枪直奔华盖殿而去,现在可是露脸的好机会,关键时刻保护了皇上,以后的荣华富贵定然少不了,还没跑上来就听到刘子光的大叫,赵尔虎一愣,看到刘子光一边喊着一边指着天上的飞艇,顿时明白了,随手从一旁的汉白玉栏杆上撕下一大片红绸子缠在大枪杆子上,对着飞艇绕动起来。   红旗对空绕动是地空敌我识别标识,这次多方联合作战,除了统一的红领巾之外,还规定了许多联络暗号,识别标识之类的方式方法,以防止友军误伤,果不其然,看到地面上的红旗摇动,飞艇上的人才知道包围华盖殿的是自己人,投掷炸弹的程序已经进行了一半被立刻停止了。   飞艇飞到华盖殿上空以后,缓缓降低高度,抛下一条绳索,十个空降兵急速滑下来护在刘子光身边。   “别管我,保护陛下!”刘子光赶忙让他们去保护朱由校,不过这个小情节已经落在钱谦益的眼里,他神色微微变了一下,对刘子光说:“宫中战乱,还是赶快把皇上皇后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吧。”   现在不光皇宫里刀光剑影,整个京城都是一片混乱,最安全的地方只能是天上了。“陛下请上飞艇。”刘子光对朱由校说。   “朕不上,朕要和将士们一起平叛。”朱由校还沉浸在血战带来的刺激当中,执意不肯上飞艇躲避。   “皇上万金之躯,怎么轻易犯险,何况还有皇后在这里,还是赶紧上飞艇暂避一时吧。”刘子光着急地说。   “朕要杀敌!”朱由校脖子一拧,脾气还挺倔,几个空降兵看不下去了,他们才不管什么皇帝皇后的,过来就要强拉朱由校。   “且慢”钱谦益挡住莽撞的士兵,对朱由校说:“飞艇居高临下,京城上下一目了然,陛下运筹帷幄,自当登高指挥,冲锋陷阵这样的事情还是臣下们来做好了。”   “登高指挥,嗯,好吧。”朱由校这才被说动,带着徐媛慧准备登艇了,空降兵们把绳套拴在两人的腰间,然后用绞盘吊了上去。   “皇上年少气盛,有些话换个方式来说他就会接受的,刘将军,平叛的大任就交给您了。”钱谦益潇洒的笑笑,他的口才和智慧确实很强,刘子光自愧不如,不过说到打仗就另当别论了。   “传令,空降兵落地,以飞艇为前导清剿反贼。派医护兵下来给大殿里的伤员治疗。你,对,就是你,拿着大枪的老头,带着你的人去攻击东厂的反贼,立功的时候到了。”刘子光沉着发布着命令,命令被信号兵用双色令旗传递给飞艇上的扎木和,然后又用旗语传递给全体红衫团空降兵。   赵尔虎没有见到皇上的面,略感遗憾,但是看见身穿蟒袍威风凛凛的刘子光对自己发号施令,他没有半点犹豫就高声应道:“遵命!”搭不上皇上的线,搭上皇上身边大红人的线也可以啊,这个年轻人看样子满能打的,这样的勇者应该和自己很对脾气,就是他了!赵尔虎认准了以后追随的靠山,精神百倍,大吼一声:“长枪营的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到了,随某杀敌!”   一千名长枪兵对自己的身份转变还算适应,刚才还是凡贼乱党,现在就成了平叛的官军了,反正只要自己这方面的形势好,跟谁打仗不是打呢。他们在赵尔虎的带领下作为先锋力量直扑杨波盘踞的广场西侧的武楼,留下的防御空当立刻由从天而降的红衫团空降兵接替了。   华盖殿里一大群伤员都得到了救治,这些来自于各个国家的使节见识了飞艇和炸弹的强大威力,无不瞠目结舌,大明朝的武力这么强大,怪不得满清接连打败仗。   “兄台,郑森愿意与你一起并肩作战,铲除叛逆。”穿短袖红衫的年轻人热情蛮高,刚才一番厮杀,他对刘子光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所谓英雄相惜,刘子光对这个年轻人也很有好感。   “小兄弟是台湾郑家的吧?”刘子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不是很高,但是相当健硕,两道浓眉下是烁烁闪光的眼睛。   “家父乃是台湾王郑芝龙,在下郑森,此番前来京城一来是为皇上道喜,二来是为了给郑家讨一个名分。”郑森答道。   “好,小郑,随我杀敌去,你们郑家的事情包在我刘子光身上。”刘子光豪迈的说,台湾主动要求回归大明,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上百个热气球开始缓缓降落,空降兵们手持兵器呐喊着杀出来,在飞艇的掩护下朝东厂反贼盘踞的武楼杀过去,虽然此时杨波手下还有五六千人马,但是上有飞艇的炸弹、弓弩袭击,下有长枪队、空降兵的冲锋,这些人根本抵挡不住。   “撤,到午门外和弟兄们会和!”杨波看大势已去,匆忙带着手下边打边退,往午门方向撤走,双方的步兵战成一团,飞艇也不好再扔炸弹了,只好先行一步,飞到午门外支援作战去了,外面四个横行霸道的翁仲早就落在飞行员的眼里,很想试试这玩意能不能抗过炸弹的轰炸。   东厂人马和红衫团空降兵一交手才知道差距,打得满清落花流水的威名可不是吹出来了,这些士兵凶猛的攻击连自认为治军严谨的赵尔虎斗为之侧目,长枪队的士兵只配给他们打打下手而已,两千人一轮冲锋就把杨波赶出了皇宫。   出了午门是一片开阔的石板地,东边是太庙,西边是社稷坛,东厂人马已经控制了战场的主动权,四个翁仲追得东林党军和孝陵卫团团转,毫无招架之力,杨波逃出来之后,迅速把兵马收拢过来,围拢在翁仲周围,试图靠翁仲的强大威力扳回一局。   双方在太庙附近摆开了阵势,系着红绸子的保皇军们合兵一处,也有四五千人马,双方旗鼓相当,分别有翁仲和飞艇压阵。刘子光和钱谦益也从皇宫里赶了出来,这样的大作战钱谦益没有经验,自然让贤给刘子光,徐增寿他们都知道刘子光的威名,自然也毫无异议。   “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刘子光在众将的簇拥下指着四个静立不动的翁仲问。面对这么巨大的机械人,即使有飞艇上的炸弹也很难有获胜的把握,所以他暂时不敢轻易发动进攻。   “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大炮都打不动,幸亏这玩意跑得不快,不然咱们都得被他踩死。”赵彰成想到刚才的经历还是心有余悸。   “这东西叫翁仲,是常州戚墅堰机器厂为皇上大婚定做的,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玄机,是咱们的情报工作有了疏漏。”齐振铭有些惭愧,他是负责情报的,居然没探测到对方的秘密武器,这可算是严重的失职。   刘子光抽出千里镜观察着翁仲,只见巨大的铜人背后停着十几辆马车,有装满煤炭的板车还有装水的罐车,几十个工人正忙碌着把水和煤通过管子和吊蓝往铜人上输送着,一堆堆燃烧后的煤灰从铜人后部倾倒出来,落在地上堆成了小丘陵。   看样子是个装甲很厚的蒸汽驱动机械人啊,看来大明朝的能工巧匠还真多,飞艇上的炸弹都是开花爆破弹,恐怕对付不了这么变态的装甲,不过一物降一物,上次彭静蓉送来的十车武器里,倒是有一种利器正好合适对付翁仲。   “谁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杨波也在问着同样的话,他指的鬼东西是飞艇,巨大的飞艇在低空盘旋着,更显得杀气腾腾,庞大的体积和四个翁仲交相辉映。丝毫不落下风。   “能飞的东西,确实很精妙,我猜它里面一定装的是比空气更轻的气体,用弓弩攒射之可能会奏效。射穿了它的外皮气体泄漏,自然就会掉下来。”一个穿着文士清衫的中年人观察了飞艇几分钟后得出了结论。   “高达先生果然是戚墅堰的首席技师,就依你言,不过咱们的弓弩好像舍不穿那东西啊。”杨波说。   “无妨,翁仲身上自有蒸汽驱动的强弩,不要说一层蒙皮,就是城墙都能射穿,这种气囊为了保证升空,肯定不会用铁甲防护,督公您就放心吧。”高达拍着胸脯作了保证。   “如此甚好,等翁仲加满了水煤,咱们就动手。”有四个翁仲在手,杨波和众手下的信心又回来了,不要说面前的几千保皇军了,待会连藏在后宫的太后都一并给收拾了也没问题。   时间已经是下午,阳光依旧毒辣,双方都在紧张的进行着战前准备,翁仲的水煤添加完毕,锅炉炉膛也被清理干净,驾驶室里热的晕头转向的操作员在阴凉下喝饱了水,顺着翁仲大腿上暗藏的扶梯爬了上去,从屁股部位的舱门钻进驾驶室,摇响铃铛,示意司炉工点火送煤,准备作战。   对面的武器也发放完毕了,这是一种一次性的射击类武器,外观呈圆筒状,是用粗细均匀的老毛竹管打通关节造成,粗细和海碗差不多,外面为了保证强度还勒了三道铁箍,竹筒前部封装着圆柱形尖头的铁制炮弹,后部用黄泥、马尾、糯米汁密封,中部是一定当量的黑火药,由于是一次性武器,所以点火装置没有采用复杂的燧石棘轮系统,而是采用了最简单的导火索,导火索从一个铁制的细铁管中引出,可以用打火机点燃,筒身前部还有两个细竹管做成的支架,方便支在地上发射,由于可靠性实在不高,所以射击的时候操作手时不能把它抗在身边的,这种武器基本上就是无后坐力炮和火箭筒的原始版本混合体,称之为大杀器一点也不过分。   看到翁仲的操作员们都各就各位了,高达对杨波点点了头,示意可以开始攻击了,杨波见状挥动令旗:“进攻!”   翁仲的肚子里,司炉工挥汗如雨的朝炉膛里铲着优质煤炭,熊熊火焰将锅炉里的水烧成蒸汽,强大的蒸汽力量驱动着大量的活塞、齿轮、曲轴、棘轮、杠杆,带动巨人的双腿迈进,煤炭燃烧后的煤烟从设在翁仲两个耳朵位置的烟囱中冒出来,驾驶室里,气温高达五十度以上,操作员强忍着酷热操纵着翁仲的一举一动,每个翁仲都配有一套小型的蒸汽弩箭系统作为防御武器,此时正好用来对脆弱的飞艇。   翁仲身上披着的盔甲是用锡箔和竹片作的,只是作为一种伪装而已,此时为了作战方便已经将伪装扯去,赤裸的铜制机械人呈现出一种粗犷邪恶的工业美,更加邪恶的是那套弩箭的位置正好设在铜人的阳具部位,一个粗大的铜制圆柱体从翁仲的两腿之间伸出来,以四十五度的夹角翘起来瞄准了飞艇。   保皇军方面也没闲着,二百名射手从后队冲出,两人一组,就地卧倒将火箭筒支起来,瞄准了正在前进的翁仲,防风打火机哗啦一声甩开盖子凑在导火索旁边,就等着长官下令了。   翁仲抢先开火了,四根铜制阳具中,一枚枚三尺长的铁矢带着白色的蒸汽射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保皇军的飞艇射去,蒸汽动力的强弩威力巨大,飞艇的防护在这种武器的攻击下如同婴儿一般脆弱,艇身中的气囊逐个破裂,氢气迅速外泄,飞行高度也急速下降,幸亏对方射的不是火箭,要不然引起爆炸就是一场浩劫。   对方先开火了,红衫团的射手们依旧冷静如常,没有人去看正在下落的飞艇,他们的眼睛都死死盯住一步步走过来的翁仲,继续调整着瞄准角度,火箭弹出膛以后的方向很难保证,十发里面能有一发命中就算不错了,所以还是距离越近,命中率越高,相应的威力也能大大增加。   幸亏被射落的飞艇不是小皇帝乘坐的那艘,这艘倒霉的飞艇打着旋向地面坠落,幸亏还有几个气囊没破裂,下降的速度并不是自由落体那样的速度,这样下面的人就有机会躲闪了,其他的飞艇见势不妙,急忙猛打舵轮,向一边躲避,保皇军严整的队形一时间混乱起来。   此时,翁仲已经走得更近了,四个巨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近战武器,操作员也看见了趴在前面的几百个拿着奇怪竹筒的小人,虽然不知道竹筒里是什么武器,但是肯定是用来对付自己的,操作员们狞笑这把手伸向了操纵杆,他们要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爬虫踩成肉饼。   “放!”炮兵营长钟寿勇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现在的距离下,十个火箭筒起码能打中八个,而且造成的伤害一定很大。   火箭手们点燃导火索,然后迅速向后撤退,也不去管命中情况,赶忙从副射手背上取下另一枚火箭筒,准备第二次打击。   一百具无后坐力火箭弹如同一百条愤怒的火龙冲向四个翁仲,煞是壮观!火焰从筒身的前后两端冒出,石板地都被烧焦了一大片,火药气体推动的炮弹比蒸汽推动的炮弹力量不知道大了多少倍,打在翁仲身上立刻穿出一个大洞,翁仲是采用蒸汽动力的机械人,核心部位是位于上身的锅炉系统,锅炉系统本身为了防止压力过大,采用了厚实的钢板,其他部位也采用了厚薄不一的铜板、铁板,防御弓箭刀枪,甚至大型车弩一类的武器不在话下,可是对付火箭筒这样的彪悍武器,还是有点力不从心。   翁仲身上多处部位被命中,蒸汽外泄,机械损坏,失去动力的翁仲立刻运转失灵,高高翘起的阳具蒸汽弩也耷拉下来,彻底阳萎了。没有几分钟,四个伤痕累累的翁仲就趴窝了。   “自由射击!”钟寿勇命令道,这次火箭筒的打击目标是对面的数千叛军,那么多人排列整齐可是最好的靶子,想打不中都困难。   一百条火龙横扫了杨公公的部队,所到之处,人仰马翻,一片血肉横飞,杨波看一眼被摧毁的翁仲,长叹一口气:“大势已去。”   东厂叛军的人心散了,那些依附于杨波的金吾卫、府军卫们再也不愿意为太监卖命了,各自在地级军官的带领下反戈一击,和东厂番子们战成一团。对面的保皇军们见机行事,发动了全线进攻,潮水一般涌了过去。   第四卷 皇城 第三十八章 逼宫   保皇军的阵前,一干人等已经被火箭筒的威力震惊了。   “刘兄,现在中原作战都是用这样的武器么?”郑森看到翁仲和飞艇已经是目瞪口呆了,再看到火箭筒的强大威力,更让他幼小的心灵受到强大的震撼,这次前来代表父亲和大明讲和还真是来了,如果继续割据台湾福建,恐怕这些武器就要用来对付他们郑家了。   “这都是小儿科,还有很多厉害的你没见过呢。”刘子光拍拍郑森的肩膀,大言不惭的吹嘘道。   “有这样的一支神兵,何愁鞑子不灭啊,莫说鞑子,就是打遍天下我看也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徐增寿哈哈大笑道,刚才他们被四个翁仲追得满场跑,这口恶气可算出来了。   听到魏国公的无心之言,钱谦益和齐振铭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目光里包含了些许的忧虑,不过一闪而过,随即被一副胜利的开心表情所替代。   “众位将军,东厂反贼已经土崩瓦解,咱们正好乘胜追击,把他们在京城的势力连根拔起!”钱谦益走到刘子光、徐增寿的中间,俨然一副领导者的排场,“国公爷,追击残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得令!”徐增寿一拱手,满脸兴奋的领兵去了。   “齐大人,维持京城治安,肃清隐藏的阉党残余的大任由你负责。”   “是!”齐振铭也带着本部东林军去了。   现场就只剩下红衫团和南厂的人马了,钱谦益冲着刘子光一拱手:“刘将军,如今阉党已经肃清,就剩下后党了,三千内操盘踞内宫已经十年之久,武力雄厚、忠心耿耿,除了将军的红衫雄兵,无人能够匹敌,为了还陛下一个清静的后宫,还要辛苦将军提兵除之。”   “钱大人言重了,为陛下肃清奸佞本是我辈天职,何来辛苦之说。”看到钱尚书摆出总指挥的派头发号施令,刘子光有一点不快,不过人家毕竟是事件的策划和组织者,自己虽然出了大力,可是也没有整合所有保皇力量的能力,所以还是以精诚合作为主吧。   钱谦益的话说的漂亮又客气,刘子光也不含糊:“兄弟们!随我兵发后宫,对了,那四个铜人要保护起来,操作铜人的匠人全部要捉活的。”说完留下一队士兵打扫战场,带领其余人马直奔乾清门而去,那一千长枪兵在赵尔虎的带领下也紧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跑着。   内操一直按兵不动,采取的是坐山观虎斗之策,等小皇帝和东厂双方斗的两败俱伤时再联合城北大营的人马一举杀出,里应外合夺取最后胜利,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城北大营的人来到,反倒是忠于皇帝的人马先开到了乾清门前。   两艘飞艇在乾清门城楼上盘旋着,选在空中的炸弹威胁着下面的内操们,身穿皮甲藤甲,头戴铁盔的红衫团士兵簇拥着刘子光等人浩浩荡荡开过来,这里的战场已经肃清,所以朱由校和徐媛慧也从飞艇上下来了,大家一起来到乾清门前。   “李总管,快把门打开吧,皇上和皇后忙了大半天,要回宫歇息了。”刘子光冲着城楼上喊道。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后宫本来就是皇帝的家,皇帝两口子又是结婚又是打仗的忙了半天,现在回自己家洞房睡觉,绝对是天经地义,不过天上的飞艇和地上的两千多武装士兵怎么看也不象是单单护送帝后回宫这么简单。   “刘提督,太后待你不薄,你怎可忘恩负义,带兵逼宫呢?”李莲英已经认定刘子光是叛徒了,这么大规模的行动肯定策划了不止一天两天,也许从他进京的第一天起这个阴谋就在酝酿中了。   “李总管此言差矣,太后是皇上的母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你们这帮人不要挑拨太后和皇上的母子关系。赶快开门让我们进去,不然皇上雷霆震怒,咱们只好自己开门了。”刘子光话里柔中带钢,暗示如果内操们不投降的话就要武力攻门了。   “待咱家回禀了太后再做计较。”李莲英一边敷衍着,一边拿过一张宝雕弓,招呼内操们举起弓弩准备放箭,后宫中尚有三千内操,皇城守军中的羽林卫也是忠于太后的,此时只要放手一搏,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李莲英,老夫劝你不要白费心机了,城北大营那十万京军已经被我们控制了,羽林卫也别指望了,此时他们可能已经封锁北安门了,咱们此番举事只是为了铲除黄阉,扶皇上亲政,对太后并无敌意,你这样退三托四阻止皇上回宫,莫不是想步黄阉的后尘不成?”钱谦益一番话说的李莲英心底冰凉,派去城北大营的信使迟迟不来,可能那边真的出事了,如果羽林卫再反叛的话,那内操们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快快开门让朕进去,你这个狗奴才还想造反吗?”朱由校被精兵猛将簇拥着,自信心大增,指着李莲英破口大骂,说来可怜,他一个堂堂皇帝,用这样的口气和李莲英说话还是头一遭。   “太后驾到~~”随着太监的高喊,太后的风辇被抬了上来,李太后出现在乾清门上,望着下面被红衫军团团护卫住的朱由校,淡淡的笑了笑:“皇上果然睿智勇武,不愧是我朱家的后人,此次剿灭黄阉乱党,诸君皆有大功,哀家一定好好封赏你们,大家都散了吧,后宫是不许男人进入的,皇儿,带着你的皇后进来吧,哀家还没好好看看儿媳妇呢。”   太后多年积威之下,朱由校竟然哑口无言,不敢搭话,只是把目光投向了此刻他的代言人钱谦益。   太后说话就是高,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想把局面应付过去,即将大功告成的钱谦益当然不能就此罢休,不过三千内操的战斗力非同小可,能不兵戎相见的话最好。   “黄阉一党危害朝廷久矣,东厂番子无孔不入,谁知道者大内深宫之中藏有多少阉党余孽,我等保驾入宫也是情非得以,还望太后体谅,如今京城百姓万众归心,百万军民无不心向吾皇,加之皇上大婚之后也到了亲政的年龄,太后您老人家也该享几天清福了。”钱谦益这话的意思是说反正形势依然这样了,咱们也没打算把您怎么样,您还是乖乖交出兵权当您的清闲皇太后吧。   兵临城下,腹背受敌,面对赤裸裸的逼宫,足智多谋的太后竟然无计可施,看看周围忠心耿耿的内操们,如果开门放人进来,恐怕这些人立刻会被解除武装关押起来,但是如果不开门顽抗的话,那恐怕结局更悲惨,看看外面乱糟糟的场面和天上耀武扬威的飞艇就知道对方的战斗力有多么强大了,到时候连自己这个太后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反正一句“死于乱兵”就打发过去了。   太后一咬银牙:“开门!”   “太后三思!”李莲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三思什么,开了门还有活的机会,不开门大家都得死。开门吧。”太后拍拍李莲英的肩膀安详的说,只要主动开门双方就不会公然大打出手,太后毕竟是皇帝名义上的母亲,刚刚亲政就背上弑母的罪名对于朱由校显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光是民间的议论就更够让他挠头的了。只要能渡过最危险的这几天,凭着太后散布在朝堂和各省的势力,咸鱼翻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乾清门缓慢的打开了,内操们抛掉了兵器,解下了盔甲,恭恭敬敬的跪在两边,太后也从城楼上下来了,笑容满面的来迎接皇帝。   朱由校强打起笑脸要给太后磕头,被太后一把扶起来,然后朱由校和徐媛慧一左一右搀着太后的胳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向步辇走去,登上步辇在红衫团士兵的护送下晃晃悠悠向着深宫内慢慢地去了。李莲英还想跟着一起走,却被两把长刀拦住了去路“所有内操都要放下武器,接受检查。”   “太后!”李莲英冲着远去的太后高喊了一声,步辇没有停,太后也没有回头。   内宫中的各个要点也被迅速的占据,内操们被收缴了武器,集中在乾清宫门前的广场上进行甄别,这些武装太监体格健壮、训练有素,而且没有家室拖累,确实是一支强大的力量,如果留下肯定是不小的祸患,可是就这样屠杀了,未免太过于可惜,而且刘子光和他们也没有过节,所以实在下不去手。   “钱大人,您看…”刘子光试探着问钱谦益。   “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酷,有内操在宫中,皇上岂能安睡?刘将军可要当机立断。”钱谦益说着右手向下一挥,做出切瓜的手势。   刘子光看着这帮诚惶诚恐的太监良久,还是摇了摇头:“这些人终究都是大明子民,身受阉割六根不全,已经是很可怜了,而且他们不象东厂太监那样作恶多端,我看还是网开一面吧,杀是不能杀,但是也不能任由他们留在宫中,这样吧,这三千人都交给我吧,将来北伐满清的时候用得上。”   “刘将军宅心仁厚,那就这样办吧。”钱谦益见他不肯队内操们下手,也不便多说,只得点头同意了。   皇宫中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除了内操们,其他的太监和宫女需要大换血,现在人手不够,只能先让他们伺候着,等招了新的太监宫女再进行调换。   一个宫装少女款款向这边走过来,腰间竟然悬了一把佩剑,身后还带了十几个劲装汉子,刘子光一看原来是老熟人:日升昌的大掌柜胡懿敏,钱谦益笑笑说:“刘将军我来引见一下,这位就是我们东林党的右护法,日升昌票号的大掌柜,太后的外甥女,胡大小姐。羽林卫就是被她控制住的,关于宫里的情报也是右护法提供的,此役兵不血刃,胡护法可谓劳苦功高啊。”   “刘提督别来无恙?”胡懿敏翩翩道了一个万福。   “原来是胡护法啊,久仰久仰。”刘子光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能如此受到太后的青睐,接连不断的升官,原来是这位太后嫡亲的外甥女吹风的功劳啊。太后最亲近的人都是东林党的卧底,不败才怪呢。   “大家都饿了吧,御膳房准备的宴席中午就做好了,现在大局已定,咱们且去痛饮吧。”胡大掌柜很有豪气的说。   她这样一说众人才觉得饿,从中午一直打到下午,午饭都没吃呢,“好,痛饮三百杯。”刘子光最先响应。   皇宫内的战斗固然重要,皇宫外的战斗也是重中之重,南京城北的军营区内驻扎着十万人马,这些人马里面阉党后党五五各半,当然是指高级将领而言,普通士卒根本不管那些,今天是皇上大婚的喜庆日子,顶级的将领都去宫里参加庆典了,中级的指挥使们也被魏国公请去喝酒了,小兵们也领到了一份酒肉,大吃大喝了一顿之后各自出营玩耍,十万人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三四万人也喝的醉醺醺的,在军营里躺得东倒西歪不成体统。   正因为如此,杨波和太后派出去求援的使者才没能拉到救兵,使者情急之下询问留守士兵,指挥使们都到哪里去了?得知都去国公府赴宴的消息之后,使者们立刻飞奔而去,可是刚进门就被扣住了。   徐增寿装醉离席之后,袁崇焕接替了他的主人职责,陪着将军们饮酒,都是豪爽的武人,国公爷又是出名的好酒之人,加上袁崇焕不停的劝酒,几十坛子佳酿下去之后,能站着说利索话的人就基本上没有了,至于将军们带来的卫兵也都被国公府里的家将们灌翻了,把这些人妥善的安排好,袁崇焕布置了人马在府门口专门擒拿前来找人的使者,然后带着一队亲兵,径直去接收城北大营了。   袁崇焕现在的身份是兵部侍郎加副都督的头衔,虽然是有名无实的虚职,但是大红色的二品官服可是货真价实,再加上如狼似虎的一般手下和一份圣旨,在斩了几个不听话的死硬分子之后,城北大营被顺利的接管了。然后袁崇焕整点兵马,宣布封锁全部城门,进入戒严状态。   而五城兵马司的接管更加顺利,除了李洪杰之外的指挥使们都被山东兵的头头请到秦淮河上喝酒,都指挥大人则进宫去了,或是灌醉,或是直接一刀解决,反正是把兵符令箭都搞到手了,等到战斗一打响,这些山东兵们就接管了兵马司衙门,裹挟着原来的士兵上街清剿东厂分子,并且擒拿趁火打劫的流氓地痞,维持街面上的稳定。   锦衣卫衙门本来就被齐振铭渗透的差不多了,此时一发难,大多人都望风而降,跟谁混不是混啊,而且人家还打着替皇上清剿东厂的旗号,所以不管真真假假,大多数锦衣卫都明智的选择了跟随副指挥大人进攻东厂去了,东厂的人员八成都调进皇宫去了,留下的人手不堪一击,何况还有南厂的蒸汽大炮和弩车助阵,所以没花费太大的功夫也被攻克了。   杨波的败兵从皇宫方向逃窜的时候,大街上的人已经被五城兵马司清理的差不多了,皇帝大婚的喜庆日子居然戒严,京城的老百姓们在短时间的不理解之后又恍然大悟了,十年前那场政变还历历在目,那也是一个大日子,先皇出殡的日子里发动的政变,把皇太子给扳倒了,现如今这一幕又要重演,不知道倒霉的是那个不安分的小皇帝呢,还是最近一直和太后斗的不可开交的九千岁。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的是,这次政变的主角居然是今天的新郎官,十六岁的朱由校。   虽然被赶进了屋子,老百姓们还是被好奇心驱使着从门缝里向外观望探听着,先是从江北飞过来的铺天盖地的诡异天兵,随后是皇宫方面震天动地的巨响和杀声,再过了半个时辰,只见往日里耀武扬威的东厂番子们此刻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在大街上狼狈逃窜,后面跟着追杀的是孝陵卫的官兵,为首之人居然是当今的国舅爷徐增寿。   “乱了!真乱套了!”老百姓们被搞得晕头转向,到底是谁反了谁一时也弄不明白了,算了,还是等明天的安民告示出来再说吧,不管谁当朝理政,总还是大明朝的天下吧。   第四卷 皇城 第三十九章 尘埃落定   东厂残军们在杨波的带领下在京城内左冲右突,好不容易突破五城兵马司的重重拦截杀到城北大营前,却被一阵乱箭射了个损失惨重。   “不要误会!咱们是东厂的人,快叫你们的指挥使出来拜见提督大人!”一个番子扯着嗓门喊道,只要能调动城北大营的官兵杀回去,还有反盘的机会。至少杨波是这样打算的。   可是大营高墙上出现的人影却彻底打消了杨波这个妄想,袁崇焕已经换下了二品官服,顶盔贯甲一身戎装露出头来:“杨波逆贼!还不授首~!”梆子响处,又是一阵乱箭射出来,隐约还能听到大营内战马嘶鸣,脚步杂乱的声音。   “不好!快走!”见城北大营已经被袁崇焕取了,杨波心道这回事真完了,打马就跑,后面营门大开,一彪系着红领军的骑兵追了出来,把没有骑马的东厂残兵们风卷残云一般砍杀,幸亏杨波马快,带着百十个手下丢盔弃甲,仓皇南窜,迎面又碰上徐增寿前来追击的孝陵卫军,番子们情知平日作恶多端,罪孽深重,如若投降少不得要凌迟处死,于是拼死顽抗,困兽犹斗之下居然被他们冲了出去,直奔水西门而去,冲到城门附近,只看见城门大开,门口也没有守军,杨波大喜,回顾手下道:“天不亡我,咱们冲出京城,凭着东厂在各地积累的产业、金钱、人员,随便扶持一个王爷登基,还是能东山再起,和朱由校小儿分庭抗礼的!”   手下们看见即将逃出生天,再听到杨波的蛊惑,立时精神大振,快马加鞭冲出了西门。   京城的西门是一座重要的城门,不但有水关,还有瓮城,各种防御武器更是完善之至,东厂众人冲出城门之后眼前并不是一马平川的城外大道,而是壁垒森严的瓮城,瓮城的城墙上也没有人,一片诡异的寂静,杨波知道不妙,但是后有追兵,只能向前冲了,他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向瓮城的城门冲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座千斤重的闸门就在杨波几乎就要冲出去的时候轰然下落,把城门封的死死的,杨波胯下战马被惊的扬起前蹄,仰天嘶鸣。   四周瓮城的城墙上,哗啦啦站起来一大片士兵,穿的却不是明军的盔甲,而是黑色的铁卫服装,为首之人正是前铁卫千户,现任红衫团军师的李岩,这队人马是上次彭静蓉送武器来时的护卫,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杨公公,你果然到西门来了,不出李某的所料,哈哈哈,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李岩仰天大笑道。   此时杨波的百十个残兵已经全进了瓮城,身后的西门城门也不知道被谁迅速的合拢了,这些残兵顿时成为不折不扣地瓮中之鳖。   “降不降!降不降!”铁卫们端着诸葛连弩齐声吼道,杨波擦擦脸上的汗水,回顾左右,手下们已经筋疲力尽了,飞鱼服上浸透了汗水、血水,一张张苍白无须的面孔上写满了绝望。   不到最后关头,决不轻言放弃!这是杨波的人生信条,瓮城的城墙不算很高,上面那个书生模样的家伙看样子是守军的头目,只要擒住了他作为人质,威逼守军大开瓮城的闸门,还有一线生机!   “苦练三十年的武功终于要派上用场了。”杨波心中暗想,他的功夫不在东厂四大供奉之下,只是东厂人才济济,从来不需要他这个厂督轻易出马而已,现在为了部下们,终于要使出来了!   随着一声长啸,杨波就在马背上来了个旱地拔葱,直直的跃起,左脚点右脚,右脚点左脚,如同扑天大雕一般直冲向李岩,众铁卫没料到他的武功如此出神入化,从短暂的惊愕中清醒过来之后纷纷举起诸葛连弩向杨波发射,密集的箭鱼形成一道弹幕阻拦在杨波面前,杨波自小练就的铁臂伸腿功夫绝非浪的虚名,一双带了纯钢臂套的胳膊舞动的密不透风,将箭矢纷纷打落在地,只有一箭侥幸射中了他的官帽,发髻散开,一头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舞着,配合着杨波诡异的身形,狰狞的面孔,端的恐怖异常。   李岩却纹丝不动,脸上还浮现出一丝冷笑,看到他这副表情,半空中的杨波顿时有一种上套的感觉,可是此时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只好继续猛扑下去,看他逼近,李岩迅速的一闪,露出了身后两个肩扛火箭筒的士兵。   杨波最后看见的是两枚呼啸而来的铁弹,他试图用铁臂去阻挡,可是两条胳膊如同豆腐一样被轻易的撕开,然后是自己的身体,瞬间就炸得四分五裂,漫天血雨。   (这一段向国产007致敬)   “杨波已经授首,尔等还不放下兵器,更待何时?”李岩整理一下被气浪和血雨搞得有些狼狈的衣服,继续出现在城墙上,对着下面残余的东厂番子喊道。   “为督工报仇啊!”目睹了杨波的惨死,番子们不但不投降,反而被激发了血性,有弓箭的抽出弓箭,没弓箭的举起兵器,徒劳的向瓮城上爬去。   “杀!”李岩狠狠地一挥手,铁卫们手中的诸葛连弩和城墙中的蒸汽弩一股脑的朝着翁城中倾泻下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百十名东厂番子就都成了刺猬,死人死马倒了一地,每具身体上都插着十支以上的箭矢,鲜血在石板地上汇成了小河流,成群的苍蝇嗡嗡的飞了过来。   李岩叹息着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因为用了太多的箭矢还是因为杀戮太重,“开门吧。”   铁卫这才打开城门,把城内袁崇焕和徐增寿的追兵放了进来清理尸体,杨波的首级已经找不到了,不过一双铁臂还在,被李岩拿去了,剩下那些番子的首级被各路官兵一抢而空,袁崇焕和徐增寿当然不会放下身价和李岩抢功,歼灭杨波的大功人人有份,谁也不能独占。   皇宫中,御膳房的精美菜肴流水一般搬出来供士兵们享用,红衫团的士兵们就在乾清宫前的广场上就地大快朵颐起来,精美的官窑出的盘子碟子就这样摆在地上,镶金象牙筷子也不用,直接伸出一双大手抓着菜肴往嘴里塞,端着御酒往喉咙里倒,钱谦益看了直皱眉,但是小皇帝也乐呵呵的跟着他们一起胡闹,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虽说要痛饮三百杯,但是现在叛乱刚刚平息,马虎不得,所以刘子光规定每人只许喝一壶酒,而且都是南方的黄酒,当兵的虽然喝的很不尽兴,但是将令面前不得不遵守。   三千内操已经被押出皇宫,关进了附近的兵营,太后失去了依仗,当然不能再赖在坤宁宫了,被一队红衫团士兵护送着搬家去了春和宫,身边只带了两个贴身宫女,把太后请走之后,坤宁宫名正言顺的主人——当今皇后徐媛慧在二十名从国公府带过来的侍女的簇拥下搬了进去,护卫在宫殿周围的是精锐的红衫团士兵。   “陛下,阉党后党都已经扫清,太后的两个弟弟在奉天殿大火中皆已丧生,您看….”钱谦益小心翼翼的问朱由校。   “杀!先软禁她几天,过了风头赐一杯鸩酒就万事大吉了。”朱由校眼都不眨地说。   “万万不可!”钱谦益担心的就是这个,“太后怎么说都是陛下名义上的母后,如若这样除之,岂不惹天下人非议。”   “她不是朕的母后,是吕雉!是武则天!”朱由校想起自己的生母死在太后的手里就气往上涌,不过他到底是皇帝,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冷静,饮了一杯酒镇定了情绪缓声问道:“依钱爱卿的意思呢?”   “太后羽翼已除,已经够不成威胁了,与其除掉不如软禁在冷宫之中,对她这样热衷于权力的人来说这样的结局杯杀了她更痛苦。而且还能成全了陛下的孝道。”钱谦益答道。   “刘爱卿的看法呢?”朱由校转而询问刘子光,钱谦益和刘子光一文一武是他的左膀右臂,哪一个的意见都不能忽视。   “钱大人所言极是。”刘子光点点头赞同了钱谦益的建议。怎么说太后也算对他有点恩惠,现在落井下石有点不道德,况且一个没了羽翼的老妇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那好,就依两位爱卿,春和宫太好了,另选一处小点的宫殿作为冷宫,把太后软禁起来,这件事就交给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大臣来办吧。”朱由校见两位大员的意见统一,便当场下了圣旨。   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大臣是以前在玄武湖的时候朱由校封给刘子光的官衔,除了这个还有一个更大的护国讨逆大将军,朱由校没忘,刘子光也没忘,此刻两人对视一眼,会心的笑起来。   “谢陛下!”刘子光倒头便拜,这个类似于中央警卫局局长的官衔虽然油水不大,但是相当有实权,掌握了宫廷禁军的大权,就相当于掌握了皇帝的安危,看到这样重要的官职居然不经过和自己的商议就给了刘子光,钱谦益很有些不快,这个位置他本来打算安排齐振铭来做的,现在计划全被打乱了。当然老于世故的他不会表现出丝毫的不快,反而举杯向刘子光祝贺:“刘将军,恭喜高升。”   “同喜,同喜。”刘子光乐呵呵的站起来和钱谦益碰了个杯,一饮而尽,看到将相如此和睦,朱由校不禁大喜,也举起了酒杯:“二位卿家,朕敬你们!”   七月廿八这天的夜晚对于广大京城人民来说是一定不眠之夜,白天在奉天殿广场目睹了政变风波的官员们被从武英殿放回了家中,并被告知:明日照常上朝;那些死在奉天殿大火中的高层官员的尸体都被从瓦砾堆中清理出来,通知家人往回领,其他惴惴不安的大小官员们企图出门打探消息,却被大街上来回巡逻的士兵赶了回去。   “变天了。”老百姓们都这样说,至于到底哪一家获胜还是不得而知,当晚所有的茶楼酒肆妓院都被勒令停业,所有公共场合也不得聚集人群,被堵在家里的老百姓们只能从门缝里看见大队大队系着红领巾的士兵骑着马在外面呼啸而过。   这些兵是去抄黄金荣、杨波的府邸去的,自古以来抄家就是不可多得的肥差,鹿鼎记中韦小宝抄鳌拜的家抄成了大富翁的情节在刘子光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所以他强烈要求当这个抄家大使,朱由校当然欣然允诺。   黄金荣和杨波两人的宅子距离不远,都是占地极广的深宅大院,门脸极尽奢华,尤其是黄府,简直比亲王府还要多几分雍容,除了面积不如皇宫之外,能僭越的基本上都僭越了,事发之后,黄府的家人、卫士抢了值钱的东西企图逃走,被巡街的五城兵马司官兵当场擒拿,并且将两座府邸先行包围了。   等刘子光到来的时候,黄府里鸡飞狗跳,一片慌乱的嘈杂声,而杨波的府上却一片平静,先从简单的入手吧,刘子光看看相对较小的杨府,决定从这里入手,毕竟安装窃听器的时候来过,熟门熟路了。   “你们去把黄金荣家里的人都抓起来,所有东西贴上封条,等我前去查验,你们,跟我来!”刘子光命令士兵们兵分两路,一路去查封黄府,一路跟自己直接查抄杨府。   杨府的朱漆大门上缀着八行铜钉,这可是王侯的级别,此刻两扇大门紧闭着,听不到里面任何声音。   “破门!”刘子光说。   话音刚落,两扇门竟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穿素色衣衫的中年妇人孤零零站在门口,望着刘子光说:“大人是来抄家的吧。”   第四卷 皇城 第四十章 抢钱.抢娘们   两个红衫团士兵提着大锤刚想过去砸门,杨府的大门竟然自己打开了,一个素色衣衫的中年妇女神色淡定的站在门里,直视刘子光道:“大人是来抄家的吧?”   刘子光见她仪容整齐,神态自若,恐怕不是杨府的下人,便反问道:“你是何人?”说完冲着大门里面一甩头,士兵们立刻鱼贯而入。   “我?”中年妇人凄然一笑,两旁士兵如同潮水一般涌进杨府,她看也不看,自顾说道:“我是东厂提督杨波的夫人,朝廷一品诰命夫人。”   但凡抄家都是连房子带人一起抄,是凡和杨波沾边的东西一律充公,房子、田产、门面、股份、金银财宝、车辆马匹、丫环用人、还有杨波的妻子儿女,如果他也有的话,这个女人自称是杨波的夫人,当然也属于抄家的范围,看她年龄也不小了,想必跟了杨波的时间也不算短。   “原来是杨夫人,请你到院子里集合,本官奉旨抄家,杨家的一草一木从现在开始全部充公了,杨夫人你也不例外。”刘子光客客气气地说。虽然是太监头子的夫人,可是毕竟是个刚死了丈夫的可怜女人,没必要大呼小叫的吓唬人家。   杨夫人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进了院子,刘子光也跟在后面,绕过影壁墙进了二门,来到院子口,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满院子的金银财宝、古玩字画,地契房契、绫罗绸缎、人参鹿茸、是凡值钱的玩意都整整齐齐的码在院子里了,四周围了一圈手举灯笼火把的红衫团士兵,他们也是刚刚进来被这一幕惊呆的,堆积如山的金银在火把的照耀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实在是震人心魄。   “不烦劳大人动手了,犯妇已经将家里的东西规整好了,就等朝廷接收了。那些家丁丫环事先已经发还了卖身契打发他们走了,除了这两个。”杨夫人指着站在一旁两个怯生生地丫环说,“非要跟着在天牢里伺候我,,没奈何只得留下了,还请大人念她俩一片忠心,成全她们。”杨夫人淡淡地说。   这么大的宅子居然跑的只剩下三个人了,看来这个杨夫人很有先见之明,不过她说的带丫鬟进天牢的想法未免有些幼稚,杨波可不是一般的犯官,那是谋逆的大罪,凌迟处死,满门抄斩是肯定的,何来天牢之说。   “杨夫人,在下有一事不明,既然你能事先遣散奴仆,为何不自己逃跑呢?要知道,身为钦犯家属是要被斩首的,你难道不怕?”刘子光奇怪的问道。   “怕,当然怕,但是犯妇已经怕了十年了,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该来的总会来的,我家老爷犯下的罪孽滔天,也该有人替他还了。”   “好胆色,本官倒有些佩服你,到时候自会请个快刀手送杨夫人上路的。至于这两个丫环,本官可以做主不杀,让她俩在你没被处斩之前照顾你最后一程。”刘子光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不过一点人道主义精神还是有的,杨夫人既然这么主动地把家产都清理出来了,省了他不少时间,这点小忙还是可以一帮的。   “多谢大人了,看这位大人如此年轻便蟒袍玉带,想必您就是当今太后跟前的红人——南厂刘提督吧。”杨夫人轻轻道个万福问道。   “正是本官。”   “刘大人深得太后新任,抄家这样的事都派前来,看来恩宠不在李公公之下啊。”   看来这位杨夫人还没弄明白外面发生的事,居然认为是太后在政变中获胜了,也难怪,一直以来刘子光就是以太后马前卒的面目出现的,造成这种误会情有可原。   “李莲英已经被下了天牢。现在是皇上亲政,本官现在的职司是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大臣。”   刘子光现在的心情很好,这满院子的金银财宝起码有一小半将会进入他的口袋,奉旨抄家这种业务简直就和奉旨贪污差不多了,所以他才和杨夫人多说了几句。不过听到这话以后,杨夫人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太后她老人家….不再干预政事了?”杨夫人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但是想到刘子光根本没有理由骗她,于是接着说道:“大人身为皇上身边的重臣,可否为犯妇带句话,这是一个保存了十年之久的秘密,也许皇上听到会赦免了犯妇也未可知。   还有这样的事情,一个太监的老婆居然掌握着能让皇上赦免自己的秘密。刘子光的兴趣立刻提了起来。不过既然是秘密就不好当着这么多人说,他沉吟一下回答道:“本官此次专为抄家而来,杨夫人如此配合,本官就帮你这个忙,说吧,有什么秘密?”   杨夫人却又迟疑起来,身为杨波多年的夫人,耳濡目染使她多多少少养成了一些多疑的毛病,太后既然没死,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如果让这个阴毒的女人知道这个秘密,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十年的守口如瓶将会毁于一旦,想到这里,她期期艾艾地说:“其实也没什么,犯妇以前是皇上寝宫的女官,曾经侍奉过皇上…”   这样啊,我当是多大的事呢,刘子光点点头说:“本官知道了,合适的机会自然会和皇上提及的。”   杨府的抄家工作进展的很顺利,总计抄出金元宝三百锭、银元宝两千锭、旅宋金币一万枚,日升昌的银票三十余万两,还有纯金纯银的器皿两大车,珍宝首饰古玩瓷器不计其数,字画更是堆了两柜子,还有大批的房契地契:光是京城临街的铺子就有三十多间,酒楼五座,苏杭一带上好的水田桑田有成万顷,这还不包括各地工矿的干股在内。一时间具体金额很难计算出来。   不过这难不到刘子光,因为刘大将军就是会计出身,而且他还把以前的小跟班丁利斌叫来一起查帐,丁利斌经过这段时间担任紫光车行的账房先生的历练,已经成熟多了,各种金银价格,店铺田产价值,租金收入什么的了如指掌,有他在,计算抄家成果轻而易举。   “大人,锦衣卫来提人犯了。”一个手下过来报告道,东厂现在没有了,南厂还不具备审讯拘押的条件,所以人犯的处理上还是由齐振铭的锦衣卫负责。   “好,让他们把人犯带走吧,告诉领头的,不许欺负她们,就说我说的。”刘子光叮嘱道。   杨夫人和两个丫环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了,院子里只剩下红衫团的兄弟们,“这些都是杨波逆贼盘削百姓的赃物,需要细细查验,马虎不得,来人啊,给我装车来回去。”刘子光一本正经的说。   当兵的都不傻,知道大人发财,肯定少不了自己那份,大伙开开心心的连夜装车抢运财宝,刘子光带着丁利斌又去了不远处的黄府。   黄金荣的府上就混乱的多了,一片鸡飞狗跳,哭爹喊娘,黄金荣虽然是阉人,但是变态的欲望比常人还要强烈,光小妾就娶了五十多个,而且都是年轻貌美的良家女子,最大的不过二十五六岁,最小的才十三四岁。看得红衫团的将士们个个咬牙切齿,他们都是身强力壮,需求旺盛的男子汉,除了一些年纪稍大的在济南府讨了老婆,大部分还都是光棍一条,可是黄金荣这个老阉狗,占着茅坑布拉屎,一个废人还讨了那么多老婆,实在是天理不容啊。   黄金荣的府邸是政变开始后的主攻目标之一,东林军的一队人马是最先攻进来的,但是抄家这样的肥差却交给了红衫团,这口气他们有点咽不下去,此刻看着满院子被抄出来的金银财宝和漂亮娘们,东林军的头目顾大海实在忍不住了,他并不认识刘子光,也不知道红衫团的厉害,所以出言很不客气:“兀那汉子,咱们兄弟攻打黄府劳苦功高,这些财宝和娘们至少分我们一半。”   “大胆!这些财宝都是黄阉窃取的朝廷财产,理应收归内库,这些娘这些受苦受难的姐妹都是黄阉强抢的民女,什么我一半你一半的,胡闹!”刘子光摆起官威喝斥道。   “咱们流血流汗抢来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啊!”这顾大海也不知道是齐振铭从哪里招揽来的草莽英雄,一点规矩都不懂,居然和刘子光呛起来。   两下里都不是善茬,说着说着就要动武,正在剑拔弩张之际,齐振铭忽然到了现场,一阵训斥之后,顾大海乖乖的带着人让到一边去了,齐振铭拿出一包东西交给刘子光说:“这是从黄阉家里抄出来的东西。”   明明是齐振铭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怎么成了从黄家抄出来的了?刘子光狐疑的掀开布包的一角看了看,原来是一件明黄色的龙袍。   “噢,对对对,是从黄阉家里抄出来的。多谢齐大人提点。”刘子光恍然大悟,这是给黄金荣栽赃呢,这个老阉奴毕竟是三朝元老,先皇托孤重臣,现在人已经关在天牢里了,但是治罪还需要相应的司法程序,这才能显示出当今圣上的英明。   看到刘子光会意,齐振铭呵呵一笑,拱手告辞:“刘大人慢慢抄家,齐某先行一步。”   “少等片刻,我还有事请教。”刘子光一直对满门抄斩这个株连制度持反对意见,刚才杨波夫人的事情给他的触动不小,现在正好向齐振铭讨教一番。   “何来请教二字,大人有什么需要齐某释疑的,请讲便是。”   “阉党众人是不是都要满门抄斩啊?”刘子光指着院子里五十多个如花似玉、哭哭啼啼的小娘子问道。   齐振铭立刻明白了刘子光的意思,笑笑说:“刘大人怜香惜玉,真乃性情中人,我朝太祖皇帝授意制定的《大明律》规定诸如谋反、大逆这样的重罪首犯要凌迟处死,,其祖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异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凡年十六以上,不限籍之异同,不论笃疾废疾,一律处斩。但是女眷不在此列,她们通常会被发送到教纺司为娼或者给付功臣之家为奴。”   “原来如此,刘某受教了。”刘子光放下心来,这些水嫩嫩的小娘们不用杀头了,而且还能付功臣之家为奴,明天给皇上知会一声就是了,这点面子他还是有自信的,自家兄弟们盯住这群女人的目光简直就象饿了一冬天的狼盯住肥嫩的小羊一般贪婪,也该给他们解决一下个人问题了。   话说到这里就点到为止了,齐振铭再次给刘子光拱拱手准备离去,一旁的顾大海却很不识相的再次跳出来喊道:“给功臣为奴,那不就是送给咱们为奴么?咱们攻打黄府功劳最大,齐大哥你就把这批娘们赏给兄弟们吧。”   那壶不开提哪壶,人家刘子光摆明了吃定这批女人了,顾大海还跳出来争,真是太不识相了!齐振铭当场就冷了脸:“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谁的功劳大圣上自有公断,这批犯官家眷朝廷赏给谁就是谁的,不是本官能够作主的。”   “齐大哥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当初你说铲平了东厂,要银子要娘们都是你一句话的事,现在怎么变卦了?黄金荣和杨波这两个阉狗都倒台了,这京城里除了皇上不就是齐大哥你最大了吗?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到?”顾大海一脸的岔岔不平。随即一双眼睛转到了刘子光身上,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嚷道:“一定是这帮小子要和咱们争,才让齐大哥为难的,他们鸟毛大的力气都没出,一根头发丝都没伤,现在居然跑来抢咱们的钱和娘们,我们不服!”   “放肆!”齐振铭额头上的青筋都跳动起来了,东林党是个文官和书生为主的政治团体,除了自小培养的一批骨干之外,还要大量利用江湖上招揽的草莽英雄,顾大海就是这样的人。就是怕他们和刘子光的红衫团起冲突,钱谦益才特地派齐振铭亲自过来送龙袍,没想到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   “御前侍卫大臣面前休得无礼!”齐振铭居然昏了头想用刘子光的官衔来吓唬顾大海,他倒是忘了顾大海身为草寇,最不怕、最反感的就是当官的,要不是哪会跟着他造反呢。   “什么狗屁大臣,老子不吃那一套!这些娘们老子要定了!谁敢有半个不字,先问问我这兄弟答不答应!”顾大海一扬手中的五虎断门刀,公然向刘子光叫板!   第四卷 皇城 第四十一章 收徒.分官   顾大海晃动着手中的五虎断门刀气势汹汹的向刘子光叫板,厚背大刀上一长串的铁环哗啦哗啦作响,院子里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左右,给我叉了去!”齐大人终于爆发了,这班手下实在不给自己长面子,反正大事已定,得好好清理整顿一下了。   “大人你这是鸟尽弓藏啊!弟兄们,上!”顾大海身后一个身穿破烂文士长袍的家伙愤怒的招呼手下挥起兵器护住顾大海。   “都别动手!”刘子光大喝一声,炸雷一般的嗓音镇住了全院子的人,他走到那个文士模样的人面前,上下打量一下问道:“鸟尽弓藏,不错,还会说两句成语,你是师爷吧?”不等他回答,又走到顾大海跟前,瞄了瞄那把沉重的大砍刀说道:“如此豪气,是道上兄弟吧,不知道英雄怎么称呼?”   顾大海冷哼了一声道:“老子是天目山上卧虎寨大当家,五虎断门刀的传人,大号上顾下大海,如今是三十六路反阉大军中第五路的先锋官,怎么?想比划比划?”   “原来是顾大当家,没听说过。”刘子光嗤之以鼻,“还比划比划,就凭你那个烂铁片子?来吧,本官让你十招。”   顾大海勃然大怒,江南江湖上还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而且居然把他家传宝刀说成是烂铁片子,真是肺都要气炸了。   “剁了这小子!居然敢小瞧咱们卧虎寨。”   “大当家的,给他点颜色看看。”   “什么狗屁大臣,宰了他,把银子和娘们抢回卧虎寨,谁能把咱们怎么着。”   卧虎寨的喽罗们七嘴八舌的鼓噪着,顾大海一扬手制止了他们的胡言乱语,说道:“那汉子,老子也不要你让,只要你能接我十刀,这些银子和娘们咱么就不要了,如果接不住的话….”   “本官如果打不过你,这院子里的东西随你拿。齐大人,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本官要让顾大当家输得心服口服。”刘子光自信满满的说。   “好,一言为定,那老子就不客气了。”顾大海扬起了大刀就要砍过来,却发现刘子光赤手空拳,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亮出你的兵刃,我顾大海不欺负空手之人。”   “对付你不需要兵器。”   这话更加激怒了顾大海,本来还想看在齐振铭的面子上只伤他一条手臂的,可是现在顾大当家改主意了,准备直接劈死刘子光大不了还回去当草寇。顾大海在江南黑道上那是出了名的愣头青,管他穿的是蟒袍还是龙袍,只要不对脾气,一概拿大砍刀说话。   哗啦啦一阵脆响,五虎断门刀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刘子光劈来,刀背上的一长串铁环发出多人心魄的声音,这种阔背大刀本身重量就极大,再加上顾大海的天生神力,真有一股势不可挡的劲头,按理说这种情况下刘子光应该仗着身形敏捷躲避过去才是,可是他却迎头顶上,伸出一对肉掌向刀锋抓去。   顾大海这一刀砍下去足有千斤之力,就算是用寻常兵器来招架也会被一砍两断的,可是刘子光居然空手来迎,这家伙当真不要命了吗,顾大海心中暗想,当然顾大当家绝非善男信女,大刀毫不留情的剁了下去。   大刀带着风声狠狠地劈了下去,可是却没能听到预想中骨肉分离的声音,刀刃上也没传来那种劈入人体的舒畅感觉,顾大海定睛一看,五虎断门刀锋利的刀刃居然被这个狂妄的年轻人捏住了。   顾大海赶忙往回抽刀,可是大刀如同被铁钳子夹住了一样,把洞房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还是纹丝不动,看着憋得满脸通红的顾大海,刘子光大喝一声“走”,手上施力一拽,五虎断门刀从顾大海手中脱手而出,强横的力道甚至把他的虎口都震裂了。   “你输了,带着手下滚蛋吧。”刘子光把刀抛给顾大海说。   顾大海只觉得脸上发烧,纵横江南黑道这么多年从来没丢过这么大人,对方如果是武林的泰山北斗也就罢了。可是居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这实在让他无法下台。   “好小子,老子认栽,有种的留下万儿,以后自当登门讨教。”顾大海倒也光棍,输了就是输了,银子和娘们他是不打算要了,但是道上的那些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怎么?还想找我寻仇不成,听好了,我叫刘子光,家住城南,随时恭候你上门。”   “刘子光?可是在山东大破鞑子兵,生擒多尔衮的刘子光?可是评话里说的那个三头六臂、金刚不坏的刘子光?”顾大海两个眼睛瞪得像牛蛋,一张大嘴不可置信的裂成了O型。   “生擒多尔衮是我做的,不过三头六臂、金刚不坏就谈不上了。”没想到自己的名头这么响,刘子光有些意外,上次在乱世佳人报出刘子光的姓名时可没引起轰动啊,他自然不知道文人和武人是有区别的,别说那种低级茶馆里的评话读书人不听,就是听了也未必对一个武夫的故事感兴趣,反而是顾大海这样的草莽英雄对刘子光的名头及其熟悉,评话听了一回又一回,甚至自己都能倒背如流了。   “大哥!英雄!师父!”顾大海倒头便拜,后面一群喽罗也跟着跪下磕头。   “这是什么意思?快起来说话。”刚才还横眉冷对剑拔弩张的一群人忽然跪满了一院子,刘子光也摸不着头脑了。   “师父,您老人家要是不收下徒儿,徒儿就不起来了。”顾大海趴在地上捣蒜一样磕头,汉白玉的地面怦怦作响。   “我可没什么能教给你的?拜我为师做什么?”刘子光这话不假,他除了力量和速度远超常人之外,真正的武艺只比寻常士兵率略高一些罢了。   “徒儿愚笨,自知师父的高深武功不是寻常人能学会的,徒儿不求武功,只求师父给个名分,让徒儿鞍前马后跟着伺候就行了。”顾大海几乎是用干嚎一样的语气把这番话说出来的,随后又是一阵疯狂的磕头。   刘子光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顾大海虽然粗鲁野蛮,但总归是直爽性子的汉子,这样的人和红衫团的人也比较投缘,反正收小弟也没什么坏处,干脆就答应他了。   “好吧,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刘子光豪爽的说。   “谢师父!”顾大海欣喜若狂,又是一阵猛磕,后面喽罗们也兴高采烈的跟着叫唤:“谢师祖!”   “恭喜刘大人喜得高徒。”齐振铭现在的心情是打掉牙齿往肚里咽,有苦说不出,这种局面远超出他的预料,自家的东林军居然就这样被收编了,而且自己还一点话说不出,人家是拜师又不是公然投靠…虽然这和公然投靠也没什么差别了。   危机化解,抄家工作继续进行,由于财物和家属实在太多,不方便运输,索性就地封存,留下一支部队看押,等日后再慢慢查抄。   次日一早,本朝第一次皇帝亲自主持的早朝隆重召开了,由于奉天殿被烧毁,早朝暂时在武英殿召开,有资格上朝的大臣基本上都来了,这些人以往都是分属阉党或者后党阵营的,如今看到宫殿上已经没有往常那道帘子和旁边的宝座了,不免心中忐忑不安,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然他们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本着稳定压倒一切的出发点,所有和阉党后党有牵连的官员一律不予追究,现有官职不做调整,保证整个朝廷能够正常的运转下去,大臣们如蒙大赦,无不感恩戴德,山呼万岁。   然后钱谦益出班向皇帝汇报了昨天平叛的结果,阉党头目黄金荣勾结东厂提督杨波和内操统领李莲英,企图轼君造反,幸亏被以钱谦益、徐增寿、袁崇焕、刘子光、齐振铭、魏忠贤为首的忠臣义士力挽狂澜,救皇上于危难之中,并且发起反击,歼灭了东厂和内操的叛贼,当场格杀杨波,生俘黄金荣、李莲英,但不幸的是皇太后在这场风波中受到惊吓,不得不在宫中调养,无法再垂帘听政了,很多重臣也在奉天殿的大火中丧生,给朝廷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众人闻言,连忙称赞皇上英明神武,还有祖宗辟佑,宵小之辈断难得逞,还有人当场咬牙切齿的怒骂黄金荣是国之大贼,应当千刀万剐、凌迟处死。而这些人恰恰正是九千岁的干儿子,对于这样的表演朱由校只是付之一笑,当下发出圣谕,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堂会审黄金荣谋逆的案子,然后又表示自己还年幼,虽然已经大婚,但是处理政务的经验不足,还是要等太后凤体康复了再垂帘听政比较好。   大臣们立刻一脸正气的表示反对,说既然皇上已经满了十六岁,太后就应该归政于皇上,况且昨日皇上的镇定从容的指挥了平叛的工作,足以证明他已经具备了管理国家的能力。   朱由校假惺惺的再次表示自己不能胜任,要等母后痊愈了再说,大臣们顿时急了,一个个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一个老臣老泪纵横的喊道。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小皇帝还是假意不答应,直到大臣们进行了第三次苦劝,才勉强答应亲政。   演完这场戏,朱由校算是正式开始亲政了,第一道圣旨是在太后的封号上多加了两个字“慈”和“端”,以彰显自己的孝心。此举顿时博得朝臣们的一阵赞誉,皇上仁孝,真乃天下苍生之福啊。   随后又颁发了两道圣旨:着工部重建奉天殿;任命刘子光为御前紫禁道领侍卫内大臣;头一道圣旨还好说,第二道圣旨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高高在上的朝臣们不认识刘子光,但是这道旨意分明告诉大家,这个叫刘子光的人绝对是皇上最宠信的人,而且昨天的那场血战一定有他大大的功劳,看来以后要和他多多亲近才是,朝会还没散,很多人已经在盘算着给领侍卫内大臣送礼的事情了。   朱由校亲政的第一次早朝顺利结束,退朝以后把钱谦益、袁崇焕、徐增寿等人留了下来,商讨对有功人员的封赏问题,奉天殿大火一烧,起码空出来五个尚书的空缺,还有京军、东厂、锦衣卫、武城兵马司的许多空缺都在虚位以待。   刘子光和魏忠贤当然也出席了会议,此外还有小皇帝名义上的表姐,东林党的右护法胡懿敏。经过一番友好坦诚的会谈,最终达成协议:吏部、礼部、户部归东林党,兵部尚书的位置归袁崇焕,徐增寿升任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掌管京军各卫,齐振铭除了继续掌管锦衣卫之外,还兼任刑部尚书;工部尚书是朱由校早就许给刘子光的,君无戏言,不过刘子光却坚辞不受,声称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他推荐的人选正是宋应星,得知宋应星是《天工开物》的作者,并且主持研发了飞艇等物之后,朱由校欣然允诺。   东厂作为成祖皇帝开设的机构,自然不能随意撤废,而且这么多年以来,东厂的威名已经深入渗透到广大百姓和官员的心目中去了,这种品牌效应理应加以利用,所以臭名昭著的东厂得以保存,由小皇帝的心腹,当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兼任,主要职责是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与锦衣卫均权势。   刘子光的南厂虽然是太后设立的,但是从内到外的人员都很纯净,所以继续留存,仍由刘子光担任提督,主要职责是刺探敌国军情以及防止敌国细作对大明的渗透侦查,自此东厂和南厂的职责就明确分工了,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给刘子光的感觉就像是美国的FBI和CIA一样。   五城兵马司的人选上稍微有了一点争执,锦衣卫、东厂对这个油水颇多的职位都很眼红,可最后还是被刘子光夺了去,因为人家的人马已经在事实上控制了五城兵马司,都指挥的位置根据刘子光的提议给了李岩,李岩立有侏杀杨波的大功,所以大家也都无话可说。   解决了这几个大头,余下的问题就好办了,诸如封爵、赐金以及其他人员的安排问题都交给礼部和吏部的老夫子们去研究吧。   这样的分配大家都比较满意,众人欢欢喜喜的磕头谢恩之后准备回府了,朱由校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刘爱卿,你在京城还没有府邸吧。”   第四卷 皇城 第四十二章 二小姐大战刘小猫   朱由校忽然问起刘子光府邸的事情,刘子光没有准备,便老老实实的回答:“臣暂时住在紫光车行里,等南厂衙门还未竣工以后就能搬过去了。”   “朕的重臣居然住在车行里,这成何体统,住在衙门里也不好,你是领侍卫内大臣,得住到皇宫附近,这样吧,朕给你找块地方起一座宅子。”朱由校说着回头问魏忠贤,“皇宫附近有什么合适的地基没有?”   “回皇上,皇宫附近寸土寸金,都盖满了,没有空闲的地皮,不过奴婢有个想法,黄金荣和杨波的府邸不是被朝廷查封了吗,赐给刘大人正合适,什么都是齐全的,也不能大兴土木了,今儿个就能住进去。”魏忠贤说。   “对啊!还是小魏子机灵,这样吧,黄金荣或者杨波的宅子随你挑,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朱由校开心的对刘子光说。   “太浪费了吧,臣孤身一人住那么大的宅子。”刘子光假惺惺的推辞道。   “朕差点忘了,爱卿还没有成家,你那帮手下粗手粗脚的也不会伺候人,干脆连府邸带人一起接收吧,黄金荣和杨波的家眷奴仆全部赐给你了。”   “谢皇上赏赐。”刘子光心里乐开了花,本来还想寻个机会向皇上提要求索要那五十多个小妾呢,现在根本不需要自己开口就到手了。   “你们几位都帮刘爱卿留意些,如果有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朕可以赐婚。”朱由校刚刚结婚,还在蜜月之中,所以对刘子光二十郎当岁依然未婚的事情很是同情。大有在今年就帮刘子光把婚姻大事解决掉的想法。   “谨遵圣谕。”众人一起答应,虽然在座的几乎都知道刘子光和彭静蓉的事情,但是谁也没有说破,刘子光现在身价陡涨,娶个三妻四妾很正常,众人都开始捉摸起自家年龄品貌相当的未婚女眷了,如果能得到皇上赐婚和刘子光结成亲家,那可是极好的政治同盟。   朝会之后,刘子光兴冲冲的往回赶,这次他捞到的好处可不少,首先是一千五百名大汉将军从锦衣卫的序列中划分出来,归到他这个领侍卫内大臣的管辖之下,然后是工部尚书、五城兵马司这两个重要的位置,南厂这个机构也得以保存,最后是一所巨大的宅子和几十个年轻貌美的侍女,他已经想过了,还是要杨波的宅子比较合适,黄金荣的宅第僭越的太厉害,做人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他坐在马上边走边规划:回去之后先把家搬到杨波的府上,自从彭静薇到了京城之后就赖在紫光车行里居住,再加上一大帮手下,车行里已经拥挤不堪了,现在忽然有了一所大宅子,可算解了燃眉之急。反正地方够大,扎木和、李岩他们都能住进来,佣人丫环他不准备留用黄金荣的原班人马,反正只要有银子就不愁没人来干活。   黄杨二府的抄家工作还没结束,估计能落进自己腰包的银子至少有三百万两以上,趁着资金宽裕把红衫团老兄弟们的婚姻大事都解决了,黄金荣那五十多个小妾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如果不嫌弃曾经做过太监的小妾,用来做老婆还是很合适的。还有顾大海那帮人,暂时先让他们在东林党系统呆着吧,发几千两银子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以后或许能派上用场。   还有就是南厂衙门的建设和工部的事情,现在除了留在皇宫中担任警戒任务的一部分士兵之外,红衫团的大部人马都在南门外扎营了,营地的建设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缴获的四个翁仲和俘虏的翁仲操作员也都在南厂里,还有从东厂书库楼搬来的大量文件档案,这些技术设备、俘虏、资料都是需要时间慢慢消化的。   回去后还得抓紧时间拍份电报把宋应星和艾迪生召进京城,这舅甥二人的才学如果单单在铁厂的车间里施展,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而且利国铁厂毕竟是彭家的产业,刘子光想开创自己的基业,还是要跳出铁厂这个小框框,把生产研发机构搬到人力物力更加丰富的江南来。   刚到紫光车行的大门口,就看见丁利斌从院子里面急匆匆赶出来差点碰上刘子光。“大人您可回来了,小的正想去迎您呢。”丁利斌一副终于找到组织的神情。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刘子光有些纳闷,难道还有人敢到这里来捣乱不成。   “别提了,小的说不清楚,您还是去后院看看吧,都闹翻天了,孙大人都镇不住场面了。”   “还有这等事,快快带我去看。”刘子光翻身下马,跟着丁利斌快步走向后院,刚到二门就听见后院一阵阵雷鸣般的犬吠,进了院子发现是两只彭静薇新买的藏獒正对着屋顶上疯狂咆哮,铁链子都挣成了一条直线,旁边站着的二小姐满脸泪花,还有三道隐隐的血痕,正不依不饶的踢着孙纲,嘴里还嚷着:“你不是说谁惹我就帮我杀谁吗?怎么现在蔫了?”孙纲支支吾吾不敢接话,往日嚣张跋扈的小霸王此刻成了温顺怯懦的小绵羊。   “怎么回事?”刘子光皱起眉头问道。   “姐夫,你可来了,有人打我你管不管?”彭静薇见到刘子光露面,好像找到了救星一般舍了孙纲扑过来,抓住刘子光的胳膊一阵猛摇。   “是屋顶上那个人打的你?”刘子光问,此时他已经看到了这场风波的另一个主角——刘小猫,人家正懒洋洋的趴在屋檐上添着一支冰淇淋呢,这可是京城极为昂贵的冷饮,是用冬天存下来的冰雪掺上鲜奶、水果汁、精糖做成,别说寻常百姓,就是一般的富户都买不起的奢侈品。   刘小猫若无其事的趴在屋檐上,眼睛眯缝着,鲜红的小舌头舔着冰淇淋,神色惬意,丝毫不在意下面两头藏獒的咆哮,反而是她身旁的白猫小三,浑身的毛竖起来,身子弯成一张弓,冲着藏獒张牙舞爪的低声呜呜叫着,一副猫仗人势的猖狂嘴脸。   “姐夫你看,它还撒野呢!”彭静薇指着小三控诉道,“就是它俩,偷了我的冰淇淋还打人。那个人把我的脸都抓破了,姐夫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怎么回事?孙纲你来说。”刘子光知道这个小姨子不是省油的灯,她不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被别人欺负。   “事情是这样的。”孙纲娓娓道来,原来今天孙纲陪着二小姐去逛夫子庙,正好碰到卖冰淇淋的,彭静薇在徐州府可吃不到这样的美食,当下命令孙纲拿出十两银子买了一盒,现在是七月底,天气尚热,冰淇淋要装在盖着棉被的木头盒子保持低温。彭静薇开开心心的抱着一盒子冰淇淋回到车行,换了衣服洗了脸回头想来吃的时候,却发现冰淇淋已经不翼而飞,四下一看,原来是被一个陌生的女孩拿走了,而且这女孩偷了东西之后居然不走,掏出冰淇淋趴在大衣柜上面有滋有味的吃着。   这下可把彭静薇气炸了,大喊抓贼,紫光车行里别的不多,精壮汉子有的是,听到抓贼的喊声后,红衫团、铁卫、南厂番子等等各个部门的人都手持兵器气势汹汹冲了进来,可是看到所谓的贼之后却都像泄了气的皮球,虽然刘小猫从来不和除了刘子光之外的任何人说话,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个神秘的女孩和刘大人的关系决不简单,谁敢管这样的闲事啊,除了孙纲还留在院子里和着稀泥,别人都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二小姐大怒,扑上去就要打刘小猫,可是她怎么是刘小猫的对手,一爪过来就在彭静薇脸上留下了三道浅浅的血痕,幸亏彭静薇躲得还算快,要不然非得破相不可。   从小被宠惯了的彭静薇哪受过这样的委屈,立马放出了自己在京城狗市买的两条藏獒去咬刘小猫,孙纲想拦没拦住,两头小牛犊子一样的藏獒猛扑过去,却被刘小猫敏捷的击中了鼻子,藏獒吃疼,却更加狂性大发,继续猛扑上去,刘小猫闪身躲过,两下就爬到了屋顶上,也不走远,就趴在屋檐上旁若无人的继续持她的冰淇淋。   彭静薇气得眼泪都下来了,打又打不过,喊人也没人帮,只好把一腔怒气撒在孙纲身上,对他又打又骂,孙纲没奈何,只好猛使颜色让丁利斌去把刘子光招来。丁利斌刚出门正好遇见刘子光回来,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刘子光哭笑不得,这两个古怪脾气的女孩碰到一起算是针尖对麦芒了,彭静薇自幼是被宠大的,霸道、蛮横、目中无人,耍起小姐脾气来连彭厂主都拿他没办法,现在终于遇到了更加不讲理的对头,在刘小猫的心目中,所有属于刘子光的东西甚至包括刘子光本人,都是她刘小猫的私人财产,不论是河房还是紫光车行里的一切好吃的好玩的她都有权征用。所以才会出现偷拿彭静蓉的衣服和化妆盒以及这次偷吃彭静薇的冰淇淋的事件。   这样的想法来源于刘小猫的猫性,狗会把对自己好的人视为主人和上帝,但是猫则相反,它们会认为自己是主人,而对它们好的人则是自己的奴仆。刘子光每天提供了安全的住所和充足的食物给刘小猫和她的部下们,自然被其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奴仆了。当然这一点刘子光并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刘小猫身为一个在猫群里长大的孤儿怪可怜的,本着救助弱小、保护动物的慈悲心肠才收养了刘小猫,而刘小猫也帮了他不少忙,两人一起偷东西、搞窃听,经历了不少事情,而且刘小猫还是一个极好的听众,闲暇的时候经常聚精会神的听刘子光讲21世纪的事情,什么骑着三轮车买烤肠、上学时候暗恋女同学、小时候因为偷家里钱被爸爸痛打的段子,这些事情他连彭静蓉都没讲过。   正因为这样,所以刘小猫在刘子光心目中的位置要远远高于曾经奴役、鞭打过自己的二小姐彭静薇,心中的天平不自觉地就偏向了刘小猫。   “姐夫,我不管她是谁,今天你一定要帮我出这口气,你看看我的脸,都出血了,55555~~”彭静薇拉着刘子光的胳膊继续哭诉。   “不就是几个冰淇淋么?你居然放藏獒咬人家!二小姐你也太狠了吧。你脸上出血那算是轻的,没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就是人家手下留情了。”刘子光冷着脸对彭静薇说。   “姐夫….”彭静薇万没想到刘子光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刚才的抽泣顷刻变成了号啕大哭,抹着眼泪就冲了出去。   “彭二小姐….”孙纲失声喊道,然后犹豫的眼神看了一眼刘子光。   “看什么看,喜欢就去追啊!笨蛋。”刘子光笑骂道。   “是!”孙纲拔脚就走,追彭静薇去了。   “小猫下来吧。”刘子光用温柔的语气冲着屋顶上的女孩喊道。   刘小猫依旧半闭着眼睛不理睬。   “刘小猫~~”刘子光又走近了两步继续呼唤,没料到那两只凶狠的藏獒转头朝他扑了过来,藏獒咬不到打疼它们鼻子的刘小猫,正在怒火中烧呢,正好刘子光走到近前,一腔怒火就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恶犬又岂能伤得了刘子光,他两手一抬,将两头藏獒的头往中间一碰,两颗硕大的狗头正撞在一起,巨大的力量使两头藏獒瞬间昏迷过去,瘫倒在地。   “小猫下来吧,你最恨的狗已经没有了。”刘子光笑眯眯的冲着屋顶上招手。   刘小猫睁开眼看了刘子光一眼,伸了个懒腰爬了起来,伸手到盒子里一抓,想再拿一根冰淇淋吃呢,没成想那盒冰欺凌已经在阳光下化成了冰水。   刘小猫悲鸣一声,捧着盒子从房顶上跳下来,把盛着冰水的盒子往刘子光面前一摆,眼巴巴的看着他。   “小猫喜欢吃这个是吧。”刘子光慈祥的拍拍刘小猫的脑袋,回头冲着外面大喊:“来人啊,给我把夫子庙所有的冰淇淋都给买来。”   第四卷 皇城 第四十三章 姐夫和小姨子   刘小猫拿手指蘸着冰淇淋融化的雪水在嘴里吮吸着,一双杏核眼似懂非懂的看着刘子光,“喜欢吃冰淇淋是吧,我让人去买了,待会要多少有多少。”   “嗯”刘小猫乖巧的答应着。   “刚才有没有被狗咬到?”刘子光关切的上下打量着她。   “喵~~”刘小猫轻蔑的看了看昏倒在地的藏獒,骄傲的叫了一声,旁边的小三也仰着头邀功一样的喵喵叫着。   孙纲追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彭静薇并没有跑远,而是躲在院子门口偷听里面的说话呢,看见孙纲追过来,彭静薇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小嘴前面:“嘘”。   “彭二小姐,您这是?”孙纲纳闷的看着一脸神秘的彭静薇,小声地问。这位小姐刚才还满脸泪花,现在已经换上换上咬牙切齿、兴师问罪的表情。   “我要听听姐夫是怎么背着我姐姐在外面钩三搭四的。”彭静薇悄悄地说,小耳朵支棱着,聚精会神的听着院子里的对话,当她听到刘子光派人去把夫子庙所有的冰淇淋买回来给刘小猫吃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孙纲担心地守在一旁,生怕这位小姐再次发飙,可是没想到的是,彭静薇最终居然一言不发的回头走了。   “臭姐夫,死姐夫,人家来了这么多天,从来没给人家买过一点东西,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傻乎乎的野女人把夫子庙的冰淇淋全包了…难道我在他心目中就真的一点地位都没有?.”小女孩失魂落魄的一边念叨一边往外走,孙纲刚想跟出去,碰巧一个番子过来禀报事情,略一耽误,再回头看去,哪里还有彭静薇的身影。   这边刘子光派出去的手下已经把夫子庙市面上所有的冰淇淋都给包圆了,其实一共也没有多少,也就是千把根,这都是面向南方来的达官贵人的,京城里各个王府都有自己的冰窖和冰点师傅,不用上街来买。   南厂番子出面购买冰淇淋,商家即使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说半个不字,不过人家南厂从不仗势欺人,说买就是买,一个铜板都不会少,而且给的还是零买的价钱,冰淇淋单价是一两纹银,这一千根冰淇淋就是一千两百花花的银子啊,夫子庙上众商家和游客都被震惊了,看来这南厂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一大车冰淇淋拉到院子里却没有地方存放了,紫光车行可没有冰窖,无奈之下只好让大家分吃,刘小猫嘴叼,吃了两个就腻了,带着小三找地方睡她的青天白日大觉去了,其余众人也每人吃了三四根,把嘴都吃的麻木了,可还是剩下好多。   “二小姐呢?叫她来吃啊。”刘子光这才想起来彭静薇。   “刚才看见彭二小姐丢了魂一般走出去,不知道去哪里了。”孙纲忧心忡忡地说。   这孩子可是个惹祸精,但是属于光腚惹马蜂——能惹不能撑的类型,如果不带几个保镖出门,指不定被人打成什么样呢。   “快出去找!”刘子光可不想让彭静薇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什么事,万一有个闪失,那她姐姐还不得和自己没完。   果然,彭静薇游游荡荡来到了聚宝门外的护城河边,看着深深的河水她思绪万千:我要是跳下去会怎么样?那个没良心的看见我的尸体会不会哭?一定不会的,他心里只有姐姐和那个什么小猫,根本不会在乎我的死活,说不定知道我死的消息开心的很呢,死9527,死刘子光,要不是我把他从奴隶队中挑出来,他也没有今天啊,   想着想着,两行清泪从小女孩脸上滑下,哼,今天我就死给你看。打定主意就想往河里跳,可是今天新买的缎缎鞋被水弄湿了怎么办?彭静薇站在河边左右为难,正在此时,一声尖厉的口哨在旁边想起。   “漂亮潘西,你阿是想跳河?”几个小痞子站在旁边挤眉弄眼地说。   “关你们屁事,都给我滚!”彭静薇心情正郁闷呢,这几个小痞子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还挺辣,哥哥就喜欢这样带刺的月季花,这么漂亮的潘西跳河了岂不可惜,不如先和弟兄们乐呵乐呵再死了。”小痞子们一边说,一边淫笑着走过来。   “你们别过来,你们再往前走,我可真跳下去了。”彭静薇虽然也会几下子三角猫的功夫,可是毕竟是一个弱女子,对付不了那么多人,可见这群流氓淫笑的嘴脸,不免心中害怕,向着护城河的河沿又靠近了一步,这护城河为了防止敌军攀爬,河堤修的极为陡峭,如果掉下去是极难爬上来的。   “跳啊,你就是跳下去哥哥也能把你捞上来…”小痞子都是秦淮河畔长大的,哪个都会游水,自然不把这句威胁当回事。   “大胆!提督家的小姐都敢调戏,你们当真不要命了!”一声暴喝响起,彭静薇和小痞子们一起转头看去。   “姐夫…”   “孙老大….”   发出怒吼的正是昔日的南城小霸王,今时的南厂千户孙纲,小痞子们虽然不入流,但是这尊大神还是认识的,何况孙纲旁边还站着一位身穿蟒袍的老爷和七八个穿飞鱼服的番子,这下捅了天了,小痞子们根本就不敢动逃跑的念头,几个人不约而同的跪下了,哭丧着脸嚎道:“爷爷饶命。”   小痞子们眼中看到的是孙纲,彭静薇眼里看到的确是刘子光,没良心的姐夫,原来他心里也有我啊,小女孩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暖流,心情的大起大落使她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个不稳,竟然直直的向河里栽去。   看到彭静薇落水,刘子光和孙纲几乎是同一时刻冲了出去,可是毕竟刘子光的行动更敏捷一些,抢先一步跃入了护城河中,彭静薇不会游泳,笨手笨脚的象个秤砣,这短短的时间已经呛了不少水进去,刘子光一个猛子扎下去,抓住了彭静薇的领子,把她拖出了水面,然后夹在腋下,双脚踩水,另一只手去抓河岸,河堤上都是滑溜溜的青苔,滑不留手的根本抓不住,他干脆将手指硬生生插入石壁,借力一跃,便挟着彭静薇跳上了河岸。   彭静薇呛了几口水,再加上惊吓,已经昏迷过去了,刘子光头上的汗立刻就下来了,二小姐可千万不能死,这个责任他承担不起,情急之下他抱起彭静薇的小身子,将她头朝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控水,几口河水被控出来之后,彭静薇却依然没有清醒。   不会是淹死了吧,刘子光手忙脚乱的把彭静薇放到地上,用力按压起她的胸腹,彭静薇身上薄如蝉翼的轻纱衣服被河水浸湿了,贴在身上曲线毕露,再加上刘子光毛手毛脚的乱按一通,旁边的番子们都不好意思看了,围成一圈把他们护在中间,另外有人驱赶着逐渐围过来的看热闹的人:“走走走,南厂办事,闲杂人等严禁围观。”   其实彭静薇已经醒了,可是一来不好意思睁眼,而来也想让这个没良心的姐夫好好担心一下,可是越往后她越不好意思睁眼了,姐夫的咸猪手在自己身上乱摸一气,真真是羞死人了。   彭静薇越不醒来,刘子光就越着急,万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动用人工呼吸的办法了,看着彭静薇紧闭的双眼,苍白的小脸,刘子光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可都是为了救人。然后捏住彭静薇的琼鼻,将嘴巴凑了上去。   彭静薇紧闭双眼,屏住呼吸装昏迷,任凭刘子光在自己的胸腹按压,那也就罢了。可是忽然鼻子被捏住,下巴被托住,樱桃小口被两片温热的嘴唇封住,随着姐夫的舌头撬开牙关,一股气送了进来。   彭静薇再也不能装下去了,小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睁开,眨呀眨的看着正“亲吻”着自己的姐夫。   刘子光正卖力的做着人工呼吸,忽然看见彭静蓉的眼睛睁开,顿时松了一口气,抬头问道:“你醒了?”   彭静薇羞红了脸,轻轻点点头,刘子光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尴尬姿势,他正伏在小姨子身上,两人的脸距离很近,远超过姐夫和小姨子之间应该有的安全距离,而且彭静薇身上衣服尽湿,薄薄的衣服贴在身上凹凸有致,红扑扑的小脸如同鲜花一样娇艳,长长的睫毛抖动着,似乎马上就能哭出来,如此香艳的场面饶是刘子光这样的硬汉也不由得崩溃,感觉身上某一部位突然之间变得钢铁一般坚硬。   这可是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刘子光吞了一口唾沫干巴巴的问道:“你醒了?”   “嗯”彭静薇小声答应着,声音如同蚊子叫。   “醒了就赶快回去吧。”   “抽筋了,走不动。”   没办法,刘子光只好抱起彭静薇,向着拴马的地方走去,彭静薇把滚烫的小脸埋在姐夫宽阔的胸膛里,少女的心里充满了甜蜜,姐夫这么着急的来找我,救我,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我的,反正人家也被他摸过了,亲过了,这辈子就赖上他了…….想到这里,小女孩脸上飞过红云,小嘴弯成了月牙状,不过今天被这么人看到姐夫救我的情景,真是丢死人了,想到这里,彭静薇小心翼翼的透过刘子光的臂弯向外看去,一双含笑的眼睛和翘起的嘴角正好被旁边护送着的孙纲看见。   “我算是没戏了…”孙纲想,不过他一个浪子对这个也不怎么在意,只要跟着刘大人好好混,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   刘子光抱着彭静薇上马走了,孙纲却没跟着走,刚才那帮逼着彭静薇跳河的小痞子可倒了霉了,“你们几个,给我下河,不到明天这个时候不许出来!”孙纲刚好把失恋的怒火洒在他们头上。   彭静薇回到住所,换了衣服出来,摆在她眼前的是八百只冰淇淋,“这都是给我的么?”二小姐惊喜地问。   “是啊,就是给你买的。”刘子光现在说起谎话也不脸红了。   “骗人,姐夫哪有这么好,明明是给那只猫买的。”彭静薇小嘴一扁,想到刘小猫欠揍的模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只猫呢?”彭静薇气哼哼的问。   “睡觉去了,二小姐你别和一只猫过不去,刘小猫从小孤苦伶仃的在猫窝里长大也不容易,你不知道她的智力只相当于五六岁的孩子么?”刘子光开解道。   “哼,大白天的就知道睡觉,我看她不是猫,分明是一只猪。”彭静蓉脸上全是鄙视的表情,不过在心里已经不再恨刘小猫了。   “让我不和她过不去也行,姐夫你得喂我吃冰淇淋…”彭静薇撒娇道。   “.…”   八百根冰淇淋当然吃不完,不过幸运的是杨波府上有现成的冰窖,这些冰淇淋连同刘子光、彭静薇一起搬了过去,身家清白的丫环佣人也买了好些个,护院的家将就用红衫团的兄弟,杨府的镏金大牌子被摘了下来,不过刘府的牌子还没来得及做好,因为刘子光的爵位还没定下来。   这次政变的几位功臣都有拥立之功,封侯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是封什么侯还在讨论当中,玩这个那还是礼部一帮老家伙最拿手。这个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爵位可以等,官职不能等啊,经过东林党人的内部调剂,钱谦益改任吏部尚书,同时兼任大学士首揆,空出来的礼部尚书位置由原先作过一任户部尚书的侯恂担任,此人乃是江南四公子之首的侯方域的父亲,也算是老东林了,户部尚书由日升昌票号大老板的弟弟,东林党右护法胡懿敏的叔父——胡雪斋担任,此人是个长年在家赋闲的进士,没有多少为官的经验,其实户部是被日升昌变相的把持了,日升昌在这次政变行动中提供了巨额的银两支持,捞一个官职也无可厚非。   工部尚书的人选是刘子光一党的宋应星,其人年龄已满五十,只是举人出身,但是皇上听了刘子光的大力推荐,特地赐了一个进士出身给他,下圣旨另其即刻进京就职,在仕途上已经绝望的宋应星接到圣旨之后老泪纵横,痛哭流涕了一整天后,带着同时被任命为工部员外郎的外甥艾迪生踏上了进京的旅途。   第四卷 皇城 第四十四章 镇武伯   等宋应星甥舅二人到达京城的时候,刘子光的封号已经出来了,礼部那帮食古不化的老家伙引经据典弄了一个镇武伯的封号给他,本来按照皇帝的意思,起码封个国公给刘子光,但是众大臣们认为刘子光还很年轻,大明朝周围未收复的国土还有很多,以后立功的机会多了,如果现在就封国公,那以后拿什么来封赏?总不能封他个王爷做吧。权衡之下,朱由校还是采纳了大臣的意见,不过为了补偿,特地赏赐刘子光一件特制的红色蟒袍,这件蟒袍的特别之处在于颜色和标准一品红蟒有差异,用的是红衫团独有的铁锈红,这份殊荣可算是独一无二了。   参加政变的部队也各有封赏,鸡鸭猪牛自不必说,银子更是每人五十两,内库忽然掌握在手中,以前一直很拮据的朱由校觉得自己特别阔绰,花起银子如同淌水一般。刘子光、钱谦益等人也得到了高达万两银子的赏赐。   除了物质奖励,还有精神方面的,政变军队的标志——红领巾成了一种固定的御赐装饰物,以此区别于其他大明军队,凡是佩戴红领巾的部队的军饷都比其他部队高出三成。   而直接参加奉天殿战斗的士兵们则领到了镶金边的红领巾,凡是佩戴这种领巾的将士,可以见官不拜,家里也不用缴纳税赋,没有老婆的朝廷给安排老婆,受伤的朝廷负责养老,家里有孩子的免费进儒学学习,当真是恩宠之至。   刘子光另外给他的部下们发了赏赐,凡是参加紫禁城空降作战的士兵每人发放一枚镏金的雄鹰徽章,可以和军衔章一起佩戴在胸前,其余参与攻打东厂等地面作战的士兵发放镏金猛虎徽章,另外士兵每人一百两银子,军官每人五百两银子,全体放假十天,如果有结婚或回家探亲的另外再给三个月长假。   京城里的武装力量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袁崇焕现在是武英殿大学士,兼任兵部尚书,属于内阁成员,权势熏天,他一上台就把阉党后党派系的中高级军官全部清洗掉了,年老体弱的士兵也进行了撤裁,军队自然出现了反弹,但是这些在政变中寸功未立的家伙根本得不到朝廷中任何大佬的支持,皇帝更是不鸟他们,这种反弹还遭致了袁崇焕更严厉的打击,稍有不敬就会被杀头,杀武将如同宰狗一般轻松写意,一时间京军大营噤若寒蝉。   还有当初在山东企图暗杀袁崇焕的崔承秀,自从被押解京城以来,便被都察院以证据不足为理由无罪开释了,准备过一段时间等风波平息了再出仕的,现在再也等不到那个机会了,被袁崇焕以通敌卖国的罪名下了大牢,着大理寺重新审理此案,原先判崔承秀无罪的都察院官员也被追究徇私枉法的责任。   新任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徐增寿也是春风得意,原先和他交好的一帮武将都是郁郁不得志的家伙,现在全部得到了升迁,孝陵卫的原班人马直接改了名字叫羽林卫进入皇城负责警卫任务,而原先的羽林卫因为是在最后一刻才反戈一击的,所以并没有得到封赏,而是派到孝陵看坟墓去了,至于跟随阉党叛乱的金吾卫和府军卫直接被撤销番号,只有在关键时刻反水的赵尔虎部长枪营得以保存,依旧在皇城值守,赵尔虎本人也升了指挥使,归领侍卫内大臣刘子光领导。年近五十的赵尔虎终于飞黄腾达了,他算是吃够了没有靠山的亏,现在终于抱上了镇武伯的大粗腿,哪有放手的道理,献媚拍马赵尔虎也不会,只有拚命的训练士兵来博取刘子光的好感,镇武伯还就吃这一套,对赵尔虎的枪阵赞誉有加,许诺以后有机会调他们去山东前线博取更大的功名。   红衫团的私人军队性质现在不得不做出改变,铁厂的雇佣军自然不再做,现在他们一分为三,最精锐的一部分依旧保持红衫团的名称,但是隶属于皇帝亲军,平时驻扎在皇城里;还有一部分进入南厂,驻扎在南郊外;另外就是山东招收的那一批人,现在已经是武成兵马司的中坚力量了。   最早从奴隶大营就跟随刘子光的老兄弟已经不足三百人了,现在这些人个个都是身居要职,家财万贯,基本上也都成亲了,在山东战场归附刘子光的铁卫骑兵们已经彻底和铁厂脱钩,成为红衫团的中坚力量,再有就是山东招募的新兵,这些人马有一部分仍在山东照顾刘子光的产业,有一部分在利国驻扎,绝大部分人都跟随刘子光到了京城了。   前几天拜刘子光为师的顾大海,领了一个南厂百户的官衔和三千两银子笑眯眯的回天目山了,银子和官职他倒不在乎,关键是以后有了镀金的身份,镇武伯的大弟子,这个牌子可是到哪里都能吃得开的。   缴获的四台瓮仲连同操作人员都被送到了南郊外的南厂衙门关押,这种利器刘子光当然不会放过,那个叫高达的家伙是常州戚墅堰机器厂的总技术师,一个不懂政治、痴迷于技术的半疯子,刘子光许诺给他充足的资金和支持研发更变态的机器之后便义无反顾的投降了。   生产翁仲的常州府戚墅堰机器厂被朝廷查封了,原因是附逆叛乱,京城常州距离很近,所以是镇武伯亲自带队去的,查封的过程中没有遇到抵抗,厂主已经带着银子、图纸逃亡了,但是留下的资产依旧丰厚的让人不敢相信,戚墅堰机器厂是最早生产火车的工厂,厂房、机器、原材料极其丰厚,技术工人和研究人员更是数不胜数,规模绝不比利国铁厂小,那些技术员和工人正在发愁没人给他们发工钱呢,刘子光如同及时雨一样的出现了,出重金笼络了一批人才,然后把工厂封存,等候朝廷的处置,按照他的规划,戚墅堰机器厂先收归国有,然后由工部拍卖,价高者得之,工部尚书是自己人,到时候随便搞个小手段,机器厂不就成了自家的囊中之物了。   从常州府回来之后,刘子光先进宫面圣,皇宫里一片张灯结彩,中秋节快要到了,这个节日朝廷准备好好的大办一下,以此冲淡前一段时间的腥风血雨的味道,汇报完了工作之后他便打马回府了。   现在刘子光在大街上走路的动静可不小,前面有人鸣锣开路,还有肃静、威武的净街牌子打着,后面是卫队跟着,刀枪闪耀,煞是威风,大街上的行人听到镇武伯的大驾到了,无不让开大路,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等着伯爷过去,最近京城里流传着一个说法,说镇武伯正在找媳妇,如果这事能成的话皇帝要出面赐婚的,所以京城里凡是没出嫁的小姑娘们都急红了眼,这些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户小姐们恨不得冲出家门跑到镇武伯跟前毛遂自荐,小姐们的父母更是心急火燎,如果能攀上这样一个女婿,那真是后面几代都不用奋斗了,京城的这些流言刘子光还不清楚,他从常州赶回来已经风尘仆仆,现在急着回家呢。   镇武伯府就在原先的杨府,现在已经装扮一新,门头上挂着的黑底金字牌匾上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是当今大学士首揆钱谦益题写的,大门上的红漆是新刷的,铜钉也是崭新的,一个个被擦得澄明瓦亮,八个昂首挺胸的红衫团士兵站在门口,一水的红缎子团花战袍,白底黑腰快靴,掐金丝的腰刀,西洋毛呢的武松帽,上面星星月亮,雄鹰猛虎的外人也看不懂,不过镶金丝边的红领巾大家可都认识,凡是从门口路过的人无不啧啧称赞,要说还是人家镇武伯牛比,连门口的家将都是戴金丝红领巾的,这份派头就别提了。   刘子光翻身下马,自有家将接过缰绳,小厮接过他解下的佩刀和火枪,小丫环递过香喷喷的手巾擦脸。另有管家过来报告:“禀伯爷,宋大人和艾大人等候您多时了。”   原来是宋应星到了,刘子光赶忙前去相见,上次路过铁厂的时候就没和宋应星照面,现在终于见面了。   “宋先生,许久不见,您老瘦了许多。”刘子光快步走进客厅笑道。   “大人….”宋应星看见刘子光进来,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抢前几步就要下拜,刘子光赶忙搀扶着他:“宋先生不必多礼。”   “大人….”宋应星的嘴唇哆嗦着,眼眶里晶莹闪烁,话音已经有些哽咽,士为知己者死,这就是他现在的想法,宋应星早年中过举,但是后来再无建树,仕途也极其坎坷,只作到了一县学渝这样的小官,对于一个封建社会的读书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做官更能体现自己价值的呢,宋应星不是不想做官,是无法做官,所以才潜心著书立传,写《天工开物》。后来刘子光重金聘请他倒铁厂作工程师,也算小小园他一个心愿,可是这种成就感远没有做官来得这么强烈,从一个县学喻一步就当上了工部尚书,比坐火箭升的还快啊,想想以后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的场景,真是让人心潮澎湃,热泪盈眶啊,而这一切全靠眼前这位大恩人所赐。   宋应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刘子光却知道他想说什么,笑道:“宋大人不必谢我,我保举你执掌工部,乃是为了皇上和大明,并非一己私利,也并非结党营私,先生的才学在这个位置上才能更好的发挥,这就是我的初衷。”   (利用工部窃取本该属于朝廷的机器厂资产,是够伟大的。国有资产都是这样流失滴)   听了这番话,宋应星更加佩服刘子光的为人了,五十多岁的人了。也不知道哪里的力气,硬是连刘子光都扶不住他,跪在地上给刘子光磕了三个头。   “这大礼不是我宋应星谢大人的,而是我代表大明子民谢大人的。”宋应星庄重的说。   “快快请起,先生言重了。”刘子光无奈,只好受了他三拜才把宋应星扶起来。   艾迪生这才过来见礼,小伙子倒是没那么激动,看来做官对他来说远没有搞科研的兴趣大,三人寒暄了一会,刘子光问道:“你们到了几天了?有没有去工部接手?”   “昨天就到了,已经被陛下召见过了,官服和吏部的文书也领到了,只是想拜见了大人以后再去上任,所以未曾去过工部。”艾迪生说。   “噢,是这样啊,工部现在群龙无首,还是及早接管比较好,尽快熟悉衙门的各种运作流程,我还有事情托你们办呢。”刘子光正色道。   (我全靠你们帮我侵吞国有资产呢)   “既如此,我等即刻赴工部上任。”两人毫不含糊,站起来就要走。   “等等,我好像记得小艾你和工部还有些冤仇,当年你拿着那盏自磨电琉璃灯送到工部衙门制造司的时候,被那个主事直接扔出来摔碎了,还说是垃圾,并且将你乱棍打出,说只要他在位一天,就绝不许你踏进工部半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莫愁湖大会那天晚上你是这样给我说的。”刘子光说。   (请参阅2-27章)   “大人…”艾迪生的鼻子也有点酸,刚才他还嘲笑舅舅呢,可是现在自己也快要掉泪了,想到自己当年差点自杀的困境和在工部遇到的不公正待遇,再想想刘子光的恩德,那可真是恩同再造。   “带着你的自磨电琉璃灯,我去换件衣服,咱们都不穿官服,再到工部制造司去献宝。”刘子光一脸坏笑的说。   第四卷 皇城 第四十五章 私访工部   刘子光这个主意一说出来,立刻得到艾迪生的强烈赞同,宋应星微笑着也不表示反对,当下三人回房各自换了衣服,艾迪生和宋应星都是一袭天青色长衫,上面不大显眼的打着几处补丁,头顶的方巾也略显陈旧,一副潦倒文人的打扮,刘子光穿了一身短打,皂色粗布衣裤,下面还是草鞋,头顶没有帽子,只随便用块布把发髻包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粗鄙的手艺匠人。   艾迪生把那盏一直珍藏的自磨电琉璃灯小心翼翼的抱了出来,这盏灯在理论上已经卖给刘子光了,但刘子光又把它交给艾迪生保管,说以后可以送进博物馆给子孙后代瞻仰的,所以他经常擦拭保养,现在不但光亮整洁,各个机件运转也很良好。   三人准备停当,从伯爷府后门悄悄走了出去,拦了两辆紫光车行的三轮车,径直去往工部衙门,紫光车行自从东厂倒台以后就又开始了运作,而且风头远胜从前,现在京城的大街上就数紫光车行的车辆最多,车夫都是新招收的安徽小伙子,自然不认识刘子光他们,话也不是很多,只管摇动车头的铜铃,卖力的蹬车,把乘客尽快送到目的地。   工部衙门就在东城洪武门附近,各部衙门都在这里办公,工部是最靠南的一个,东边隔壁就是东城兵马司,奉天殿大火烧死了工部尚书,两个侍郎都是阉党的党羽,虽说皇上不追究,可是他们也没这个胆子继续干下去,都递了辞呈在家歇着,下面的小喽罗们可就得意了,那些员外郎,主事们上窜下跳,到处打点,尚书的位置他们不敢奢望,可是侍郎的位子并不是那么遥远,这几天大人们象苍蝇钉臭肉一样围着吏部打转,希望能跑个官职或者探听一些内幕消息。   工部门口站岗的衙役也不是什么好鸟,绝对是以衣冠取人的那种势利眼,看见三个衣着寒酸的人过来,顿时就把脸耷拉下来了,不等三人开口就哄道:“走走走,衙门重地不得擅闯。”   “差爷,我们是来制造司献宝的,麻烦您通融一下,放我们进去吧。”艾迪生一边说一边摸出二十个铜板要塞给衙役。   “干什么干什么?”衙役看见只是区区几个铜板,顿时心头火起,“居然当众贿赂朝廷差官,你活腻了是吧,信不信我马上送你到应天府打板子。”   “你!”宋应星看见自己即将执掌的工部居然如此风气,忍不住就要发飚,被刘子光一把拉住,这才是一个把门的小衙役,如果现在就暴露身份治他的罪,那后边就别玩了。   “差爷,我兄弟年纪小不懂规矩,您别和他一般见识。”刘子光笑眯眯的掏出一锭银子塞了过去,份量也不是很多,就是一两而已,可却是艾迪生那份钱的五十倍啊。   “差爷您辛苦,拿去喝茶。”刘子光客客气气地说。   “算你懂事,进去吧。”那衙役掂了掂银子,下巴一甩,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   “成何体统!”宋应星气的胡子直翘,刘子光冷笑道:“一个门吏都如此嚣张,里面就可想而知了,看来宋大人您的担子不轻啊。”   三人来到制造司的门口,照例又是一两银子的贿赂,才得以通传,从前朝时,工部制造司就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收集民间巧思妙想的器物,招纳能工巧匠,并且把新技术在全国范围内给予推广,打个比方说,如果某人制造轮胎的新技术被制造司认可了,那制造司就会出一笔合适的银子把这项技术购买下来,然后推广到全国的车辆上,这本是一项很利国利民,激发民众创造力的想法,可是制造司的官员在其位不谋其政,总是花大把大把的银子买些自家亲朋的所谓技术,对真正创新的高科技视若无物,早先艾迪生的遭遇就是明例。   碰巧今天制造司员外郎齐典大人很开心,这位齐大人就是当年将艾迪生的自磨电琉璃灯称之为垃圾的那位主事,因为成绩卓著已经被升为员外郎了,中午他和户部的几个官员痛饮了一场,得知自己在户部准备升迁的名单之列,心里爽的如同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所以听了门子的禀报,很爽快地就说道:“宣他们进来。”   三人上到堂上,艾迪生一看正是当初那个主事,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是为了给他坐实罪名,不得不暂时忍耐,他取出琉璃灯双手捧上说:“大人,这是小民发明的自磨电琉璃灯,转动手柄即可发亮,而且光照柔和,持续时间也比电弧灯长很久,着实是一种先进优良的照明器物,还请大人明鉴。”   “噢,呈上来。”齐典让差役把琉璃灯从艾迪生手中接过来,呈到他的公案上,粗粗看了两眼之后,齐典觉得很面熟,这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啊,再看下面那个献宝的年轻人,也有一点似曾相识的意思。   “本官好象见过你。”齐典问道。   “正是,去年小民曾经拿着这盏来过大人这里。”艾迪生毫不畏惧的抬头和齐典对视着。   “想起来了,是你这个刁民啊。”齐典终于想起来了,当初这个年轻人也是这样抱着这个破东西前来献宝,那天自己心情不好就直接将他赶了出去,没想到今日居然又来了。   齐典觉得有一丝怒意从心底涌上来,当初自己可是放过话的:只要我齐典在工部一天,就绝对不许你在踏进工部半步!现在你小子居然又来了,而且拿的还是同样的东西,这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谁把他们放进来的?大胆的奴才!”齐典勃然大怒。   差役吓得不敢说话,艾迪生却应声道:“大人为官怎可因为个人的好恶来取舍民间技艺呢,小民是曾经冲撞过大人,可是还请大人仔细看一下那盏灯再做定夺。”   “本官不需要看,本官说它是垃圾,它就是垃圾!”齐典大怒,现在的世道怎么了?居然小民都跑到工部来咆哮公堂了。   “什么破玩意,污了本官的眼!”齐典抓起琉璃灯用力的向地上掼去,琉璃灯当即碎成几十片,所幸盒子是硬木的才没有被摔坏。   “狗官!你…”艾迪生两眼喷火,这就跑扑上去暴打齐典,被宋应星一横胳膊拦住。   “这位大人,朝廷给你俸禄就是让你在这里耍官威的么?这么好的东西居然称之为垃圾,真不知道朝廷养你这样的人有何用?”宋应星一身凛然正气,虽然穿的是寻常衣衫,但是却让人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威压。   “本官今天还就把这个话撂在这里了,只要本官在工部一天,这个劳什子破灯就别想登堂入室!”齐典吼道。   “果然是工部的好官!你可知道老夫是谁?”宋应星的好脾气已经被耗尽了,这就要摊牌。   “你是什么身份?本官倒想听听。”齐典嘲笑着说。   “老夫乃是新任工部尚书宋应星!”   “哈哈哈,你要是工部尚书,那本官就是内阁大学士了。”齐典被这个大言不惭的老头气的笑了,这老不死的怕是得了失心疯了吧,居然冒充工部尚书。   笑完之后齐典把脸一板:“左右,给我把这几个人拿了,拿着本官的名帖送东城兵马司,治他们一个冒充朝廷命官的罪名!”   左右跳出四个差役就要动手,宋应星从怀里掏出一份黄绸子卷轴高高举起:“吾乃圣上钦命的工部尚书,谁敢拿我!”   这人不会真的是宋应星吧,齐典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不过碰巧打了一个酒嗝,中午的酒劲又涌来上来:“我管你什么狗屁尚书,给我打!”   差役们抡起棍子劈头盖脸的朝三人打来,刘子光当然不能容许他们伤了宋应星和艾迪生,赤手空拳就和差役们打了起来,凭他的身手几秒钟就能放倒这几个家伙,可是他偏偏只是招架,闹得越乱越好。   制造司大堂居然打起来了,附近办公的官员、差役们都闻讯跑过来围观,只见制造司大堂一片狼藉,四个差役挥舞着棍棒和一个年轻人战成一团,公座上的齐典还在大声吼着:“反了!反了!快去叫人!”   工部衙门不比刑部,大多是刀笔文书,拿水火棍的衙役极少,能打的就更少了,所以有那腿脚快的,飞速跑去隔壁的东城兵马司求援去了。   现如今的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正是红衫团的老成员——小贵州鲁英,听到有人在工部捣乱,他立刻带着一队士兵快步跑向工部。   大堂之上,刘子光已经将四个差役打翻在地,正坐在公座上抽烟呢,宋艾二人也各自找了椅子坐下,静静的等待官兵的到来。而工部的一帮人则围拢在门口,听着已经变成熊猫眼的齐典声泪俱下的控诉。   东城兵马司的官兵们拿着铁尺和锁链冲了进来,齐典赶忙扑了过去:“鲁将军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蟊贼,居然冒充尚书,殴打本官,那个短打汉子将本官的眼睛都打肿了。”   “竟然有这等事!”鲁英不是傻子,立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工部已经是伯爷大人罩的了,按理说不会有不开眼的来捣乱啊,走进去一看,果不其然,坐在公座上的那位打人者正是自家伯爷。   “小将参见镇武伯。”鲁英单膝点地,冲着刘子光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后面的那队官兵也跟着呼啦啦跪倒:“参见伯爷。”   “镇武伯…”齐典顿时傻眼,一双不相信的眼睛向旁边的人看去,希望能有人告诉他这不是真的,可是眼光到处,别人纷纷躲避,这家伙招惹了镇武伯,可得离他远点。   齐典这个名字决不是影射起点,琉璃灯在工部的遭遇和在起点的遭遇也截然不同,琉璃灯是垃圾,铁器只是被某编辑称做废品而已.   第四卷 皇城 第四十六章 面子问题   镇武伯可是当今京城风头最健的人物,崭新出炉的伯爷,领侍卫内大臣、南厂提督的头衔,进宫找皇上说话如同去邻居家串门一般随意,再加上逐渐流传开来的大明朝第一条好汉的威名(这个是顾大海帮着传播的谣言),谁能惹得起,谁有敢惹?   不用问了,和镇武伯在一起的那个老头肯定是新任的尚书宋应星了,那个献宝的年轻人即使不是他俩的亲戚,也有着莫大的关系,如己人家捧着琉璃灯,穿着便服前来,分明就是来找碴的,可是自己居然仗着酒劲砸了琉璃灯,(就这德行,不喝酒也一样)还派人对尚书和伯爷大打出手,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齐典飞速盘算起来,虽然现在自己只是个员外郎,可是户部那边已经内定自己升任侍郎了,这样一来和尚书的差距也不是很大,至于镇武伯那边也好办,就算他刘子光再牛比,也未必敢不买锦衣卫指挥使兼刑部尚书齐振铭的面子,那可是自己的堂哥,就算再退一万步,刘子光非要和自己过不去,那还可以走走内阁首揆钱大人的路子,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这可是朝廷的工部,不是你刘某人的工部。   想到这里,齐典觉得尚书大人和镇武伯也没什么可怕的,于是他上前一步说道:“大人走马上任,何必微服前来。一场误会,都是误会,卑职做东,晚上太白楼一醉方休。”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请我家伯爷喝酒!”不用刘子光说话,鲁英已经爆发了,这小子纯粹是属狗的,今天工部这个事情瞎子都能看明白,镇武伯就是特地来寻齐典的麻烦的,他身为刘子光的嫡系人马,碰到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让老大出手了。   齐典顿时呆住,东城兵马司的人虽说没什么交情,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吧,还没等他明白过味来,鲁英的大嘴巴已经接二连三的抽过来,一边抽还一边恶狠狠的骂道:“敢打镇武伯,看老子不打出你的屎来。”两巴掌把齐典打倒在地还不解气,解下腰间的牛皮板带继续猛抽。   工部诸人不敢劝说,只能一起跪在地上央求尚书大人开恩,宋应星看了刘子光一眼,刘子光点点头,开口道:“好了,别打了。”   鲁英这才悻悻的把皮带收起来,恭恭敬敬的走到刘子光跟前再次见礼。   “带着你的人回去吧,这里没事了。”刘子光挥挥手把鲁英打发走,然后把宋应星请过来训话,宋应星看看下面那些脑满肠肥,满面红光,浑身酒气的工部官员们,皱了皱眉头,啥话也不想说了,一甩袖子就要走,官员们不敢阻拦,只好任由他们离开,艾迪生临走的时候还把琉璃灯的碎片捡了起来,用长衫的下摆盛着,头也不会地走出公堂。   “恭送镇武伯,恭送尚书大人….”官员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的跟在后面送着,门口那个收了刘子光一两银子的门吏只听到衙门里声音嘈杂,官兵进进出出的,但是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看见那三个来献宝的家伙大摇大摆的从里面走出来,本部的官员们象一群哈巴狗一样乖乖跟在后面,就差摇尾乞怜了。   这唱的哪一出?门吏摸着后脑勺诧异的看着这奇怪的一幕,三人根本没看他一眼就走出了工部大门,上了前来接应的马车扬长而去,看那马车的规格,貌似是伯爷专用的,而那群送出大门的官员们的呼声更让门吏心惊胆寒“尚书大人慢走啊~~”   工部尚书进工部衙门,我收了他一两银子……门吏当场石化.   当晚,齐典愁眉苦脸的坐在堂兄齐振铭的府上,脸肿得像个猪头,说话也有些漏风:“大哥,您看这事如何是好?”   “你什么时候招惹的这尊神啊?”齐振铭倒背着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时摇摇头,叹口气。   “我也不知道啊,他们拿个破灯进来要献宝,我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他们给打了,这分明是故意找茬来的,大哥,你可不能不管啊。你看我都被打成什么样了。”齐典哭丧着脸说道,有意无意的把摔琉璃灯的事情一笔代过。   “那你有没有提我的关系。”齐振铭问。   “还没来得及,他们哪容我说话,那个姓鲁的,二话不说就拿皮带抽我,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就这样被他们当众殴打,以后还怎么为官啊。”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还有余地。”听了这话,齐振铭这才多云转晴,这个堂弟并不是东林党的人,只是安插在工部里随时可以使用的一枚棋子,随着政变成功,棋子也成了过河的卒子,经过吏部的一番操作,升他做工部史郎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这样一来就等于在刘子光掌控的工部里安插了自己人,本来以为这层关系被刘子光发现故意找茬想挖掉齐典的,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得这样糟糕。   齐振铭略一思考,沉声道:“事不宜迟,你这就随我去镇武伯府登门赔罪,有为兄从中周旋,想必镇武伯爷不会太过为难你。”   “什么?登门赔罪?他们打了我还要我去赔罪!”齐典差点跳起来,本来觉得堂哥的威势能够摆平这件事,可是堂哥这个锦衣卫指挥使都对镇武伯如此忌惮,真是令他意外。   “你不去赔罪,难道等镇武伯和宋尚书来给你赔罪不成?莫说你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员外郎,就是真的当上了侍郎,人家想捏死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齐振铭有些生气了,这个堂弟实在不明事理,跟他说话真是费劲。   镇武伯府,刘子光正在和后院和宋应星、艾迪生一起摆弄着一台酒精内燃机作动力的小型发电机,这种小型发电机可以供应几百盏电灯的同时照明用电,中秋节马上到了,刘子光准备用这个东西向皇上献礼,投其所好给皇宫安装上电灯照明,也好以此带动京城的达官贵人们也装上电灯,这样一来,他正在筹建的京城电灯公司可就财源滚滚了。   家人来报:锦衣卫齐大人来访。刘子光和齐振铭的关系还算不错,闻言赶忙出来会客,只见齐振铭一身便装打扮,身后还跟了一人,正是今天那个欠揍的工部员外郎。   “子光兄一向可好?近日兄弟忙于公务,也没时间到老兄府上走动,今日好不容易抽得些许空闲,特地过府拜会,还请子光兄不要怪我唐突。”齐振铭笑呵呵的说。   “哪里哪里,齐兄是请也请不来的贵客,来人啊,快上茶。”刘子光客客气气的招呼着,让佣人给齐振铭看座上茶,假装没有看见齐振铭背后的齐典。   “齐大人这么晚前来不会就是为了看看我这么简单的吧?”刘子光问。   “子光兄果然是爽快人,其实是这样的,兄弟偶尔获得一把宝刀,自古宝刀赠英雄,我这把老骨头也耍不动刀了,所以就给子光兄送过来了。”说着齐振铭一摆手,下人捧过来一个狭长的锦盒,打开以后,躺在里面的是一把一尺长的短刀,刀身平直,前宽后窄,刀柄用沉香木制成,刀鞘耍黑漆,金银平脱唐花、唐草、流云、走兽;柄鞘装具铜质镏金,线刻唐花以及宝相花。样式古朴,不象是中原之物。   “这是从倭国奈良运来的仿唐刀,刀装精美,锋利无比,送给子光兄再合适不过了,还请子光兄笑纳。”   “哈哈,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来人啊,把宝刀收起来。”这份礼物价值不菲,不过在刘子光眼里不过尔尔,现在都流行在身上配火枪了,谁还玩刀啊,不过齐振铭的面子不能不给,所以他还是很客气的笑纳了。   看到刘子光收下礼物,齐振铭说话也就放心了许多:“子光兄,我临来的时候正好碰上这个不成器的堂弟,听说他今天触了您的虎威,还请看见兄弟我的薄面上,给他一个机会吧。”   说到这里,齐振铭给齐典使了个眼色,现在的员外郎早已没有了白天的八面威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伯爷,卑职该死,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老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饶了卑职吧。”   “你是何忍?为何自称卑职?我大内侍卫和南厂里都没有阁下这一号人物啊?”刘子光故作惊讶的问道。其实他心里有数,齐振铭就是为了给他求情而来,但是这个面子他不准备给,也不能给,工部的档案已经调过来看了,齐典这家伙纯粹就是个酒囊饭袋,这样的人居然是侍郎的候选人,本着为宋应星、为工部、为朝廷考虑的态度,无论如何也不任由此人爬上侍郎的位子。   “卑职乃是工部制造司的员外郎齐典,今日卑职冲撞大人,确实是无心的….”齐典恭恭敬敬地说。   “齐大人秉公办事,何罪之有?本官又怎么会怪罪于你,你是制造司的员外郎啊,你说那琉璃灯垃圾,那便是垃圾,我们一点意见都没有的。只是本来今晚还想拿那盏灯给皇上玩耍的,如今被你砸了可不大好交差。”刘子光很随意的就扣了一顶帽子过去。   “伯爷,卑职确实是一时失手才打碎的,如果知道那个小哥是您的人,打死卑职也不敢造次啊。”齐典被吓得惊慌失措,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   “那不是什么小哥,那是和你一样的工部员外郎,而且是圣上御封的,合着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今天献宝的是真正的平头百姓,你就能为所欲为了?就能把那么好的东西说成是垃圾了?朝廷养你就是为让你埋没人才的?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葬送了全天下最伟大的发明家!”刘子光越说越生气,声音也逐渐高了起来。   “误会,都是误会,子光兄千万要给我这个面子,就饶了他这一回吧。”齐振铭赶紧站起来打圆场。   “齐兄说的哪里话,令弟和我没什么过节?他当众殴打上官,摔坏贡品,那些和我一点关系没有,有什么需要解释和道歉的话明天直接去和宋尚书去说吧。”刘子光有些烦躁了,要不是看在齐振铭的面子上他早就抽刀子把这家伙砍了,直接装麻袋里往长江一扔,整个世界清静了。   “这话从何说起,听说宋尚书可是子光兄的知交,所以还要请子光兄从中斡旋,需要打点的只要一句话,齐某人一定能办到。只要能保我兄弟无事,以后有什么用得着锦衣卫和刑部的时候,还不是兄弟一句话。”齐振铭也有些不高兴了,好歹自己也是朝廷大员,这点面子都不给,也太说不过去了。   为了这点事确实不值得把齐振铭得罪了,刘子光打了个哈哈说:“宋大人那边我自然会去说,反正也没伤到人。齐典你赔点银子也就过去了,齐老哥你看这样可以么?”   “子光兄真是爽快人,不如咱们到秦淮河边寻一画舫,来个一醉方休。”齐振铭呵呵笑着邀请刘子光出去喝花酒,京城夜生活丰富,玩到夜里子时才回家那是常事。   “改天吧….”刘子光朝客厅的门边看了看,齐振铭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两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正扒在门边往里面张望呢。两人正是已经交上朋友的彭静薇和刘小猫。   “如此,就不打扰子光兄了。”齐振铭很会心的笑了笑,带着齐典告辞了。   把齐振铭送出府门后,刘子光转身回来,彭静薇拉着刘小猫堵住他问道:“姐夫,你不是说带我们去皇宫玩的么?啥时候去啊。”   “嗯,这就去。”   路上,齐典问齐振铭道:“大哥,是不是这样就没事了?”   “没事?人家只是答应不追究你殴打上官的罪名了,至于工部的差事….”齐振铭冷笑一声,他知道刘子光没那么容易放过齐典。   “那我的侍郎岂不是做不上了?”齐典这下可这了急。   “侍郎可是二品大员,不是一个刚上台的尚书就能当家不让你做,也不是他刘子光能当家的事情,这个….要看皇上的意思。”齐振铭沉吟了一下问道。   “中秋节宫里要张灯结彩,你们制造司又没有什么新奇点的玩意….比如彩灯什么的?”   第四卷 皇城 第四十七章 霓虹   听到大哥说到彩灯,齐典立刻自信满满的笑道:“大哥末要小瞧了我,我怎么着也在制造司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手底下能工巧匠、精妙技术海了去了,您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管保皇上喜欢。”   “唔”齐振铭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个堂弟还不是一无是处嘛。   再说刘子光这边,彭静薇闹着要去皇宫玩,其实并不是宫里有什么好玩,而是她的小姐妹徐媛慧现在是六宫之首,当朝皇后。即使刘子光不带她去,她也自有办法进宫去玩的。   “你要乖乖的哦,不许见到喜欢的东西就拿,不许随便抓人挠人,要不然姐姐不带你去了。”彭静薇摆出一副当姐姐的派头对刘小猫说。   “喵”刘小猫蹲在椅子上点点头,好像听懂了似的,她身上穿了一件新买的水红色比甲,脸上涂脂抹粉,画得花胡里哨,脚上还穿着一双绿色的绣鞋。这当然都是出自彭静薇的手笔,两个人自从上次的冰淇淋事件之后就算是不打不相识,交上了朋友,经常在一起玩耍,彭静薇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说:“好了,可以出发了。”   镇武伯府驶出三辆马车,分别坐着刘子光、宋应星和艾迪生,以及女眷们,最后一辆车上拉着的是发电机和电线电灯等物。有了这个东西献给皇上,何愁宋应星的官位不坐的更稳当。   到了皇宫之后,一帮女眷自去说话谈天,刘子光带着宋艾两人来到乾清宫,小皇帝正在愁眉苦脸的批阅奏章,一见刘子光来到立刻丢下朱笔说道:“刘爱卿来的正好,这奏折批阅起来太枯燥乏味了,卿家又带来什么好玩的了?”   “陛下,中秋佳节将至,为臣特地带来了工部宋尚书设计生产的发电机和彩灯,为皇宫添些喜庆。”刘子光说。   “彩灯?”朱由校眼睛一亮,快快拿上来给朕瞧瞧。   八个小太监把发电机从马车上抬下来,宋应星和艾迪生给皇上见过礼之后,取出大瓶的酒精倒进机器,上百个特制的小型电灯泡用电线串成一个长串,然后派人挂到乾清宫的屋檐上,这边用摇把发动机器,产生电流,一盏盏电灯亮了起来,灯泡外面涂了一层薄薄的彩漆,在夜空中发出多彩缤纷的光芒,乾清宫被装典的如同琼楼玉宇一般。   “太漂亮了,爱卿,这都是宋尚书做的?”朱由校抚掌大赞。   “是啊皇上,宋尚书甥舅二人专门为皇上做的。”果然不出所料,对新奇玩意最上心的朱由校已经被这一套彩灯彻底征服了。   “这两位爱卿真是奇才啊,来人啊,打赏。”朱由校很欣赏的看了宋艾两人一眼,然后又拍拍刘子光的肩膀道:“爱卿推荐的好人才啊。”   “谢皇上赞誉,为臣久闻皇上精通物理化学,还想请皇上指出不足之处,并且为此灯赐名。”艾迪生跪下说道,这一招是刘子光安排的,以便好好的满足一下朱由校的虚荣心。   “好!朕就说说看,这灯泡的个头还是有点大,如果能再小点就更好了,还有就是这个电流如果能控制住,形成灯泡一闪一闪的效果,弄得宛如星辰一般,岂不美哉。”朱由校想了一下说。   “皇上圣明啊。”刘子光带头赞道。这倒不是拍皇上马屁,朱由校的建议还是很靠铺的,接下来的话更让刘子光佩服的五体投地。   “朕就赐此灯名为霓虹吧。”   倒,原来霓虹灯的名字是从这开始的。   欣赏完了霓虹灯,朱由校让人把这一套东西都收了起来,说要等到中秋节那天晚上再摆出来,给群臣一个惊喜。然后拉着刘子光进了乾清宫商量国事。   “爱卿啊,你看看郑家的条件能答应么?”朱由校让魏忠贤把一份奏章递给刘子光看,这魏忠贤虽然执掌了东厂,但是依旧在皇上旁边伺候,一来是皇上用惯了他,二来魏公公也深知圣眷的重要性,呆在皇上身边比当什么官都厉害。   刘子光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奏折,上面写的是福建郑家的事情,盘踞福建、台湾的郑芝龙原来是个海岛,后来逐渐发家,手下也有了上千战船、十余万带甲,而且占据了福建的半壁江山、台湾岛、澎湖列岛等地,实力相当雄厚,可是最近接连和荷兰、倭国交恶,战争频繁,海外贸易受到很大影响,无奈之下想到了依附大明朝,改三面受敌之势为两面,而且依附了大明还能征召内地充足的兵员,买到内地更便宜的瓷器、丝绸。   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是郑家开出的条件太高了,郑芝龙妄想遵朝鲜例,划厦门、大小金门、澎湖、台湾为郑国,自己接受大明皇帝的册封为郑王,然后再谋取一个大明朝福建总督的位子给他弟弟郑芝豹。   “简直就是敲诈!”朱由校愤愤地说。   刘子光想起来了,奉天殿大战那天,和他们并肩战斗的那个小伙子就是郑芝龙的儿子郑森,他们就是借着前来祝贺皇上大婚的机会前来谈判的,可是这样的条件谁也不敢答应,内阁、兵部踢来踢去,最后还是推给了皇上,皇上也觉得棘手,打吧,朝廷水军根本不堪一击,福建卫士卒疲弱,在和郑家的多年交战中一直未占过上风;不打吧,这样苛刻的条件未免欺人太甚。   “大胆郑家,敢视我大明无人么?”刘子光怒道,“为臣愿提天兵灭了郑家。”   “好!还是爱卿有血性,不过…户部说了,已经没有多少银子可以用来打仗了,朕以前还不知道国库空虚到这样的地步,朝廷大笔的赋税都跑到个别人的腰包里去了,哼,早晚让他们连本带利吐出来!”朱由校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真正当了实权皇帝才知道这仗真的不是轻易就能打起来的。   “爱卿…郑家的事…还是以招抚为主。”朱由校也很无奈。   “陛下仁慈,真是万民之福。”其实刘子光也并不愿意和郑家开战,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觉得大家都是汉人,北面西面还有虎视眈眈的外虏,就是打,也应该先拿那些异族人开刀。   “最多给他一个台湾总督的位子,想立国?没门!既然他们主动前来求和,那就说明他们有压力,这只是狮子大开口,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咱们慢慢和他们拖就是了,等他们拖不起的时候,自然会降低价码。”刘子光说。   “好,就依爱卿,让他们等着吧,看郑家能撑多久。”朱由校点点头。   讨论完了国事,刘子光也该回去了,临走之前朱由校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问道:“爱卿,制造这套霓虹灯需要耗费多少银两啊?”   刘子光知道朱由校是苦出身,以前零花钱被限制的很厉害,所以和其他财大气粗的皇帝不一样,很注重费效比,太贵的东西他宁可不用也不会给皇宫添置。   “原材料加上手工,也就是三百两银子而已。”刘子光答道,这确实是霓虹灯的成本价,只是前期巨大的研究费用并没有算进去而已。   “不错,以后皇宫就用这东西照明好了。”朱由校很满意。   坤宁宫那边,彭静薇和刘小猫也被恭送了出来,宫娥在后面捧着大堆的御赐之物慢慢走着,看来这二人收获不小。   “姐夫放心,我把她看得严严实实的,没偷皇后娘娘的东西。”彭静薇得意洋洋的向刘子光邀功,又转身想学着刘子光的样子去拍刘小猫的脑袋,刘小猫嗖的一声就躲开了,除了刘子光还没人能拍她的脑袋,彭静薇尴尬的笑笑,问道:小猫没见过这么宏伟的宫殿吧。“   “喵”刘小猫不置可否的叫了一声,刘子光在一旁暗想:“恐怕人家刘小猫对这皇宫比皇上还熟悉些呢。这么多年的飞贼可不是白干的。”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了,他只是笑笑:“好了,咱们回家吧。”   中秋节很快就要来临了,齐振铭豁出去老脸进宫面圣推荐了他堂弟搞的彩灯。   “齐典?就是吏部上折子准备提侍郎的那个?原来是工部制造司的啊?他做的彩灯一定不会差了,呈上来朕看看。”在朱由校的心中,工部制造司可是个新技术的摇篮,那里呈上来的玩意只能比宋应星的霓虹灯更先进,更美观。   “皇上恕罪,彩灯还在紧急赶工,到中秋佳节一定能献上。”齐振铭说,自从他把任务交待下去之后,齐典就召集了一批能工巧匠加班加点的生产,现在确实还没有成品能拿出手。   “你们还想给朕一个惊喜啊,呵呵。”朱由校很高兴,工部真是人才济济啊,不光有个才高八斗的尚书,就连未来的侍郎也这么有才,看来大明在自己手里中兴有望了。   第四卷 皇城 第四十八章 夜宴.宝莲灯   宋应星正式执掌工部,按照刘子光的部署,并没有把齐典怎么样,大家坐在一起喝杯茶这件不愉快的事就算过去了。齐典动用工部的银子和匠人为皇宫制作彩灯的事情,宋应星并没有干涉,反而大开方便之门,要钱批钱,要人放人,大力支持。为此齐振铭还专门登门给刘子光道谢,大力赞扬了镇武伯和宋尚书不计前嫌的宽广胸襟,他哪里知道,刘子光让宋应星纵容齐典搞彩灯,用的是借刀杀人的计策……   中秋佳节,月亮宜人,皇宫大内张灯结彩,穿着鲜艳衣服的宫女、小太监们来来回回穿梭着,布置着赏月会的晚宴,众多朝臣都受到了邀请,带着自家的诰命夫人,穿着礼服到乾清宫赴宴。   中秋时候的气温适中,正适合户外赏月,酒席就摆在乾清宫门前的空地上,一张张楠木桌子上摆满了御膳房精心烹饪的佳肴,黄橙橙的大螃蟹,各种花式和陷子的月饼,还有浓稠香甜的桂花酒,沁人心脾的女儿红,还有其他各种珍馐美味,都是各地进贡的上好货色。   这是继皇上大婚之后的又一次大规模集会,身为领侍卫内大臣的刘子光肩负安全保卫的重任,丝毫不敢懈怠,现在京城大局已定,像样规模的兵变已经不可能发生,兵符分别掌握在袁崇焕和徐增寿手里,没有他二人同时签发命令,任何超过一百人的兵力调动都属于叛乱。而这两个人都是新晋的权贵,绝没有谋反的可能。   大规模的军事政变不可能发生,那就要当心刺客了,阉党虽然被剿灭,但是漏网之鱼也不在少数,谁能保证哪个丧心病狂的武林高手不趁着中秋之夜潜进皇宫闹事啊,有刘子光贴身护驾,刺杀皇上的成功率很低,但是刺伤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好,都是他这个领侍卫内大臣的失职。   以前负责后宫安保的是内操,现在这批人已经被发配山东了,新换的大内侍卫们由红衫团、大汉将军、羽林卫的人马组成,大家都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幸亏有内操留下的详细规程可以参考,依样画葫芦就是了,负责仪仗的侍卫身穿纸板仪甲,手持斧钺肃立在御道两旁,其他侍卫是一水儿的飞鱼服、左边绣春刀,右边鱼服袋子里装着小型的手弩,还有背着火箭筒,穿着铁甲的侍卫藏在屋里待命,随时准备扑灭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   不是刘子光小题大做,而是他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可就是说不出来原因,还是防范于未然吧。小心点总没有坏处。   几个干粗活的扫洒太监扛着锄头从远处的长廊下慢慢走着,“问问他们干什么去?”刘子光吩咐身边的侍卫。   “站住!”侍卫大喊一声把那几个太监叫住,然后跑过去问了几句话,又回来禀告刘子光:“大人,是御膳房派这几个人去御花园的桂树下挖埋藏多年的桂花酒的,宫里的老规矩了,每年中秋都要取十坛子桂花酒出来饮用,再埋十坛子下去。”   “是这样啊,让他们去吧。”刘子光觉得自己真有点疑神疑鬼了,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注意,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几个太监的体格真不错,膀大腰圆的和红衫团士兵有一拼。   “去给我查查那几个太监的底细,什么时候进的御膳房,以前是做什么的。”刘子光盯着几个太监远去的背影道,看起来活像个多疑的特务头子。   刚把这个命令传下去,一个小太监跑过来说,皇上请刘大人去乾清宫观灯。   好戏就要上演了,刘子光矜持的一笑,跟着小太监去了。   晚宴还没正式开始,乾清宫里,朱由校正在欣赏大臣们献上来的各种礼品,现在摆在大殿上的就是工部员外郎齐典敬献的九十九展八宝紫金莲花琉璃灯,这些灯具采用紫檀木做托架,下面的烛台用铜铸成莲花状,上镏紫金,灯罩用的是透明的玻璃,上面绘着嫦娥奔月,吴刚伐树等人物场景,工笔绘制,人物栩栩如生,而且玻璃灯罩的外面蒙着颜色不同的轻纱,轻纱上用丝线精心绣着月宫、山水、等场景,玻璃罩是圆形的,沙罩是用银丝撑成的方形,每个沙罩都有四个场景,配合着琉璃罩上的人物形成不同意境的画面,当真是精美绝伦。   在场的大臣们都啧啧称奇,到底是工部人才辈出啊,这样精美的东西也只有皇家才有资格拥有,听着众人的赞誉,齐典不禁得意地看了大哥齐振铭一眼,后者投来一个满意的眼神,就连钱谦益的嘴角也漾起了微笑,有了这九十九盏宝莲灯,齐典侍郎的位子算是坐稳了。   朱由校瞪着这九十九盏宝莲灯,半天没说话,好像在找着什么东西,刘子光知道,皇上这是在捉摸:宝莲灯的电源和开关在哪里呢。   看了本天,朱由校还是放弃了这种努力,宝莲灯上上下下都没有装电池的位置,也没有任何安装了先进发光装置的迹象。   “齐卿,你给朕掩饰一下如何点亮。”   “遵旨”齐典喜滋滋的拆开一个纸包,取出两只蟠龙的大红蜡烛安在烛台上,然后掏出火柴点燃,随着烛火的点亮,一股香气在大殿上弥漫开了,有见多识广的大臣耸了耸鼻子说道:“是龙涎香。”   确实是龙涎香,齐典更加得意了,这种蜡烛在浇注的过程中加入了龙涎香,所以才会发出香气,他很为自己的奇思妙想而自豪,多年制造司的工作经验可不是白给的,齐典环顾左右拱手致意:“大人过奖了,过奖了。”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朱由校越来越冷的面庞。   “好一个八宝紫金莲花琉璃灯,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工部都有份吧?”朱由校问。   “回陛下,宋尚书虽然执掌工部时日不多….嗯,也对为臣进行了很多指点,这里面有宋尚书一半的功劳。”齐典说道,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他的意思:这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没别人什么事。   “老臣对雕刻绘画这些技艺没有涉猎,指点万万谈不上,这都是齐大人一个人的功劳。”宋应星赶忙和他撇清关系。齐典还以为宋应星风格高尚不和他抢功呢,特地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过去。   “这么多宝灯,得花多少银子啊?”朱由校问。   “献给陛下东西臣下们自然不敢怠慢,每盏灯的原料是五百五十两银子,手工是八十两银子,每支蜡烛是一两四钱银子,九十九盏宝莲灯外加一千支龙涎香蜡烛,总共造价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两纹银。比起去年上元节.....”齐典滔滔不绝的讲解着,看得出来他早有准备,甚至连总价都搞成一个全是六的数字,在这件事上可花了不少心思。   大臣们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赞扬:“齐大人真是花小钱办大事啊,这样的宝灯居然成本才几百两银子,成本控制的真好。”大家却都没有注意到皇帝的脸色已经变成铁青色了。   “啪”的一声,朱由校的手掌重重的拍在龙椅的扶手上,“朕花六万两银子就是让你们点灯玩的?!”   重大臣一惊,乾清宫内立刻平静下来,只听得朱由校稚嫩的少年声音还在咆哮:“满清、西夏、台湾,朕都没有钱去打,原来银子都被你们用来点灯了!一盏灯就要六百多两银子,你们知道朕乾清宫顶上那些彩灯一共才多少钱吗?三百两银子!!还便宜....来人啊,把这些灯都给我烧了!”   “皇上息怒....”重大臣全部跪下,谁也不知道小皇上怎么突然发怒,大明朝虽然不如以往那么富裕了,可是皇家宫灯花各几万两银子也不算很奢侈啊,只有刘子光知道朱由校为何恼怒,人家根本不好这一口啊,如果齐典进献的是先进技术制造的灯,别说六万两了,就是十六万两他也不会生气,可是齐典花了大把的银子就弄出来这样一个毫无新意的玩意,玻璃罩子里面点蜡烛,每盏六百多两,真把皇上当冤大头啊,刘子光献的电灯一共才三百两银子,连宝莲灯的单价都不到,而且电灯泡都是抽成真空的,电线也是采用了最新拉丝技术的银丝电线,朱由校是个制造业的内行,原材料、工艺方面的价钱很难能瞒过他。   “皇上请息雷霆之怒”刘子光也跟着劝道,“吾皇心系江山社稷,不沉迷于声色犬马,有此明君,我大明幸甚啊。这些宝莲灯怎么说也是齐大人的一片心意,也是用百姓们的赋税造出来的,如此付之一炬未免可惜,我看不如折价给各位大人吧,刚才大人们不是交口称赞宝莲灯便宜么?”   “刘爱卿所言甚合朕意,就依爱卿所言,大家每人领两盏灯回去吧,价钱从大家的俸禄里扣。”朱由校想想觉得这个办法不错,痛快地答应了。   “皇上圣明。”大臣们松了一口气,御宴没吃上,先花千把两银子弄两盏灯回家,这算哪门子事儿,这灯最多也就值二百两银子,看来这个齐典从中没少捞啊,还好银子不算多,花也就花了,总比皇上暴殄天物当众焚毁这些灯要好。   宝莲灯这茬事就算过去了,没献礼的大臣继续献礼,只是在关心物价的皇帝问到价格的时候总要少说一位数字,只剩下面如死灰的齐典龟缩在人群后面,虽说皇上没有办他的罪,可是侍郎的位子算是泡汤了,戳了这么大的篓子,谁还敢保举他啊,躲都躲不及。就连堂哥齐振铭都装做不认识他的样子,   献宝结束,皇帝移驾殿前与众人赏月饮酒,皇后那边也在坤宁宫前和众位诰命夫人举行赏月品菊会,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经过改造的电灯泡在宫殿的屋檐上一闪一闪眨着眼睛,宛如天上的晨星....   “走水了~~”一声尖厉的惨叫打破了和谐的气氛,大家抬头望去,只见西六宫方向冒起了滚滚浓烟,随后是一片杂乱无章的锣声,大批的太监拿着刀枪从四面八方出现。   “保护皇上!”刘子光最先反应过来,火枪和佩刀同时出手,内操不是都发配山东了么?怎么还有这么多的武装太监。   第四卷 皇城 第四十九章 长刀之夜   造反的正是内操太监们,先前被发往山东的三千内操中只有两千人是武装太监,而最精锐的一千人则被换了身份,巧妙的隐藏下来,反正本来都是太监,从内操转成黄门、扫洒之类的工作也是顺利成章的,而且这个工作早就开始实施了,内宫如同铁板一块,这些高级的秘密连经常出入宫禁的胡懿敏也不清楚。   武器都是藏在宫殿的夹层里,或者埋在地窖里,先前那几个所谓御膳房的太监去御花园挖桂花酒其实就是挖兵器去的,太后忍到今天才爆发,就是因为中秋佳节群臣都要入宫夜宴,正好来个一锅端。   计划的虽然很周详,但是李太后忽略了一点,现在警卫皇宫的换了人,那可是鼎鼎大名的红衫团,起火的时候士兵就发现了,紧急预案马上启动,保护皇上的,救火的,镇压的,各司其职,立刻出动。   刘子光一声令下:“保护皇上”,身后立刻蹿上来八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每个都有将近两米高,身穿厚实的板甲,手持钢盾,前后左右把朱由校团团围住,这是刘子光安排的人肉盾牌,不靠武艺,全靠块头大保护皇上不被刺客突袭,这么一圈人墙围住,恐怕刺客就是有机关枪也无济于事。   皇宫中突然燃起战火,到场的大臣们无不惊慌失措,不到二十天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大家的心头,难道又要上演乾清宫血案?他们慌头慌脑的想四散奔逃,却被刘子光一声大吼吓住了:“所有人坐在原地不要动,妄动者以谋逆论处!”一群大内侍卫跑过来将大臣们围住,也不知道是保护还是监视。   “是要被遣散的太监们闹事而已,大家不必惊慌,静坐片刻即可。”刘子光安抚大家道,然后转身对人墙中的朱由校说道:“为臣去去就来。”   这场宫廷政变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首先是武器的悬殊太大了,太监们没有盔甲,只有手上的红缨枪大刀,而大内侍卫们则派出了浑身铁甲的防暴大队,这个名字还是刘子光给取得,士兵们全身罩在铁甲里,只露出眼睛的一条缝,前排的士兵手持巨盾,后排的士兵将长枪架在前面人的肩膀上,组成严密的阵形当在内操面前。   疯狂的内操们豁出去了,不要命的冲过来,防暴队纹丝不动,先从队伍后方投过来十几枚小型炸弹,负责投掷这种被称之为手榴弹的士兵都是身高臂长的大汉,被称之为“掷弹兵”。   装填了黑色火药的手榴弹轰然爆开,密集的破片和气浪撂倒了冲在前面的一群太监,然后防暴队开动脚步,踩着整齐的步子向前压去,如同一座铁山一般的势不可挡,没死的太监嚎叫着冲过来,却被长枪捅成了血葫芦。   太监们主要是从东六宫和西六宫发动的攻击,还没有进入中宫就被防暴队压了回去,暴动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东西宫和中宫之间是长长的防火巷道,并不宽阔,只能供七八个并排前进,两边的宫墙极高,正适合防暴队发挥威力,铁甲军从两头杀入,把造反的太监堵在狭长的巷道中。   “降不降!降不降!”一声声怒吼炸雷般响起,太监们正在惶恐,突然有人喊道:“太后待我等厚恩,正当以死相报,大家拼了!”于是太监们的斗志又被激发出来,呐喊着向防暴队的铜墙铁壁杀去。   “大人?”防暴队的指挥官是身高力壮的安东尼,他用探询的眼光看向刘子光。此时两人正趴在高高的宫墙上观望着下面的形势。   “杀!一个不留!”刘子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些家伙造反也不挑个好日子,纯粹是给自己添乱。   安东尼拿起一面血红色的令旗狠狠向下一挥,防暴队后面的鼓手看见信号后敲动了敲出一阵震人心脾的鼓点,这是杀戮的号令,铜墙铁幕跟随着鼓点向前迈进,一丈八长的铁矛紧随着巨盾推进,把太监们挤压到了一个相对更加狭小的空间内,然后从中宫一侧的宫墙上出现了一列掷弹兵,面无表情的将手榴弹投进拥挤的人群,一阵爆炸之后,能站着的人几乎没有了,残存的几个内操也满面鲜血,兵器都抓不住了。   防暴队前列的盾牌分开,一队手持御林军大刀的铁甲兵从后面鱼贯而出,一阵乱刀送完了太监们的最后一程,巷道里只听见一阵阵利器入肉的声音,鲜血漫过了士兵们的脚踝,石板地面变得粘腻不堪,防暴队员们慢条斯理的收获着自己的成果——一颗颗没有胡须的太监头。   刘子光把脸转了过去,他没有兴趣去看屠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们几个,带一队兵去把太后控制住,不要伤了她,只要皇上一天没废她,她还是咱们的皇太后。”   安东尼带着兵径直去了春和宫,刘子光刚松一口气,坤宁宫方向又传来杀声,原来是一队忠于太后的健硕宫女和御膳房的太监们拿着匕首、菜刀、擀面杖等物突然发难,这是太后安排的一支奇兵,预想抓住皇后作为人质,以便在事变失败后手上有点筹码。   奇兵的效果果然明显,在坤宁宫赴宴的诰命夫人们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此起彼伏,五大三粗的宫女们满脸横肉的狰狞面孔上浮现出了得意地笑容,仿佛已经看到柔弱的皇后娘娘在自己擀面杖下痛哭求饶的场景,她们有理由这样想,毕竟当今皇后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娇小姐…   大错特错!宫女们不清楚当今皇后的背景,那可是魏国公的妹子,徐达的嫡传玄孙女,天生就喜欢舞刀弄棒,虽说只是票友级别,可对付一般的街头痞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上次奉天殿事变的时候,对手都是成建制的正规军队,当然没有皇后陛下发挥的机会,为此她还懊丧了好几天呢,可是今日不同往时,前来叫板的都是些泼娘们和大厨子,这么好的练手机会真是盼都盼不来呢。   更何况的是,旁边还有彭静薇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惹祸精,那也是经常打架的主,两个丫头看见又有叛乱,顿时面带喜色地对视一眼,取出藏在坤宁宫的兵器,带着手下一帮受过严格训练的前国公府丫环杀了出去。   战斗是一边倒,并且毫无悬念的,大明朝的皇后娘娘雌威大发,一根熟铜棍舞的泼风一般,(用熟铜棍的野蛮皇后,汗一个先)彭静薇手中的长弓更是箭不虚发,骠悍的国公府宫女们也是人手一根镶着铜头的大棒子。熟铜棍对擀面杖,可想而知这场战斗的结果了。悍妇们被打得满头大包,还有几个严重脑震荡昏死过去。   刘子光带着一对人火速赶过去以后,战斗已经结束了,皇后手扶熟铜棍,脚踩一个悍妇,正摆造型呢。   “为臣救驾来迟,死罪!”刘子光慌忙请罪,这确实是他的疏忽,如果刚才那帮宫女太监得手了,现在的情形就不好说了。   “爱卿何罪之有,免礼。”徐媛慧一本正经的说。   “嘻嘻,姐夫你要是来早了才是死罪呢,耽误皇后姐姐和我玩打仗。”彭静薇一脸坏笑的说。   “原来如此…”看到皇后这里基本是零伤亡,刘子光的心才放下来,不过好像少了一个人。   “二小姐,刘小猫呢?”   “是啊,刘小猫呢?”彭静薇这才发现一直跟在身边的刘小猫不见了,赶忙转身跑回坤宁宫去寻找,不一会,宫殿里便发出二小姐的惊呼:“这么多大闸蟹都是你一个人吃的?!”   原来刘小猫趁人家出去打仗,把大闸蟹里面的黄都给偷吃完了…   这场政变闹剧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就被严阵以待的大内侍卫们平息了,刘子光来到乾清宫向皇帝报告道:“启秉陛下,只是一帮被开革出宫的太监索要什么青春损失费而已,纯属恶意讨薪,已经被臣的防暴队劝说回去了,那把火也只是宫女焚烧落叶,现在真相已经清楚,皇太后、皇后都安然无恙,还请皇上继续饮宴。”   “这样啊,爱卿做得好,来来来,大家继续赏月饮酒。”朱由校一边对群臣说着一边都刘子光暗挑大拇指,夸他事情办的利索。   妈的,太监恶意讨薪,也只有镇武伯这样的大忽悠才编得出来,有拿着兵器讨薪的么?还劝说回去了,那么多声的爆炸当我们都是聋子啊,还有两侧飘过来的血腥味,分明是屠杀!当然大家心里的话不能表露出来,只是彼此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唔,皇宫大内也欠薪啊。”   坐在席间的钱谦益和齐振铭有些不快,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和他们商量,就让他们像普通大臣一样坐在这里,刘子光难道想独揽大权么,不过对大内侍卫的组织和反应能力他们还是很赞许的,这么快镇压叛乱。这个刘子光有一套。   夜宴在祥和的气氛和血腥的空气中继续进行着,而且一直进行到顺利闭幕,重大臣辞别以后,朱由校笑容可掬的脸才逐渐变色,对刘子光说:“走,去看看那个老婊子去!”   第四卷 皇城 第五十章 惊天秘密   朱由校带着刘子光来到春和宫前,这里一片狼藉,宫殿的一角已经烧塌了,飞檐上的神兽遍体焦黑,地上都是水迹,这里的战斗并不激烈,太后的精兵都死在外面了,只剩下十几个老宫女在太后身边拱卫,大内侍卫杀到的时候没怎么抵抗就投降了。   一队侍卫围在春和宫外面,朱由校怒气冲冲走到宫门口,刘子光却忽然停住脚步道:“皇上,为臣就不进去了。”   朱由校愣了一下,然后赞许地点头道:“爱卿果然是性情中人,太后待你有恩,看着她悬三尺白凌而死,确实伤感,既如此卿家就在宫门等候吧,朕亲自去问问这个老婊子,害死了我母妃和皇姐,拿我当了十年的傀儡,她还想怎么样?朕本来还想让她在冷宫中安度残年的,现在也免了,直接赐死!”说完带着侍卫们走进了春和宫。   刘子光却是不好意思再见太后,毕竟他的无间道角色不是那么光彩,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只见朱由校匆匆走了出来,面色复杂,看见他也不说话,径直会乾清宫去了,刘子光赶忙跟在后面,难道皇上和太后见面之后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搞得小皇帝表情这么复杂。   回到乾清宫,朱由校挥手让侍卫们退下,只留下刘子光和魏忠贤,开口道:“有一件大事交给你们做。”   “请皇上吩咐,我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刘子光和魏忠贤感到皇上的严肃口气,立刻激昂的回答。   朱由校道:“刚才在春和宫中,朕本想赐死太后的,可是太后身边一个宫女却扑过来苦苦哀求朕,说只要放太后一条生路,就告诉朕一个惊天大秘密,朕岂能受她们要挟,喝令侍卫将其拖开,那宫女立刻高喊道:南妃娘娘还活着!”   “南太妃还在人世?”刘子光和魏忠贤惊奇的对视一眼,这确实是个惊天的大秘密。   “是的,不光母妃还在人世,朕的姐姐长公主也活着,十年前太后派人放的那把大火并没有烧死她们,有人看见她们被人就走了,只是不知道被何人所救,去往何方?”   “会不会是太后的缓兵之计?”魏忠贤说。   煞笔,刘子光心中暗道,就算是假的也要当成真的来办,这种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臣认为这件事应当慎重处置,把十年前那批宫女太监集中起来好好询问,说不定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刘子光一脸的庄严。朱由校自幼没有得到过父爱,唯一有真情关爱的母亲和姐姐的丧身火海给童年的皇子带来多么刻骨的伤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现在突然知道亲人尚在人间,即使这消息再不可信,也给了他一丝希望。   “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二人去办,无论如何都要给朕一个明确的答案。   “遵旨”二人一起答应,南厂和东厂现在都具备侦查力量,皇上让这两个机构联合办理此事,分明是让他们互相竞争。   “没有眉目之前不要大张旗鼓,朕丢不起那个人。”朱由校接着说,当朝皇帝发皇榜寻找民间的亲娘,找到了还好说,找不到或者弄一大堆假的出来,那可成了千古笑谈了。   “宫里的事情小魏子比较熟,你去办吧,现在就去!”朱由校说,魏忠贤赶忙领命去了,这件事如果办好了,那可是天大的功劳,不由他不积极。   乾清宫里只剩下朱由校和刘子光,外面的月色皎洁,想必天下百姓此刻都沉浸在合家团圆的幸福之中了。宫殿中这两个无父无母的男子相对无言,各自想着心事…   “刘兄,你的娘亲在哪里?”朱由校沉默了一会,换了称呼问刘子光。   “我的娘亲…”是啊,我的娘亲又在哪里呢?也许承受着丧子之痛(失踪两年可以认定死亡)在夜市风里来雨里去的继续作小生意,也许在某个公务员、富商家里作家庭服务员,家里的存款都被自己炒股亏完了,如果摊上旧房拆迁,年老多病的父母拿着那点微薄的拆迁款到哪里寻找遮风挡雨之处呢。   想到这里,刘子光突然觉得鼻子酸了,“我的爹娘在另一个世界,如果可以在他们膝下承欢,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再看朱由校,小皇帝的眼睛已经和玄武湖水一般的波光粼粼了。   “所以,不管有没有线索,朕都要找她们。”他象是在对刘子光说话,但是更像对自己发誓。   “当年朕母子三人栖身在冷宫之中,一日两餐都是残羹冷炙,而且份量也不够,母妃每顿几乎都不怎么吃,省出来给我和姐姐,就这样还是吃不饱,我总是哭着闹着抢姐姐的饭吃…”朱由校声音哽咽了,胸前的衣襟也湿了一大片。刘子光听到伤心处,也不禁潸然泪下。   (此处用我而不用朕,并非笔误)   “母妃复姓南宫,皇姐单名一个橙字,还有一个重要的线索是皇姐的左肩上有宫女不小心打翻油灯烫的一块伤疤,暂时就这些了。刘兄务必要帮朕找到她们。这个世界上我只有这两个亲人了。”   “朕原来以为她们不在人间了,每每想起总要流泪,如今有了一线希望,就是寻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们,朕小时候不能保护母亲和姐姐,不能让她们吃饱穿暖,现在朕长大了,朕要把她们接到宫中享尽荣华富贵!可怜母亲和姐姐,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吃苦受罪呢。”民间的疾苦朱由校也略有耳闻,一个弱女子带着年幼的孩子,即使能苟且活下来也一定吃了无尽的苦难。   “陛下孝心感天动地,臣都流泪了。”刘子光擦擦眼角,坚定地说:“皇太妃和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象,当年既然能躲过一劫,现在也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臣定竭尽全力,找寻两位贵人的下落,还请陛下赐臣一个信物,到时候也好相认。”   朱由校想了一下,从胸前掏出陈旧的小布娃娃:“这是在冷宫中母亲为朕做的娃娃,朕和姐姐一人一个,她老人家一看就会认得,你好生保管,这可是朕的命根子。”   刘子光急忙恭敬的接过,小心翼翼藏在身上,朱由校迟疑了一下说:“如果母妃被人收留…我是说….也许改嫁什么的,爱卿当如何处置?”   这可事关皇家的脸面,太妃在外面流落这么多年,再嫁的可能性非常之高,真要是给皇上添了个后爹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太妃乃皇上生母,断不会行改嫁之事!”刘子光斩钉截铁的说。   “朕是说如果….”   “没有这种如果,臣用姓名担保不会出现任何令陛下难堪的事情。”刘子光信誓旦旦。   话说到这里就算到头了,彼此都明白意思,没改嫁最好,如果改嫁了,那免不了一场灭口屠杀。   朱由校满意的点点头,正在此时,宫女在外面怯生生地禀报道:“皇后娘娘请陛下去坤宁宫安歇。”   朱由校拍拍脑袋自嘲道:“朕都忘了还有个皇后呢。”随即起身向外走去,忽然又转头对刘子光说:“刘兄也该抓紧了,你比我还大几岁呢,如今也封了爵位,成亲的事情该考虑了,你结婚的时候朕一定亲自到场讨几杯喜酒喝。”   刘子光回到府里,仔细盘算起这件事情,如今东厂和南厂齐头并进,并无强弱之分,魏忠贤领导下的新东厂虽然继承了老东厂的部分衣钵,但是力量还不是很雄厚,和南厂半斤八两,可是如果哪一家先把皇太妃找到,那就能技术性的击倒对手,获得皇上的赏识和内库充足的资金,所以,这件事一定要抢在东厂前面办成。   魏忠贤身为大内总管,搜集十年前的旧人和各种资料占据了方便,这一点是刘子光无可比拟的,想到这里,刘子光的眉头紧锁了起来,旧人…对了,原东厂提督杨波的夫人不就是宫中旧人么,上次她欲言又止好像心里埋藏着什么秘密。对,就从她入手。   杨夫人作为逆党的家眷被赏给了刘子光,黄金荣的那些年轻姬妾可以配给士兵,杨夫人这样人老珠黄的自然没人要,放到外面去,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无法适应,所以刘子光发了个善心,在府里安排了一个小院子给她居住,而且提供饭食和衣物。   虽然天色很晚了,杨夫人还是被叫到了刘子光的书房,对于刘子光的救命之恩,她一直心怀感激,此时一见恩人的面,便翩翩下拜。   “杨夫人,十年前烧死南妃和长公主的事情你还记得么?”刘子光开门见山的问道。   “记得,贱妾当年正是宫中的女官。”杨夫人好像意识到刘子光要问什么,坦然地抬头面对。   “今天有人说,那南妃母女并没有丧身火海,而是被人救出,这件事你知道么?”   刘子光唯恐杨夫人忌惮太后,又加了一句:“太后今天兴兵作乱,被御林军弹压了,这两天可能就会被三尺白绫赐死,所以你不要害怕,有什么只管说。”   “贱妾并非害怕,只是当年南妃逃离大内的时候曾经说过:永远不想再踏入皇宫这个无情残酷的所在。唉….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杨夫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初确实是贱妾救她们母女出宫的,那时候太后还没有完全控制后宫,贱妾仗着杨波的势力多少有些小权力,见她们母女实在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私自放跑了她们后又找了两具尸体来充数,这才混了过去,没想到太后身边还有如此善良的人,把这个秘密保守了这么多年……”   刘子光心头大喜,赶忙追问道:“太妃和公主逃往哪里去了?”   第四卷 皇城 第五十一章 布衣公主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刘子光不由得心头大喜,追问道:“太妃和公主逃往哪里去了?”可是杨夫人却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谁能知道她们母女逃往何方,南妃的娘家在北京,鞑子进关的时候就家破人亡了,在这种举目无亲的情况下,逃到任何地方都有可能。”   “总是有点线索的吧,这样好无目的性的寻访下去,就是十年也未必能找到啊。”刘子光失望的摇摇头说。   “南妃心灵手巧,尤其擅长厨艺,早年就是因为做了一锅鲜香四溢的小鱼锅塌才赢得先皇的青睐,从一个普通的宫女升成了嫔,又因为诞下公主和皇子升成妃子,因为复姓南宫而被册封为南妃。贱妾猜想南妃也许会靠一手厨艺为生,大人不妨从这方面入手,或许能有点收获也未可知。”   (小鱼锅塌系明朝宫廷菜)   “小鱼锅塌!长公主单名一个橙字!”刘子光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洪泽湖边的那一对母女,太像了!曾家娘子荆钗布裙难以掩盖的高贵气质,炉火纯青的厨艺,曾家女儿的名字也和长公主相符,细细回想起曾家母女的眉眼相貌,似乎和朱由校真有些相像之处。   “大人,大人。”看见刘子光发呆,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杨夫人壮着胆子喊了两声。   “噢,没事了,杨夫人请回。”刘子光从沉思之中醒了过来。把杨夫人打发走了之后,又差人喊来了宋应星。   上次刘子光离开洪泽县的时候,委托宋应星照顾曾家母女俩,但是没过多久宋应星就举家搬往利国铁厂,一直以来也没机会询问关于曾家母女的事情,不知道她们过的怎么样了。   宋应星已经睡下了还是被叫了起来,听说是询问曾家母女的事情,老头说,他离开洪泽县的时候,帮曾家母女开了一个小小的饭店,并且给苏县令打了招呼的拜托其关照着,有刘子光阉割潘三,痛骂县令的威名在那里镇着,想必洪泽县没人敢欺负母女二人。   刘子光当时向苏知县出示的是伪造东厂腰牌,可是现在老东厂已经垮台了,谁能保证当时的威慑到现在还没派上用场?潘三的家人、花老五、还有那个欺软怕硬的知县赛东皮,有这些人在,曾家母女的安全岌岌可危啊。   不管他们是不是皇上的亲人,接回京城都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自从刘子光走后,曾家母女拿着他留下的五百两银子,修葺了房屋,还在宋应星的关照下开了一个小小的饭店,经营些散碎食品酒水,日子倒也过得去,县里众人知道这对母女有个东厂的猛亲戚,所以诸如花老五之类的泼皮并不敢上门招惹,知县大人也时常过来关照生意,就是一双不老实的贼眼总在曾橙苗条的腰肢上打转……   曾橙每天都在挂念着刘子光,那件刘子光留下的青衫洗了又洗,浆了又浆,仿佛能在洗衣服的过程中让思念得到缓解。   “娘,你说他会不会来接我?”   “娘,你说会不会什么时候能来啊?”   “娘,你说到时候我穿什么衣服好呢?”   “娘,………”   只要没人的时候,曾橙就会托着腮帮望着窗外的桃花,一边想着那个人的好,一边和娘亲探讨这些毫无意义的话题,娘亲总是慈祥的笑笑说:“傻孩子,会来的,他会来接你的。”   思念就像是鸦片,越想越深,这种盼望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加剧,幻想中刘子光来接她的场景也随之增加了好几个版本,从最初的骑着白马,带着花轿,演化到身穿状元服,披红挂彩,满街百姓夹道欢迎,再到头顶金盔,身披金甲,带着大队人马,锣鼓齐鸣的来接她,甚至几次在梦里,还出现了刘子光脚踏五彩祥云降落在她家小院子门口的神奇场景。   桃花开了又谢,转眼春天过去了,漫长炎热的夏天也过去了,心上的人儿没盼到,反而盼到一个意想不到消息:朝廷格局大变,九千岁的东厂被当今圣上和太后联手斗倒了,城里的百姓们并没有因此欢欣鼓舞,毕竟京城里的事情和大家的关系不是很大,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过,不过紧随着这个消息的到来,曾家的处境发生了剧变。   先是小饭店出售的酒食出了问题,几个县衙的差役吃了以后肚子剧疼,据说上吐下泻,以前的靠山宋学喻不在了,没人能在衙门里说上话,曾家小饭店被罚了数百两银子的汤药费后,入不敷出,惨淡关门。   然后花老五那一帮泼皮开始隔三差五出现在曾家小院附近,半夜踹门,白天骂街,吓得母女俩晚上都不敢脱衣服睡觉。   幸而赛东皮知县及时伸出了援手,雇了曾橙作府里的粗使丫头,曾家这时候已经穷的没有隔夜粮了,想出去做点缝缝补补的活计糊口也不行,不知道为什么,县里的富户们象合计好了似的,没有人愿意出钱请她们做活,无奈之下只好应了县尊的聘请,曾橙每日忍着赛东皮肆无忌惮的淫荡目光去府上做些洗衣服扫地,挑水剥蒜之类的粗活,知县夫人是头母老虎,在她的监视之下,知县大人暂时还比较老实,就是那头母老虎实在凶悍,对曾橙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是嫌这就是嫌那,一会儿地扫得不干净了,一会儿衣服洗糟了,轻则一顿痛骂,重则一顿鸡毛掸子猛抽。曾橙身上细嫩的皮肤被抽得一道道暗红的痕迹,但是为了能让家里有一点进项,还是咬牙忍了下去。   这天清早,曾橙趁着没去上工前的空闲,又想把刘子光的青衫洗一遍,蹲在木盘边挽起袖子刚想动手,碰巧被母亲看见了她胳膊上一道道的血痕。   “橙儿,这是怎么回事?快告诉为娘!”曾家娘子大惊失色,女儿竟然被人打成这样她都不知道。   “不碍事的,娘,是我不小心碰伤的。”曾橙怕母亲担心,赶忙把袖子放下来掩饰道。   “碰伤能是这样一道道的?分明是打的,是不是县老爷下的毒手?这个活咱们不干了!”曾家娘子眼中含泪,很是心疼女儿,轻轻抚摸着曾橙胳膊上的伤痕。   “嘶~~”曾橙疼得抽了一口冷气,旋即笑道:“真的不疼,老爷和夫人待我都很好….再说了,女儿不去帮佣,咱娘俩吃啥啊。”   看到女儿如此懂事,曾家娘子忍不住眼泪啪啪的往下掉,抱住曾橙哭道:“橙儿,你受苦了,这活咱们真的不能再干了,娘这就去邻居家借米去。”   曾橙帮母亲擦着眼泪说:“娘不哭,咱们忍忍不就过去了吗,再忍几天他就来接咱们娘俩了,到时候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天天吃白米饭,顿顿有肉吃。”   (堂堂长公主就这样的理想,看官落泪乎?)   “橙儿你这就去县太爷府上辞工吧,娘就是要饭也不能让你这么被人家欺负…”曾家娘子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下落,弄得曾橙的鼻子也酸酸的,娘俩抱头痛哭了一场,最终还是坳不过娘亲的意思,娘俩兵分两路,一个去邻居家借粮,一个去县尊府上辞工。   曾家这个小院子周围的邻居都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大明朝这两年还算风调雨顺,邻居们再不济也有几斗余粮,可是他们却不怎么喜欢和曾家这个外来户来往,曾家娘子刚来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接连吃了几个闭门羹之后,终于有一家姓周的人家发了善心,给了曾家娘子半斗大米。   曾橙来到苏知县府上,碰巧今天夫人去了娘家哥哥家,老爷也不上堂,她不敢去找老爷,只是找到管家,说了自己要辞工的打算。   “曾家丫头,你可没干够一个月呢,这样不但拿不到工钱,还要倒扣三个月工钱呢,你想好了没有?”管家阴阳怪气地说。   “怎么这样?当初老爷雇我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啊,三个月工钱….那就是三两银子啊,让我上哪去找那么多钱。”曾橙顿时就急了。   “那我就不管了,有什么意见你去找老爷去。”管家一翻白眼说道。   曾橙咬了咬牙,说:“好,那我就去找老爷评理去。”   老爷正在书房里研读苏东坡的诗集,看见管家带着曾橙前来,赶忙放下书和蔼的问道:“有什么事么?小橙。”   “老爷,这个不识抬举的丫头是来辞工的,也不知道咱们苏家怎么对不起她了….”管家一脸不高兴地说。   “辞工?”苏知县很惊讶,“不是干得好好的么?”   第四卷 皇城 第五十二章 我的心上人脚踏五彩祥云   苏知县象一切菩萨心肠的雇主一样对曾橙的突然辞工表示了惊讶和挽留,看到曾橙执意要走,知县大人思索了一下问:“小橙啊,是不是夫人又打你了?回头我说她,阿福,夫人呢?把夫人叫来!”   管家阿福回禀道:“老爷,今天是十六,夫人回娘家去了,恐怕明天才能回来。”   “噢,这样啊,阿福,先拿一两银子来,我在开导开导小橙。”   管家去柜上支了一两银子用漆盘托着送过来,苏知县拿过小小的银锭对说:“阿福你去忙你的吧。”   阿福看看老爷,又看看曾橙,转身出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苏知县和曾橙两人,这种尴尬的气氛令曾橙想到了几个月前在潘三家里那一幕,不由得捏紧了衣角,一脸警惕的瞪着知县大人。   知县大人当然不是潘三那样没文化的粗人,霸王硬上弓的伎俩自然不屑于使,他将那锭小小的银子在手里掂着,和颜悦色地问道:“小橙,你觉得老爷我这个人怎么样?”   “老爷是好人,小橙谢老爷天恩。”曾橙眼巴巴的看着知县手中的银子,言不由衷的说道。   银子在老爷的肥手掌里掂来掂去却没有递给曾橙的打算,老爷矜持的笑了笑,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抖。   “这丫头还算有些良心,如今县城里面谣言四起,说你和你母亲都是扫把星转世,所以没有人敢和你们有来往,只有老爷我不顾那些闲言碎语,收留你在府里做些杂务,唉,你们母女如此可怜,老爷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说到自己的菩萨心肠,苏知县颇有几分感慨。   “谢老爷。小女子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这点苦算不得什么?”曾橙低着头说,老爷话里有话她不是听不出来,可是银子没拿到手不好就这么空手离开,只有强忍着继续站在书房的角落里听着老爷训话。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做帮佣一个月也只有一两银子,如何维持你们母女的生活,现在你又要辞工不做,那以后的日子何以为继啊?”   “多谢老爷挂念,小女子自幼贫寒,能做的活计多了,如果洪泽县容不下我们母女,大不了再回湖边打渔去。”   “还说打鱼呢,你们母女在湖边的事情当老爷我不知道么?欠了人家淮阴马家几百两巨款不还,据说还勾结匪类烧了人家的房子,当然老爷知道你们也是受人陷害,所以才压了淮阴县协查的公文,要不然你们母女早就让淮阴县抓去坐牢了。”   曾橙没料到知县大人把她们的底细调查的这么详细,心中大惊,一时无话可说。   知县大人看见曾橙惊愕的表情,趁热打铁道:“老爷我护得了你们一时,护不了你们一世,户部已经发来公文说要提老爷作苏州知府,到时候本官调任,到时候就没有人照顾你们了,别说淮阴马家,就是本县的潘三、花老五这些人就够你们受的了。”一边说着还一边拿起桌子上一封公文煞有介事的晃了晃。   曾橙紧咬牙关依旧一言不发,苏知县所说的都不假,洪泽县已经不适合她们居住了,可是如果搬走了,那人来找自己的时候扑空了怎么办?   苏知县却不知道曾橙此时想的什么,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见了效果,继续说:“老爷我倒是有个办法一举两得的办法,你也知道老爷年近四十尚未得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爷我一直打算娶一房妾室,只是苦与没有合适的人选,现在这个人选终于找到了,就是小橙你,你们娘俩跟着老爷道苏州府赴任,以后尽享荣华富贵,岂不美哉…”   “老爷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但小女子是许过人家的,夫家已经下过聘礼了。”曾橙见苏知县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立刻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托词。   “许过人家了?本县怎么不知道?”苏知县一愣,旋即恍然大悟过来,“小橙指的是那个打伤潘三的家伙吧,不瞒你说,这人已经死了,阉党惑乱朝纲,太后和皇上英明神武,在大婚那天一举发动,铲除了黄金荣杨波以下东厂乱党数万人,秦淮河水都变成了红色,阉党分子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城来,随即全国各地的东厂残余都被肃清,一时间人头滚滚啊,你的那个未过门的夫君身为东厂头目,自然难逃一死。”   晴天霹雳!死了,那个一袭青衫、侠骨柔肠的男子居然死了!那个答应办完了事就来接自己的男子居然死了!少女一切的幻梦顷刻间被打的粉碎,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还记得那个漫天桃花纷飞的夜晚,他站在街头对自己远远的喊道:“等我办完了事一定回来接你!”难道这就是今生的最后一面,难道这就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苏知县的话应该不是假的,他是朝廷命官,知道的自然多些,而且审理潘三案的当天,那人确实拿出过一块东厂的腰牌…   万念俱灰,曾橙忽然觉得生活一下子没有了任何意义,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惨白色,只看见苏知县胖脸上的嘴巴一张一歙的说着什么,但是内容也听不到,脑子里轰轰一会儿是一个残酷的声音说“他死了,他死了….”一会儿又是那人离别时说的话“等我办完了事一定回来接你!等我办完了事一定回来接你!”   少女站立不住,颓然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脸色惨白。   “下了聘又如何,难道不能退婚?难道做望门寡?小橙你不必难过,你这个样子老爷心里也不好受,等你嫁过来以后,老爷好好疼你,很快就能忘记这件事情的,太太那里也不用担心,只要你肚子争气,替老爷生个一儿半女的,那个不会抱窝的老母鸡也不敢为难你的。”苏知县耐心的开导着曾橙,慢声细语的温柔的很。   “谁是不会抱窝的老母鸡!”一声厉喝从门外传来,然后房门被粗暴的踢开,一个黑铁塔一般的强壮妇人从外面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根火红色的鸡毛掸子,头上胡乱插着一大堆金灿灿的首饰,身上是花花绿绿的绫罗绸缎,后面还跟了几个同样彪悍的婆子。   “把这个小狐狸精给老娘绑了!”妇人吼道,然后用鸡毛掸子指着苏知县训斥:“你个色心不死的老东西,居然敢背着老娘纳妾,还敢骂老娘是不会抱窝的母鸡。也不想想就凭你那软塌塌的玩意,老娘怎么能怀上?”说着抡起鸡毛摊子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苏知县被老婆打得抱头鼠窜,肥胖的身躯竟然极其敏捷的躲避着鸡毛掸子的袭击,一边求饶一边逃了出去。   打跑了苏知县,妇人又来到曾橙面前,可怜的少女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毫无反抗的被几个婆子五花大绑起来。   “狐狸精,小蹄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德行,一个泥腿子还想攀高枝嫁入豪门?呸!”知县夫人狠狠地啐了一口,吩咐道:“把这小蹄子吊起来,她不是仗着有一副狐狸精的面孔么?老娘今天就要毁她的容!”   刘子光当夜就从京城出发了,水路陆路他都嫌慢,乘坐的是紧急挑拨的快速飞艇,走的太快也没有通知皇上,只是委托宋应星次日进宫代为禀告,随他一起出发的还有杨夫人,这是刘子光手头上唯一认识南妃的人,如果能经过她的确认,那么此事就算大功告成了,飞艇上携带着无线电台,以便在第一时间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通报到京城里。   飞艇是红衫团马里最强劲的一艘,驾驶员是经验最丰富的马赛尤,经过一夜最大功率的持续飞行,马达已经有些吃力了,所幸的是洪泽县城就在眼前,刘子光拿出千里镜搜寻着城里曾家的住所,县城很小,最大的院落就是城中位置的县衙,透过千里镜的观察,能看到县衙后宅院子当中,一个女孩正被绑在杆子上,旁边围着几个穿的红红绿绿的女人,那女孩不就是曾橙么?   “快,往那所最大的宅子飞!快!”刘子光命令道。   飞艇的马达已经到了最大负荷,燃烧不充分的燃料从排气口喷出一股股黑烟,飞艇上绘的五彩神龙在黑烟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威风,全县城的人都愣住了,张大了嘴望着天空,不知道天上这巨大的东西到底为何物?   洪泽县临湖,所以有那自以为是的百姓以为是湖里的神龙出水了!一个老头喊道,然后诚惶诚恐的拜倒在地,其余的百姓也紧跟着跪倒,嘴里念叨着:“神龙保佑,神龙保佑…”   神龙径直朝县衙飞去,知县夫人和手下几个婆子也发现了天上这个巨大的怪物,一时间不知所措,手中拿着的剪刀都忘了在曾橙脸上划下去。   飞艇飞到县衙上空的时候,马达彻底歇菜了,由于使用过渡,连机器里面的润滑油和冷却水都受热蒸发了,散发出白色的蒸汽,黑色的油烟,看起来就像是飞龙脚下的云彩。   曾橙也被天上的怪物惊醒了,她抬眼朦朦胧胧的看过去,只见秋日的碧空上,一条面目威严的巨龙正笼罩在一片雾霭之中,一个梦中多少次相见的熟悉身影从半空中飞身而下。   他来了。   第四卷 皇城 第五十三章 流落的皇妃   在曾橙的设想的众多版本之中,骑着巨龙、脚踏五彩祥云的刘子光从天而降来接她是最浪漫、最威风的一种,同时也是最不现实的一种,所以她在恍惚之中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曾橙神志不清楚,知县夫人和婆子们却清醒的很,而且这几个泼妇都是属于那种不敬鬼神的恶人,恶人们对于自己不熟悉的事物的第一反应就是攻击。   “何人装神弄鬼?擅闯县衙后堂?”知县夫人拿起手中尖利的剪刀指着从天而降的刘子光吼道。   这位夫人名叫夏金凤出身洪泽湖水匪之家,父亲是湖上著名的水匪头子夏海龙,十年前父亲被朝廷招安以后摇身一变成为洪泽湖水军的参将,哥哥夏金彪也当了漕运衙门的武官,漕运和盐运都是肥差,所以这些年谋了不少银子,苏知县的县令位子就是娘家哥哥帮忙疏通买来的,苏州知府的实缺也是娘家千方百计托了吏部的熟人,花了巨额的银两才略有些眉目。所以苏知县对这位夫人很是忌惮,平日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更不敢娶二房,就是调戏个丫环都没有这个胆子。   强悍的娘家势力和懦弱的丈夫使夏金凤更加飞扬跋扈,在洪泽县简直就是横着走,她生平最恨的就是生得比她好看的女子和生得比她老公好看的男子。所以府上基本没有相貌好看的丫环佣人。   对着黑铁塔一般的夫人,苏知县一点兴趣都没有,尽管吃了无数的鹿鞭虎鞭还是不能雄起,欲求不满的夏大姐变得脾气更加暴躁,今天她刚出门准备去娘家转转,管家就急火火的追出来报告,说老爷要对那个新来的漂亮丫头动手了,于是她带着手下飞速返家,在书房外偷听了苏知县和曾橙的对话,顿时火冒三丈,破门而入,于是发生了前面那一幕,自己的丈夫毕竟是丈夫,不能怎么样,可是这个小丫头就不一样了,只是个仗着一副漂亮脸蛋勾引男人的乡间贱民,还不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苏夫人的计划是划花她的脸,然后装进竹篓子往湖里一丢,一了百了,既出了气又震慑了自己那个花心的丈夫。   可是天上跳下来的这个神秘男子打乱了夏金凤的计划,凭着水匪后代敏锐的第六感,夏金凤认定这个男子的目标就是后面这个勾引自己老公的狐狸精,随着那声质问,夏金凤的剪刀也出手了,狠狠地向刘子光的面门扎去。   刘子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眼前的情景已经摆明了,这几个凶恶的妇人要对曾橙下毒手!他根本不去废话,直接拨飞了剪刀,顺势一脚踢出,将夏金凤铁塔一样的身躯踢得飞了出去,其余几个健妇见状也猛扑过来,企图用指甲去抠刘子光的眼睛,又是几拳打出,健妇们被打得眼冒金星,严重脑震荡,一个个倒地昏迷不起,还是夏金凤的体格健壮些,杀猪一般惨叫了两声之后,居然爬起来跑了,刘子光不去管她,赶忙抢上去把曾橙身上的绳子解开,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曾橙的眼泪夺眶而出,盼了这么久的人儿终于出现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独特的英姿出现,那么多的思念,那么多的委屈,终于找到了释放的闸门,她径直扑进刘子光的怀里嚎啕大哭,哪还顾得上说话。   曾橙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在刘子光怀里宽阔的胸怀里,无论是凶悍的夫人还是淫荡的老爷、冷酷的邻居、无耻的泼皮,都不再是担心的对象,现在她想做的事就只有尽情的哭,把所有的思念和苦难都通过眼泪宣泄出来。   刘子光的前胸衣服已经湿透,女孩的嚎啕大哭弄得他心里也酸酸了,一边轻轻拍着曾橙的后背,免得她哭得岔气,一边抚摸着少女的秀发,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我来了,我来接你了。”   飞艇失去了动力无法飞行,飞行员马赛尤先用吊索把杨夫人放了下来,然后背着电台自己也下来了,飞艇就这样滞留在空中最安全,免得被好奇的老百姓们弄坏。   为了减轻载荷,飞艇上只有这三个人,杨夫人和马赛尤落地之后,曾橙还没有哭完,刘子光担心南妃那边有事,于是对曾橙说:“回家吧,别让你娘亲担心。”   曾橙又哭了一阵子才止住悲声,抽抽搭搭的对刘子光点点头,领着三人往县衙外面走去,一路上紧紧抓住刘子光的手不松开,生怕一松手他就会飞走似的。   刘子光偷偷和杨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无奈的摇摇头,表示不能确认,五六岁的小女孩长到十七八岁,确实很难寻找幼时的影子,这点已经在刘子光的预料之中,关键是看曾家娘子是不是以前的南妃。   洪泽县的老百姓看到神龙悬停在县衙上方,纷纷从四面八方赶过来观看,幸亏曾橙领着他们走的是佣人出入的侧门,才没有被老百姓们堵到,至于县衙后院的佣人家丁,哪个也不敢阻拦神龙上下来的人,纷纷躲得远远。   出了侧门,四人径直向曾家小院走去,来到家门口,曾橙喊了一声“娘”便推开柴门跑进去,曾家娘子正在烧饭,听见女儿呼唤,拿着拨火棍就出来了,杨夫人抬眼望去,只见面前这人身穿粗布衣服,发髻上插着木钗,两鬓已经有不少银丝隐现,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苦难小磨掉了她昔日大部分高贵典雅的气质,但是举手投足之间依然能看到当年南妃的影子。   “娘娘......”杨夫人抢前两步拜倒,声音也哽咽了,“娘娘你受苦了。”   曾家娘子吃惊的看着女儿带来的三个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杨夫人继续哭道:“娘娘,我是素珍啊,西宫的韩素珍。”   “素珍.....”曾家娘子一边拉住女儿,一边仔细端详着杨夫人,也就是十年前的西宫女官韩素珍,“素珍,真的是你,你一点都没变啊。”   “娘娘,您老了,这些年您是怎么熬过来的啊。”韩素珍望着南妃娘娘脸上的皱纹和手上的老茧泪流满面。   没错了!确实是皇上的生母南妃娘娘,刘子光强压住心头的激动,一撩袍子跪下朗声道:“臣,南稽事厂提督兼御前紫禁道领侍卫内大臣,镇武伯刘子光,奉吾皇圣旨迎接南太妃娘娘千岁,长公主殿下回宫!”   南妃显然对娘娘千岁这个称呼已经很陌生了,瞪着刘子光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迟疑道:“是校儿派你们来的?”   “娘娘千岁请看。”刘子光从怀里摸出朱由校给她的布偶递给南妃,南妃颤抖着双手将布偶接过,捧到眼前仔细观看,细细摸着上面每一个针脚,嗅着上面的气息,双眼含泪泣不成声,“是校儿,真的是校儿,橙儿,你弟弟派人来接咱们娘俩了.....”   曾橙已经被一连串的事情打懵了,“他”怎么见面就给娘亲下跪啊,还有这个女人,怎么和他一样把娘亲称作什么南妃娘娘,不过刘子光拿出的布偶曾橙还是很熟悉的,因为她也有同样的一个,看到娘亲捧着布偶哭泣,她将自己的布偶也拿了出来,和朱由校的布偶放到了一起:“一样的!他们怎么会有和我一样的布偶?”   曾橙逃离皇宫的时候只有六岁,后来还发过一场高烧,所以对以前的回忆很淡薄,脑海中既没有父亲的印象,也没有弟弟的影子,她记忆中最早的部分就是洪泽湖畔的草棚、渔家的小舟和贫寒的生活。   “为臣得到消息就星夜赶来,所以娘娘的仪仗鸾驾并未同来,还请娘娘稍待些时候。”刘子光恭恭敬敬的给南妃解释着为什么只有三个人前来。   “娘,他们就是承那条龙来的。”曾橙指着天上的飞艇说道。   南妃看看飞艇,再打量一下刘子光,刘子光来的匆忙,身上穿的还是进宫时候的蟒袍,蟒袍玉带朝靴,再加上昔日的西宫女官韩素珍和南妃亲手为朱由校做的布偶,这一切都能表明刘子光的钦差身份。   巨大的惊喜,饶是南妃娘娘这样意志坚韧的人也控制不住感情了,捏着布偶返身回屋去了,曾橙也紧跟着进去,随后屋里传出南妃娘娘压抑着的哭泣声,曾橙也陪着哭,哭声越来越响,韩素珍用探询的目光看了一眼刘子光,意思是要进去劝劝,刘子光点头让他进去,没想到韩素珍进屋以后也跟着哭起来。   受了这么多的苦,哭一哭也是情有可原的吗?邻居家有人听见哭声,推门出来探头探脑,都被刘子光和马赛尤用狠狠地眼光瞪了回去。   院子里的灶台上还烧着什么东西,此时已经开锅了,刘子光掀开锅盖看了看,是一锅稀饭,用勺子搅搅,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粒米,难道皇太妃和长公主平时就吃这个东西?   “小马你去城里的饭店办一桌上好的菜肴过来。”刘子光吩咐已经发电报的马赛尤道。   第四卷 皇城 第五十四章 行宫   南妃母女和韩素珍在屋里抱头痛哭,刘子光手扶腰刀站在院门口护卫着,不多时,只见县衙方向一队人气势汹汹的杀过来,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衙门快班的官差们,一个个手拿铁尺锁链,身穿红黑相间的公服,一个个横眉冷目,杀气腾腾。   差役们走近了才看清楚刘子光身上的蟒袍玉带,洪泽县穷乡僻壤,大家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七品的知县了,提到知府老爷就像提到天一样的高了,哪里有人见过真正的蟒袍,不过大戏大家都有看过,所以怎么看怎么觉得刘子光身上的蟒袍是唱戏的行头。   “那汉子!可是你打伤了县尊夫人,抢走了曾家丫头?”为首的捕头用铁尺指着刘子光问道,这位班头潘三疯了以后上任的,乃是苏知县的本家亲戚,人有点愣,刚才听夫人说有人打伤了她,抢走姓曾的丫环,便带人火速赶过来了。   “大胆,见到本官还不下跪!”刘子光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高级官员,当然不会惧怕官府。   “就你这小样还本官,你哪个班子的?怎么把行头都穿出来了?”苏班头鄙夷地说,一挥铁尺,“给我锁了!”   身后衙役们却都没有动,倒不是他们识货认识蟒袍玉带,而是他们都认识刘子光这张脸,当初阉潘三,骂知县,这些衙役们都是亲眼目睹的,潘三夜那样的好汉子在他面前都过不了一合,何况他们这些普通皂隶了。   苏班头初来乍到不知道好歹,看见手下胆怯,便自己挥着铁尺扑上来,“嘭”的一声巨响,苏班头的铁尺断成了两截,刘子光吹着火枪口的硝烟说:“去把你们知县叫来说话。”   苏班头虽然愣,但并不代表他不怕死,铁尺这样的家伙都能被人家一下子打断,就别说自己的小命了,他呆望着手中的半截铁尺一眼,忽然怪叫一声,转头就跑,衙役们也跟着跑,先是天上出现神龙,然后又出现衣着奇特的外乡人拿着怪异的兵器打断班头的铁尺,这一切已经超出了衙役们孤陋寡闻的脑子可以接受的范围,他们飞快的逃走,去寻求援兵了。   苏知县听了报告,哪里有胆子去见,他听衙役说是以前阉了潘三的汉子,便以为是东厂的余党出现,让师爷赶紧写了书信,分别派人送往淮安府和漕运衙门请求救兵,同时派人封锁城门和码头,防止贼人逃跑,做完这些,他便龟缩进衙门的密室里了。   刘子光从京城出发的时候走的甚急,等红衫团的空降兵们集结起来,他的飞艇已经过了长江了,所以后续部队晚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路程,等曾家母女吃上买赛尤买来的饭食的时候,其余的飞艇部队已经到了洪泽县上空,由于不是什么高强度的战斗任务,所以士兵们穿的都是常服:纱帽,红领巾、飞鱼服、红袍,绣春刀,统一的制服和兵器,再傻的人也知道是官府的人马到了,士兵们也不扰民,寻到刘子光后,在南妃家的小院子外布了一层层的岗哨,严禁闲杂人等靠近,虽然只有区区百人,但是已经足以震撼小小的县城。   邻居们从门缝里偷偷的看过去,无不惊讶万分,曾家母女这是怎么了?怎么招来这么多的官差,你看这官差的袍服都和咱们县衙快班的袍子不一样,看这气势,怕是省城衙门来的吧。   后街肉铺的花老五最近很高兴,猪肉涨价,他每天都能多赚几钱银子,铺子自有伙计料理,花老五一大早就灌了四两酒,拿着葫芦一摇一晃的又想到曾家娘子家门口去闹腾一翻。   打架斗殴、喝酒赌钱、踹寡妇门,这几样都是花老五的强项,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姓曾的寡妇不是仗着有靠山,仗着女儿在县太爷府里干活么?我花老五还就不吃这一套!最近一段时间他每天都要到曾家门口污言秽语骂上一番,看到曾家寡妇吓得紧闭房门不敢应声,邻居们也不敢出头说半个不字,花老五的虚荣心便得到极大的满足,在泼皮们中间的威信貌似也增加了不少。   花老五举起葫芦猛灌了一口烧酒,醉眼惺忪的走到曾家所在的那条小街,刚想走过去就被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喝止了:“站住!干什么的?”   花老五抬头一看,满街的官差啊,个个膀大腰圆,身上都是绸缎的官袍,腰间都是鲨鱼皮鞘的钢刀,当时酒劲醒了一大半:“小的….杀猪的。”   “行宫重地,闲杂人等严禁靠近,走开!”   花老五吓得赶忙缩了回去,靠在墙上直犯迷糊:我没听错吧,这条小街啥时候成了行宫了?这里面哪所房子能趁得上叫宫啊。   县衙的差役也收到了风声,探头探脑的过来询问,红衫团的士兵都是天子近卫,根本不屑于和这些小衙门的差役搭话,只是一句:严禁靠近,违者格杀勿论。衙役们摸不着头脑,回去禀告县太爷,苏知县也是一头雾水,穿飞鱼服、红战袍,脖子上系着红领巾,这套行头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对了,上次在知府老爷那里听过,穿这种衣服的都是朝廷新贵镇武伯的手下,人称红衫团的便是。   红衫团到小小的洪泽县做什么?苏知县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既然是上差来了,作为地方官怎么都要出面应付一下的,所以他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带着一队衙役来到“行宫”附近,先派一个衙役过去沟通,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出喊声:“镇武伯宣洪泽县知县觐见。”   还真是镇武伯来了,苏知县肥胖的脸上流下了冷汗,战战兢兢的向里走去,苏班头还想跟着进去,被士兵蛮横的拦了下来。   苏知县慢慢向里走着,越走越心惊,两旁全是虎视眈眈的士兵,人墙围成的道路一直把他引到曾家母女的小院子门口,这里他曾经来过两次,那还是曾家母女开小饭店的时候,后来知县大人妙计安天下,指使几个衙役诬陷人家酒饭里有毒,才致使小饭店倒闭,曾家倾家荡产,只好将女儿送入县府当粗使丫头。   小院子的门上,墙上,挂满了黄绸子,这都是从附近绸缎庄买来的,虽然不是皇家正宗的明黄色,但是总是能增加一些庄严高贵的气氛。   苏知县来到门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下官洪泽知县苏东山,恭请镇武伯金安。”   柴门打开,里面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贵县抬头看看这里还有谁?”   苏知县壮着胆子抬头看过去,只见院子当中的太师椅上,正端坐着依然一身布衣的曾家娘子,旁边坐的是自己垂涎已久的曾橙,二人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而一旁站立的那位蟒袍玉带的年轻人,正是几个月前咆哮公堂的所谓东厂高官。   明白了!原来这位就是镇武伯啊,他一定是来接曾家母女回京的,还好自己没对曾橙下手,要不然现在可就不好收场了。伯爷带兵来接丈母娘和新媳妇,我这个知县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镇武伯大人光临小县,下官荣幸之至,尊夫人在鄙县居住,真是洪泽之福啊,下官照顾不周,真是死罪,还请伯爷和夫人,老夫人在鄙县盘桓数日,也好让下官尽尽孝心。”苏知县真诚地说。   “大胆苏东山,敢在太妃和长公主面前胡言乱语,左右,给了叉了去掌嘴!”刘子光怒喝道。长公主殿下的玩笑能随便开么?那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苏东山这就给人家安上个夫人的头衔,当真该打。   左右立刻扑上来两人,将苏东山拖了出去在街上掌嘴,大嘴巴狠狠地抽着,知县大人的胖脸不一会就肿了起来,鲜血和碎牙齿随着巴掌的抽动,从口中喷出,一时间打得县老爷神志不清。   洪泽县的衙役们远远看见自家老爷挨打,面面相觑之后灰溜溜的走了,回去禀告夫人,夫人可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遇到这种事情应该有办法。   夫人被刘子光一脚踢了个七荤八素,好在自幼习武底子扎实,才没有重伤,这半天县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头脑简单的夏金凤已经搞不清楚头绪了,衙役们七嘴八舌的一番话让她更摸不着头脑,还是管家机灵些,告诉夫人说,今天县里来了高官,是京城的伯爵,此人可能和曾家丫头有些关系,苏知县可欺负人家母女不少,现在人家丈夫来了,还不得好好报复一把。   好不容易弄清楚了里面的关系,夏金凤勃然大怒,好个曾家狐狸精,先勾引我家老爷,现在又找外人打上门来,伯爵怎么了?伯爵就能随便殴打朝廷命官么?   “淮安府和漕运衙门的人什么时候能到?”夏金凤问。   “快了吧,老爷书信上说发现了东厂余党,他们见信后一定会飞速赶来。”管家说。   第四卷 皇城 第五十五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   淮安府收到洪泽县的报告以后,不敢怠慢,知府大人命令守备迅速集合兵马向洪泽县赶来,漕运总督衙门在洪泽县左近驻扎着一营水军,领头的正是夏金凤的哥哥夏金彪,听说妹夫县里有事,立刻击鼓聚兵,乘着几艘快船沿水路直奔洪泽县城。   洪泽县距离淮安府有将近百里,这一来一回再加上整顿兵马,时间耗费的可不少,还不如漕运衙门的水军来得快。   漕运水军的职责是保护运河航道的安全,查缉私盐私货,征收渔款,有点类似于水上警察的意思,洪泽湖也算是运河航道的一个组成部分,所以洪泽码头他们都是常来常往的。听说有乱党出现在洪泽,水军们都很兴奋,能抓几个乱党送到京里请功,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匆匆忙忙摇橹划桨来到码头后却惊讶的发现今日的洪泽码头和往日的大不一样。   朝廷长江水师的官船停泊在码头边,还有打着南厂旗号的蒸汽快船,整个码头一片繁忙,天色已近黄昏,三盏异常明亮的电弧灯挂在最大一艘船的桅杆上,把码头照得一片雪亮,成群结队的太监、宫女、士兵正从船上往下搬着各种仪仗,原来京城方面接到电报以后,宋应星立刻进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朱由校,朱由校连早朝都不上了,调拨了飞艇紧急赶往洪泽,同时命令魏忠贤带着全副仪仗乘船赶过去。   魏忠贤昨天刚发出去命令寻找十年前皇宫旧人,这边连问话的人都没召集呢,人家南厂已经把皇太妃和长公主找到了,这也太速度了吧,现在抱怨也来不及了,只有尽快把皇上交待的差事办好,皇太妃的仪仗宫里没有预备,不过皇后的仪仗确是崭新的,这还是皇帝大婚时候置办的,按照祖制,皇后的仪仗和皇太后,太皇太后的仪仗是一样的,现在太后已经倒台,新来的这位太妃荣登太后宝座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小小的僭越一下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在为太妃和公主赶制衣服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从库里取出十几套不同规格的绸缎衣服将就着。   魏忠贤好像催命鬼一样把太监和宫女们赶的连轴转,把皇后的仪仗从库里搬出来,又凑了一套公主的仪仗出来,宫女们看仪仗上落满灰尘,还想擦拭清洗,被魏忠贤一脚就踢了过去:“都什么时候了,上了船再擦!”   人多力量大,借助数千御林军的帮助,这些仪仗被迅速搬到水西门码头装船,东厂人马全体出动,将码头上的各种民船驱赶一空,长江水师的战船和南厂的蒸汽船赶来帮忙,仪仗和人马乱糟糟的登船以后,迅速起锚赶往洪泽,一路上水师官兵拿着大喇叭在船头上不停的叫喊,让水道上所有的船只规避让路,那些商船客船看见是水师的战船,船上飘扬着东厂的大纛,哪个敢拦路啊,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洪泽县。   洪泽县的百姓已经对天上那条神龙失去了兴趣,因为后面陆续又来了好几条同样的神龙,上面下来的官差已经遍布了洪泽县的大街小巷,皇帝乘坐的飞艇是下午时分到达的,朱由校在赶来接驾的刘子光的引领下急匆匆来到南妃家门外,这里已经被全面戒严了,土路上撒了水,铺了红毡子,朱由校神色紧张,站在柴门口居然不敢进去,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上,太妃在里面等您。”刘子光轻轻提醒道。   朱由校整理一下情绪,撩起龙袍跪在门口,用激动地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儿臣拜见母妃。”   “皇儿…”随着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柴门被打开了,一个眉眼如此熟悉的妇人双手张开着,已经从椅子上起来,朝着门口迎来。身后一个怯生生地女孩也紧跟着。   “娘~~”朱由校再也控制不住感情,扑了过去和妇人抱在一起,母子三人抱头痛哭,哭声撕心裂肺。   刘子光招招手,小院子里的其他人都悄悄的退了出来,把柴门小心翼翼的关好,让这苦命的母子姐弟三人好好的大哭一场。   “大人,您的眼圈怎么红了?”马赛尤很不开眼的问刘子光。   “没事,风大迷了眼。”刘子光掏出两支雪茄,扔了一支给马赛尤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小马,你的娘亲呢?”   这么一说,马赛尤的眼圈也有点红了,两个人蹲在门口,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在院子里哭声的衬托下拉着家常。   哭了一阵子,母子三人终于止住悲声,朱由校说:“娘,今天是咱们母子姐弟团圆的大好日子,咱们不哭,咱们应该笑才对。”   南妃娘娘擦擦眼泪说:“对,咱们不哭。橙儿,给你弟弟搬把椅子。”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曾橙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居然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麻利的搬了一张椅子过来给朱由校坐,又关心的问道:“弟弟你饿不饿?姐姐给你盛饭吃,这里还有中午的菜,都是带肉的好菜。”   “皇姐你坐着,弟弟不饿。”朱由校看到姐姐一双手上都是茧子和血泡,心疼又想掉泪,他走到厨下,端详着低矮的窝棚,黑漆漆的灶台,掀开大铁锅,里面还是上午剩下的稀粥,再回头看看娘亲和姐姐身上缝缝补补的粗布衣服,少年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样!   这可是天下最尊贵、最金枝玉叶的两个女人,当今大明天子的亲生母亲和同胞姐姐,居然在这穷乡僻壤过着如此贫寒潦倒的生活,都是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没用,虽然贵为天子,却不能保护自己的亲人……   “娘,您和姐姐平时就吃这个?”朱由校颤声问道。   “这些还是娘在邻居家借的呢,咱家连隔夜的粮食都没有。”曾橙抢着回答。   朱由校更加无语,沉默半晌道:“我还是喝一碗稀饭吧,尝尝娘和姐姐过的苦日子。”   魏忠贤一帮人到达的时候,皇上已经就寝了,就下榻在南妃娘娘栖身的破落院子里,如今这里可是正儿八经的行宫了,大内侍卫、南厂、东厂的人马将行宫团团围住,随船而来的御厨加紧为皇上赶制夜宵,皇上他们吃不吃是一回事,关键是规矩不能乱,御用的裁缝连夜修改衣服,以便更适合太妃和公主穿着。   小小的洪泽县里起码来了五千人,而且码头上还在络绎不绝的下人下货,而且全是衣冠楚楚的京里人士,满眼都是锦衣蟒袍、飞鱼服,老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敢站在门口好奇的观望,这种排场不止老百姓没见过,县衙一帮人也没见过,京城来了这么多的人马,除了一部分住在船上以外,其余人征用了县城所有的客栈还嫌不够,干脆把县衙也给占了。   夏金凤被东厂番子们从衙门后院赶了出去,虽然恼怒但是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东厂的威名实在是太大了。   夏金凤带着一帮婆子、衙役出了院子,正碰到哥哥夏金彪。   “妹子,县里到底怎么了?码头上那么多的官船,搞得我们漕运衙门的船都没地方靠岸。”夏金彪问。   “京里来了大人物,把你妹夫生生抓了去,现在生死不知,哥哥你赶紧带兵去把他救回来吧。”   “我看那船上不但有东厂的旗子,还有南厂的旗子,难道是那两个大人物来了?”夏金彪迟疑着不敢答应。   “是什么镇武伯把你妹夫抓去的,这伯爵又不是都察院御史,凭什么抓知县啊?”夏金凤虽然耳濡目染,知道一些官场上的事情,但毕竟是女人见识,哪里明白南厂的厉害。   “真的是镇武伯抓的?”夏金彪倒吸一口凉气,“妹子,这人咱们别救了。”   次日一早,淮安府的兵马也到了,知府大人兴兵前来,没想到眼前一幕令他大跌眼镜,整个洪泽县已经被人接管了,城头上飘扬的是代表皇室尊严的金龙旗,城墙上站的,城门口站的,都是金盔金甲的大汉将军,小小的城郭里面全是黄盖、红伞、雉扇、信幡、豹尾、羽葆幢、金节、烛笼这些皇帝御用的仪仗。   “乖乖,这是圣驾到了啊。”淮安知府对同来的守备说。   第四卷 皇城 第五十六章 恩怨分明   皇帝当晚住在洪泽县,一夜母子姐弟三人如何诉说离情暂且不表,县城码头整夜都在忙碌,得到消息的朝廷大员们也都陆续赶来,内阁首揆钱谦益带着礼部的官员也到了县城,皇帝本人的,皇太妃和长公主的全套仪仗摆满了洪泽县的大街,两厂一卫的番子,红衫团、御林军更是满街跑,太监和宫女也来了不少。   洪泽县归淮安府管,淮安府又归南直隶管,所以淮安知府先找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询问苏东山的事情,毕竟苏知县是他的手下,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也逃不了干系。   “如果真是镇武伯办的案子,那就是钦案,本督无权过问,贵府还是静候消息吧。”直隶总督见识过刘子光的厉害,哪里还敢接招。   知府傻眼了,夏金彪兄妹也傻眼了,捞人是不大可能了,只好先托长江水师的熟人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情况,好做安排……   次日一早,宫女们捧着金盆、各种皇宫专用的洗嗽用品鱼贯进入小院子,伺候皇帝一家三口人起床,锦绣宫装和凤冠已经裁减改动完毕,正好适合太妃和公主的身形,御膳房把精致的早膳依次送了进去,早膳足足有三百多样,所有的原料包括和面的水都是从京城运来的,不但造型美观,味道更是鲜美香甜,朱由校幸福的看着母亲和姐姐用膳,自己却不怎么吃,他每天都吃这些东西早就没了胃口。   “皇儿你也用一点啊。”南太妃到底是贵妃出身,虽然过了这么多年的贫寒生活,吃起饭来还是斯文的很,她见朱由校光看不吃,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娘,皇儿想起以前小时候在冷宫中的情形了,那时候您和姐姐宁肯挨饿,也要省下饭来把我喂饱……以后咱们每天都要在一起吃饭,好不好。”   “以后每天都能吃这么多好吃的?这些东西三天都吃不完啊。”曾橙(现在应该恢复原来的名字叫朱橙了)望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食物眼花缭乱,都不知道如何下筷子了,身上的宫装和手里的纯金头象牙筷子都让她有些不大适应。   “皇姐,这只是早饭而已,如果你不喜欢可以让御厨根据你的口味专门做,回头我就让小魏子安排十个御厨专门伺候你。”朱由校笑眯眯的说。   娘仨正在享受着天伦之乐,忽然魏忠贤轻轻的走了过来,附在朱由校耳边说了几句话,皇帝闻言脸色大变,问道:“皇姐,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原来刚才宫女帮长公主更衣的时候发现了朱橙身上的伤疤,新伤摞旧伤,被夏金凤殴打的伤痕青一道紫一道,触目惊心。宫女们惊恐万分,换好衣服之后便告诉了主管的女官,女官又向魏忠贤作了汇报,魏公公不敢怠慢,赶紧禀告了皇帝,母亲和姐姐吃苦受罪也就罢了,居然还要遭此毒打,朱由校火冒三丈,直接追问起姐姐来。   “是东家奶奶打的,姐姐先前在县太爷府上帮佣,干活粗手笨脚的经常被奶奶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就是昨天奶奶听说老爷要娶我做小,打得格外狠了些,不过已经不疼了。”朱橙心地善良纯朴,自认为丫鬟被东家殴打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倒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并未和弟弟说起,而刘子光这半天也忙于别的事务,没机会和皇帝说知县一家人的恶行。   “好狠毒的妇人!好卑鄙的知县!”朱由校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转身出了院子,阴沉着脸把刘子光叫了过来。   “太妃流落民间这么多年,受过什么人的恩惠,受过什么人的欺辱,全部给朕查清楚,有滴水之恩的,朕涌泉相报,有欺凌过太妃母女的,抄家问斩!就象洪泽知县这样的货色,绝对不能放过!”   “要彻查这件事,还得太妃和长公主配合啊。”刘子光有点为难,虽然他手上也掌握了一些资料,但是并不完全,太妃母女这十年风风雨雨过来,身边的好人和坏人都不能少了。   “也是,既然这样,爱卿进来和朕一起听听太妃怎么说。”朱由校点头称是,领着刘子光进了院子,见过礼之后,朱由校请母亲叙说一下这十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全当是早饭后唠嗑了。   南太妃和长公主一番话说下来,听得朱由校唏嘘不止,通过母亲的叙述,洪泽湖边贫苦的渔民生活展现在眼前,如何逃离京城,如何被姓曾的渔民夫妇收留,如何在湖边靠做小渔锅塌生活,如何被马文才欺凌,如何被刘子光搭救,以及搬到洪泽县以后的各种境况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朱由校。   邻居周老太是个吃斋念佛的老太太,虽然家里不是很富裕,但是经常尽自己所能帮助一下邻里,昨天早上她借了半斗米给曾家娘子,后来还被儿媳妇狠狠骂了一通,这条街被戒严之后,周家人诚惶诚恐,一天都没敢出门,透过门缝不停的张望,最后得出结论:是邻居曾家的阔亲戚来了。   次日上午时分,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打开门以后,一队金甲武士鱼贯而入,摆上香案让周家人跪在后面,然后一个锦袍太监走进来文绉绉的说了一段话,周家人听得晕晕乎乎,不过总算听明白了大概意思:昨天周老太借给邻居半斗米,现在人家还米来了。   半斗黄金,不多不少的半斗金灿灿的金珠!借出去的是米,还回来的是金子,周家人惊讶的张开大嘴合不拢,虽说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戏文看得不少,这金甲武士分明就是御林军,这宣旨的没胡子男子分明就是太监,难道曾家的阔亲戚是当今皇上?难道说曾家母女是皇亲国戚?   花老五今天总是觉得心神不宁,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昨天的生意都没心思做了,及早的躲到家里不敢出门,果然今天上午出事了,往日里一起耍的几个泼皮都被穿红衣服的官兵抓了起来,花老五急忙把柜子里的细软一卷,拔腿就跑,刚到街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站住!姓甚名谁?干什么的,赶快报来!”几个穿红衣服的官兵厉声问道。   “我…我叫张三,卖鱼的。”花老五急中生智答道。   “锁了!”领头的官兵一抖链子就把花老五的脖子套上了,“看你一身猪油锃亮的袍子,分明就是杀猪的,南厂番子跟前抖机灵,你还嫩点!”   “官爷有话好说,我和县衙苏班头很熟的,给个面子吧。”花老五还想拉拉关系。   “狗屁面子,你们洪泽县衙门已经被端了,想见你老朋友苏班头是吧,天牢里面有机会见。”   花老五顿时绝望,乖乖跟着走了,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在天牢里和苏班头见面,天牢,那是京城里钦犯才住的地方啊。   因为这是钦案!皇帝本人亲自下令严办的钦案,不光花老五和那帮经常骚扰太妃母女的泼皮被抓,洪泽县衙也被全体一锅端,衙役、师爷、管家、包括夫人夏金凤都被南厂抓了起来,就连疯子潘三爷也没能逃脱,全家上下都被锁了去,到长江水师船上打探消息的夏金彪也被水师扣押了,罪名是私自调兵,意图不轨。   这帮人犯被集中起来运往京城审判定罪,朱由校很不理解苏知县这样的人渣是如何当上县令的,下令一查到底,所以提拔过苏东山的官员,以及和他过从甚密的人员都要追究,不过这是另案,就交给擅长办理此类案件的锦衣卫去查了。   皇帝准备起驾回京了,加上太妃和公主的仪仗,整个洪泽县被明黄色覆盖了,那真是旌旗蔽日,鼓乐喧天,布旗六十四:门旗、日旗、月旗,青龙、白虎、风、云、雷、雨、江、河、淮、济旗,天马、天禄、白泽、硃雀、玄武等旗,木、火、土、金、水五星旗,五岳旗,熊旗,鸾旗及二十八宿旗,各六行;每旗用甲士五人,一人执旗,四人执弓弩。玉辂居中,左金辂,次革辂,右象辂,次木辂,俱并列。布黄麾仗、黄盖、华盖、曲盖、紫方伞、红方伞、雉扇、硃团扇、羽葆幢、豹尾、龙头竿、信幡、传教幡、告止幡、绛引幡、戟氅、戈氅、仪锽氅等,各三行。幢节、响节、金节、烛笼、青龙白虎幢、班剑、吾杖、立瓜、卧瓜、仪刀、镫杖、戟、骨朵、硃雀玄武幢等,各三行。殿门左右设圆盖一、金交椅、金脚踏、水盆、水罐、团黄扇、红扇。皆由金甲武士挚着。   仪仗缓缓从小街出发,此时戒严已经解除,老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一慕天颜色,昔日住在小街里贫困不堪,被人称之为扫把星的曾家母女居然是当今圣上的生母和姐姐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们震惊之后还有无尽的遗憾。   “曾家娘子原来是娘娘千岁啊,我还到她家小饭铺吃过饭呢。早知道多吃两顿了,娘娘亲手做的饭啊,皇帝老子都不一定能吃几回。”   “我说曾家小妹子那么俊呢,原来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早知道托人说媒把她娶来了,要不然现在我也是驸马了。”   “得了吧,就你那熊样还当驸马?别说这个了,就是借点东西给娘娘都发达了,你听说没有,周家老太太昨天借了半斗米过去,今天皇上就还了她家半斗金珠子,隔壁几家人都悔死了。”   第四卷 皇城 第五十七章 回京.三足   本着决不放过一个坏人的原则,洪泽县里所有欺负过太妃母女的人都被抓了起来,县衙基本上空了,除了几个年老的门子之外,所以的衙役都带着大木枷关在水师的战船底舱,知县大人早被除了乌纱,剥了官服和夏金凤关在一起,夫妻二人都上了沉重的脚镣,他们至今也不知道被捕的真正原因,还以为是招惹了镇武伯。   县衙暂时被直隶布政司的人接手,淮安知府也被摘了印信,等候都察院的进一步处理,曾经发过文书缉捕太妃母女的淮阴知县也倒了霉,锦衣卫的人马已经在赶往淮阴的路上了,马文才马财主家就不用问了,抄家灭门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一切都没有惊动洪泽县的百姓们,因为与之相比,本县隐居着皇妃和公主的事情已经填满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偏远的小县城的百姓们终于也过了一把天子脚下的瘾,华丽的宫廷仪仗足够他们他们回味好多年。   太妃母女曾经住过的破院子被严密保护起来,作为本县的文化历史遗迹,周围一早一木都不许擅自更改,这条小街也被更名为栖凤街,以纪念曾经在这里短暂居住过的两位女性皇亲。   水师的庞大船队从洪泽码头起锚,浩浩荡荡向京城方向开去,到了太妃母女曾经住过的小渔村后稍事停留,皇帝和太妃、公主登岸祭奠那对曾经收留过他们的曾姓渔民夫妇,一座长满了荒草的小坟茔上摆满了祭品,绫罗绸缎扎制的花圈铺天盖地,皇帝亲自手书了墓碑“大明义民曾氏之墓”,并着当地官府按照公卿的规格重新修建陵墓和祠堂。   小小的渔村小小说网了,奔走相告一个天大的消息,曾经在这里住过的曾家母女回来了,原来这对母女并非北方逃难而来的难民,而是当今圣上的亲娘和胞姐,纯朴的渔民们不知道怎么接待好,纷纷走出家门跪在地上恭迎凤驾,太妃母女这可真算得上衣锦还乡,看着曾经朝夕相处过的乡亲们,母女俩热泪盈眶,急忙搀扶起众人,共叙乡情。   小渔村所有的村民都得到了皇上的重赏,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自不用说,每家的小渔船都御赐了一面三角形的杏黄旗,凡插此旗的船只,打鱼不用交渔税,过运河不用交闸口费,哪个不开眼的官差要是敢有不敬,直接拿大嘴巴抽他!简单一句话,这个渔村所有的人,都是太妃的亲戚,是皇亲国戚!   办完这些事情,太妃母女依依不舍的和村民们道别,再次登船前往京城。经过半天行驶,船队经过瓜州入长江水道,逆流而上,最后达到京城水西门码头,码头上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礼部已经安排了欢迎仪式,万民夹道将受尽磨难的太妃母女送回了皇宫。   皇宫中已经收拾好了两所宫殿,宫女太监也都是精选的干练之人,还是一帮魏忠贤搜罗来的宫中旧人跟着伺候,一帮人见到老主子又再陪着哭了一场,被关押在冷宫中的李太后听说了这个消息,据说当天粒米未动。   皇帝的生母乃是先皇的妃子,如今归来,封号便成了问题,冷宫中的那位依然占着皇太后的头衔,为了大明朝的脸面不能轻易废掉太后,暗地里弄死也不合适,谁也不想现在弄个国丧出来,所以钱谦益为首的内阁为这个事很是发愁。只能先给南妃进一个南太妃的尊号,朱橙的长公主封号倒是没什么难度,毕竟先皇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还有两位恩人没有报答,那就是曾经冒着生命危险救走太妃母女的韩素珍和曾经三次仗义搭救她们娘俩的刘子光。   韩素珍身为前东厂提督杨波的老婆,乃是带罪之身,内阁经过一番商讨,提议皇上先免其罪,再任命为宫中女官,诰命夫人就免了,这个折中的方案得到皇帝的首肯,韩素珍自然也没有意见,当天就从镇武伯府搬到宫里去了,对于无儿无女的她来说,终老宫中未尝不是一个极好的归宿。   还有一个大恩人刘子光没有赏赐,皇帝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升刘子光作侯爵,但内阁认为不妥,镇武伯见义勇为的行为虽然值得表彰,但是刚封了伯,这么短的时间又封侯,未免速度过快,对镇武伯的健康成长不利,朱由校被阁臣们磨得没了脾气,又换了想法要赐刘子光坐蟒袍,这蟒袍也分三六九等,一般的蟒袍是侧面蟒,身子布满袍服,称之为过肩蟒,而坐蟒是正面蟒,是同等蟒袍中的顶级。这个想法也被内阁否决了,他们的主张是前十年阉党后党当政的时候,礼乐崩坏,蟒袍、飞鱼斗牛服发的太多,已经影响了朝廷的威仪,现在全国正在收缴并且重新稽核蟒袍,现在这个当口不宜背道而驰,发放尊贵的坐蟒袍。   朱由校急了,质问内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有功之臣就不赏了吗?内阁振振有词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大明子民的基本素质,不必为此大动干戈,赏他几匹绸缎业也就够了。   朱由校大怒,魏忠贤赶忙跟着调和,说既然只能赏些财物,那不妨赏的丰厚些,内阁和司礼监统一了口径,没有多少皇帝经验的朱由校终于妥协,赐了大笔的宫中之物给镇武伯,以至于镇武伯府连马桶都是和宫里相同规格的了,幸而刘子光并不在乎虚名,听到这件事情以后一点抱怨都没有,这使朱由校更觉得刘子光心怀宽广,度量宏大。   “此人别有心机!”这是钱谦益对刘子光的评价,现在朝廷势力分为三部分,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集团控制了六部中的四个部,和兵部的关系也非常紧密,锦衣卫也在掌控之中,地方官府和民间的支持者更是多如牛毛,相比之下年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和南厂提督、镇武伯刘子光的根基就显得很浅了。   现在的东厂主要用的是魏忠贤从宫里选拔的年轻精干的太监,还有从军中选拔的身家清白的低级军官和士兵,以及留用的原先东厂的基层番子,侦查力量比起以前的东厂真是天壤之别。   刘子光的南厂也是新成立不久的机构,主力人员由红衫团.、铁卫、孙纲的京城黑社会力量、炼锋号在各地的分支机构组成。另外还有劫夺前东厂   从表面看,此时的朝廷呈三足鼎立,东林独大的格局,但是东林内部也有间隙,日升昌胡家只是抱着推翻太后的目的加入的东林集团,以后投入哪一方还很难说,而魏忠贤和刘子光都是皇帝的心腹,借助圣眷夺取朝政的控制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钱谦益才在皇帝给刘子光的封赏上百般阻挠,趁皇帝还年轻赶紧把朝政的话语权抢到手,魏忠贤和刘子光都是内臣,绝对不能容许大明朝再出现以前那种九千岁把持朝政,内臣压倒外臣的局面。   此外还有一些行动在进行之中,比如说提议缩减东厂和南厂的权力。起码要做到两厂一卫均权势才行,随着太妃和长公主的回归,钱谦益又有一个高招冒出来,那就是帮皇上的姐姐找一个东林系统的驸马,以次拉近东林和皇上的关系,以后靠着公主也能在皇上耳边说上话了。   东林党别的没有,青年才俊那是大把大把的抓,其中尤其以江南四公子最为出名,四公子之首的侯方域乃是新任礼部尚书侯洵的儿子,不管是伦家世,还是论相貌,论才学,都是同时代人中的佼佼者。   驸马的人选暂且就内定为侯方域了,虽说祖制有规矩说驸马不能担任高级官员,但是现在祖制都成了摆设,有些地方的武将都能骑在文官头上拉屎,(例如山东)驸马入内阁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   美中不足的是侯方域还欠缺一个状元的头衔,如果他能在这一次的科考中拔得头筹,圣上一高兴,再加上大臣们的鼓动,这个驸马的位子基本上就能定了。   今年皇上开恩科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天下,眼看着秋闱的日子就要临近,举子们已经齐聚京城,不光有大明国内的,就连北方满清占领地的读书人也有不少跑来应试,海外的学子也有不少前来参加,比如台湾、硫球、旅宋等地之人,在他们当地,大明的学历是得到官方承认,并且能直接做官的。   江南四公子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可以直接参加秋闱,他们算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本身就在京城居住,免了旅途奔波之苦不说,考场环境也是熟悉的很,夫子庙一带他们闭着眼都能平趟,而且这次科考的主考官也是东林系统的文官出任,再加上四公子本身不俗的才学,三甲几乎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得到父亲暗示的侯方域很兴奋,这次恩科不管他考得怎么样,参加殿试已经内定了,而且殿试之后就能尚公主,当驸马。   驸马爷和公侯一样,可以穿麒麟补子的官服,而且身为皇上的姐夫,以后的道路飞黄腾达那是一定的了,所以侯公子兴奋的也不在家温书了,带着三个兄弟跑到夫子庙来玩耍。   秋天的夫子庙格外热闹,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汇集到了左近,风流才子们来到京城这个花花世界,哪有不潇洒一番的道理,除了极个别的书呆子蹲在客栈里啃书之外,大部分人都上街游玩来了,一时间各种服色、口音混杂,到处都是年轻的面孔在招摇。   领侍卫内大臣刘子光很郁闷,他奉太妃懿旨领着长公主逛京城,朱橙多年在洪泽湖的广阔天地里生活,如今困在皇宫这个牢笼里过了几天就觉得闷了,向太妃诉苦说想出去转转,太妃自然应允,而且亲自点了领侍卫内大臣的将,让他陪长公主微服出游。   刘子光现在已经习惯过那种鸣锣开道、八面威风的生活,脱下蟒袍,换上青衫,在大庭广众之下挤来挤去的觉得很不舒服,朱橙倒没觉得什么,本身她就是布衣公主,穿着一身朴素的蓝裙子,睁着一双大眼睛,跟在刘子光身后一边走一边看,脸上全是好奇的表情。   第四卷 皇城 第五十八章 我亮出证件吓死你   刘子光带着长公主到秦淮河畔的得月楼吃点心,得月楼取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意思,整个楼的造型比较别致,有半个地基扎在水里,有点水榭的感觉,现在还是下午,不到吃饭的时间,所以得月楼的上座率不是很高,刘子光找了个二楼临河的雅座,叫了十几卖特色小吃给长公主尝鲜。   朱橙对自己长公主的身份还不适应,一路上拽着刘子光的袖子走路,看到什么都要问,要不是天生丽质,简直就是一个没见过的世面的村姑。   “这鸭子的肉好嫩啊,和我去年除夕吃过的鸭子可不一样。”朱橙一边尝着桂花鸭一边发表着评论。   “这鸭子是养在坛子里用猪油和糯米喂大的,当然比湖边放养的鸭子肉嫩。”刘子光在一旁做着解说。   “这芙蓉糕真好吃,还有这莲子羹,甜的舌头都差点咬掉。”皇宫里的点心和外面卖的点心各有千秋,所以尝过御厨点心的长公主还是被夫子庙的特色小吃折服了。   “是啊,听说得月楼的点心是京城一绝,这几样特色菜都是祖传的手艺呢。”   “真好吃,我想给娘带些回去尝尝。”长公主是个孝女,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了娘亲。   “没问题,我这就让他们弄两份外卖。”刘子光立刻冲着外面喊小二。   “好贵的,桌子上不还有这么多没动的么?还有这几样,才吃了几口,我拿围裙兜着就行了,不用再叫新的。”长公主过惯了苦日子,容不得一点浪费。   “没事,就几两银子而已,还是再要两份新的吧。”刘子光说。   “好多银子呢,我娘也不喜欢浪费的。”朱橙的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你们到底是要还是不要?”门口的小二还不耐烦地说,这对宝货他已经注意很久了,看打扮听口音肯定是外乡来的土财主,男的可能是应考的书生,女的虽然长着漂亮脸盘,但是一嘴江北土话,肯定是这书生在乡下买的丫头。这种人他见得多了,打肿脸充胖子到京城摆谱,其实兜里没几两碎银子。   由于是微服出游,所以刘子光并没有带侍卫,穿的也很普通,引起伙计的鄙视也很正常。   “当然要,照桌子上这一套再来两份,打包带走。”刘子光说,   小二嘴里咕哝了一句转身下楼了,这时候从窗下传来一阵熟悉的歌声,略显稚嫩的童音女生唱着《思凡》,听声音好像是李太后的外甥女李香君唱的,刘子光赶忙探头出去观看,只见楼下一条花船正悠然划过,坐在船头的女子浓妆艳抹,穿红戴绿,和打扮极不相称的是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不是李香君又是哪个?刘子光目力极佳,能看见小香君搽满脂粉的脸上被泪水冲出的两道泪痕。   奉天殿事变之后,太后的两个弟弟都命丧当场,再后来太后被软禁,两个弟弟也被查出贪赃枉法,罢了爵,免了官,家产充公,家属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这案子是锦衣卫办的,所以刘子光并不知情,他那边千头万绪的事情,哪里顾得了许多,如今在这秦淮河上偶然遇见,昔日里的情景不禁浮现在眼前,虽然两人只有那一次接触,但是刘子光对李香君的印象还算不错,这个天真的小女孩竟然沦落到了如此地步,真令人不忍,看那花船好像是教坊司所有的,回头就让人去安排一下,照顾照顾小香君。   花船走得很快,转眼就过去了,刘子光很感慨地叹口气,缩回身子,刚想说点什么,门帘子一挑,先前那个小二进来说道:“您二位用完了没有?”   刘子光眉头微微一皱:“怎么?还想赶人不成?”   小二道:“您要是用完了就请移驾,您要是没用完也请换个座位,大不了小店奉送您一卖点心。”   “凭什么?”刘子光很生气,但是还没有勃然发怒,现在官位高了,养气的功夫也随之高了许多。   “这雅座是小店一位贵客惯常坐的,他没来,您二位自然坐得,如今他来了,就得对不住您了。”小二虽然嘴上说对不住,但是脸上却是一副趾高气扬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的欠揍。   “那我要是不走呢?”刘子光冷冷的说,看见要起冲突,朱橙赶忙扯扯刘子光的袖子小声说:“咱们走吧,反正已经吃完了。”   其实刘子光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小二客客气气的说话他一定会让出座位,可是这个小二的神情实在是可恶,让人极是不爽。   “把菜谱上的花样全给我来一份。”刘子光拿起菜谱扔过去,“在这吃,不打包。”   妈的,土包子还来劲了,小二心中暗道,嘴上当然不敢这么说,依旧客客气气地说道:“这位客爷您别为难小的,实在是来的这位爷您招惹不起,万一他老人家上楼以后发现座位被人占着,咱们都吃罪不起。”   “我说的是,把菜谱上所有的花样来一份。”刘子光盯着小二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一股杀气蔓延出来,这种杀气和寻常地痞流氓身上的那种戾气截然不同,更让见多识广的小二从心底感到害怕,他打个冷战,话也不敢说,拿着菜谱转身溜了。   这个能俯视秦淮风光的雅座是当今礼部尚书之子,江南四公子之首、也是复社领袖的侯方域每次到得月楼固定坐的位子。如今的侯公子随着东林党执掌朝政而变得水涨船高,谁都知道复社是东林党下面的一个年轻团体,就是说复社的年轻人们是东林党的预备队,侯方域是钱谦益最欣赏的后辈之一,这份荣耀,这种关系,京城谁不让其三分啊。   江南四公子翩翩而至,每人都带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他们中午刚在旁边的红袖招喝了花酒,趁着醉意想到得月楼上吹吹河风,抒发一下诗意,以前每次来的时候二楼的雅座总是安排的好好的,可是这次略有不同,小二满怀歉意地说:“对不住侯公子,您常坐的雅间还在收拾,请您稍等。”   话音刚落,雅间里又传来刘子光的声音:“怎么还没去柜上下单子,耽误了大爷吃东西可不成。”   “咦?原来有人。”侯方域眉头稍微皱了一下,旁边的方以智道:“大哥,我来。”说罢拿扇子挑开门帘,对里面说道:“这位朋友….”   方以智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朱橙说不出话来,这么清纯脱俗的小姑娘在京城可算独一号了。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从红袖招带出来的这位小红姑娘,那只能用庸脂俗粉四个字来形容了。   看见方以智发呆,其他三兄弟心中纳闷,一起挑开门帘看去,他们也暗暗吃惊,好一个世间难得的美女,光看美女,旁边的刘子光被选择性的无视了。   “小生(方以智、陈贞慧),这厢有礼了,不知道姑娘芳名如何称呼?”四公子中的两人一起拱手问道。而帅气的老大侯方域则直接走到朱橙旁边坐下,一甩额上柔软的发捎,剑眉星目直接火辣辣的看向少女,酷酷的老四冒辟疆脸上毫无笑意,看也不看他们,直接走到窗前眺望远方,玩起了深沉。   这四个小子毫无礼貌的走进来,刘子光不由得大怒,冷冷道:“四位,我好像没邀请你们进来吧,就算凑桌子吃饭也得事先征得我的同意吧。”   四公子这才注意到刘子光,上次在乱世佳人的时候刘子光还是阴阳脸,现在面部皮肤已经完全长好了,所以他们还是没认出来。   “凑桌子吃饭,也亏你想得出来,你知道我们是谁么?”陈贞慧跳起来用扇子指着刘子光就要发飚。   “定生!”侯方域制止了陈贞慧,上下打量刘子光一番,认定他也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便说道:“小生乃是京城侯方域,未请教阁下是…”   刘子光眼一瞪:“我管你是姓猴还是姓猩猩,立刻从这位小姐身边滚开,慢了一秒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江南四公子的面子都不给,不知道这家伙是装不知道还是真的乡巴佬。不过他的这番话确实伤人,即使如侯方域这样涵养好的公子都有些生气了。   “本公子要是不起来呢?”侯方域冷冷道。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刘子光眯起眼睛,把拳头握的卡巴卡巴响,这就准备揍人了,四公子虽然是读书人,但是因为争风吃醋也没少和别人打架,所以并不害怕,况且外面还有四个侯家的护院呢。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恰在此时,得月楼的掌柜及时出现了,他手里提着刘子光要的点心,一脸职业化的微笑,转着圈的给客人们点头哈腰,然后把手里的点心示意给刘子光看:“客爷,这是您要的点心,小店奉送,还有桌上那一份小店也请客了。客爷您不是说还要拿着点心回家孝敬太夫人么,那小店就不留您的大驾了。”   按理说得月楼处理的还算可以,两边都不得罪,可是掌柜的这份心意双方却都不认可,刘子光是忍不下这口气,四公子是怕这漂亮的小美女万一走了以后再也找不着。   “本公子点的菜还没上,为何要走?难道你们得月楼就是这样做生意的?”刘子光怒道。   “这位公子好大的脾气,吓坏了美人可不好。”侯方域故意在朱橙面前保持着斯文的作派。   “大哥你和这厮费什么话,直接叫侯豹他们几个将其拿了送应天府法办就是了。”一直没说话的冒辟疆忽然开口了,看了一眼惊恐万分的朱橙又补充了一句:“治他一个拐带人口的罪。”   南京城的执法机构众多,除了两厂一卫之外,和百姓们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应天府的快班衙役就像是刑警队。而五城兵马司则是巡逻武警,应天知府是东林的人,所以四公子他们有什么事情都是提应天府而不是五城兵马司。   刘子光大怒,上次在乱世佳人的时候就想揍这几个小子了,现在他们居然敢当着长公主的面如此放肆,不得不出手了!他猛然将桌子掀翻,桌面直接砸向侯方域,侯公子身手倒也矫健,一跳就躲开了,但是满桌子的汤汤水水溅了他一身,刹是狼狈。   “侯豹!快来,少爷被人打了。”方以智冲着外面吼道,侯方域身为尚书公子,又是东林党暗中确定的驸马候选人,随身带几个保镖是很正常的,而且这些保镖不但是侯府的护院,还有一个更厉害的身份是锦衣卫军官,锦衣卫专门有一个机构是负责保护朝廷大员的,侯豹就是派驻礼部尚书家的一名锦衣卫小旗。   侯豹带着几个护院风风火火闯进来,方以智一指刘子光:“这厮敢打侯公子。”   “好大的胆子!”侯豹看刘子光一副外乡读书人打扮,便吓唬道:“敢打尚书公子,走!老子带你去应天府说话。”这侯豹知道自家公子的脾气,八成是公子爷看上人家带的这位美女了,喊自己来把这个外乡人吓走。   不过这个外乡人倒也奇怪,听到尚书公子四个字并不害怕,反而冷笑起来:“尚书府的家奴就能随便抓人不成。”而且摆出一副要打架的姿势。   “使不得,使不得啊。”掌柜的连忙苦苦哀求,他可不想看见自己店里发生斗殴事件。   “好,尚书府的护院不能拿你,锦衣卫的军官总可以吧。”侯豹掏出腰牌举到刘子光面前,蔑视地说:“看清楚了!是锦衣卫的证件。不是什么家奴。”   刘子光根本没用正眼看那块低级锦衣卫的腰牌,便傲然道“锦衣卫怎么了?别说你一个小旗,就是指挥使来了我也不怕。”   这人有来头!许是外地什么督抚家里的少爷,侯豹赶忙收起嚣张的嘴脸问道:“请问阁下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哼,我亮出证件吓死你们!”刘子光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满屋子的人说道。   “原来是六扇门的人,本公子到要见识见识什么样的证件能吓死我。”侯方域一把拦住要冲上去的冒辟疆,微笑着说,含着笑意的眼睛看着刘子光像看一只滑稽的猴子。对方可能是六扇门中人,但是不管他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还是两厂一卫的人,都不可能斗得过自己,即使对方是千户级别的人物,也只需要钱伯父和齐叔叔的一句话,就能摘了他的帽子。   “看清楚了!”刘子光掏出腰牌举在手中,亮给大家观看。   “御前侍卫!”侯豹惊呼。这可惹不起,原来人家是皇上身边的人,怪不得如此嚣张。   刘子光身上只有这样一块腰牌,还是进出皇宫的出入证,南厂的腰牌他根本就不带,堂堂南厂提督,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证件。   “御前…侍卫?”侯方域也傻眼了,皇宫大内可不是他钱伯父能罩的住的地方……   第四卷 皇城 第五十九章 南京徐老太   侯方域经过短暂的慌乱就镇定了下来,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宫廷侍卫而已,虽然身份特殊点,但是和他这个尚书之子还是有差距的。而且御前侍卫在并不执行护驾任务的时候是没有执法权的,所以并不用怕他。   “原来是宫里当差的军爷,失敬了,咱们走。”侯方域略一思量,赔个笑脸就想撤退。   “大哥!”冒辟疆急道,他才不管什么侍卫不侍卫的,只要和他们兄弟作对,那就非整倒不可。   侯方域拉住冒辟疆,对刘子光拱了拱手:“后会有期。”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朱橙一眼,便带着三兄弟,四个婊子,四个护院下楼去了。   “算你们识相。”刘子光悻悻的把腰牌收起来,这场架没打起来稍微有点遗憾,不过还有要紧的事要办,就不在这耽误了。   “老板,我点的菜呢。”刘子光问傻站在原处的得月楼掌柜。   “回爷的话,厨下拾叨着呢。”掌柜的可不敢怠慢,这位爷貌不惊人,原来是大内当差的,小小得月楼可得罪不起。   “那就拾叨着吧,我下回来吃。”刘子光掏出一张银票拍在窗台上,然后接过掌柜的手中打包的点心,带着朱橙扬长而去。   “您老慢走……”掌柜的赶紧把银票揣进怀里,一溜小跑跟着送出去,等刘子光走远了才把银票掏出来看,“乖乖,一百两啊,到底是宫里的人,出手就是不同凡响!”   经过这顿闹腾,江南四公子的心情都很不好,站在楼下看着刘子光带着住城离去,更是没了心情玩闹。打发四个婊子各自回去了,然后站在原地生闷气。   “大哥,你怎么对那个侍卫如此让步,这得月楼又不是他家开的。”方以智说。   “是啊大哥,你不是那种惧怕恶势力的人啊。你看那小姑娘多可怜,一定是那恶贼拐带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陈贞慧也不满的嘟囔着。   “都别说话!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有想法。”冒辟疆虽然莽撞,但却是四兄弟中最聪明的,看到侯方域苦苦思索的样子就知道大哥决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什么御前侍卫。   “御前侍卫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咱们以后还要在官场上发展,不宜与其正面冲突,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为兄自有主张。”侯方域微微一笑,把侯豹叫过来耳语了一番。   “公子妙计,这事就交给小的来办吧。”侯豹一拱手,急匆匆地去了。   “走,咱们去看好戏,为兄略施小计,就能让那小子难为大半天,搞不好还要身败名裂。”侯方域一招手,带着三兄弟沿着刘子光走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刘子光想的是尽快把长公主送回宫,然后去教坊司捞人,秦淮河畔人流如织,马车比走路还慢,所以他们只能慢慢向前走,正走着,忽然前面一个老太太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朱橙赶忙上前搀扶。   这一跤摔得够惨,老太太昏花的老眼里都是泪花,一张没牙的瘪嘴大张着直喊疼,坐在地上就是不起来:“艾幺幺,老身的腿断了哦。”   老年人骨头脆,这么一摔是有可能摔断的,刘子光一起帮着扶着老太太坐起来,和颜悦色地问:“老人家,你家住在哪里?我叫人去唤你的儿孙来。”   老太太哼哼唧唧地说道:“老身无儿无女。”   “这样吧,我叫个三轮车送你去看跌打郎中,这点银子你先拿着。”刘子光掏出一两银子递给老太,起身就要叫车。   老太却不接银子,拽住朱橙的衣裙嚎道:“这点银子就想打发老身,门都没得,老身的腿被你们撞断了,没有几百两银子别想完事。”   朱橙大惊,一双大眼睛傻傻的望着老太,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是老太自己走路不小心摔倒的,怎么就成了别人撞断的呢。   刘子光知道是遇上碰瓷的了,怒目圆睁,指着老太喝道:“松手!光天化日的想讹人,找打是不?”   老太一听这话脑了,一双手紧紧抓住朱橙的衣服,扯开嗓门哭天喊地起来:“都来看啊。这两个外乡人撞倒了老人还想跑啊~~~”   秦淮河畔游人本来就多,老太太这么一叫唤,人们纷纷围拢过来,老太太躺在地上抹着眼泪向众人讲述了自己的悲惨遭遇:一个孤寡老人出来拾破烂,被这两人撞断了腿,他们不但不赔钱还想跑路。   听到这颠倒黑白的栽赃,刘子光不由自主地扬起了拳头,就想砸在老太一张可恶的老脸上,还没打下去,老太便再次爆发出尖利的啸叫:“大家都看见了吧,这汉子打人了!没有天理了哦,没有王法了哦。”   围观群众纷纷义愤填膺的指责刘子光的无耻行径,有几个男子还撸起袖子过来揍刘子光。要论打架他们自然不是对手,可是对这些被蒙蔽的无知百姓,刘子光也下不去手,朱橙已经被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洪泽湖边长大的她哪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啊,只是徒劳的解释着:“不是我撞的,不是我撞的。”声音被老太的干嚎完全压制住,丝毫没有效果。   “这小姑娘这么漂亮,咋这么心狠呢?撞倒了老年人都不赔礼道歉。”   “那汉子当真该打,今天不赔银子就不能让他们走。”   群众们越围越多,群情激奋,旁边的一座茶楼的二楼上,江南四公子一起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大哥妙计啊,这下那小子吃憋了,再拿腰牌吓人啊,老百姓可不管那个。”陈贞慧赞道。   “还亮腰牌吓人呢,他藏都来不及,要是让宫里知道这个事,吃不了兜着走。”侯方域矜持的一笑。很为这一招自得,虽然这招不能把那个牛比烘烘的御前侍卫怎么着,但是心里填堵是一定的了,要么他赔一笔银子认栽,要么他仗势欺人,把事情闹大,到时候牵扯到官府就更麻烦,反正这件事是不能善了。   “怎么了?怎么了?”几个斜披着衣服的泼皮拨开人群走过来,为首的正是罩夫子庙一带的胡四爷,胡四爷以前在小霸王孙纲手下混事的时候是被称为胡小四的,现在孙老大和一干嫡手下已经是南厂的官身了,所以当年的胡小四爷变成了如今的胡四爷。   自己罩的地皮上出事,当然要出来看看,胡四不看则以,一看吓了一跳,他以前在紫光车行见过刘子光,知道这位爷的身份,现在这位大人身穿便服携美同游,肯定是不想被别人识破了身份。   胡四是个脑袋活络的家伙,当下也不点破,只对那老太喝道:“徐老太,你在城东碰瓷也就罢了,怎么捞到我城南的地盘上了?”然后又对众人道:“这老不死的是专门碰瓷讹外乡人的,她老头是江洋大盗,前年才被问斩,她儿子徐英更是江南臭名昭著的采花贼,大家不要相信这老东西的鬼话,都散了吧。”   众人将信将疑,旁边一个店铺的老板看见胡四爷出马,也赶忙跳出来帮腔:“是啊,我亲眼看见是这老太自己跌倒的,人家好心扶他反被诬赖,当真是老不要脸。”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信了,正要散去,一旁墙角处站着的两位应天府官差即使出现了,走过来说道:“有什么事?”   徐老太看见官差如同看见救星一般,又扯着嗓子嚎起来,官差听了后,指着朱橙道:“可是你撞倒了这位老人家?”   “不是不是,是她自己摔倒的。”朱橙慌忙摆着两手解释道。   “不是你撞倒的,那他抓着你衣服做甚?”   “正好这位老人家在我们前面走,不小心摔倒了,我当然要去扶她了,谁知道这位老人家反说是我撞倒的。”朱橙想了想又说:“我们还好心给她一两银子去看郎中呢。”   “笑话!不是你撞倒的,你扶她做甚?不是你撞倒的,你们给她银子做甚?你当官差姥爷是傻子啊,这点事情都分不清楚。”一个稍微年长的官差道。   “就是,我们捕头在六扇门干了二十多年了,从没冤枉过一个好人,也没放跑过一个坏人,劝你们老实点,少抖机灵。”另一个官差说。   “别跟他们废话!赔银子,二百两,少一个子也不行,要不然直接送应天府打一顿板子再问话。”捕头一脸的不耐烦,将腰间铁尺和锁链晃得乱响。   周围百姓见官差如此断案,又都转向了刘子光一方,纷纷指责官差和徐老太,这些群众大都是各地的举子,所以并不畏惧应天府的差人。   “差爷您就是这么断案的?”刘子光恭恭敬敬的问。   “大爷断案不用你教!”捕头怒道,心说这个小子怎么猖狂,看来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了,侯豹那边回头也得多要几两银子,想着便把铁链子抖了出来,要往刘子光头上锁。   铁链还没出手,一只大手已经到了脸前,抡圆了抽了捕头一个大嘴巴,捕头正在眼冒金星之际,又一记大嘴巴跟着过来了,鲜血和牙齿漫天飞舞,另一个官差刚想抽铁尺,被刘子光一记穿心腿踢飞了。   “这么断案就是不行!就得挨爷的巴掌。”刘子光拍拍手说道。周围百姓都吓傻了,半晌才由胡四喊出一声“好!”然后大家一起鼓掌,徐老太见势不妙,迅速的爬起来,用她那已经“摔断”的老腿向外窜去,还没跑出两步就被胡四手下的泼皮拦住了,照迎面骨就是一脚,卡帕一声,这回腿骨是真断了。   恰在此时,咣的一声锣响,巡城御史的人马到了,这巡城御史不管百姓纠纷、治安案件,专管官员军将犯法,,直接隶属于都察院管理,以前阉党当政时候的都察院形同虚设,现在可大大不同了,钱谦益提拔了一大批刚正不阿的青年官员做御史,这些热血青年毫不畏惧权势,越是碰到难缠的角色他们越是兴奋,管他是知县还是知府,是两厂还是一卫,只要犯了法就要一查到底。   “大哥,这也是你安排的?”方以智现在看侯方域的眼神已经带着崇拜的色彩了。   侯方域轻笑,点头。   “大哥神机妙算,整不死那个狗屁御前侍卫。”冒辟疆很解恨地说。   人群被巡城御史的开道锣声吓坏了,一时间都不敢言语,所以冒辟疆最后的话落入了刘子光灵敏的耳朵,他寻声望去,正看见旁边二楼上四个熟悉的人影。江南四公子的个头都很高,清一色的五尺五寸,折合成公制就是一米八二,所以极其显眼。   原来是这几个小子捣的鬼。刘子光顿时明白了,可是现在不能上去找他们报复,因为巡城御史已经到了眼前。   这位巡城御史名叫郭铮,人称鬼见愁,出了名的公正无私,不畏强权,曾经有京军的千户在夫子庙喝酒闹事,被他一顿板子打得半死,然后一纸公文直接送到内阁,连那千户上面的指挥使都给参了,罪名是治军不严,即使兵部高官讲情都不行。   有这样一个愣头青在,别说是御前侍卫了,就是皇亲国戚他也一样法办。果然,郭御史看见前面有人闹事,停马喝道:“何人胆敢在天子脚下猖狂,左右,给我拿了!”   第四卷 皇城 第六十章 疯狗御史   虽说巡城御史不管普通治安案件,但是古代的官员职责往往没有那么明晰,再加上刚才听说有人殴打官差,欺辱老人,郭御史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听到消息后立刻就带人赶了过来。   过来一看,果不其然,两个应天府的官差已经被打倒在地,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满嘴是血,还有个年老体弱的老太太躺在地上哭嚎着,小腿呈现一种奇怪的姿态拖在地上,看起来是被人打断了。   郭御史的猎鹰一般敏锐的目光射向四周,很快就发现了凶手,那个漂亮女子旁边的汉子,还装得像个没事人一般,可是他凶残的眼神和健硕的手臂已经深深出卖了他,还有旁边几个当地泼皮,肯定也脱不了干系。这种案子郭御史见得太多了,根本不用细想就知道是这汉子好勇斗狠,为了在小娘子跟前卖弄本事,才打伤了官差和老人,至于那些泼皮,则是这汉子的帮凶。   混得再好的泼皮也不敢殴打官差,所以这汉子一定是有官身的人,至于是两厂一卫还是京城禁军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逃不出巡城御史的管辖范围。   郭御史一声令下,左右就围过去要拿人,刘子光暗想不妙,眼下为了保证公主的安全不得不亮出身份了,他掏出腰牌朝郭御史扔过去:“看清楚了再抓人!”   郭御史眼疾手快接过腰牌一看,不看则以,一看更加怒火滔天。   “好你个大胆的侍卫,不在宫里护卫皇上,反而在闹市殴打官差,欺压良善,皇上发给你进出大内的腰牌就是你横行霸道的护身符不成?别人兴许会怕你,本官却不怕你,来人,照绑。”   这个御史还真是二百五,刘子光被气的哭笑不得,御前侍卫的面子都不给,难道真要告诉他自己是刘子光,旁边这位是长公主不成?   结论自然是绝不可以,这点小事都不能摆平,以后刘子光九没脸见人了,而且就算说出去也难道这个愣头青御史会买帐,万一人家来一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这个乐子就大了。   怎么办?打吧!这时候巡城御史的兵也到了跟前,刘子光随手从旁边杂货摊上抄起一把笤帚就要动手,而一直信奉民不与官斗的胡四爷今天彻底抛弃了信念,挺身而出,挡在刘子光身前叫道:“人是老子打的,要抓就抓老子吧。”   千钧一发之际,救兵终于到了,公主出游,侍卫自然不会少带,只不过这些人都被刘子光赶的远远的不准靠近,这会子闹出这么大动静,侍卫们自然要过来看看,一看不要紧,头上的汗都下来了,镇武伯和长公主被一帮官差围在当中,剑拔弩张的正要打架。   “住手!”十几个侍卫一拥而上,将刘子光和长公主护在当中,为首的头目并不是红衫团的人,而是宫中旧人,安保经验非常老道,一个手势下去,侍卫们各司其职,有的保护公主,有的驱散群众,而头目本人则过去和巡城御史交涉。   大内侍卫虽然穿的是便装,但是一身统一黑色绸缎衣服和脚下的白底皂靴都显示了他们公门中人的身份。   “走走走,有什么好看的。”侍卫们把围观群众驱散开来,那边和巡城御史的交涉也有了眉目。铁骨铮铮的郭御史咬死口不愿意放刘子光走,要为断腿的老妪讨一个公道。   碰到这样的硬茬子,大内侍卫也没招,总不能真的当街开打,让老百姓看朝廷的笑话吧,双方最终达成一致意见,到就近的应天府衙门说理去。   一群人抬着断腿的徐老太,扶着受伤的官差去了应天府,门子看见这么奇怪的一队人前来,赶忙窜进去禀报应天知府徐勤,徐知府听了也头大,本想一推了之,但是涉及到自己衙门的差役,又不得不接下这个案子,硬着头皮升堂。   大内侍卫们才没精神陪郭御史玩呢,找到应天府只是想找个明白人把这个麻烦事接过去而已,徐知府虽然是东林党的人,但是却没有一般东林党人所具有的那种气节,反而圆滑老练的很。   刘子光根本没有出面,而是搬了两把椅子陪着长公主在应天府大堂上聊天,自然有侍卫头目过去和徐知府说话,御前侍卫的牌子递过去,话都不用多说,知府大人就明白了,堂上那位爷是谁,徐知府自然认得,旁边的如花美眷想必是这位爷的新欢。而那个坐在一旁气哼哼的愣头青御史,知府大人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这姓郭的小子还是这么不上路啊。   知府大人哪敢坐在公堂上托大,笑眯眯的走下来先给刘子光拱手施礼:“都是误会,几个刁民搅了大人的雅兴,下官一定好好治他们的罪,下官这里有上好的龙井,大人要不要喝杯茶再走?”   这话说得极其漂亮,刘子光满意的点点头道:“有大人秉公断案,本官也就放心了,时候不早,我们就先走一步了。”说完带着长公主和众手下扬长而去。顺便把胡四爷及其手下也带走了,郭御史跳起来想阻拦,被徐知府一把拉住,等刘子光一行出了门才小声说道:“郭老弟,官不是这么当地,你知道刚才那位爷是谁?”   “我管他是谁!天王老子一样抓。”郭御史怒道,但也有几分好奇,什么人能让知府大人如此低调,自己的衙役都让人打成那样了还不生气。   “说出来吓死你,那位爷就是当今圣眷最浓的镇武伯刘大人,你居然抓他倒应天府来,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也给本官添乱不是。”   “好你个徐勤!你这是当着御史的面贪赃枉法啊,殴打官差,残害良善的铁证如山你都不管,等着听参吧。”郭铮一甩袍袖就要走。   这话可就太伤人了,徐知府也是为了郭铮好才这么做的,如今却被反咬一口,饶是八面玲珑的徐勤也不免生气。   “什么残害百姓,殴打官差,那个婆子本官认识,家里不是江洋大盗就是采花贼,就是这贼婆的案卷在应天府都有一尺厚,难道这样的算良善?我看伯爷没当众打死她就是很仁慈的了,至于殴打官差,请问谁看见了?谁又能证明是那位大人打的?即便是那位大人打的,也是我应天府的事情,和尊官何干呢?”   “你!”郭铮是一个年轻的御史,哪里说得过老刑名出身的徐勤,气的转身就走。准备回去写着折子狠狠的参镇武伯和徐知府。   “唉…”徐勤叹了口气,这个郭铮倒是和年轻时候的自己有几分相像,可是这种所谓的铁骨铮铮,实际上一点好处都没有,朝廷自有朝廷的游戏规则,破坏这种规则的人往往会成为大家的公敌——象疯狗一样不受欢迎的人。   也许钱阁部就需要这样一条疯狗来咬人…为官多年的徐勤暗想。   刘子光护送着长公主回到午门,满怀歉意地说:“为臣保护不力,让殿下受惊了。为臣还要去办理一些公务,就不送殿下入宫了。”   “没有没有,我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嘛,嗯….那个老太太虽然坏,但是也蛮可怜的,家里人都没有了,腿也被打断,孤苦伶仃的以后不知道怎么生活。”长公主一副菩萨心肠,徐老太这样的恶人她都能同情。   “殿下放心,为臣回头就安排人送她到一个衣食无忧的地方养老去。”刘子光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好,你忙你的去吧,路上小心噢。”朱橙一直站在宫门口望着刘子光离开才提着几包得月楼的点心进宫,去给太妃送好吃的去了。   刘子光带着几个手下出了承天门现在要做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去教坊司捞李香君,还有一件事是去应天府把徐老太那件事做个了断,教坊司的事情自己出马比较好,应天知府那么上路,派个人去就可以了。   “你两个,拿我的帖子去找应天知府,把徐老太提出来,老东西的儿子徐英好像还是咱们的熟人,就是在山东拿石灰包砸我的家伙,你们去办吧。”刘子光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几句,愣是把两个红衫团出身的手下弄糊涂了。   “大人,办什么啊?怎么处理啊?”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送老人家去一个衣食无忧的地方。”刘子光丢下这句话便打马走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哪里衣食无忧啊?难道请回家当奶奶贡着?”   “大人话里有话啊,人死了才是真正的衣食无忧。”   “对!老东西一家都不是好人,直接送她回老家!”   两人商商量量的去了,自以为完全领会了伯爷的意思。   第四卷 皇城 第六十一章 教坊司.合作   教坊司是隶属于礼部下面的一个小机构,司名义上是管办的礼乐机构,但实际上就是官办妓院,收容罪臣的妻女为妓,男丁为乐工,而且教坊娼妓和普通青楼娼妓在身份上也有不同,一般民间妓院的姑娘们,攒足了银子便可以从良上岸,或者遇到多金的恩主帮自己赎身,可是教坊娼就不能,不但终生为娼,所生的子女也要从事这个行当,女的继续为娼,男的做龟奴。   教坊司的长官称之为奉銮,正九品而已,但是这个位置的油水很大,所以担任奉銮的都是有些门路的人。刘子光一行人到了教坊司门口,两个随从进去找奉銮的时候,他还牛比烘烘的摆脸色,红衫团的军爷可不吃那一套,一顿嘴巴下去自然就老实了,乖乖出来拜见镇武伯。   “前长信侯府上的小姐李香君,本官要带她走。”刘子光直接了当的说出了目的,跟个九品小吏用不着兜圈子。   “伯爷,这可有点难了。”奉銮哭丧着脸说。   “怎么跟镇武伯说话呢?伯爷要人你敢不交?”刘子光的随从又扬起了巴掌。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是这样的,今天香君姑娘挂牌,京城各路贵人都到场了,谁出的价钱高,谁就能获得初夜权,您想啊,昔日侯爷家千娇百媚的小姐,谁不想尝个鲜啊。那么多人围着呢,这要是到时候见不到人,下官这教坊司奉銮就算当到头了。伯爷您要是想来这头一桩,不妨去楼里喊价,您只管喊,多少都算下官的…”   奉銮误会了刘子光的意思,还以为他想头一个睡李香君呢,所以自以为是的出了这么一招。   刘子光大怒,李香君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就因为出生在李家而遭此大难,这种罪恶的株连制度实在是让人义愤填膺,目前自己的能力还没有强大到修改这种根深蒂固的制度的地步,所以只能救一个是一个了。   教坊司的花楼里,喊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刘子光没搭理奉銮,径直走进了花楼,只见楼里坐满了嫖客,这些两眼冒着绿光的嫖客大多是中老年人,看样子养尊处优,不是高官就是富商,可能以前也经常去长信侯府上走动,也是被小香君称作世叔、世伯的。如今侯爷家的小姐挂牌拍卖初夜权,这些昔日的长辈便急匆匆的跑来捧场,真是世态炎凉啊。   李香君头上顶着盖头坐在台子上,看不到容颜,穿着彩衣的单薄身躯不停的颤抖着,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可怜而又无助。   喊价已经进入了尾声,最高出价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五百两,就算是秦淮河上一等的清涫人的夜资也不过就是这个价格,大部分的嫖客已经停止了喊价,只有几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依旧在不住的往上加码,但是幅度已经很小,都是十两十两的往上抬。   刘子光刚要说话,忽然外面又进来一人,高声喊道:“我家主人出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的巨额价码顿时吓倒了众人,一万两啊,就是买扬州瘦马都能买好几个了,顿时没人敢在出价,负责拍卖事宜的教坊司左韶舞一锤定音:“一万两!价高者得。”   刘子光才不去管哪里来的冤大头出多少两银子呢,他径直上去拉了李香君便走,花楼中顿时一片哗然。教坊司的差役看到刘子光身后穿着飞鱼服的随从,自然不然动手阻拦,那些中老年嫖客更没那个胆子,只敢跟着吵吵嚷嚷,倒是后来那个喊出一万两高价的汉子喊了一声,背后窜出七八个劲装汉子,个个手持钢刀,堵住了刘子光的去路。   两边立刻短兵相接,配刀出鞘互相指着,刘子光带的十个随从都穿着飞鱼服,拿的绣春刀,一看就是官府中人,对方虽然是普通衣着,但是却毫无惧色,手中钢刀亮如秋水,一看就是上好的利国铁厂货色。   “且慢动手!”后面传来一声高呼,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匆匆走了进来,对刘子光道:“大人,我家主人请您出来叙话。”   此人衣服上有个圆中带方的徽记,正是日升昌的标志,看来那位神秘的主人正是胡大小姐,日升昌是依靠李太后的关照才发达起来的,可是却为反后党的东林集团提供财力支持,胡懿敏身为太后的亲外甥女,宠爱有加的干公主,却又是东林党的右护法,并且在反太后的行动中出了大力,她和李香君身为表姐妹,却放任表妹沦落到教坊司,细想起来,这都是一个个的谜团。   双方收刀,但依然警惕的对视着,刘子光把惊愕的说不出话的李香君交给手下吩咐道:“送回府。”然后独自出了花楼。   胡懿敏的马车停在路上,刘子光登上马车,一身素色衣裙的胡大小姐正端坐在车里等他,看见人来了便对车夫说:“走吧。”   “去哪里?”刘子光问。   “找个地方喝一杯,我猜你一定有很多事情想知道。”   “胡护法,我没有什么事情想知道,即使存在好奇的话也会自己去查。”   刘子光在潜意识里觉得胡懿敏是个危险的人,所以说话带了几分的不客气。   胡懿敏却不动声色:“其实镇武伯今天即使不出现,我也会把香君救出来送到您府上。”   “为什么要送到我府上?”刘子光更奇怪了。   胡懿敏轻轻一笑:“我请你上车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一切……”   马车来到秦淮河边一处豪华的酒楼,这里的伙计好像对日升昌的马车很熟悉,车一进门就迎上去将两位客人请到楼上雅座,不能胡懿敏点菜便把美酒佳肴奉上了。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营业的高峰期,可是偌大的一层楼就只有他们两个客人,静静的让人觉得很不正常。   “这座酒楼是日升昌的产业。”胡懿敏淡淡的一句话就打消了刘子光的疑惑。   “这些都是我惯常吃的菜肴,希望能对你的胃口。”胡大小姐招呼刘子光吃菜,自己却不动筷子,只是端起一杯血红色的葡萄酒轻轻呷了一口。   刘子光也端起面前的玻璃杯,用手掌托着杯底,手心的温度使葡萄酒的芳香散发出来,他一边嗅着酒香,一边说:“胡大小姐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请吧。”   胡懿敏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懿敏么?”   这种设问句自然是不需要回答的,所以刘子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下文,他今天来就是做一个安静的听众。   “那是取忆敏的意思,家母闺名李敏,生下我就死了,父亲为了纪念她,所以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母亲是死在家族的祠堂里的,因为她败坏门风,和父亲私定终身,所以被李家的老太爷和几个哥哥活活打死,可怜那时候她已经身怀六甲,在重殴之下诞下我不久便失血死了,而我生下来的时候毫无气息,被他们认为是死胎,便同母亲一起用草席卷了扔到荒郊野外,幸而被赶来收尸的老家人救起,才有了今天的我。”   胡懿敏诉说这个真实的故事的时候语气平淡,波澜不惊,但是却让那位听众震惊万分,原来胡大小姐还有这么一段凄惨的往事,一时间刘子光手中的葡萄酒都忘了喝。   “父亲只是徽州一个穷书生,当然不会是姥爷和舅舅们心中合适的东床快婿,何况母亲是定好了要嫁到宫里去的,所以他们才会这么下狠手,这里面也有我的姨母,也就是如今住在冷宫中的那位太后李娜的一份干系,如果不是她告密,可能母亲和父亲早就远走高飞了。”   这简直像小说一样精彩了,刘子光听的入港,胡懿敏停下来饮酒的空当,他急忙催促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父亲带着我辗转流落,穿百家衣,吃千家饭,终于将我养大,父亲满腹才学,可是由于姥爷的关系无法参加科考,只好投身商海,隐姓埋名,靠着一文铜钱的本钱发展成了徽州赫赫有名的大商号日升昌。”   “再后来,我那心硬如铁的姥爷终于归西了,父亲觉得生意做得很大了,也有点说话的资本了,便带着我上门讨要说法,却被两个舅舅乱棍打出,那时候商人再有钱也无法和官员抗衡的…我们只有把仇恨藏在心里。”   “随后发生了十年前的夺宫之变,我那皇后姨母到底继承了姥爷心狠手辣的血统,联合九千岁斗败了东宫太子,掌握了朝政,不知道她通过什么路子,居然找到了父亲,要借一大笔银子当军饷,那时候的朝廷不比现在,国库里根本没有几两银子的,父亲经过深思熟虑竟然答应了她,发动徽商筹措了一笔巨款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从此后徽商的地位也被朝廷认可了,父亲的日升昌也办起了票号钱庄的业务,有当朝太后的支持,当然风生水起,日进斗金。我想,也许是姨母在用这种方法来弥补她心中对母亲的愧疚吧。”   “姨母把我招进宫中,百般怜爱,说我长的象她死去的妹妹,可是这些都不能化解我心中的仇恨,于是我秘密加入了一个叫东林的组织,其实他们是些什么人我并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们是把推翻后党作为宗旨就足够了,这几年日升昌提供了不下百万两银子给东林,我也坐上了所谓右护法的位子,多亏母亲大人在天之灵保佑,也靠众位同仁努力,终于推翻了后党和阉党,我那两个可恨的舅舅也都死在了奉天殿,他们的妻女被送进了教坊司。”   “你的仇已经报了,可是香君这孩子是无辜的啊。”刘子光道。这段故事他已经听明白了,可是为什么要把李香君弄到教坊司里,又为什么要救出来送入自己府中呢?这两个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   “香君从小娇生惯养,让她受些磨难也好,至于为什么要送到你镇武伯府上,那更简单,因为我表妹喜欢你。”胡懿敏说完这句话,一仰脖把杯中残酒饮干了。   刘子光吓了一跳,没想到李香君居然喜欢自己,看来今天来救她还真来对了。不过胡懿敏为什么要做这件好事,她既不是红娘也不是雷锋,今天作出如此举动,肯定有其他目的。   “胡大掌柜此举不光是为了成人之美吧?有什么话不放直说,如果能帮上忙得决不含糊。”刘子光开门见山的说道。   “合作,我要的是合作,镇武伯是铁厂出身,我们日升昌是徽商出身,虽然咱们现在在朝廷里都有一定位置,但是根基不稳,随时都有出局的危险,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那帮正途科班出身的官僚是容不下你我这样的人的。正所谓树大招风,这个浅显的镇武伯你不会不明白吧。”   这么一说刘子光倒真有些担心起来,明朝皇帝通常都有杀功臣的嗜好,现在自己手握禁宫兵权,又控制了五城兵马司,万一有人在皇帝那里偷偷说点什么可就惨了,他倒不怕和朝廷翻脸,但是兄弟们现在都结婚安家了,再起刀兵反出京城很不现实。   “好吧,说说你的合作条款。”刘子光略一思考便答应了胡懿敏的提议。   一番商量过后,刘子光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府邸,刚进院子,两个手下便过来禀告:“大人,我们按您的吩咐,把徐老太送到衣食无忧的地方去了。”   刘子光点点头:“不错,让这老东西在大狱里面过完残年吧。”   两个手下面面相觑,然后齐道:“大人,您说的衣食无忧的地方是大狱啊,我们…我们把徐老太直接送回老家去了。”   第四卷 皇城 第六十二章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杀了?”刘子光问。   “我们把老不死的从府衙提出来以后,拎到没人的巷口里一刀就送她归西了。”手下忐忑不安的回答,大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道是喜是怒,   “杀了就杀了吧,尸体要处理好,白天闹得这么大,晚上就让人杀了,不怀疑到我头上才怪。”刘子光眉头微皱,这些手下丘八出身的侍卫办事总是粗手大脚,管杀不管埋。等明天徐老太的尸体一被发现,又是个麻烦事。   “大人说的是,我们这就去把尸体丢到江里去。”两个手下匆忙出去了。   今天这件事让刘子光有些感触,一个御史就敢不买南厂提督的帐,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对于朝廷和百姓来说,这可能是件好事,毕竟一个靠特务机构维持统治的国家是没前途的,以前的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这些司法机构被厂卫压制的太厉害,简直就是形容虚设,现在老东厂垮台,锦衣卫的实力也受到极大削弱,新东厂和南厂的根基还很薄弱。被压制很久的三法司出现强劲反弹,争夺权力真空也是必然现象。   但是对于自己显然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南厂如果在这场重新洗牌的过程中拿不到好牌,就意味着以后很难抬头了,自己做事也要受到御史的监管。如果说三法司能够做到真正的司法独立、公正也就罢了,可是如今的政治制度并不能保证这一点,所以在对待这个问题的态度上,还是应该主动出击为好,刀柄放在任何人的手里都不如放在自己手里放心。   南厂的建设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红衫团出身的番子当突击队员很对路子,但是作谍报人员就逊色多了,相比之下还不如孙纲手下那帮混黑道的汉子。对于以后的发展方向,刘子光觉得还是扬长避短,发挥科技力量搞情报工作比较好。   中秋节上,挂在乾清宫上的那串霓虹灯大出风头,不但光彩夺目,而且价格低廉,而且还有皇上给亲自打的广告,官员们都不是傻子,这样物美价廉的好东西当然都要趋之若鹜的购买,他们打听到霓虹灯出自工部尚书之手,便纷纷托人前去索要,宋应星来者不拒,把需要霓虹灯的官员名单作了统计,生产计划报给了刘子光。   本来刘子光的意思是免费送一批电灯给这些达官贵人,让他们起到一个广告效应,随后成立电灯行,在京城内建设发电厂,开展照明业务,以后慢慢把这个业务开展到全国去,以此作为自己捞钱的渠道。   电灯行名义上的东家是宋应星,主要技术人员都是利国铁厂带过来的人,所以在施工过程中搞点小手脚实在是太简单了,电灯线拉到哪里,南厂的窃听器就装到哪里,反正这玩意就算当着主人的面安装也不会引起怀疑,毕竟科技含量太高了,等到京城的高官家里都装上了电灯,那他们的秘密在刘子光面前就无所遁形了。   想到这里,刘子光不禁得意地笑了,科技不但是第一生产力,还是第一战斗力,第一情报员呢。   “老爷,新来的姑娘已经安排到厢房了,您要不要过去歇息?”新找的管家刘安小心翼翼的过来询问,顺便把刘子光书桌上的茶水换了一盏新的。   差点忘了,还有个李香君呢,这个小丫头弄来还真是个麻烦,一来香君还是教坊司的身份,二来自己还没结婚,趁着彭静蓉不在,搞三搞四的不大好。   “我就不过去了,安排两个丫环好好照顾李小姐。”刘子光吩咐道,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打个哈欠,回房歇息去了。   回到卧房,解下腋下的火枪皮带,把火枪塞到枕头底下,刘子光开始慢慢的脱衣服,其实按照他的生活水平足以配备几个暖床的小妾大丫环了,可是他依然保持着独居的习惯。   “喵”衣柜上面露出一个小脑袋,睡眼惺忪的刘小猫已经在这上面安了家,如今的小猫越来越偎人了,总喜欢跑到刘子光房里来睡觉,怎么赶都不走,最后刘子光也只得默许了这种举动,幸亏刘小猫也不是整晚待在这里,睡一会儿就溜出去盗窃去了,所以暂时未被好事的彭静薇发现。   “小猫上床来睡。”刘子光拍拍床说,刘小猫却一甩头根本不理睬,显然低矮的床铺对她来说远没有高高的大衣柜上面来的舒服。   把刘小猫收房是迟早的事,刘子光也不急于一时,既然社会制度和经济条件都允许,不弄个三妻四妾的怎么对得起自己,说道娶妻,倒是真的要摆到议事日程上来了,刘子光不傻,自然知道长公主对自己的感情,可是听说驸马不能参与朝政、掌握兵权,还有彭静蓉的位子往哪里放?难道让人家做妾?这些都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   次日一早,刘子光照例去南厂衙门坐堂,他身兼两职,只能一天皇宫一天南厂的轮换着上班。   各种公文整齐的放在案头,已经分门别类的区分开来,有其他衙门的正常来往文件,有番子们的搜集整理的每日最新情报,还有潜伏在各地的密探发来的例报。足不出户,大明朝政治军事经济情况就能一目了然。   台湾郑家的使者还滞留在京城,他们的和谈条件在内阁商讨了无数次还是没有定论,就是一个字“拖”。   北方的满清发生巨变,年轻的顺治皇帝经受不住内忧外患的打击,旧病复发,丢下一个八岁的孩子撒手人寰了,小皇子名为爱新觉罗.玄烨,在皇祖母孝庄和顾命大臣鳌拜的拥立下登上大宝,改元为康熙,对内大赦天下,免除山西灾区的赋税,对外以和谈为主,据报已经派出了庞大的使团赶往南京。   鞑子还想使缓兵之计。刘子光暗想,山东现在还是阮大铖在当巡抚,山东众军将显然对这样一个弱势的文官更加适应,生怕换来一个强硬的新巡抚而损害了自己的利益,所以袁崇焕也就没有提议罢免阮大铖,东林党忙于其他省份的千头万绪,也暂时没有精力管这一摊子。   京杭大运河山东段已经疏浚得差不多了,铁路也在建设之中,秋高气爽正是打仗的好季节,只要户部的银子能跟上,北伐随时可以进行。   说道户部的银子真是令人头疼,现在的朝廷是驴粪蛋子外面光,南方工业发达,经济繁荣,可是朝廷却没多少银子,看来银子都落到那些掌握了经济命脉的豪门大族口袋里了,贪官们当然也从中分到了满满的一杯羹。这点刘子光很清楚,不说别人,就说利国铁厂,去年卖给京城的一百套蒸汽连弩系统,连同安装费一共是一百万两银子,这笔钱还是自己掏要来的呢,这里面的生产成本只有不到十万两,看起来利润极高,可是光前期投入的打点费用就有三十万两,还有许诺事成之后给经手人的二十万两银子,即使这样,这笔生意还是有的赚,所以说,朝廷的钱是被资本家和贪官们瓜分了。   利国铁厂这还算是不过分的正经生意,真正暴利的还要数海州、扬州的盐商,海州黄家就是典型的例子,靠着九千岁的关系大捞特劳,这回锦衣卫去海州抄家,听说收获不小,以至于具体数字到现在都没有报上来。   这回锦衣卫可算逮着了,刘子光遗憾的摇摇头,查抄黄家的任务没捞到时有些可惜,可是人家锦衣卫也要吃饭啊,有财大家发,这一点他还是很明白的,所以在皇上派差的时候并没有和齐振铭争。   要想充实国库,还需从吏治入手,整顿了官僚队伍,减轻了交易成本,使那些原本流入贪官口袋的银子回到朝廷手里,朝廷有了钱,就能收复失地,就能打下更多的领土,为大明的工业提供充足的原料和广阔的市场,使百姓更富,朝廷更强。   刘子光以前没想到过这些高深的东西,可是现在位置高了,这些问题自然就摆到了他面前,不考虑也得考虑。   “从吏治入手,强国强军,但愿我的想法是对的。”刘子光不过是一届财会大专生,对于政治经济没有太深的涉猎,只能凭借学过的政治课本上的知识来思考问题,不过他毕竟是来自于一个更加先进的社会,几百年的知识沉淀还是很有作用的。看问题的思路也比同时代的人更加科学一些。   整顿吏治,先从盐、铁、织造入手,这三样产业利润最高、对税收影响最大,换句话说是,就是明朝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在GDP里占的份额极大,盐商的豪富和盐运业的暴利全民尽知,一个巡盐御史一年就能捞百万银子,盐商们富可敌国,一掷千金,简直就是国家的大蛀虫。   铁,包含了利国铁厂这样的煤铁一体行业、各地矿山的采掘业,还有像戚墅堰机器厂、武昌船厂这样的制造业、运输业。是一个综合性的大类,这类行业是社会进步的支柱,同时也是对朝廷损害最轻的,他们不像盐商那样靠垄断吃饭,而是用自己的创造来获得财富,对于打击贪官,减少交易环节上多如牛毛的打点、贿赂,想必他们会支持。   还有就是江南的织造业,江南的支柱产业就是丝织业,织造局不仅管理官办的丝织厂,还监督民间的丝织业,收取他们的税金,苏杭一带的织造业及其发达,蒸汽驱动的先进织机多达万张,绸缎通过海运到达外国,赚取的差价高达数倍,也是个油水足足的暴利行业。   江南织造涉及的层面相对简单,可以先从他们入手,想到这里,刘子光拿起硬笔,在卷宗里江南织造总管曹寅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看完这些,他又拿起一份南厂番子的密报,上面写的是昨天京城各衙门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有记载,一目十行的看过去,忽然看到一条:巡城御史属下发现被人谋毙老妪尸首一具,深夜借应天府仵作验尸。   妈的,看来被盯上了,街头发现尸体可不是巡城御史的差事。   正想对策呢,外面来了个小太监,恭恭敬敬的说道:“刘大人,皇上口谕,请您入宫叙话。”   刘子光赶忙换了进宫的衣服,和小太监一起赶往宫中,此时皇帝已经退朝,正在乾清宫批阅奏章呢。   看见刘子光进来,朱由校道:“爱卿,看看你昨日干的好事。”说着将一份奏折扔了过来。   刘子光接过来一看,正是巡城御史郭铮参自己的奏本,上面说镇武伯擅离职守,不在皇宫好好当差,带着一干手下在闹市行凶,殴打官差,恃强凌弱,踢断无辜老妪的腿,目无法纪,不把应天府尹和巡城御史放在眼里,更加令人发指的是,居然派人杀害了那个无辜的老妪。   奏折写得很华丽,对刘子光这种残暴猖狂的行径做出了极其严厉的抨击,对无辜老妪的死表达了深切的同情,最后建议皇上罢免刘子光的爵位,将其下狱,交三法司处理,顺带着也参了应天府尹一本,说其畏惧恶势力,已经不适合担当本职工作了。   “这奏折上所言都是真的?”朱由校怒气冲冲的说。   “请皇上明察!”刘子光赶紧跪下说道。头一次被人家参,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不过他信奉一条真理: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第四卷 皇城 第六十三章 风火四轮车   “朕现在问你!奏折上写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朱由校盯着刘子光的眼睛问道。小皇帝的情绪有些激动,都说天威难测,难道年轻的皇帝开始学习为君之道了?   多大事啊,不就是杀了个老婆子呢,如果像借题发挥的话,也不差这一个,既然皇上这么问了,那就证明他对奏折信了八成,刘子光把心一横答道:“此老妪确实死于为臣之手,奏折上所言句句是实。”   “杀得好!”朱由校一拍龙书案叫道,“昨日之事,朕都听皇姐说过了,次等刁民居然敢欺负到长公主头上,不杀她皇家威仪何在,要我说爱卿还是太仁慈了,这样的滔天大罪起码判她个凌迟处死。”   刘子光心说皇上你真狠啊,嘴里却道:“皇上英明。”   “郭御史颠倒黑白,越俎代庖,朕看他不适合做这个位子了,倒是应天府的徐府尹是个明白人,朕觉得他这个府尹干的不赖。”朱由校摇头晃脑的说,十六岁的少年很为自己的分辨能力自豪,从一份奏折就能看出两个官员的能力高下,恐怕没有几个少年天子能做到这一点。   “回头朕给小魏子打个招呼,让他拟旨罢了郭铮的官,爱卿以为如何?”朱由校笑眯眯的问。   “这样似乎不妥吧,郭御史年轻气盛,想博出位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嘛,何况御史干的就是得罪人的行当,如果因为参了陛下的宠臣而被罢官,那以后都察院哪个官员还敢为皇上办差呢?”刘子光心说你罢免了郭铮不要紧,恐怕以后都察院就要和我过不去了,皇上的心意是好的,但纯属帮倒忙。   朱由校想了一下,笑道:“还是爱卿想的周到,算了,不管这个郭铮了,朕最近新搞了一个玩意,爱卿来看看吧。”   其实这才是朱由校把刘子光招来的主要目的,他按照铁厂提供的内燃机图纸,打造出了一辆四轮轻便汽车,做工和用料都很考究,发动机是纯手工打造,结合紧密,操作良好,车体用钢架造成,车厢用红木板榫接,雕龙描凤,外刷清漆,拐角部位用锃亮的黄铜包裹,车是敞篷的,后面带着可以折叠的雨棚,雨棚的材料是用江南油伞的的竹骨和刷油的绢布做成,看起来有一种古典美和机械美混合起来的怪异美感。   “不错吧?朕以后出宫游玩就坐这个东西了,爱卿你坐上去,朕载着你兜一圈。”朱由校抚摸着自己的大玩具,满脸都是兴奋,小魏子不懂这些高科技,钱谦益更是对这一套没兴趣,能和他共同分享高科技的乐趣之人,也只有刘子光了。   “真是巧夺天工啊!”刘子光欣喜万分,他和这些喜欢琴棋书画的古代人不同,作为一个现代人,机械和科技更能吸引他的兴趣,能看到中古时代的汽车让刘子光由衷地感到兴奋,一点作假的成分都没有。   “朕又批奏折,又研究者玩意,每天睡觉时间都少得很呢…”朱由校一边唠叨,一边招呼刘子光上车,自己拿出摇把将汽车发动着,然后跳上驾驶室,开着这辆原始的汽车在乾清宫前兜起了圈圈。   炫耀了一会儿,朱由校又手把手的教刘子光开车,两人玩的不亦乐乎,一直开到午膳时间,中途发动机还出了几次故障,朱由校亲自打开盖子维修,刘子光在一旁递个工具什么的,两人都弄了一脸满手的油污。   “爱卿中午陪朕用膳吧,顺便说说这风火四轮车的优缺点,别光拍马屁,朕知道你的水平。”朱由校跳下汽车,拿过太监献上的手巾把擦擦脸,邀请刘子光共进午餐。   和皇上一起吃饭可是天大的恩宠,可是对于刘子光来说却是稀松平常,他每个月起码有十天是和皇上一起吃午饭的,午餐时间也是君臣二人探讨科技、朝政的时间,刘子光先赞扬了“风火四轮车”的几项开创性的优点,比如采用四个轮子,发明了方向盘,还有巧夺天工的折叠雨棚;听得朱由校心花怒放,然后他又提出了一些改进方案:装电车灯,气喇叭,使用减震性能更好的充气轮胎等。   “爱卿真乃高人!朕怎么就没想到呢。”朱由校高兴的一拍大腿,转头对一旁伺候的小太监道:“都记下来了吗?”   小太监是专门跟在皇上身边纪录他随时蹦出来的奇思妙想的,现在正捧着小本子奋笔疾书呢,而且还是悬腕写字,看来是个经过系统培训的太监。   “皇上,为臣以为这风火四轮车在军事上大有可为,满清、西夏都以骑兵见长,我朝骑兵用的川马、滇马难以与之抗衡,西北、北方的马匹产地又在敌人手中,所以这些年来主要以守为主,有了这风火四轮车就不同了,敌军马快,咱们的车更快,而且不用吃草料,不用生瘟病,再加上飞艇的高空侦察,合围聚歼那些游牧骑兵绝非难事。”刘子光侃侃而谈,将朱由校的注意力从汽车引到了战争上。   “是啊,朕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现在内燃机技术还不成熟,故障很难避免,如果在战场上抛锚了可就惨了,而且野外地形不比皇宫的青石地面,荒郊野外的又是小河又是丘陵,再下点雨成了沼泽,四轮车可就比不上战马了。”朱由校遗憾的摇摇头。   “但是这是历史的发展趋势,早晚有一天所有的骑兵都会被四轮车取代的,不能适应复杂地形咱们可以装履带,内燃机技术不成熟咱们可以用蒸汽机。”   “蒸汽机….”朱由校放下筷子,两眼眯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桌子上一盘巨大的菜,那是吕宋国进献的火鸡。“蒸汽机太重了,仗打到哪里,铁轨就要铺到哪里,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这个成本太大了。”   “这些铁轨不光是为了战争服务,也是留给子孙后代的财富,有了四通八达的铁路,粮食、军队的运输都不成问题了,蒸汽机虽然大,但是大有大的好处,技术成熟,载重也大,不要说装上各种犀利兵器了,就是碾也把鞑子骑兵碾死了,成本的问题也好办,咱们大明朝不是没有钱,而是钱都被贪官黑了,只要拿盐、铁、织造开刀,何愁没有大把大把的银子,朝廷纵容了这帮贪官这么多年,如今也该算总账了。”绕来绕去,刘子光终于把话题绕到了自己的目的上。   “银子…钱阁部也说要说过要从这几个方面入手,增加朝廷赋税的,这个朕不管,你们放手去干,只要能增强大明国力,怎么办都成。”朱由校探讨些科技方面的问题还行,一说到朝政方面,顿时没了兴趣。   “这样吧,爱卿查那些贪赃的官员,钱阁部主要负责变法,你们双管齐下,回头朕赐你尚方宝剑,先就近把江南织造给查了,最近织造府进献的丝绸越来越差了,真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等的就是这句话,刘子光赶忙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帮皇上弄来银子,然后君臣二人又探讨了一些科技方面的事情,计划由工部牵头组织全国的匠人搞一个科学院,统一各种工业标准、技术术语,操作规范什么的。   “这个科学院的院长非陛下莫属啊。”刘子光最后一记马屁把朱由校拍的舒服极了,开开心心的结束了午膳,找了把宝剑赐给刘子光,然后刘子光告辞,小皇帝继续去玩风火四轮车。   刘子光回到南厂衙门之后,立刻将孙纲招来道:“给我查巡城御史郭铮的档案,要详细,家族背景,门师是谁,政绩如何,仇人有哪些,亲朋有哪些,家里几口人,平时喜欢做什么,所有的一切我都要知道,我要他在我面前无所遁形,我要一个完全透明的郭铮。”   干情报工作孙纲很拿手,似乎有一种无师自通的天分,在他的训练下,往日一帮市井泼皮、贫苦车夫如今都成了合格的情报人员,探听消息,跟踪盯梢、散布谣言、监视布控、暗杀灭口都是家常便饭,昨天徐老太的事情如果交给他来做,起码不会把尸体留在大街上。   孙纲领命去了,托老东厂的福,南厂的资料库很完善,各级官吏的底细均有记录。郭铮的档案虽然只有一页纸,但是有用的信息非常多,再加上孙纲派出的探子的一番刺探,次日一早,一份全面具体的郭御史档案就摆到了刘子光的公案上。   刘子光一目十行的将情报读完,啪的一声合上案卷,对一旁恭候着的孙纲说:“没想到表面看起来一身正气的御史大人竟然是这样的人啊,真的很黄很暴力。”   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很黄”,但是暴力两个字还是能听懂的,孙纲一本正经的点头附和道:“是的大人,郭御史真的很黄很暴力。”   第四卷 皇城 第六十四章 很黄很暴力   根据资料显示郭铮不仅是一个刚正不阿的清官,还是一个极尽孝道的儿子和严酷无情的丈夫和父亲。郭铮自幼家贫,被寡妇母亲含辛茹苦的养大,郭母教子有方,从小就用棍棒和圣贤书帮他树立了正确的道德观和价值观。   郭铮年仅十六岁时就中了秀才,随后又中举人,二十出头就金榜题名,名列三甲,进士出身,因为在京里没有稳固的靠山,所以没能入得翰林,只是外放做了县官,其在担任县令期间,和本县的宦官亲戚起了冲突,因此位子还没暖热就被罢免,后来钱谦益看他正直可靠,又是自己担任主考官时取的进士,隧起用他做了御史。   郭铮这个人不苟言笑,打小就不“戏谑”,总是一本正经,老气横秋,甚至连笑都极少见到。同僚都不愿意和他来往,这就更加导致了他清高孤傲的心理,总是带着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郭铮严格要求自己,从不徇私枉法,从没拿过人家一文钱的好处,就是同僚家的红白事也不参与,据说家里贫寒的很,老母亲过寿也只买了二斤猪肉而已。   对待自己这样,对待身边的人就更严酷了,郭铮年纪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娶过三个老婆,纳过两房妾,但是始终无所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第一个老婆就是因为生不出孩子而被郭御史一纸休书打发回了娘家。第二个老婆因为老太君看不顺眼,进门不到一个月就被休了,第三个老婆也没好下场,整日被郭老太君呼来喝去,非打即骂,郭铮不但不护着老婆,还经常用家法痛殴之。两个妾室就更惨了,一个悬梁自尽,一个暴毙身亡,死的都非常蹊跷。   这就是刘子光所说的很暴力,照这样来看,郭家简直就是广大妇女的火坑,偏偏人家郭铮每次休妻还都能引经据典说出一大堆道理,加上他又是官身,所以老婆娘家人也闹不出多大风波。   至于很黄,就是另一件毛骨悚然的事情了,前东厂对于官员们的侦查确实到了无孔不入的境地,根据情报显示,郭铮每日竟然不和妻子同房,而是和母亲共居一室!   情报上没有更深入的写郭铮和母亲在房里做了什么,但是根据刘子光的推理,此人可能有严重的恋母情结。母子乱伦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能。   “这小子口味真重啊。”刘子光叹道,随即感到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对于这种卫道士,就要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立刻派出精干力量监视郭家,想办法和郭铮的夫人联系上,套套她的话。”   “大人的意思是……”孙纲眨眨眼睛,好像明白了刘子光的意思,又好像不是完全明白。   “郭铮两个小妾的死很有疑点,查查这方面的线索,如果这方面无从入手的话,就搞臭他,让他没有脸面为官。”刘子光阴恻恻地说,本来他还对郭铮报有一些好感,觉得他虽然脾气直了些,但总归是个好官,看了这份情报之后印象大为改观,根本就是一个思维畸形的变态嘛,这样的人留着纯粹是祸害。   秋后问斩是朝廷的惯例,最近又是多事之秋,所以待斩的犯人很多,大到谋朝篡位的前九千岁黄金荣,小到欺凌过太妃长公主的洪泽县众坏人,都活不过这个秋天,案件的审理工作主要由大理寺负责,这些都是犯上作乱的钦案,所以结果毫无悬念,只要等着菜市口看凌迟就行了,前洪泽知县苏东山的案子没有再往上追究,因为苏知县在天牢里畏罪自杀了,至于是不是真的自杀就不得而知了,夏金凤被判了斩立决,夏金彪的官职被罢免,流放三千里,夏家算是彻底完蛋了,但是那些卖官给苏东山的高级官员们却都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大理寺不管这个事,锦衣卫也不用心办差,皇上可能也忘记了,长公主一副仁慈心肠更不会去追究这些她想不到的层面,所以大家乐得糊涂,此事到此为止吧,皆大欢喜。   此外秋闱也迫在眉睫了,朝廷里没有自己的文官力量是刘子光的一大缺陷,单凭工部的宋应星和艾迪生根本不足以形成助力,所以刘子光打算在秋闱中做些文章,从应试举子中培植新生力量。   朝廷考试采取的是洪武皇帝开创的八股文制度,八股文是一种特殊文体,专讲形式、没有内容,文章的每个段落死守在固定的格式里面,连字数都有一定的限制,人们只是按照题目的字义敷衍成文。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等组成部分,内容到形式都很死板,无自由发挥的余地。不仅使士人的思想受到极大的束缚,而且败坏学风,缺乏实用的价值。   八股文一意代圣贤立言,远离现实,只能作为博取科举功名的敲门砖,别无它用,但是作为目前唯一的一种文官考试制度,还是无人替代的,如果想在这上面尝试改革,必将受到全天下读书人的抨击,刘子光没蠢到那个份上去碰天下士子的逆鳞,所以只能另辟捷径,开创一条独特的门路给自己需要的人才。   有文状元也有武状元,为什么不能有技状元呢?对,就从这方面下手,独创一个技术考试,面向全国各个作坊、工厂的工程技术人员举办考试,不比八股文,更不比开弓射箭,而是比试天文地理、物理化学等杂学,考试内容由工部拟出,皇上批准,考试合格之人授予技科进士的身份,这种学位比常规的八股进士要低很多,甚至不如武进士,但是对于广大劳动人民来说,无疑还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能穿红袍、戴乌纱,走马夸官的诱惑力相当巨大,不愁各地人才不来投考。   社会上精于技术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类似于宋应星、艾迪生这样的知识分子,出于对科学的热爱而投身于此,他们本身有资源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工作,也富有开创精神,科学技术的发展大潮中,这些人是中坚力量,也是刘子光想吸纳的主要对象。   还有一种人是技术纯熟的工匠,熟能生巧,巧能生智,当他们不满于技术现状的时候,就会自发的进行技术革新,人民的创造力是无限的,所以尽管这批人的文化底子相对差一点,技术全凭经验,但还是一批价值不菲的力量,建设工业社会的生力军,大明控制下的疆域有很多这样的匠人,如果能有效的组织起来,整合优势,将来必将发挥巨大的作用。   这只是刘子光的初步构想,以后还要逐步形成更规范的取士制度,各地的儒学,京城的国子监都要开设实用类的学科,为工部、户部、兵部提供技术型人才,皇上的科学院则主管科学理论的研究,这一套体系建立之后,就能逐步把八股制度取消了。   这会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但是对此刘子光很有信心,因为他有科学少年朱由校的支持,而且大明朝在他来之前就已经进入了资本主义萌芽状态,所谓的士农工商四民的排行已经变了,当然读书人的地位依然排在第一,但是以日升昌为代表的商人和以利国铁厂为代表的工业资本家的地位已经远在农民之上了。这个农民指的不是普通的小农和佃户,而是指以农业为主要财政收入的大地主们。   话说回来,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些都是设想中的蓝图,距离实现还有遥远的距离,秋闱就在眼前,务必要弄个监考官什么的干干,收些门生作为后备力量。   自己麾下没有合适的人选推选给皇帝,宋应星学历最高,但也只是举人,李岩和艾迪生都是秀才出身,他们虽然有官职在身,但是没有正牌进士的资格,怎么去当秋闱的考官啊,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自己身上,想当初在玄武湖朱由校拉拢自己的时候,曾经赐了一个进士及第的身份给自己呢…   这进士及第可了不得,所谓金榜题名,是指名列三甲,这三甲之中,唯有第一甲的三个人可以称为进士及第,也就是大家常说的状元、探花、榜眼,第二甲的进士们就只能称为进士出身了,而第三甲的进士则更低一等,称为同进士出身。   皇上金口玉言说过的话当然要算数,虽然是没经过考试的特赐进士,但是含金量依然很高,有了这层身份,向皇上讨一个监考官的位子应该不是很难吧。   从山东境地赶来应考的举子有数十人之多,这些人都是很多年前的举人,家乡沦陷之后并没有去参加满清的科考,也没有出任伪官,都是些有风骨的读书人,刘子光的根据地在济南,对于这些老乡那是相当的照顾,特地买了一所大宅作为山东会馆,收留这些人居住并且提供衣食,这种义举获得了大家的交口称赞:“六大帅到底是咱们山东老乡的贴心人啊,当了那么大的官还想着乡亲们。”   满清、西夏统辖地和台湾、旅宋也有举子过来应考,大明进士的身份在各国政府都是吃的开的,所以他们考试的目的未必就是当大明的官,现在也没有一个严格的户籍制度,何况朝廷本来就视西夏、满清、台湾这些地方为自己的领土,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点小小的气量还是有的。对于这些考生,刘子光命令南厂进行严格的甄别和监视,或许里面就能挑出几个无间道的好苗子呢。   国家用人,文武并重,所以各地的武举也都齐聚京城,其中就有刘子光的老朋友、老战友吴三桂,吴三桂本是南直隶高邮人,十八岁就中了武举,虽然已经在山东军中授了游击,但是武进士的诱惑力还是把他引过来了,反正满清已经派团赴南京请和,山东前线一时也没有战事,不如回京参加考试,顺便省亲会友。现如今刘子光已经是超品的伯爷、皇上跟前的红人了,吴三桂当然要登门拜访。   老朋友见面自然是分外开心,两人都是爽快人,并不将那些官场上的虚套,简单寒暄之后就谈起了共同的话题:怎么打鞑子。说了一会儿山东前线的事情,又谈起最近京城的巨变,聊着聊着天色就晚了下来,刘子光道:“长伯(吴三桂字长伯)不容易来一趟京城,为兄今天作东,咱们去秦淮河畔最好的馆子一醉方休。”   “子光兄美意,做弟弟的一定奉陪到底,不醉不归。”   两人说着话就准备出门了,此时一名南厂番子过来在刘子光耳旁低声说了几句,刘子光笑道:“做的好。”拍拍番子的肩膀让他退下,随即对吴三桂说:“咱们走,过一会儿可能还有免费的好戏看呢。”   郭铮自幼就没和其他的小孩子一起玩耍过,所有童年的记忆就只有母亲的棍棒和枯燥的《孝经》、《尚书》、《中庸》等圣贤书,作为一个幼小的孩子他当然无法理解那些晦涩的文字,但是他知道一点,必须背熟这些东西,即使为此牺牲掉所有的玩乐时间都是应该的。   一个没有快乐童年的孩子是极其可怕的,母亲粗暴地捏碎了小郭铮天真无邪的童心,剥夺了他作为儿童的游戏权利。她不让小郭铮像其他孩子一样,快乐地玩耍嬉戏,而是“有戏谑。必严词正色诲之”。   小郭铮只要冒出玩耍的念头,就会遭到母亲义正词严的一通教育。所以,郭铮打小就不“戏谑”,总是一本正经,老气横秋,连笑都不会。在母亲怪异极端的教育下,他形成了孤僻的心理,得上了自闭症,这导致他成人后也总是和别人相处不好。   郭老太君不但用自己的强悍意志始终主宰着郭铮的精神世界,还粗暴的干涉了郭铮成年之后的正常生活,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郭铮第一次娶亲的当晚,洞房花烛夜竟然是陪着母亲度过的,母亲对郭铮的爱已经到了畸形恐怖的地步,甚至将儿媳妇视作敌人,而郭铮由于母亲长期的压制,形成了母亲说什么都是对的的惯性思维,对母亲百依百顺,从不与妻子同床,这当然无法生出孩子,郭老太君干脆借着这个由头让儿子把媳妇休了。   但是儿子身为官员,是不能没有老婆的,所以老太君又象征性的给儿子娶了两次亲,第二个老婆由于不能忍受这种生活,不到一个月就被郭铮休掉了,直到第三任老婆,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地主家的女儿娶进门,郭老太君才稍微满意些,但仍然经常打骂儿媳妇。   为了向外人证明对儿子的疼爱,郭老太君甚至给郭铮讨了两个妾室,这两个妾室明显没有正房那样识大体,对郭铮和母亲同住之事极为不满,扬言要说出去大家一起丢人,结果被郭铮杀死,并且伪造了自杀和病死的假象。对此郭御史并不觉得在法律和道德上应该受到惩罚,反而认为自己保护了母亲,维护了家族声誉。   长期以来的变态生活和严于律己、严于律人的处世哲学养成了郭铮的双重性格,表面上他是不苟言笑,克己奉公的铁面御史,背地里却是疯狂的自虐狂和虐待狂。   郭铮的恋母情结非常严重,这种情结其实用现代心理学很好解释,父亲总是女儿的第一个情人,母亲也总是儿子的第一个恋人,但是那时候可没有人给郭铮讲什么弗洛伊德,所以郭铮很彷徨,很压抑,自以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的御史大人竟然和母亲保持了这样一种不伦的关系,这实在是令人崩溃。   其实郭铮和母亲之间还没有像刘子光想象的那样龌龊和道德沦丧,但是郭铮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对母亲的恐惧和爱恋让他无法自拔,唯一发泄的方式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乔装打扮之后,到城南一带的下等妓院去寻找满足。   城南有些档次很低的妓院,都是年老色衰的妓女在经营,一夜的嫖资不过十几文铜钱,一般都是码头工人之类的底层人士前来光顾,郭御史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了这个好地方,以后便常常光顾,每次都专门找那些四五十岁的最老的妓女,狠狠地发泄兽欲之后,再拿出母亲的衣服给这些妓女穿,喊她们母亲大人,随即又恶狠狠的将其衣服撕破,绑起来虐待,用鞭子抽,用蜡烛滴。郭御史给的银子很足,所以这些老婊子虽然被折磨得很厉害,但是依然接他的生意。   今天郭铮很不高兴,参镇武伯的折子被皇上留中不发,回家之后老婆不小心说了句:几个月没吃肉了。更惹得他怒火冲天,作为一个两袖清风的清官,虽然不能家徒四壁,但是顿顿有肉是万万不行的!所以郭铮狠狠地把脾气撒到老婆身上,一顿棍棒打得她跪地求饶。打完之后还是觉得有一股邪火没发出来,于是他等到母亲入睡之后,换了短打衣服,带了十两银子,悄悄的出门奔城南去了。   殊不知这一切都在南厂的监控之下了,一张天罗地网朝着毫不知情的郭御史撒拉下来。   第四卷 皇城 第六十五章 如花   郭御史将头顶的斗笠压低了些,使路边店铺的灯笼照在自己脸上只能看见灰黑的一片,这里是城南一条半掩门土娼聚集的旧街,低矮的房子,简陋的酒肆,来来往往也都是面目黝黑、满脚黄泥的短打汉子。   郭铮尽量使自己走在路边的阴影处,否则被别人看到自己白皙的面孔和飘逸的三绺胡须可就麻烦了,这副读书人的面孔是不属于这里的。他捏了一下怀里揣的东西,一条皮鞭、一根粗大的红蜡烛,还有一枚十两重的银锭子,这些是他每次前来发泄必备的道具,旁边低矮的房子里传出一阵阵粗俗的笑声,那是码头工人们在和妓女调笑,路边还有些没有生意的流萤在漫无目的的转悠着,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对着经过的路人颇具诱惑性的招着手。   郭铮深吸一口气,作为朝廷的御史,洁身自好的清官,他从来不和同僚去秦淮河畔喝花酒听小曲,那些当红的清倌人、这大家、那大家的他更是一概不知,甚至当别人谈到秦楼楚馆风流韵事的的时候,他都要露出憎恶的神色走到一边去。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郭御史是个君子,不贪财不好色的大君子。   可是背地里,郭铮却经常光顾低等半掩门的土娼,玩着其他其他人都不会玩也不敢玩的虐待游戏,每次做这种事的时候,郭铮总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和恐惧感,道德上的谴责和深怕被发现的恐惧折磨着他,但也使这种游戏显得更刺激!在这种地方没有人认识他,年老的妓女只要给钱,什么都愿意做,所以这条破旧的街道远比秦淮河畔更加适合郭铮。   脱下官服乌纱,穿上短打斗笠,郭铮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邪恶、暴虐、变态的嫖客,经常光顾的那家妓院就在前头了,马上就可以释放自己压抑的欲望和愤怒了,郭铮不由得紧走了两步,路边一扇门突然打开,一个醉醺醺的酒鬼冲了出来,一头撞上郭铮,后面紧跟着传来妓女的骂声:“狗东西,攒够了铜板再来上老娘的床吧。”   看起来这是一起简单的劳资纠纷,嫖客没有钱还想爽一把。郭铮厌恶的将那个酒鬼从身边推开,酒鬼醉眼惺忪的嘟哝了一句什么,然后摇摇晃晃的走了。   郭铮下意识的捏捏怀里,皮鞭、蜡烛、最主要还是银子,硬邦邦的三项东西还在,他放下心来,快步走到一所熟悉的房子前,轻轻敲敲门,用刻意压低的嗓音说道:“如花,我来了。”   如花是一个半掩门的土娼,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昔日也曾经在秦淮河畔办红不黑过,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人老珠黄的悲惨命运也随之而来,年轻时候没有钱赎身从良,也没有恩主愿意买自己做小,又没有那个本事做老鸨,老了只能退出工作的一线,到这土娼云集的地方做一个半掩门,好歹能糊弄几个铜板维持生活。   如花很可怜,她年老色衰,无儿无女,枯瘦的身材也不被那些健硕的码头工人所认可,他们喜欢的是粗大的腰身,面口袋一样的乳房。所以尽管如花用廉价的脂粉涂满了脸上的沟壑,用桂花油涂满了头发,用甜腻的嗓音和献媚的姿态来拉客,可是依然凑不够每天的米钱。更别说养老送终的棺材本了。   但如花又是幸运的,因为她遇到了一位奇怪的客人,这位客人穿着打扮象个苦力,说话做事却像个读过书的斯文人,但是进入正题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粗暴野蛮,他不象那样工人一样扒了衣服干完了事,而是变换各种花样来折磨如花,比如把她捆起来鞭打,比如拿一根燃烧的蜡烛将红色的蜡油滴的如花满身都是,如果不是看见每次的嫖资高达十两银子的份上,如花还真不敢接这桩生意。   银子的力量是无穷的,所以如花不但忍了这个变态狂魔的折磨,在内心深处还有些盼他常来,只是终究有些害怕,所以请了自己的一个老相好来保护,老相好名叫张狗,以前是妓院的打手,现在也老了,只能靠帮这些半掩门们拉皮条为生,整日顶着个绿色头巾在这条街上晃悠。   郭铮别具特色的敲门立刻让如花知道那位奇特的客人又来了,因为半掩门的规矩是直接进门,掀帘子上床,哪有这么假正经还敲门的。   如花赶忙出来迎客,推开门让进客人的同时,也给蹲在对面屋檐下的张狗使了个眼色,张狗会意,等两人进屋边走过来帮如花把屋檐下的红灯笼摘下来,表示这家已经有客人了,顺便往门口一蹲,监听着里面的动静,听说这个客人很古怪,总喜欢玩些没听说过的花样,对此张狗并不在意,管他呢,只要给银子干什么都成,都是稀松干瘪的老邦菜了,哪能象秦淮河上那些当红的姐儿一般讲究,这不让碰那不让摸的。   郭铮进屋之后,大马金刀的往床上一坐,然后掏出怀里的皮鞭和蜡烛,对如花低声道:“脱!”   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此处删减13520字,顺便向贾平凹老师致敬)   吴三桂远来是客,刘子光这个当哥哥的为了尽地主之谊,特地把京军中武将请来不少陪吴三桂喝酒,红衫团的老兄弟更是来了好些人,扎木和、李岩等人都到了,大家包了一艘画舫,在秦淮河上一边游览一边饮酒,玩的十分酣畅。   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令人迷醉,画舫慢慢的驶向西水关的方向,船上众人毫不在意,依然在推杯换盏的喝着。忽然岸边一声惨叫打破了安宁祥和的气氛,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尖锐的中年妇女的惨叫如同彗星划过夜空,那种分贝极高的声音强烈的刺激着人们的耳膜,“杀人了!快来人啊!”   船上客人中有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李岩,查缉捕盗正是他的责任,闻声赶忙向刘子光请命,要求将船只靠岸,缉拿凶犯,刘子光自然允诺。   船只刚刚向岸边靠过去,一队巡街士兵就及时出现了,灯笼火把将这一带照的通明,众人纷纷把敬佩的眼光投向李岩,自从李大人执掌兵马司之后,京城治安案件的发案率急剧下降,这和李大人的指挥有方、刘大人的知人善任是分不开的,既然船已经靠过去了,大家的酒也喝的差不多了,不如顺便看看是什么人敢在这和谐盛世、天子脚下行凶杀人。   由于南城兵马司巡逻队的及时赶到,杀人凶手没有逃脱,被当场擒住,苦主是个衣衫不整的中老年妓女,正扑在凶手身上撕扯谩骂着,不远处的房门口,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正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看样子还没死透。   “快去医治那个男子。把妇人拉到一边去,锁上凶徒。”带队的军官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并不因为一群高级军官的到来而乱了阵脚,直到处理完这些事宜才过来和大人们见礼。   “卑职见过各位大人,扰了大人们的雅兴,真是罪过。”   “无妨,你做得很好,继续吧。”李岩并不打算越级指挥。   巡逻队里有军医,而且还是经历过山东血战的优秀军医,那名受伤男子虽然身上七八处伤口,但是没有一处是致命的,所以经过军医的紧急包扎止血,那男子如同生命力顽强的小强一样活了过来。   “军爷快抓住那小子,狗操的畜牲嫖娼还不给钱,还把老子伤成这样,我跟他没完!”张狗到底是当过多年打手的,虽然老了但狠劲还在,此刻躺在地上指着凶犯破口大骂。   那名凶徒被几个士兵按倒在地,嘴啃着泥地说不出话来,这会儿被铁镣锁住手才被拉起来。   “本官是都察院官员微服私访,你们谁敢拿我!”那人刚爬起来就惊天动地的来了这么一嗓子。   本想转身离开的众将听到这话不禁又都回头望过去,只见那个一身泥土,狼狈不堪的凶徒正是都察院的巡城御史郭铮郭大人。   事情是这样的,郭铮在如花身上发泄了畸形的欲望之后又玩了几个滴蜡的小把戏,直到尽兴之后才作罢,付账的时候却傻了眼,好好的一锭银子变成了铅块,如花看他拿不出银子来顿时发飚,把门口的张狗唤了进来威胁郭铮,郭铮当惯了高高在上的御史,哪里容得他们俩个小角色在面前耍威风,当下冷了脸,推开张狗就要走,张狗立刻抽出短刀进行威胁,反被年轻力壮的郭铮抢过了刀子,还在他身上捅了七八刀,然后夺门而出,如花一边尖叫着呼救,一边追了出去,正好碰上南城兵马司的巡逻队,及时将郭铮擒住。这才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郭铮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今天这个事的性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看怎么处理了,但是如果被抓进牢房明天再一过堂就很麻烦,那相当于进入了正常的司法程序,即使经过自己的诡辩能保得没事,但是名声就坏了。   所以一定要在进入司法程序前脱困!郭铮并没看见船上下来的是什么人,但是听声音感觉是一帮官员,那就好办了,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何愁这些人不卖个面子给自己,平时他们想巴结御史都找不到门路呢。   果然,那帮人听到自己的呼声以后,立刻回转过来,围拢在自己身边观望起来。   “真的是都察院的郭御史!”   “郭御史怎么沦落到如此境地?”   郭铮刚才被按在地上的就已经想好了对策,此刻他怒喝道:“本官微服查访一件贪赃的案子,走到此地被这两个歹人打劫,被本官抢过凶器刺伤。你们这些军士不分黑白,居然不去捉拿真凶,反而把本官绑了!当真没有王法了吗?叫你们指挥使过来说话。”   旁边的如花和张狗听见官员们认出郭铮是御史的时候,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原来这位真的是御史大人啊,看来这刀子是白挨了,不过郭铮颠倒是非的一番诬蔑反而又将他们的怒火勾了起来,社会底层的人被逼急了就毫无顾忌了,舍得一身剐都敢把皇帝拉下马,何况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御史。   “什么狗屁狱史,有你这样睡了窑姐还不给钱的无赖御史么?刚才骑在老娘身上滴蜡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假正经啊,大家都听着啊,这小子没钱还嫖娼,不给银子还扎人,都来看啊~~~都来看啊!”如花坐在地上撒起泼来,眼泪鼻涕横流,把脸上的脂粉冲出两条深沟来,哭闹声将附近的人都招了过来。   还是张狗有点理智,想到平日里官兵巡逻根本不走这条线路,再加上拿狱史报出名头之后,官兵们根本没有要放人的意思,早年在大妓院里见惯了各种场面的张狗认定这可能是一个局。既然人家摆明了要害这个狱史,自己这个受害者当然要大力配合。   “军爷别听他胡扯,这小子的衣服、斗笠还有随身东西都在如花姑娘的房里呢,他分明就是来嫖娼的,附近几个姑娘都认识他!”张狗忍着身上的剧疼,吃力地说。   “身为朝廷狱史,知法犯法,给我押起来!”李岩喝道。随后对众位将军说:“虽然是个小案子,但涉及到都察院官员,还请大家做个见证。”   刘子光请的这波客人里除了吴三桂,剩下的人都对郭铮没有好印象,这小子平日专门和咱们京军军官过不去,查这查那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派头,没想到背地里却专门干这种龌龊的事情。众人听了李岩的话都拍着胸脯保证道:“李大人放心,今天的事大家有目共睹,有需要作证的时候您尽管开口。”   然后众将围着郭铮调侃起来:“郭大人,都说您从不去寻花问柳,原来是因为您口味独特,和大家都不一样啊,专门光顾这样的地方。哈哈。”   “郭御史,没有银子您和兄弟知会一声就是,何苦跑来玩这样的货色,狱史大人还真是两袖清风啊,身上连嫖娼的铜板都不带。”   郭铮怒极,但又无话可说,今天这个事情实在是很巧,银子被调换,巡逻队的出现,还有和这帮武将的巧遇,每一个环节都像是设计好的,就等着他往里面钻了。   “本官是都察院属下官员,你们无权扣压。”郭铮狠狠地挣着身上的锁链怒吼道。   “郭大人,有道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可是您经常挂在嘴上的,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变了?”李岩冷冷得说道,不待郭铮回答,便一挥手:“押回兵马司的牢房,明天送应天府治罪。把一应人证物证都整理好,决不能放过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士兵推搡着郭铮走了,受伤的张狗也被抬去救治,案发的地点被封存,凶器等证物也被收集起来,如花和其他几个为郭铮服务过的老妓女作为人证也被保护了起来。   围观的嫖客和妓女们见到五城兵马司的军爷如此秉公执法,不禁喝起彩来。参差不齐的几声叫好和稀稀拉拉的巴掌声响起,李岩安抚了众人几句,便和众人一起回船了。   “唉,没想到郭御史居然是这样人面兽心之人。”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种小白脸其实最闷骚,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郭铮的遭遇令他们很开心也很意外,只有吴三桂有些疑惑的看了刘子光一眼,这难道是刘大哥说的让自己看的好戏?   刘子光一脸的沉痛:“本官不敢相信郭御史是这样的人,郭御史铁面无私、秉公执法,也许是被小人陷害了,本官明日要会同三法司、东厂一起彻查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郭御史一个公道,决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众人纷纷收拢起戏虐的表情,正色道:“还是大人执法公正,明镜高悬!”心里却都明白,这是要把事情闹大,让郭铮彻底没脸见人啊。这回人证物证都在,还是现场逮的现行,即便郭铮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唉,郭御史这回是栽了。   第四卷 皇城 第六十六章 三堂会审   不用南厂的造谣专家们出面,郭御史的惊天丑闻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那些妓女和嫖客们传播起小道消息来丝毫不比专业人士逊色,而且还有一帮对郭御史极度不满的武将们跟着推波助澜。   当然也有很大一批人抵死不愿意相信这个传闻,他们认为这是赤裸裸的陷害,持这种观点的人士以文官为主,都察院的一帮人反应最为激烈,虽然这些人平日里和郭铮的交往并不密切,但是郭毕竟是都察院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如果这回郭铮真的获罪了,那御史们以后还怎么执法?怎么参人?   其他各部文官也很愤慨,别说这极有可能是一次构陷,就算是真的嫖娼又怎么了?人家口味重怎么了?杀伤一个下贱的龟奴又怎么了?京城官员眠花宿柳的还少么?行凶伤人的也大有人在,既然同朝为官,谁手上没有点小权力,谁能保证以后没有用到别人的时候?五城兵马司在这件事的处理上确实欠妥,那个李岩看起来也是个聪明人,如何会做出这种破坏游戏规则的事情?   文官们一致认为李岩背后有人指使,这个幕后黑手就是武将集团,大明朝向来是以文驭武,但是自从满清入关以后,战乱时期武人地位急剧上升,一度超过了文官,阉党后党掌权以来,更是礼乐崩坏,很多地方武将不把同级别的文官放在眼里,东林党上台以后,这股歪风邪气才有所改观,文人出身的兵部尚书袁崇焕配合都察院狠狠办了一批骄横的武将,才把他们的气焰打下去,朝廷气象为之一新,如今出现这桩事就是武将们的反扑,他们的领头者不是别人,正是最近风头最健的镇武伯!   认定镇武伯是幕后黑手不是没有根据的,前日里郭御史刚刚参了镇武伯一本,这件事在都察院是人尽皆知的,报复,一定是报复,前脚被参,后脚就出事,这不是报复还能是什么?   御史犯法是很大的事,正常程序是先罢官再下狱,指派专门的官员进行审理,但是昨晚的事情属于突发事件,所以郭铮的官职还在,却被五城兵马司先扣押了,都察院抓住这一点在早朝上发难,左都御史跳出来参了五城兵马司李岩一本,说他擅自拿人,违背朝廷规矩。理应速速将郭御史释放,由都察院派员彻查此事。其他文臣也跟着附和,朱由校冷哼一声:“郭铮,朕记得他,此案是要彻查,但是不能由都察院来办,交三法司会同审理,南厂东厂派员听审。”   皇上下了圣旨,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各自去准备会审工作,此次三法司会审的主审官为大理寺正卿徐九经,两个副审分别是左副都御史赵喧和刑部侍郎冯青山,这三个人都是正三品文官,但是徐九经的年龄最长,审案经验也最丰富,所以由其担任主审。东厂和南厂也分别派相应级别的官员听审。   公审这天,大理寺衙门外面人山人海,审御史这种事情可是很稀罕的,来围观的人有很多是娼门中人,变态色魔郭御史的故事已经在京城娼妓界传的沸沸扬扬,并且通过嫖客们的嘴传的更远,作为同行业的后辈,很多妓女们舍着今天的生意不做,也要给原告如花老前辈来捧场助阵,姑娘们一多,泼皮闲汉们自然就多了起来,把个平时门可罗雀的大理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刑部和都察院的两位大人到来的时候看到这么多人围观都很不开心,但是却又无话可说,这件刑案涉及民间,不让老百姓听审说不过去,而且人家大理寺都没说什么,自己又怎么好越俎代庖。   东厂派了一个中年太监听审,这人慈眉善目的不怎么多说话,安安分分坐在一旁喝茶,看起来东厂对这件案子的兴趣不是很大,无心参与其中,而南厂来听审的那位一直没有出现,椅子空摆在大堂一侧让人心里没底。   主审官徐九经是个老官油子,身量不高,相貌也不出众,但却是前朝状元出身,从知县一步一步升上来的,擅长断案,不畏权贵,也不拉帮结派,大理寺虽然是三法司之一,但是这些年来主要案子都被东厂锦衣卫办了,大理寺只能处理一些普通的民间案件,作为全国的终审机构,徐九经断过不少疑难案子,名声在外,这也是朝廷选他做主审官的原因。   三通鼓罢,大人们升座问案,互相谦让一番,说足了套话之后,还是由主审徐九经开审,他一拍惊堂木:“带原告。”   原告有两人,一个是如花姑娘,一个是张狗,后者因为身受重伤所以暂时不能登堂,如花来到堂前,扑通一声跪倒,拖着长腔就要开唱,徐九经看她红袄绿裤绣花鞋,一脸的脂粉就知道这是个老妓女,当下止住她的哭嚎,喝问道:“堂下所跪之人姓甚名谁?状告何人?”   “奴家姓柳名如花,乃二十年前秦淮河畔赫赫有名的花魁,如今状告的是嫖娼不给钱,还杀伤奴家兄弟张狗的恶人…郭铮。”   外面围观的人听到如花的自报家门,都哄笑起来,徐九经皱皱眉头,问道“可有状纸?”   “奴家有状纸。”如花哆哆嗦嗦摸出一份状纸呈上去,徐九经让衙役转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下去,不禁暗暗称奇,这份状纸写的极好,一看就出自极有经验的讼师之手,字写的不多,但句句切中要害,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叙述的非常清晰明了。   “请两位大人观看。”徐九经看完之后并未说什么,而是让衙役把状子转呈给另两位副审观看。   “荒唐!一派胡言!”左副都御史赵喧看完状纸之后忍不住一拍案子骂道,“且不说别的,民告官就是大罪,这个刁妇胆敢诬告朝廷命官,理应先打一百杀威棒再说。”   “赵大人所言甚是,没个规矩怎么使得,日后这些刁民都学着一纸状子把官员告了,朝廷的脸面何在,官府的威仪何在?我看不但要打板子,还要滚钉板!”刑部侍郎冯青山也跟着说道,他根本就怎么细看状子,来的时候就打定了决心,一定配合都察院把这个案子压下去。   徐九经看看东厂太监,那位公公正坐着闭目养神呢,好像根本不关心堂上的事情,于是徐九经说道:“二位大人,原告乃一老妪,一百杀威棒下去还不混肥命丧?案子还没开审,原告就被打死,这还怎么审啊,依本官之见,不如让被告进行申辩,咱们和议审理,如果真的是诬告官员,再治罪不迟啊。”   两个副审到底给徐正卿面子,便不再坚持己见,仍由徐九经审理。   “带被告上堂。”   两旁站班的衙役一边拿水火棍有节奏的敲打着地面,一边低声喊着“威武”。郭铮被带了上来,依然穿着案发当日的粗布短大衣服,只是斗笠没戴,此刻他傲然站在堂上,对着堂上三位大人只是稽首,并不跪拜,他的功名和官职都还没革掉,这么做也是合法的。   “郭铮,我且问你,案发当晚你到城南旧街去做什么?”徐九经陈声发问。   “本官前去微服查案,因为当天午时有一人送密信约本官前去,说有本朝高官贪赃枉法的证据要面呈本官,所以本官才做此装扮,没成想刚到地方就有两人跳出来抓住本官所要银子,并且抽刀威逼,本官迫不得已只好反抗,厮打中错手杀伤了那名男子,后来武城兵马司的巡逻队就到了,不分青红皂白将本官抓起,那女子——就是旁边这位如花,反而成了冠冕堂皇的原告。事情就是这样,请三位大人明察!”郭铮慷慨激昂的说出一番滴水不漏的辩词。   陷害,分明就是陷害,这就是堂上众人听到这番辩词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如花可不答应了,哭嚎着扑过去厮打郭铮:“你这个天杀的小白脸,明明是你付不起嫖资,张狗采拿刀吓唬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衙役拉了起来。   如花还想在破口大骂,被徐九经一记惊堂木吓住:“再敢咆哮公堂,板子伺候。”如花不敢言语,徐九经接着问道:“郭铮,本官问你,你接到邀约的密信何在?何人能作证?为何你随身携带之物落在如花的房里?”   “密信已经毁去,已经涉及机密,所以并未向其他人等透漏,这是我们都察院办案的规矩,想必大人很清楚这一点。”郭铮答道。   “至于说本官随身之物落在如花家里,更是莫名其妙,她家的东西多了,随便拿一两样就说是本官的,请问有何凭据认定?”说到这里,郭铮的语气明显带着嘲弄。   那顶斗笠是郭铮在路边摊买的大路货,根本无从证明是他私人所有,这一点郭铮早就想过了,此案只要咬紧不松口,胜诉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那证人的事你如何辩解,旧街上好几个娼妇都说认识你。”徐九经盯着郭铮问道。这件案子看起来简单,其实复杂得很,牵扯到的关系方方面面都有,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真真是一件棘手的案子。   “哈哈哈”郭铮仰天长笑,然后正色道:“徐大人,请问你是相信一帮吃不上饭的老娼妇,还是相信都察院四品右佥都御史,这件案子只能这么清楚了,有人阴谋构陷本官,布了这样一个拙劣的局来败坏本官的名声,用心良苦啊。”   徐九经当了这么多年的大理寺正卿,还没遇到过这样的被告,饶是他机敏过人,也一时反应不过来。   趁着众人被自己的语言惊呆,郭铮趁热打铁接着说道:“这些年老色衰的老娼妇,为了十几个铜板就能出卖自己的肉体,少廉寡耻以至于次,谁能保证他们不是被人收买的呢?大家都知道狱史是得罪人的官,京城里恨我郭铮恨得牙痒痒的官员不在少数,事发当天兵马司的巡逻队来的如此迅速,如此及时,不能不让人生疑,要知道平时他们可是从来不去那里巡逻的。所以,本官要求严刑拷问原告以及证人,揪出幕后黑手,还本官一个公道!”   外面群众本想看这个残害妓女的变态受刑的下场,没想到居然被他反客为主,变被告为原告,众人岔然,一时间公堂内外一片寂静,也有一些老百姓是听闻郭御史的清名而来的,本来他们就不相信郭铮会嫖娼杀人,此时看到偶像如此义正词严,威风凛凛,都忍不住叫起好来。那些妓女顿时不答应了,两下起了纠纷打骂起来,大理寺门前一片混乱。   “肃静!肃静!”徐九经拿起惊堂木猛敲桌子,十几个衙役冲出去维持秩序,好不容易才把乱哄哄的场面控制住。   “两位大人以为如何?”徐九经问两位副审。   “证人就不用传了,都是些泼妇刁民,郭御史分明是被陷害的,这一点已经很清楚了。”赵喧道。   “赵大人所言极是,眼下重要的是如何为郭御史洗清冤屈,揪出幕后指使者。”冯青山也跟着附和。   徐九经点点头,虽然他是清官,但并不是个糊涂的清官,这件案子没有人命,本身就不是重案冤案,而且就算郭铮真的嫖娼了,真的杀人了,为了这几个娼妇龟奴,葬送掉一个前程远大、刚正不阿的御史实在是太可惜了。   只要是凡人,孰能无过呢,徐九经这样想。   打定了判郭铮无罪的主意后,徐九经象征性的问了那位东厂公公一句:“公公以为如何?”   这位公公姓曹,是魏忠贤特地派来听审的,虽然听审官员并不能直接干预审理,但是关键时刻说一两句话还是管用的。长公主跟镇武伯出去游玩而和郭铮起了矛盾的事情东厂是知道的,皇帝不喜欢郭铮,东厂也是知道的,本想让文官们和南厂听审的那位闹腾一把,东厂坐享渔利的,可是到现在南厂没人来,曹公公面色如秋水,内心却很着急,要让这几个文官判了郭铮无罪,那魏公公一定会怪自己没用,皇帝也会因此觉得东厂很白搭。   所以他出手了,放下茶杯笑眯眯的说:“证人中好像不止有泼妇刁民吧,武城兵马司、京军各卫的十几位武官都目睹了此案,何不让他们出来说道说道呢?”   郭铮并不害怕,曹公公这话等于白说,因为那帮武将出现的时候该发生的都发生完了,他们看到的并不能证明郭铮有罪,从逻辑上来说,嫖娼是很私密的事情,只要没有抓到现行就不能算,至于持刀杀人,更是全凭自己一张嘴,所与他并不惧怕任何证人的证言。   三位官员交换了一下眼神,觉得还是把程序走完比较好,让所有的人证发言,让所有的物证呈堂,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才能堵住别人的嘴。   “传证人证物。”徐九经道。   证人是当晚捉拿郭铮的南城兵马司巡逻队的小旗,还有几个郭铮光顾过的老妓女,物证是杀人得刀,郭铮的斗笠和半截红蜡烛,以及那块冒充银子的铅块。   果然不出所料,这些证人的证言在郭铮的狡辩下苍白无力,根本不能形成有效的指控。   郭铮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证人们,得意地笑了,他能想到幕后陷害自己的那个人是谁,有武城兵马司参与,再加上前几天刚参过镇武伯,这事九成是他做的,不过武人九十武人,打仗玩命还可以,斗心眼搞阴谋还嫩点,就凭这样低劣的布局就想整倒自己,未免太儿戏了吧。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堂上几位大人觉得可以结案了,徐九经轻咳一声正要宣判,忽听得门外一阵嘈杂,一声锣响后,有人高喊道:“镇武伯驾到。”   听审的另一位主角终于姗姗迟来。   第四卷 皇城 第六十七章 刘公案   南厂前来听审的官员居然是厂督本人,赵喧立刻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他赶忙给徐九经递话:“徐大人还不判决更待何时。”   徐九经也知道,镇武伯姗姗来迟,一定是别有用心,能使形势急转直下也未可知,如果现在匆忙结案,惹恼了镇武伯可就不好看了,还是摆事实讲道理,以理服人为上策,所以他假装没听见赵喧的话,起身离座去迎接镇武伯。   在座的都是正三品官员,而伯爵是超品,所以他们都要离座迎接,徐九经率先迎出去,赵喧和冯青山也不得不紧跟着,东厂曹公公也不敢托大,亦是跟在后面迎接。   镇武伯的名头在百姓中还是流传的极广的,市井之人惯常听得评书、话本都有讲到这位大明朝第一勇将,从最早的大破连环马到生擒多尔衮,再到单人独骑屠戮东厂反贼,已经从单行本发展到系列长篇评书了,而且受欢迎的程度极高,不但说书艺人们要争相创造、学习各种新段子,听众们也以听了多少遍关于镇武伯的段子,甚至能倒背如流而自豪。   读书人们未必敬服武人出身的刘子光,但是在民间他的影响力还是比较大的,所以他一出现在大理寺门口就引起了骚动,百姓们围拢过来争相目睹镇武伯的风采,刘子光坐在高头大马上微笑着看着大家,不时扬起马鞭致意。   “伯爷您要为奴家们伸冤啊~~”一个如花后援团的妓女突然高喊了一声,紧接着其他妓女也跟着喊起来,请求镇武伯关注此案。   刘子光勒住马缰停下,伸出双手四下压了一压,众人知道他要说话,纷纷停止喧哗,热闹的场面忽然变得寂静无声。   “大家要相信朝廷,相信三法司,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小小御史尔。本伯既然奉皇命前来听审,自当秉公监督,绝不放过坏人,请大家放心。”   听起来很公正的一番话,其实倾向性很强,暗指郭铮罪有应得,妓女们听了这话当然开心,自发的鼓起掌来,大家让开一条道路,请镇武伯进衙。   “他倒是会邀买人心。”赵喧不满的咕哝了一声,三个人迎出衙门要给镇武伯磕头,刘子光很客气的虚扶了一下,三个人很不客气地也就顺势起来了,一点拜见上官的诚意都没有。   刘子光不以为忤,毫不在意的笑笑,大摇大摆迈着四方步走进了公堂,今天他没穿蟒袍,穿的是一件伯爵公服,大红色的官服胸前绣的是公侯伯、驸马专用的麒麟补子,头上是簇新的乌纱帽,一只手扶着腰间松松垮垮的玉带,看起来很有点显贵高官的派头。他笑容可掬的给众人拱手道:“本督适才在御书房聆听皇上训示,所以来晚了,还望各位大人海涵。”   皇上留你说话,我们还敢说什么,众人赶紧客气:“不晚不晚。”   “镇武伯请上坐。”徐九经客客气气的让道。   刘子光一摆手:“不必了,本督是来听审的,不是来审案的,你们审,你们审,别管我。”说着便很自觉地坐到了公堂一侧早就预备好的椅子上。身后几个膀大腰圆的南厂番子一字排开,手按腰刀,拱卫着厂督大人。   三法司官员们各自就座,再次开始庭审,先将案情将镇武伯叙述了一遍,然后再将三位法官和议的结果告诉了他——郭御史应该是被冤枉的。   “你们就是这么审案的?”镇武伯皱起了眉头,“很多疑点都没有合理的解释就匆忙结案,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刘大人,下官认为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几个刁民受奸人收买陷害郭御史,”所有的证人证言证物都不能证实郭御史有罪,下官凭着数十年的经验认为,此案的判决是正确无误的。”赵喧侃侃而谈,他以前在地方上的按察司干过,在刑部衙门也有几年工作经验,论断案,不必徐九经的资格差太多。   “哼,现有的证人证物不能证明郭铮有罪,那是你们没有用心去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照你们这种审法,大明朝一大半的罪犯都是无罪的,重审!”   这也太不给这几位老刑名面子了,三位法官的脸一下子就拉长了,就连老油条徐九经都有些生气了,他站起来一拱手:“我等无能,还请镇武伯来审。”   “本督只是来听审的,不是来当法官的,徐大人,依旧有你来审,本督想重新讯问一下原被告。”刘子光才不去接徐九经的主审位子呢,他只需要扮演一个检察官的角色就够了,刚才那段时间并不是陪皇上说话,而是去搜集证据去了。   三位法官交换了一下眼色,同意了刘子光的要求,他们倒想看看,这个对《大明律》一窍不通的家伙是怎么问案的。   审判重新开始,刘子光看一眼傲然站在堂上的郭铮,开口道:“这家伙是谁?为何不跪?”   “本官乃天启三年的进士,都察院的都察院四品右佥都御史,按照大明朝的规矩,可以上堂不跪。”郭铮斜眼看了刘子光一眼,冷冷的答道,潜台词就是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还来审案啊。   “放肆!”刘子光没有惊堂木,只好将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砸,“伤风败俗,伤天害理,你还好意思提进士出身,十年寒窗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左右,给我按倒了先打一百杀威棒!”   左右立刻窜出两个番子,一脚踢在郭铮的膝盖窝,将他踢倒在地,这就要借两根水火棍打郭铮的板子,外头围观众人发出一阵欢呼叫好。   三位法官面面相觑,这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吧,“”刘大人,一百杀威棒把被告打死了这案还怎么审?”主审官徐九经哭丧着脸问道。   “嗯,那就先记着,问完了案再打。”刘子光本意也没想把郭铮打死,只是想杀杀他的威风而已。正好顺水推舟给徐九经一个面子。   “案犯郭铮,本督问你,案发当日你乔装打扮去城南娼妓云集的旧街,所为何事?”刘子光开始发问了。   “我收到密信,约我去那里呈交当朝一位高官贪赃枉法的证据。”郭铮还是一样的回答。   “信呢?人呢?”刘子光追问。   “信已经销毁,人也找不到了,既然是密信,就跟定不会留下痕迹。”   “那就是没有证据了,没有证据你还这么拽,去嫖娼就嫖娼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还捏造什么密信出来,你当本督是三岁小孩啊?”刘子光对这个回答呲之以鼻。   三位法官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这么说岂不是影射他们是三岁小孩,这位伯爷真是口无遮拦啊。   “本督再问你,你的斗笠和蜡烛为何会落在如花家里?”   郭铮冷笑:“我再说一次,斗笠和蜡烛不是我的,那天没有下雨,我为何要戴斗笠?蜡烛更是可笑,大人可曾见过有人拿着蜡烛夜行的吗?”   这倒是实话,斗笠是一种雨具,很少有人在晴天戴,夜里拿着蜡烛走路更是匪夷所思,一般人都是用灯笼照路的。   “哼”刘子光鄙夷的哼了一声,道:“某些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当然要戴斗笠,至于蜡烛,那是你玩SM的道具,本督有说是照路用的么?”   “按照大人的推理,那任何人家的每一样东西都有可能是我的了?这样的栽赃如何能令人信服?”郭铮仍然在狡辩,他认定刘子光拿不出证据来证明那两样东西是他的。   “就知道你不服,本官这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带证人证物。”刘子光一声令下,外面进来两个人,一个是粗布衣服的小伙子,一个是绸缎直裰的中年人。   两人战战兢兢走进公堂,扑通一声跪下给大人们磕头,众人都纳闷,这两个新证人是那一路的?又能证明什么?刘子光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公堂当中道:“本督给大人们介绍一下这两位新证人,这位小哥姓李,是在街上卖斗笠的,摊子已经摆了四年了,他的斗笠质量上乘,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这一位老先生姓苏,是开蜡烛行的,京城的达官显贵都用他家的火字牌蜡烛,这种蜡烛价格虽然贵点,但是质量好,造型美观……”   刘子光说着,忽然转向郭铮,盯着他的眼睛道:“更重要的是红蜡烛里面含有不少添加物,所以滴下来的蜡油不是很烫,我想这是郭大人最看中的吧。”   “刘大人,您找来这两个不相干的证人在做甚?难道要帮他们推销斗笠和蜡烛不成?”赵喧笑着嘲讽道。自以为说话很幽默俏皮,但是徐九经和冯青山都没笑,因为他们注意到郭铮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你闭嘴!本督叫来的证人自然有用。”刘子光猛然转身,指着赵喧训斥道。   赵喧气的说不出话来,刘子光继续问案:“李家小哥,九月十三这天你卖了多少斗笠?”   小伙子答道:“那天生意不好,一共才卖了五顶。”   “很好,那你看看这些斗笠里哪个是你家的?”   证物斗笠和其他几顶斗笠混在一起被送来上来,李小哥很轻易的就从里面找出了自己编的斗笠:“回大人,是这一顶,小人的手艺和别家不同,很容易分辨的。,而且这一顶边缘有些破了,所以小人记得很清楚。”   “哦,你记得什么?说来听听。”   “这顶斗笠就是九月十三卖出去的,因为运货的时候把边缘擦破了,所以摆在上面想贱价卖出,可是有位大哥没讲价丢下几个大铜子就走了,所以小的记得很清楚。”   “这位豪客的相貌你可记得?”   “记得,白面微须,一看就是读过书的斯文人。”   “呵呵,那你看这大堂之上可有此人?”   李家小哥张望了一圈,目光锁定在郭铮身上,他欣喜地开口道:“大哥,我可找到你了,那天你多给了三文钱,我这就找给你,俺爹说做生意要童叟无欺的。”   郭铮面色铁青不答话,证人一进来他就知道不好了,南厂这张天罗地网实在铺的太大,居然把卖斗笠和蜡烛的商人都找来了,实在出乎意料。   “很好,李家小哥你且退下,本督有话问苏老板。”刘子光看到郭铮惊愕的表情,心里很是得意,他背着手在公堂上踱了几步,开口道:   “苏老板,你家的大红蜡烛是多少钱一支?”   “回大人的话,小号的蜡烛用料考究,灯芯都是上好的九股棉芯,模具也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价格略为高些,是三十文钱一支。”苏老板显然是第一次上公堂,声音都有些打颤,但总算说得清楚。   “那这个是不是你家出的蜡烛?”刘子光让衙役将证物蜡烛呈给苏老板看,苏老板认真端详了半天道:“没错,正是小号出品。”   “很好,本督请问一下如花姑娘,你每天的收入是多少钱?”刘子光转向原告如花发问道。   “回禀大人,奴家每天接客累死累活也就是四五十文。”如花怯生生地回答,她隐约感到这位大人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心里不禁有些欢欣。   “很好。”刘子光再次转身面向三位法官:“请问三位大人,一个妓女会舍得花每天收入的一大半来点蜡烛么?难道她不用吃饭穿衣了吗?”   三位法官哑口无言。   刘子光接着问苏老板:“你的蜡烛一般都卖给什么人?派什么用场?”   “小号出品的这种红蜡烛,专门供婚嫁使用,买的人多是京城显贵官员,红蜡烛嘛,图个喜庆。”   “原来如此,听说郭御史三个月前娶的第三房夫人,当时用的红蜡烛不少吧?郭大人以节俭著称,没有用完的蜡烛一定还有很多吧?如果本督派人到府上查看一番,一定能找到几支相同的吧?”刘子光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把郭铮问的无言以对。   “这算什么?有这种蜡烛的人多了,本官府里也有这样的红蜡烛,难道本官也有嫌疑不成!”赵喧愤怒的站起来,表达着对这种引导式问案的不满。   “赵大人急什么,本督并没有说什么啊。”刘子光冷笑一声:“本督还有证人!”   这回上堂的证人是两个年老色衰的妓女和一条狗,刘子光道:“本督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女士是如花的姐妹,小红姑娘和翠兰姑娘,这另一位则是我们南厂的办案高手——神犬旺财。”   两个妓女本来就是证人,但是被法官们认为妓女的证言不足为凭才没有上堂作证的,此时又被刘子光重新叫上来,明显是不给三个法官面子。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发黑,但是碍于刘子光的官衔,还是不敢说什么。   “小红、翠兰两位姑娘,你们说曾经做过这位郭先生的生意,请问有什么证据么?”刘子光很温和的发问。   “这位大爷总是黑里来,黑里去的,闷的吓死人,说起话来文绉绉象个斯文人,办起事来比码头苦力还猛,而且还喜欢那皮鞭子抽人,拿红蜡烛滴蜡油烫人,要不是看在每次都有十两银子的进帐上,老娘才不愿意接他的生意呢。”小红十个泼辣角色,公堂之上也敢老娘老娘的自称,不过刘子光并不生气,笑眯眯的问翠兰:“翠兰姑娘有什么补充的么?”   “有,这位大爷不但喜欢虐待奴家,还喜欢拿有钱人家太夫人的衣服给奴家穿,然后再扒下来干那事,还一边干一边喊娘亲,这样的疯子客人奴家以前可从没见过。对了,这位郭先生腚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翠兰怯生生地说。   一片哗然,大家都没料到道貌岸然的郭御史居然还有这样的恶趣味,不光衙门外面的人大声喧哗着,就连站班的衙役都忍不住互相窃窃私语起来。三位法官更是脸上发烧,怒不可遏,官袍下的双手颤抖着,嘴里咕哝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来人,把郭铮的裤子扒了,当堂验证!”刘子光喝道。他是不把这件案子办成铁誓不罢休了.   第四卷 皇城 第六十八章 青天大老爷   两旁有人将郭铮按倒,褪下裤子一看,果然有个红色的胎记。郭铮趴在地上两眼喷火,脸也黑了,他恨,他恨这些不要脸的婊子把自己的行径说出来,他更恨刘子光对他的设计,如果能逃过这一劫,他一定不会放过镇武伯这个阴险的家伙。   “肃静”刘子光高喊一声,四周顿时一片寂静,都在等着这位断案如神的青天大老爷的下一步举动。   “如果说这样的证据还嫌不够的话,就请我们南厂的高手旺财出马,旺财是一只颇有灵性的猎犬,分辨气味是它的专长,这是一条如花家里的床单,上面一定留有最后那位嫖客的味道,下面就请旺财鉴别一下。”刘子光一招手,自有南厂的番子过来操作。   旺财闻了闻床单以后,在公堂上找到了如花狂叫起来,番子拍拍旺财的前胸表示奖励,然后让它继续寻找,旺财嗅了一圈之后,跑到郭铮面前吠了起来。   “各位大人看明白了吧?如果觉得还不够的话,本督还有证人。”刘子光一招手,又有一个证人被带了过来,此人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善类。   “这人名叫尤老鼠,专门在城南一带扒窃为生,那晚正好被兵马司巡逻队捕获,他的证言可能有点意思,大家不妨一听。尤老鼠,你说说那晚都干了什么?”   尤老鼠是个惯犯了,很自觉地跪在地上答道:“回大人,那天小的在街上做嫖客们的生意,得手了几个都是些散碎银子和铜钱,只有一位戴斗笠的客人比较阔绰,怀里掖着十两银锭,小的就拿铅块把银子换来了,小的该死,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且看看,这个铅块可是你的?”刘子光让尤老鼠看看那个遗在如花家的铅块。   “正是小人的作案工具。”尤老鼠道。   刘子光满意的点点头,转向郭铮问道:“听说郭御史以伶牙俐齿见长,现在你还有什么好分辨的?”   郭铮咬紧牙关不说话,只拿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刘子光,刘子光才不怕他,自顾走到堂前道:“不回答就是承认了,现在本督给大家梳理一下案情,我们的郭御史在案发当日并未接到什么密报,他只是精虫上脑,想去爽一把罢了,至于郭大人为什么不选择秦淮河上那些漂亮姑娘,而是去找如花、小红、翠兰着几位老前辈,那个问题咱们待会再讨论,郭大人换了衣服,从家里拿了蜡烛,为了掩人耳目,又特地在李家小哥的摊子上买了一顶斗笠,然后趁着夜色前往城南旧街,没想到是半路上被惯偷尤老鼠光顾了,十两银锭被偷梁换柱成了铅块,郭大人还不知道口袋里没了银子,依旧前往如花家里,好好享受了一把,付账的时候却傻了眼,银子拿不出,如花的兄弟张狗便出来质问,郭御史怕事情败漏影响自己清誉,铤而走险杀伤了张狗后逃窜,被我忠诚尽职的南城兵马司巡逻队当场抓获。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四周一片静悄悄,然后一阵掌声响起,众人都被镇武伯无懈可击的推理震慑了。   “本督的话说完了,现在请三位大人断案吧。”刘子光把这烫手的山芋交给了三位法官,然后回座位上喝茶去了。   徐九经很吃惊,镇武伯的推理能力很强,证据也非常充分,如果不是刻意构陷的话,那他一定是一个优秀的刑名,不管怎么样,这案子都没有反盘的余地了,现在再妄图翻案,纯粹就是自寻难看。   冯青山也很吃惊,没想到南厂下了那么大的本钱来整郭铮,看来人家是志在必得,可是如果就这样甘拜下风,还是有些不服气。   赵喧却不这么看,郭铮怎么都是都察院的人,轮不到外人来制裁,他愤怒的站起来质问道:“构陷,这是赤裸裸的构陷,请问镇武伯,谁能证明这些证人的身份,南城兵马司的巡逻队一直不去旧街巡逻,为何偏偏那日就去了,还有那帮武将,为何这么巧就遇上了?”   “赵大人请你注意言词,熟归熟,本伯一样可以告你诽谤的,自己没有那个查案的能力还有脸怀疑别人,碰巧的事情多了,南城兵马司的巡逻路线改动需要向你们都察院汇报么?武将们去哪里饮酒,也需要你赵大人批准么?”刘子光不依不饶的反驳赵喧。   “二位大人切莫伤了和气,本官以为娼妓之言不足为信,李家小哥和苏老板的证词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此案还是从长计议,慢慢审理的好。”冯青山赶忙出来和稀泥。   这么一说刘子光更生气了,合着我找来的证人说的话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啊,当下质问起冯青山:“请问冯大人,什么样的证人证言才算有效?”   冯青山沉吟一下道:“娼妓本身就是贱籍,为了银钱出卖肉体的人,更会因为银钱说谎,而大人找来的这两位证人都是商人,商人以利为本,难道他们不是被人收买了的,如果大人能找来几位有功名的读书人来作证,那还有些可信之处。”   这简直就是歪搅胡缠了,刘子光大怒,高声喝道:“娼妓怎么了?商人怎么了?你们知道每年光京城一地的烟花税和商税有多少银子?你们这些官僚的俸禄里面每十两银子就有三两是秦淮河边这些卖笑女子缴纳的税银!娼妓也是人,她们沦落娼门难道都是自愿的?哪个不是为生活所迫被家人卖入青楼?娼妓也是和你我一样的大明子民,她们靠劳动赚钱,赚的每一份银子都是血泪换来的,何来低贱?商人就更不用说了,刚才这位李家小哥童叟无欺的精神大家也都看见了,人家连三文钱的便宜都不愿意占,何来收买一说?依本督看,不论是娼妓还是商人,都比某些道貌岸然的读书人来的正派,起码他们不会厚着脸皮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谎!”   震惊!举座皆惊,人们都被镇武伯惊世骇俗的发言震住了,半晌,外面才传来经久不衰的掌声,外面围观的人多是娼妓和小商贩之类人等,刘子光说话不带之乎者也,都是市井民众听得懂的大白话,从没有哪个朝廷高官为他们这些娼妓和贩夫走卒说过话,撑过腰,刘子光一番慷慨陈词听得他们热泪盈眶,很多姑娘都泣不成声,手里的帕子都湿透了。   赵喧实在忍无可忍了,这南厂提督未免太过跋扈,对都察院死缠烂打,还发表那样大逆不道的言辞,难道他想和天下士子作对不成?郭铮的案子虽然不能反盘,但是这件案子并不严重,嫖娼伤人不是死罪,何况还是被人设计的。   赵喧决定为了都察院的面子和镇武伯撕开脸对着干了,他站起来冷笑道:“好一个大义凛然的镇武伯,设计了这么一出好戏,就为栽赃我们都察院的官员,哼,不就是因为郭御史前日参了你一本么?说到嫖娼,伯爷也算头一号了,居然带着婊子当街闲逛,还公器私用,动用大内侍卫保护,而且为了那婊子杀死无辜老妪,你当本官不知道么?镇武伯,你听参吧!”   刘子光暗道这可真是地狱无门你撞进来,敢说长公主是婊子,这不是嫌命长么?当下也不说话,直接跳过去就是狠狠一记大嘴巴!   一片血雾飞起,赵喧的牙齿被打落了好几枚,整个人被抽得飞起来,撞到墙上又落下来,已然是不省人事了,有那都察院的衙役,赶忙上前护卫,被南厂番子抽刀指着鼻子逼退,然后将赵喧又架了过来,拿凉水泼醒接着打。   徐九经和冯青山赶忙过来苦劝,刘子光这才让手下停止殴打,肃然道:“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赵喧,当堂辱骂皇亲国戚,诬蔑朝廷大臣,本领侍卫内大臣依律将其拿下并掌嘴。”   赵喧已经被打得满脸开花,头脑嗡嗡的,但是辱骂皇亲这四个字还是听得很清楚地,他有些不明白,张开没牙的嘴虚弱的喊道:“徐大人、冯大人救我….”   徐九经和冯青山也摸不着头脑,这怎么就成了辱骂皇亲了呢?刘子光看他们一头雾水,心想就让你们死个明白吧,便压低声音说道:“前日本大臣奉太妃懿旨护卫长公主微服出游,居然被这厮说成是….哼,你们都不用劝,劝也白搭,这是钦案,本官抓他用的是领侍卫内大臣的身份。左右,把赵喧的乌纱摘了,袍服扒了,送天牢等候处理。”   徐九经有些明白了,这里面的道道还真多,郭铮的案子如此处理看样子是被皇上默许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说到底这也不算什么大案,至多能罢免郭铮的官衔而已,不如赶紧判了这案子,想办法搭救赵喧才是正事。   “镇武伯真乃狄公再世,办起案子出神入化,老朽佩服,郭铮嫖娼伤人一案证据确凿,依律当免其功名,官职,罚银、杖责。镇武伯以为如何?”徐九经的处理建议还是比较公正的。   “不错,徐大人的判决当真公道,不过本督还要告郭铮乱伦!杀人!”   又是一片哗然,观众们的兴趣再次被撩拨起来,好戏远未结束啊,还有如此强的猛料等着大家。   徐九经面露难色:“伯爷,皇上的旨意只是让下官等人审理郭铮伤人一案,至于乱伦杀人应当另案处理,下官不敢接手此案,还望伯爷体谅。”   “无妨,本官身为南厂提督,也有审理职责,徐大人,今日就借你公堂一用,本官亲自来审郭铮乱伦、杀人一案。”   徐九经无语,只好退到一边任由镇武伯胡闹,一队南厂番子气势汹汹的走进来顶替了站班的大理寺衙役,一起低吼:“升~~~堂”。然后刘子光手扶玉带堂而皇之的登上公座,一拍惊堂木:“带原告苦主。”   带上堂来的是郭铮前任小妾的父亲,一个小户人家出身的老年男子,他畏畏缩缩的跪在距离郭铮很远的地方,也不敢抬头张望。   “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刘子光摆着官谱问道。   “小民乃是溧水县人,名叫秦万顺,小女秦丽一年前嫁与京城郭御史家为妾,可是嫁过去才半年就死了…”说到这里,秦万顺忍不住抽泣起来,俨然是思念起女儿来,“小民活到四十岁才养了这么一个女儿,本想让她嫁入大户人家享福,也好照顾照顾娘家,哪成想反而害了女儿啊….”   刘子光耐心的等秦老汉哭完,才温言问道:“老秦,你女儿可有疾病在身?为何婚后半年即暴死?”   “小女身体壮健的很,从未生过病,都是那天杀的郭铮母子害了我女儿啊,青天大老爷要为小民伸冤啊。”秦老汉痛哭流涕道。   “你可有证据?”   “有,小女回娘家的时候曾经给她娘说过,郭家人都不是好东西,先前那个妾上吊死了,大娘也是娶的第三房,这些蹊跷抛开不说,相公也整天冷着个脸不和她搭腔,自打进门以后就没同房过,私下里问大娘,竟然也是一样,相公整天呆在衙门里不挨家,回家就睡在老夫人房里,半夜里经常闹腾出古怪的声音,女儿是个直性子,什么都憋不住,把这些告诉她娘之后,回去没三天,夫家就差人送信说人没了,而且也已经入土,可怜我们老夫妻连孩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啊。”   “如此可疑的暴死,可曾报官?”   “夫家是御史,哪个衙门敢接这个状子啊,溧水县不接,应天府不接,刑部更是门都不让进,说民告官要先滚钉板,老汉我本来是打算豁出命来滚一回的,可是老婆子抵死不让,她说即使滚死在这里,女儿的冤屈也不一定能伸张,咱们只有等,等青天大老爷出现,还就不信了,朗朗乾坤,昭昭日月,难道大明朝就真的没有包青天那样为民做主的好官了吗。现如今终于等来了。”   秦万顺的悲惨遭遇引发了观众们同情的眼泪和叹息,这年头民告官实在是太难了,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高高在上的镇武伯身上……   郭铮小妾的暴死是南厂的侦缉目标之一,正好接了秦万顺的状子,实际上案子在几天前就开始侦查了,现在只是过堂装装样子走个程序罢了。   “如此疑点重重的人命案子,各衙门居然推委不接,难道真的是官官相护?本官偏不信这个邪,这案子南厂接了,传南厂仵作宋青。”刘子光随便拿出一支签子扔了出去,戏文里青天大老爷坐堂审案的派头学的十足。   南厂有自己专门的仵作,是从南方衙门里挖来的,小老头叫宋青,据说是宋朝提刑官宋慈的后人,验尸最为拿手,名气相当的大,听到宋青出马,百姓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宋仵作,被谋害而死的尸体你可能检验出来?”刘子光问道。   “回大人,但凡被害死之人,必留有痕迹,先祖所著的《洗冤录》对于谋杀而死的尸体情况有详细的说明,再加上卑职多年的经验,相信应该能验出来。”   “很好,来人,把郭铮小妾秦丽的尸体抬上来。”   再次哗然,今天这场大戏看得太值了,居然当堂验尸的精彩桥段都能目睹,郭铮依旧跪在原地一言不发,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镇武伯的表演,不管案子怎么审,反正自己是不会画押的,反正谁也不能当堂就斩了他,只要还有反复的机会,都察院的同仁们,还有门师钱阁部,谁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挖掘秦丽的尸体是经过秦老汉的同意的,虽然讲究入土为安,但是女儿是冤死的,为了伸冤不得不开棺验尸,老两口忍痛还是答应了。   不用说,尸体早就检验过了,现在依然是重复一遍的表演,宋仵作装模作样的拿出银针、小刀、镊子、纱布等物仔细查验起来。   整个公堂内外鸦雀无声,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宋青的双手,他站在棺材旁操做着,旁边有助手在帮他擦着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突然宋青大喊一声:“找到了。”一只手高高举起,戴着手套的手里捏着一根长长的铁钉,“这就是凶器。”   “郭秦氏的右侧太阳穴处钉有一根长钉,钉头隐藏在头发中,外面很难发现,体表其他各处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相信就是这根铁钉要了她的命。”宋仵作朗声说道。   “我苦命的女儿啊….”秦万顺扑过来,扒着棺材沿痛哭起来。围观百姓们也都恍然大悟。   “好一对狠心的母子,三天两头害人啊,不消说,前一个上吊的妾也是她们母子害死的。”   “别说妾了,正房都休了两个了,这郭家的媳妇怎么这么命苦啊。”   “郭铮,你还有什么话说?”刘子光威风凛凛的问道。   郭铮冷哼一声拒不回答,对手已经算计到了这一步,如今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逃避惩罚,本官也不搞大刑伺候那一套没技术含量的,重证据、轻口供是我们南稽事厂办案的方针,就是你一言不发,这个杀人的罪名也是担定了。来人啊,把杀人犯郭铮押下去!”刘子光又抛出一支签子道:“把同案犯郭铮的娘也给本官拘来。”   案件审理至此告一段落,刘子光给随从点了点头,随从马上高声喊道:“退~~~堂。”   “青天大老爷啊,小民一家人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啊。”秦万顺又悲又喜,悲的是女儿死状之惨,喜的是沉冤终于得雪,他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给刘子光谢恩。外面百姓受到感染,也都跟着跪下,山呼青天大老爷。   第四卷 皇城 第六十九章 学潮   郭政伤人的案子就算结了,审理结果和讯问纪录上由两位法官,两位听审官用了印,呈给皇上看。案犯郭铮涉嫌杀妻案被南厂接手,直接押走,赵喧涉嫌辱骂皇亲,押赴天牢候审。   这件轰轰烈烈的庭审终于胜利闭幕,青天大老爷等手下和大理寺办完交接公文,便在欢呼声中走出了衙门,亲切的会见了感恩戴德的百姓们,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而且是那种土都埋到脖子了随时可能翘辫子的那种,颤巍巍的在儿孙的搀扶下挪过来要给刘子光磕头:“青天啊,几十年没见过这么断案如神的青天大老爷了。”刘子光赶紧搀扶起老头:“老人家,这都是本官应该做的,身为朝廷命官,为民伸冤是本份啊。”   “青天大老爷请受小女子们一拜。”十来个青楼女子齐刷刷的给镇武伯道了个万福。后面又涌上来几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哗啦一声展开一面横幅“明镜高悬”四个大字还往下滴着墨迹,看样子是刚写好的。刘子光爽朗的大笑道:“父老乡亲们,以后有什么冤屈还是要相信朝廷,相信皇上…”一时间大理寺衙门前人声鼎沸,气氛非常和谐。   南厂这帮瘟神走了以后,曹公公也告辞了,冯青山和徐九经赶紧安排轿子车马,四下联络同僚准备明天一起上本参镇武伯,搭救赵喧。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都察院左都御史赵喧被镇武伯当堂殴打,无故下狱的事情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京城,读书人们都为之愕然,然后是极度的愤慨,都察院专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每一个御史都是经过严格考察和选拔了,不仅业务精深,道德上更是个个堪称楷模,能成为一名御史是大明朝每一个读书人的光荣,可是现在他们的偶像居然被一个武人粗暴的当庭殴打,这实在令人忍无可忍。   东林党在行动,都察院在行动,所有的读书人都在行动,一帮大臣都在家里奋笔疾书,国子监的青年学生们也在蠢蠢欲动,如果朝廷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结果,那他们就要以罢考来威胁。江南四公子最为兴奋,上窜下跳的联络各省的举子一起行动,基本上除了山东的举子不甩他们之外,其余各地的举子听了侯方域富有感染力的煽动以后,无不积极响应,一场学潮已经在酝酿当中。   朱由校已经接到了三堂会审的结果,郭铮有罪的结果他并不吃惊,吃惊的是郭铮竟然还有另案,赵喧的事情上,朱由校并没有觉得刘子光的处置有什么不妥,太妃和长公主在民间吃了那么多的苦,朱由校一直心怀愧疚,这段时间变着法的伺候母亲和姐姐,早晚问安,用膳也总在一起。   以前流落民间的时候,皇姐被人欺负也就算了,可是如今已经是堂堂长公主了,居然还要受人凌辱,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朱由校才不管赵喧是什么御史不御史的呢,他打定主意,明天有任何替赵喧求情辩解的折子一律留中。   南厂衙门内,大院里一字排开十余个人,刘子光先客客气气的给大家道一声辛苦,然后走到为首一人面前说:“老张,你以后装老人家也要有个度,都快死的老头了还出来看热闹,你觉得象真的吗?自己去门口学老翁走路,什么时候学的满意了再回来吃饭。”   “遵命。”先前在大理寺门口装老人的番子面带羞愧之色的出列去学老人走路了,剩下的人依旧站的笔挺听厂督大人训话,这些男男女女都很面熟,大理寺门前起哄、叫好,造势的就是他们。   “身为一名番子,首先要是一名合格的演员,演员就是戏子,做戏大家懂不懂,神态要自然,表情要比真,动作和语言都要符合你扮演的人的特征,有一位伟大的戏剧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曾经说过,演员不分大小,在我们南厂的舞台上每个人都是主演,没有龙套,因为每一个人的任何一点失误都关系到行动的成败与否,今天在大理寺的行动只是小小的热身,并没有什么危险性,但是如果换做是在北京呢?你们稍微的差错就可能会送掉自己的性命,甚至危及整个行动。所以,加强个人修养非常重要,回头本督找几个师傅给你们开课,解散。”   男女番子们齐齐给厂督大人施礼后然后各自散去,刘子光摇摇头对肃立在一旁的孙纲说:“去找几个江湖骗子来给他们上课,靠戏班子那一套可不行,演什么象什么才是合格的南厂番子,服装道具口音一点错误都不能有,这个事情交给你办了。”   次日早朝,果然大批老臣上书斥责南厂提督的罪恶行径,有几个老家伙更是直言南厂要走原来老东厂的路子,飞扬跋扈,欺凌大臣,有辱斯文,实在是大明朝的一颗毒瘤。他们说的唾沫星子横飞,就是不提刘子光究竟为什么殴打赵喧,他们的意思是武将绝对不能打文官,不管文官犯了多大的罪也只能交给更高级别的文官来处理。   朱由校气的直发抖,他自小跟着太监宫女长大,圣贤书本来读得就少,哪里经得住这些老学究引经据典的狂轰滥炸,而且这些大臣们一心想重演隆庆年间旧事,彻底扳倒皇上,把权力抓在内阁的手中,所以这回找到把柄,众志成城的集中火力进行死谏,朱由校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大怒之下拂袖而去。   大臣们从武英殿追到乾清门,被大内侍卫拦住以后便跪在地上不起来,叫嚣着让小皇帝打他们的廷杖。   皇宫内如此喧闹,皇宫外就更热闹了,举子们走上街头抗议南厂的暴行,一时间京城风云突变。   这场运动看起来是针对南厂和镇武伯,但是伤害到的人却是当今皇上,自己的心腹爱将为了维护长公主的清誉而遭到打击,这是朱由校不能接受的,所以一场反击在当天晚上就拉开了序幕。   首先是魏忠贤掺了进来,作为太监首领,魏忠贤从坐上东厂提督这个位子的第一天起就不被人待见,文官们连镇武伯的南厂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他这个阉人掌权的东厂了,为了讨皇上的喜欢,也为了巩固自己的位置,和兄弟单位南厂加强合作是当前第一要务。   魏忠贤看到小皇帝愁眉苦脸,于是小心翼翼地问起可是为了乾清门外那些跪着的官?朱由校说是啊,朕不打他们是不想做昏君,可是他们的要求也太过分了,简直就是骑着镇的脖子拉屎啊。   魏忠贤道:“奴才别的不清楚,但是镇武伯大人的一颗忠心还是清楚地,那些大臣分明是在妒嫉镇武伯的功绩,依奴才看,这些大臣老糊涂了,朝廷也该提拔一些乡镇武伯一样年轻有为的大臣了…”   “你一个太监懂什么。”朱由校斥责道,黄九千岁的前车之鉴还没忘记,他时刻牢记太监毕竟是不能重用的道理,不过魏忠贤的话确实提醒了朱由校,现在这帮朝臣有一大半是年老体衰,老眼昏花的。正事不能干专门拖后腿,要他们何用?   “传旨,让他们都回去,朕明天自会给他们一个交代。”朱由校冷冷地说,想挨廷杖赚取名誉,门都没有,明天把他们一个个都赶回老家去!   大臣们听了旨意,以为皇帝屈服了,便志得意满的各自回府去了,等着明天的好消息。   游行的举子们瞎逛了半天,发现严重低估了镇武伯在老百姓心中的影响力。不但附和他们的老百姓极少,而且大街上的人都是用嘲讽的眼光看着他们,如同看一群耍把戏的猴子,举子们觉得很没趣,便灰溜溜的把游行活动改成了喝酒庆功。没想到秦淮河畔的婊子们今天居然集体罢工了,其实也不是不接客,但是人家是有选择的,先问客人是不是镇武伯的支持者,如果是,那好请进来喝酒,如果不是,对不起请走人。   大批举子们无缘无故吃了闭门羹,顿受打击,三分钟的热度一过,就没有几个人跟着江南四公子凑热闹了,各自散去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看着支持者一个个的散去,四公子的新越来越凉,“大哥,咱们怎么办?”三个小兄弟一起把目光投向侯方域。   “他们不干,咱们干,走,上醉仙楼去,我要把南厂的罪行通过独特的方式公之于众!”   第四卷 皇城 第七十章 醉仙楼主   醉仙楼是京城举子们最爱去的一处酒楼,老板姓陈名近南,也是读书人出身,为人豪侠仗义,对各地来的贫寒举子们很是照顾,醉仙楼的前院是酒楼,后院是客栈,就住着一群没钱的举子,而且他们的一日两餐也被陈老板包了,前些年曾经有几个寒士靠着陈老板的接济考中了进士,金榜题名以后一起穿着新科进士的公服回到醉仙楼大礼参拜陈近南,并且每人题了一幅对子给醉仙楼,久而久之醉仙楼的名气就出来了,各地的举子有事没事就喜欢去那里喝上一杯,并且以认识老板而自豪:   “为人不识陈近南,便称才子也惘然”这句话流传在大明朝的儒生圈子里有一段时间了,听说这位急公好义的侠义之士不但为人豪爽,生的也是骨骼清奇,正所谓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所以也有那些和陈老板熟络的朋友直接亲切的将其称呼为“陈八尺”。   陈八尺最喜欢客人在他店子里留下墨宝,只要看见有书生来光临就要拿出宣纸请人家留下墨宝,如果写得好的话可以直接抵消酒资。这样做的结果是读书人们不管书法水平如何,总要在醉仙楼写几个字才觉得对得起自己的才情,一般书生用宣纸写字作诗,个别名士就直接喝了酒醉醺醺的提了狼豪在雪白的墙壁上泼墨挥洒,写出的诗篇就这样直接留在墙上供旁人欣赏。   江南四公子的才情名满天下,当然是醉仙楼最欢迎的客人,只不过江南四公子不比那些落拓的读书人需要陈近南的接济,偶尔来醉仙楼只是顺应潮流来出出风头而已,并无太大的交情。   江南四公子先在外面的绸缎庄买了一匹白绢,扛着来到醉仙楼要了三楼一个包间,点了几个菜一坛酒,四人痛饮一番后裁开白绢,每人铺开一幅绢开始挥毫,借着酣畅的酒意将南厂藐视司法,侮辱斯文的罪恶行径通过一支生花妙笔淋漓尽致的表达在了白绢上,四人文采甚好,书法也很出色,将四幅声讨赋做的花团锦簇,写好之后将笔一甩,推开窗子将四面写满字的白绢挂到外面,然后丢下银子扬长而去。   白绢黑字,书法飘逸,这样四幅作品出现在醉仙楼的窗外,顿时引起无数路人的驻足围观,一些前来喝酒的书生也站在楼下摇头晃脑、拖腔拿调的读着,不到一刻,醉仙楼下就聚集了一大帮人。   江南四公子并没有在白绢上留下自己的真名,而是临时编了一个“醉仙楼主”的笔名,这下可给陈近南惹了大麻烦,楼下围观人群里对这四篇赋有叫好的也有叫骂的,分成两个阵营互相攻击,骂来骂去的都把醉仙楼主的名字挂在嘴上,这醉仙楼主是谁?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立刻联想到醉仙楼的老板陈近南。   不出三刻,四幅白绢下面又出现了一张长达一丈的宣纸,上面亦用龙飞凤舞的行书写着大篇反驳醉仙楼主的话,最后的署名赫然是陈近南!   原来醉仙楼主不是陈近南啊,老百姓们大吃一惊,继而更加兴奋,这下子可有热闹看了,果不其然,陆续又有读书人借了笔墨宣纸上去一展风采,小半个时辰过去,醉仙楼的外墙上已经贴满了宣纸,从三楼窗口一直写到楼底下。而且丝毫没有停息的迹象,还有听到消息的读书人在望醉仙楼方面赶,希望能在这场别具特色的文坛斗法中露一小手。   南厂耳目众多,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醉仙楼发生的事情,紧急汇报给厂督大人以后,刘子光沉思片刻,决定还是用温和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南厂里面识文断字的书办们被紧急集合起来,换上便装赶到醉仙楼去为支持镇武伯的一方助阵,书办们虽然没有什么高深的学问,但是毛笔字都还写的中规中矩,一张宣纸也不要多写什么,“只要写上力挺刘青天”或者“镇武伯铁肩担道义”之类的场面话就可以了,一张此类帖子赏钱五十文,如果能单独开帖,洋洋洒洒写个几百字出来的,重商银子五两。   书办们风风火火赶到醉仙楼,却发现自己已经来晚了,这里的风向已经大变,醉仙楼的一面墙已经被帖子覆盖了,满眼都是支持镇武伯的帖子,先前那些诋毁南厂和刘子光的帖子已经被彻底淹没,主力是来自福建、台湾和山东的考生,陈近南是闽人,在福建举子中的号召力很大,再加上刘子光的坚定支持者山东举子们,一时之间压倒了对方,占据了上风。   “我和那个叫陈近南的家伙没有什么交情啊。”得到汇报的刘子光大为纳闷,难道就是因为我为商人说过几句好话?或者是这家伙想抱镇武伯的粗大腿?   陈近南到底是为什么站在刘子光这一方并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一股反对南厂、反对镇武伯的歪风邪气给打压下去,读书人是最不团结的群体,即便是同来京城赶考的各省举子也会趁这短短的秋闱时间拉帮结派,你支持我一定要反对,你反对的我一定死挺,掌握了这个规律就好办了,刘子光派出密探对考生们进行甄别,区分出自己的支持者和死硬的反对者,汇总出具体名单,以备后用。   还有那四个小子,总是喜欢和镇武伯作对,要不是他们家里都是官宦巨贾,自身的影响力也很巨大,刘子光早就派人把他们四张帅脸划成血葫芦,装麻袋直接丢进长江了。   “要让他们和郭铮一样,不但难逃一死,还要身败名裂。”这是刘子光的打算,也是南厂最近的任务之一。   次日,皇上在朝堂上又和那帮死硬的大臣们恶吵了一场,朱由校坚持不肯降罪给镇武伯,也不愿意赦免赵喧,最后还是钱谦益出来调和,说镇武伯也是一心为公,武人办事粗鲁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而赵喧辱骂皇亲的罪名也名不符实,因为赵大人是在完全不知道内幕的情况下说出那番话的,纯属无心之举,也不应该处以重罪,罚俸一年算了。   这也算解了朱由校的围,被老臣们缠得焦头烂额的朱由校立刻准了这个建议,郭诤案维持原判,赵喧案罚俸一年处理。老臣们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是钱阁老的面子总是要给一个的,捏着鼻子总算妥协了。   而惹出了大漏子的江南四公子,各自回家之后都受到了家中长辈的严厉斥责,并且被勒令大考之前不许出门,侯方域的父亲侯尚书还特地登门拜访了镇武伯,送了一份礼物,说了一些含含糊糊的话,但总的意思是替儿子给镇武伯道歉来了,这样低调的做法在某种程度上确实保护了他们,至少南厂针对他们四人的计划不得不暂时中止。   南厂番子的探案能力和分析能力都在不断的增强,经过一段时间的侦察,一份关于醉仙楼老板陈近南的报告就放到了刘子光的案头,陈近南,又名陈永华,福建人士,前朝举子出身,后来屡试不中,遂在京城开了一家醉仙楼,不以赚钱为目的,平时以结交天下英雄才子为乐事,店子里常年居住着一帮穷书生,偶尔还有江湖上的朋友来做个客,在京城地面上虽然算不上混得风生水起,倒也有几分名气。   更重要的是,陈近南和远在台湾的郑家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陈家并不富裕,根本没有钱给儿子开酒店,这样一笔从天而降的大额资金背后一定有人,再加上负责监视台湾郑森的番子报告说,郑森前几天和陈近南有私底下的接触。   陈近南可能是郑家派驻在京城的一枚棋子,不但有情报站的作用,还有替郑家结纳天下豪杰的作用。这次陈近南不惜和江南四公子对着干来帮助自己,这里面也许有点文章,也许这文章和一直住在京城,久久没有成绩不敢返乡的郑家人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曹操,曹操到,正想着郑家的事情呢,外面进来一个番子,禀告说台湾郑森请厂督大人喝酒,刘子光对郑森的印象一向很好,再加上台湾郑家怎么也算是一方颇有实力的诸侯,所以他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这两天吴三桂一直和刘子光形影不离的在一起,所以他很自然的把吴三桂带上赴宴了,吴三桂少年英雄,为人也很豪爽,叫来当陪客再合适不过了,而且他和郑森的年龄相当接近,两人在一起一定有很多共同语言。   酒楼选在秦淮河畔新开的一家北方口味的馆子,听说陪酒的姑娘都是北方佳丽,菜肴也是很正宗的北京菜和鲁菜,这在南京还是比较稀罕的,再加上刘子光自称山东人,可见郑森这次请客还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第四卷 皇城 第七十一章 韩雪   这家北方馆子的名字很气派,叫聚德顺,招牌菜是鸭子,南京人爱吃鸭子,每天消耗的鸭子比鸡要多得多,聚德顺也做鸭子,但不是南京人惯常的盐水鸭、板鸭等,而是别具风格的烤鸭。   聚德顺用的鸭子都是精心挑选的极肥的鸭子,用香樟木炭烤制而成,外表金黄油亮,香味浓郁,令人馋涎欲滴,吃法也独特,是将鸭子片成九十九片薄肉片,和大葱、黄瓜、独门香酱混在一起,用薄薄的小面饼子包着吃,鸭子外焦里嫩,大葱黄瓜爽口清香,香酱更是密制而成,滋味别有特色。   京城里能做烤鸭的只有聚德顺一家,这就吸引了不少京城的饕餮食客,再加上聚德顺有一帮擅长京菜、鲁菜的大厨,所以那些北方移民过来的达官显贵们也很喜欢来光顾,刘子光的坚实根基设在济南,对外也宣称自己是山东人,可见郑森选择聚德顺还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刘子光给足了郑森面子,如约来到聚德顺,郑森早已经在此恭候了,大家寒暄客套一番后,入席上菜,品尝烤鸭,酒过三巡之后,郑森依旧不提这次宴请刘子光的目的,依然是不停的劝酒,做派完全不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你不急我更不急,听说台海那边战事吃紧,郑家已经快顶不住了,如果还得不到朝廷的援助,恐怕土崩瓦解只在顷刻,所以郑森不提正事刘子光也乐得装糊涂。   酒饭过后,酒楼的伙计奉上一盒旅宋雪茄,恭恭敬敬的给几位贵客点上,然后问郑森:“客爷,要不要点个小曲儿解解闷?”   郑森道:“你且退下,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招呼的。”   伙计眼神中闪过一丝遗憾,但是转瞬即逝,他陪笑道:“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吩咐,小的就在门口伺候着。”   伙计退下以后,郑森对刘子光道:“刘大人,这京味烤鸭味道还行吧?”   “味道很好,很有特色。”刘子光一边抽烟一边答道,吴三桂也坐在一旁学着他们吞云吐雾,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是京城新近出来的谚语,旅宋进口的烟叶在京城的销路很好,京城老百姓已经养成了抽烟的习惯,大多数人是买那种相对便宜的碎叶子搁在铜制的烟袋锅子里抽,只有少数人才买得起这种整片烟叶包裹的雪茄,由此也可见聚德顺的门路颇广。   “没想到北方人也能把鸭子做的这么出色,不知道这是不是最正宗的北京风味。有机会真想到北京去尝尝烤鸭。”郑森道。   “那容易,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收复北京,到时候郑公子就可以去北京品尝正宗的烤鸭了。”吴三桂接过话头说。   “朝廷大军威猛无敌,克复北京当然是指日可待,到时候小弟一定去讨几杯庆功酒喝喝,顺便尝尝北京烤鸭,对了,我们台湾有道菜叫做三杯鸡,味道也和独特,不比北京烤鸭差,做法是一杯酱油、一杯麻油和一杯糖,三杯作料倒入鸡块中,然后大火焖烧十分钟,再收火将浓浓的汤汁熬入鸡块,至干锅起菜,上桌时能听到鸡肉在砂锅中嗞嗞的声响,掀盖的瞬间看到香浓的热雾腾升,三杯鸡的鸡肉非常入味,口感爽而韧实,是我们台湾的一道名菜。”   “噢,有机会去台湾的时候一定要品尝一番。”刘子光有点纳闷,难道郑森请他吃饭就是为了探讨一下美食?   正疑惑间,郑森这才进入了今天的正题,他起身走了两步,惆怅的说:“可惜以后大家想吃正宗的三杯鸡也要象吃正宗的北京烤鸭一样,需要打到台湾才能吃了。”   “此话怎讲?此次郑公子来京不就是和谈来了么?难道又要起刀兵?”刘子光惊奇的问。   “非也,我的意思是说,以后大伙想吃正宗的三杯鸡,就要赶跑红毛人才行了,眼下台海战事吃紧,我们郑家就快撑不住了,这边和谈却还一点进展没有,在这样下去,台湾的大好土地,几十万百姓就要归红毛人了。”郑森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和谈没有进展还不是怪你们老郑家胃口太大,既想让朝廷出兵助战,又不想出太高的价码,还想当台湾王,我呸!刘子光正色道:“台湾岛上的百姓虽然是郑老一官(郑芝龙的别号)三金一牛迁过去的,但都是我们福建儿女,朝廷制下子民,皇上当然不会坐视子民被蛮夷屠戮,别说那些岛上的百姓,就连老一官本人和郑公子你,也都是朝廷的子民,理应得到朝廷的保护,可是你们郑家自持船多兵壮,竟然自立于台湾,还企图侵占福建土地,这却是何道理?如今受到外夷番邦进攻,你们又该想起朝廷了,老老实实招安不就得了,还想着当什么台湾王,这样的条件朝廷万难答应,郑公子本督和你投缘才据实相告,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原谅则个。”   刘子光这话确实够直白,弄得郑森有点下不来台,不过他并没有动怒,红了半天脸期期艾艾说道:“大人教训的是,家父经营台湾十余载,确实不甘心看到多年心血落入外人手中,这才要价高了些,其实小弟也知道朝廷万难答应,可是现在朝廷已经不愿意和我们谈了,所以想请刘大人代为通融一下,只要能保住我们郑家在台湾的地位,怎么谈都行。”   “郑家经营台湾有功,朝廷当然不会无视,不过本朝没有封异性王的规矩,依高丽国的例子更不可取,高丽乃蛮夷外番,台湾都是汉人百姓,怎可同日而语?本督以为,老一官封个侯也就罢了,再给你们个台湾巡抚的位子,还不是一样光宗耀祖?”郑森是个明白人,刘子光干脆把朝廷的底线放给他了。   “侯爵,台湾巡抚。”郑森小声念叨着这两个称呼,掂量着分量,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心。   “如此北方的满清、西域的西夏,都占据了我们大明朝的不少土地,南方也不太平,云贵的土司总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高丽、越南这些藩属也蠢蠢欲动,妄图摆脱大明自立为帝,如果这种乱世之中,咱们汉人里再出几个枭雄,那这大明朝可就真的要分崩离析了,大家都想当皇帝,打起来还是老百姓遭殃,当年五胡乱华的情况可不能重演啊,你们郑家总归是汉人,所以本督也就和你开诚布公的说这些,如果是满清那帮鞑子,本督就只有一个字送他们:战!”刘子光说着拍了拍郑森的肩膀:“天下汉人应该拧成一股绳啊。”   郑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有人摔倒在地的声音,几人不约而同的转头过去,门是关着的看不到外面,但是能听到鞭子抽在人身上的闷响和女人的哭叫。   “何人喧哗?”刘子光皱了皱眉头,门口的便衣卫士把门打开,冲着外面恶狠狠的喊了一句别吵,但是哭喊声不但没停下来,反而更加凄惨了,听口音好像是济南一带的人士。   “把人叫进来!”刘子光叫道,济南人在京城被人欺负,他当然要出头了,卫士出门带了两个人进来,一个是妙龄少女,一个是聚德顺的三掌柜,三掌柜手里还拎着藤条,看见客爷生气,赶紧陪笑道:“对不起各位客官了,小店新招的一个歌女不懂规矩,惹了隔壁客人生气,所以小的就教训了几下,惊了客官们实在是对不住,小店再奉送三支雪茄好了。”   刘子光没理三掌柜,问那名女子道:“你是济南人?”   那女子低着头抽抽搭搭,两个纤弱的肩膀不停抖动着,虽然看不见相貌,但是身材应当非常苗条,听见客人发问,她啜泣着说:“俺是章丘人。”、   章丘和济南的口音非常接近,事实上章丘就是济南下面的一个县,所以这女子应该算是刘子光的半个老乡(刘和红衫团成员都是济南荣誉市民),老乡被欺负那还得了,刘子光道:“你何故沦落到此,又为何被掌柜的殴打?速速道来,自有本官为你做主。”   那女子哭道:“俺家里爹娘都饿死了,为了发送爹娘,俺把自己卖到了戏班子里,后来戏班子倒台,俺又被卖进这聚德顺做歌女,俺一直是卖艺不卖身的,可是隔壁的客人多吃了两杯酒非要逼俺陪夜,俺抵死不从,这才惹恼了客人。”   聚德顺这样的高档酒楼配备歌女是很正常的事情,客人调戏歌女也是很正常的,可是这么有个性,居然敢动手打客人的歌女就很少见了,刘子光呵呵一笑:“到底是山东姑娘,有胆识,本官替你作主了,那个谁,不许再打人了,听到没有?”三掌柜虽然不知道刘子光的身份,但是看他们这群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当官的,自然不敢顶撞,唯唯诺诺的答应着。   “怎么不打了?老子这一巴掌可不能白挨!”隔壁客人听不到鞭打歌女的声音,出来追问了。   “妈的,你们两个出去再抽那客人十个大嘴巴,居然欺负我们山东老乡头上了。”刘子光用手一指门外,两个便衣护卫立刻蹿了出去,转眼就听到噼里啪啦的耳光声。   客人之间引发了殴斗,三掌柜赶忙劝解,刘子光不为所动,十个耳光很快就抽完了,那个被打的客人被抽得晕头转向、满地找牙,落荒而逃,三掌柜赶紧追出去赔礼道歉,不管有没有酒楼的责任,在聚德顺挨打就是酒店的不是。   “好了,本官也帮你出气了,你下去吧。”刘子光道。   没想到那女子居然磕了一个头哭道:“大哥,俺谢谢你帮俺出气,可是你这样反而害了俺,回头掌柜的非得把俺打死不可。”   这话说得也是,自己把人家的客人打了,拍拍屁股一走了事,可是这笔帐可就算到歌女头上了,不打死也得退一层皮啊。   那歌女接下来的话更令人震惊:“大哥,您索性好人做到底把俺买了吧,反正出了这档子事,聚德顺也容不下俺了,不是被卖到窑子里就是活活打死,俺会唱曲,也能洗衣服做饭,大哥您就买了俺吧。”   主动推销自己的大姑娘还没见过,刘子光觉得这个老乡满有意思的,便开口道:“抬起头来说话,让本官看看你长什么样。”   歌女慢慢将头抬起,屋里的男人们纷纷将目光投过去,然后这几道目光都凝固在了歌女的脸上。   尤物!天上尤物,大大的眼睛水蒙蒙的,好像含着一层雾气,尖尖的瓜子脸,纤巧的鼻子,红润的小嘴,还有眉宇之间一股说不出来的风情都让男人们有点迷醉,这样的歌女,换了我也会忍不住要调戏一把,这就是大家此刻的想法.   这个女子生的极美,不知道为什么刘子光看到她总是会联想到一种以妖媚见长的妖精,这哪里是人啊,分明是个狐媚子。   “老乡,你叫什么名字?”刘子光还是决定把这个章丘老乡搭救出火坑,虽然他没有收集美女的癖好,但是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美女落到别人的手里。   “韩雪儿,俺爹给俺起的名字。”歌女说。   第四卷 皇城 第七十二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上)   “韩雪儿,好一个雅道的名字,你爹是个读书人吧?”刘子光问。   “嗯,俺爹是村里私塾的先生,也是全村最有学问的人。”   “原来还是书香人家,那么你一定会写字了。来人啊,取纸笔来。”   韩雪儿毫不含糊拿过毛笔就写,不出片刻,一手漂亮的柳体楷书跃然纸上,写的正是李白的《静夜思》。   “不错,看来你也是熟读诗书的,那除了写字之外你还有什么特长么?”刘子光很满意的点点头道。   “俺还会弹弦子唱曲。”韩雪儿说着就拿过一把琵琶就唱了一首小曲,音律整齐,嗓音如珠落玉盘般悦耳动听。   “不错,本官就帮你赎身了。来人啊,把酒楼的老板叫来。”这么漂亮,又识文断字会唱歌的大姑娘没有理由不买,刘子光当即拍板,让手下去把聚德顺老板   不一会儿,聚德顺的老板屁颠屁颠的跑来了,这是一个体形富态的中年北方男人,说的一口地道的江淮官话,看样子来南京也有段时间了。   刘子光向来不喜欢仗势欺人,所以没有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表示愿意替韩雪儿赎身,价格好说。   老板露出为难的神色道:“说老实话。小老儿可舍不得放雪儿走,虽然她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学什么东西都比旁人快,还有天生一副好嗓子,只要好好调教一番肯定是一棵摇钱树,客爷您还是别难为小老儿了。”   “废什么话呢,就算是真的摇钱树咱们也能买得起,想要多少钱你尽管开口,别婆婆妈妈的。”一旁的侍卫瞪着眼喝道。   “别吓着人家,这样吧老板,我也不坑你,当初你花了多少钱买的雪儿,我出一百倍的价钱给你,就真是摇钱树也不过如此吧,再说雪儿姑娘也不想在你这里干了,强留着也没有用,不如拿这笔钱再去寻几个好的苗子了,你看我这个主意如何?”刘子光慢条斯理的说,他现在喜欢以理服人,开出的条件也算优厚,如果这个老板再不答应可就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哪知道老板的脸拉的更长了,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老板看见这几位客爷打扮不俗,随从侍卫也都挎着官刀,知道自己惹不起,可是既是一百倍的差价他依然不想卖人,这下刘子光有点不高兴了,任由侍卫吓唬了那老板几句,最后逼得老板不得不说出原由,原来他买韩雪儿花的钱实在是太少,才用了两口袋高粱米,即使刘子光给他两百口袋高粱米,还是抵不上韩雪儿的真实价值。买人的契约上都写明了当时的价格,所以做不得假。   知道了真实原因,刘子光哑然失笑,说道:“原来如此,老板你可真会趁火打劫,不过我不象你,我不坑人,现在一个上好的扬州瘦马的价格在一千到五千两银子之间,我就给你五千两,人我带走,你看如何?”   扬州瘦马都是从小培养的高等妓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要比韩雪这样未经长时间系统培训的丫头价钱高,刘子光开出的价格实在是优厚到不行,这下老板没有话说了,千恩万谢的拿来了韩雪儿的卖身契交给刘子光,然后又对韩雪儿说了些以前照顾不周还请包涵,以后发达了不要忘了照顾小店之类的客气话。   没想到在聚德顺喝一场酒还能喝出英雄救美的段子,老板退出去之后,郑森和吴三桂都拍手给刘子光叫好,郑森更提议换一家馆子接着喝,来庆祝刘大人新添了如花美眷。   刘子光却不这么想,他救人的出发点就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是纯粹的见义勇为。但是他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淡淡一笑,说道:“郑公子酒兴还未尽?”   郑森这次打算好好和刘子光沟通一下,所以准备了其他节目,但又不明说,只是挤着眼睛笑道:“小弟知道秦淮河上新来一位姑娘,色艺绝佳,大人新买的这位姑娘虽然美艳,但是和其一比还是要甘拜下风,大人,吴兄,今天既然出来了,咱们不妨玩个痛快,正所谓添酒回灯重开宴,咱们今夜就去画舫上玩个通宵吧。”   聚德顺虽然也配备歌女,但是毕竟不是主要业务,而秦淮河上那些画舫就纯粹是以提供服务为主的了,吴三桂本来就是风流少年,驻扎徐州和济南的时候很难遇到像样的美女,现在有人请客,当然痛快地答应了,然后还将热切的眼神投向刘子光,男人出来玩就喜欢吆五喝六成群结队,似乎人多了才更开心,看着两个小弟热切的目光,刘子光也点头答应了。   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当今大明朝第一勇将,皇上跟前的大红人镇武伯居然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处男,没有结婚不碰老婆那是传统就不说了,可是家里现成摆着那么多颇有姿色的丫环他也不碰,就有点奇怪了,和同僚、部下也逛过很多次的青楼,可是刘子光从未下水,这一点连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难道丧失了性功能?不会啊,面对美女的时候还是有反应的,例如上次面对彭静薇的时候就小硬了一回,再上次面对刘小猫的美腿时也有点小小的冲动,可是这种反应往往很快就消失了,他自然不知道这是改造身体所特有的性欲控制机能再起作用,为了控制星船步兵的性欲,保持战斗力,所有的战士都被注射了减退性欲的药物,刘子光在被飞船改造的时候,也没有逃过这一针。   “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刘子光爽快地答应,然后又对韩雪儿道:“我让随从送你回府先住一天,明天给你拿几两银子,差人送你回章丘。”   “恩人啊,请受俺一拜。”韩雪儿雾蒙蒙的双眼中似乎有些晶亮的东西在闪烁,她偏翩下拜,不盈一握的腰肢弱不禁风,一副我见尤怜的媚态。   刘子光却没去搀扶韩雪儿,只说了一句:“都是老乡不用客气,收拾收拾赶紧去吧。”然后安排了一名侍卫送她回镇武伯府,随后带着郑森和吴三桂走了。   刘子光走出去好久,韩雪儿还跪在地上轻轻的抽泣着,一旁的侍卫不禁叹了口气,伯爷真是菩萨心肠啊,这样的大美女都能不要,要是能赐给我就好了。胡思乱想的侍卫没有注意到,那位大美女眼中除了感动,还有一丝懊丧,一丝狠辣。   刘子光等三人来到秦淮河边,登上一条叫做镜花缘的画舫,现在乱世佳人已经有些势微了,新近跃起的镜花缘不知道有什么深厚的背景,居然挖了乱世佳人的一大批头牌,还自己培养了一些极其出色的清倌人,一时之间风头盖过了秦淮河上所有的青楼楚馆。   朝廷格局大洗牌,京城行业也在洗牌,有竞争才有进步嘛,这镜花缘的装修和服务明显比以前的小乱画舫要高档不少,外面挂的清一色的霓虹电灯,里面更是极尽奢华。第一层船舱显眼的位置放着香案,上面供着两个牌位,下面烧着两炉陈香屑,这娼门供祖师爷管仲的那是人所共知的,可是怎么又多出一个牌位,三人走过去一瞧,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和管仲老爷子并肩享受香火的那位神仙正是当今镇武伯,这妓女们把镇武伯奉为保护神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是这镜花缘居然把刘子光的生牌都供上了,这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不知道报我的名号能不能打八折,刘子光暗想。   他们三人是微服前来,连侍卫都没有带,龟奴和老鸨自然认不出这位就是牌位上的保护神,不过他们认识郑森,知道郑是南方的诸侯,而且是镜花缘的常客,便恭恭敬敬的将他们三人引到了一间上好的客房,酒菜被迅速的传了上来,然后九个清丽脱俗的姑娘鱼贯而入,任由客人挑选。   这些佳丽都是娥眉淡扫,身材窈窕,绝非一般园子里的庸脂俗粉可以比较的,吴三桂的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扫来扫去的拿不定主意,刘子光倒没有眼花缭乱,随便指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姑娘,那姑娘刚要过来,却被郑森阻止住,他面色阴沉的责问老鸨:“园园姑娘呢?本公子不是预约过了吗?”   老鸨满脸堆笑:“郑公子啊,实在不巧,园园姑娘身子不舒服已经歇着了,咱们这里其他姑娘也不错啊,您看这几位……”   “本公子订银都给了,难道你们想店大欺客不成?”郑森勃然大怒,这老鸨让他在刘子光面前很没面子。一股邪火蹿上来忍不住要发作。   目前镜花缘最红的姑娘是一位叫做陈园园的新人,扬州瘦马出身,色艺双绝,尤其是一副相貌生的是倾国倾城,不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巨贾阔少,都得提前预约,还要支付相应的订银,即使约上了也只能和佳人探讨一下诗词歌赋外加音律什么的风雅东西,想摸人家的小手?门都没有!想一亲芳泽同床共枕?你去死吧!目前园园姑娘卖艺不买身,再多的钱都别想过夜,其实这也是镜花缘的销售策略,把陈园园炒得那么清高还不是为了将来卖一个好价钱。   刘子光和吴三桂对这个都不是很了解,他俩都劝郑森不要动怒,来这里就是图个开心,何必为了一个女子大动干戈呢,既然刘大人都说话了,郑森也不好继续追究下去,老鸨也觉得过意不去,让龟奴抬了一坛子上好的女儿红过来全当赔罪。   三人各自挑了一个姑娘陪着坐下,推杯换盏的喝起来,郑森想起正事,便隐隐的在谈话里透露出醉仙楼力挺镇武伯的事情其实是郑家在幕后推动的,刘子光笑笑,也隐含着表达了谢意,当着姑娘们的面不好多说什么的,于是这份感情都包含在酒里了,两人一连干了几杯,吴三桂也陪了几杯,这女儿红的劲道不足,小吴将军不免多饮了一些,感觉有些肚涨,便告了醉去出恭了。   吴三桂去了大半天还没回来,郑森笑道:“吴兄这泡尿好长啊。”话音刚落,听到附近一声大吼:“你作死啊?”然后传来吴三桂的声音,好像在解释什么。   怎么到哪里喝酒都要出点乱子啊,兄弟出事不能不管,两人赶紧推开姑娘走出门去,寻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找去。   他们的房间已经是最高档的天字号的包厢,但是面积稍微小点,旁边不远处有一个更大的天字号包房,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二人推门进去,看见里面做了一堆壮硕的汉子,目光凶狠,脱得上身赤条条的,露出身上刺得猛虎图案,看起来都不是善类,当中一个马脸的年轻人,怀里抱着一个宛如仙女的漂亮姑娘,正拿着酒杯强灌。   吴三桂站在包厢当中,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姑娘,嘴里念念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样子是被迷住了。   刘子光摇摇头,这种地方总免不了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看来今天又有一场好架打了,正撸袖子准备揍人呢,郑森却对着外面大喊起来:“老鸨你给我滚出来!陈园园明明在这里,你竟敢骗我!”   第四卷 皇城 第七十三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下)   听说两拨客人起了冲突,老鸨赶忙带了几个龟奴过来调解,对于欺骗郑森的事实她也不解释,只赔笑着劝解,答应给七折优惠外加一坛好酒,请郑公子给个面子别闹了。   郑森虽然身材健硕,但说得一口软绵绵的福建官话,屋里的汉子们都嘲讽的笑起来,郑森是什么人,堂堂台湾王之子啊,在刘子光面前装小也就罢了,哪里容得这些泼皮嘲笑,当下就变了脸色,冷冷道:“小爷有的是钱,不在乎什么折扣好酒,我只要陈园园。”   老鸨也不是善茬,她知道郑森的身份,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是一个前来求和的远方豪强的儿子,和他同来的两人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多么高贵的人,老鸨自认为看人很准,吴三桂头戴武巾,腰里挂着剑,一口高邮方言,看样子是个武举子,刘子光虽然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但是年纪毕竟不大,京城里排得上号的青年才俊也就是那么几位,这位明显不在此列,就凭他们几个也想和包间里这位少爷抗衡,实在是不自量力,看郑森发怒,吴三桂痴呆,老鸨也不劝了,丢下一句话让他们自行解决,便带着几个幸灾乐祸的龟奴躲开了。   马脸年轻人根本不看闯进来的这三个人,依旧淫笑着在陈园园身上上下其手,陈园园小脸通红,柳眉倒竖,用力抗拒着却总也逃不开,眼看一双逯山之爪就要抓到陈园园的双峰之上,受到惊吓的女孩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听到惨叫声,痴迷中的吴三桂突然惊醒,大吼一声:“放开她!”   刚才老鸨进来的调解的时候,这帮好汉给老鸨面子并没有立刻动手,现在一个个都围了过来,摩拳擦掌的要动手打人,他们看刘子光等三人很面生,不象是京城道上混的朋友,便没按照江湖规矩报号,直接上去将三人围了起来。   汉子们一个个浑身刺青,眼神凶恶,手里拎着装酒的空坛子就要往三人头上砸,还没举起来就被郑森一记三百六十度凌空飞踢扫倒了一片,还没等他们爬起来,吴三桂腰间宝剑已经出鞘,寒光闪闪的剑尖直指马脸年轻人的咽喉:“放开她!”   年轻人有些吃惊,自己在京城横着走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没有人敢这么放肆的拿剑指着自己,何况是三个根本没有名头的家伙。他轻蔑的笑笑:“怎么?想玩硬的?刚才有个和你一样不开眼的小子也想玩英雄救美,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哼哼,被打得连他娘都认不出来!”   吴三桂是将门人家出身,再加上在山东也是领着几千人的将军,哪里容得人这么蔑视的和他说话,当下宝剑往前递了半寸,已经碰到马脸青年的喉管皮肤了,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她放开!”吴三桂冷冷的说。   那边郑森和刘子光已经把十几个打手放倒了,看着一干手下的惨样,马脸青年不由瘟怒,抓着陈园园的手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更加放肆,直接向下面摸去,嘴里还说着:“老子偏不放,别说是个婊子,就是你媳妇老子也一样摸,就不信你敢扎下去。”   陈园园手忙脚乱的抵抗着,一双泪眼向吴三桂望过来,看着美人楚楚可怜的样子,吴三桂压一咬,宝剑又往前一递,刺破了咽喉的皮肤,几滴鲜血顺着剑刃滚下来。   “别逼我杀人!”吴三桂瞪着血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马脸年轻人这才感觉到对方的杀意,他一把推开怀里的陈园园,撕开衣襟对视着吴三桂。   “朝这儿扎!有种的你就弄死我,不然我保证你们三个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标准京城黑道的路数,只要你弄不死他,那就别招惹他,不然他非得搞死你不可,靠着这一手不要命的路数,马脸青年在京城一带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只不过刘子光他们孤陋寡闻不知道罢了。   京城的黑社会分为三种,一种是如早期孙纲那样的暴力团组织,以收取保护费,放印子钱为生,这一种也是层次最低的,还有一种是马六爷那样的有黑社会背景的商人,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和微薄的官府势力撑腰,最后一种就是马脸青年这一类纨绔子弟了,他们不愁银子,还有祖上荫积的功名,所以手下帮闲的打手众多,官府也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类人反而最倡狂。   马脸青年祖上也是出过大官的,现在虽然父辈已经不再出仕投身商海,但是祖辈的门生故旧满天下,杀几个不开眼的外地武生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这样的外地愣头青见得多了,别看挺横,其实并不敢杀人,对于这一点马脸青年还是很有自信的。   但是这回他看错了,吴三桂虽然年轻,但是领兵作战已经有些年头,死在手上的鞑子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样杀人如麻的家伙你拿京城黑道这一套无赖的路数对付塔,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你当我真不敢杀你?”吴三桂盯着马脸青年的眼睛问道。   “老子当然信,要扎快扎别婆婆妈妈的,对,就是这,朝老子心窝扎?怎么?不敢了?熊了?操你妈的你倒是快扎啊!”马脸青年肆无忌惮的骂道,忽然骂声嘎然而止,他有些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看,一柄亮如秋水的宝剑当真扎进了自己的心窝,还在慢慢的搅动。以期造成更大的伤害。   “你……”马脸青年瞪着眼睛倒下去,最后的话也没说出来。   吴三桂手一松,马脸青年身上插着宝剑倒在地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瞪着天花板,似乎对自己的身死很有遗憾。   “姑娘,你没事吧?”刚杀完人的吴三桂立刻走到陈园园身边关切的问道。   陈园园惊魂未定,但是知道眼前这个凶手是为了自己才杀人的,她在吴三桂的搀扶下站起来,强打笑容道个万福:“多谢公子。然后她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走进了包间的屏风后面不知道去做什么。   马脸青年的打手们看到自家老大被杀,一个个惊愕万分,从地上爬起来屁滚尿流的逃走了。刘子光和郑森也不管他们,各自找了个位子坐下,看吴三桂英雄救美的故事如何发展,有南厂提督陪着,郑森才不怕呢,刘子光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小小命案而以,不管惊动哪一级官府他都有本事压下去。   平常还算精明能干的吴三桂今天有点失常,自打看见陈园园之后他就有些恍惚,此时他呆望着屏风后面竟然手足无措,不知道干什么好。   “傻站着干什么?上啊吴兄。”郑森笑着调侃道。   吴三桂呵呵傻笑一声,刚想过去看个究竟,忽然屏风后面转出两个人来,是陈园园搀扶着一个满脸是血,满头大包的男子。   “园园和夫君一起谢过公子的大恩,若不是公子仗义出手,园园的清白之身就毁在那厮手里了。大恩大德,我们夫妻俩一定不会忘记。”陈园园垂泪道,那男子并不说话,两人十指紧扣,相偎相依,实在是恩爱的很。   吴三桂如遭雷劈,当场石化,吃惊的不只他一个,后面的刘子光郑森也是面面相觑。这唱的哪一出?好端端的英雄救美桥段居然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   还没等他们回答,老鸨带着一帮打手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看到马脸青年的尸体后,老鸨当场嚎起来:“出了人命喽!这可如何是好,郑公子你可不能走,这都是你朋友做下的案子,可不能连累到镜花缘啊。”   “不就是杀了个人么,至于那么紧张么?这小子是谁?值得老鸨你这样大惊小怪?”刘子光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问道。   “客官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江南的情况你们不清楚啊,被你们打死的这位公子正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混世魔王薛蟠,薛家祖上是咱们大明朝的开国元勋,现在开着几十家生意,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丰年好大雪这个词听过吧,就是说的他们薛家。你们杀了薛家的独苗可是戳了天了,你们可不能一走了之,把这个黑锅丢给我们镜花缘背。”老鸨一边说着一边给手下打眼色,跟着她过来的都不是普通龟奴,而是妓院的专业打手,看到老鸨的暗示,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立刻把住了房间中的重要位置,看似漫不经心,其实随时准备出手。   事情是这样的,镜花缘的头牌陈园园姑娘最近结识了一个风流倜傥的书生,从此便一心想从良,其实这也不是不可以,只要那个书生能拿得出巨额的银两,镜花缘还是愿意成人之美的,批发零售都是卖嘛。   可是那书生拿不出银子,还老是跑来乱园园姑娘的心神,老鸨一怒之下,想出一条借刀杀人的计策,正好混世魔王薛蟠也对陈园园垂涎三尺,以前几次要出巨款买园园的初夜都被老鸨想办法推辞掉了,现在正好借混世魔王来断了园园的念想,也能顺便教训一下那个书生。   果然不出老鸨所料,薛蟠欣然接受了五千两银子的价格买园园的初夜,并且将前来捣乱的书生打成了猪头,没想到的是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郑公子的几个朋友和薛蟠起了冲突,并且还闹出了人命,这就是老鸨始料未及的了。   “园园,咱们走。”那个猪头一样的书生哑声说道,拖着陈园园的手就要往外走,他个子很高,一头咖啡色的散乱长发被血污凝成一块块的,脸上也肿了一大片,但是眼神依旧锐利,紧闭的嘴唇也显出一股刚毅的气概。刚才陈园园感谢吴三桂的时候他并没有跟着道谢,也许是疏忽了,也许是觉得这几个家伙和薛蟠没什么区别,都是贪图陈园园美色的色中恶鬼。   “站住,我怎么觉得这么老兄如此面熟呢,我们在哪里见过?”刘子光忽然出言道,他越看越觉得这书生象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多次和他过不去的江南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   第四卷 皇城 第七十四章 红颜祸水   其实冒辟疆已经认出来刘子光,他心里暗暗叫苦,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今天本想偷偷带着陈园园远走高飞的,可是先遇到薛蟠这个不讲理的恶霸,不但打伤了自己,还要强占园园,好不容易老天开眼,让薛蟠在和其他嫖客狗咬狗的争斗中身死,哪知道打死薛蟠的正是自己的老对头刘子光一伙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即使高傲如冒辟疆这样的青年才俊也不得不对现实低头,如果是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拚着不要命也要和他们别别苗头,可是现在还有自己心爱的姑娘在身边,就不得不忍让一时了,冒辟疆没有刻意躲避,大大方方要带着陈园园一同离去,他只希望自己这张薛蟠打得猪头一样的嘴脸能够混过刘子光的视线,可是依然被发现了。   “对不起,您可能记错了。”冒辟疆淡淡的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在下想带着园园下船了。”   刘子光还没说话,老鸨先跳起来了:“想走,门都没有!出了这么大的人命案子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冒辟疆咬咬牙没说什么,只是将拉着陈园园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陈园园将无助的眼神投向自己的爱郎,冒公子也回了一个镇定的眼神。   吴三桂有些失落,傻傻的站在当场一言不发,郑森走过来宽慰的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放心,有兄弟在。”   刘子光说道:“老鸨你放心,官差没到之前我们都不会走的,咱们正好趁这个空挡干点其他事情,比如把陈园园买下来之类的。”   老鸨这才隐隐看出刘子光比郑家公子的身份还高些,刚刚杀了人还这么轻松的坐在这里,并且还有心思打陈园园的主意,莫不是这位爷是什么高官家的公子?当下堆了笑说道:“我们家园园的身价可高呢。”   “妈妈,现在薛公子也死了,你就发发善心成全我们两个吧。”陈园园哭着扑过来抱住老鸨的腿哀求道。   “女儿,妈妈也是为了你好,既然从良就要找个好人家,我看这位大爷比冒公子强多了,又有钱又有势的。”老鸨抚摸着陈园园的头发假惺惺的说着,转头又对刘子光说:“这位爷,我们家园园的赎身银子是二十万两白银,看您这么派头,就打个折好了,十八万八千两吧,听着也吉利。”   “十八万两,不贵!回头我就差人送银票过来。”刘子光道,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花出去的只是十个铜板。其实刘子光知道老鸨是狮子大张口,起码黑了自己十万两。   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没想到和园园的爱情历程如此艰难,冒辟疆顿时按耐不住自己的怒火,厉声质问老鸨道:“你昨天不是说八万两银子就肯让园园从良么?这个银子本公子砸锅卖铁也能拿得出,明天就付!”冒辟疆家里本是富商,但是家教颇严,平时背着家里人玩玩也就罢了,可是真要娶个妓女回家,那是万万不可以的,所以一时之间他很难拿出这么多钱,三个兄弟也各自被家里禁足,无法支援,所以才落得如此惨淡的地步。   “八万,你当我们园园是萝卜白菜啊。”老鸨回了他一个白眼过去。这老鸨可是真正的见钱眼开没良心的人物,船舱里躺着个死人也不当回事,这就正儿八经的谈起了买卖。   说着话间,秦淮河上巡逻的官船终于赶到了,河上的治安属于南城兵马司负责,所以一听到薛家帮闲的报案就立刻赶了过来。   一帮士兵冲进船舱,领头山东籍小旗看见刘子光和吴三桂两位大人在场,赶紧拜倒:“卑职叩见大帅,吴将军。”后面的士兵看见长官下跪,急忙也跟着跪下磕头。   “大帅?将军?”老鸨有些傻眼,原来不是高官公子,也不是赶考武举,是军队里的人物啊。   “来的很快,不错,不过这个案子南厂接了,你们帮着押解犯人就行了,把薛家的狗奴才,这一男一女,还有这个老鸨都给我押到南厂大牢里去。”刘子光道。   “冤枉啊,老身有什么罪?凭什么抓我?”老鸨更傻眼了,怎么大帅又变成南厂的呢,还要把自己下狱,这话怎么说的,镜花缘没惹到南厂啊。   “凭什么?就凭你哄抬物价,破坏我大明的和谐盛世,就这一条制你个死罪都不冤枉,带下去!”刘子光一挥手,南厂士兵不由分说就把冒辟疆、陈园园、老鸨等人带了下去,刘子光对领队的小旗低语了几句,后者拱手答应。   事毕,刘子光对吴三桂笑道:“小吴将军赶快筹措银子吧,陈园园的赎身钱还是你出比较好。”   “多谢大哥成全。”吴三桂喜形于色。   原来吴三桂出恭归来,从薛蟠他们的包间路过的时候,正好遇到小厮推门送酒进去,惊鸿一瞥之下看到了貌美如花的陈园园,顿时惊为天人,情不自禁的走进去呆呆的盯着美人直看,这才引出这场事端。   虽然知道陈园园心有所属,但是吴三桂依然心有不甘,作为军人,他奉行的是谁抢到就是谁的道理,既然刘大哥说让自己筹措银子,那就是要通过正常途径赎身而非强抢,这样一来,良心上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了。   南厂衙门历来讲究文明执法,对抓来的这批人也没动刑,只是让他们在大牢里过了一夜就放人了,案子查得很清楚,薛蟠之死纯属意外,薛公子自以为练过金钟罩铁布衫,非要让小吴将军拿剑捅他,不捅还不答应,小吴将军勉为其难,只好帮这个忙了,没想到薛公子道行不深反误了性命,这一点南厂提督大人可以亲自作证,薛家那些家仆也都是在场目击证人,所以这桩命案并不成立,薛家也知道自家这位公子爷早晚要出事,现在居然惹到南厂头上,只好自认倒霉了。   老鸨哄抬物价的案子处理的更快,没等南厂的人说什么。老鸨就很主动地报出一个五千两银子的公道价格,吴三桂将军也就欣然接受了,付了银票直接将陈园园领回了家,至于冒辟疆冒公子,在南厂协助调查了好几天之后也终于被无罪开释,据说冒公子出来之后听说陈园园已经被吴三桂买去,气得当场咳血昏死过去,冒家老爷子听说儿子在京城花街柳巷之间和人家争风吃醋,还卷入了人命官司,更是气的中了风,嘴歪眼斜的说不出话来,冒家乱成一锅粥,冒辟疆不得不匆忙赶回老家,连这次的大考都不能参加了。   这一次南厂并没有受到御史的弹劾,一方面是因为有郭铮和赵喧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另一方面是因为秋闱终于开始了,朝廷上上下下的目光都集中在这次考试上了,朝廷经过这次大洗牌后需要新鲜血液,谁能当上这次秋闱的主考官就能控制将来二十年的官场形势,毕竟官场还是很讲究门师制度的。   这次秋闱和往年不同,除了文武考试之外,又加了一门技考,专门针对从事技术生产的科研人员,但是毕竟是第一次考试,再加上确定这门考试的时间也比较短,所以报名的人员寥寥无几,只有京城左近几个州县的人,还有刘子光从铁厂拉来的一票技术员。   刘子光妄图当秋闱主考官的梦想毫无悬念的被内阁否决了,国家取士这样的头等大事怎么能让一个武人来担纲呢,就连皇帝本人也觉得不太合适,不能当文科主考官,那去当武举考试的主考官总行了吧,不好意思,武举考试的主考官位子早被兵部尚书袁崇焕坐了,至于技科考试的主考官,则被皇上力排众议,任命给工部尚书宋应星了。   好歹能落一个位子在自家人手里,刘子光这才稍感欣慰,如今京城一切运作良好,他也该把精力放到江南那几个贪污银子的大户身上了,戚墅堰机器厂的拍卖,江南织造和巡盐衙门的整治工作都要开展起来,一方面为朝廷增加收入,一方面扩展自己的势力,艾迪生最近根据南厂衙门里留下的那面神秘的墙头在研制录影设备,铁厂也在加紧研制各种新式的武器,这都需要巨额的资金支持。   京城开始了秋闱大考,刘子光也在准备行装下江南,皇上给了他一个钦差的身份,一把尚方宝剑,再加上他本身的南厂提督,领侍卫内大臣的身份,在江南几乎可以平趟了。   就在启程的前夕,铁厂发来电报,说彭老厂主的病情再次恶化,让二小姐回去,刘子光公务在身当然不能擅离职守,再说他和彭静蓉还没结婚,在法律上和彭老爷子也没有亲戚关系,所以就没有一起去。   此去江南公干至少个把月,身边没个照顾的人可不行,管家帮刘子光选了几个伶俐的丫环带着,其中就有新收进门的韩雪儿,本来刘子光打算给几两银子打发她回山东的,可是这丫头坚决不肯,说家里已经没人了,回去也没有出路,还不如留下来报答恩人,不等管家同意,韩雪儿就抢着干起活来,不管是洗衣服烧锅的粗活,还是伺候几位小姐的细活,都干的极为出色,别人示范一遍就会,这样乖巧伶俐,长得又好看的丫环谁不想留下了,没有两天下来,管家就主动求起刘子光,要求留下韩雪儿当丫环了。   刘子光听了管家的汇报,也觉得无伤大雅,让南厂派人到山东确认了了韩雪儿的身份以后便答应了,从此韩雪儿成为镇武伯府的一名丫环。   第五卷 江南 第一章 火车遇袭   秋高气爽的日子适合远行,代天巡狩江南的钦差刘大人乘坐的火车专列正在京城南站进行着临行前的准备工作,加煤加水,工人检查机械,江南一带铁路交通比较发达,速度远比运河上行船也快得多,所以朝廷大员出公差通常都是选择铁路,刘子光这个级别的官员已经可以挂专列了,他的专车是以前戚墅堰机器厂为九千岁特制的,没怎么用过,基本上还是全新的,车厢装饰豪华,用料精细,减震降噪方面也做的很出色,乘坐起来比官船还要舒服。   刘子光的随员是红衫团的一个加强连,另外有南厂番子若干,人数虽然不多,但是装备非常精良,以一当十是肯定没问题,而且钦差大人还有权调动地方兵马,安全方面的问题不用考虑,随行的除了警卫部队,还有刘小猫和韩雪儿,韩雪儿在短短一段时间之内已经成为镇武伯府上很有地位的丫环了,她不但聪明伶俐,而且善解人意,知书达理,吃苦耐劳,为人真诚善良,不管是做什么工作,总能比别人做的更为出色,而且从不和别人争功,别人有了困难她总是默默的帮忙,刘府的很多丫环都是从山东带过来的厚道人,所以韩雪儿很是吃得开,短短十几天就升级当了大丫环,专门伺候伯爷大人。   临行前刘子光又专门进宫和皇上面谈了一个时辰,又安排了皇宫的警卫工作,这才拿着一个黄绸子包裹回府,府里已经准备好了行李,伯爷一回来就上路了。   一行人从南站上车,辞别了告别的人群,火车拉动汽笛,缓缓的开出车站,向南方驶去,听着车轮和铁轨发出的有节奏声响,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田园、树木,刘小猫兴奋的上窜下跳,一个不注意就顺着车窗爬到外面去了,蹲在火车上面兜风。刘子光也不管她,坐柔软的沙发上望着外面的景色沉思着,这一次的远行让他想起第一次从铁厂乘船去往京城的那次旅行,正是那次旅游打开了他人生的新篇章,经过一段时间的奋斗终于有了一点起色,从一个领着几百残兵的雇佣军头目变成了朝廷超品大员,弟兄们的生活也都有了保障,结婚生子,升官发财,对于这一切,他还是很满意的。现在自己可控制的金钱、军队、权力都比以前大大提高了,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当前一个目标实现以后,更大的目标就摆到了眼前,满清还没消灭,国土还未收复,甚至大明境内也不太平,刚才和皇上的一番谈话让他知道,此次下江南困难重重,江南豪族盘根错节,几百年形成的关系链,利益链很难打破,那些地方官员就是豪族的保护伞,指望他们的支持也是痴心妄想,就连以前九千岁那么牛的人物都不得不向豪族们妥协,别说他这个新鲜出炉的镇武伯了,前路慢慢啊,刘子光踌躇满志的站起身,走到车窗前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金色田野,这是丰收的颜色,自己此行能不能和这田野一样取得一个大丰收呢?   “老爷,您的烟和茶预备好了。”背后传来韩雪儿怯生生地声音,这丫头平时在别人面前还是很大方得体的,可就是在伯爷面前有点放不开,妩媚的面容,妖娆的身姿,和含羞带怯的表情结合起来,对一般男人来说绝对是杀伤力巨大,可是这个榆木疙瘩的镇武伯基本上很少正眼看韩雪儿,这也难怪,刘子光身边都是超级美女,彭家一对姊妹花都是如花似玉,经常见到的长公主更是美如月宫仙子,就连家里的宠物刘小猫都出落得如同一朵纤尘不染的莲花,时间长了就有些审美疲劳,再好的美女看着也没劲了,再加上刘子光口味比较独特,不太喜欢妩媚型的女子,用当代的话来说就是属于萝莉控而不是御姐控的人物,所以至今也没有染指大丫环韩雪儿。   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着一支雪茄,一盒松木火柴,一杯香茶和一份京城早报,雪茄是放在保温保湿的盒子里的,火柴也是点雪茄专用的,茶叶和水都是御赐的上品,韩雪儿虽说出身贫寒,但是记忆力特别清楚,手脚也利落,自从她顶替了原来的丫环以后,管家就很少操心这边的事了。   刘子光点着雪茄一边抽着一边看着报纸,今天的早报没什么有意思的内容,全是预祝举子们高中的贺词,一条贺词收费一两纹银,这买卖做的实在有创意,谁也不知道早报的幕后老板就是镇武伯本人,短短个把月内,京城早报就风靡了南京,不光达官显贵喜欢看,贩夫走卒们也喜欢到茶馆里听人读报,这报纸上不光有朝廷个衙门发布的告示,还有一些颇具八卦性质的家长里短什么的,很适合京城各阶层人民的需要,据说苏杭一带的有钱人都喜欢订阅,即使通过火车送报要晚上几天,他们还是乐此不疲。   刘子光办报纸的初衷是以此作为打击对手的舆论工具,没想到报馆那些非常有才的编辑们愣是想出了很多怪招,把早报办成了这么受欢迎的新潮玩意,看来大明朝的人才还是很多的。   看着看着报纸,火车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紧急制动的刺耳声音响起,紧接着从铁路两旁的树丛中冲出了无数身影,羽箭带着刺耳的啸叫扎在车厢外面,犹如暴雨一般,有几支箭从开着的窗户射进来,扎在家具上箭尾犹自还在颤动,箭头旁边绑着纵火之物,所以很快就引燃了车厢内的织物。   居然开出京城没多远就遇到了伏击,刘子光着实的恼怒,他对吓得尖叫的韩雪儿大声喊道:“快灭火。”然后抽出腋下两把转膛枪飞身就跳出了车厢。   警卫连的车厢设在伯爷专用车厢的两端,士兵们都是久经战场的老兵了,此时一点也不慌乱,纷纷从车厢窗户向外射击,十余杆喇叭口的火枪伸出去放出一大蓬火花,然后把枪交给后面的战友重新装药,同时接过另一把实弹的火枪进行射击,然后再换枪再射击,这种三段击更适合狭小空间内的运作,火枪用的是霰弹,每一发打出去都能覆盖一大片,装填的时候弹丸和火药是预装好的,所以装填速度很快,火药武器的射击比弓弩简单多了,不需要花大力气来上弦,瞄准也比较简单,更重要的是威力巨大,十几杆火枪的活力覆盖面相当于五倍的弓箭,穿透力也远远超过物理力量发射的箭矢。   这种单发燧发火枪是铁厂最新出品,本来也想做成转膛连发的,可是那样做的气密性太差,步兵单兵武器需要远射程大威力,所以只能牺牲连发能力做成单发的,胡桃木的枪托,黄铜的机匣,精钢的枪管和刺刀,闪闪发光煞是漂亮,这种武器就连大内侍卫也只装备了一小部分,而红衫团的步兵营已经几乎人手一杆了。   从树林里冲出来的刺客们显然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这些人足有四五百,仗着人多势众疯狂的往前冲,同伴被打成血葫芦也根本不理睬,冲在前面的人都顶着铁锅当盾牌,这种铁锅显然是经过特制的,钢口好厚度大,居然能挡住霰弹的攻击,可是他们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因为红衫团不但有火枪,还有威力更大量更足的火箭筒。   竹筒铁箍的一次性火箭筒现在已经是淘汰产品,取代它的是铜管的多次使用火箭筒,而且可以配装多种弹药,火枪手们疯狂射击的时候,火箭筒手已经装填好了对付步兵的子母弹,火箭筒两头喷火不适合在狭小空间内使用,所以车厢两侧对开的车门被打开,一个火箭筒手跳出来扣动扳机,火箭筒两头喷火,几十枚铁弹子带着炽热的温度扑入人群,瞬间就放倒了一大片。   可是伏击地点实在选的太好,两侧的小树林距离铁道的距离很劲,几乎容不得红衫团士兵把三轮火枪打完,敌人就扑了上来,他们都穿着寻常百姓的布衣,手里拎着钢刀,眼睛通红,嘴里不知道喊着什么,疯狂的往火车上爬。   红衫团士兵们有的继续从窗户向外射击,有的拎着钢刀出去和敌人对战,他们都是右手刀左手短枪,和敌人照面的时候先迎面开一枪再拿刀子招呼,短枪都是和刘子光手中追魂四友一样的四连发,远射威力不行,但是近战还是很厉害的,这种半热半冷的兵器混合作战方式很是出乎敌人的预料,短短几分钟内就有超过半数的敌人被撂倒在地,铁道两旁硝烟弥漫,火枪的射击声,刀枪的磕击声搅在一起,还有怒吼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刺客们的战斗力相当强悍,但是很不幸,他们的对手显然更强一些,不光武器装备先进了一个时代,战斗意志和技能也只强不弱,即使不靠火枪光拼冷兵器,恐怕他们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刘子光很快打光了两只手枪的八发子弹,抢了一把长刀在敌人群里一通砍杀,有他以身作则,警卫连的士兵更加威猛万分,不消一刻,四百名刺客就都躺倒在铁路两侧了。   “好好审问一下,他们是谁派来的,京畿附近居然能出这么多的武装匪徒,真不知道这些当官是怎么管理的。”刘子光把饱蘸了鲜血的大刀一甩,对随从中的南厂番子交待道。   远处小山岗上,两个年轻人收回手中的千里镜,面色痛苦不堪。   “索大人,看来刘子光这个狗贼的武力真的比传闻中还要厉害,咱们四百个兄弟都不能伤得了他分毫啊,我早说了,强攻不如智取,大人你就是不信啊。”其中一个人说道。   “不用再说了,我自会向皇上请罪,不过在此之前我依然是军机处江南司的章京,在皇上查办我的命令到来之前,我一定会取了此贼的狗命的。”被称为索大人的年轻人面色铁青,收回千里镜转身就走。   剩下那人又看了看远处狼藉的战场,叹了口气摇摇头,也转身去了,秋风吹起他头上的方巾,他赶紧将帽子扶正,但是那一瞬间已经露出里面剃得铁青的头皮。   第五卷 江南 第二章 拍卖.织造   伏击镇武伯专列的刺客们全军覆没,即使那些受重伤的人也都咬舌自尽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经过检查后居然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线索,看起来都是寻常百姓打扮,穿的衣服也很普通,钢刀是民间刀铺买的,弓箭上没有任何的标记,就连尸体上都没有任何刺青之类痕迹。   “一定要彻查此事,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这么多人不可能没有任何线索。”刘子光丢下一句话就上车去了。车厢虽然中了几支火箭,但是韩雪儿临危不惧,用给伯爷泡茶的专用水扑灭了几处火焰,除了把车厢弄得一团乱糟糟之外,并不太影响使用,爬到车厢上去玩的刘小猫见势不妙,早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此时看见事态平息,没事人一样溜出来趴到沙发上睡觉去了。   铁路前方被人放了一块巨石,幸亏火车司机发现的早,要不然撞上去肯定要脱轨,这段地形很适合伏击,道路两边都是密林,而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很难得到支援,幸亏刘子光的卫队足够强悍才没有让刺客们得逞,不过红衫团也有十几个人负伤,战斗力受到一定影响。   专列停在原地等候附近官军的到来,掩埋尸体并且进行进一步的侦查搜索,另外派出两个小队沿着铁道线向前搜索前进,察看道路是否受到破坏,幸亏那群傻乎乎的刺客只知道用大石头堵路,不会撬道钉这样的高招,要不然这回红衫团飞吃大亏不可。   附近卫所的军队接到报告以后火速赶来,彻底清查了周围地区,并且在沿途展开兵力进行护卫,谁也不敢让钦差大人的座车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出事,火车这才再次开动,以每个时辰八十里的速度向南进发,于次日早上抵达常州府。   戚墅堰机器厂就在常州府的管辖之下,这家工厂坐落在运河畔,铁轨直通入厂区。机器厂的历史很悠久,底子也很雄厚,大明朝第一辆火车就是从戚墅堰机器厂开出来的,这家工厂无论是从人员资金,还是技术设备上都不比利国铁厂差,只是因为地处南直隶,所以豢养的私兵不如地处边境地带的利国铁厂那么多。机器厂的当家人在九千岁倒台之后就带着家眷细软潜逃海外了,留下大群的技师工人没有工开,没有银子领,尤其那些普通工人,薪水相当微薄,又没有田产,只能靠着工厂吃饭,厂子被朝廷封了就只能喝西北风。   幸亏南厂的接收人员得到刘子光的命令,决不能流失技师和工人,他们每月定量发给工人们大米和少量银子,这才保住了人心惶惶的工人们。戚墅堰机器厂有大批先进的机床,龙门吊和水压机的规格都是大明境内最大的,机器厂周围还有很多依附于它的中小型工厂和作坊,生产一些原料和小配件,例如附近横林镇的中天铁铺、洛阳镇的镇邦木器厂之类的,这些小企业自从机器厂垮台之后也陷入了危机当中,应该付给他们的银两都没了影踪,小家小院的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所以都频临破产了,刘子光这次前来带了大批的银两,准备顺便连这些小厂都一并收购了。   戚墅堰机器厂因为附逆被全盘没入官库,由于数额巨大所以常州府无权处置,由户部、工部联合组织拍卖,都察院监督,常州府协助,镇武伯总揽全局。这不等于把金丝雀送到猫的嘴边么,刘子光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自己掌握的工业实体,他早就盘算好了,设一个局把这庞大的戚墅堰机器厂吃下去。   其他人也不傻,这么大一块肥肉谁不想分一杯羹,各地的豪强早就开始在户部、工部打探,甚至还有人把礼物直接送到镇武伯府上。有意逐鹿的厂家有武昌船厂,上海重机厂,利国铁厂等重量级角色,他们在朝廷里都用丰富的人脉,大把的银子更是不缺,每一家都是志在必得。这也难怪,只要能吃下机器厂,自家的实力就能增加两倍,这个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拍卖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进行,价高者得,而且还有都察院的监督,所以即使自己总揽大权也不能肆意妄为,这样就只能在别的方面想办法了,幸而工部完全在自己掌握之下,户部派出的官员也是胡懿敏安插的人员,想从拍卖的细则上做点手脚还是有可能的。   戚墅堰机器厂的土地、厂房、机器设备、原材料,半成品、存货,还有大量的应收账款浩如烟海,估算出一个合适的价格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刘子光只是在常州知府的陪同下巡视了厂区之后就继续上路了,赶往下一站苏州。   苏州是江南织造衙门的所在地,也是全国丝织业的中心区,有数百机户,数万机工,几千台织机,桑农蚕农更加不计其数,相邻不远的上海道松江府是全国的棉织中心,有棉田百万亩,织机也有数千,正所谓买不尽的松江布,收不完的苏杭绸,苏州和杭州各设一个主管丝绸的织造局,松江设立一个主管棉织的织造局,这三局都归江南织造衙门管理,衙门的长官叫做织造使,正三品官衔,同时挂着工部侍郎的头衔,但是业务又独立于工部,绝对是一等一的肥缺。   织造衙门是织造官吏驻扎及管理织造行政事务的官署;织造局是经营管理生产的官局工场,生产组织各有一定的编制。苏州织造局分设有织染局(一名北局)和总织局(一名南局)。局内织造单位分为若干堂或号,每局设头目三人管理,名为所官。所官之下有总高手、高手、管工等技术和事务管理人员,负责督率工匠,从事织造。杭州织造局之下分设三个机房,即供应机房、倭缎机房和诰帛机房,技术分工较细,按工序由染色和刷纱经匠、摇纺匠、牵经匠、打线匠和织挽匠等各类工匠操作,具有工场手工生产组织形式的特点。   在织局生产编制下,采取雇募工匠制。工匠被招募到官局,并非完全自由的劳动者,他们系官局编制内供应口粮的额设人匠,这类工匠雇募到局应差后,如不被革除,不仅终身从业,并且子孙世袭。织造局还招收工匠的子侄为幼匠学艺,然后升正匠,即所谓长成工。   此外,织局还用承值应差和领机给帖等方式,占用民间丝经整染织业各行手工业工匠的劳动,作为使用雇募工匠的补充形式。在“领机给帖”方式下,民间大批机户机匠隶属于织局,往往沦为“官匠”,即“机户名隶官籍”。所谓“领机给帖”,指由织造局拣选民间熟谙织务的殷实机户机匠承领属官局所有的织机,同时将承领者的姓名、年貌、籍贯造册存案,并发给官机执照,这些机户机匠从此即成为织局的机匠,又称“官匠”。他们从官局领取原料和工银,雇工进局使用官机织挽,保证了官局织造任务的顺利完成。同时,他们又大多自有织机。领帖替官局当差后,还可自营织业,遂具有“官匠”和“民户”的双重身分。但由于在官局当差负责包织,势必影响其原有的自营织业,加以官局的剥削榨取,使得他们往往破产失业。   十万织匠的辛苦劳作养肥了织造衙门的一帮官吏,织造使曹寅是个八面玲珑的老头,先前太后和九千岁两党当政的时候,曹寅就能游刃有余的周旋在两股势力当中作骑墙派,谁也不得罪,谁还都说他的好,这也难怪,上百万两的银子砸出去谁还能不喜欢他,再说曹家干了多少年织造,经验老道得很,江南丝棉纺织业的各种门道复杂的很,换了旁人来未必能玩得转,所以这个肥得流油的位子就一直由曹家把持着。甚至朱由校亲政以后也担心江南不稳而没有动他,老曹寅是个擅长钻营的人,前些日子宫里选秀女的时候把自家孙女送了进去,现在宫中担任女官,政变后的新一代领导班子他也全部照顾到了,中秋节的时候撒了几十万两银子在京城,刘子光当然也收到了很大一笔。   苏州是水乡,铁路远远的在城边经过,车站上早就站着一帮官员在接驾了,知府贾雨村和制造使曹寅都亲自来迎,锣鼓喧天,彩旗飘飘的热闹场面还真让钦差刘大人有点不适应,恐怕也只有在济南府他才会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   欢迎仪式过后,刘子光一行人转乘马车到曹寅准备好的园子下榻,苏州园林甲天下,给钦差大人预备的园子当然是最好的了,既融合了南方园林的精巧雅致,又借鉴了帝王苑囿的富丽堂皇,一行人来到门口,刘子光抬头看去,赫然是三个熟悉的金字“大观园”。   第五卷 江南 第三章 大观园   “大观园,好一个气派的名字。”钦差大人赞道。   “镇武伯缪赞了,寻常园子罢了,论纤巧精致比不过苏州城那些名园,论大气壮美比不过京里大人们的宅子,就是名字还响亮些,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帮着取的。”曹寅抚着胡须笑着说。   曹寅引着贵客走进园子,一条大甬路,直接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大观楼",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皮彝,一边是玻璃尊.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道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宾主双方在富丽堂皇的大观楼里坐着叙了一会子,曹寅道:“钦差大人舟车劳顿,老朽就不耽误大人休息了,房间都预备好了,大人稍事休息之后晚上还有接风洗尘的宴席。”贾知府也很知趣的告辞,以便钦差大人安顿车马从人。   大观园地处苏州郊外,占地极广,里面大大小小十余座单独的建筑物,或名院,或名馆,或名为斋、村、园、坞、楼,造型景物各不相同,安排给刘子光居住的正是其中最大也最雍容华贵的怡红院。   大观园很大,刘子光的警卫部队只能守住几个要紧位置,所幸常州府的官差前来协勤,曹家的家丁也有不少,估计发生大规模袭击的概率很低。怡红院门前站着四个脖子上系着红领巾的红衫团士兵,当刘子光走过来的时候,领头的小旗低喝了一声:“敬礼”四人一起举枪行礼,动作潇洒利落。   刘子光将右手举到太阳穴处还了一礼,径直走进怡红院,这是他创立的军礼制度,红衫团内部已经取消了繁琐的跪拜礼节,采用新式的举手礼和持枪礼,当然在和红衫团以外的活动中还是按照朝廷制度,该下跪的下跪,该磕头的磕头。   刘子光走到房门前,却听到里面有陌生男子的说话声音,心中疑惑,推门看去,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正背对着他给坐在椅子上的刘小猫说话呢。   最近刘小猫的生活质量很高,再也不用四处寻觅食物,也不用给手下那一大群猫咪操办吃饭住宿的事情,顿顿有鱼有肉,还是佣人给端到面前的,心情也舒畅,整日里和彭静薇打打闹闹到处玩耍,所以短短几个月就增重了十余斤,幸亏她骨架较小,所以看起来胖的并不明显。   那男子身量不高,但是极为匀称,头上戴着丝嵌宝紫金冠,身穿秋香色的箭袖,正用江淮官话和刘小猫搭讪。   “这位妹妹,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经过长时间的对话训练,刘小猫的语言能力已经很强了,但是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依然不肯多说话,听了那男子的老套搭讪。刘小猫抬起肥嘟嘟的二下巴,不屑地把高傲的小脑袋扭到一边,鼻子里冷哼一声。   “妹妹你喜欢读什么书?我这里有西厢记你看么?我可以借给你看,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的名字。”那男子继续说道。   刘子光当即冷了脸,喝问道:“你是何人?”   那男子转过身来,原来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一双眼睛亮如秋水,面颊如桃花般红润有光泽,额上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身上穿着秋香色白狐腋箭袖,系着五色蝴蝶鸾绦,项上挂着长命锁,记名符,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端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这样的漂亮小伙要是落到当年的铁厂奴工队里还不天天屁股开花,刘子光暗道,看此人如此打扮,应该是曹府家的少年,只是不知道为何混进钦差大人居住的院落里来了。   那少年倒也不慌张,说道:“我是这大观园里的富贵闲人,怡红院本是我的居所,只因钦差大人驾到才临时让出去的,你是钦差大人的随从么?”   刘子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蟒袍,没错啊,正经的立蟒红袍,这个小子怎么就这么眼拙不认识呢。   “原来是曹府的公子,既然你知道钦差大人下榻此处,为何还潜进来,难道不怕被当作刺客拿了吗?”刘子光问道,关于曹家的档案他早就看过,曹府人丁兴旺,足足有十八房之多,可是有资格住进大观园的只有最得曹寅喜欢的几个孙子孙女,这个小子相貌生的这么娇嫩,应该就是曹家的掌上明珠,曹寅的第二个孙子曹沾了。资料上说他面容俊美,天资聪颖,风流潇洒,最喜欢在女人堆里打混,是个不喜欢读书的阔少爷。   “我专程来看钦差大人的,话本上说他面如敷粉,唇若施脂,喜欢穿白色锦袍,和《三国演义》上的赵云差不多,可是评弹里的唱词又不一样,说他虎背熊腰,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我那班小姐妹都特别好奇,所以才托我来瞧个究竟。这位将军一定就是钦差大人的随从了,你就行个方便让我见见你家老爷吧。”曹沾答道。   刘子光奇道:“钦差大人长什么样很重要么?和你们有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了,我们都押了宝的,如果钦差真的是个虎背熊腰的粗壮男子,那我可就输惨了,我觉得他一定是个白马银枪的美男子,一定是的。”曹沾一边说着,一边眨着水汪汪的桃花眼,一副憧憬的表情。   妈的!老子是不是帅哥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看着曹沾迷离的眼神,刘子光一阵恶寒,这小子不会是玩背背山的吧?   其实刘子光生的并不丑,相反还很有男子气概,肌肉结实,身材魁梧,面容刚毅,棱角分明,标准的硬汉酷哥,可是这种外形在江南并不受欢迎,反而是那种白白净净、溜肩膀水蛇腰、面若桃花肤若凝脂的小白脸才收到男女老幼的一致欢迎。   “放肆,妄议钦差大人之貌,还当作赌博的对象,你们好大的胆子,还不赶紧给我滚蛋!”刘子光勃然大怒道。   曹沾吓得转身就逃,刚跑出大门就被红衫团士兵拿下,刘子光挥挥手让他们把人放了,虽然拿曹家开刀是迟早的事情,可是现在显然不是时机。   却说皇宫大内之中,长公主居然无端生起病来,一连几天下来茶不思饭不想的,眼看着日渐憔悴下去,慌得那些宫女太监一面禀告太妃皇上,一面请来太医诊治。   在皇上的直接命令下,太医院的精干御医们忙里忙外,悬丝把脉,望闻问切的,可就是查不出是什么病症。   知女莫若母,南太妃差人到乾清门上去打听了一下,原来领侍卫内大臣刘子光已经奉旨下江南公干去了。恰恰是从刘子光走的那一天开始,长公主开始茶饭不思的。   南太妃是过来人,顿时明白女儿是患了单相思,可是这件事关系到皇家的体统,不好直接向皇上开口,难道说你姐姐想镇武伯了,赶紧让他放下手头的工作会来陪公主坐坐?   南太妃不忍心女儿这样消瘦下去,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个好主意,在她的诱导和提示下,蠢笨的太医们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长公主是闷出来的病,因为她以前总在洪泽湖那样的广阔天地里生活,现如今被关在牢笼一样的皇宫里,终日对着一帮奴颜婢膝的太监宫女,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不闷出病来才怪呢。   朱由校听说以后立刻决定让皇姐出去散散心,可是去哪里好呢?太近了没什么好玩的,太远了又怕安全出问题,最后决定去苏州,江南水乡风景秀丽,而且距离上海杭州距离都近,江南水路铁路交通发达,民风细腻,正适合疗养。   一番准备之后,长公主带着一帮侍卫、太监、宫女悄悄登上了去苏州的火车,正好朝廷大臣们都忙于秋闱,没空去管宫里的闲事,要不然被他们知道公主这样随便出宫游玩,一定会说三道四的。   第五卷 江南 第四章 朝廷的好干部   当晚,苏州府最繁华的一条大街被府衙官差封锁了,因为江南织造衙门和苏州知府要联合宴请京城来的镇武伯刘大人,此外还有大批的陪客,包括苏州卫的指挥使和一些有世袭爵位的贵族们。豪华的马车停了一长串,衣着光鲜的奴仆们就占了半条街。   酒楼名字叫做锦绣坊,是当地最好的饭店,装潢豪华,空间也极宽敞,近百达官显贵们云集而来也不显得有丝毫局促,看着满眼肥头大耳的客人们,刘子光觉得有些厌烦,苏州人说话口音很软,如果是女人说起来还挺好听,男人这样说话就显得有些过于绵软了,晚宴时曹寅以私人名义请的,所以他换了一身方巾长袍的便装,笑吟吟的给刘子光介绍起参加宴会的客人们,什么一等男,二等子,世袭辅国将军之类的,都是有爵位有身份的大人物,就连超品的伯爵、侯爵都有三四个,而且曹寅本身就是世袭的一等候,论起来身份并不比刘子光低。   苏州府所有能上得了台面的人物都到场了,他们对于京城来的这位钦差大人并不是很感兴趣,仿佛这不是给钦差接风的宴席,而是一次苏州上层人物之间举行的PARTY,一个个围坐在桌子旁兴高采烈的用苏州话谈着天,并不理睬坐在上首的钦差大人说了些什么。   曹寅并三个织造府的主管官员,以及苏州知府贾雨村陪着刘子光坐着,大家都操着江淮官话谈着当今的天下局势,朝廷如何和谐,皇上如何贤德,并不提钦差大人所来公干之目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江南织造那么大的一块肥肉,无论如何朝廷也不会放过的,以前九千岁当政的时候也没少派过监工的太监,还不是被老曹头摆平了,曹寅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在织造使这个位子上也坐了三十年之久,什么样的官员没见过啊,但凡是正常人就会有弱点,或贪财,或好色,或贪恋权势名声,对于这三种人曹寅都有办法对付。   苏州的官员们笑容可掬的陪着刘子光吃着酒,贾雨村殷勤的帮钦差大人布着菜,菜肴是南北兼顾,特色为主,有松鼠桂鱼、碧螺虾仁、响油鳝糊、鸡油菜心、巴肺汤等苏州本地菜,也有厨子为照顾钦差大人的北方口味特地安排的几个似是而非的鲁菜,虽然口味不甚正宗,但心意总算到了。   这种官场上的宴席其实最无趣,双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毫无营养的官场话,曹寅观察到刘子光有些不耐烦地样子,赶忙拍拍手,乐声响起,一队身姿妩媚的舞女翩翩而至,表演起了舞蹈。   舞女们个个都是绝色佳人,舞姿也极尽妖娆,可是曹寅失望的发现,钦差大人的目光似乎根本就没在这群漂亮姑娘身上聚焦过,依然是一副很无聊的表情。   曹寅不由得暗暗吃惊,这批舞女可是他的珍藏,多少老朋友登门央求都没能讨到一个的,本来打算等钦差大人流露出感兴趣的意思就把这几个舞女都送出去的,可是这位大爷居然面对美色毫不所动,看来从美色入手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等一曲终了,曹寅挥挥手让舞姬退下,笑眯眯的摸出一张大红色描着金字的帖子说道:“刘大人,这是苏州士绅聊表的一份心意,些许碎银子,还请大人不要见外才好。”   “本官有朝廷给的俸禄足够花销,曹大人的心意领了,银子就免了吧。”刘子光淡淡说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这点事理他还是明白的,何况这点银子他还看不上眼,他要得是整个江南织造的控制权,现在又岂能当众收取曹寅的银子呢。   曹寅的笑容凝固了,但是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讪讪地笑道:“刘大人果然两袖清风。”旁边几个官员也跟着夸赞了一番,其实个个心里都不安起来,这个刘子光还真是与众不同,钦差到地方上来收取见面礼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这人居然如此生硬的就拒绝了,难道是不懂大明官场的潜规则?还是故意和苏州这些人为难?   天下没有真正的清官,只不过是诱惑力不够大罢了,曹寅捏了捏手中的礼单,其实这上面的银子可不像他嘴上说的那样只是散碎银两,而是整整一万两巨款,一万两用来砸倒一位钦差可能是少了点,那么我就来个更狠的,不信你不动心。   接风宴会结束以后,钦差大人回大观园下榻,曹寅亲自送到园子门口才离去,刘子光在侍卫的护送下走到怡红院门口,忽然觉得里面有一股耀眼的光芒从窗户射出来,走进去一看,只见屋子当中赫然堆着一座金山,足有一人多高,里面全是一百两一枚的大银锭子,最外面一层全是用崭新的小金锭子堆砌起来,金色银色相见亮闪闪的耀人的眼。   金山银海啊,曹老头出手还真够狠的,不砸则以,要砸就彻底砸倒,刘子光现在的身家也不少了,可是看到这么多的钱仍然忍不住动心,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自己还没对江南织造下手,曹寅就拿出这么多钱来贿赂,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江南织造确实有见不得人的问题,而是老曹家确实有钱!哼。这几两金子就想收买我,未免太小看了我镇武伯的决心。   “来人啊,给我把这些黄白之物封存起来,清点数目登记造册。”刘子光赶忙喊人进来处理这座金银山,想贿赂我,没门,不过人家既然费了那么大劲送过来,还搭成那么好看的小山,就不用再退回去了,来来回回的显得不礼貌也浪费人力,不如直接充公算了。这个高明的处理贿赂的办法还是刘子光早年在电视上学的,我党的高级干部收到巨额贿赂的时候一般都交给组织处理,既防止被人抓住把柄,又彰显了自己的廉洁。   “以后再有人来送礼,一概给我打出去。”刘子光交待守门的侍卫道,侍卫们通常都是时刻跟随刘子光行动的,所以刚才曹家安排人来堆金山的时候并没有人在场。   “老爷,喝杯醒酒茶吧。”韩雪儿端着一杯茶走过来,作为钦差大人的随员,她和侍卫们都在赴宴之列,只不过档次略低一些罢了,韩雪儿也是刚刚回来,这就麻利的泡了茶过来伺候老爷了。   “放那里吧。”刘子光才没有喝醉呢,今天酒席上喝的是陈年女儿红,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饮料,他坐在椅子上让韩雪儿帮着脱靴,随口问道:“小姐呢?”   被称为小姐的正是刘小猫,这位和伯爷关系不清不楚的女孩的身份定位比较尴尬,说是夫人吧又不是,说是丫鬟吧更不像,最后大家只好称之为小姐,全当是伯爷的结义妹妹了,刘子光也懒得管,就随他们去了。   刘小猫在镇武伯府住的时候就是放养状态,佣人每天定时把做好的饭菜端到她的闺房,说是闺房其实只是名义上的,刘小猫到处都能睡,屋顶上,墙头上,更多时候是在刘子光屋里的大衣柜上面。对于佣人端来的饭菜她也不是顿顿都吃,时不时地溜出去偷点鲜鱼小鸟什么的,倒不是为了解馋,纯粹是因为技痒。到了大观园以后更不和大家一起活动,而是自己单玩,对于其人的本领刘子光还是很放心的,所以他一般情况下都是放任不管的。   “小姐好像出去了,窗子大开着。”韩雪儿答道。   话音刚落,刘小猫就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刘子光已经回来,顿时偎了过来,耸起琼鼻在刘子光身上乱嗅,仿佛在找什么好吃的。   “小猫不要急,看我给你带的什么好吃的。”刘子光冲一旁的侍卫勾勾手指,后者赶忙将锦绣坊打包来的松鼠桂鱼献了上来。   刘小猫看到有美味佳肴,赶忙扑上去吃,刘子光皱眉道:“洗手了没有?把小爪子抬起来我看看。”刘小猫很无辜的张开了两只手给他看,只见十指间隐隐有血迹斑斑。   “怎么回事?”刘子光赶忙仔细检查了刘小猫的两只小手,看到并无伤口才放下心来。   刘小猫兴奋的扬起爪子在刘子光坐椅上的锦绣靠背上挠着,说:“有坏人想欺负小猫,被小猫打败了。”   “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欺负你,是不是这园子里的人?”刘子光问,大观园占地很广,刘小猫很有可能是和曹家的人发生了冲突.   “是白天那个坏人,他说要吃小猫嘴上的胭脂。小猫一生气就抓了他的脸。”刘小猫一边把刘子光的靠背椅抓成一团烂丝绸烂棉花,一边骄傲地说,她的语言能力现在已经很强了,能够准确地和别人交流,但是由于和彭静薇交流的比较多,所以语言有些儿童化。   原来是曹沾啊,招惹谁不好居然招惹到刘小猫头上,这头猫出手可不知道轻重,指甲又特别锋利,可怜的曹少年这下肯定要破相了,弄不好眼珠子也保不住。   第五卷 江南 第五章 视察.告状   刘子光是个护短的人,可是这回明显是自家的小猫占了上风,于是便不去追究曹沾的责任了,反正曹家倒台就是最近的事了,也不急于一时,当夜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曹家也没有任何人跑来讨说法,整个大观园静悄悄的,只有皎洁的一轮明月当空,月光洒在入睡的花草树木上,秋虫在唧唧唱着歌,一派祥和的夜景。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次日一早,曹寅派人来请钦差大人视察苏州织造局,苏州织造局是江南织造署下辖的三个局之一,也是最大的一个局,养着数万工匠,上千织机,织造局的长官叫做所官,也是个实打实的肥缺,苏州局的所官不是别人,正是曹寅的儿子曹颙,一个四十岁左右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此时父子俩人都换上了乌纱红袍,笑容满面的在织造署衙门等着钦差大人,只是两人的眼圈都有些浮肿,笑容也有些生硬,怕是昨晚没有睡好。   由于是公务视察,刘子光也换了正经的麒麟补子的大红袍,没有骑马,坐进了一顶八抬大轿,一行人从织造署衙门出发,浩浩荡荡直奔苏州织造局下属的织染局而去,一路上官差鸣锣开道,肃静回避的黑底金漆牌子举的好似一片小树林,三顶官轿左右是挎着佩刀的兵丁,苏州大街上早被清扫的干干净净,老百姓都缩在路旁敬畏的看着钦差大人的队伍不敢喧哗。   织染局又称北局,是苏州织造局下属的一个大型工厂,顾名思义,工厂兼顾了纺织和印染的职责,视察队伍来到北局大门后,大批身着整洁白布工作服的工匠们列队在门口欢迎,曹寅父子在前面引路,领着刘子光走进去,只见工厂内一切机器设备摆放得井井有条,工人们也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各种颜色的绸缎布匹整匹整匹的晾在半空中的杆子上,阳光照下来都变了颜色,小型游泳池一样宽敞的染池里是红蓝黄色的燃料,这些都是基本色调,如果想得到更复杂的颜色可以通过多次漂染实现,比如蓝色加黄色可以得到绿色,红色加黄色可以得到橙色,看来工匠们已经掌握了颜色搭配工艺上的技术。   工匠们看到大人们前来视察,都恭恭敬敬的停下手上的活计跪下来磕头,参观了一圈以后,钦差大人被请到公堂上奉茶,随意谈了些印染方面的事情之后,刘子光提出想找两个普通工人聊聊,曹寅立刻答应,让儿子出去找了两个工人进来。   两个工人相貌端正,面色红润,跪在地上举止得体,对答如流。当刘子光问到他们一个月能领多少口粮,够不够养家糊口的时候,两人立刻滔滔不绝的说起织造衙门的好处来,在他俩的形容之下,江南织造的工匠们简直就是社会主义制度下的花朵,不光按月能领到每人六十斤的口粮,还有二两银子的津贴,除此之外厂里还发衣服穿,像这种白色的棉布工作服一年发两套,冬天还发棉袄,除了养活一家人之外,还能接济几个穷亲戚呢,说到后来,一个工匠眉飞色舞的表示,托曹大人的福,过年的时候他准备添一条乌篷船给儿子跑运输用,另一个也不示弱,说家里靠他的津贴已经在乡下盖起了三间大瓦房。   “曹大人真乃厚德之人,本官佩服。”两个工人退下之后,刘子光赞了曹寅一句,小老头赶忙谦虚了几句,让儿子拿出织造局的生产台帐给刘子光看,大致就是每年每年的产量,增长率之类的东西,刘子光胡乱翻了两眼就放下了,他可是干过铁厂账房的人,知道账本是最容易造假的,这东西看与不看没什么区别。   “本官奉旨巡视江南,总揽全局,这稽核账本的工作就交给随行的户部官员来办吧,本官看织造厂管理的甚好,咱们不妨再多走走看看。”刘子光道。   “钦差大人所言极是,那咱们再到总织局那边去走一遭吧。”曹寅很爽快地答应了。   一行人走出织染局,刚要登轿时,忽然远处有一人飞奔而来,几个苏州府的官差想去拦阻都被他一膀子撞开,眼看着就要被他冲到近前,曹寅的护卫们都把钢刀抽了出来,刘子光的侍卫也拔出了短火枪瞄准了那人,上次刺客阻击火车的事件还没有查出来是谁做的,红衫团的侍卫们可不敢有丝毫马虎。   就在侍卫要开枪的一瞬间,那汉子终于被三四个官差扑住压在身下,他力气极大,居然用力一掀把身上压着的几条汉子都掀翻在地,再次妄图向这边冲过来,可是没跑出一步,脚被人抓住,再次被摔倒在地,眼看着更多的官差扑过去,那汉子心知冲不过来了,大声喊道:“钦差大人,草民有冤!”   “快快拖将出去,有什么冤情让他去找苏州府,惊扰了钦差大人可是死罪。”曹寅一边斥责着手下们,一边偷眼观察刘子光的反应。   有人在织染局告状,那肯定和江南织造脱不开干系,刘子光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呢,现在正是天赐良机,他当即喝令侍卫将那名喊冤之人带过来。   曹寅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千算万算就是把这个刁民给漏在外面了,如果钦差大人揪住这个小辫子可就难看了,虽说不是什么大罪名,可终究是个麻烦事。   刘子光不去管曹家父子难看的脸色,径直回到织染局的公堂,升了公座,让人把喊冤之人带上堂来亲自审理,曹家父子无奈,也只好陪着听审。   “你姓甚名谁?状告何人?”刘子光坐在公堂之上倒也有几分官威。   “小人姓花名炮,是织染局的二等工匠,小人一告江南织造署曹寅侵吞公款,贪墨工匠口粮;二告苏州织造局曹颙指使恶奴,砍断家我爹的手臂,三告曹府小少爷曹沾,奸淫我妹子,导致她悬梁自尽,一尸两命。还望青天大老爷给小民做主啊!”   那汉子一口气说完之后用力的在地上磕了十几个响头,直磕得地砖都碎裂了,额头上一片血淋淋的刹是惊人。   居然有这么猛的料,一口气把曹家祖孙三代都给告了,这件事有搞头啊,刘子光心中大喜,脸上却如同秋水一般平静,织染局不是按察司,公座上没有惊堂木这样扮演晴天大老爷的道具,刘子光只好将就着拿起一方端砚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冷声喝道:“大胆花炮,你可知道诬告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么?是死罪!本官现在给你一刻钟来陈述,如果所说的属实,本官一定秉公处理,如果是你信口胡言,那你可就死定了。”   花炮再叩首道:“谢青天大老爷,小人只求能够伸冤,早把性命置之度外了,这曹家父子一直以来侵吞我们匠户的口粮,本来朝廷定的规矩是每个正匠每月有六十斤粮食,可是咱们从来就没足额领过,即使领到也只有不足半数的陈年秕谷,最近半年更加不堪,工匠们只能领到不足三成的口粮,一家老小天天喝粥都只能喝稀的啊,可怜我家老父身为织染局的高手工匠,领头为大家鸣不平,结果被曹颙这个狗官指责为恶意讨薪,还指使恶奴砍断了老人家的手臂,我爹一生为织染局出力无数,改良织机,独创染料,没想到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还有我妹子花珍珠,因为家里揭不开锅只得送入曹府为奴,半年前妹子被曹府赶了出来,说是不守规矩勾引小主人,其实她是被曹府那个风流成性的恶少曹沾给奸污的啊,最后我妹子悬梁自尽以示清白,死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形了。我娘亲为此哭瞎了眼睛,原来的洗刷工作也不能干了,现在姓曹的又要把我也赶出厂子,这是把我们一家人往死路上逼啊……”   花炮说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花衣服,面有菜色,头发也满是油腻,脚上连鞋子都没有,一双手也染满了颜色,皮肤多有溃烂之处。   这样的惨案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那些稍微有点良心的苏州府差役都偷偷把脸别过去落泪,红衫团的侍卫们怒目圆睁,瞪着曹家父子好像要把他们生吞了一样。   “曹大人,这个工匠所说的可否属实?”刘子光冷笑着问道。此时他心里已经有了底了,这个姓花的工匠所作的控诉的可能只是冰山的一角,如果深挖下去,恐怕还有更多的惊喜等着大家呢。   第五卷 江南 第六章 快刀乱麻   刘子光冷笑着质问曹寅,曹寅是江南织造的总负责人,哪里认得这寻常工人,于是他将探寻的目光瞧向自己的儿子,曹颙眯着眼盯了那工人一眼,拱手对刘子光说道:“启禀钦差大人,此人根本就不是织染局的工匠,他所说的一切都纯属子虚乌有,至于他所说的什么花珍珠,更是造谣中伤,曹家根本没有这号丫环。还望大人明察。”   “大人啊,小人从十四岁开始就在织染局做工,至今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怎么能说不是织染局的人呢,这些工匠都认识我的,我家妹子本名花珍珠,在曹府的名字是花袭人,曹府那些下人们也都是知道的。”花炮急忙辩解道。   “来人啊,叫几个工匠过来认人。”刘子光喝令道,侍卫立刻到后面找了几个工匠过来,可是那些人见了花炮之后都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过了半天才有个人站出来说:“回大人的话,这个人咱们都不认识。”刘子光定晴看答话的人正是刚才说攒钱买乌篷船的那个工人,他制止住刚要开口争辩的花炮,把那名工匠叫了过来问道:“把你的双手伸出来。”   那人迟疑着不知所措,下意识的抬眼去看曹颙,后者立刻将眼神挪开,工匠无奈,只好将两只白白胖胖保养得极好的手伸出了摊在大家面前。   “花炮,把你的手也伸出来。”   花炮闻言赶忙伸出两手,只见两只被染料浸泡的五颜六色的手已经有不少地方溃烂了,指甲盖里也全是经年的颜料印迹。   “谁是工匠,谁不是工匠,还用本官说么?别说这些肥头大耳的工人了,就是着工厂八成也是假的,你们真以为本官那么好骗么?哼!”刘子光严厉的眼光扫过曹家父子,语气逐渐重了起来。   “青天大老爷啊,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他们用来应付上官视察的,真正的染坊尚在一里之外。”花炮这次冒死告状也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来的,据京城回来的老乡说,这回前来苏州的钦差大人是个出了名的青天,最喜欢帮穷人打抱不平,所以他才有此一举。没成想传言居然是真的,这位大老爷果然是明察秋毫。   “咱们到真正的染坊走走吧,两位曹大人难道不想让本官去看么?”刘子光冷笑道,曹家父子尴尬万分,这个漂亮整洁的织染局示范场地是专门弄出来给上官视察用的,多少年都过来了也没有人较这个真,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如此的不识趣,难道真的是要和曹家为难到底了?   刘子光毕竟是身负皇命的钦差,曹家父子无奈之下只好陪同着一起到一里之外真正的织染局去看,花炮在前面领路,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只见此处和布局和刚才的工厂基本一致,但是工作环境要差上十倍都不止,噪音、粉尘、湿气、温度都极大,缫丝机的热锅烟雾腾腾,蒸汽驱动的纺织机、提花机单调的重复着机械运作,染坊里的气味刺鼻,能把人熏晕,工人们身穿破旧的衣服忙忙碌碌的工作着,没有人注意到这群乌纱圆领的官员的到来。   “老少爷们们,钦差大人被我请来了,大家有什么冤屈赶紧说啊。”花炮大声叫道,工人们惊愕的回头看过来,却没有人响应,直到身穿官服的刘子光亲自发了话,这些目光木讷的工人们才停下手上的活计逐渐围拢过来。   看见工人们围拢过来,曹颙向手下一名管工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扯着嗓子喊道:“大家不要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钦差大人走后曹大人都会帮大家解决的。”   听了这话,工匠们又不敢说话了,管工的意思很明白,钦差大人只是到苏州公干而已,曹家可是执掌江南织造署数十年之久的老地头蛇,现在贪图一时嘴快把曹家告了,等钦差一走还能有个好?   “狗东西,钦差大人还没发话,哪里轮到你在这里装大!”刘子光身后的侍卫也不是省油的灯,看到自家大人面露怒色,径直就上去将那个胡乱说话的管工一把揪住暴打起来。   曹家父子的脸色变得很差,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可是此时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能跟着帮腔:“这狗东西着实该打。”   工人们看到吓唬他们的管工被钦差大人的随从暴打,曹家父子也是一副老老实实没脾气的样子,感到似乎讨回公道的机会来了,于是一个个七嘴八舌的控诉了起来,大多是指责织造局无故克扣他们的口粮,少发甚至不发口粮,即使发放了也是掺了许多沙子的陈谷,更有工匠因公受伤的,不但没有一分银子的抚恤,还被无情的干出了工厂,在外面凄凉的死去。平日对工匠的打骂殴打就更不要提了,绝对是家常便饭。   织染局的工匠们有许多是北方来的难民充当的,所以他们说的话刘子光都能听懂,他越听越生气,这简直就是黑心资本家嘛,剥夺工人的剩余价值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不是工人是奴隶!   刘子光不是盲目的善良之人,他明白要想压低成本就必须在人工上入手,当年利国铁厂用他们这些奴隶不就是如此么,恐怕比这些工匠还要更苦一些,可是铁厂是私人企业,江南织造是朝廷的产业,赚取的银子都应该上交国库,如此压榨工匠得来的银子如果都上缴户部了还能放他一马,可是这些钱最终都落到曹家的口袋里就无法容忍了。   “刘大人,这座工厂是苏州织造局就要淘汰的,环境差了些就没请大人移步过来,这些工人都是些不老实的家伙,十个里面倒有七个是被织造局责罚过的刁健工痞,信口雌黄几乎是一定的,他们的胡言乱语不听也罢。”曹颙见势不妙,赶紧打断工匠们的控诉,妄图把水搅浑,遮掩事实。   “每一件案子都要彻查!曹大人织造使的职务先停一下吧。”刘子光根本不理睬曹颙,他听了一阵子工匠们的控诉,终于丢出这么一句话。   “钦差大人何处此言,虽然您是天使,可是皇命里也没有赋予您随意撤换江南织造使的权力吧,就算涉及到所谓贪墨,伤人这样的诬告,也有按察司,有朝廷的御史来弹劾本官。”曹寅终于爆发了,他已经忍无可忍,这个刘子光实在是太过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他依然步步紧逼,既然你不怕撕开脸,那我们曹家也无所谓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这个新近上位的伯爷厉害,还是我这个根基深厚的侯爷凶猛。   老狐狸你终于忍不住了,别以为当了几十年的织造使这江南织造署就姓曹了,关系网深厚又如何,家财万贯又如何,难道还能比得过当年的九千岁?京城那么错综复杂的政治局面还不是一扫清,对付这种乱麻刘子光最有经验,那就是拿快刀狠狠地斩!   曹沾脸上的伤并不重,只是被刘小猫抓出了几道血痕而已,敷了药就没事了,不过曹府上下可紧张了一夜,老夫人急得上火,夫人也哭了,几个叔叔、哥哥愤愤不平的要去找钦差大人理论,问问他为什么纵容“丫环”抓伤曹沾。   这些愚蠢的行径都被曹寅拦了下来,自家孙子的风流性子他还是很清楚地,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钦差大人不给曹家找麻烦就是好的了,哪还能自己往枪口上撞。于是他下令严禁任何人再提此事,还不许曹沾再回大观园,只能呆在城里曹府的书房里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这可急坏了喜欢玩的曹沾,本来约好第二天和同学秦诚一起出去玩的,城外有个尼庵,里面有个叫智能的俏尼姑长得别提多水灵了,秦诚已经得手过了,这次准备引见给曹沾的,如果聊得投机的话,三个人大被同眠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曹沾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赴约,正好一早爷爷和父亲出去公干了,于是他在书童茗烟的协助下偷偷出了书房,从后门溜出曹府。   等到曹沾心满意足的回来,却发现家里愁云惨淡,甚至没有人意识到他的失踪,夫人们急得直掉眼泪,叔叔哥哥们眉头紧锁来回的走动,偷偷听他们说话才知道原来爷爷和父亲都被钦差大人抓了。   第五卷 江南 第七章 双规.民变   苏州城里迅速传播着一条小道消息,说是江南织造的曹寅父子因为顶撞钦差被当场拿下了,被织造署盘削多年的匠户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当他们走到各自所属的织厂门口看到盖着大红印章的告示时,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几十年来原来像乌云一样笼罩在他们头上的曹家终于倒台了。   苏州府的达官显贵们也在最短的时间内收到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曹寅是何许人也,那可是三朝元老,世袭侯爵,江南织造的灵魂人物,苏州上流社会的中坚力量啊,没想到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人拿了。那钦差算什么玩意,不过就是一介武夫罢了,仗着从龙有功就不把江南士绅放在眼里,说拿就拿,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苏州府上上下下立刻动了起来,官员们去大观园钦差行辕打探案情,士绅们联名具保希望能先把人赎出来,还有一批在暗中纠结力量,企图给钦差大人施加压力,让他明白江南士绅们是个团结的整体,想随意欺压可没那么容易。   贾雨村领着一帮苏州府的官员找到刘子光,委婉的问起为何要逮捕曹家父子,刘子光一脸惊愕的说:“贾知府何出此言,本官并未逮捕曹大人啊,只因涉及织造署的一些钱银方面的问题,故此请他们二位在规定的地点,规定的时间内把事情说清楚而以,到目前为止他们的乌纱还在头上戴着呢,各位还请放宽心。”   贾雨村气的鼻子都歪了,这算什么事?在规定的地点规定的时间交代问题,不就是软禁么。这钦差大人行事未免忒莽撞了些,象曹寅这样级别的官员即使是持有尚方宝剑的钦差也不能随意处置,只能由御史弹劾,内阁上奏给皇帝之后才能处置,这年头的尚方宝剑其实并没有戏文里说的那么牛比,想斩谁就斩谁的,最多就是一种代表皇权的礼仪用具罢了,可是偏偏这位对官场套路不熟悉的刘子光愣是拿尚方宝剑当回事了,贾雨村是新近上任的苏州知府,能谋到这份肥缺全靠了曹家的打点安排,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报答曹家呢,眼下哪有袖手旁观之理,他据理力争,想说动钦差大人按正常的司法程序来处理此事,可是刘子光就是软硬不吃,任凭他们怎么劝都置之不理。   贾雨村没辙了,客客气气的给刘子光拱拱手,带着一帮大小官员扭头就走。刘子光也不相送,等他们出了门才回头问道:“他们父子招了没有?”   身后是南厂的刑讯高手,听到大人发话赶紧答道:“回厂督,曹家父子嚣张的很,抵死不肯招供,大人交代过不准用刑,所以目前暂无进展。”   刘子光沉吟一下道:“把他们分别关进小房间,门窗封上不透光,然后用电灯对着脸照,十二个时辰轮番审讯,不让他们睡觉,我倒要看看曹家人是不是铁打的。”   所谓刑讯高手也只是擅长使用各种刑具,如上老虎凳灌辣椒水,皮鞭蘸盐水之类的肉刑,对于厂督大人说的不让睡觉的逼供办法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领了指令下去忠实执行了。   贾雨村里去不久,大观园门口便聚拢了上百名织造局的工匠,而且陆陆续续还有人不断的围过来,自从刘子光和曹家翻脸逮捕了曹氏父子以后,大观园里的曹家奴仆就都离开了,附近巡逻的苏州府衙役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百十名红衫团的士兵守着园子,眼看着工匠们越围越多,黑压压的人群已经有上千了,不过目前这些人还保持着克制,没有发动对大观园的冲击,红衫团士兵们都把火枪装填好了,刺刀也擦得雪亮,只要那群人向大观园发动冲击就开枪镇压,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当年面对成千上万武装到牙齿的鞑子兵他们都不曾有半分胆寒,更何况这些手无寸铁的工匠呢。   此刻刘子光正拿着千里镜站在大观楼的二层上远远注视着大门口的情形呢,他看了一阵子后问道:“这些人你认识么?”   “回大人,那几天领头的是织造署的管工,后面有曹家的家仆,还有一部分民户,就是靠织造署给活计赚钱的民间织户,其他的人就不认识了,看样子绝非善类。”说话的正是花炮,他手里也拿着一杆千里镜。   刘子光冷笑一声,那群人是曹家安排来给自己施加压力的是毋庸置疑的了,看后面那几百个穿着工匠服色的家伙都是满脸横肉,眼神凶狠,肯定是当地的泼皮无赖了,居然想靠这些人对付久经沙场的镇武伯,未免太儿戏了一点吧。   “好了,你下去吧,去把真正的工匠们召集起来。听我的吩咐行事。”刘子光把花炮派出去之后,又叫过来两个侍卫,让他们分别去苏州卫和苏州府衙寻求支援。   过了片刻,大门外的人群终于开始行动了,他们一边向大观园逼近,一边有节奏的喊着口号:“还我曹大人!还我曹大人!”当队伍逼近大门的时候,一个白白胖胖的家伙挥着拳头嚷道:“钦差抓了咱们的衣食父母曹大人,就是断了咱们的活路,工友们,咱们能不能答应?”   “不能!不能!”所谓的工人们一起挥起了拳头怒吼道,随后从队伍后面飞出无数臭鸡蛋、烂菜邦子之类的垃圾,不消片刻,大观园门前便一片狼藉。红衫团的士兵们都摩拳擦掌的准备冲出去大打出手,可是大人的命令却迟迟不下。   就这样闹了半个时辰,闹事的人群看见园子里面没有反应,再次投掷起杂物,这次不是臭鸡蛋了,而是具有杀伤力的砖头瓦块,从千里镜里看过去,藏在后面的人群里似乎隐约有兵器的闪光,如果让这千把暴民冲进来难免一场恶战,士兵们一边躲避着砖石的袭击,一边焦急的问各自的班排长,为什么还不反击。   派出去求援的侍卫无功而返,据说苏州卫的官军开出去拉练了,只有十几个老军在营房里呆着,根本无力支援,苏州府的衙役们也忙得很,据说现在整个苏州城都乱套了,罢工的织造匠人们四处闹事,府衙三班六房都派出去弹压了,更是没有人手来帮钦差大人解围。   看来整个苏州府都要和我过不去啊,哼!不管你们划出什么到道道来,老子全都接着,这些家伙也不打听打听钦差大人以前是干什么的,那可是南厂的特务头子,纵马济南生擒多尔衮的勇将,这种招数恐怕只会给始作俑者带来更大的麻烦。只不过此时不便动用红衫团进行镇压,虽说一百人足以降服这些暴民,可是真打起来就很难控制不出人命,如果打死几十上百人这个问题就麻烦了,御史和内阁都不会放过自己的,所以只能依靠花炮他们这帮受尽盘削的工匠们出马了,不让红衫团出击并不意味着忍让,趁着大队工人们没到的情况下,刘子光让人朝暴民群里施放了催泪弹。   催泪弹是南厂的最新科研成果,简便易行取材方便,用烧红的木炭和尿液就能做出来,尿液装在木桶里,然后投一块烧红的木炭进去,木炭和尿液发生反应释放出极其骚臭的气体,这样十几枚简易的催泪弹投出去之后,人群中弥漫开来白色的尿蒸汽,刺鼻辣眼的味道居然把人群逼退了片刻,可是这种武器毕竟没有硬杀伤力,等烟雾散尽之后,暴民们再次聚拢过来。   眼看着那千把暴民群情激奋,在几个带头大哥的挑唆下就要开始砸门了,这时候远处有更多的人涌了过来,一个个都是衣着褴褛,面有菜色,但是精神却极度亢奋,手里都掂着菜刀擀面杖木棍藤条之类的家伙,正是真正的织造局工匠,三四千人一边朝大观园这边涌,一边高呼着口号:“保护钦差大人!惩治贪官曹寅!”   两拨人马终于冲撞到了一起,先是言语上的谩骂,然后开始扭打起来,最后双方全线压上混战起来,这时候大观园的侧门也打开了,几十条精干的身影冲了出来,他们手持包着橡胶的铁棒,专门找那些先前挑头闹事的人下手,一顿棍子迎头砸下去把人打昏,然后朝园子里面抓,这不是纪律严明的两军对战,而是两帮组织性都很差的群体之间毫无协调性的械斗,所以持续的时间和烈度都比想象的要小的多,没有一刻钟,那些要求释放曹寅的暴民们就做鸟兽散了。   几个主使者都被抓进了园子,严刑拷打之下他们都迅速交待了罪行,原来这帮人是织造局派出来的,普通工匠不听他们的号令,所以就利诱胁迫了一些靠织造局给活才能生存的民户们过来闹事,另外苏州府还组织了一帮泼皮无赖跟着混水摸鱼,那几个领头的就是脱了公服的衙役。   这下可好,送上门来的罪证有了,敢用这样的损招对付钦差,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刘子光立刻传令召集人马,要把苏州知府并织造署的其他官员一并抓回来喝茶。   第五卷 江南 第八章 苏州府的文武官员   次日,一队人马气势汹汹的走在苏州府的大街上,手里都拎着奇怪的烧火棍直奔苏州府衙而去,走到府衙门口的时候七八个衙役过来阻拦。那帮人举起烧火棍对着府衙上的青瓦乒乒乓乓一阵乱放,震耳的轰鸣的耀眼的火光把衙役们吓呆了,然后屋檐上稀里哗啦掉下来的一堆碎瓦更让他们大惊失色,原来这玩艺不是烧火棍,是要命的家伙啊。   衙役们不敢阻拦这帮凶神恶煞的红衣服汉子,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自家老爷贾雨村的乌纱摘了,官袍扒了,抹肩头拢二臂五花大绑起来,衙门里的同知、通判、推官认得这些人是钦差大人的亲兵,于是战战兢兢的过来询问为何要捉拿他们的知府,带队的红衫团军官抖开手令宣读道:“苏州知府贾雨村唆使组织暴民围攻钦差行辕,故奉钦差之命将其拿下问罪,苏州府暂且由同知主理。待有司查明案情之后再做定夺。”   苏州府是南直隶下面缴纳赋税最多的一个府,俗话说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就算是在一般的府里当个清廉的知府都能捞到那么多油水,何况是富的流油的苏州府呢,一般来说苏州知府这个大肥缺都被朝廷大佬们把持着,用来安排自己的亲朋好友,贾雨村能当上苏州知府一方面是靠了朋友林如海的推荐和曹家的相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先前那个要来上任的苏东山被刘子光抓了,才坐住了这个位子,他上任时间不长,府里的头绪还未完全理顺,和几个下属官员的关系也没沟通好,所以他被抓以后,下面几个文官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除了四品知府之外最大的官就是五品的同知了,这位名叫汪磊的五品同知乃是苏州本地人士,十年前的进士出身,做到同知就再也爬不上去了,每次想更上一层楼的时候就会有个外地过来的知府从天而降,现在可好,来了个愣头青的钦差帮自己把头上这座大山给搬开了,并且命自己暂代知府职责,听说这位钦差年少有为,和内阁钱大人的关系很好,更是当今圣上的爱将,这根大粗腿抱牢以后,何愁暂代知府不变成名正言顺的知府呢,想到这里,汪磊忍不住捏了捏怀里的一封密信,这是昨晚上钦差大人派人送到自己枕头旁的,信上已经明言了贾雨村和曹家父子的罪状,并且表示次日就要抓捕贾雨村,希望得到汪磊的配合。   汪磊知道刘子光是武将出身,又是南厂提督,有名的特务头子,作为进士出身的文官他本来不屑于这种人打交道的,可是一想到远大的前程和白花花的银子,汪磊还是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对那几个叽叽喳喳议论的官员沉声说道:“各位同仁,贾知府犯了围攻钦差行辕这么大的罪责,这乌纱怕是保不住了,眼下苏州城一片混乱,我等更要配合钦差大人整顿纲纪,平息民心才是。”   这苏州府里走了贾雨村,就剩下同知最大了,再加上汪磊在苏州做官时日最久,人脉深厚,那些衙役和下级文官都和他交情不错,现在看到汪大人的风向转了,众人也赶紧抓紧时间站稳立场,齐刷刷的说道:“全凭汪大人差遣。”   汪磊矜持的点了点头,伸手捋了捋下巴上几缕老鼠胡子,看着恭恭敬敬的苏州府众人,汪大人壮怀激烈,踌躇满志:   “三班六房的差役们听了,速速到钦差行辕外面去护卫着,要是有一个闹市的暴民出现,小心本官打你们的板子。”   有了汪磊的支持,苏州府的骚乱很快平息了下去,苏州卫所其实是个千户所,千户名叫李鹏,苏州府地处江南,武将没有边陲同僚们那么牛气,只能乖乖的受文官节制,不过苏州实在富庶,就这样驻扎着也是个肥差,再加上江南织造时不时的需要借助李千户的兵镇压一下恶意讨薪的工匠,每年打点的银子也不在少数,所以李鹏这个小千户位置坐的还是蛮写意的。   昨天曹家派人来送了一千两银子,啥也没说就走了,然后贾知府发来公文,说为防止苏州千户所的士兵懈怠,建议李鹏带队伍出去拉练。   李鹏虽然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夫,但是脑袋瓜子还是很灵光的,他知道这是曹家和贾雨村要对钦差大人动手了,他们也知道拉不动自己参加围攻钦差,所以他们才请自己保持中立,只要不去帮钦差那就算帮了曹家了。   人家送那么多银子求自己不跟着掺乎这件事,李鹏自然满口答应,带着千户所一千二百名士兵开拔了,这才导致刘子光派去求援的人扑了个空,到了晚上回来的时候,李鹏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什么时候拉练不好,偏偏要等到暴民围攻钦差行辕的关键时候拉练,这不是明摆着给钦差拆台么,那钦差大人身兼南厂提督和领侍卫内大臣,和兵部尚书袁大人,五军都督徐国公都有很好的交情,岂是好相与的人,如若他对此事介怀的话,那自己的千户就算当到头了。   李鹏的担心没有错,果不其然,中午时分,贾雨村知府被钦差派人拿了的事情就传到了千户所,把他吓得一后背的冷汗,亡羊补牢尤未为晚,李千户赶紧顶盔贯甲,点了八百儿郎赶赴大观园执行警戒任务。   到了地方之后发现暴民早已散去,苏州府的衙役们也都到岗了,李鹏命士兵们在更外围的地方设置警戒线,严防暴民的再次作乱,自己揣着一叠银票,诚惶诚恐的递了手本,请见钦差大人。   出乎意料的是钦差大人格外和气,一点都没怪罪昨日发生的事情,不但赐了座,还让一个漂亮到不行的小丫环来给自己斟茶。   李鹏更加慌乱了,屁股挨着椅子的边缘不敢坐实,嘴唇发干,可抱着茶杯一口不敢喝,直到和钦差大人对答了几句话之后才放下心来。   听钦差的口气,好像是对自己手下这千把士兵比较看重,说到苏州卫的这些健卒,李鹏还是有些自豪的,虽然此人贪财好色,但是练出来的兵还是很出色的,别看苏州千户所地处江南,可是执行的任务可不轻松,每年都要参加几次镇压工匠暴乱的行动,苏州府松江府几万名工人闹起事来可非同小可,这种闹事多是抗议性质的,还不同于杀官造反,所以不能用刀枪来解决,毕竟闹出大量的人命是要被御史参的,在这种情势下,一支大明朝境内独特的防暴部队出现了。   藤牌加竹棍是苏州千户所的另一套武装配置,专门用来平息人民内部矛盾,藤牌呈长方形,可以结成藤牌阵也可以单兵作战,除了能挡砖头瓦块臭鸡蛋的袭击,还能作为兵器来砸、铲对方,竹棍是空心的,所以打在人身上够疼但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内伤。有这两项得力兵器在手,每次镇压工匠暴乱的效果都非常好。   刘子光正是看中了李鹏手中这支颇具“战斗力”的部队了,根据南厂情报显示,江南各卫所士兵的战斗力极其低下,编制也很不全,唯有苏州千户所是瘸子里的将军,具有一定的战斗力,在江南一带行事正需要当地部队配合,李鹏此人并无大恶,而且能力也是被肯定的,所以成为刘子光的拉拢对象。   钦差大人抛出了绣球,李千户哪有不接之理,一番畅谈下来,李鹏已经以刘子光的嫡系自居了,不但和贾雨村曹寅等人划清了界限,还反戈一击,提供了大量江南织造迫害工人的罪状,说到伤心处,李鹏忍不住泪流满面,用哽咽的声音表达了当初作为帮凶镇压工人时候的痛苦:“卑职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知道工匠们的难处,可是身为军人,不得不违背良心执行命令,每次想到那些工匠们的惨状,下官都也不能寐。这是卑职整理的江南织造署镇压工匠的详情和历年来曹寅行贿的银子,请钦差大人过目。”   李鹏奉上的是曹寅给李鹏的书信以及一叠银票,这些都是将来给曹寅定罪的好材料,刘子光微笑着接过了这些东西,很体谅的叹了口气,拍拍李鹏的肩膀道:“难得李将军有此良知,本官一定在圣上面前保你没事,李将军的千户当了不少年头了吧,看你如此年轻,似乎再往上动一动的希望很大哦。”   “谢刘大人栽培,小将一定唯您马首是瞻。”听到刘子光要提拔他的暗示,李鹏喜不自禁,从椅子上爬下来倒头便拜。   第五卷 江南 第九章 红楼一梦   刘子光把苏州府完全控制以后,曹家彻底没招了,想要派人去京城求援,可是府邸已经被严密的监视起来,那些参与了围攻钦差行辕的织造署官员和曹家的几房男丁也都被苏州府派人请了去。   曹府上上下下慌作一团,老爷和大爷已经两天没回来了,府门外总站着几十个面色阴冷,身穿黑袍的家伙,送菜送水的车子都要检查一番,还有昔日里总是满面献媚笑容的苏州府快班衙役也忽然变得凶神恶煞一般,抓走了几位爷,丫环佣人们之间悄悄流传着曹家就快被抄家的小道消息,一些胆子大的奴才已经开始盗窃府里值钱的玩意为自己准备后路了,几个夫人姨娘也是愁容满面,整日的哭哭啼啼,看着这一切,曹老夫人也心力交瘁,无力支撑。   小少爷曹沾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兴奋,因为爷爷和爹爹都不能管他了,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情况的不对了,首先是他不能随便出去出府玩耍了,就连从马房后门溜出去都有人堵着,再就是家里面不正常的气氛,一派风雨飘摇的架势。   曹府上下都在焦虑不安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等待是最痛苦,最熬人的,幸运的是钦差大人同样不喜欢等待,抄家的队伍很快就进驻了曹府,查办江南织造是早已得到皇上首肯的事情,所以刘子光并不顾虑朝堂上的阻力,担心的只是曹家在苏州根基深厚,引起大规模的混乱就不好收场了,好在有汪磊和李鹏这哼哈二将的全力配合,将一切即将发生的骚乱扑灭在了萌芽状态。   刘子光还有一招杀手锏,那就是户部派出的清查使,几个老家伙都是清吏司的能人,尤其擅长查账,织造署别说贪污巨万了,就是没问题都能给查出问题来,再加上曹家犯下的几起命案,这回真是想翻身都难了。   红衫团抄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干起这事来驾轻就熟,曹家的男丁女眷每人携带了随身的衣物都押送到一间寺庙看管起来,丫环佣人另行处理,曹沾在押送的队列中茫然的走着,忽然一人指着他喊道:“就是他糟蹋了我妹子!”   曹沾抬头看去,惊愕道:“花大哥怎么是你?袭人呢?怎么回家省亲这么久都不回来?”   前来指认罪犯的正是花炮,他咬牙切齿道:“呸!谁是你哥,我妹子早被你们家逼死了,你少装不知道!”   曹沾大惊失色:“袭人死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说话间两眼已经含泪,花炮却不听他那一套,叫来两个士兵将其绑了起来,女眷们看见曹家的心头肉被五花大绑起来都哭着喊着过来阻拦,被李鹏手下的官兵用竹棍拦了回去。   曹寅父子倒也硬气,被连续拷问了两个昼夜也没招供,刘子光虽然是钦差,但是并没有兼任都御史的职务,所以对曹寅这个级别的官员并不能进行审理,只能收集好证据上报三法司论处,织造署舞弊贪污一案牵扯的也比较广泛,不是一天两天能审完的,刘子光抓小放大,先拿曹颙指示人砍断工匠手臂一案和曹沾强奸丫环,逼死人命一案开刀。   这两件刑事案件都和织染局工匠花老汉一家有牵连,花老汉是花炮的父亲,在织染局干了大半辈子活,一双巧手远近闻名,织造署用最多的提花机据说就是他参与设计的,染坊用的三原色染料也是他研究出来的,可就是这样多才多艺的匠人不但得不到重用,连基本的口粮都领不到,半年前的一次工匠抗议行动中,花老汉因为抓住曹颙的轿子不放手,被曹家恶奴残忍的斩断了右手,事后还将花老汉开除了匠籍,花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在曹府当丫环的女儿花珍珠回家了,听说是因为勾引小少爷作了苟且之事,败坏了门风才被赶回来的,邻居们不免指指戳戳说些闲话,珍珠整日在家茶饭不思垂泪不语,没几天就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悬梁自尽了,经检查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花珍珠不是花老汉的亲生女儿,而是母亲带过来的遗腹子,十五年前花老汉从河里救起了一个带着婴儿自尽的女子,那女子后来嫁给了带着儿子花炮艰苦生活的鳏夫花老汉,一家人过的和和美美,花炮对这个不是亲生的妹子照顾有加,别提多疼爱了,现在妹子被逼自杀,还是一尸二命,哪能不让他怒火万丈,曹家那个小少爷的风流名声全苏州都知道,自家妹子乖巧单纯,定是被那厮骗奸的,花炮请人写了状子,两案并一案,把曹家给告了,可是苏州府哪一任知府也不愿意接手这个烫山芋,反而将花炮治了个诬告的罪名丢进大牢关了几天。出来以后花炮就整天寻思着报仇,曹家势大,无力暗杀,只能走告状的路子,于是就有了前几天织染局拼死告状的故事。   花炮和他爹一样是个能人,不光心灵手巧,还一腔正气专爱打抱不平,所以很受贫苦工匠们的爱戴,俨然是新一代的工人领袖,当钦差大人行辕遭到曹家人围攻之时,他振臂一挥就能拉起数千人来,也不是白给的。刘子光正是看中了花炮的这几条优点,已经将其收为己用。   花炮作为原告已经跪到了苏州府的公堂上,审理刑事案件的是苏州府的推官,此人已经得了汪磊的指示,务必将此案办成铁案,所以审理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   曹颙指使奴才砍断花老汉的手臂一案罪证确凿,事实清楚,当时在场的几百名工人都能作证,行凶的奴才业已归案,对犯罪事实也供认不讳,承认是奉了曹颙的命令才下此狠手的。   审案之时,钦差大人就坐在公堂之上听审,这位大爷在大理寺的壮举可是传遍了江南,而且还顶了一个刘青天的名头,推官哪敢班门弄斧,只好按照大明律从重的判了曹颙:革除官身功名,流放三千里,赔偿花家纹银三百两。   曹颙知道大势已去,并不辩解什么,只是磕头请求放过自己的儿子曹沾,说强奸丫环袭人一案也是自己所为,这可是个爆炸性的新闻,推官不敢马虎,立刻传曹沾并花家一干人等上堂对质。   “曹沾,本官问你,你可认识花家女儿花珍珠?”推官一拍惊堂木,喝问战战兢兢跪在下面的曹沾。   曹沾昨晚是在苏州府的大牢里睡得,头上还沾着草棒子呢,他面容憔悴心神不宁,远没有原来那种翩翩美少年的风采,听到惊堂木发出的声响吓得一激灵,慌忙答道:“认识,花珍珠就是我的大丫环花袭人,这个名字还是我给改的。”   “那你有没有和花珍珠行那苟且之事?”推官继续逼问,其实推官心里也明白,大丫环就是姨娘的后备队,哪有大丫环和少年清清白白的,这案子着实没什么好问的,只是父子俩人做了一回连襟有些少见。   曹沾扭扭捏捏的不想作答,被站班的衙役拿水火棍在地上一阵乱捣吓得赶紧坦白:说他和袭人早有了枕席之事。   虽然是很无聊的豪门家庭纠纷案子,但是有钦差大人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着,推官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认真审理,再次详细讯问了曹颙,终于把事情弄了个水落石出。   原来这花珍珠本是曹府买来给老夫人做贴身丫环的,后来被曹颙看中,三番五次想染指,被曹颙的正房王夫人发觉,抢先一步将花珍珠要来给儿子做了大丫环,珍珠这丫头虽然和少爷同一天的生日,但是比曹沾成熟多了,心思又细,人又利索,照顾少爷起居最好不过了,于是珍珠姑娘就做了曹沾的贴身大丫环,被改名为袭人,本来袭人是个很本分的女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曹沾就特别的亲切,没几天两人就初试云雨,小女孩变成了小女人,颜色更加娇媚,被曹颙看在眼里,馋在心头,终于有一天寻个机会将其推倒了。   这件事被王夫人发现以后,觉得很不成体统,不便对丈夫发火,便把气撒到袭人身上,将其责打一顿后赶回了花家,还宣扬她风骚淫荡,勾引小少爷什么的,花袭人,也就是花珍珠回家之后没两天就上吊自杀了。严格的说这件案子很难判罚,丫环就是主人家的奴才,睡了也就睡了,就是大明律上也没规定主子不能睡丫鬟,至于回家以后自杀,那跟曹家就没什么责任了。   推官觉得这案子不好处理,硬要判曹家有罪,恐怕自己以后要沦为官场笑柄了,可镇武伯那尊大神坐在那里又不好公然宣判曹颙无罪,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这个皮球踢过去。   推官正想向刘青天讨教一下此案应当如何处置的时候,事情忽然发生了巨变,花家娘子,珍珠的亲生母亲忽然昏倒在当堂。   一番掐人中,灌清水之后,花家娘子终于缓缓苏醒,大放悲声:“冤孽啊,都是冤孽,我们娘俩都这么苦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十五年前死了利索啊。”   曹颙和曹沾跪在大堂的另一端,本不敢正眼瞧花炮一家,此刻听到悲声不免抬头看去,霎那间父子俩同时发出呼喊:“侍萍!”“袭人!”   花家娘子的年岁不大,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身段面容和女儿珍珠非常相似,难怪曹沾误以为是袭人,不过曹颙喊出来的名字才是花家娘子的真名。   “对,我就是十五年前那个风雨夜被你赶出来的侍萍!珍珠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居然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花家娘子咬牙切齿的要扑过来撕扯曹颙。   众人震惊,一时间居然没人上前阻止,直到花家娘子扑到曹颙面前,曹沾才挡到了父亲面前喝道:“你这个疯婆子要做什么?”   曹颙却扯住了儿子说道:“别拦着她,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啊,袭人是你的双胞胎姐姐,报应!都是报应!”   花家娘子听到这话也呆住了,簪子脱手而出,伸出双手捧住曹沾的脸痴痴的说:“你是宝玉?你真的是宝玉?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曹家不是说你一生下来就夭折了吗?让娘好好看看你。”   曹沾幼小的心灵不能接受这么大的刺激,他现在已经晕头转向了,什么母亲,姐姐,双胞胎的,这都是哪跟哪啊,这个长得很像袭人姐姐的疯婆子到底怎么回事,居然知道自己的奶名,他被花家娘子捧着脸不敢乱动,不知所措的呼唤着曹颙:“爹爹救我。”   却听得后面一声响,回头看去,只见曹颙已经一头撞到公堂的柱子上,鲜血脑浆流了一地,显然是没救了。   “爹爹!”曹沾哭叫着扑到曹颙的尸首旁摇晃起来,希望能将父亲摇醒,那边花家娘子已然是疯了,痴痴傻傻的喊着:“儿子,女儿,宝玉,珍珠,一个都不能少,嘻嘻。”   在场之人目睹此惨剧都傻了眼,就连刘子光都没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戏,这案子是不能再审了,他起身对推官轻声说道:“老天已经给报应了,这事从轻发落吧。”说完带着手下径直去了。   此时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雨,如果有雷声就更好了,刘子光暗想。   第五卷 江南 第十章 上海   一场庭审,竟使得曹颙当场身死,花家娘子疯掉,这厢曹沾抱着父亲的尸首痛苦,那边花炮一家人扯着母亲急切的呼喊,两旁的衙役目睹这一出惨剧都心有不忍,推官得了钦差大人的命令,轻轻的将这案子断了:鉴于罪犯曹颙已死,此案不再追求任何人的刑事责任,曹家拿出七百两银子赔付花家,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加上砍断花老汉手臂的赔偿,一共是一千两纹银,也算一笔不小的数字了,花家遭此打击,也没心思再继续追究了,谢了大老爷的恩,搀着疯掉的女人回去找郎中去了。   曹家被整倒之后,刘子光却没有痛打落水狗,反而大发慈悲的允许曹家妇孺老小回府居住,除了田庄地产等大额财物充官之外,家里的细软之物都予以保留,当然这些细软也是经过红衫团抄家队甄选之后剩下的了。   曹沾被无罪开释,茫然回到家里,却发现家中奴仆十停去了七停,到处一片狼藉不堪,母亲,奶奶,还有姨娘们惶惶然不知所措,家里的男丁还都没开释,老头子就要押解进京,曹颙身死后,家里甚至没有人能操办起丧礼了。   眼下曹家的男丁就只有曹沾一个人了,没奈何只好强大精神操办起来,刚想把书童茗烟叫来帮忙,却听说小书童已经拐带了一个丫环跑路了,真是世态炎凉啊,曹沾咬咬牙,带了银子一个人出门找寻棺材店,香烛纸马铺子去了。   织造署是个专业性比较强的衙门,原来只是为了宫廷采买绸缎布匹设置的衙门,到现在已经逐步发展成官办巨型垄断企业了,苏杭一带的民营织户被江南织造压榨的非常严重,这种畸形的生产制度非常的不科学,别看每年卖到大江南北乃至海外的绸缎布匹量大的惊人,其实利润并不能达到最大化,因为产销环节都把持在一些庸才手里,不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大批绸缎发到外国去,硬生生把原先作为奢侈品的中国丝绸卖成了萝卜白菜价,造成产量越高利润越低的现状,当官的拿着回扣才不管那些呢,就知道一个劲的压任务给下面的工匠和民户,还不足额发放口粮和补贴,致使十万江南织造所属的工匠们长期处于贫困状态。   刘子光虽然带着一帮户部和工部的技术官员,但是隔行如隔山,让他们去管理江南织造显然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于是刘子光不得不重新起用原先那些织造署官员,搞技术的留下,搞行政的赶走,尽快使停工的织染局,总织局两个大厂子重新开动起来,花炮作为南厂驻扎织造署的秘密番子重新进厂工作,花老汉也被返聘作了技术人员,他们父子二人除了干好本职工作之外,还有一项任务就是监视着织造署的官员们。   刘子光并不担心有人和他磨洋工玩对抗,曹寅他不能随便杀,可是下面这些小工头就没那么好运了,没有两天下来就有几个管工因为破坏生产,造谣生事而被南厂番子当众砍了,血淋淋的人头挂在旗杆上谁能不怕啊,以往都是杀工人,现在改成杀管工了,再加上足额发放的口粮和钦差大人独创的超额奖金,工人们的干劲很足,产量提升的极快,一天的产量都能赶上以前三天的。   苏州织造局年产三万匹绸缎,松江织造局年产三千万匹棉布,这些绸缎布匹除了上供朝廷,行销全国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从上海出口,行销到海外诸国。   上海原来是隶属于松江府的一个县,后来因为有吴淞深水良港,海外的货船都在这里装卸货物,登岸消费,逐步发展成江南最大最富庶的城市,行政级别也从县改成了道,道本不是行政区而是监察区的名称,但上海只是一个巨大的港口城市,并不下辖府县,鉴于这座城市的独特性,朝廷专门给了上海一个直隶道的级别,道的长官叫总督,品级和其他省的总督一样都是二品大员。   上海有全国最大的市舶提举司,市舶司是朝廷管理海外贸易的专门机构,从洪武三年就开始在广东的广州,福建的泉州,浙江的宁波开设。在广东的是专为安南(越南)、暹罗(泰国)、满剌加(马来西亚)、真腊(柬埔寨)诸国朝贡而设,在浙江的是专为曰本朝贡而设。在福建的是专为琉球朝贡而设。   而上海市舶提举司是最新的一个,于二十年前设立,面向的是世界各国的商船,不管是红毛还是金发,不管是蛮夷还是罗刹,只要带着金银,带着货物,就都是上海市舶司欢迎的客人。   市舶司的职责主要包括:①根据商人所申报的货物、船上人员及要去的地点,发给公凭(公据、公验),即出海许可证;②派人上船“点检”,防止夹带兵器、女口、逃亡军人等;③“阅实”回港船舶;④对进出口的货物实行抽分制度,即将货物分成粗细两色,官府按一定比例抽取若干份,这实际上是一种实物形式的市舶税;所抽货物要解赴都城(抽解);⑤按规定价格收买船舶运来的某些货物(博买);⑥经过抽分、抽解、博买后所剩的货物仍要按市舶司的标准,发给公凭,才许运销他处。   也就是说市舶司相当于海关的作用,除了收取进口货物的关税之外,对出口的货物也要收取一定税金,另外还肩负着缉私的职责,作用相当重大,上海市舶司由上海道总督领导,一名从五品的提举直接管理,下面有副提举和吏目若干,光凭这些人管理偌大一个市舶司显然不够,所以另外招收了大量的编外人员,甚至市舶司下面还有一支中型的海军缉私舰队。   苏州织造局刚好有三千匹绸缎出口的大单子,契约是早就签订了的,眼下出了曹寅那桩案子,一时延误了,上海方面接连发了几个六百里加急快马过来催,苏州上海之间的距离很近,工匠们正在连夜赶工,准备一赶出来就装车发往上海。   计划随着这批绸缎一起赶往上海的还有钦差大人刘子光的专列,上海市舶提举司也是他要审查的对象之一,这个衙门虽然没有江南织造那么多人,但是每年收缴的税银高达千万两之巨,在南明朝廷国家财政收入里占了很大的比重。如此重要的机构当然要严加监督,稍稍松一松手指缝就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根据南厂的情报显示,上海市舶司的一个低等小吏都能在城里盖上三进的院子,在苏州买上雅致的园子,家里的小妾没有三个以上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其中还得有一个倭国来的温婉女子才能算得上体面。根据统计,每年入港的外国货船都要增加两三成,货物更是大量激增,可是市舶司上缴户部的银子却一天比一天少,这可很不正常。   市舶司收取外洋货船那些银子究竟都跑到哪里去了?刘子光很想查个水落石出,但是有一个人比他更想知道,这个人现在正坐在刘子光的马车里,她就是日升昌的大掌柜胡懿敏。   户部里没有银子的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胡懿敏恰恰就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就连今年北伐满清的军饷都是户部从日升昌票号筹借的呢,朝廷借银子也不能空口无凭,当初是太后拍的板,以上海市舶司的关税银子作为担保。可是肥得流油的市舶司居然上缴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这可让胡大掌柜极为光火,所以趁着刘子光巡查江南的机会一起去上海调查一下关税减少的原因。日升昌和镇武伯已经结成了秘密的政治同盟,对于这件事刘子光自然是欣然允诺,有了日升昌的加入,调查工作肯定会更加轻松,毕竟人家有大把专业金融人员,收罗的武林高手也不比南厂的少。   刘子光在苏州的这番折腾肯定已经引起了上海那边的警觉,所以他决定来个金蝉脱壳,先行一步赶去上海微服私访,专列还停在苏州站台上时,刘子光和胡懿敏的马车已经进入了繁华的上海滩。   第五卷 江南 第十一章 上海   上海是一座国际性的大都市,这座庞大的都市里充斥着各种肤色各种服装的客商,白人,黑人,棕色皮肤的人,还有何大明人一样外貌的倭人和朝鲜人,这些或红毛高鼻凹眼,或漆黑如碳的外洋人如果在大明其他地方出现一定会被认为是天外来客,可是在上海人眼里就稀松平常了。   这座庞大的城市占地极广,人口稠密,高大华丽的宫殿式建筑和矮小简陋的棚户并存,更加令人震惊的是这么庞大的城市居然是在十来年的时间内建设而成的,据说当年上海建房速度远远超过其他地方,起一座房子平均只需要七天,一时被称为“上海速度”。   上海迅速的从一个小县城发展成大都市,上百万的居民肯定不可能都是当地人,他们来自大明各省和世界各个国家,其中宁波移民占了相当的比例,再就是南直隶北部的移民,那里曾经是明清交界的地方,战乱频发,民不聊生,所以举家迁移的很多,上海道流行的官方语言是江淮官话,也就是大明朝的普通话,中原方言,江浙方言也占相当比例的份额,那些外洋人一般都会说几句官话,要不然根本混不下去。   上海道还有一个特色就是没有城墙,城市太大,原先的上海县城墙早被拆了,密密麻麻的建筑盖的到处都是,黄浦江岸边风樯浪舶,商贾糜集。这里的房子是上海比较高档的住宅区,不但有翘脊飞檐的明式建筑,还有很多巴洛克,拜占庭式的外洋楼房,木板子加白纸糊的日式建筑和高脚草棚式的南洋建筑也有市场,不过这种造价低廉的房子通常都是闸北那些穷的叮当响的码头工人,小摊贩搭建的了。   上海是港口城市,贸易城市,大明朝巨量的进出口都在这里发生,苏杭松江的绸缎布匹,景德镇的瓷器,徐州的铁器,常州的机器配件,都汇集到这里,装上千百条外洋来的大帆船或者大明的蒸汽船运出海去,同时接受来自世界各地的货物:金银,香料,原料,良马,美姬等等。同时上海本地的手工业和农副业也很发达,金漆镶嵌、牙雕、木雕、红木雕刻、玉雕、金银首饰、玩具、绢花、、地毯、绒绣、檀香扇、上海土布、南桥腐乳、西瓜、龙华水蜜桃、水蜜梨、撒花红蟠桃、蜜饯、盐水火腿、熏火腿、猪肠衣、浦东鸡、香粳稻、杨行黄瓜、嘉定大白蒜、张江腰菱都是响当当的品牌。   上海境内有主要河流有黄浦江、苏州河与长江。黄浦江源出太湖东南的淀山湖,流至吴淞经长江口入海,苏州河(又名吴淞江)源出苏州附近的太湖,在沟通上海与内地联系上起很大作用。古时又称独流入海的江河为“渎”,故上海被称为“沪渎”,简称“沪”。   来到这座城市的边缘,刘子光不禁暗暗赞叹,站在小山上远远看去,只见一座没有城墙环绕的巨大城市呈现在眼前,这就是大明朝最开放的最发达的港口城市,也是资本主义发展到一定水平下的产物,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使这里的人民更加的灵活,更加的不受传统的束缚,根据南厂的情报显示,上海道比苏杭更要不受朝廷掌控,这里的豪门大族富可敌国,还掌有相当力量的私兵,沪督程良珏为官多年,在上海颇有人脉,其人城府极深,关键时刻心狠手辣,绝非曹寅那样好对付。   上海的水太深了,豪门大族暗地里的力量也很强大,以至于东厂留存的档案里几乎没有什么太有价值的线索,为了能寻求到真相,刘子光才决定微服私访,私访的伙伴是日升昌的大掌柜胡懿敏,这位女中豪杰的实力不容小觑,此番前来上海随行的剑手就有五十人之多,每个都是胡家从少年时代就培养的孤儿,虽然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头,但是出手狠辣,冷酷无情,绝对是一支超强战斗力的队伍,为了营造出自己还在苏州的假象,刘子光没有带红衫团的一兵一卒,刘小猫和韩雪儿都被留在了大观园,他只身和胡大小姐一同赶赴上海。   既然是微服私访,服装上就不能过于张扬,普通的马车,寻常的布衣,两人装作书生模样进入了繁华的上海,日升昌的保镖们远远散落在四周保护着,胡懿敏见识过刘子光的身手,有这么一个万人敌在身边陪着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她并不是第一次来上海,但是这样轻装走在上海的街头还是头一遭,所以显得步履轻快,眉开眼笑。   上海是个不设防的城市,街上几乎没有巡逻的官兵,各色人等来来往往的在大街上走着,道路两旁的酒楼茶肆一座接着一座,幌子彩旗满眼飘晃,和京城不同的是,这里的饭店打出的招牌琳琅满目,什么倭国生鱼宴,法兰西蜗牛餐,西班牙火鸡,英格兰牛排,都是闻所未闻的外洋菜,还有街边小巷里的风情店,小脸涂的煞白,穿着和服木屐的罗圈腿曰本女人,还有皮肤黝黑,穿着暴露的南洋生番女,白皙放荡的西方大洋马都站在店门口用不大地道的官话向来往的男人们兜售着自己。   好一派异域风情,刘子光目不暇接,他看到了披着头巾,腰插弯刀的阿拉伯人,短腿矮小的曰本浪人,悬着细长佩剑的欧洲人,还有随着围着破布的南洋土著,当然最多的还是头顶发髻,右衽长衫的大明人,各个种族的人在一起喝茶,吃饭,用不同的语言交谈着,沟通着。   这些番邦蛮夷使用的货币种类很多,基本上都是金银币,但是重量,图案,还有纯度各有不同,时间久了商家们也都摸清了规律,这些繁杂的钱币都有各自固定的汇率,西班牙人的鹰洋成色最好,英国人的女王头也能凑合,旅宋的金币是最受欢迎的硬通货,大明朝的银锭子通吃一切,日升昌的银票见到的反而不是很多。   胡懿敏解释说这些外洋人都是来去匆匆的客商,习惯带着硬通货在身上,况且日升昌在海外目前还没有分号,所以银票只是在国内客商那里才能用的上。日升昌在上海的分号更多的作用是承担了兑付的作用,全国的客商都带着银票到上海来,然后从分号里把银子提出来再向外国人购买货物,外国人有时候也收银票,但是只限于在当地购买货物的时候,最终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是要把手上的银票兑换成真金白银的。   “咱们到著名的外滩去看看吧,市舶提举司就设在那里。”胡懿敏提议道,暗中探查市舶司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刘子光当然欣然答应。   林笙是黄浦江东高桥南人士,自幼父母双亡,被舅舅养到十四岁时孤身一人到上海闯荡,已经八个年头了,今年二十二岁的他尚未娶亲,每日里推着一辆小车到外滩去卖水果,赚些小钱糊口度日。   林笙的刀法很好,能单手用小刀将梨子的外皮削掉,中间不带断的,他还喜好结交朋友,在外滩上混饭吃的小摊小贩都认识他,人送外号“水果阿笙”   今天的天气很好,又有几艘外洋货船靠岸,在海上奔波了数月之久的人最需要补充水果蔬菜,这点外滩上的小贩们都清楚,那些水手一下船第一件事就是买几个汁水多又甜的水果大快朵颐,然后才去找婊子。   可是最近几天的风头很不对,官府隔三差五的就要清扫他们这些小摊小贩,说是钦差大人要来,不容许市容被他们破坏,这可要了命了,小摊贩本来就赚的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钱,一天不出摊子就没有一天的口粮,林笙倒是不怕,反正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不过其他那些拖家带口的贩子们就惨了,谁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啊,为了一家老小不至于饿肚子,他们这些小摊贩总是趁官府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摊子摆起来。   林笙像往常一样把独轮车支起来,水果摆放整齐,现在正值秋季,只有本地的水萝卜供应,绿色的萝卜切成花瓣状,汁水丰富,味道清爽,倒也可口。一把铁片子做的水果刀放在案头,刀把上缠着破布,刀锋上闪着寒光。   林笙拿出一个陶罐往萝卜上洒着水,以便使萝卜显得更加水灵好看,正当他专心致志地进行着这项工作时,两辆马车已经从这条道路的两端悄悄围了上来。马车上端坐着身穿深绿色官袍,皂靴黑帽的官差,车尾部有个醒目的牌子,用严肃的隶书写着八个大字“巡城执法,随时停车”。   第五卷 江南 第十二章 巡城净街司   上海是个迅猛发展的城市,建设又没有系统的规划,所以城区显得杂乱无章,那些赤贫的难民跑到上海以后乱搭乱建,形成了很多低矮肮脏的棚户区,还有苏州河,黄浦江上密密麻麻的客轮商船渔舟,都需要管理协调。   在这种情势之下,上海道衙门调派专人成立了一个城市管理部门,叫做巡城净街司,朝廷规矩在那里摆着,地方zf私设机构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部门是朝廷正规编制以外的,领头的几个人是道台衙门的快班差役,根本没有品级,下面雇了上千个帮闲,都不关饷,平日里这些人就靠收取小摊贩的厘金和处罚那些乱停靠的货船过活,小日子过的倒也滋润。   九千岁一伙当政之时,朝廷礼乐崩坏,蟒袍都能乱穿,补服就更加随意了。巡城净街司的官员们穿的都是比低级官员的颜色还深的深绿色盘领官服,胸前的补子上绣的不是既不是八九品文官的鹌鹑练雀,也不是低等武官的犀牛海马,而是别具特色的猛犬!   听说钦差大人不日将驾临上海,总督程良珏特地下了一道手令,让巡城净街司扫荡城里有碍观瞻的小摊贩和非法建筑物,这下净街司的猛犬们可开心了,大肆出动,各显神通,把大街上的小摊贩一扫而光,货物钱财统统充公,眼下开过来包围林笙他们的就是巡城净街司的一队人马。   净街司的指挥马车远远的停在道路的两端,然后几十个大汉从四周人流中慢慢围拢过来,这些人身上刺龙画虎,眼神凶悍,一看就不是善类,他们的服装也不统一,穿什么的都有,但是汇聚到小摊贩们附近时忽然一起抖出了坎肩套在身上,一水的深绿色松江布做成的坎肩,胸前一个大白圆圈,赫然用毛笔写着一个黑字“协”。   巡城净街司的突然袭击让小摊贩们猝不及防,顿时乱成一团,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摊子上的商品,妄想全身而退,协管们早就把道路封死了,一个个挥舞着棍棒,凶神恶煞一般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抢。周围过往的路人好像已经见惯了这种情形,并不怎么害怕,只是远远站住了冷漠的观看。   围观群众里就有乔装改扮的刘子光和胡懿敏,他看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成群的地痞流氓强抢财物,不禁大吃一惊,拉住身旁一人问道:“上海怎么如此混乱?黑帮地痞居然当街抢劫?”   那人是上海本地人,听刘子光如此发问,还操着一口带北方口音的江淮官话,便知道此人是刚来上海不久的北方人,于是略带讽刺的笑答道:“侬乡户宁当然勿晓得,这是阿拉上海巡城净街司的协管员,老厉害了。”   原来是官府的人啊,看到漫天飞舞的小商品,水果食品,凶猛的协管和狼狈不堪的小贩们,刘子光立刻想到自己所处的那个时代,也经常被城管欺凌,没收了东西不说,态度稍有不好还要被殴打一顿,即使上告也没有用,因为打人的都是没有编制的协管,所以打死你都没地方说理去,没想到这个世界里居然也有同样的事情在发生,他当即从人群中站出来吼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强抢财物欺压良善,与土匪何异?”   话音刚落,十几双凶暴的眼睛就看了过来,见刘子光一袭布衣,孤身一人,为首的协管斜着眼冷笑一声:“哪里来的小赤佬,老子衙门里的事情轮到你管?打!册那,给老子狠狠地打!打死算老子的。”   十来个人一拥而上,将刘子光包围在当中,推推搡搡的往旁边一条小弄堂里拉,刘子光也不抗拒,任由他们拉走,还给旁边的胡大小姐使了个放心的眼色,胡大小姐自然知道刘子光的功夫之深,索性装作寻常的看客躲到一旁去看热闹,远处的日升昌保镖们慢慢的汇聚过来,掺杂在人群中暗暗保护着大小姐,没有得到指令他们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刘子光一边愤怒的斥责着协管们,一边无助的呼救着,老百姓们慑于协管们的淫威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就在刘子光快要被拉进弄堂的时候,忽然一辆小推车快速的冲过来,撞翻了几个协管,推车之人是个面目清秀的小伙子,他趁协管们被撞得人仰马翻没有反应过来,拉住刘子光就跑。   一霎那之间,时间仿佛倒流,又回到那个下着雨的昏暗下午,自己错手杀了欺负人的恶霸后被机灵的邻居小毛拉着逃跑,几乎是同样的剧情,同样的场景,刘子光本想扮猪吃老虎,到弄堂里把那帮协管狠揍一顿的,没想到突然冲出来这个后生冒死相救,刘子光马上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感,顺水推舟跟着他狂奔起来。   巡城净街司每次扫荡,都是协管冲锋在前,正经差役在后面监军,这些胸前绣着猛犬的汉子都不是易相与的角色,哪个不是身怀绝技,称霸一方的好汉,只见他们五个人不慌不忙的从马车中跳出来,一字排开堵在当街,江风吹起深绿色官袍的下摆,露出下面大红色的官裤和白底黑腰的皂靴,刹是威风。   “四哥,看到没有,居然有人抗拒执法,把咱们的兄弟都给打了。”一个消瘦的汉子冷冷道,手中的铁棍有节奏的敲击着地面,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老五,你的十字追魂棍不是好久没开荤了吗,正好拿那俩小子发发利市。”被称作四哥的汉子一张脸生的很是丑陋,下嘴唇突出,下排牙齿暴露在外,显得格外凶残,他手里拎着一根枣木棍,不过前头镶了几十枚铁钉,看着就让人胆寒。   那后生拉着刘子光狂奔了几十步,没成想去路被五个深绿色的身影挡住了,只见他们人手一根棍子,在手里摆弄着,口中还叼着雪茄屁股里的烟丝卷成的纸烟,一字排开,不怒自威。后生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巡城五狗!”   后生深知落到这五个人手里的后果,他从怀里掏出一把三寸长的铁片水果刀横在胸前,将刘子光推到身后说:“我缠住他们,你快走。”   刘子光没想到此人如此仗义,心中大大感动,反将那后生一把拉到身后,对着五只凶神恶煞的拦路虎喝道:“好狗不拦路,快快让开!”   这五个人正是巡城净街司最赫赫有名的五位大佬极人物,加入衙门之前都是地方恶霸,披上这身绿皮之后为非作歹,深得上司的喜爱,被赐名为“巡城五虎将”,但在民间的称呼就变了个味,被大家叫做“巡城五狗。”   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居然当面称呼自己为狗,五人大为光火,吐掉口中的纸烟,抡着棍子扑了过去。   十秒钟以后,巡城五虎已经真的成了巡城五狗,还是那种趴在地上不动的癞皮狗,每个人的头都开了个血洞,鲜血呼呼的往外流,要害部位也被踢中,彻底的丧失了战斗力,刘子光没想取他们的性命,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如果真想杀人,就是二十个巡城虎也要交待在这了。   此时几十个协管已经从后面追归来了,这回轮到刘子光拉着那后生跑了,两人迅速消失在外滩的人流中。协管们眼看追不上,只好骂骂咧咧的回去救治长官去了。   弄堂深处,刘子光和那后生一起蹲在地上歇息,后生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靠着墙壁大口喘着粗气,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多谢大哥搭救。”   刘子光微微一笑:“应该是我谢你才对,敢从几十条大汉手下抢人,你的胆色过人,堪称壮士,我只不过一介书生罢了,今天刚到上海。”   后生喜道:“原来您是读书人,怪不得能挺身而出为我们小贩仗义执言,大哥身怀绝技,小弟刚才班门弄斧了,惭愧啊惭愧。对了,我叫林笙,还未请教大哥尊姓大名。”   刘子光想了一下答道:“我叫许文强。”   “原来是许大哥,林笙给您见礼了,小弟是外滩码头上摆摊卖果子的,人称水果阿笙,您叫我阿笙就可以了。”林笙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大青罗卜,三下两下把皮削掉,掰了一半递给刘子光道:“一车萝卜就剩这一根了,车子定是也保不住了,狗日的巡城司就知道净街,街是干净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没活路了。”说完狠狠咬了一口萝卜。   刘子光也捧着萝卜啃起来,林笙是他结识的第一个上海人,从这个年轻的上海底层人士身上也许可以看见一个真实的上海,所以刘子光撒了一个小慌,把自己的名字说成了那个八十年代香港连续剧的主角。   “许大哥是北方过来投亲的吧,今后有什么打算?”林笙边吃边问。   “我想在码头上找份工作,不知道有没有路子。”刘子光这样说是因为外滩码头是外洋商船的集散地,市舶司就设在外滩,管中窥豹,从这里下手定然能寻到市舶司贪赃的蛛丝马迹。   “没问题,我同住的小兄弟就是码头上扛活的,他有个远房亲戚帮赖家做帐房。许大哥识文断字,一定能找到份体面的工作。”林笙吃完最后一口,站起来拍拍屁股:“走,我带你去见他。”   “赖家?哪个赖家?”刘子光忽然想到曾经在东厂的档案上看到过关于上海一个姓赖的人的些许纪录。   “还能有哪个赖家,当然是上海滩最有名的赖有为老板了,全上海一大半的洋货都是他做的。”林笙谈起赖有为,眼睛似乎都冒出了崇拜的火花。   第五卷 江南 第十三章 水果阿笙和苦力阿力   林笙的家在闸北最大的棚户区,这里住着数十万赤贫之人,道路狭窄,建筑林立,这些房子不象江南其他地方的民居那样白墙青瓦,在这里能用砖头瓦片盖房子算是很奢侈的事情,困苦不堪的百姓生活在温饱的边缘,哪有钱去盖什么房子,能用木板,油毡,茅草搭个窝棚就算不错了。   狭窄的巷道上方,悬挂着无数衣物,小孩子在开心的打闹追逐着,女人们提着水桶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孩子的冲撞,家家户户冒起了炊烟,港口城市的居民们做饭用的燃料和内地不同,用的都是煤炭而非柴禾,码头附近有巨大的煤炭储存场,每天还有无数漕船从内地运来煤炭,供那些外洋火轮船使用,所以煤炭的价格很低,花几个铜钱就能买上几十斤,如果连几个铜钱都不愿意花,还可以让自家孩子去路上扫煤渣,捡煤核,拿回家掺上黄泥做成煤饼就是极好的燃料。   林笙带着刘子光穿堂过巷,在棚户区穿行着,显然水果阿笙的交际很广,每个人看见他都要亲热地打声招呼,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林笙的住所,这是一所用木板,帆布,钉子搭建的小房间,不过一丈见方,外面的苫布下还摞了几十个萝卜,屋里有两个砖头和木板搭的床铺,上面散乱放着花被,墙角摆着夜壶,除此之外什么家当都没有,可谓家徒四壁。   “让许大哥见笑了,咱们坐一会吧,我那兄弟过一会就回来。码头上活不多自然放工就早些。”林笙把床上的被子往里面推了推,招呼刘子光坐下。   尽管林笙家里气味难闻,破烂不堪,但刘子光可是在几百人的大通铺上滚过的人,什么肮脏的环境没见过啊,他毫不在意的坐下,开始和林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外面传来女人们呼唤自家孩子回来吃饭的喊声,林笙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正在这时,在码头上干活的男人们回来了,林笙家的房门被推开,一个身材健硕的汉子走了进来,林笙赶紧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兄弟丁力,码头上扛活混饭的哥们,这位是我今天新结识的朋友许文强,许大哥可是读过书的哦。”然后将今天和巡城司的人发生冲突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   丁力是个豪爽汉子,听了林笙的介绍后一拍大腿:“打得好,许兄弟和我对脾气!到饭顿了咱们出去喝酒去!”   林笙闻言笑道:“我连小车都被巡城司收了,身上半个铜板都没有了。”   “笙哥末聒噪,今天我关了上月的饷,有的是钱,你们跟我走就是了。”丁力拍拍鼓鼓囊囊的腰间,大咧咧的说。   没钱又没老婆孩子的牵挂,光棍汉子就是大方,当三人坐到棚户区里面一座小饭铺桌前时,丁力从腰间掏出一枚银币拍在桌子上:“阿土伯,烫三壶好酒来,小菜先上两盘,炒个腰花,腰花别洗,越骚越好,再炖条大鱼。”   丁力和林笙显然是小饭铺的常客,阿土伯麻利将一碟茴香豆和一碟炸臭豆腐摆了上来,黄酒也放进锡壶里烫起来,一条海鱼加了佐料丢进锅里还是炖,等烫黄酒的空当丁力掏出几支卷烟分给大家抽起来,这种烟是上海滩码头独有的特色产品,是用丢弃的雪茄屁股内的烟丝外面包上旧报纸卷成,报纸的油墨和烟丝一起燃烧,味道非常浓烈,是码头苦力们解乏最好的工具,而最好的卷烟是用旅宋国的卡加廷雪茄屁股和上海的申报卷成的,丁力拿出来招待大家的就是这种烟。   三人边抽边谈,言谈中刘子光得知,外滩码头上有大量北方籍的苦力在干着抗大包的工作,这些人都受雇于上海最大的商行福远号,福远号的老板就是林笙提到过的赖有为,此人上海本地出生,四十岁左右,十年前从一个普通渔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相当的不容易,现在整个上海滩的进出口贸易有一半是被他把持的,和道台衙门的人关系很铁。市舶司更是平趟,这些码头苦力也都是受雇于他,此外他还控制了码头上的黑帮斧头会,可谓黑白通吃,其为人相当低调,不喜好抛头露面,也不从不去外地招摇。以至于除了做外洋生意的圈子之外,知道赖老板名字的人很少。   得知刘子光需要找一份工作,丁力立刻把胸脯拍的通红:“区区小事包在我身上了,我远方叔祖在福远号里做帐房,回头让他引见一下肯定没问题,听说来老板礼贤下士,最敬重读书人了。”   三人畅快吃喝了一顿,酒足饭饱以后,刘子光向二人告辞,说还有行李放在朋友处需要去拿,待明天再过来和两位朋友相聚,林笙和丁力也不强留,约好明日中午在码头见面就要分手。   夜色中的棚户区一片黑暗,天上没有月亮,只有路旁的棚子里露出如豆的灯光照着外面的小路,喝醉了酒的男人打老婆的声音和犬吠,小孩哭闹声此起彼伏,林笙和丁力一直将刘子光送到外面的大路上才拱手离去。   二人刚离去不久,一名日升昌的保镖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说道:“刘大人,请随我来。”原来当刘子光跟林笙跑掉之后胡懿敏就派了人跟踪,一直跟到棚户区外面守候着,专等刘子光出来时领他回下处。   日升昌在上海有不少房产,胡老板极有眼力,在上海开埠之初就在码头附近买了一大片地,后来地价房价飞速上涨,胡家盖起了房子出租,很是捞了一笔,现在胡大小姐就住在江边的一所宅院里,外表看起来不显山露水,里面却十分豪华典雅,竹林,池塘一应俱全,胡懿敏早就备好了酒饭等着他了,刘子光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胡大小姐准备的也是和棚户区小饭铺一样的臭豆腐,茴香豆加黄酒,看来这还真是上海的特色小菜。   边吃边谈,这半天胡懿敏也没闲着,动员力量查访了一番,结果和刘子光预料的一样,疑点集中在赖有为的福远号上,这家商号一直以来本着闷声发大财的政策默默无闻的在上海做着进出口的生意,居然能吃下港口吞吐量一半的货物,这是什么概念!日升昌都没有那么大的资金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号就能坐下来?看来这家商号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听说商号老板和上海所有衙门的关系都非同一般的铁。   “福远号很可能是市舶司用来洗钱的工具。”刘子光斩钉截铁的说。   “洗钱,这个词用得好!咱们就从福远号入手吧。”胡懿敏道。南厂和日升昌联合办案,力度非同小可,他们可不像一般的按察司,御史那样小心翼翼的办案,南厂是什么,那可是有独立司法权和自己的监狱的特务机关,只要认准了想办谁,准没跑,何况还有日升昌这样雄厚的财力支援。   “一个问题:市舶司有自己的缉私营,道台衙门能调动上海卫的军兵和长江水师,而且还有一支强悍的队伍叫做巡城净街司,据说特别能打硬仗,如果到时候查出来上海道的官员和福远号有私,万一动起刀兵来咱们可要吃大亏的。”胡懿敏有些担心地说。   “这个好办,我这就下令调红衫团的人马向上海集结,再写一份手令给苏州千户所的李鹏,让他随时听令,想和我玩硬的,大明朝还真没几个人。”刘子光嗤之以鼻。   次日中午,刘子光依约来到了外滩码头,林笙和丁力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久了,看见刘子光过来,丁力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我家那个远方叔祖说话不顶事,商号不愿意用新人,说不缺写字算账的,只缺抗大包的。”   “无妨,抗大包就抗大包,只要能混一口饭吃就行。”刘子光毫不在意。   “许大哥就是爽快,咱们兄弟一起干吧,。就是抗大包咱们也要做的比别人好。”林笙接口道,他的小推车被巡城司没收了,人也被盯上,不能再上街卖水果了,只能跟丁力来干苦力活了。   于是刘子光就成了外滩码头上的一名苦力,干力气活他可是行家里手,当年在利国铁厂搬运铁矿石的劳动强度可比抗大包累多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刘子光把长衫下摆往腰带里一塞,一手夹一个大包踏上跳板,稳稳当当的送上船来,又快又稳,拿的还比别人多一倍,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林笙和丁力愣了片刻,也扛起大包紧跟上来。   一口气跑了几十个来回,刘子光依旧面不改色,丁力也还能撑住,林笙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每跑一趟就能换一个竹签作为领饷钱的凭据。刘子光仗着力气大一次能领两只竹签,收入颇丰。连把头都对他另眼相看。   装货的活计很快结束了,苦力们正坐在码头上休息,一辆马车驶过来,里面伸出一只手朝把头勾了勾。把头赶忙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听那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回头喊道:“给我来三十个棒小伙子,跟赖老板去卸货。”   第五卷 江南 第十四章 走私大亨.截和   一听赖老板要找人干活,苦力们立刻精神起来,丢掉烟头围了过来,把头伸手指点着:“你,你,还有你,新来的汉子,过去,你一边歇着,五六十岁的人了凑什么热闹。”   刘子光这样的壮劳力当然首轮就被挑中,和林笙丁力等三十名苦力跟在马车后面慢跑着,马车沿着江边的马路走了一程,黄浦江边千船万舶,光码头就有好几个,马车把苦力们带到的是另一个船只较少的小码头,一艘两用蒸汽明轮船正停泊在栈桥边,说它是两用船是因为船上除了蒸汽机还装了一副风帆,专门在顺风的时候使用以便节约燃料,这样的船通常都是远洋商船,船身是木头做的,关键部位用铁皮加固,锚链和铁壁上都是锈迹斑斑,可见是艘出海频繁的的船。   船头上站着一人,方巾长衫,手拿折扇,一派大明衣冠,但是面色确是黢黑,赖老板从马车中钻出来和那人打了个稽首道:“马先生请了,新卞京天气可好。”   那人笑道:“新卞京自然是四季如夏,不比上海的天气分明,冬天还能穿着裘皮摆阔。”   赖老板接道:“马先生不如常驻上海了,我们福远号有的是房子住,也好把你收集的皮草卖弄一番。”   那人道:“我若是常驻上海,你家叔父能放心这水路的安全?”   两人闲扯了几句,便让苦力们上船搬货了,刘子光夹在苦力队伍中走上船去,只见船上的水手多是身材矮小,皮肤黢黑的南洋土人,船舱里摆着无数大箱子,上面印着商标徽记,是三个连在一起的五,“五五五”原来是运送雪茄的货船啊,可是把外面一层箱子搬开之后,里面却大有文章,同样是印着三五商标的箱子,重量却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就连刘子光都被闪了一下,再次掂掂箱子的重量,足有数百斤之巨,这里面哪里装的是雪茄啊,分明是金属,而且还是贵金属。   其他的工人也发现了异状,但是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惊奇的神色,而是很有默契的用绳索和扁担合力将那些极重的箱子抬出去,仿佛见惯了这种事情似的。   刘子光不想引人注意,便找了丁力一起抬箱子,一边拿绳子绑着箱子,一边悄声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居然如此之重?”   丁力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还能是什么,旅宋国过来的银子呗。   “银子也是货物?”刘子光不解地问。   “银子少了是钱,多了可不就是货物么,咱们做苦力的不管那些,只要给钱就算是死人也得抬啊。”以丁力的见识自然说不出令刘子光满意的答案,他只能耸耸肩表示理解,接着干活了。   银子抬下船后,只看见一队盖着黑色篷布的马车不知道什么已经停在了码头上,配刀背弓的玄衣汉子骑着健马在一旁护卫着,苦力们依次将银箱抬上马车,那些三五雪茄的箱子就暂时堆在码头上,整个过程赖先生和马先生都拿着账本在一旁清点,核对,而且现场没有市舶司的官员。   虽然刘子光不清楚究竟什么状况,但是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干脆把马先生和他手上的账本都给抢来,这样人证物证就都有了。   货物卸载完毕,马车绝尘而去,赖老板也上车离去,把头招呼一声:“走了。”众苦力三三两两的步行回去继续等活。刘子光寻了个由头没有跟大伙一起回去,独自一人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码头上,径直向那艘旅宋来的两用轮船走去。   轮船到栈桥的跳板已经拿开,那些南洋水手们各自在忙碌着收拾杂物缆绳什么的,刘子光纵身一跳就上了船,水手们惊讶的看着他,都放下手中活计围了过来,刘子光旁若无人的一边走一边说:“我找马先生。”   水手们认识这是刚才搬货的苦力,但是马先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他们一边拦住刘子光,一边用南洋土话高声喊着什么,一个精干的独眼龙从船舱里冒出头来和水手说了几句,然后用单眼上下打量一番刘子光招招手让他进舱说话。   “你找马先生有什么事?”独眼龙问道,码头苦力自告奋勇要做远洋水手的事情不是没有先例,汉子把刘子光也当成这类人了。   “那个,马先生的账本我很感兴趣,想借来看看。”刘子光若无其事的说。   独眼龙闻言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反手抽出腰间配剑砍了过来,刘子光右手一把捏住他拿剑的手,左手卡住了他的喉咙,狞笑道:“借账本看看就动刀子啊,你这脾气也太暴躁了。”   那汉子是船上的大副,海盗出身,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过不少,还从没有像这样一招就被制服的情况,他喉咙被卡住说不出话来,拿剑的手被捏的生疼,感觉骨头都快要捏碎了。刘子光将他的佩剑夺下来横在其脖子上威胁道:“别叫唤,带我去找马先生。”   这是一把带护手的西洋剑,能砍能刺,剑刃锋利,压在脖子上已经隐隐割出了,独眼龙也是老江湖了,眼前这个汉子一出手他就不到不妙,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发出的,只有杀过无数人的狠角色才能让他这个大风大浪过来的海盗如此心惊。   刘子光押着独眼龙走到船长舱门口,利剑在他背上加了点压力,独眼龙会意,敲敲门道:“老大,有人想见你。”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回答:“我这会没空,让他明天再来拜会。”听起来正是马先生的声音。   刘子光把剑压在独眼龙后颈上往前推了推,独眼龙赶忙再次敲门:“老大,这位先生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啊。”   舱里沉默了一会,马先生终于说道:“进来吧。”   舱门打开,刘子光推着独眼龙走进来,用脚将门一拨,咣当一声关上,抬眼望去,只见马先生和一个年轻人并肩坐在桌子后面,两人好像正在谈着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脸上都洋溢着和谐的笑容。不过刘子光注意到独眼龙看见那人的时候脸色一变,似乎有些震惊。   刘子光把独眼龙推到一边,明晃晃的利剑往肩膀上一抗,开门见山的说道:“马先生你把和福远号交易的来往账本归整一下,打包跟我走。”   马先生没说话,只是望了望旁边的年轻人,那人不仅哑然失笑,将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拿了出来,原来他手上也握着一把利刃,刚才正将刀尖对准马先生的腰眼呢。   “哈哈哈”那人爽朗的大笑,“没想到有人截胡。说说看吧,老兄是市舶司缉私营的还是东厂的?”   刘子光也笑了:“居然有人比我先下手,我是什么人可不能告诉你,人和账本我得带走,有时间咱们再聊。”   “这怎么能行,明明是我先来的,人和账本应该归我。”那人微嗔道。将手中短刀丢到桌子上,抱着膀子望着刘子光,一副艺高人胆大的派头。   听到两个不速之客的对话,马先生道:“二位英雄莫吵,不管你们是何方神圣,想要在上海动我马某人,难道就不怕赖家找你们的麻烦么?”   “闭嘴!”那年轻人一掌劈在马先生的脖子上,登时将其打晕在地,然后他又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油纸包裹,看样子这就要带着战利品走人了。   “想独吞,那就别怪我黑吃黑了。”刘子光一个箭步窜上去就要硬抢,后面的独眼龙看准机会夺门而出去喊救兵,哪知道刘子光眼观六路,根本没把他忘记,头都没回随手抓起桌上的砚台就丢回去,正砸在独眼龙的后脑勺上,可怜他还没喊出声音就被砸了个脑浆崩裂。软塌塌的死在了船舱门口。   那青年见刘子光来势凶猛,急忙将油纸包裹向舷窗外扔去,抄起桌上短刀就和刘子光战到一处,虽然这小伙子武功极好,但是和刘子光一比还是逊色了不少,三招过去就被刘子光用同样的一掌劈在颈部大动脉处,昏了过去。   打斗已经引起了船上水手的注意,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在船上响起,刘子光伸头探出舷窗一看,油纸包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水波纹一圈圈的漾开,眼下没有时间打捞这东西了,只能尽快把俘虏的这两个人弄走。   尽管判定油纸包里裹着的是就是自己需要的账本,刘子光还是花了十秒钟的时间在马先生舱房里乱翻了一通,找出几张字纸塞在怀里,然后一手夹起一个昏迷的人,径直走了出去。   第五卷 江南 第十五章 联合缉私   拿着兵器的南洋水手们已经堵住了舱门,大声聒噪着让刘子光把他们的船长交出来,刘子光哪里把这些虾兵蟹将放在眼里,一脚踹在舱门上,把外面堵着的人撞倒了一大片,然后跳出来摆动两脚,将敢于拦路之人尽数踢下水去,跳上栈桥扬长而去。   刚走出码头,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风驰电掣的冲过来,刘子光等到马车跑到跟前,纵身跳了上去,里面的人立刻将车帘子拉上,马车在追出来的水手们眼中绝尘而去。   马车是胡懿敏派出来接应刘子光的,一直在附近关注着动静,他们这些精锐剑手的行动非常敏捷,配合也极其默契,甚至比南厂人马还要精干些,两个俘虏被甩到车上以后,剑手立刻将他们捆的结结实实,头上也蒙上了黑布。   马车绕了好几圈,确定没人跟踪之后才进了胡大小姐的别院,两个俘虏被抬进地窖看管起来,刘子光到上房简单和胡懿敏说了一下发生的情况,胡大小姐闻言眉头紧锁起来说道:“市舶司对海外商船征收的税款主要有三种,一曰水饷。是以以船的容积量为标准,每船不足50两至1000两左右不等,二曰陆饷,就是货物进口税,申报的进口货物平均税率不足两分,其三就是针对东洋旅宋银船加增饷,税率是六分,如果照你所说的十万两银子的话,那就是应缴税银六千两,赖家从海外运来廉价的银子,再从内地兑来更廉价的货物出口海外,进出之间偷逃的税款就上万了,再加上海外贸易的一本万利,想不发达都难啊,照这样下去,恐怕福远号掌握的银子就要比日升昌还多了。”   “这海外的银船是怎么回事?大明朝的银子还少么,需要从海外进口。”刘子光缺乏古代政治金融的头脑,这样的问题还是要虚心请教胡大小姐。   “我朝银山都开采殆尽了,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银钱都来自海外,有西洋诸国购买货物的各种银币,还有曰本和旅宋直接开过来的银船,曰本国内铜贵银贱,大明朝能换一两银子的一贯铜钱拿到曰本就能换一两五,这种快捷暴利的赚钱方式使得很多海商铤而走险,开辟了铜钱换银钱的海路,不过这条路走的人多了也渐渐的变得不那么好走了,现在曰本国的银铜比价已经和大明相差无几了,后来又出现了一条银钱流入的通道,那就是从旅宋转运银子,旅宋国使用的金银币都是从极东的海外运过来的,听说那边的金银价格极低,简直如同砖瓦一般廉价,成色确是极好,虽然万里遥远,但是只要运来一船金银就够下辈子活的了。”   刘子光微微吃惊,旅宋再往东,那不就是烟波浩淼的太平洋么?隔着太平洋就是南美洲,难道廉价的金银就是从那边运过来的?很有这个可能,智利,秘鲁的银矿都很发达,随便刨个坑就能挖出上好的银矿石,这确实是个发财的好路子。   道理弄清楚之后,刘子光决定立刻提审两个俘虏,先押上来的是那个神秘的年轻人,刘子光的第六感觉告诉他这个人可能对自己会有帮助。   那年轻人被带上来之后,刘子光让人解开他的绑绳,摘下蒙头的黑布,又让丫环给泡了一杯茶送上来,那人揉揉被捆绑出血痕的手腕,镇定的看着,与此同时刘子光也在仔细观察着他。   皮肤黝黑,而且是那种和远洋水手一样久在海上风吹日晒的黑,眼神坚定,好像对目前的处境并不怎么担心,看来他的后台一定很强大,手指间和牙齿都泛黄,应该是个烟瘾很大的人,而通常旅宋人的烟瘾都比较大,更重要的是他的面容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和记忆中的某人是如此的相像。刘子光迅速从脑海中搜到了这个人,正是当年驾驶潜艇的旅宋海军少校赵靖。   刘子光微微一笑,率先打破了沉默:“旅宋海军的人跑到我们大明境内做事,也不和我这个东道主打个招呼,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那人神色一变,旋即又镇定下来,神态自若地说道:“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   “听不听得明白不妨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对了,你兄弟赵靖可好?潜艇兵不好当啊,还有文隽,有日子没见了怪想的,你见到他帮我带个好。好了,你可以走了。”   刘子光这一招叫做欲擒故纵,果然那人上当,疑惑的问:“我二哥很少在明国露面,你是怎么认识的?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刘子光笑道:“难道你二哥就没提到在大明遇到过什么值得他敬佩的英雄豪杰?”   “难道,难道您就是南厂提督刘大人?”那人瞪大了眼睛问。   刘子光笑而不答,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子,阳光照射进来在他身上涂了一层金色,看起来王霸之气四逸。   “在下旅宋海军缉私分舰队上尉赵康,拜见刘大人。”那人也是个聪明人,赶忙重新给刘子光见礼。   “赵将军免礼。”刘子光知道姓赵的都是旅宋皇室子弟,身份尊崇的很,不敢受他参拜,哪知赵康却硬是要按照军衔高低来见礼,只得受了他一拜。   身份表明以后,话就好说了,赵康表示自己是身负缉私使命前来查缉走私银船的,这个姓马的人叫做马素福,是个回回教徒,专门从事海上走私业务,线路就是旅宋首都新卞京到大明的上海,两边的市舶司他都有大把的熟人,长年偷逃税款,数额巨万,旅宋这个国家不比大明的特务政治,没有证据也能随便捕人,而是很重证人证据,否则御史台不批捕,所以赵雷一路追寻到了上海,正要将马素福和账本一并拿下的时候,刘子光出现了,这才有了现在的场面。   “账本被你抛进江里,这会不知道在哪个鱼肚子里呢。”刘子光说。   “大人莫急,水中自有我们舰队的蛙人接应,这会儿账本可能已经到潜艇上了,还请大人开恩将马素福也交给下官一并带回。”   “区区一个走私犯本官当然可以给你,不过此案牵扯到我大明的方方面面,对此我们南厂也打算查一查,我看不如我们两家协办此案。”刘子光开出的条件让赵康无法不答应,毕竟这是在大明的土地上,而且福远号的势力那么庞大,有了南厂的相助,侦办此案的难度可谓大大降低。   “如此有劳大人了。”赵雷拱手道,刘子光笑吟吟的伸手拉住他的手,两人的手掌在空中拍了一下,这就算是说定了。   接下来的审讯由赵康来进行,毕竟他跟踪马素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各种情况都摸得很透,刚开始马素福还装傻充愣,指望能有人来救他,可是旁边听审的刘子光一句话就打消了他所有的侥幸:   “你以为有赖有为帮你撑腰就不怕了,放明白点,你现在可是大明朝南辑事厂的人犯!”   南厂的名声是可是打出来的,谁不知道南厂的背后是战斗力强大的红衫团和皇上面前的红人刘子光啊,不管是论武力还是论势力,当今大明有谁能与其匹敌?   马素福的心理防线很快被击破,他沙哑着声音说:“能不能给我一根雪茄。”   赵康和刘子光对视了一眼,各自会心的微笑起来,他们知道,这桩案子有眉目了。   根据马素福的交代,福远号的老板赖有为从去年开始雇佣他走私银子,马素福是海盗出身,对旅宋到上海的水路非常熟悉,对躲避海上查缉也很精通,他纠集了一帮乌合之众,买了条大明武昌船厂制造的两用船,就这样做起走私行当,走同一条水路的走私客很多,但只有马素福旅宋上海两头都吃得开,所以他的生意做的很红火,穿梭一样装了银子从新卞京到上海,再装上瓷器丝绸到新卞京外海换取大洋彼岸过来的银子,这样两头跑,两头的关税都不交,一年下来马素福的身价就超过了十万,这还只是赚了个跑腿钱,至于真正的大老板赖有为,那就不知道赚了多少万两银子了,毕竟人家不只有这一条银船。   马素福在旅宋认识一个官员,正是由于他的包庇,旅宋缉私人员才抓不到证据,至于上海方面,和市舶司打交道的是赖家,马素福对于具体情况并不了解,只知道从来没人来收过税。平时和他打交道的是赖有为的侄子赖文广,两边都有相同的账本,装货卸货时互相签字画押,作为结算的凭证。   马素福身上的油水大概只有这么多了,刘子光转身出了审讯室准备向胡懿敏介绍一下情况,正看见一个剑手匆匆走过来,对刘子光说道:“大人,您的两位码头上的朋友被赖家抓了。”   第五卷 江南 第十六章 闯龙潭   看来福远号的反应速度很快,这么短的时间就顺藤摸瓜把丁力和林笙抓了起来,刘子光是个讲义气的人,当然不会容忍这两位讲义气的好兄弟受他的牵连,当即决定亲自去福远号捞人,赖家的势力庞大,豢养的打手数以千计,单枪匹马前去肯定要吃亏,胡大小姐似乎很了解刘子光的脾气,根本没有劝阻,只是说:“我让五十个剑手跟你一起去。”   刘子光说:“我又不是去打架,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这五十个人也未必有用,放心吧,姓赖的能走到这一步说明他是个明白人,不会随随便便动手的。”   这时候赵康也从审讯室走出来了,听到二人的对话后表示愿意跟刘子光一起去搭救朋友,这回刘子光倒是同意了。   据说林笙丁力二人是回家吃饭的时候被人抓去的,所以刘子光先去了闸北棚户区了解情况,穿过歪歪曲曲的巷道来到林笙的家,只见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其中有个面目娟秀的女子急得团团转,不住的问坐在旁边的老者:“爹,你赶紧想想办法啊,把阿笙他们救出来。”   那老者低头猛抽了几口卷烟道:“被赖家可不是好事情,爹早就劝过你,姓林的小子不安分,早晚惹出大漏子,这不应验了吗。”   旁边的苦力七嘴八舌劝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弄清楚阿笙和阿力怎么招惹上赖家的,知道怎么回事才好打点啊,梅大叔你是福远号的老水手,能和上面说上话,现在你不出手还能指望谁啊,再说阿霖和阿笙的关系你也知道,难道你不想抱外孙子了吗?”   梅老汉把烟头在鞋底上按灭,拍拍屁股站起来:“看来非得我出马了,走,跟我去福远号看看去。”   一帮人正要动身,正看见刘子光和赵康两人,有认识刘子光的苦力招呼道:“是阿笙的兄弟就一起去吧。”刘子光乐得有人带路,答应一声便加入了队伍。   看起来林笙和丁力哥俩的人缘还挺好,呼啦啦跟去了几十号人,不过都是赤手空拳,显然大家都知道赖家的利害,只是去讨说法而不是去抢人。   赖府是万万不敢去的,那里进进出出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大伙去的地方是福远号设在外滩码头上的办公地点,到了门口以后,大家又都不敢进去了,只好委托梅老汉前去说话。   商号门口摆着两张长凳,几条壮汉坐在那里扯东扯西,梅老汉壮着胆子走过去,低声细语的和那些人说了些什么,还掏出烟卷来散发,那几个人朝这边看了几眼,将梅老汉手上的烟卷打落在地,高声喝道:“叫这么多人来是什么意思!”梅老汉赶紧又低声下气的说了几句,那几个门房却更来劲了,居然抬脚去踢梅老汉。   苦力中有几个脾气暴躁的人顿时按耐不住,冲上去就要开打,福远号的门房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抽出一尺长的快刀逼住众人,其中一个小子把手塞进嘴里打了声唿哨,顿时从院子里又跳出几十条大汉,反将苦力们包围住。   苦力们手无寸铁,福远号的打手们却武装到了牙齿,雪亮的钢刀架在最前面几个苦力的脖子上,逼得他们连连后退,形势比人强,码头上的硬汉子们也只能喘着粗气干瞪眼,要知道福远号和官府的关系相当好,就算当场杀了他们几个也不是什么大事。   眼看情人没救出来,老爹和邻居们又要遭难,梅老汉的女儿梅琳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正在此时,只听人群后方传来一声大吼:“我看谁敢动手。”   炸雷一样的怒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一起转头望去,只见人群后面有两个卓尔不群的身影,前面那人头上压着一顶码头苦力惯常戴的黑色破毡帽,身上斜披着一件肮脏的袍子,帽沿压得很低看不见面容,但是众人都有一种同样的感觉:此人决不是普通的苦力。   不用说此人就是刘子光,他从怀里摸出一支皱巴巴的劣质卷烟叼在嘴上,身后的赵康很有眼色的擦着火柴凑上来,刘子光点着烟深吸了一口,抖一抖破袍子径直走了过来。   人群自动闪出一条道路让他走过来,刘子光一直走到冲突的最前沿,破帽子下的凌厉眼神扫过几个拿着钢刀的打手:“把刀放下!”   几个打手下意识的躲避着刘子光刺人的目光,居然讪讪的真把钢刀从苦力们的胸前拿开,忽然打手头子好像醒悟过来一样,强横的走过来和刘子光对视:“侬是什么人?敢来福远号闹事?”   打手头子五大三粗,身高却只有五尺开外,站在玉树临风的刘子光面前自然对比强烈,他似乎也感到了这一点,想用行动来弥补一下差距。   只见那矮墩墩的粗壮汉子拿手点着刘子光的胸膛,尽力用一种不屑的口气说道:“小赤佬,侬帮帮忙好勿拉,福远号不是侬撒野的地方,阿拉随时都能丢你下黄浦江你信不信?”   汉子当年是少林寺逐出门墙的俗家弟子,一指禅的功夫可不是浪得虚名,可是他用尽力气点在刘子光身上的力道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反应,刘子光猛抽一口劣质卷烟,将呛人的烟雾喷在汉子脸上,轻蔑的说道:“去告诉你们管事的,马素福的事情是我做的,和林丁二人无关,赶紧叫他放人!”   那汉子是打手的小头目,自然知道为什么要抓林丁二人,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自投罗网了,于是赶忙跑进院子禀告去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匆匆走出一个华服青年,正是和马素福交接银子的赖文广,他认真打量了刘子光一阵才开口问道:“朋友是走哪条路的?”   “先放人,再带我见你们大老板,我从不和小角色对话。”   赖文广深吸一口气,好像在强压住心头的怒火,然后他自嘲的笑笑:“很好,那就请大人物跟我来吧,我家叔父正在堂上会客,要放人也得他说了算。”   “那好,你头前带路。”刘子光大大咧咧的说,显然没把龙潭虎穴一般的福远号放在眼里。   赖文广冷笑一声,侧身作了个邀请的手势:“请!”   刘子光回头对梅琳和众苦力一笑:“大家稍等片刻,他们二人这就出来。”说完便带着赵康跟随赖文广走进了院子。   众人听不明白刘子光和赖文广的对话,但刘子光这份从容和气魄让他们深深的折服,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看来这位爷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三人走进去之后,苦力们纷纷议论起来:   “这人是谁啊,怎么这么面生?”   “不知道,好像是阿笙新认识的朋友,我见过他干活,一个人顶两个人,力气大得很呢。”   “是条汉子,看来阿笙和阿力有救了。”   马素福被人抓走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被南洋水手报到了赖文广这里,赖文广一方面派人报告叔父赖有为,一方面派人调查此事,根据水手描述说凶徒是搬银子的一个苦力,有这样的线索就容易追查了,通过把头很快查出是一个叫许文强的新来苦力干得这事,他的介绍人正是丁力,而丁力的好朋友林笙也逃不了干系。于是在赖有为还没有发出正式命令之前,赖文广就先行一步将林丁二人拿下了。   刘子光出现的时候赖文广就觉得这个人不对劲,随着穿着破烂的苦力装束,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绝对不是一个苦力应该具备的,再加上他看到过独眼龙惨死的模样,独眼龙的武功他很清楚,能一招将其砸死的绝对不是一般的高手!正因为如此,刘子光说出那些牛比轰轰的话时,赖文广并没有发作,因为他知道凭自己的身手恐怕在人家面前走不了一个回合。   赖有为接到报告以后迅速从府里赶过来,这桩案子很奇怪,谁敢在福远号的眼皮底下绑走马素福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侄子抓来的那两个苦力没什么价值,打了一顿也没问出什么话来。   旅宋籍的海船被劫,船长被绑架,船员被杀死,不可避免的惊动了官府,上海道的主管刑名的推官和市舶司的官员都已经到了,正陪着赖有为说话,忽然一个下人走进来趴在赖有为耳边说了些什么,赖有为眉头一展,回头说道:“二位大人,赖某还有贵客要见,这案子就拜托二位了,少陪。”   两个官员都是赖有为的老关系了,自然不会见怪,他俩自去偏厅讨论案情去了,留下赖有为正襟危坐,在大堂上等候着两位不速之客的拜访。   第五卷 江南 第十七章 英雄本色   刘子光带着赵康大喇喇的走进正堂,看见一个矮胖的中年人正坐在堂上喝茶,看见刘子光进门,他的头微微抬起,微笑和善的目光投过来,顿时让刘子光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两位朋友请上座,来人啊,上好茶。”赖有为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决不是靠好勇斗狠,而是靠自己一套独有的待人处事的方法,这种方法的要点就是:把敌人变成朋友,把对手变成伙伴。   今天发生了马素福被劫的事件,赖有为首先想到的是近期一直盯着福远号的旅宋国海军缉私分舰队,这支舰队可称得上是旅宋海军的精锐力量,不光舰船犀利,还有一支强悍的士兵,被他们盯上可不是好事。   虽然福远号的势力很庞大,上海衙门和旅宋官场都有说得上话的铁关系,可是在旅宋海军里却没有熟人,所以他一直想找个突破口来缓解和旅宋海军的关系,眼下可能是个契机。   刘子光和赵康走进来的时候,赖有为用他那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发现走在前面那人不像是旅宋海军的人,反而更像是大明人士,走在后面那个跟班倒是一派旅宋海军的风度。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飞速的盘算起来,南洋西洋东洋的水师海盗什么的,能和旅宋海军联手对付福远号的几乎不可能存在,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是朝廷方面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大了。   赖有为打起十二分精神,笑容可掬的问道:“不知道赖某有什么可以帮得到二位的吗?”   “先把我的两位朋友放了再说话。”刘子光大大咧咧的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钧瓷的茶杯,根本没拿正眼看赖有为。赵康并没有落座,而是自觉地站在刘子光身后充当保镖的角色。   听到刘子光猖狂的话语,赖有为身后的保镖们怒不可遏,指着刘子光怒骂道:“大胆!怎么和赖先生说话的,找死了不是!”   赵康适时从刘子光身后跳出,也指着那帮保镖对骂:“你们狗日的嘴巴放干净些,我们老大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赖有为伸出一只手制止住保镖们的聒噪,对肃立一旁的赖文广说道:“去请推官大人把那两位朋友放了,就说给我老赖一个面子。”   赖文广面无表情的去了,赖有为呵呵笑道:“今日小号的一艘海船上死了人,所以推官请了两位工友来调查,没成想是贵友,误会,都是误会,文广这就去请推官大人放人,二位请稍带片刻。”   刘子光“呜”了一声,不置可否的坐在那里不说话。赵康狠狠瞪了赖有为身后保镖们一眼,也抱着膀子不言语了。   片刻工夫,遍体鳞伤的林笙和丁力被扶了上来,赖有为一看,顿时皱眉道:“这上海道的推官越来越孟浪了,居然出手这么狠,来人啊,拿一百块银元给两位做汤药费。”(上海流行使用银元)   刘子光搭眼一看,知道两人受的都是皮外伤,也许是他来的及时,赖家还没来得及上大刑,到目前为止赖有为所作的还都很规矩,一点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打伤了人给一百块银元也算厚道了,所以他也暂时收起了大打出手的想法。   “许大哥!”林笙和丁力看见刘子光大模大样坐在堂上和赖有为分庭抗礼,都是大吃一惊,喊了一声大哥就说不出话来。   刘子光冲他俩点点头,对赵康说:“你送他们出去,我和赖先生谈谈。”赵康应承一声走过去,搀着两人向外面走去。   赖有为目送赵康离开,这才笑道:“许老大,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刘子光扫视一下赖有为身后的保镖们,作欲言又止状,赖有为道:“这些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没有外人,许先生还请直言。”   刘子光暗道此人真会邀买人心,开门见山地说道:“不错,马素福是我抓的,那个独眼的家伙也是我杀的。”   保镖们顿时都把手放到了刀柄上,警惕的目光瞪着刘子光,似乎他稍有异动就要冲过去将其乱刃分尸,刘子光不为所动,依然悠闲自得把玩着那比皇家御用品还要精美的茶杯。   赖有为盯着刘子光看了片刻,目光中似乎有无尽的威压:“你可知道在上海滩和我赖有为作对的后果?”   “知道,不过我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成,不管谁挡着我的道一样都要死。”刘子光满不在乎的说。他虽然没带刀,但是两腋下各有一把式转膛手枪,随时可以干倒这里所有的人,所以根本不怕赖有为翻脸。   “哈哈哈,果然英雄本色!赖某喜欢。”赖有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刘子光的蛮横很是欣赏。   “许老大,赖某敬重你是条汉子,有什么道道尽管划出来,只要能做到的赖某绝不眨眼,如果不嫌弃赖某的话,还想高攀好汉,做个朋友。”赖有为已经认定面前这个猖狂的家伙背景深厚,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和现在正在苏州的某人有些联系,所以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时候护送林丁二人出去的赵康也回来了,对刘子光点点头表示两人已经安全,然后又站到了刘子光背后。   “赖老板如此豪爽,文强佩服,既然您是个聪明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兄弟是干这个的。”刘子光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掷了过去。   赖有为身后的保镖抢前一步接了腰牌,摸摸没有机关暗器,这才转呈给赖老板,赖有为定睛一看,暗暗庆幸自己刚才隐忍的好,如果按耐不住将来人杀了那可就捅了天了。   那块牙牌上刻着四个隶书小字“南辑事厂”,下面还有阿拉伯数字的编号。正是当今风头最旺的特务机关――南厂的身份标识。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旅宋海军缉的赵将军,现在我们两家联合办差,就是为了福远号的跨国案子。”   赖有为的头上冒出了冷汗,原来自己的猜测都是真的,旅宋海军也掺合进来了,他们两家联手想查办自己,那还不是三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就算自己在上海的后台再硬也硬不过人家啊。   转瞬之间,无数个对策在赖有为脑海中闪过,最终他还是把心稳稳的放回了肚子,因为对方既然现在就挑明了身份,那就说明一切都有的商量。   “草民赖有为见过许大人,赵将军。”赖有为诚惶诚恐的做势要给两人下跪行礼。刘子光赶忙虚扶一把,双方客套了一阵重新见礼,又让下人换了更好的新茶上来,准备更加深入的探讨一番。这回赖有为把保镖和侄子都赶了出去,连院子里都没有留人,只剩下他们三人坐在堂上。   “赖某一生艰辛,赚的每一分银子都是血汗化成,多年混迹海上不免和旁人有些磕磕碰碰,所以有几个仇家也是很正常的,不知道两位大人联合侦办的案子究竟是哪一桩?不管涉及到福远号的哪一个人,赖某都绝不姑息,全力配合二位大人擒拿凶手。办案经费方面也好说,赖家好歹还有几两银子,只要您二位开口,赖家的银库向您敞开。”事到如今赖有为还不忘装傻,,有时候聪明人之间的对话是需要保持一点神秘感的,反正大家都能听得懂。   “如果这个案子涉及到整个福远号呢?赖家这些年走私银子可赚了不少钱吧,这些银子原本都应该属于国库的哦。”刘子光轻轻的点了赖有为一下。   “许大人,赵将军,福远号这些年来也不容易,商号里几千号水手要吃饭,码头上几千苦力也要吃饭,赖某不才,收养了数百孤儿也要吃饭,朝廷的税负有那么重,这些年来或许真的有些偷逃税款的行为,可那都是以前阉党后党当政的时候了,现在皇上亲政,上海道一片新气象,咱们福远号也不再做那龌龊之事了,这一点总督大人和市舶司提举大人都能作证,对了,赖某和你们南厂的孙纲孙大人还有些交情,他也知道赖某的为人。”赖有为侃侃而谈,他弄不清楚这两个人的官衔高低,不知道查办福远号是不是他们的个人行为,只有将后台都展示出来试探一番。   “咱们也明白赖老板是个厚道人,所以才会这么开门见山的说话,既然您认识我们孙大人,那我这话不妨再说的透彻一点,市舶司是块肥肉,人人都想咬一口,现在就看谁的嘴大了,赖老板那么聪明,一定不用我说就知道谁的嘴最大吧。”刘子光裂开大嘴呵呵笑起来,赵康抱着膀子也跟着笑起来。   看到他们发笑,赖有为也跟着讪笑起来。心中却嘀咕道:“谁的嘴大,还不是你们南厂的嘴最大。”   第五卷 江南 第十八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   一番坦诚而友好的谈话之后,赖有为恭恭敬敬的将两位贵客一直送出大门,当刘子光斜披破长衫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时,赖文广凑过来问道:“二叔,要不要派人盯着他们?”赖有为横了侄子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南厂的人能随便跟踪么?叔叔平日里怎么教你的。”   赖有为回到堂上,点了一支上好的旅宋卡加廷雪茄沉思起来,赖老板习惯在烟雾缭绕的环境下思考问题,这时候没有人干打扰他,过了半晌,他终于站起身来,将大半截雪茄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沉声喊道:“替我约总督大人。”   下人应声去了,赖文广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叔,是不是要对那两个小子下手?我这就召集人马去。”   赖有为摇摇头:“文广,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咱们福远号虽然有些银子,但和朝廷对抗只能是螳臂挡车,螳臂当车你懂么?就是螳螂拦马车,这能拦住吗?”   “那总督大人不也是朝廷的人么?”赖文广还是不明白。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过总督大人的人脉颇深,未必能落得下风,所以咱们现在不忙决定站在哪一方,不管是南厂还是总督衙门,都是老虎,要吃人的老虎,而咱们福远号就是帮老虎拉人的伥鬼,只要不公然和某一方为敌,是不会有危险的。”   “噢,那咱们坐山观虎斗就行了,谁赢了咱们跟谁混,二叔你是这个意思吧。”赖文广摸着后脑勺说。   赖有为只是高深莫测的笑笑,并不作答。   “刘大人的意思是通过福远号来掌握市舶司贪赃枉法的证据,可是他们勾结了这么多年,能因为您一句话就改换门庭么?”走在去棚户区的路上,赵康疑惑不解的问刘子光。   “官商勾结就是单纯的利益关系,只要有更雄厚的后台可以依靠,这层关系随时可以打破,赖有为是个聪明人,我想他会在南厂和市舶司之间作出正确选择的。”   “这么说您是不打算拿福远号开刀了?还有就是如果赖有为做墙头草怎么办?”赵康继续发问。   “罪魁祸首在于贪赃枉法的市舶司,即使我打掉了福远号和赖有为,他们随时可以再扶持一个张有为或者王有为,如果赖有为想做骑墙派的话,那南厂和市舶司都不会放过他。”刘子光一边走一边给赵康讲解着。   一路来到棚户区林笙的家门口,却发现房子里空无一人,旁边的邻居热心的说道:“是来看阿笙的吧,他们都在梅老汉家里躺着呢,从这出去左拐五十步就到了。”   二人谢了邻居找到梅老汉家,这是一座砖头盖的小房子,屋顶还铺着青瓦,在棚户区的破烂房子间算得上是鹤立鸡群,竹篱笆围起的院子里摆着一口铁锅,地上还摆了一溜玻璃瓶,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苦力们正围在院子里说话,看见救出林笙丁力的大恩人来了,赶忙让开一条道路请他俩进去,房子里摆着两扇门板,两个浑身是伤的躺在上面,梅老汉坐在一旁抽烟,梅琳在旁边忙乎着烧茶倒水。   今天刘子光可算出了风头,居然和上海滩的首富赖老板平起平坐,三言两语就让福远号乖乖的放人,众人不敢怠慢,邻居家凑出两把椅子来请二人上座,梅琳冲了两碗糖水小心翼翼的端上来,梅老汉也拿出珍藏的雪茄来待客。   林笙和丁力的伤势不算太重,擦了药酒以后已经没有大碍了,现在只是躺着休息,刘子光进屋之后他俩都想起来拜谢,却被刘子光一把按住:“千万莫动,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出手搭救也是应当的,你们不怪我就好了,谈何谢字。”   林笙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使了个眼色给梅老汉,梅老汉会意,起身劝苦力们离开:“走啦走啦,都去弄堂口的小饭铺喝酒,我请客。”将家里的人赶了个干干净净,自己也跟着出去陪客了,只留下女儿在家照看伤员。   家里没有了外人,林笙和丁力齐刷刷从床板上翻身下来,跪在地上说:“许大哥,你就收下我们兄弟吧。”说完磕头如捣蒜。   “快快请起。两位兄弟何出此言?”刘子光赶忙搀扶。   “许大哥,我知道你是干大事的人,我们兄弟俩别的没有,一腔热血还是有的,只要你收下我们,水里火里一句话!”林笙信誓旦旦的说,丁力也跟着帮腔道:“对,全凭大哥一句话!”   “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干大事的人?”刘子光乐了,看来今天这王霸之气散发的很成功,不但将赖有为镇住了,还能顺路收两个小弟。   “许大哥出手不凡,神力无敌,小弟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是猛龙不过江,没有一身武功和过人的胆量,谁敢硬闯福远号阿,您偏偏就闯了,而且三两句话就把我们兄弟从福远号捞出来,赖老板那样的风云人物在您面前也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您说放人他们就屁颠屁颠得放人,您还能说不是干大事的人?”林笙很有眼光,心思转的也快,一番话说的刘子光频频点头。   “做大事的人可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你们敢么?”刘子光问。   “如何不敢,咱们卖水果当苦力这种日子做够了,要是能住上赖有为那样的大房子,天天吃肉喝酒,就是隔天死了也甘心啊。”   刘子光点点头,下层劳动人民对更高级生活的渴望他很理解,尤其是在上海这样纸醉金迷的城市,尤其是林笙和丁力这样空有一身抱负的有志青年,只要能出人头地,让他们做什么都愿意。   “既然两位兄弟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直说了,上海这块码头我是一定要查一脚的,现在正缺兄弟,你们两个人就帮我担起来吧,先把码头上的兄弟组织起来成立个帮会,大家拧成一股绳就没人敢欺负了。”刘子光道。   上海是个充满机会的城市,这样的城市注定充斥着无数的帮会组织,帮会的作用是很巨大的,有时候比官府的效用还高,这种形势下南厂需要一个帮会组织作为自己的代理人,林笙和丁力就是很好的人选。   “大哥你领着我们干吧!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比谁多一个头啊,凭什么咱们就非得窝在闸北这个破地方。”林笙和丁力都摩拳擦掌,对将来充满了希望。   确定了纲领就好办了,几个人围在一起简单分析了码头上的局势,外滩的码头被好几个小帮派瓜分了,城里的大小帮派更是多如牛毛,要想在这些帮派中崭露头角就要比他们更狠才行,最后讨论的结果是林笙丁力组织人员,许大哥提供兵器和经费,择日开香堂招兵买马。   事情商量好以后,刘子光准备告辞离开,林笙苦苦相留说要请大哥喝酒,被刘子光以事情繁多推辞了,临走前看见梅琳正将煮好的梨子往玻璃瓶里盛,旁边还有盛满梨子瓣的玻璃瓶堆放着,铁锅里的水已经开了,似乎要蒸煮些什么。   “这做的是什么?”刘子光奇道。   “这是阿琳为她爹准备的出海的干粮,老人家一出海就是好几个月,吃不上新鲜的水果和蔬菜,就只好拿这些煮过的梨子,萝卜用浓糖水和浓盐水泡上,用盖子盖紧,上锅把里面的气蒸出来,这样就能成年不坏,梅大叔他们以前每次出海都要有几个生病的,牙齿出血,浑身没劲什么的,自从带了阿琳做的干粮,这些症状都没了。”林笙自豪的替梅琳介绍道。小姑娘害羞的站在一边不说话,小手捏着衣角面孔红红的,却又飞眼瞟向自家情郎,好像被夸奖了很高兴似的。   这不就是罐头么,刘子光暗暗赞叹,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无穷无尽啊,就凭这个发明创造就够梅家发达的了,可惜他们还不知道利用,就想着靠打打杀杀来博出位。   “原来如此,梅姑娘好手艺。”刘子光不想节外生枝,眼下不是讨论罐头的时候,他和林笙丁力告别以后又转回了日升昌的别院。   第五卷 江南 第十九章 斧头帮   刘子光回来之后,将自己的计划和胡懿敏说了一下,胡大小姐也深以为然,走私这种行当是无法从源头上禁绝的,可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要想遏制走私,增加关税,就必须从根源——市舶司上入手,眼下赖有为已经答应提供市舶司贪赃的证据,下一步就是彻底清洗上海市舶司,然后安插进自己的人手。   市舶司如此猖狂的包庇走私商,收取大量的贿赂,如果没有当地道台衙门,按察司等官员的纵容几乎是不可能的,光赖家一个走私商每年就要拿出三百万两银子来贿赂官员,如果其他衙门分不到银子才怪呢。   “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若我们对市舶司下手,势必引起整个上海道官场的反弹,上海可不比苏州,市舶司也不比江南织造,他们手里都是有兵权的,万一逼急了他们闹起来引起江南震动,这个后果可就严重了。”胡懿敏还是有些担心。   “清查市舶司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本官可是配备了尚方宝剑的钦差,他们有胆子闹我就有胆子杀,怕什么。”刘子光冷哼一声,他可不是什么慈悲角色,对付错综复杂的官场斗争最方便快捷的办法就是一个字“杀”。   “那福远号呢,如果赖有为帮你对付了市舶司,你是不是想把他和他的福远号收编啊?”胡懿敏对走私商的印象很不好,提到赖有为的名字时候,红润的嘴唇很明显的撇了一下。   刘子光沉吟一下,严肃的说道:“据我观察,赖有为不像是能屈居人下之人,即使暂时投靠我南厂,也是合作关系而非上下级关系,他们福远号上百条商船,几千水手,倒是一支可观的力量,我现在是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能认清形势的话还可以发挥一下特长,如果朝三暮四的话,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调兵的命令先用快马传回苏州,再从苏州用电报发回京城,江南发生的一切事情每天都用电报直接发回南厂,然后直送皇帝案头,不用经过内阁和司礼监,在苏州把曹家给办了的事情传回京城以后,听说皇上很是高兴呢,这回要动上海官场需要调动红衫团的精干力量,还要调动上海周边的卫所,水师,没有皇上的首肯是万万不行的。刘子光深信皇上会不动声色的按照自己的建议行事,避开朝廷大佬们的眼光,争取尽快解决掉上海的事情,毕竟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事情,解决了江南织造和市舶司这两个朝廷的毒瘤,户部收入能立刻增长三成以上,这样一来,北伐西征的军费还有研究各种好玩艺的经费就都能解决了。   “我明日想办法探探市舶司的底,然后就该钦差大人出面了,毕竟老呆在苏州也不是办法啊。”刘子光说。   “你的人没调过来之前就先用日升昌的剑手吧,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快手,对付几百个人不成问题,你组织的那些码头苦力恐怕短时间内还排不上用场。”胡大小姐对刘子光很是关心。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实话日升昌的这些剑手的素质确实很高,城市秘密作战的水平远高于南厂众人,协调性和组织性也很出色,如果能收到麾下绝对是件美事。   “如果市舶司被我们控制了,那日升昌的收益就能得到保证了,南厂那一份也不会少了,另外我还会送份大礼给你,你看着六十个剑手如何?”胡懿敏好像猜到刘子光的想法一样,忽然抛出这样一个大诱饵。   “呵呵,事成以后再说吧。”刘子光心中暗喜,这件事他的把握很大,这六十个剑手在不远的将来就会成为南厂的新丁,这如何不让他开心。   “我这几天一直想问一个问题。”胡懿敏迟疑一下,转变了话题。   刘子光刚想答话,忽听外边有人禀告:“赵先生来了,有要事。”原来是赵康带着走私船的账本回来了。   刘子光和胡懿敏的对话不得不中断,把赵康迎了进来,三人一起探讨起对付市舶司的办法来。   晚上,上海有名的饭店小南国的二楼雅间里,福远号的老板赖有为正在宴请总督程良珏大人,程总督是名门世家出身,又钦点过状元,身材高大,相貌端正,三绺胡须显得飘逸潇洒,和他比起来,旁边的赖有为简直就是个小丑。   “江南织造的事情不知道总督大人有何见解?听说钦差是个年轻的愣头青,如果他到了上海,恐怕市舶司就是下一个江南织造也未可知。”赖有为道。   “苏州是苏州,上海是上海,江南织造和市舶司也没有相同之处,赖先生过虑了。”程总督一捋胡须,胸有成竹的说道。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赖有为放心,他又追问了一句:“钦差如果用强怎么办,听说他可是武将出身,在山东屡立过战功的,又兼着南厂提督的差事,万一发起狠来,大人们自然不怕他,可是福远号小家小院的可经不起折腾。”   程总督闻言将举到唇边的酒杯又放了下来,对赖有为的质疑有些不开心:“你们江湖人喜欢说一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钦差大人就算三头六臂又如何?还不是凡胎肉身,本督估计他们也就是这两天到,到时候本督帮你引荐一下,你来招待他,如果不行的话本督再作其他安排,老赖你放心,本督坐镇上海十几年了,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我敢保证不出三天钦差大人就会和你以兄弟相称。”   赖有为自然知道程总督的手段,一时之间他也不好追问,只能点头称是,表示一定按照总督大人的安排来办,按理说京官出使地方,应由地方官员招待,可是程总督每次都把这个任务交给赖有为来做,就是因为赖有为会做人,出手大方,还有一座精致的别墅“红楼”,里面藏着无数美女,凡是住过的官员无不流连忘返,交口称赞。   “总督大人一席谈,赖某就放心了。来,小人敬您一杯。”赖有为知道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只好不再提此事。   程总督和赖有为对饮了一杯,语重心长的说:“老赖你不用担心,市舶司在你的背后撑着呢,市舶司的背后还有本督,咱们上海道每年上交到户部的钱银占到大明的年收入的三成以上,你说谁敢在这个地方轻举妄动?难道他就不怕影响了赋税被御史弹劾,被内阁罢官吗?市舶司这一摊子你也知道,换了二旁人谁能管好?谁又敢管?所以你还是放宽心吧,天塌不下来。”   第二天一早,码头上的苦力们就收到了一车礼物,赶车的人告诉他们说这是许文强送来的东西,等林笙让人把车上的箱子卸下来后就走了,众人打开一看,满箱都是利国铁厂炼锋号出品的斧头!   利国铁器,天下闻名,炼锋号除了做兵器以外也作农具和工具,这种斧头选用上好的硬木做柄,精钢的斧刃上涂了一层黑油漆,只有刃口处是白森森的金属本色,丁力随手拿起一把挥舞了两下,忍不住开口赞道:“真是好斧头。”   林笙也抓起一把斧头用手指摸摸刃口,锋利的刃口差点把他的手指划破,有了这样犀利的兵器在手,何愁摆不平其他的帮会。   上海不比外地,对兵器的管制相当严格,绝对禁止弓箭和长兵器的出现,刀剑等短兵器也受到限制,不论是上海居民还是外洋水手,只要配带刀剑的都要进行登记。连著名的巡城净街司都只是装备了木棍而已,可想而知对兵器的管制之严格了。   但是斧头属于工具,不在被限制之列,所以很多黑帮都选择斧头,菜刀,棍棒这样的兵器,炼锋号的斧头价格及其昂贵,一般人买不起,林笙的帮会能配备上这样的家伙,战斗力绝对提高的不是一个档次。何况这批长柄斧头不是一般的民用品,而是红衫团工兵专用的,质量不是一般的好。   众人赞不绝口的把玩着长柄斧头,林笙却在箱子下面发现了一个皮质的小包,掀开一看,里面装着十二把寒光闪闪的小刀,林笙擅长使用小刀,这是刘子光特地从上海炼锋号弄来的飞刀,送给林笙再合适不过了。   随着飞刀放在一起的还有一盒银元,里面五十枚一封,都用桑皮纸包裹的好好的,正好有二十封,一张信签上写明这是刘子光给林笙的帮会动经费,顺带提到了帮会的名称。   林笙认识字,迅速看完纸条以后兴奋的大叫:“兄弟们,以后咱们的帮会就叫斧头帮!”   第五卷 江南 第二十章 陈腊肠   外滩码头上的一个新帮会就这样诞生了,他们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以前的把头,把头一般都是恶霸地痞,控制着码头上的装卸搬运业务,苦力们辛辛苦苦赚的钱他要盘削掉一半,不愿意交钱?可以,那就别想在码头上立足,哪个把头手下没有几个如狼似虎的打手啊。丁力他们这些苦力头上就有一个心狠手辣的把头,不过现在他再也狠不起来了,因为一柄斧头刚刚擦着他的脑袋飞过去,利刃将一只耳朵稍微偏一偏他吃饭的家伙就没了。   既然能做把头就不是寻常人等,变成一只耳的把头隔了半个时辰就拉来了上百个帮手,手持铁棍气势汹汹的杀过来,妄图把襁褓中的斧头帮剿灭在萌芽状态,苦力们虽然有几个习武的,但是大多数人只是凭着一身蛮力而已,看到对方更多人马杀过来不免心慌,这时候许文强大哥派来的援军及时赶到。五十名日升昌精心培训的剑手可不是寻常流氓能够匹敌的,不消一刻,把百十名流氓就被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了,此役后斧头帮就算在码头上站住了脚。   成立斧头帮只是刘子光插手上海滩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要探查市舶司的黑幕了,毛主席说得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所以刘子光亲自出马伪装成出口商人到市舶司衙门去调查。   市舶司衙门的门脸很大,气派非凡,门口旗杆下立着一块牌子,上写一行大字:衙门左右三十丈以内禁止摆摊设点。附近几个绿衣巡城人员拎着棍子闲逛着,市舶司的大门紧闭,日上三竿了还没有开门办公,这一点倒是和京城那些大衙门的作派很像,刘子光装扮成寻常商人模样,混在市舶司门口等待报关的那些商人们中间排队。   衙门一直不开门,商人们等的口干舌燥,怨声载道,刘子光和排在前面的一人闲扯了几句,得知这人是上海本地的中小规模的出口代理商,专门靠代理内地各种货物出口报关为业,平日里市舶司开门要早些,近来几天却几乎都要等到下午才开门办公。听说刘子光是新来的,那人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市舶司的事情,看起来是个表现欲很强的家伙。   “为何如此呢?”刘子光掏出一支雪茄给那人,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神情问。   “还不是因为钦差大人要来了,每次朝廷派员巡视的时候,市舶司都要整理账本,你想啊,他们贪了那么多,账本总要做的漂亮些吧,听说这回来的钦差是个难缠的角色,想必市舶司的老爷们都怕了,才会到现在都不开门。”那人叼着雪茄神气活现的介绍着所谓内幕。   “那岂不是耽误了收税?港口上那么多船进进出出,这里还排了这么多人,这一关门得少收多少银子啊。”刘子光问。   “咱们这些小虾米人家根本看不上眼,像福远号这样的大商号都是按年交钱的,根本不用在这里排队,他们才不会少收一分银子呢,反正咱们都是煮熟的鸭子飞不走,难道还能千里遥远把货送到广州泉州的市舶司去啊,别说那边有没有船接货,就是路费也够呛啊。”   “大哥真是见多识广,小弟佩服,来,再来一根雪茄。”刘子光又摸出一根雪茄敬上去,那人前一根还没抽完,大大咧咧的接过来架在耳朵上,摆足了架势继续给这位业内新人普及常识。   “市舶司这衙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提举大人虽然是五品官,但是每年国手的银子可不比二品的户部尚书少,你想啊,每年进出上海港的船、货何止千万,不管进出都得市舶司开具公凭,没有公凭私自上岸那就是走私,被缉私营抓到久得罚个倾家荡产,运气不好的还要坐牢呢,比如说吧,我现在手头有一船瓷器要出口,就得写清楚数量、价格、到岸地等资料到市舶司备案,缴纳税金领取公凭,这个步骤是万万不能省的,今天在这排队的都是来办这个的。”   “什么世道啊,交税还要看人家的脸色。这个提举怎么当的!”刘子光摇摇头,这市舶司未免太官僚主义了,让他联想起以前去兵部衙门讨债的情形来,心头隐隐有怒火显现了。   “小兄弟可别乱说话,被别人听到就麻烦了,咱们上海市舶司的提举大人可是少年英伟,风流倜傥,人家年纪轻轻二十来岁就能当上这么大的官,你想想他的后台能小了吗?你说他的坏话被人听见可不得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啊。”老大哥鼓起眼睛教训起刘子光来。   “那这个提举究竟是什么来头呢?”听说提举才二十多岁,刘子光顿时好奇起来。   “上海有家著名的腊味铺,掌柜的姓陈,做得一手好腊肠,人称小肠陈,他膝下有一子一女,女儿生的是花容月貌,儿子长的是英俊潇洒,后来咱们总督大人就把那女儿娶了做妾,那儿子成了总督大人的小舅子,自然水涨船高,没几年就做到了市舶司提举的位子,你说人家的后台大不大?”   正说话间,市舶司的大门打开了,一队靛蓝色服色的差役拿着水火棍一溜小跑跑出来,把排队的商人们隔在外面,然后里面抬出若干顶绿呢大轿来,刘子光不禁暗自吃惊,笑笑得市舶司不过是个从五品的衙门,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三品官员才能乘坐的绿呢大轿呢。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冲着排队的商人们喊道:“今天不开公凭了,大家都散了吧。”排队的人群顿时小小说网起来,人们不满的吵吵道:“都等了两天了怎么还不办公啊,这要等到什么时候?”队伍中一个胆子大的人高声喊了一句:“明天能不能开啊。”   “明天也不能,什么时候钦差大人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开,你们要怪就怪钦差大人吧。”那管事一脸不屑地说。   “钦差大人还没到上海啊!他老人家来了要是住着不走了,那我们岂不是永远不能拿到公凭了,拿不到公凭就不能卸货,那不是要饿死我们吗?”众人群情激奋,向衙门大门冲过去,被差役们的水火棍拦住。   有个身材矮小的商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冲破了差役的封锁线,站到了一顶绿呢八台大轿前面扑通一声跪下:“大人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吧,小的第一次做进口买卖,进了一船旅宋水果等着卸货呢,要是再开不到公凭水果可就要烂了!小的全部身家可都在这船水果上了!”   轿子后面窜出四个护卫,一顿拳打脚踢过去,矮个子商人头破血流,却更加来劲了,居然扑上去抓住了轿杠不松手,口里依然大叫着:“大人开恩啊,小的全家的生路就全靠这船水果了!求求您给小的开一张公凭吧!小的按章缴税绝不敢偷逃啊。”   矮个子商人的话引起了其他商人的共鸣,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众人一起哭求道:“大人开恩就给我们开公凭吧。”   轿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帅气的面孔,不过这张脸已经被刁民们的大胆举动气的有些扭曲了,他低声对跑过来聆听训示的管事说了几句话,那管事随即面向众人喊道:“陈提举要赶去总督府开会,尔等再敢阻拦,一律按妨碍公务论处,交衙门去打板子!还不快给我闪开。”   矮小的商人却依然不松手,看来他的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楚了,抓着轿杠不住的哭喊着,血头血脸的刹是凄惨。护卫们用力掰他的手指,居然掰不开。   “来呀,给我把他的手给我砍了。”管事看见提举大人铁青着脸放下了轿帘,知道大人动怒了,要是还不能解决掉这个刁民,恐怕倒霉的就是自己了,于是咬牙切齿下了死命令。   护卫抽出了佩刀就要砍下去,忽然一声厉喝传来“住手!”只见商人行列中站出一个面色蜡黄的汉子,正怒不可遏的盯着提举大人的轿子,此人正是乔装改扮的刘子光。   差役们呆了几秒钟就清醒过来,抡起水火棍砸过来,却被刘子光一把抓住棍子,夺过来横扫一片,将那些差役打了个四仰八叉,然后走到绿呢大轿跟前冷冷问道:“你就是小肠陈的儿子?”   第五卷 江南 第二十一章 梅林牌水果罐头   上海市舶司提举陈子昂正是本地腊肠铺老板小肠陈的儿子,这也是他最不喜欢别人提及的话题,毕竟小商贩的家世说出去不是很有面子,市舶司的那些官僚吏员们平时根本连腊肠两个字都不敢提的,现在居然有人当面质问他是不是小肠陈的儿子,这如何不让提举大人火冒三丈。   轿子里传出简短的一声命令:“落轿。”绿呢大轿落地之后,轿夫掀开帘子,一个蟒袍玉带的年轻人从里面钻了出来,只见他身穿一件银白色的过肩蟒袍,腰间的玉带上镶了不少昂贵的宝石,头戴乌纱,脚穿粉底朝靴,面如敷粉,身若柳枝,端的是一副风流模样,幸亏在场的没有大姑娘小媳妇,不然非得迷的两眼冒星星,大声尖叫。   陈提举落轿了,后面的官员也跟着落轿,大家都想看看谁这么大胆,敢捋提举大人的虎须,他们看到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布衫,面色蜡黄的汉子,不过别看人家装扮毫不起眼,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陈提举你也算是商贩家庭出身,怎么就不能设身处地的为人家想想,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周转,你们市舶司天天不开门办公,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商场如战场,晚一天交货行情就可能变化,货物就可能滞销,你们管不管?你们赔不赔?再说了,朝廷发给你们俸禄是让你们收税的,不是让你们整天闭门开会的,你们这样尸位素餐,对得起朝廷信任,对得起皇恩浩荡吗?”   陈子昂气的直抖手,这哪样普通商人说的话,分明是朝廷大员训斥下级的口气,听惯了别人阿谀奉承和苦苦哀求的市舶司官员们一时间也都惊呆了,这人世哪里跳出来的?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敢这样猖狂的说话。   一大票商人也都目瞪口呆,那个不知名的家伙说出了他们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尽管慑于市舶司的淫威大家不敢拍手叫好,但是心里都暗暗敬佩这个敢做敢为的好汉,先前那个被刘子光称为老大哥的商人也忍不住暗挑大拇指:这兄弟真是好样的!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大胆刁民!左右,给我拿下!”陈提举终于爆发了,他柔弱的肩膀由于控制不住的暴怒而颤抖,翘起的兰花指恶狠狠的指着刘子光的鼻子命令道。   护卫们一拥而上,想把刘子光按倒在地,此时那个死抓住轿杠的水果商人却突然暴起,挡在刘子光面前大喊道:“壮士快走!”护卫们岂能被他拦住,立刻挥起刀鞘劈头盖脸的打过去,刘子光一把将水果商人拉到背后,单手将护卫们的刀鞘架住,厉声喝道:“陈腊肠,谁给你的权力殴打良民?你难道不怕我到钦差打人面前告你吗?”   “反了反了,都给我上,把这两个狂徒当场打死!”看来陈大人真生气了,粉嫩的脸上腾起两朵狂怒的红晕,一甩蟒袍转身回了轿子,市舶司的差役们和大人们的护卫们挥舞着兵器围了上来,黑压压的一片人将刘子光和水果商人围在当中,刀棍并举,眼看就要将二人打成肉泥,旁观的商人们不敢阻拦,只能一起跪地求饶:“请大人开恩饶了他们这一回吧。”   陈提举当然不会买这些人的面子,只有看到那个敢于冒犯他的刁民被打成肉泥才能缓解他心头的怒火,可是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顺利,只听轿子外面一阵惨呼,他忍不住掀开窗帘望去,原来在几十个差役的围攻之下,那刁民居然毫发无损,还抢了一根水火棍把差役们打倒了一大片。   那汉子扔掉手中水中水火棍,捡起一把钢刀三下两下就拧成了麻花状,举起来展示一周道:“哪个觉得自己的骨头比铁还硬就过来送死!”   差役和护卫们毕竟不是当兵的,这也不是你死我活的战场,谁愿意送死啊,一个个龟缩着不敢上前了,刘子光扔掉麻花刀,指着陈子昂的轿子骂道:“你一个五品小吏居然敢坐绿呢大轿,还敢乱穿蟒袍,你以为你陈腊肠是皇亲国戚啊,就凭着一条老子就能让你下台,今天这个事不算完,咱们走着瞧。”说罢拉着水果商人大踏步的走了,几十个差役居然不敢阻拦,自动让开一条道路任由他离开。   刘子光拖着水果商人穿街过巷,确认了后面没有人跟踪后才停下,对那人道:“你赶快找个地方躲一躲吧,我看市舶司那帮畜牲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人答道:“多谢壮士仗义搭救,其实今天李某是想死在市舶司的,他们不给我开公凭。一船水果已经开始腐烂了,这可是我借遍了亲戚朋友才凑来的钱进的货,现在连船钱都给不了,真不如死了算了。没想到引得壮士出手,反连累了您,真是对不住了。”   刘子光沉吟片刻,道:“李老板是吧,我索性好人做到底,你那一船水果卖给我好了,我自找人卸货,你只管收银子,别的不要管了。”   “这如何使得?没有公凭在手,那个码头赶下货啊,也没有人敢买,这可是走私大罪啊。”   “无妨,我自有办法,你跟我来吧。”刘子光带着李老板来到了斧头帮所在的码头,让林笙找了条舢板搭着李老板去把装水果的货船叫过来。   满满一船旅宋水果已经有部分开始腐烂了,旅宋属季风型热带雨林气候,高温多雨,水果及其产品资源十分丰富。出产的香蕉、椰子、菠萝、芒果等水果的品质优良,价格及其低廉,现在大明朝已经是深秋的天气,新鲜水果运过来还是能卖上好价钱的,可是由于开不到上岸的公凭,在水上停泊了好久,导致一船水果中,芒果已经都坏了,菠萝存放的时间久些,还没有坏掉,否则就真是血本无归了。   林笙一声令下,上百个苦力一阵忙乎就把水果搬运一空,一箱箱的水果把栈桥旁堆的满满当当,附近游荡的市舶司缉私营的巡逻船过来查公凭,被林笙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以后就笑眯眯的离开了。   林笙是水果贩子出身,自然知道时令果价,算盘拨弄了几下就估算出这船水果的大概价格,刘子光按照时价足额付了银子给李老板,李老板接到白花花的银子后,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跪在地上不住的给刘子光磕头:“大恩人啊,你可救了我们全家了。还请恩人留下高姓大名,以后见面也好有个称呼。”   “我叫许文强,在码头上混口饭吃而以,些许事情不足挂齿,远洋生意不好做,风险莫测,下回莫做水果了,进些旅宋烟叶来卖,就送到这个码头上找林帮主就行。”刘子光好言安抚了李老板,便打发他去了。   “大哥,您弄那么多水果做什么?这些果子可卖不上价啊。”林笙有些奇怪,心道许大哥还真是古道热肠,花银子买了一大堆垃圾回来。   “你让梅琳把邻居大嫂大婶们组织起来,把好点的水果挑出来,她知道后面该怎么做的。”刘子光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上海是个大都市,只要有银子什么都能买到,刘子光拿出百十两银子派人买了一大堆广口玻璃瓶回来,又买了不少铁锅、食盐、白糖等物,和挑出来的水果一起送到棚户区里,那些大嫂大婶们支起铁锅,熬制浓盐水和浓糖水,把水果的皮去掉,切成大小适中的块状物放进广口瓶中再加入浓糖水,煮沸以后趁热封口,用蜡密封住,就做成了水果罐头。   “这一瓶罐头的成本能有多少?”刘子光问林笙。   “所有成本加在一起,不超过二十文铜钱。”林笙算计了一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咱们按照五十文的价格卖给那些行船的水手,你觉得他们会不会买?”刘子光继续问。   “海上行船,往往旅途遥远,如果有长年不会腐烂的蔬菜水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觉得就算再贵些他们也会买的。”林笙说。   “那如果运到北方苦寒之地,你觉得能卖到多少钱?”刘子光看林笙有些上路了,继续诱导着他。   “加上运费的话,也就是一百五十文铜钱吧。”   “呵呵,你太小看北方人了,这些水果可是他们一辈子没见过的,我想就算卖到一两银子一瓶也会脱销的。”刘子光笑道。   “太好了,咱们光做罐头就能发达!”林笙一拍大腿叫起来,对许大哥的聪明才智佩服到了极点。   做好的罐头要打上咱们的牌子,就叫“梅林牌”吧,回头你找几个画匠制个版,印一批商标出来,商标你知道吗,就是画上水果的模样,写上梅林牌三个字。这三个字只能咱们用,别人严禁使用,如果有人假冒咱们的商标,你就带人打上门去拆他们的铺子,明白吗。”刘子光说。   第五卷 江南 第二十二章 准备工作   令人奇怪的是刘子光在市舶司闹出那么大的乱子,也不见官府大肆搜捕,居然无声无息的就这样平息了。   “或许是上海方面已经觉察到了,他们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闹出事的。”胡懿敏这样说。   “不叫的狗才咬人,他们这样老实才不正常呢,这两天各路人马陆续都要到了,我先回苏州,等兵力部署完毕就驾临上海,市舶司那帮人居然敢随便穿蟒袍,坐绿呢大轿,光这一条我就能把他们都给办了,再加上赖有为提供的贿赂证据,上海道一半的官员这回都得下马你信不信。”刘子光想起那个娘娘腔的提举就来气,铁了心的要把这小子拿下治罪。   “陈子昂是总督大人的内弟,平素对他关爱有加,你拿他开刀肯定要触怒程总督,上海不比苏州,这十里洋场,繁华所在,有着太多的诱惑,你出动这么多人的利益,一定会遇到强劲的反弹的。如果不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严重影响到了我们日升昌的利益,我是不大愿意和他们为敌的。”   “此言差矣,胡大掌柜忘了我们的约定了么,你帮我在户部里面使些力量,把戚墅堰机器厂的拍卖操作好,我帮你把上海市舶司摆平,咱们是盟友啊,当今朝廷人才辈出,那些文臣武将哪个没有豪门世家的支持,咱们不下手,他们也会下手的,这世道艰险的很,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咱们可要同舟共济啊。”刘子光语重心长的说,说到感慨处,甚至想伸手拍拍胡懿敏的肩膀,可是手伸出的霎那忽然意识到对方是个女孩子,赶忙讪讪的把手放到脑后挠了挠。   胡懿敏其实相貌不差,但是长期处在日升昌大掌柜的位子上,自然而然形成的一股领导人的气质让人无法亲近,一看到她刘子光就想到坐在大班台后面,穿着西装套裙的女强人形象,一直以来着实没把她当女人来看待的。   “让你见笑了,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会想抛下这一切去隐居山林,权力,欲望,斗争,流血,这些本应是男人做的事情,可是父亲打小就培养我,训练我,让我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学会生存,学会战斗,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啊,唉,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算了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胡大小姐偶然露出一点小女儿的姿态,发了几句牢骚就离开了。   梅林牌罐头是手工化生产,产量不高,但是销路确实如刘子光预计的一样好,第一天生产出的二百瓶全部免费提供给了远洋船上的水手,他们尝过以后反应极佳,纷纷预订,光是定金就收了几百块银元,把棚户区那些女人们高兴的如同过年一般。   斧头帮的事业进展也很快,也许是赖有为打了招呼,周围的帮派已经认可了他们的存在,纷纷下了拜帖过来,有几个老大还要和林笙拜把子,林笙虽然年轻,为人处事还是相当老道的,打打杀杀的时候决不含糊,该称兄道弟的时候小嘴甜的赛过水蜜桃,从小在码头上讨生活的他知道,能混出头的老大决不是靠武力的,而是靠脑子和手段。   料理好了这些事,刘子光悄悄赶回了苏州,正好江南织造赶工的那批绸缎已经完工了,于是他便带着全班人马,乘着火车正式前往上海视察了。   刘子光离开的这段时间,刘小猫生活的非常惬意,她不知从哪里搜罗了一大批野猫弄进大观园,直接导致花香鸟语的大观园再也没有了悦耳的鸟鸣,连池子里的锦鲤都难逃厄运,有人就奇怪了,这野猫再厉害也不会下水抓鱼啊,谁能料到一副淑女装扮的刘小猫就能亲自跳到水里去逮鱼呢。韩雪儿也跟着瞎胡闹,喂猫抓鱼逮鸟,全力配合刘小猫,两个人把大观园搞得乌烟瘴气。   刘子光回来后看到这种情形,不过轻轻一笑而已,刘小猫属于野生动物,韩雪儿也是农村女娃娃出身,都不是有家教的大户人家小姐,这种质朴的性格在他看来反而更可爱,更要加以保护。   去了上海几天,积攒的公务信件堆了一桌子,有南厂发来的情报资料,有皇帝的密旨,还有铁厂发来的私人信件。刘子光最先打开的是彭静蓉的家信,虽然已经有了电报这种先进快捷的通讯手段,但是彭静蓉还是喜欢用鸿雁传书这种相对古老的手段,打开信封,抽出一叠散发着馨香的信纸,满纸娟秀的蝇头小楷写满了思念之情,前几页纸讲的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后面提到了彭厂主的病情,说老人家听说有机会吞并戚墅堰机器厂后居然来了精神,病情大有好转,现在已经能吃两碗稀饭了,也能被人搀扶着下地走路了,如果有可能的话,老爷子还想亲自到常州参加拍卖会呢。信的最后说天气转冷,让刘子光注意保暖,多添衣服什么。   看完家信后,刘子光心头一股暖意升起,微笑着打开了皇帝的密旨,密旨的内容和自己预想中的别无二致,无非是大力支持,让他放开手只管干,出了事情皇帝帮他扛。有密旨在手做事就轻松多了,起码不怕那些御史的聒噪。   南厂的公文比较多,首先是关于最近朝廷情况的通报,秋闱在顺利进行当中,代表刘子光利益的山东学子和铁厂选派的技术人员都参加了考试,估计没有人敢为难他们,只要有真才实学,这次考出来几个进士不成问题。   江南织造的风波在朝廷并没有惊起太大的风波,毕竟曹家的声势大不如从前了,没有人替他们出头,倒是关于下一任江南织造使的任命问题上起了很大的争执,这可是肥得流油的肥缺啊,不过现在江南织造已经在刘子光的实际控制当中,不管是谁来当这个织造使,都只能是个傀儡而已。   根据刘子光的命令,南厂的特务机关最近的工作重心转向了上海,昔日安插在上海的东厂密探都在接触当中,打着电灯公司幌子的窃听小组也进驻了上海,近日就要给总督衙门装电灯了,红衫团的精锐力量也秘密向南机动,先遣队已经在上海近郊租了一所大庄子,后续携带技术兵器的队伍伪装成商队,从铁路和水路齐头并进,不日就将到达上海。   上次在铁路上伏击钦差专车的那伙刺客的身份已经查得有些眉目了,根据仵作验尸得出的结论,这些人面目宽广,后脑平直,双腿略有罗圈,右手食指中指间都有老茧,应当是有着长期骑马射箭经验的北方人,换句话说,很可能是满清骑兵改扮的,这些人都留着明朝人的发式,衣物从里到外也都是南方地产土布做成,看样子为了潜入明境作战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准备工作。   这伙人九成是满清军机处的别动队!居然玩特种作战玩到我头上了,刘子光冷笑一声,来往不往非礼也,南厂也要准备点回访的礼物了,反正山东境内熟悉满族习惯,会说满语的士兵多的是,满族发型也好办,反正那些人的头发还没长起来,再弄成金钱鼠尾的模样就是了。   放在公文最下面的是皇宫里的侍卫传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长公主微服游行江南。   刘子光掩卷沉思,长公主八成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么说很有可能跟去上海这个即将发生腥风血雨的地方,那是把公主挡在苏州还是带着一同前去上海呢?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不能让公主前往那个是非之地。   “来人啊,准备行装,明天一早出发。”钦差大人传下了命令。   次日一早,两列火车从苏州站发出,前面一列是钦差大人的专车,后面一列是运载丝绸的货车,苏州府代理知府汪磊和苏州千户所的千户大人李鹏带着文武官员一同到车站送行。钦差大人这趟苏州之行他们俩是最大的受惠者,一个即将爬上知府的高位,一个得到南厂提督的青睐,即将飞黄腾达,两人的脸都笑得像菊花一样,把自己当成了镇武伯的嫡系人马,预备了不少苏州特产送到大人的专车上,看到钦差大人身边的侍女少,还精选了一群花枝招展,手脚利索的女孩子送到火车上。   第五卷 江南 第二十三章 应对   一群漂亮的苏州女孩子都没做过火车,第一次坐车都显得格外好奇,车厢外面有一道观光的栈道,她们也不进车厢休息,就聚在栈道上扶着栏杆看外面的景色,叽叽喳喳的欢叫个不停,车缓缓从苏州站开出,虽然已经是深秋,铁道两旁的树木却还是一派江南特有的郁郁葱葱,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们好奇的看着看那,忽然有一人催生生的叫起来:“看那个人生的好标志!”   和铁路并行的官道上,三辆马车正在向北行驶,和南下的火车擦肩而过,车顶上坐着的俊秀少年听到火车上女孩子们兴奋的叫声,抬眼望了一下便又木然的回转过头注视着前方,此人正是昔日苏州城里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曹沾。   虽然仁慈的钦差大人并没有没收曹家的房子和财物,但是墙倒众人推,自从曹家被查办以后,以前那些和他们有过节的人就都冒出来了。上门讨债的有,一纸诉状告上苏州府的也有,反正是陈年烂谷子的旧账都被翻了出来,代理知府汪磊很是刚正不阿的判了这些案子,导致曹家倾家荡产,老夫人急火攻心,一命呜呼,曹家发送了老夫人之后便举家迁往京城旧宅,离开苏州这个伤心地。   曹沾身穿一袭旧绸衫,坐在堆着桌椅板凳的马车上,并不理会旁边呼啸而过的火车,离开故乡的哀愁和家庭的巨变大山一般压在他的心头,哪还有心情看漂亮女孩。   “那个人好忧郁,是不是因为要离开家乡了。”火车上一个女孩望着曹沾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一阵风吹过,女孩子们都停止了喧闹,好像想到了自己也将离开家园的命运。   沉默片刻,“回车厢吧。”不知道谁说了一声。众人不作声的依次进了车厢,火车汽笛长鸣一声,加速向着上海开去。   苏州上海的的距离很近,半天的功夫钦差专车就抵达了上海火车站,上海道的文武官员们已经等候多时了,整个车站被清理一空,闲杂人等严禁靠近,穿着崭新袍服的文武官员们夹道欢迎,等钦差大人走下车厢扶梯时,总督程良珏站在最前面率全体官员拜迎钦差,当然这不是给刘子光面子,而是给刘子光手上的天子符节面子,谁让他代表的是当今皇上呢。   跪拜仪式结束,程良珏笑眯眯的重新和刘子光见礼,他和钱谦益是同年的进士,拜盟的好兄弟,此番朝廷格局大变动,他仗着这层关系能确保自己的地位稳固不动,所以也未把刘子光这个年纪轻轻的钦差放在眼里。   “刘大人年轻有为,我大明后继有人矣。老夫甚感欣慰。”程良珏抚须大笑,看着刘子光的目光好像在看子侄后辈一般,这让刘子光满心的不痛快,也不等程良珏介绍后面那些眼巴巴的官员们,冷冷的说旅途劳顿,要去休息了。程良珏微微一怔,没想到钦差初来乍到就给自己冷脸色,顿时有些不快,但是他毕竟浸淫官场多年,喜怒都不放在脸上,依旧笑容可掬的说道:“既如此,钦差大人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本官备了薄酒,晚上恭候大驾。”   刘子光看了看程良珏,不置可否的钻进了绿呢大轿扬长而去,程良珏望着钦差队伍远去的背影微微点点头头,平静如水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总督大人身后转出一个穿着白色蟒袍的年轻人,忿忿然道:“大人,钦差如此无礼,咱们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对别人没有礼貌就是对自己没礼貌,看来苏州府的传言都是真的,此人就是专程来找碴的,派这样一个愣头青前来,未免太小瞧我们上海道了。子昂你记住,越是硬的东西越容易折断。”程良珏意味深长的说。   当晚,总督衙门举行盛大的宴会给钦差大人接风,新装的霓虹电灯在夜幕下闪着五彩光辉,文武官员,名媛贵妇,豪门富绅汇聚一堂,但是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一个侍卫傲慢的告诉大家:“刘大人旅途劳顿已经睡下了,各位请自便吧。”   众皆哗然,连老城持重的程良珏都忍不住拂袖而去,其余人等也悻悻离开,钦差驾临才几个时辰,一股不和谐的味道就弥漫开来,众人都不免联想起苏州府最近发生的事情,做出同样的感慨: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次日一早,换上了一身红色坐蟒袍的刘子光带着一干手下来到总督衙门,听取上海道各级官员的述职报告,他正襟危坐在公座上,听程总督一一介绍下面的官员,刘子光这个钦差的主要任务是巡检户部所属的各项工作,上海道的军事政治他不管,但是经济问题一定要过问的,所以第一个述职的正是市舶司的一把手,五品提举陈子昂。   陈子昂依然穿着一身白色的蟒袍,上面用银线绣着过肩蟒,此刻他正倨傲的站在官员队列中听总督姐夫介绍着自己。   “市舶司提举陈子昂,乃是两榜进士出身,天启六年的南直隶乡试第一名解元,天启七年的殿试二甲第一名传胪,当真是我上海道的第一大才子。同时他也是老夫的内弟,老夫举贤不避亲,就向皇上印鉴他担任了上海市舶司的提举。”程良珏如数家珍般介绍着陈子昂的光辉历史,众官员一阵交头接耳,言辞中皆充满赞誉之词,连钦差大人都赞许的点了点头。   “陈大人执掌市舶司以来,各项税款逐年增收,百姓商户无不交口称赞,现在就请陈提举来给钦差大人介绍一下市舶司的情况吧。”程良珏说完,退后一步对陈子昂作了一个有请的手势。   陈子昂矜持的一笑,撩一撩蟒袍的下摆这就要站出来发表高论,还没走出两步,高高在上的钦差大人便勃然色变,很没有涵养的指着他的鼻子骂起来:“谁让你站出来说话的?你懂不懂规矩?你什么两榜进士出身,我看是吃屎的进士!”   陈子昂哪里受到过如此侮辱,顿时火冒三丈,但他毕竟只是个五品官员,面对钦差外加南厂提督的谩骂只能忍气吞声,一言不发的退回了班列。   程良珏很不悦,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刘子光这样做分明是让他下不来台,但是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也不好和钦差叫板,只好沉下脸质问陈子昂:“谁叫你随随便便站出来的?钦差大人没发话你乱动什么?”说完转身对刘子光一躬到底:“市舶司的官员和洋人打交道多了,天朝礼法有些生疏,还请大人见谅。”   刘子光冷哼一声,对陈子昂说:“你,站出来回话,说说这几年市舶司都有什么成绩?”   陈子昂按压住胸中怒火,出列说道:“下官担任市舶司提举以来。每年上交户部的税银都有增加,具体数据如下……”   听了陈子昂的报告,刘子光冷笑一声道:“每年都有增加倒是真的,不过你忘了另外一个数据,本官问你,今年的海船进港多少艘,货船多少?银船多少?总吨位又是多少?比去年增加了多少?你别告诉我和你的税银的增加的幅度是相同的!”   陈子昂道:“这些数据市舶司均有记载,下官这就派人取卷宗来请大人明察。”   刘子光不接他的话,继续问道:“本官听说市舶司最近几天都闭门不开,不发放公凭了,还对排队等候的商人大打出手,可有此事?”   陈子昂心中一惊,果然这钦差早作了侦查,连几天前市舶司门口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看来是铁了心要办他了,于是索性豁出去了,坦然道:“市舶司是个五品衙门,吏员不多但是管理的事务却极其庞杂,偶然关门整理卷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于责打行为不轨,冲撞官员的商人,更是些许小事,何劳钦差大人挂念,下官以为朝廷派大人来,是为了巡检市舶司的政绩,而不是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提举,本官当然要巡检市舶司,而且要细细的检查帐目,本官带来的那些户部官员就是做这个的,不过今天先要把你拿了。”刘子光说完一挥手,身后过来两个侍卫就要捆绑陈子昂。   “且慢!敢问大人为何要捉拿陈提举?陈提举何罪之有?”总督大人面色铁青的质问道。虽然钦差是代天子巡狩,但是也不能为所欲为胡乱抓人,作为地方大员的他在必要的时刻可以对钦差的行为进行抗辩,毕竟程总督身上还兼着左都御史的职务。   “本官拿他是因为他逾制穿衣,蟒袍是胡乱穿的吗?小小五品官员就敢擅自服蟒,本官身为南厂提督负有查缉官员品行的职责,这个理由你满意吗?”刘子光直瞪着程良珏的眼睛说。   第五卷 江南 第二十四章 反贪先锋   程良珏毫不畏惧的和刘子光对视,冷笑一声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只是天启九年的时候圣上有旨,凡弘胪寺,礼部,市舶司等有司外务的五品以上官员,均可服蟒,以彰显我天朝气派,钦差大人还是回去读读相关律法再来捕人不迟。”   刘子光眉头微皱,看程良珏的样子不像是在胡扯,难道真的有这样的律条不成?南厂毕竟是个以军人和京城地痞为主体的草台班子,熟悉大明律以及朝廷各项制度的人才不多,计划的时候有些疏漏也在所难免。   “可以服蟒又如何?难道我朝有白色银蟒这个种类?再说了,天启九年正是阉党当政之时,这种乱命根本没有得到过皇上的御批,做不得数,今天本钦差就要拨乱反正,正一正我大明的礼法,来人啊。”   “在!”两旁的侍卫叉着腰一声齐喝。   “上海市舶司提举陈子昂,逾制服蟒,念在确有法度在前,故不予以追究,但是私改朝廷服饰的罪名确实,给我当堂扒去袍服,重打二十大板。”刘子光说完,从桌子上的签壶里随便摸出一支签子扔了出去。   “大人……”程良珏还想说话,刘子光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走下公座道:“凡事本官都要亲眼目睹才能相信,前日在江南织造就险些被曹寅老贼欺骗,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所以还请程总督带我去市舶司看个究竟吧。”   “遵命”程良珏忍住怒气道,斜眼看了一下已经被拖到堂下的小舅子,陈子昂被扒掉了蟒袍,露出雪白的丝绸内衣,正趴在地上挨打呢,毛竹板打在他粉嫩的屁股上,犹如打在程总督的心尖上,每一声惨叫都引得他眉头狂跳。   刘子光看在眼里,乐在心头,看来埋伏在总督府的东厂密谍没有说谎,这个小舅子在程良珏心目中的地位比那几房小妾都要高。   苏州府的前车之鉴,上海道自然全盘吸取,刘子光从总督府去往市舶司的路上,没有一个小摊小贩,连路人都很稀少,每隔十几丈就有一个穿深绿战袍的巡城净街司差役在站岗,看见钦差的杏黄旗过来就下跪行礼,看起来煞有介事。   到了市舶司门口,只见十几个红光满面的商人正井井有条的排着队,办事的差役也是笑容可掬,做事利索。刘子光知道这都是安排好的演员,所以他根本不去管这些商人,径直去了提举坐堂的地方,钦差大人坐在公堂上,拿起市舶司的花名册细细看了起来,程良珏和一干官员陪坐在堂上奉茶,虽然茶几上放着的香茶,手里夹着的雪茄都是定神的好东西,可是官员们却一点都做不到气定神闲,这个钦差大人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不知道安排的这些假象能不能骗过他。   果然,看了一会儿花名册,钦差大人就开始找茬了:“把负责查验货物发放公凭的吏目张四喜传来。”   不一会儿张四喜带到,他身穿低级文官的青色袍子,规规矩矩的给钦差大人见礼,搭眼望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吏而已。   刘子光却不问他任何公事上的问题,而是问了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张四喜,你家里有几口人啊?”   “回大人,下官家里上上下下共有一十五口。”   “以和为生啊?”   “回大人,除了下官的俸禄之外,家里在松江府还有十亩棉田,每年能贴补些家用。这全都靠皇恩浩荡……”   张四喜有些奇怪钦差大人怎么突然关心起他的家庭生活,原本死记硬背的一大堆进出口贸易的数据都没用了,早知道就不那么辛苦去背了,好几个晚上没睡觉呢,连新娶的第八房小妾都没来得及好好疼爱。   “你一个不入流的吏目,每年的俸禄不过百两纹银,再加上十亩棉田的收入,也不会超过两百两纹银,而你去年新盖的江景宅子里,据说一根南洋进口的房梁木料都要一千两银子呢,整座宅子造价超过五万两银子,请问你是从哪里来的这笔银子?”钦差大人的话音虽然轻柔,但是字字都像尖刀一样扎在张四喜的心窝上,斗大的汗水从他额头上冒出,还没来得及申辩,钦差大人的第二个问题又抛出来了。   “你家里的人口好像也不止十五口吧,听说你光小妾就娶了八房,儿子女儿生了九个,这些人丁加起来就有十七个了,你可别告诉我你的爹娘不算人。”   张四喜的后背都湿了,没想到钦差大人连他这个小吏的底细都摸得这么清楚,可见人家是有备而来,再怎么解释也是于事无补了,他将求助的眼神望向旁边低头喝茶的总督大人。   总督大人依旧吹拂着茶杯上的热气,根本不理睬张四喜的求助,其实此刻程良珏的内心也是一片翻腾,南厂果然名不虚传,在这些特务面前,寻常人等就是透明的存在。眼下人家把张四喜作为突破口,如果能证明张四喜贪污,那么他们就有理由查问市舶司所有的官员,把他们的底细都翻出来,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哪个市舶司官员身上不能揪出几条线索,引到上海道的各级官员身上,这么查下去,早晚把全上海的官员都牵连进去。   程良珏没说话,他的脑子在飞快的运转着,思考着对策。旁边一位市舶司的副提举到站出来帮张四喜说话了:“启秉钦差大人,张四喜有个弟弟叫张五喜,是做出口棉布生意的小老板,此人收入颇丰,接济一下当哥哥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张五喜,自从张四喜进了市舶司才开始做出口棉布生意,短短四五年时间就家财巨万,而和他同期开始做棉布出口的商人里,能做到家财万两就算不错的了,接济哥哥,哼,我看是哥哥利用职权接济弟弟才是。”刘子光早已拿到了张四喜贪赃的证据还有其家庭的具体情况,那副提举提到张五喜,分明是往刀刃上撞。   副提举也意识到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敢再说话,唯唯诺诺的想退到后面,刘子光却不想放过他,眯眼看了此人一眼道:“阁下就是市舶司副提举胡明大人吧,久闻胡大人是个马痴,别人都用轿子代步,你偏偏喜欢骑马,市舶司衙门马厩里那匹大食神骏就是你的座驾吧?我看那匹马恐怕没有一万银子买不来哦,你可别说也有个家财万贯的弟弟帮你买的。”   “这……”副提举头上也冒出了和张四喜同样的冷汗,对钦差大人的发问无言以对。   刘子光很满意这种效果,转向程良珏道:“程大人,本官看这市舶司的问题颇多,寻常小吏居然能有如此巨额的财富,光靠他们的俸禄不吃不喝攒一百年也没那么多啊,皇上命我巡检江南,查的就是此等贪赃枉法,损公肥私之徒,我以为市舶司的每一个人都要好好审查,只要查处贪污受贿,决不姑息,程大人以为如何?”   “全凭钦差大人做主。”程良珏面色冰冷的说。   市舶司和江南织造不同,江南织造虽然腐败,但总有几个干净的人,下层工人也都未参与其中,所以只要组织得当,是不影响生产的,可是市舶司从上到下已经烂透了,每一个官员,每一个差役都参与其中,不肯同流合污的人早被清洗出去了,所以审查起来遇到的阻力相当之大。   首先是市舶司官员的集体抵制,虽然这是个五品衙门,但是人员比一般府衙还要多,光凭刘子光带来的一百多个侍卫和三四个户部的账房,无论如何都开展不起工作,要找的卷宗找不到,想查的人抓不到,上海道按察司的官员也极力的不配合,更严重的是,审查工作遭到了广大进出口商人的强烈抗议。   这种抗议可不是程良珏组织的,而是商人们自发组织的,市舶司被查,本来是件好事,但是影响到了他们的生计就变成了坏事,外面的货物进不来,里面的货物出不去,车站码头积攒了大量的货物,数千苦力也没有了工作,原本虽然受到市舶司的盘削,但是总算有一套规则在运行,大家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是钦差大人这样一查,大家连活路都给断了,众人无奈,只好涌到馆驿外面闹事,想钦差大人施加压力。   总督府派来的兵丁们出工不出力,任由商人们冲击着大门,索性这些人只是和平请愿,他们不求别的,只求尽快恢复市舶司的运作,让他们的货物资金尽快周转起来,对于这个始料未及的问题刘子光也有些着慌,不过很快他就有了对策,这还是胡懿敏给出的主意。   商人们的代表被请进了馆驿,和钦差大人面谈了半个时辰以后才走出来。这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商人,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面色潮红,好像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一走出大门就高声喊道:“伙计们,钦差大有令,市舶司懿案未果之前,所有税目都免收,不用公凭就可以上下货了!”   商人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确认以后才欢声雷动起来,大伙一起面向馆驿跪倒,念叨着钦差大人的大恩大德久久不肯散去。   第五卷 江南 第二十五章 别不把钦差当干部   刘子光以近乎于壮士断腕的决断将这场骚乱迅速平息掉,代价就是损失掉一段时间的关税,这些关税虽然数额巨大,但总归是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反正刘子光身后有胡懿敏和日升昌强大财力的支持,而市舶司的关税是作为户部向日升昌北伐大借款的抵押,就算闹到朝廷也不用怕,唯一担心的是上海道御史对刘子光的弹劾。   自从上回镇武伯当堂暴打御史之后,大明朝每一个御史都把弹劾刘子光作为自己天赋的使命,这回闹出钦差私自免收关税的猛料之后,上海道的御史们像嗅到血腥的饿狼,顿时兴奋起来,雪片般的奏本飞向京城,大力弹劾刘子光无故殴打提举,造成市舶司瘫痪,还滥用权力,私自免收关税影响了朝廷的财政收入,这种招数对于刘子光没有任何作用,皇上是他的哥们,司礼监兼东厂的头目魏忠贤和内阁首揆钱谦益都是他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不会在这时候和他为难,既然无所顾忌,刘子光也就放开了手脚,下令将所有不配合的市舶司官员关押起来,大刑伺候。   市舶司衙门内,几个穿蓝袍的市舶官员横眉冷目坐在桌案前,对户部那几个账房先生爱搭不理的,浩如烟海的卷宗账本锁在柜子里不往外拿,居然推说钥匙丢了,刚开始账房们还和和气气的和他们讲道理,后来干脆找来侍卫直接砸锁,成千上万的账本千头万绪,没有市舶司相关人员的指引,外人根本摸不到线索,尽管几个老帐房都是经验丰富,但是面对这种账本也没招,根本无从下手。   事情报到钦差大人那里后,一句话就解决了问题,“凡是阻挠或拒绝对调查提供便利者,一概以贪污同案犯处理。”这一手太狠辣了,充分体现出了封建社会办钦案的特色,那就是不讲道理,不讲证据,老子说的话就是王法,说你贪污你就是贪污,不是也是!   但是这一招的实行需要当地衙门的配合,光凭刘子光的一百来号人还要保护钦差,还要查案,根本忙不过来,暗地里调到上海的南厂力量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露面,但是上海道衙门给刘子光捣乱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帮忙。   刘子光写了几封手令给上海境内的卫所和水师,要求他们派兵协助自己,手令如同泥牛入海,人家根本不买他的帐,没有五军都督府和内阁联合签发的调令,军队不可能随意调动,你有皇上密旨?对不起,只有皇上的中旨,没有内阁的签字,军队一样可以不买账;你是钦差,对不起,你管的是巡检织造署市舶司这些衙门,我们军队没必要掺乎。   “难道上海的军队都姓程了?”刘子光勃然大怒,带了人请见程良珏,可是总督衙门说程总督去舟山了,让钦差过几日再来。   你以为打发要饭的呢,刘子光当场赏了那个门房一个大嘴巴,气哼哼的扭头走了,这上海道的人也太不拿钦差当干部了,你们不把我当回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们上海道的兵我调不动,苏州府的兵总能调动吧,一封信随着最近一班火车送到了苏州千户所,急于立功的李千户早就盼着为镇武伯效力了,收到命令后立即率领一千人马赶赴上海,只携带了随身兵器,帐篷被褥什么的都没带。   李鹏的一千人马来的速度之快超乎刘子光的想象,也出乎了上海道所有官员们的意料,当第一个苏州千户所的官兵踏出火车车厢的时候,车站只有零散的几个巡城净街司的差役在巡逻。   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性格柔和的苏州男人们都去赚钱了,才不屑吃粮当兵呢,昔日洪武皇帝开创的军户制度早已废止,苏州千户所的士兵大部分不是本地人,也不是世袭军户,而是中原逃难的农民,而且是那种性格凶悍粗俗的农民,丘八们大咧咧的站在上海站的月台上,看到光洁干净的地面,总觉得缺点什么点缀,于是一口浓痰“呸”的一声喷了上去。   “侬,乡户拧,随地吐痰,罚款一两银子!”一个巡城虎听到吐痰的声音,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抽出棍子大喊起来。上海站的规矩大,脚底板掉泥都要罚款,何况是随地吐痰呢,很多到上海淘金来的外乡人就吃了这个大亏,一下火车就被罚光了盘缠,这也是巡城虎们的一条生财之路,一月下来,银子捞的可不少,不比外面那些掀摊子的兄弟差。   苏州来的士兵们都没披甲,只是穿着靛蓝色色平纹棉布的战袍,头顶红缨毡帽,藤牌和竹棍丢在车上还没往下拿,看起来和来上海打工的苦力差不多,听到有人拿着棍子对自己呼喝,当兵的只是斜眼瞅了一下,没理会,直接转身冲着火车道撒起尿来。   巡城虎大怒,木棍迎头就砸了过去,当兵的听见风声顺势一躲,棍子砸在肩膀上,倒没有多大伤,就是一泡尿都洒在裤子上了,可巧这人是个小旗,手底下也有十号大头兵,当时就急了,一边扭着巡城虎暴打,一边高喊兄弟们抄家伙。   几个巡城虎看见兄弟挨打,赶忙挥舞棍棒过来支援,其中一人还把两只手指塞进嘴里,打了一个尖利的唿哨来召唤附近的同伴,二十多个车站巡城虎听到唿哨迅速集结了过来,深绿色战袍的巡城虎和靛蓝色战袍的士兵涌到一起,最前面的人互相推推搡搡,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嘴脸,巡城净街司直属于总督衙门,虽然这些人没有朝廷的编制,但是穿着官服,胸前绣着补子,加上长期欺压平头百姓得来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他们觉得自己很厉害,天是老大,他们恨不得当老二,苏州千户所的这些丘八也不是好鸟,经常镇压工人出身的一帮暴徒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针尖对麦芒,两拨人就算铆上了,巡城虎们已经发现对方不是什么苦力,而是成建制的军队,人数比他们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现在他们二十多条巡城虎已经淹没在店蓝色的海洋中,但是职业荣誉感让他们挺直了腰杆,就是不服软。   “册那,侬是哪里的队伍,敢到阿拉上海撒野,叫你们营官过来见阿拉。”巡城虎们的头目本身就是个地痞,原来专门吃火车站一带的保护费什么的,自以为见多识广,胆子比熊胆还大,再加上胸前有个猛犬的补子,更加不把这些不入流的大兵放在眼里。   “操你妈的,就凭你还想见我们营官,打了人就得赔银子,老子是朝廷官军,哪能受你们得欺负,这伤没有一百两银子赔偿,你们别想走。”小旗揉着酸麻的肩膀,根本没买巡城虎的帐。   巡城虎的头目特意挺了挺胸膛,将胸前的猛犬彻底的展现出来,傲然道:”老子可是文官,你们看清楚了,武人殴打文官是什么罪名还用老子教你们吗?”   “什么狗屁文官,老子看你就是条狗,不赔银子还敢疵毛,弟兄们给我打!”小旗是兵痞出身,奉行打了再说的道理,看到对方一副牛比轰轰的嘴脸就心里来气,拿过手下递过来的竹棍就打将过去。   苏州卫的战斗素养都是在镇压手无寸铁的江南织造的工人们时锻炼出来的,在苏州的时候可能还算是战斗力强劲,可是和上海的巡城虎比起来就逊色多了,毕竟人家有着多年对付武装小贩的战斗经验,单兵作战能力和协同作战能力都非常强大。二十多个巡城虎居然硬生生从上百名士兵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想车站外退去。   第二列火车进站,更多的苏州卫士兵抵达上海,千户李鹏也在几个百户的簇拥下神气活现的从软座包厢上下来,下来之后便发现先期抵达的部下们有不少头破血流的,还有几个哼哼唧唧躺在地上呻吟,看起来伤得不清。   “谁把你们打成这样?”李千户大怒道,立刻有人将刚才发生的情况添油加醋向他描述了一遍,说上海的巡城小吏看不起咱们苏州千户所的兵大哥。   上海的小吏,那不就是和我大哥镇武伯不对付的那帮家伙么?李鹏的脑子转的很快,顿时明白这又是一个自己露脸的机会,当即大吼一声:“居然敢欺负我的人,苏州千户所的弟兄们,是爷们的就跟我上!”说罢拔出腰刀就要带头往车站外面冲。   背后一个年龄稍大的百户一把拉住他劝道:“千户大人,咱们初来乍到就和上海道的人发生冲突,恐怕要给钦差大人惹麻烦的。”   李鹏嘿嘿一笑:“钦差大人调咱们来就是制造麻烦的,怕什么,更何况现在士气可用,他们不惹事我还想找碴呢。”   被调动起情绪的苏州卫士兵举着藤牌和竹棍一窝蜂的冲出火车站,正遇到闻讯赶来的巡城净街司大队援兵,两方见面话也不说就战到一处,好在用的都是木棍竹棒这样的软杀伤武器,这场街头大混战的烈度并不高。   前来增援的巡城虎们足有三百多人,战斗力强悍的他们对阵一千名士兵居然丝毫不落下风,还将对方的主将―――李千户打伤了。   第五卷 江南 第二十六章 公主驾到   英勇冲在第一线的李鹏将军的佩刀被人抢了,门牙也被打落了一枚,他在亲兵的护卫下好不容易退到了后方,恼羞成怒的下达了换兵器的命令。别以为咱们苏州卫的官兵只会玩藤牌竹棍,那是解决人民内部矛盾时候用的,对付巡城虎这种残暴的敌人一定要用刀枪弓弩这种大杀器。   正当苏州卫的前哨人马被巡城虎们打得溃不成军的时候,队列后面的士兵已经贯甲完毕,随着军官的口令排成整齐的方阵,踏着鼓点一步步的压过来。   穿靛蓝战袍的战友们退散开以后,呈现在巡城虎们面前的是一堵铁幕,全身铁甲的士兵手中平端着小花枪推进过来,枪尖的寒光闪闪耀眼,后排士兵手中的钢刀更是亮如秋水,巡城虎们不禁看了看手中的木棍,一个个胆寒起来,随着两队弓箭手抢占了大路两边的房顶,将弓弩对准他们以后,巡城虎们的战斗意志终于崩溃了,不知道谁先带头跑起来,然后全体人马一起回头猛逃,速度之快连弓箭手射出的羽箭都追不上。   这一仗算是惨胜,当李鹏站到刘子光跟前的时候,头上缠了绷带,脸上涂着血污,一副血战沙场的壮烈形象。“大人,末将没给你丢人,我单枪匹马在上千巡城虎中杀了个七进七出,亲手将敌将生擒,后来又被他逃了……”李鹏用一张漏风的嘴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时的惨烈场面,后面几个撸着袖子,满身血迹的百户也跟着七嘴八舌的帮腔,听得刘子光颇为动容。   “李千户真乃当时虎将也,来来来,斟一杯好酒来。”刘子光接过侍卫端过来的烈酒亲自捧到李鹏面前,“虎将请满饮此杯。”   李鹏接过酒咕咚咕咚牛饮下去,烈酒刺激到刚刚失去牙齿的牙床,疼得他直咧嘴,但是为了保持硬汉的风度,愣是一声不吭,将喝空的海碗亮了个底朝天,展示一周,脸上还洋溢着意气风发的自信微笑,他手下的百户们赶忙拍着巴掌叫好。   “李千户,本将招贵部前来,实有要是委托。”刘子光说着命人展开了一张上海地形图,李鹏赶紧换上一副凝重的表情凑了过去。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需要贵部派员把守,还有馆驿周围的巡逻任务,市舶司中犯官的看押任务,都要你李千户负责,责任重大啊,老弟。”刘子光重重在李鹏的肩膀上拍了拍。   “现在是多事之秋,上海道是江南财税收入的重中之重,这些贪官已经彻底腐败完了,本官信不过他们,他们也处处和本官为难,现在朝廷上下都很忙,暂时顾不过来管这摊子事,咱们受皇恩浩荡多年,应当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责任揽过来,等清除了上海道的这些贪官,少不得要空出不少位子,李千户家里什么亲朋好友的尽管推荐过来,举贤不避亲嘛。”   上海可是个花花世界,捞钱的机会多了去了,李鹏听到有这样的好事,小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把胸脯拍的山响:“大人您指到哪我们就打到哪,风里火里全凭您一句话,咱们苏州千户所一千个兄弟的命就交给您了!”   “好,事成之后本官保你做指挥使。而且是上海卫的指挥使。”刘子光见他表了态,当即许下了官职,能做上海卫的指挥使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这里的油水比苏州还多,何况还能官升一级呢。   接着刘子光把任务一一交待清楚,又定下了南厂部队和苏州部队协同作战的口令暗号之类东西,之后李鹏才离开馆驿。   走出馆驿的大门,一阵秋风吹过,亲兵及时将大氅披在李鹏身上,身披黑面红里大氅的李将军站在台阶上,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马鞭,一派指点江山,叱诧风云的派头。   “千户大人请上马。”手下百户讨好的牵来一匹马,他们走的急并没有运战马过来,这匹马是临时征用老百姓的民马。   李鹏瞪了那人一眼:“以后叫我李将军,做了指挥使就是正经的将军了,你们不要总是千户长千户短的。”   苏州部队迅速控制了外滩码头和市舶司,还派出一队人在刘子光下榻的馆驿周围巡逻。千把人虽然不多,但是关键时刻还真能派上用场,这一千苏州部队给上海道官员们带来的心理震撼相当大,很多人开始四处探听朝廷是不是要清洗上海官场了,另一方面,调动苏州部队进入上海执行军务的事情更加激起了御史们的愤慨,他们慷慨陈词,奋笔疾书,将雪片般的参本,奏折发向京城。   上海道一直以来就是程良珏的独立王国,所有的官员都是他提拔起来的,辖内卫所和水师的将领也是他的门生,城市里的富商豪族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重要的是,程家本身就是有着百年根基江南豪族,程姓子孙遍布海内,程良珏作为程家的长房,担任着族长的职务,他能当上上海道的总督,和程家的实力有着密布可分的关系,程家一直很低调,不像赖有为那样的暴发户一般招摇显摆,人家信奉的是闷声大发财的真理,表面上不显山露水,其实生意早就做到海外去了,财富比赖有为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说,整个上海道上流社会的命运都和程良珏绑到了一起,程良珏在总督位子上呆一天,他们就能安安心心的过一天,如果哪天程总督倒台了,换一个不知所谓的人上台,他们就会很难过,总而言之,上海需要不需要朝廷派的总督,而是需要一个能代表他们利益的总督。   而刘子光恰恰就在挑战他们的底线,苏州军队的进驻就是明证,措手不及的上海道开始回应,先是给巡城净街司发放兵器,然后是上海卫的禁军和上海兵备道的地方部队进入城区执勤,双方的人员不免发生些摩擦,所幸高层都有严令不许公然开打,不然整个上海滩就要血流成河了。   偏偏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长公主乘坐的火车抵达了上海站,朱橙终于像受刑一般参观完了镇江、常州、无锡、苏州的景观,来到了心上人所在的城市,由于是微服出行,所以随行侍卫和宫女都穿成普通富户家的家丁丫环模样,公主也只是穿了一身淡色的长裙,珠宝首饰都没有佩戴,就要见到心上人了,朱橙不免有些兴奋,踏出车厢走的飞快,把几个小脚宫女远远拉在后面。   入宫以来,为了纠正长公主在民间养成的种种“不雅”的习惯,那帮女官可没少费心思,什么“笑不露齿行不动裙”,喝水吃饭都有讲究,几个月下来好不容易养成了一点好习惯,这一出门可好,所有的旧习惯都还原了,朱橙像只白色的蝴蝶在车站月台上飘着,一点也没有公主的风范,甚至连大家闺秀都不像,看起来就是个到上海讨生活的外乡女子。   这么漂亮的女子在车站月台上出现,立刻引起了驻守车站的巡城虎们的注意,几位大佬级的人物几乎同时出现了,自从上回巡城虎和苏州卫车站火并之后,上海道就加强了火车站的防卫力量,最精锐的巡城五虎随同其部下都被调了过来,这几位地痞出身的家伙看见一个水灵灵的女子从面前经过,都忍不住吞了一口涎水,扶着新配发的腰刀,堂皇皇之的出场了。   “小娘子,站住,本官要查验查验你。”五虎中的老五,一个消瘦的黄脸汉子威风凛凛的挡住了长公主的去路。   现在的朱橙和以前那个洪泽湖边的渔家女已经不一样了,她知道自己金枝玉叶的身份贵不可言,而且临出宫之前母妃也有交待,当她务必保护好自己,如果再像以前那样被一个无赖老太太欺负,那丢的可是老朱家的脸,当朝皇上的脸。   所以长公主面对一群身着官服的巡城虎之时,并不冒然答话,而是四顾自己的侍卫。   长公主的十来个侍卫都是精心挑选的好手,腿脚利索,眼头也活,长公主能甩开那些宫女克甩不开他们,看见有不开眼的家伙居然敢拦当朝长公主的路,几个侍卫立刻冲了上去,隔在公主和巡城虎之间,伸手就去推搡那几个巡城虎。   侍卫们都是在皇宫大内当差的人,平时见一品大员都见得多了,哪里会把这几个看不出服色的地方zf编外人员放在眼里,哪知道一推之下居然没能推动,要知道这几个家伙可都是巡城虎中的翘楚,练家子出身。   侍卫们个头都很高,居高临下用鄙夷的眼神望着这几个深绿色袍服的小子,手指从他们的胸口转向了鼻尖干净利索的命令道:“滚!”   第五卷 江南 第二十七章 冲突升级   大内侍卫受到训练是当被保护对象遇到危险时,应当在最快的时间内解除危险,方式不限,所以他们不会像江湖人士翻来覆去的说切口,讲数。一声“滚”字出口之后,巡城虎们没有立即闪避,侍卫们就直接动武了。   朱红色的鲨鱼皮鞘,镏金的刀谭,杏黄色的丝带缠绕的刀柄,如果是京城人士就会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些人是大内侍卫,偏偏上海巡城净街司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条流氓不认识,他们眼里除了本道的官员之外就容不下别人了,管你是什么颜色的刀柄,只要敢和爷们叫板,照打不误。   双方人马战到一处,巡城虎们的江湖野狐禅套路当然敌不过专业水平的宫廷内保人员,要不是他们几个跑得快,恐怕立时就成了刀下之鬼。吃了亏的巡城五虎嘴上还不含糊,一边高声喊着:“侬等着!”一边逃出车站。   侍卫们收到入鞘,得意地笑笑,护送着公主慢慢向外走,宫女和太监抬着行李在后面跟着,一行人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发现黑压压一群人围在外面,为首的就是刚才那几个骚扰公主的家伙,后面是四五十个同样服装的汉子,另外还有上百名短打汉子,一看就不是善类,这些人都是混吃火车站一带的地痞,也都是巡城五虎道上的朋友。   “你们几个外乡人,自己斩一条胳膊下来就饶你们不死,否则的话,别想踏出车站!”巡城五虎中的老四嚣张的大喊。   “大胆狂徒,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咱们是什么路数。”公主的侍卫长是个年龄稍长,颇为沉稳的人,他一边将大内腰牌掏出来亮给众流氓观看,一边使了个眼色给手下,立时有个机灵的侍卫悄悄的溜走,绕路去找找援兵了。   大内侍卫的腰牌按理说是个好使的东西,可是今天却用错了地方,这些流氓没一个识字的,他们也没见过玉做的腰牌,根本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以他们的判断,长公主一行就是京城到上海见世面的土财主而已,或许在当地有些势力,但是到了京城这一亩三分地在耍横就说不过去了,刚才那个场子非得找回来不可,更重要的是那个水灵灵的小妹子,能和她睡上一觉哪怕明天就死都值啊。   “你们自己不动手,我们帮你卸胳膊。”巡城虎们狞笑一声,舞动兵器就冲了上去,泼皮们拿着铁索,木棍跟着聒噪起哄,上海站在一次陷入混战。   大内侍卫不是武林高手,只是从御林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士兵,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猛虎还架不住群狼呢,十几个侍卫对阵一百多流氓,肯定难以占居上风,好在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佩剑腰刀舞的泼风一般,保护着公主和宫女们且战且退,逐渐退回到月台边,正好有一列火车下空了旅客正停在月台,侍卫长赶紧让大家撤进车厢,将车门紧闭,等候援军的到来。   一行人都撤进车厢,门窗落下,火车车厢的门窗都是木头栅栏的,不是很结实。流氓们扑过来一阵猛砸,窗户栅栏都破烂的不成样子,幸亏一列车厢的车窗只有那么几个,窗口也不是很大,每个侍卫持刀护住一个,外面的流氓一时半会冲不进来,流氓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附近的建筑工地拉来一车大青砖,厚实的青砖一块块的往车厢里砸,把宫女们吓得连连尖叫。   听到女人的尖叫声,流氓们更加兴奋,唿哨声和脏话接连不断,望着外面成群的恶狼,侍卫长知道坏事了,如果援兵不能及时到来,长公主和宫女们不免被荼毒,他们这些侍卫死了不打紧,皇家的体统何在?   虽然事态紧急,但是也不能告诉外面那些人车里藏的是长公主,一来不能坏了公主的名声,二来那些人已经进入癫狂状态,不拿点猛料出来估计是震不住他们了。   “外面的人听了,我们是钦差大人镇武伯的家人,赶紧叫你们的上官来。”侍卫长鼓足中气对外面喊道。   不提钦差大人还罢,一提钦差大人,这些流氓聒噪的更加厉害了,前天苏州卫那帮狗人不就是钦差喊来的吗,和巡城虎一场恶斗结下的梁子还没找回场子呢,现在不是主动把机会送上门了。   不用说,那个水灵灵的小美人就是钦差的小妾,这狗钦差还想把家搬到阿拉上海来啊,巡城虎们恶向胆边生,准备生俘钦差的小妾和丫环们蹂躏一番,以便替他们的总督大人解气。   于是战斗变得更加激烈,流氓们砸完一通砖头就往车里冲,侍卫们也发了狠,刀刀见血,几个回合下来,车厢依然没被冲破,反而有几个流氓被侍卫杀死。   “报仇啊,兄弟们!”巡城五虎看到己方有人挂掉,更加的怒不可遏,扒了深绿色的官袍,露出一身花里胡哨的纹身,光着膀子冲在了最前头,手里拎着铁路上用的大锤朝车厢门猛砸。   刘子光觉得心神有点不宁,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市舶司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已经有几个开始招供了,每人的供词都直指提举陈子昂。   刘子光决定立即抓捕陈子昂,他派出五十名红衫团士兵,在两百名苏州卫的协同下直扑陈府,这几天陈子昂都被软禁在家,随时听候审查,门口都有密探监视着,可是当队伍到达陈府的时候,开门的管家却说少爷不在。   官兵当然不信管家的话,冲进去将陈府翻了个底朝天,可是真的没见到陈子昂的踪影,询问监视陈府的密探,说是当天有陈子昂的姐姐过府走动,离开的时候看得很清楚,车上只有陈家小姐一个人。   “上当了!”带队军官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想到陈子昂的相貌和女人差不多,乔装改扮成亲姐姐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再问其他安排在别处的探子,得知马车离开陈府之后就回了总督府。   目前上海道最安全的地方恐怕就是总督府了,重兵环绕,高手云集,总督是封疆大吏,钦差即使有尚方宝剑也不能擅自处置二品以上大员,在朝廷没有下达撤销他总督职务的公文下达之前,刘子光不会轻易动程良珏的。   抓捕队迅速赶往总督府,很牛气的要进府搜捕犯官,保卫总督府的军队自然不容许他们乱闯,两下推推搡搡的发生了冲突,都是年轻力壮的后生,一来二去的就动起了家伙,刀枪无眼,冲突之下双方都死了几个人,抓捕队一边派人回报钦差大人,一边继续堵在总督府门口。   得到消息的刘子光迅速赶往总督府,现在他和总督府的冲突上升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现在又闹出了人命,看来今天心神不宁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刘子光带着剩余的红衫团士兵,扛着上了刺刀的火枪赶往总督府,李鹏也闻讯赶来,集合了不当值的五百名苏州卫士兵随同前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杀气腾腾的走在上海的街头,行人们吓得退避三舍。   火车站的战斗还在继续,车厢所有的窗户都被打破,所有的角落都在砖头的打击范围之内,几个宫女冒死用柔弱的身躯挡住长公主,替她挨了不少砖头,其中一人已经头破血流,奄奄一息了,侍卫们也大都身上带伤,谁能想到在大明境内还能被围攻,他们目前唯一的指望就是镇武伯能赶快带人来救援了。   流氓们攻的累了,暂时停下休息,他们的损失更大些,大内侍卫们困兽犹斗,杀死他们十来个兄弟,还有几十个兄弟都挂花了,巡城五虎蹲在月台上喘气,手下小弟抢来车站小贩卖的甜酒酿给他们补充体力,正喝着酒酿,商量着下一波的进攻,忽然车站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弟,对老四说了几句话。   巡城五虎里面领头的并不是年龄最大的老大,而是最凶狠的老四,他听到小弟的报告,眉头跳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恶狠狠的一摆手:“带过来。”   小弟们把一名换过衣服的大内侍卫带了过来,领头的家伙邀功似的对老四说:“四哥,这个小赤佬在阿拉摊子上打听狗钦差的下处,阿拉老机灵了,听到他一嘴京城口音就知道是四哥的对头,当下招呼兄弟把他擒了,送给四哥发落。小赤佬不老实,说自己是什么狗屁大内侍卫,老子当时赏了他几个嘴巴。”   老四赞赏的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有情后补。”然后沉下脸让人把那个鼻青脸肿的大内侍卫带到火车前,冲里面的人喊道:“里面的人看看,你们派出去求援的人已经被抓住了,别想什么花头了,赶紧把美人交出来!”   火车里没有回音,每个人都面如死灰,难道堂堂长公主就要落入市井流氓手中么?难道上海道就不是大明的领土吗?居然报出钦差的名号都没有。   老四把那个大内侍卫一把拽过来,踢翻在地,揪住脖领子吼道:“你们杀了阿拉这么兄弟,这笔帐就先算在你身上吧!”说罢手起刀落,竟将侍卫的头斩了下来。   第五卷 江南 第二十八章 女侠   巡城虎老四居然当着侍卫们的面将他们那名溜出去报信的同僚的人头斩了下来,腔子里的血喷出老高,皇宫大内当差的伙计们那受过这份欺负啊,这不是虎落坪阳被犬欺了,简直就是命丧犬牙之下,侍卫们双眼通红,刀柄都要捏碎了,要不是念着还有公主需要保护,早就冲出去拼命了。   老四斩杀完侍卫,高举血淋淋的钢刀大呼:“弟兄们给我上。”流氓们的嗜血本性被激发出来,怪叫着冲向火车,又一场恶战开始了。流氓们仗着人多势众一度冲入了车厢,侍卫们拼死抗击,付出了三个人的牺牲后才将敌人驱逐出去,宫女们的嗓子已经因尖叫过多而沙哑,长公主也吓得花容失色,不过她的心理素质总算比宫女们强,能捡起砖头帮着往外边丢。   痛失战友的大内侍卫们下手狠辣,招招致命,流氓们毕竟不是组织严密的军队,看到血肉模糊的同伙被拖下来,有些人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站在外围光喊叫不往前冲,出工不出力,老四也有些着急,火车站闹出这么大乱子,万一把苏州卫的巡逻队引来就麻烦了,这帮人困兽犹斗,武功也不错,再按照常规打法打下去不知道还得往里面填多少人命,黑社会打群架打得也是钱,死了伤了都得给人家抚恤金的,人死多了老四也赔不起。他当机立断下令,火烧车厢!   火车站的易燃物很多,煤仓里储着煤炭,油缸里盛着猛火油,流氓们找来几缸猛火油,在月台上砸破,粘稠的油流下月台,遍布在铁路上,车厢上下弥漫着猛火油的味道。老四点燃一支雪茄,猛抽了几口,很帅的将雪茄投向那堆油渍,雪茄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火红色的烟头向下,落到了猛火油上。   总督府门前,两伙人马紧张的对峙着,刘子光带人抵达以后,力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是人数依然是总督府方面占优,看到有人阵亡,刘子光拧起了眉头:“谁干的?谁敢动我的手下?”   对面的军队是上海卫的禁军,一个参将远远的说道:“钦差大人莫怪,总督官邸不是什么人都能善闯的,即使是南厂番子或者锦衣卫也不例外,现在已经不是厂卫横行的时候了,卑职受程总督指派保护官邸不敢有丝毫懈怠,还请大人海涵。”   “难道总督府就可以窝藏逃犯么?今天我还还就进定了,谁敢阻拦就是欺军犯上,弟兄们,给我进!”刘子光一声令下,李鹏就要带兵往前冲,对面的人也不含糊,盾牌高举,围墙上露出一排弓箭手,看样子早有防范。   正在此时,一匹快马赶到,骑士一直冲到刘子光跟前才滚鞍下马,急促的对刘子光说了几句什么,还摸出一条绣着金边的红领巾给他看。刘子光勃然色变,抓住骑士问道:“人呢?”   “被他们到火车站去了。”骑士答道。   刘子光调转马头:“快,全体赶往火车站,要快!”   李鹏不知道发生了啥大事,他高喊一声:“大人,还攻不攻?”刘子光心急火燎的哪还有心思理他,一夹马肚子早窜出十丈开外了。红衫团士兵紧随其后,一行人纵马狂奔。   刚才他们的对话李鹏没听清楚,但是火车站三个字还是听见了,对于那帮打掉他门牙的家伙李千户一直怀恨在心,现在正好跟着去报仇,他安排了两个百户继续盯着总督衙门,带着数百兵丁也紧跟着去了。   守卫总督府的士兵们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镇武伯是出了名的能打,和他对阵可是九死一生的赔本买卖,要不是军令压着,说不定已经有人开小差了。   “他们这是干什么去了?”一个上海卫小兵挠挠头问。   “总督大人妙计安天下,兴许他们是吓跑了呢。”另一个小兵答道,别说他们,就连他们的参将和总督府里任何人都不知道火车站发生的事,胆大妄为的巡城虎们根本就没有回报此事。   那只雪茄落到猛火油上并没有点燃,反而熄灭了,老四当然不懂这种粘稠的重油燃点很高,光靠烟头的火根本无法点燃,他觉得很没有面子,刚才的姿势拜摆了,于是他又抄起一根松油火把点着了准备再往猛火油上扔。   老四举起火把正准备投掷,忽然一声凄厉的破空声,一支狼牙箭不知从什么地方射过来,直接命中老四的手腕,火把掉落下来正砸着他的头,一股焦糊味传来,老四的头发烧焦了,他疼得大叫起来,又是按住腕子止血又是乱拍头发灭火,狼狈不堪。   狼牙箭再次射来,每波三支箭,箭箭命中,波次之间的间距很短,看来起码有三个左右的精锐弓箭手在发动袭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但这确实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早就在等待机会的侍卫长一声令下,残余的大内侍卫护着长公主从车厢中冲了出来,宫女和受重伤的侍卫依然躲在车厢里,他们为了不拖累公主逃生而选择了留下。   弓箭毕竟不是狙击步枪,射一箭人家可能找不到你,射多了可就无所遁形了,那个神秘的弓箭手被人发现是藏在火车站大殿的房梁上,而且箭矢已经射光,流氓们欺负他没有箭了,拿起砖头向上猛砸,哪知道人家的步战功夫更好,直接一个跟头翻下来,抽出弯刀刷刷两下就剁翻了两个流氓。然后杀开一条血路,接应出大内侍卫们。   神秘的弓箭手武功极高,只见他刀光闪处,流氓们身首异处,就连精锐的巡城虎在他面前也过不了三个回合,侍卫长挥动长刀边打边谢道:“多谢大侠相救。”   “别废话,赶紧带着你家小姐走,这里有我顶着。”黄莺般清脆的声音从遮面的黑纱下传出,侍卫长一呆:原来大侠竟然是女的。其实他也是精神过度紧张了,其实稍微观察下,从这位大侠的身姿体态和飘逸优美的刀法上就能看出端倪,杀人都能杀的这么优美,侍卫长暗自赞叹。   中了箭的老四随便找了块布条子把手腕一缠,秃着半个脑袋就再次上阵了,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帮人逃了,否则大家都没火路,刚才他斩杀那个侍卫的时候就知道今天得罪的人是宫里的贵人,但是已经骑虎难下,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灭口,杀掉所有的人灭口,然后嫁祸他人,所以他才出此狠招,现在半路杀出了程咬金,妄图把人劫走,这可万万不行。所以他带伤出击,用左手拎着钢刀冲了上去。   流氓们自有流氓们的打法,他们将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利用起来,连排的座椅,售货的小推车,车站的桌子案子什么的都拿过来堵住了去路,长公主一行打得非常艰苦,要不是有个武艺高强的女侠在前面开道,恐怕很难支撑下去了。   这场打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初的一百多名流氓和几十个巡城虎已经不是主力了,大批巡城净街司的人马已经赶到现场,他们的加入使得战局再次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女侠,请您带上我们小姐逃吧,别管我们了。”侍卫长一边招呼着飞过来的板砖一边恳求道。   “我不会抛下任何一个和我并肩作战的战友。”女侠的口气很坚定。   想逃出来已经很难了,整个火车站已经被陆续赶来的巡城虎们包围,他们不停的砸砖块过来,还用长长的竹竿乱捅,并不过来缠斗,女侠和侍卫们拿的都是短兵器,一时间很难应付。眼看他们的力气越来越少,就要被拖垮的时候,忽然巡城虎们的阵脚大乱,似乎被人从后背偷袭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从车站外面传来,接着就看到血头血脸的巡城虎逃进来,大呼小叫着快跑啊,跑晚了没命了。他们跑进来之后,一队拿着冒烟的长铁管的红色战袍士兵从外面冲进来,有些跑慢的巡城虎和地痞被他们用装在铁管头部的锋利刀刃扎倒在地,惨叫着死去。而跑在这队人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蟒袍的青年,一手持枪,一手握刀,势如破竹一般无人能敌。   伯爷救咱们来了,侍卫长高呼一声,想返身杀敌,却发现紧绷的神经和过渡劳累的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大内侍卫哪里打过这样的窝囊仗啊,养尊处优的他们要不是一股保卫公主的精神撑着,早就累趴下了。   第五卷 江南 第二十九章 巡城虎的覆灭   刘子光听说有一个带金边红领巾的人在火车站附近被人抓走,立刻想到了长公主,只有她才能配备这样级别的侍卫,不消说,一定是长公主一行人遇到麻烦了,他也顾不上捉拿陈子昂了,带兵直扑火车站,所幸侍卫们拼死硬撑,终于等到援军到来。   刘子光一马当先,手握刀抢冲在最前面,看到手里拎着兵器的家伙,二话不说就是一枪爆头,如果长公主遇到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个领侍卫内大臣可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就是杀再多的人也于事无补了。   所以刘子光心急火燎,手枪放空以后,白虹刀舞的风车一般,没有任何的花架子,直接将拦路的人连身子带兵器砍成两截,大队士兵紧随其后,火枪放的爆豆一般,地痞流氓们以众欺寡还可以,遇到成建制的军队就彻底败退了,连滚带爬仓皇逃窜,颇具战斗力的巡城虎们件大势不妙,也准备沿着铁道线逃窜,没成想李鹏的苏州卫军已经沿着铁道线两端包抄过来,他们可是早就结下两字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苏州军仗着人多势众,将巡城虎们堵截住,红衫团紧追过来,几十把火枪瞄准巡城虎们,大声吼道:“蹲下!”巡城虎们对于这种神奇的能发出巨响和火光的杀人武器非常忌惮,不敢顽抗,一个个按照命令抛掉兵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刘子光还刀入鞘,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长公主驾前,正色道:“臣刘子光救驾来迟,请公主千岁恕罪。”长公主以前也经过几次危险,但都是乡下土鳖们的小打小闹,这样数百人群殴的大场面何曾见过,何况还死了人,她早吓得花容失色,脸色苍白,现在看到主心骨来了,哪里顾得上什么宫廷礼仪,君臣伦常,小嘴一扁,梨花带雨就往刘子光怀里扑。   侍卫长尴尬的干咳两声,将脸转向一侧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众侍卫也很有眼色的站成一圈,把不成体统的公主和镇武伯围在里面。   长公主这一出把刘子光也弄得有些尴尬,长期的封建礼教熏陶让他的开放程度还不如湖边渔村长大的朱橙,但他毕竟是现代人,短暂的尴尬之后很快恢复了正常,安详的拍着长公主的后背,慢声细语的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把长公主安顿好,刘子光把温柔的脸色一变,喝令把罪魁祸首带过来,巡城虎们的深绿官服已经被撕成一条条的了,身上也沾满了鲜血,能当上巡城虎的也不是寻常角色,一个个硬气的很,犟着脖子不愿意给刘子光下跪。   刘子光也没兴趣审他们,事情明摆着了,聚众袭击公主鸾驾,光这一条就够杀他们的头了,何况他们还杀害了一名红衫团出身的大内侍卫。   “首犯砸碎膝盖,穿上琵琶骨关押起来,等我平了总督衙门再活刮了他们,从犯就地斩首!”   一排排巡城虎被押到月台上斩首,想反抗已经晚了,大好头颅随着钢刀的挥动落到铁道上,腔子里喷出的血把枕木和碎石都染红了,铁路变成了血路。   那些跟着起哄的小混混小流氓也到了大霉,现在后悔也晚了,等待他们的是斩首的严刑,这些人长期占据火车站为非作歹,祸害过不少老百姓,现在也是报应到了,一时之间上海火车站成了人间地狱,脑袋乱滚,血腥气弥漫。好在长公主已经被安排上了马车离开,要不然又要受到惊吓。   “你们几个人浴血奋战,保全了公主实乃大功一件。”刘子光拍着侍卫长的肩膀夸赞道。   “卑职只是尽责而已,要不是一位女侠仗义出手相助,咱们恐怕撑不了那么久。”侍卫长说着四下寻找那位女侠,可是偌大一个火车站哪还有女侠的身影。   “大人,请看这个,是从房梁上找到的。”一个士兵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型弩弓献上来,刘子光接过来端详,这是一把偏心滑轮钢丝弩,上弦需用的力量很小,但是射击的力道很足,弩上还有一个可调光学瞄准镜,如此先进的武器,别说江湖人士了,就是大明朝最精锐的部队红衫团都没有装备,刘子光翻来覆去的观察,发现弩梁上有一排细小的阿拉伯数字编号,拿来从巡城虎身上拔出的箭矢放入弩的箭槽一试,严丝合缝的正好是配套武器,看来这个神秘的女侠是某个组织的人,目前这个组织是敌是友还不好确定。   先不去管什么女侠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巡城净街司是上海道的直属机构,堵截袭击公主鸾驾这样的罪名当然要算到上海道的头上,刘子光已经决定借着这件事横扫总督衙门,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解决掉程良珏,上海牵连的事情和人太多,慢慢的解决太麻烦太慢,他等不起也不想等。   “整队,兵发总督衙门!”钦差大人翻身上马,领着一队浑身血迹,杀气腾腾的士兵赶忙总督衙门。来到总督衙门之外列阵待命,刘子光让人找了一张椅子坐在衙门,后面有人打起伞盖遮阳,奉上香茶。   手下军官们按着刀把在大人后面一字排开,虎视眈眈的盯着总督衙门,衙门的朱漆大门紧闭,里面悄无声息。刘子光大马金刀的坐着,他在等情报,等总督衙门里面传出的情报。   情报来自安装在总督衙门的窃听装置,程良珏和师爷们商量的事情一点不差的落入窃听员的耳朵,整理成文字后传递给他作为决策的参考。这会儿大军逼近,不知道总督衙门那帮家伙慌成什么样子呢。   不一会儿,窃听员将情报呈了上来,刘子光看完后迟迟没有下令进攻,情报上说程良珏似乎对刘子光即将发动的进攻并不担心,反而胸有成竹的将防守总督衙门的士兵调走了,具体原因不得而知,毕竟窃听器的作用有限,不是什么情报都能听出来。   果不其然,港口方向传来喧哗声,有探马来报,说有大队外国武装水手登岸,正向这边开过来,人数足有好几千,另外上海的旅宋人聚居地也开出上千武装人员,上海道的步兵和水师也在向总督衙门方向移动,看来要想将刘子光聚歼于此地。   “居然招来外国干涉军!这个程良珏实在是胆大妄为!”刘子光一拍椅子扶手,勃然大怒:“既然他要来硬的,那咱们就比比谁更硬!列阵,迎敌!”   上海是个国际性大港口,来往的远洋商船为了防备海盗,都配备了武器,远洋水手都是风里来浪里去的硬汉子,这些人拿起武器就是士兵,战斗力不容小觑,但是这些人毕竟都不是大明的子民,这样拿着刀枪在上海街头横行未免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武装水手们着装千奇百怪,拿着长剑弯刀,钩子铁链,打着各色旗帜开过来,走到距离刘子光他们一箭之地才停下,唧唧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另一个方向开过来的是旅宋国的人马,这些人以矮小黑瘦的南洋土人为主,但是一个个肌肉结实,眼神暴躁,服装和兵器也很齐整。两帮人马形成犄角之势,将刘子光的人马围在当中。   两伙外国武装派出了代表给刘子光对话,向他提交了海商联名签署的抗议书,抗议刘子光在上海滩掀起腥风血雨,导致他们的生意陷入僵局,现在他们强烈要求钦差大人收回成命,释放所有被关押的市舶司官员,保证不再和程总督为难,他们才肯收兵回船。   “放你们的狗屁,这是大明的内政你们懂不懂?干涉别国内政是很不友好的行为,你们摆出这副阵势是做什么?武力恐吓吗?”   那个武装水手的代表是个带着欧式三角帽的独眼龙,他的汉语说的很好,行为也颇具绅士风度,把插着羽毛的大帽子摘下来优雅的放在胸口掬了一个躬,软中带硬的说:“如果阁下这么认为的话,就算是一种武力示威吧。”   “你是哪国人?”刘子光问。   “我是荷兰王国的郁金香号双桅商船的船长范佩西,我们队列中还有英勇的西班牙人,浪漫的法兰西人,古板的英格兰人,还有葡萄牙人,曰本人,瑞典人。”   “加上旅宋国人,正好凑成八国联军噢,废话少说,你们尽管放马过来,咱们刀枪上见个真章。”   范佩西船长遗憾的耸耸肩,将帽子戴正,扶着细长的佩剑回去了,那个旅宋国的使者到没有多说什么,冷冷看了一眼刘子光,扭头走了。   “可以开始了。”刘子光对身后的安东尼轻声说,他的几员大将已经秘密带兵来到了上海,现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附近的几所民房里已经潜入了红衫团的部队,无数火箭筒对准了八国联军,数百只火枪也塞满了火药和铅丸,等着开荤呢,而扎木合的骑兵队也已经达到附近的街区,看到号炮就会冲杀过来,用马刀血洗一切炮火打击下的残敌。   第五卷 江南 第三十章 八国联军   范佩西船长走回队列,对几个带头的家伙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看见武装水手们慢慢的走过来,看似队伍松散毫无阵形,但是每个人的脚步都很坚定,奇形怪状的兵器和各种肤色的使得这个队伍看起来很是古怪,苏州卫的士兵没见过这么多洋人,心里不免有些发憷,红衫团却是见多识广,他们中很多人本来就不是中华人士,自然不会对这些番兵胆怯。   看到水手们开始进攻,旅宋国的军队也开动起来,矮小的土人们穿着旅宋标准步兵配置的步人甲,拿着厚背手刀,队形显然比水手们整齐许多,看来是经过训练的正规化武装,什么时候旅宋侨民社区里来了这么一帮武装力量,这可是大明的国土啊,真不晓得程良珏这个总督是怎么当的。   刘子光所部的长处在于远程杀伤力的强大,他自然不会把这些敌人放到跟前肉搏,看到临街房子的窗户里的伏兵做出准备就绪的手势,安东尼举起令旗猛地挥动下去,瞬间之间,排列整齐的火枪队前爆发出一阵轰鸣,硝烟弥漫开来,遮住了视线,小旗军官扯着嗓子喊道:“换枪!清理枪膛,再装弹!”   第一排的士兵把射击完的空枪交给身后的战友,接过装填完毕的实弹枪抵肩作瞄准状,等候着军官的射击号令,而后排的士兵则严格按照军官的口令进行着清膛,再装弹的动作,火枪装备红衫团的时间并不长,但是由于其破甲威力大,瞄准方便,已经成为步兵的标准配置,刘子光知道以后的世界将会是热兵器的天下,对部下的火枪团体射击技术进行了严格的培训,现在他们就是按照镇武伯亲自编写的火枪兵操典在进行作战。之所以把射击和装弹的步骤分开,一方面是为了提高射击速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高效率,毕竟站在第一排直接面对敌人的士兵心情会紧张,有时候会出现多次装填而不击发的情况。   两边的敌人被铅弹击中,走在前头的人惨叫着倒地,相比之下旅宋军损失的人要少一些,毕竟在一箭之地的射程下,步人甲还是稍微具有防护能力的,看见遭到对方远程火力打击,武装水手们嗷嗷叫着发动了冲锋,也不理会伤员,一个个快步猛跑,希望能迅速接敌肉搏,这时候埋伏在两侧房屋上的伏兵开始了射击,他们发射的是霰弹型的火箭筒和破片火药罐,就是原始状态的手榴弹,这种密集的铁雨打击和巨大的声响震撼严重超出了水手们的承受限度,虽然大风大浪他们见的多了,但是这样强大的对手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想攻入路旁的房子消灭屋顶上的威胁,这些人遭到了火箭筒手们凶猛的诸葛连弩的打击,红衫团的士兵个个都是多面手,身上携带的武器也不只一个,匕首,配刀,诸葛连弩,火箭筒,三发火箭弹,两颗火药罐是这些火力打击人员的标准配置。   烟雾散的很快,第二波火枪的射击随着军官的口令再次进行,看到自家人占了上风,原本忐忑不安的苏州卫士兵们也欢呼起来,在李千户的指挥下,拿出弓箭射起来,管他能不能射中,图个热闹就行。   其实刘子光还有更厉害的火器没有拿出来,毕竟这是大明的城市,打烂了还不是自己吃亏,所以只用了一些轻型的武器,八国联军遭受如此打击,居然没有立刻溃败,反而形成小股力量,沿着路两旁的房檐直冲过来,令红衫团的火力难以有效发挥。   “让骑兵出来洗街。”刘子光稳坐在椅子上说,八国联军也带着弓箭来的,偶然飞过来的羽箭呼啸着从他身旁飞过,落到后面的盾牌上叮当作响,他却依然稳如泰山。   安东尼拿出一个圆筒,用打火机点燃上面的捻子高高举起,一股火光喷出,一颗弹丸冲向高空炸开,里面放着的彩带如同天女散花一般。   看到号炮,扎木合的骑兵队开始发动,手持长刀的骑兵们猛夹马腹,无数马蹄铁敲击在上海独特的石板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空无一人的街道虽然不比一望无垠的草原,但是骑兵的优势依然可以发展,纯步兵化的八国联军根本无法抵挡骑兵摧枯拉朽的冲击,一个照面就垮了,零零散散的溃逃开来。   “兵分两路推进,清剿所有敌人!”刘子光从椅子上站起来,亲自率领一部分士兵向着武装水手那边推进过去,安东尼带着另外一部分士兵杀向另一个方向的旅宋军。   水手们伤亡惨重,一些机灵点的家伙逃进弄堂,绕小路赶回码头,不那么聪明的有的跪地投降,有的负隅顽抗,投降的被喝令放下兵器趴在地上让李鹏的兵收容,顽抗的一概击毙,就这样一路杀到码头边,码头通往商船的栈桥已经被骑兵堵住了,残余的水手们被堵在码头上,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水手的几个头目唧唧咕咕的民主商议了一小会就决定投降,洋人们就是有风度,投降都那么帅,这回依然是范佩西船长前来洽谈,他用细长的剑挑着一块雪白的丝绸帕子慢慢走过来,在众人的怒目注视下,缓缓将自己的剑双手捧上:“仁慈的阁下,请您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也是受坏人的蛊惑才会与您为敌的。”   “范船长你脑瓜转的满快吗,刚才干什么去了,非得死几个人才老实啊。说说吧,坏人是怎么蛊惑你们的。”刘子光说。   “是程总督阁下答应我们,如果我们帮他解决这次危机,除了付给我们金钱之外,还承诺五年免收关税,我们这些贪婪的水手一时糊涂就答应了,如果知道阁下的武力如此强大,就是免收我们十年的关税也不敢和您为敌啊。”   “你还算老实,本官就饶了你们的性命,不过就这样轻易的走掉是不可能的,你们是我的俘虏,派个人回去让你们船上的人交赎金来领人。”刘子光开出这样一个条件,拨马就走,根本不给范佩西讨价还价的机会。不过看起来范佩西也没想讲什么条件,深深的对刘子光的背影掬了一躬:“愿上帝保佑您,仁慈的阁下。”   刘子光把部队留下处置俘虏们,带了几个侍卫赶往旅宋人聚居地,那边的情况可比码头上的要复杂的多,旅宋人大多是汉人,长期聚居在上海,这里还有他们的各种商务,外交机构,念在同文同种的份上,大明对他们照顾有加,各种条件都很优厚,上海的旅宋人聚居区俨然是个小小的独立王国,和租界差不多了。   来到聚居地外围,只见安东尼的人马已经停止了进攻,各自寻找掩体隐蔽着,看到刘子光过来赶紧上前禀告战况:“这些旅宋蛮子很厉害,退而不溃,堡垒上准备的强弓硬弩,滚木擂石克不少,我刚才试探着攻了一下,不成,没有重火力根本就是送死。”   旅宋聚居区是城中之城,虽然没有城墙垛口,但是高高的围墙还是有的,围墙后面藏着不知道多少武器,他们聚居多年,对于可能发生的战斗一定做了很多预案,强攻肯定不是办法。   严格的说,这种低烈度战斗在红衫团眼里不算什么事,但是现在的红衫团已经转型成为半技术型的军队,能利用武器的决不拿人命上。   “把战车,大炮,飞艇都调过来,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不投降,以该杀无赦。”刘子光有些恼火,也有些不解,好端端的居然会有旅宋人掺合进来,难道程良珏的交际真的这么广?能调动这么多人为他卖命?难道这些人就不明白程良珏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封疆大吏么。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把总督衙门平了。”趁着等候重武器的空当,刘子光决定把罪魁祸首程良珏抓来,刚才那一阵屠杀式的战斗,想必总督衙门的人都目睹了,只要还是正常人他们就不会选择顽抗,刘子光带着几十个人拨马又转去总督衙门。总督衙门和总督的府邸只有一墙之隔,待会连藏在府邸里的陈子昂一起抓。   街道上空无一人,上海什么时候也没发生过这样大规模的战斗,老百姓都吓傻了,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刘子光纵马跑在街道上,忽然看到对面有一小队人马拦住去路。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旅宋人,而且还是老相识。   “赵康,本官好心好意帮你们旅宋打击走私商,你们怎么反而帮助走私商的大后台程良珏呢?念在咱们有些交情的份上,你快快退下,我饶你一命。”   对面之人正是旅宋海军的人马,几个人都穿着深蓝色的毛呢战袍,肩膀上还有金丝盘花的装饰,腰间悬着带护手的制式海军配刀,赵康面孔扭曲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忽然举手戟指刘子光喝道:“身为大宋将士,决不能容忍同胞被屠杀,你放马过来吧。”   刘子光勒住马僵,右手向腰间的皮质枪套滑去,那里放着一把已经掰起击锤的式转膛手枪,四发鹿皮包裹的铅弹可以轻松的取了赵康的性命。   残阳如血,映照着上海滩,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战。   第五卷 江南 第三十一章 神秘的中校   刘子光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大是大非面前不讲个人感情,旅宋人都欺负到鼻子上了,即使是朋友也不能手软,赵康是他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但是现在是敌人,他的手毫不犹豫的将手枪抽了出来瞄准了赵康。   赵康毫不畏惧,一按绷簧,手中钢刀出鞘,大吼一声,迎着刘子光冲过来,后面四个同样打扮的旅宋海军人员也毫不含糊,抽刀紧随其后。而刘子光身后的侍卫们也纷纷举起短枪,瞄准这几个敢于螳臂当车的家伙。   “死在我的枪下,也算你的荣耀。”刘子光默念一声,举枪便射,在他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一支力道强劲的箭矢破空而来。流线型的箭头阻力很小,所以速度比寻常的箭矢要快很多,正射在刘子光的手枪上,将枪口砸歪,子弹斜着飞出去,将旁边房屋上的一块青瓦打得粉碎。   “住手!”随着一声娇喝,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路旁的屋顶上翩翩落下,手上还拿着一把小巧的弓弩,刘子光眼睛毒,一眼看出这把弩和今天在火车站捡到的弓弩是一种型号。   赵康看到黑衣人现身,急忙停住脚步惊呼:“大姐,你怎么来了?”   被赵康称作大姐的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微黑但是非常俏丽的面庞,在刘子光部下数十支火枪的瞄准下从容走过来,不理睬自家兄弟,先给刘子光见礼:“大宋国海军中校赵婧,参见大明朝镇武伯,南厂提督,领侍卫内大臣,钦差刘大人。”   “知道我家大人的威名,还不跪下拜见!”侍卫们欺她是女子,端着火枪恐吓道。   刘子光举起一只手示意部下住嘴,他心里暗骂部下不读书,人家是旅宋国的赵姓人,又是赵康的姐姐,肯定是个郡主,从外交礼仪上来讲,比刘子光这个伯爵还高那么一点点呢。   “赵中校有什么指教?莫非要和本官较量较量?”刘子光目光紧随着赵婧移动,这个女子的武功相当的高强,她身上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和一般沙场老将的杀气不同,更像是江湖人士的那种杀气。   “久闻镇武伯乃大明第一好汉,讨教一二是肯定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赵婧冷冷的说。   “请你用一句话说清楚,本官要有要务在身,没空和你们闲扯。”刘子光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右手大拇指又将手枪的击锤掰了起来,随时准备射击。   “有人意图挑起宋明之间的战争,我的责任就是制止这场战争!”赵婧的话确实简单利落。   “那你现在的任务应该是劝你们的同胞放下武器,而不是跑到我的马前来废话,今天下午你们旅宋国的军队已经悍然向我发动进攻,我们两国现在已经处于交战状态。”刘子光得理不饶人,但他心中也有些明白,看来这场战争的幕后有不少事情,至少旅宋人不是铁板一块。   “我知道你的军队拥有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但我们旅宋军队的战斗力也不弱,为了避免双方无谓的伤亡,我建议你暂停进攻,由我去把跳动战争的幕后黑手揪出来,咱们大宋大明世代友好,岂不更好。”赵婧直盯着刘子光的眼睛说,眼神中咄咄逼人的光辉让刘子光很不舒服,但又无法拒绝这个提议,对于十万人聚居的旅宋社区,光凭自己那些力量还有些薄弱,打起巷战来大杀器排不上用场,肉搏起来肯定要损失不少人手。   不战而胜才是兵家的最高境界,刘子光毫不犹豫的说道:“好!我就下令暂停进攻,等你把幕后操纵者抓出来,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如果没有回音的话,照样进攻。”   “好,一言为定!”赵婧依旧面色冰冷,转身就要离开。   “大姐,我跟你一起去。”赵康喊道。   赵婧停下脚步,微微回头,却又迅速的把脸转过去:“你留下,也好见证咱们的诚意。”说罢一跃而起,窜上旁边的民居,三跳两跳消失在夕阳中了。   刘子光望着赵婧的背影暗暗惊叹:这丫头蹿房越脊的本事比刘小猫还地道,肯定不是一般的海军军官,他转向表情讪讪的赵康问道:“这是你大姐?怎么和你哥哥赵靖同名啊?”   刚才差点就死在刘子光的枪下,这让赵康有些尴尬,不过他到底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既然大姐说了是有小人作梗,那刘子光就不是敌人了,他摸着后脑勺解释道:“大姐和二哥是双胞胎,我们家谱中正好排到靖字,这个字就给二哥了,大姐用了个女字旁的婧,其实是同音不同字。”   “噢,是这样,你大姐官阶挺高啊,在海军做什么的?”   “这是秘密,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不清楚。”涉及到机密问题,赵康还是很有分寸的。   刘子光意味深长的笑笑没有在继续追问下去,换了个话题说:“我现在要去缉拿程良珏和陈子昂,赵康你有没有兴趣同去?”   “某愿往。”赵康欣然同意,这两个大贪官不但是大明的蛀虫,还是走私商的黑后台,也是旅宋的敌人,现在有捉拿他们的机会,赵康当然不会放过,更何况刚才大姐已经吩咐过让他跟在刘子光身边做人质,大姐的话可是军令,不得不服从。   刘子光让部下分出一匹马给赵康骑着,一行人朝总督衙门奔去,下午还戒备森严的总督衙门和官邸现在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刘子光踹开大门走进去,只见满院子的丫环佣人正在收拾东西,再仔细看原来不是收拾而是在搜刮财物,乱糟糟的也没有人管,每人拿着包袱皮捡值钱的东西,看见有军队进来吓得他们扭头就跑。   当兵的向天鸣枪,吓得他们不敢乱动,抓过来几个人一问才知道,总督大人已经带兵跑路了,小陈大人也跟着一起跑了,走的匆忙很多细软都拉下了,佣人们听说外面打得开了锅,觉得总督可能回不来了,便打起歪主意来。   “这都是朝廷的东西,你们怎么能乱拿?统统放下!”刘子光心中暗喜,抄家的工作他最喜欢,程良珏家的金银细软,文物字画肯定不少,一笔小财即将到手了。   把这些丫环佣人们轰走之后,留下一个小旗的士兵看守宅院,刘子光带着其余的侍卫和赵康等人又赶回了旅宋人聚居区的大门口,临时帅帐已经设立起来,就在附近的一所酒楼里,刘子光率众将登楼远望,这时候天色已经擦黑,通过千里镜可以看到聚居区里面火光通明,穿着盔甲的士兵来回跑动,老百姓打扮的人也在帮着运送兵器和饭食,一副准备打仗的模样。   “大杀器都就位了吗?”刘子光问。   大杀器是一个泛指,凡是红衫团使用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都被称作大杀器,比如蒸汽连弩,大炮,铁甲战车,飞艇。   “回禀大帅,飞艇已经临空,城内的一举一动都在我军观察之下,大炮也已经瞄准了旅宋城寨的大门,还有骑兵队,火枪队都已经进入战位,就等大帅的号令了。”安东尼禀告道,这场作战将由他全权指挥。   刘子光点点头道:“今天一天没闲着,让弟兄们歇歇,我们再等等,兴许还有变化。对了,弟兄们的战饭都用了吗?”   “回大帅。附近的几个酒楼饭庄全被军管了,弟兄们都是下馆子吃的,就是本邦菜有点吃不惯。”后勤军官说道。   “那帮洋水手呢?”刘子光继续问,刚才码头上的事情是交给扎木合办的,现在他已经来到这边的前线,看来是问题已经解决好了。   扎木合答道:“那些番鬼很老实,自己统计了名单派人回去报信了,他们都乖乖的束手就擒,现在正被李鹏的人看着呢。”   “派人盯着点那些远洋大船,番鬼洋人诡计多端,咱们不能不防啊,另外派人去把赖有为和丁力找来,程良珏跑路了,要想抓住他还是要依靠本地力量。”刘子光现在已经进入了战时状态,脑子转的飞快。   红衫团的官兵们也进入了战时状态,对刘子光的称呼都从“钦差大人”,“伯爷”变成了统一口径的“大帅。”将士们都把盔甲穿了起来,只有刘子光身上一套沾满血污的蟒服,显得不伦不类。   “启禀大帅,胡大小姐派人求见。”一个旗牌官快步走来说道。   “传!”   “启禀大帅,长公主有恩赐到。”又一个旗牌官走进来报告。   “传!”   不一会儿两个人走进屋子,胡大小姐派来的是一个精干的年轻人,他送上的是一套精良的披挂,这套铠甲不但做工精美,和刘子光的体型更是非常配套,简直就是量身定做,这回下江南巡查,刘子光没有携带盔甲,胡大小姐的这套披挂可算是雪中送炭了。   而长公主派来的是侍卫长和四个宫女,宫女们抬着朱漆食盒,打开盖子一看,有一锅香气扑鼻的小鱼锅塌,一看就是长公主亲自做的,此外还有一盆无锡酱排骨,一盘太湖银鱼,品种不多,份量却极重。   “这些是长公主赐给伯爷您的战饭,还不谢恩。”侍卫长一本正经地说。   第五卷 江南 第三十二章 巾帼   刘子光无奈,只好向着食盒下跪谢恩,心说娶老婆真不能娶公主,要不然成天都得下跪,不够麻烦的。看到刘子光一副满目在乎的表情,一个小宫女很不满意的撇嘴道:“这可是我们公主从无锡带来的排骨和银鱼,一路上用冰块保鲜的。伯爷可要诚心诚意的谢恩哦。”   “大胆!小小宫女,怎么和大帅说话的!”周围的将军们愤愤不平的指责起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宫女,把她吓得不敢再说话,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刘子光笑笑说:“大敌当前,你们赶紧退下吧。”   饱餐战饭以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和赵婧约定的时间也即将到来,刘子光换上胡懿敏送来的盔甲,登高远眺,只见旅宋人聚居区内依然是一副临战状态,并没有要休战的意思。   “准备吧。”刘子光轻轻地说,他不是不相信赵婧,而是担心赵婧斗不过那些幕后的黑手,能调动数千部队的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单单依靠一个女流之辈恐怕太难了。   “不要啊,现在进攻的话,我大姐就危险了。”赵康急切的喊道,看到刘子光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竟然奋不顾身的扑向刘子光,立刻被几名侍卫按倒在地。   刘子光摇摇头,蹲下来对赵康说:“军事行动一定要守时你不知道么?我和你大姐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我想她作为一名士兵一定知道守时的意义。”   “不要啊,求你再等一刻钟,就一刻钟。”赵康声嘶力竭的喊道。   刘子光不理睬他,正要给安东尼下令,忽然见聚居区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几十名老者,身穿旅宋官服,看来是聚居区的头面人物。而赵婧就走在队伍的末尾。   “暂停进攻,注意警戒。”刘子光赶紧示意部下不要轻举妄动,带着十来个侍卫迎了上去,赵康也被从地上提起来带过去。   “怎么样?商量好了吗?”刘子光扶着刀柄慢慢走过去,胡懿敏送的这套盔甲是用雁翎根辍成,份量很轻,走起来甲片哗哗作响,刹是威风,就是盔顶两根长长的雉鸡翎子显得太过戏剧化,一晃一晃的像个戏台上的武生。   “我等是大宋国旅明侨民的代表,今日之事实属无奈,这一切都是文隽那个奸贼所为,我等并不知情。”为首一名老者说道。   文隽!这人也算是刘子光的老相识了,年纪轻轻的身居高位,是旅宋国响当当的青年才俊,文家的势力更是举足轻重,居然会是他!   刘子光不满的哼了一声:“好一个不知情,几千披甲之士藏在你们周围,你们居然好意思说不知情,现在那些人呢?你别告诉我他们已经走了。”   老者被刘子光呛得说不出话来,赵婧站出来说到:“那些士兵是伪装成工人和盔甲兵器分开运到上海的,文隽此人心思缜密,他想隐瞒的事情别人一定查不出来,不要怪这些老人家,就是我也是今天才察觉的。至于他们现在的下落,你猜对了,他们已经走了。”   “你干骗我!这些人是我大明的敌人,几千名士兵藏在大明境内随时可能引发灾难!这你难道不知道么?”刘子光指着赵婧的鼻子喝问。   “他们退走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难道真的放下兵器任由你处置?别告诉我今天火车站那些人头不是你下令砍的。我能把文隽劝走已经是尽力了,十万百姓避免生灵涂炭,能做到这一点我很欣慰,至于你怎么想的,那随便你。”赵婧很硬气的说道,一副你能把我怎么着的蛮横表情。   刘子光怒极反笑:“走了就走了,我能把你怎么着,我想知道的是,他们去往何方?下一步准备做什么,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中校大人告知一二。”   “他们连夜从后门撤走,现在恐怕已经在海上和程良珏合兵一处了,至于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不用我说了吧。”赵婧一袭黑衣和惨白色的面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扎眼。   合兵一处!文隽的数千人马加上程良珏的上海卫和水师,足有万余人马,这些人凑到一起还能有什么好事,肯定是攻击上海了。   “哼!原本我可以将文隽所部聚歼于此的,都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刘子光恶狠狠的瞪了赵婧一眼,举起一只手喝道:“红衫团!”   身后立刻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声:“在!”   “给我冲进去,查查有没有漏网之鱼。”   “我不许你们进去!”赵婧抽出弯刀挡在刘子光面前。   “挡我者,死!”刘子光抽出白虹刀向赵婧砍去,对于赵婧的身手他能估摸出来,此人的武功是武林高手的路子,单打独斗的话非常难缠,估计要纠缠个三五十招。   可是当刘子光的刀砍过去的时候,赵婧居然并不抵抗,反而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刘子光的钢刀带着一股劲风砍下去,后面传来赵康无助的惨叫:“不要啊!”   白虹刀停在赵婧的头顶,刀气已经切断了几根头发,赵婧的眼睛依然紧闭:“如果杀了我能让你消气的话,那你就下手吧,只要能挽救这宋城中的十万妇孺,你的兵军纪再好也是兵,岳家军那样秋毫无犯的军队是不可能存在的,如果让他们进去搜查,肯定是一场劫难。”   “你确定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刘子光的刀依然停在赵婧的头顶。   “我确定。”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的命,大宋静海郡主的性命,这还不够吗?”赵婧依旧很硬气的说。   刘子光收刀入鞘:“我暂且相信你,但我的部下不能轻易相信你,我会选派一支三十人的小队进去搜查,这你总不会反对吧。”   “谢谢你。”赵婧睁开了眼睛说道,苍白的脸色有了一点红晕,说完便直挺挺的栽倒,刘子光眼疾手快将其一把抱住,这才发现赵婧的胸前有一处极深的创伤,刚才她是用自己的生命和刘子光对话,得到刘子光不袭扰旅宋百姓的承诺之后才昏倒。   “这男人婆真够狠的。”刘子光不由赞叹道。他赶紧让长公主的宫女过来帮忙,旅宋老者刚想说点什么,被他一眼瞪回去。   “快找外伤郎中来救治,务必要救活她。”刘子光下令道,对于英雄人物他从来都是敬佩有加,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赵康终于摆脱侍卫的手掌,双眼含泪扑过来,扶着自己的姐姐说到:“大姐,是谁把你伤成这样,是不是文隽那个狗贼,小弟一定帮你报仇!”   当夜有惊无险的度过,经过查证,宋城里面的军队确实已经撤走,赵婧的伤势虽然严重,但是她的体质极好,用了上好的金疮药之后昏昏沉沉的睡去,想来也无大碍,长公主的侍卫长认出赵婧就是在火车站仗义出手的女侠,刘子光索性将其送到总督衙门疗伤,现在这所衙门已经成为刘子光的前敌指挥部,而总督府邸也成为了长公主的行宫。   赖有为和林笙丁力来到总督衙门拜见刘子光,他们现在才知道原来许文强就是镇武伯,赖有为的反应还平静点,林笙和丁力毕竟是青年人,兴奋的说不出话来,三人听刘子光说了昨日的情形都暗暗吃惊,没想到短短的一日一夜之间发生了如此巨变,昔日的总督大人变成了贼寇,还有平日里和善的旅宋人,居然是包藏祸心的大明仇敌。这实在太颠覆人们的固有信念了。   旅宋,顾名思义,是旅居海外的宋人,这些人都是几百年前从海上逃到南洋的宋朝军民的后代,在南洋繁衍生息,当地未开化的土人被他们培训成水手,士兵,旅宋人虽然身处海外,但处处以汉人自居,时刻不忘身份,他们喜欢和大明做生意,喜欢住在大明,喜欢购买大明的瓷器,布匹,绸缎,甚至派驻了规模庞大的使团,每年皇帝寿辰之类的节日都要送很贵重的贺礼,当年满清入侵的时候,旅宋人还组织了义勇军帮助抗击鞑子。   反过来说,大明人也喜欢和旅宋人打交道,从心里不把他们当成外人,毕竟大家都是从小学三字经,百家姓长大。尊孔夫子为师,信奉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宋人生产的各种工业品非常精巧,烟草醇香,。海船比大明的海船速度更快,跑的更远,给宋人干活,工钱给的多。   长久以来,两国贸易互补,人民来往频繁亲密,不少宋人娶了明人女子为妻,把家安在了上海。两国间的关系就如同兄弟一般,可是如今居然冒出这样一桩事,实在令人费解啊。   第五卷 江南 第三十三章 文隽的野望   刘子光给赖有为命令很简单,搜寻程良珏和文隽的下落,刘子广手里没有水师,现在只能依靠福远号的商船了。赖有为说:“上海水师在崇明和舟山都有码头和营房,不知道现在战船都舶在那里,回头小人派船去探查一番就是,只是他们的数千人马不晓得去往何方了,水师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战船来装人。”   “赖老板,本官知道你的实力绝非浪的虚名,此次如若平叛成功,少不得要奏明朝廷,封你个一官半职,你好好办差去吧,能查到什么就是什么。”刘子光倒也没把全部的宝押在赖有为身上,只是想把手上的资源统统利用起来罢了。   赖有为领命去了,刘子光又把林笙,丁力两人一阵夸赞,然后委派他们监视并且防备那些外洋商船,现在官兵的任务很紧张,只能把斧头帮用上了,能为朝廷办差,这可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大好事,林笙丁力二人信誓旦旦的保证完成任务,高高兴兴的去了。   刘子光又将李鹏传了进来,现在上海卫的兵马已经公然叛乱,刘子光就擅自给李鹏安上了上海卫指挥使的官衔,让他带领本部人马全力协同作战,主要任务除了担任辅助部队之外,还要应付民间可能发生的暴乱,毕竟程家是百年大族,想掀起民变不是一件难事。   李鹏的愿望得以实现,千恩万谢的去了,接着进来的是旅宋海军缉私分舰队的上尉赵康,这位海军上尉的眼睛红肿,看来昨晚一定没睡好。   “坐吧,说说你的大姐,还有文隽,现在咱们是同一战线上的战友了,战友不能有所隐瞒。”刘子光让侍卫倒了一杯茶来亲自送到赵康手上说。   赵康低头想了一会,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干涩:“大姐虽然挂着海军中校的官阶,其实是行人司的人,我国的行人司基本相当于大明的锦衣卫或者东厂,但又不尽然相似,总之是一个秘密机构,专门探查所有损害国家利益的事情。之所以挂海军中校,是因为我们太平群王家有当海军的传统,大姐早年从师一位武林高手,练得绝世武功,后来先加入海军,后进行人司,年纪轻轻当上中校完全是靠着功劳升上去的。”   “这么说,文隽就是行人司侦查的对象了?”刘子光问。   “或许是吧,这个我不太清楚,文隽是世袭忠国公,又是上院参政,还挂着御林军中校殿前班值都检点和鸿胪寺少卿驻明使节团副史的身份,地位非常之高,他的先人是文天祥文公爷,文家的势力很大,所以文隽可以调动除了禁军之外的所有军队,这次他带到上海来的就是以南洋土人为主的藩兵部队。文隽和我大姐的年龄相仿,可谓青梅竹马,我们旅宋皇家有和大臣结亲的习惯,所以姐姐和文隽是有婚约的,我们四个人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我,双胞胎姐姐哥哥,还有文隽,哥哥喜欢欺负我,每次都是文隽帮我。”赵康一边说,一边陷入无尽的回忆。   刘子光静静听他说着,并不打断发问,赵康是郡王世子,又是海军军官,以他的视角来审视旅宋这个奇怪的国家,会有更多的发现。   旅宋国已经是君主立宪制,皇族和豪门世家可以通过世袭进入上院当参政,下院的参政们是有民间选举产生,士农工商都可参选,国家的首脑依然是皇帝,但是实际权力掌握在平章军国事手中,这是一个宋朝特色的官名,实际相当于宰相,平章军国事由上下院联合选举产生,下面有枢密院等机构,每十年更换一届,如果有贪赃枉法之事,可由御史台进行弹劾,上下院作出决议,罢免平章军国事。   宋朝以前重文轻武,导致国土沦丧,流亡海外,现在吸取教训,文武两手都要硬,大力发展军事和科学,成立了科学院和专业的军事院校“武学”。   宋朝的军制比较独特,军衔是经典的三三制,分别是初级军官的少尉,中尉,上尉,中级军官的少校,中校,上校,高级军官的少将,中将,上将。高于上将的军衔是大都督,在军衔之外还有加太子少保,太子太保之类的加衔,作为额外的恩宠,这一点倒是和大明很类似,也算是保留的传统。   军衔的评定很严格,所以太平郡王家的三个孩子,最高也就是中校,听赵康说,他爹太平郡王也就是个海军中将,离上将还有一步之遥,多少年硬是升不上去,可见评衔之严格。   旅宋国的军队分为三种:皇帝直属的御林军,这也算是皇帝不多的特权之一,然后是陆军和海军,陆军又分为禁军、厢军和蕃军,禁军是少而精锐的部队,经常随同海军登陆作战,厢军是二线部队,担任国土防卫工作,有点像民兵的味道,蕃军是征召当地土人的部队,担任辅助兵的工作,说白了就是军队的工兵,杂役,专干苦活累活,但是土人的战斗力并不弱,发起疯来很厉害,调动他们的手续也不复杂,所以这次文隽调动的就是蕃军部队。   旅宋海军的主要任务是护航,保护庞大的旅宋船团,打击海盗和走私,其中最精锐的部队是赵康所在的缉私分舰队,这支舰队配备了不少先进的潜水艇,专门打击那些神出鬼没的武装走私商。   “文隽不但是我未来的姐夫,他更像是我的哥哥,甚至比二哥赵靖更加关心我,我几乎是成长在他的影子下面,游泳,剑术,马术,诗词歌赋,都是隽哥手把手教我的,我尊敬他,崇拜他,他是那么的成熟,那么的睿智,我大姐虽然不喜欢表露感情,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很喜欢隽哥,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的话,他们下半年就会完婚,至于二哥,更是隽哥的死党,我怀疑他现在就在文隽的左右跟随着。”赵康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一支雪茄,已经抽了一半了。   刘子光暗暗心惊,原来文隽的势力这么庞大,赵家和他的关系这么密切,看来对于赵婧和赵康,还是要保持适当的警觉才好。   “对于昨天的事情你怎么看?”刘子光终于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两边都是我的亲人,大姐心口那一剑我以为是文隽刺的,但是细想起来又觉得不可能,隽哥不是那样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的!”赵康的精神好像受到了刺激,忽然大呼小叫亢奋起来,外面的侍卫听见他的喊声探头观看,刘子光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文隽会有什么苦衷呢?”刘子光用温和的声音诱导着赵康。   “隽哥从小就有一个梦想,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故土九万里河山,那是我们宋人梦中的家园啊。”   “我明白了。”刘子光肃然的点点头,作为宋朝的后裔,收复故土的理想是可以理解的,现在的大地已经四分五裂,不论谁有这个能力问鼎天下都可以尝试,但是作为同样的汉人,从上海下手就不对了,有本事你上辽东,上天津登陆去啊,去打鞑子,保准旁人没二话,拿我大明开刀这算什么事。   “你们的朝廷不同意他的做法,是不是?”刘子光继续问。   赵康摇摇头:“朝廷从未进行过此类问题的探讨,我只是一个上尉,这种层次的战略问题还接触不到。”   “你去休息吧,你已经很累了。”刘子光本来还想利用一下赵康的潜艇作侦查活动,但是看到他一副萎靡的样子,而且立场又那么不坚定,哪还敢派他做事啊,挥手招来两个侍卫将其搀扶下去了。   刘子光思量了一会,派出了飞艇部队去侦查敌情,动力翼伞部队随同作战,发现敌情可以不经报告直接发动攻击,对付上海水师的木船,炸弹还是很有作用的。此外他又派出多路探马,探听程良珏的部队和文隽的蕃兵的位置,找不到敌人的踪迹是很郁闷的一件事,自己的人马相对较少,不能被动防御,只能主动出击。   他又拟了一份电报给皇上,汇报这里发生的事情,要求京城适度戒备,并且请求派援兵南下。又派出传令兵给上海周边几个府县发警报,让他们小心戒备,发现敌情及时通报。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老百姓们听到刘子光派人的人发布的安民通告才敢上街,他们发现今日的街头不同往日,首先是熟悉的深绿色身影不见了,卖早点的小摊贩可以肆无忌惮的摆摊设点,吆喝叫卖,而不用担心被罚银子掀摊子,而且街头也少了许多人高马大的外洋水手,就连旅宋人也不大露面了。   “听说巡城狗们都被钦差大人砍了,脑袋排了一长溜呢。”   “听说总督大人贪赃枉法,被抄家查办了,也是钦差大人干的。”   “听说那些外洋船工为非作歹,被钦差大人拿下办了。”   “乖乖隆地冬,钦差大人真厉害啊。”   上海街头传播的都是钦差大人的英名,这也是南厂负责造谣的番子们的杰作,目前稳定民心是第一要务。   第五卷 江南 第三十四章 鹰击长空   飞艇加动力翼伞,再加千里镜的搭配是最好的侦查方式,居高临下,一目千里,方圆几十里的地面都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地面的斥候马队配合,何愁消失的敌人不现出原形。   几千人行军,怎么都会露出踪迹,刘子光坚信这一点,可是侦查了大半天,依然一无所获,唯一的好消息赖有为传来消息,说发现叛军水师在舟山出现,继而又发来消息,说发现了程良珏的旗号,建议派兵去舟山围剿,福远号可以提供运兵船。   难道程良珏的数千人马连夜乘船去了舟山,他去舟山做什么?反攻大陆么,那还不如直接留在大陆上了,远遁海外?更不可能,程良珏又不是宋朝皇帝,能带着忠心耿耿的臣民跑路,他就是一个土财主出身的官僚,凭什么得到别人的如此死忠?何况这些士兵的家人亲眷都留在上海。   刘子光有诸多疑问得不到解答,他身边严重缺乏幕僚人员,或者说是军事参谋,光靠自己的判断难免有掺杂主观因素,手下这帮兄弟都是指到哪打到哪的粗豪汉子,动脑子可不是他们的擅长,仅有的能帮自己出点主意的两个人还都不在身边,一个彭静蓉在利国服侍父亲,一个是李岩在京城作五城兵马指挥使,不能擅离职守。   刘子光站在墙上的大地图前沉思着,久久没有发出指令,忽然身后传来声音:“赖有为是在引诱你上勾,这一招可以叫做调虎离山,也可以叫做瓮中捉鳖,你的军队不习水战,在海上会损失大半的战斗力,而上海水师的战斗力则可以完全的发挥出来,即使不能全歼我军,那上海的防务必将出现漏洞,隐蔽在附近的敌军很可能伺机出动,夺取上海。”   刘子光转身看去,正是胡懿敏,她径直走过来,在地图上比划着:“上海到舟山的水路遥远,而且舟山群岛地形复杂,船还是赖有为提供的,并不能保证安全,福远号的船都是滚装货船,我军将士登船之后即成鱼腩,任人宰割,赖有为此人善钻营,攻心计,看不到最后的胜利他不会下注,昨天之战只是小胜,并为伤得敌人根本,赖有为和他们毕竟不是一年两年的关系了,这个人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现在他倒向程良珏设计暗害我军,定然是得到了什么保证,或者是看到了重大的利益,没有好处他是绝对不会随便出手的。这样就只有一种可能,程良珏,或者文隽,让他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   “你如何作出这些判断?”刘子光奇道。   “商场如战场,战场亦如商场,都是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我自幼跟随父亲行商,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见得多了。”胡懿敏矜持的微笑道。一派男诸葛的派头,就差手上拿把鹅毛扇子了。   “那依你的意思呢?”   “以我之见,当将计就计,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胡懿敏狡诈的一笑,冲刘子光招招手,两人在地图上比划着合计起来。   打着福远号旗号的四艘货船乘风破浪向着舟山群岛前进,水线很深,看样子是满载了货物或者人员,天上的云彩很多,货船的船头上,一位宁波籍的水手站在船头,用宁波方言高声唱着一首歌,看样子心情非常愉快。   海平面突然出现战船的身影,这些战船的船头漆着猛兽头,桅杆上挂着大明水师的旗号,战船都是风帆蒸汽机两用的,速度很快,迅速将福远号的四艘货船包围,船老大惊慌失措大喊:“误会啊,军爷请看清楚,我们是福远号的船,赖大爷的船。”说话间船舱里冒出两个穿着铁锈红战袍的人,惊愕的看了一眼战船然后迅速钻进了船舱。   水师战舰上的人看见有红衫团的人出现,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也不答话,直接放出了纵火船,这种一种水战常用武器,前头带着尖刺,船上装着引火之物,靠人力划动迅速接近敌船,点燃自己引燃敌船,以达到战术目的。   货船的船舱里突然射出两道火光,一道直飞向纵火船,这是火箭筒发射的爆破穿甲弹,弹丸中装填了大量的火药和铁蒺藜,威力十分巨大,尤其对付小型船只的效果非常明显,纵火船立刻被炸得粉身碎骨,船上划桨的水手也没时间逃脱,被炸得血肉模糊,丧身大海。另一道火光直飞向远处的水师战船,这是最近研制的燃烧弹,是用火药,白磷和精炼火油,沥青等物做成,白磷遇空气既燃,将提纯过的火油迅速点燃,沥青带着火苗到处飞溅,难以扑灭,这种奇门兵器是利国铁厂科研的最新成果,也是第一次投入实战,水师的官兵最多玩玩装满稻草干柴的纵火船这样过时的玩意,如此先进,杀伤力巨大的兵器是闻所未闻,扑了两下子没扑灭火焰,便放弃了损管工作,哇哇怪叫着准备逃到别的战船上去。   其他战船上的官兵用船用连弩朝货船射击,巨大的箭矢专门射向船舱接近水线的部位,货船都是薄皮大陷饺子,哪里经得住这种打击,顿时被射的像刺猬一样,但是想象中步兵爬出船舱逃生的景象并没有出现。被射穿的船舱里也没有鲜血流出。   程良珏和陈子昂都在战船上,不过他们是躲在比较靠后的旗舰里,前面发生的战况迅速报了过来,得知货船中竟然没有运兵,程良珏大惑不解:“难道赖有为背叛我们了?”   “不会,老赖和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没有人会比我们对他更好。”陈子昂道。   “货船中没有兵,不管是不是老赖背叛我们,这次都是中计了,快走。”程良珏对于危险的感知非常敏锐,他迅速下令战船调头离开。   上海水师能战的舰只都云集此地了,二十艘艨艟战舰包围四条货船,本以为是群狼对付四条小羊,哪想到这四条不是小羊而是小刺猬,吃不着肉还扎一嘴血。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天空中传来有节奏的马达轰鸣声,两艘巨大的雪茄状飞艇穿云而出,小蝗虫一样的动力翼伞从飞艇下方呼啸而出,现在他们配备的武器已经不是简陋的小炸弹了,而是在两侧的短翼上挂着对舰攻击的火箭筒,这种武器也是新近研制出的,可以利用机械传动射击,飞行员用瞄准镜将目标罩进去之后扣动扳机,扳机带动钢丝传动,引发火箭筒射击,虽然命中率不能达到非常精确,但是对付舰船这么大的目标,只要距离近,还是能做到八九不离十的。   动力翼伞们嗡嗡叫着上下翻飞,一条条火龙射向水师战船,有穿甲弹,有燃烧弹,但是这些火箭弹都有一个统一的名称“鹰击一号”。   水师全军覆灭,在先进武器的打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因为战船根本没有考虑过任何防空问题,仅靠着弓箭是一点用处没有的。海面上乱糟糟的,到处是起火燃烧的战船,水面上漂着杂物,尸体,小舢板。   四条福远号货船的伤势倒不严重,虽然水线附近被扎了很多大洞,但是清掉压舱物之后船身整体向上浮了一大截,那些损伤一点损害没有,有人就奇怪了,是什么压舱物这么容易清空,原来是用大型皮囊装的海水,自然容易排放了。每艘货船上都有三四个红衫团战士,此刻他们充当了救生员的角色,将软木救生圈抛下水去,救助那些落水的水师官兵,水师官兵看到自家总督的船不管他们扬长而去,反而是刚才被他们攻击的敌人热心的救助自己,一个个感动得痛哭流涕,爬上货船就表了决心:一定要为钦差大人效死。   四条货船救起了小部分落水的人,还有很多人在水里挣扎着,这里虽然不算远海,但是有本事游回陆地的人还是没有,等这些人在水里泡的差不多的时候,一队福远号的空载货船才姗姗来迟,这是特地安排来营救落水人员的,把上海水师的落水船员们尽数救起,这才在飞艇的掩护下凯旋而归。   至于仓皇逃窜的程良珏,陈子昂,则是有惊无险的跑路成功,他们乘坐的旗舰其实是旅宋船,船身镶着厚厚的铁板,损管人员的效率也比较高,所以船壳上中了几发火箭弹依然无大碍,开动马力晃晃悠悠的逃了,海面上只留下一片油污,还有一面绣着“程”字的大旗在波浪中晃悠了几下,不知道被什么大鱼拖入了水中。   第五卷 江南 第三十五章 奇袭计划   血红的新书《巫颂》在17发布了,有喜欢的读者可以来看看,PS:这话是说给看DT的朋友们的。   原来这是胡懿敏和刘子光定下的计策,这一招叫做将计就计,你不是想伏击我么,那我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派人告诉赖有为,立刻派一千人马出海围剿叛军,等赖有为把情报送出去之后,再把福远号控制住,换上自己信任的水手,装上压舱物和士兵扬帆出海,飞艇部队藏在高空云层中跟进,等发现了敌人舰队才降下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此役大胜,彻底消灭了程良珏的海上力量,生俘了两千多名水师官兵,满载着俘虏的货船向上海进发,设在飞艇上的电报机开始滴滴答答的发报电波,胜利的喜讯穿过云层,越过大海,传到总督衙门里,看到捷报后,刘子光高兴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和胡懿敏击掌庆贺,啪的一声脆响之后,刘子光喜滋滋的出去了,留下胡大小姐呲牙咧嘴的捂着发红的小手直吸冷气。   赵婧已经苏醒过来,正在赵康的服侍下喝药,刘子光拿着一张弩弓走进来说:“这是郡主遗失在火车站的兵器吧,你救了长公主我还没谢你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想镇武伯前来不是为了感谢我这么简单吧。”赵婧的脸色还是很差,但是说话时显得很有力量,到底是武人出身,底子很好。   刘子光讪笑,让随从拿进来一篮子水果罐头,说道:“当然是来看望伤员的,郡主的剑伤是文隽下的手吧?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找到他为你报仇。”   提到文隽,赵婧的脸上明显露出不快的神情:“是谁刺的并不重要,都是我们旅宋人自己的事情,你是没找到文隽他们的下落才来问我的吧?”   刘子光正色道:“文隽及其手下数千众是你擅自放跑的,这些人在我大明境内肯定会兴风作浪,江南是大明的根基,决不能妄起兵灾,希望郡主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在他还没有惹下滔天大祸之前找到这批人的下落。”   赵婧把头转过去,沉默了半晌才说:“这个人的内心没有人能理解,他的行为也非常人可以揣度,所以我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唯一知道的是这个人心怀天下,希望能对你有帮助,好了,我累了,弟弟,送客。”   赵婧养伤的地方是总督官邸,明明是刘子光的地盘,她的作派好像是在自家一样拽,刘子光知道赵婧是个执拗性子,点点头说道:“如果有更多的消息,请你让赵康转告我,你好好养伤吧。”说完就离开了。   刘子光走了以后,赵婧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当日的一幕浮现在眼前:自己仗剑逼住文隽,拿出枢密院发来的电报命令他立刻停止一切未经许可的军事行为,而文隽不为所动,声色俱厉的让自己动手,虽然他私自动兵,形同叛乱,但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夫,赵婧一咬牙,倒转短剑对准自己的心口,拿性命来换取文隽的悬崖勒马,可是文隽依然不为所动,赵婧一狠心将短剑刺入胸口,鲜血喷出,文隽铁青着脸盯着她看了一会,默不作声的带着人走了。   作为行人司的高级军官,赵婧知道文隽的打算,这位旅宋的国公、上院参政、驻大明使团副使的年轻人其实胸怀大志,他的理想是夺取大明的国土,恢复大宋的统治,但是朝廷对于这种想法并不支持,旅宋人口不多,无法提供大量的兵力参与这种夺取天下的战争,而且也不想把多年积累的财富投入战争,他们的想法是通过贸易赚更多的钱,通过远洋探险发现新的大陆,从而将大宋发展壮大。于是文隽抛开朝廷私下组织人员进行活动,深入明国收买安插人员,招募南洋土人作为士兵,文家强大的财力和军中同道的支持下,这种活动一直在紧密地进行着,而程良珏就是文隽收买的最大的明朝官员,上海也成了文隽的基地,可是随着刘子光的到来,一切的计划被打乱,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出手。   赵婧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听从枢密院的命令制止文隽的行为,而且她也不忍心看到无辜的旅宋侨民在战争中生灵涂炭,一方是良心和天职,一方是自己的未婚夫,倔强的赵婧毅然选择了牺牲自己,换取文隽的回头。   文隽带着部队离开了,具体去了哪里赵婧也不知道,即使知道她也不会告诉刘子光,根据行人司的情报显示,大明朝最近鹊起的这位名将以及他的红衫团,战斗力实在惊人,和他作对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虽然知道经过这场风波,自己和文隽的婚事肯定要告吹,但是赵婧也不希望自己所爱的人死在刘子光的手中,更何况自己的二弟赵靖还在文隽队伍里。   刘子光出得门来,正遇见宫女来请他,说是长公主传他觐见,长公主千里迢迢的跑来就是为了能和心上人在一起,这两天情郎天天忙得脱不开身,公主知道分寸不敢打扰,现在对方已然来了,自然要请过来相见。   刘子光随宫女来到长公主的住处,依规矩大礼参拜之后又向公主禀告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隔着一层珠帘的朱橙听说刘子光为了失踪的旅宋军队发愁,赶忙让宫女上清火的茶给伯爷败火,又仔细询问当时发生的事情,刘子光心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瞎打听什么军国大事,心里想嘴上可不敢说,毕竟人家是堂堂的长公主,只好细细道来原委。   长公主的秀眉蹙着,想了一会儿说道:“数千人在城市中消失确实非常奇怪,周围府县没有这些人的踪迹,这就更加奇怪了,本宫来,江南人口稠密,数千土人士兵很难藏匿,只有一种地方能够藏这么多人,那就是船。”   “船?什么船?”刘子光问。   “本宫以前在湖边的时候,见过用漕船运客人的,按理说这样的货船是不能搭载旅客的,可是那些穷苦人图便宜,往往就喜欢和货物啊,牲口啊一起挤在舱里,一艘漕船能装不少人呢,拿苫布往上面一盖耶看不出来,几千人也用不了太多船只,刚才你说这姓文的早有准备,那想必他调集几十艘漕船不是难事,把兵马装进去,再找艘蒸汽船在前面一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速度还快得很呢。”   长公主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一席话提醒了刘子光,旅宋人聚居的宋城挨着苏州河,上海这个地方找船简直太方便了,文隽经营了这么多年,手里一定有属于自己的船队,趁着黑夜把军队装到船上,再顺着苏州河开进黄浦江,顺着黄浦江就能进入长江,进入长江以后可以顺流入海回返旅宋,更可以逆流而上,直扑南京!刚才赵婧说文隽心怀天下,这种野心勃勃的人做事自然不同于常人,所以刘子光完全相信他有这个胆子千里奔袭京城,旅宋科技发达,有潜水艇和无线电就是明证,说不定文隽手上有更厉害的兵器呢,他的人马具体有多少不能确定,但三千人总是有的,京城的城防主要应对来自北方的威胁,对于南面的重视不足,很容易会被文隽钻了空子,想到这里,刘子光已然是一头冷汗。   “多谢公主提点!”刘子光起身就走,朱橙赐的茶也没喝上一口,弄得长公主心里酸溜溜的,本来还想赐宴款待镇武伯呢,哪知道他忙得这点时间都没有,长公主心疼的了不得,吩咐宫女道:“本宫今天还要下厨。”   刘子光和众将军分析了最新情报以后得出结论,文隽所部很有可能乘坐民船离开的上海,当日苏州河,黄浦江等水道还在程良珏水师的控制下,想摸黑进入长江实在是件易事,文部数千人每日消耗的粮食饮水不是一个小数字,仓促出发他们肯定没有携带太多干粮,上岸购买大宗粮食肯定要引起注意,所以最好的办法是速战速决,直扑京城。   “我需要情报,文隽所部的具体人数,当日苏州河上所有船只的数据,有多少货船,多少客船?沿长江开到京城需要多长时间,中途多少关卡?你们速速去办。”刘子光下令道。他再次感到迫切的需要一个参谋班子,打仗需要情报分析和计算,决不是靠书上写的什么虚晃一枪败走,诱敌深入,再从山后杀出一彪伏兵那么简单的事情。   “再次电报京城,加强江防和城防,水师要搜查一切可疑的北上船只,另派飞艇沿线侦察,绝不能放文隽入京城。”   第五卷 江南 第三十六章 水师选秀   自从程良珏叛逃以后,上海道的日常工作就陷入了停顿,一部分官员随同程一起跑路,一部分官员被刘子光抓起来,剩下的人都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此时朝廷的紧急任命也下来了,擢刘子光为上海道代总督,总领一切军政大权,可谓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他认为偌大一个上海道肯定不会全是程良珏的心腹,便下令贴出安抚告示,号召各衙门的低级官员出来报效朝廷,表现突出的可以升官,反正这次官场清洗之后的空缺位置很多,这样的告示贴出去之后,果然引得很多官吏和差役出来干活了,此外刘子光还从苏州府调了一些文官过来补充自己的力量,苏州代知府汪磊头上的代字已经去掉了,是钦命的苏州知府,对刘子光感恩戴德的他非常支持钦差大人的决定,选派了手下一批优秀的刑名、民政人员过来,暂解燃眉之急。   上海水师那两千俘虏也已经押解回吴淞口,这些俘虏被称为反正的官兵更合适一些,下级军官和普通水兵没有多少愿意跟着程良珏远逃海外的,程家控制的都是中级军官,在押解回上海的过程中,这些死硬分子还企图夺船,幸亏官兵中有人振臂一呼,号召大家将蛊惑人心的家伙打死,才避免了一场无谓的牺牲。   对于这两千水师官兵,刘子光还是很感兴趣的,他手里没有水军,这支现成的力量稍微改造一下就能使用,长江、黄浦江乃至海上的治安需要有人维护,追击文隽军队也需要船队配合,所以他打算把这支队伍整编起来,现在降军中所有百户以上的军官已经站到了总督衙门的院子里,听候刘子光的发落。   刘子光拿着花名册翻着,再抬头看看这帮高矮胖瘦不一的军官们,一个合格的军人从外形上就能看出来,首先不能胖,其次不能过于白净,眼神也要凌厉,这样才算是合格的军人,刘子光一眼望去,符合标准的人不多,站在后排一个个头很高的百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旁边有人立刻很有眼色的禀告道:“此人名叫文戈涛,宁波渔民出身,幼时家乡遭海盗洗劫,此人孤身一人潜入匪穴,取了一十三名海盗的人头回来投军,在水师干了五年了,至今仍是百户之职,制止叛将夺船的正是此人。”   刘子光点点头,拿铅笔在花名册上作了个记号,然后对军官们说:“如今本督执掌上海道,一切规矩和以往不同,有能力的上,没能力的下,本督不养酒囊饭袋,你们有什么本事就当众耍出来,本督自有决断。”   这相当于一次公开性的面试,军官们一个个吹嘘起来,有的说自己是将门虎子,祖上战功如何如何,有的说自己弓马娴熟,能拎百斤的石锁,还有人说自己是三保太监郑和的后代,骨子里就有航海家的天赋,听得刘子光汗都下来了,心说这太监怎么还有了子孙了,弓马娴熟这些技术好像水师也用不着啊,看着这些脑满肠肥的家伙演说着自己的光荣家世,光辉事迹。刘子光越听越无奈,难道这就是水师军官的水平吗?   终于轮到文戈涛上场,他身穿一身水师皮甲,站在刘子光面前。   “文百户你有什么专长?”刘子光问。   “卑职的专长在水上,陆地上无法演练,卑职可以在海中三天三夜不上陆,行船驾帆更是家常便饭,如果大人想看真实的本领,可不能在院子里选拔,得驾船出海才能见到真章啊。”文戈涛对刘子光选拔将领的方法显然不大感冒。   “说得好!”刘子光拍拍巴掌赞道,这些军官的卷宗他已经读过了,高中级军官们的战功赫赫,但是几乎每个人能拿得出手的战例里总有文戈涛的名字出现,似乎这个小小的百户是个万金油,不论是缉私还是剿海盗,只要他的名字在参战人员名单里,这场仗就是胜的。此中原因不用别人提点刘子光也是心知肚明,这个百户绝对是一员能战善战的猛将。   “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你可愿意投效本督?”刘子光问。   “卑职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条件,还请大人成全。”文戈涛低头拱手,他的两只手上全是暴起的青筋,加上身高体壮,肤色黝黑,端的是一条硬汉。   “哈哈哈,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本督能办到的,自然满足你。”   “卑职自幼有个发小,被官府陷害,家破人亡,无奈之下杀官造反作了海盗,眼下大人总督上海道,肯定要清剿海盗。卑职想替这位兄弟求个情,请大人开恩招安于他。”   说是求情,文戈涛的神情依旧不卑不亢,丝毫没有求人的觉悟,反而更像是要挟,如此不会做人,难怪多年还是百户之身。   “你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只要不是作恶多端,本督自然可以招安。”对于有个性的战将,刘子光丝毫也不介怀,反而很欣赏。这样的人往往都有大本事。   “回大人,卑职的兄弟就是人称镇南海的杨南镇杨大当家。”   文戈涛这话一出口,满座哗然,杨南镇可是相当有名的大海盗,专门劫掠外国商船,案子做的极大,各国商人都向上海道提出强烈抗议,要求派兵剿灭这股海盗,可是水师剿了无数次都是无功而返,没想到这个大匪首居然是文戈涛的好兄弟,军官们交头接耳的议论以来,文戈涛目不斜视,脸色平常,似乎胸有成竹。   对于海盗这种职业,刘子光并不怎么了解,仅有的认识还存在于以前看的《加勒比海盗》盗版VCD的水平,所以并不觉得当海盗有什么不好,反而认为很浪漫,很拉风。   “好,本督答应你了,不过你要先完成一项任务,带兵沿长江北上,追击旅宋军船队,等你凯旋而归时,本督就给你一道将令,招安杨南镇。”   “谢大人!卑职这就领兵出发,不破敌军提头来见。”文戈涛对刘子光的信任很感动,单膝点地信誓旦旦的说。   由文戈涛带领的水师降军乘坐蒸汽快船迅速沿长江北上追击文隽所部,同时根据水师降军的报告,刘子光得知上海卫的禁军已经逃到了崇明岛,这几千人已经被程良珏抛弃,成为无主之军,几千人呆在崇明岛上连吃饭都成问题,别说反攻上海了,就连离开崇明都办不到,因为接应他们的水师战船已经全军覆灭了。   上海卫的禁军不足挂齿,刘子光只是派出一名信使,拿着加盖总督关防的赦免文书前去招降他们,这些禁军的战斗力本来就不高,现在又没有了支援,再加上家人亲眷都还留在上海,哪还有心思对抗朝廷,相信一纸文书就能降伏他们。   解决掉一个心头大患,刘子光的注意力继续转到文隽那支消失的部队身上,根据南厂调查的情报显示,当晚正好有一支运输粮食和生猪到上海的扬州船队从苏州河经过,足有三十只漕船,载重量足有运载三千士兵,彻查这支船队幕后的老板,绕来绕去居然是一个旅宋籍的商人,再查当日的商船通关文凭,恰好有三十只扬州漕船北上反响,事情查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肯定是文隽带兵千里奔袭京城!   文戈涛带了一千经过挑选的水师降兵沿长江北上了,但刘子光并不完全放心,因为文隽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旅宋国的科技水平也令人担忧,所以刘子光亲自带领飞艇部队赶去增援,各种先进的火器装满了飞艇,浩浩荡荡的漂浮在长江上空,马达驱动的螺旋桨驱动飞艇前行,蜿蜒的长江远远望下去如同一条闪亮的缎带,江上无数的商船货船来来往往,一派繁忙景象。   先前出发的南厂番子发来电报,说发现长江水道江阴段发生阻塞,已经堵了三天三夜了,按照这个时间推算,文隽的部队很有可能也堵在这里。   “赞美长江水师。”刘子光说,长江水师在某种程度上是属于交通警察性质,长江是大明的运输大动脉,能把宽阔的长江堵塞这么久,这帮酒囊饭袋的水平可真够高的,正好把文隽所部堵在江阴,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第五卷 江南 第三十七章 收费站.青军会   长江沿岸的江阴县是一座军事要地,城外的君山、黄山都是要塞。君山在城北澄江门外,是江阴的镇山,山顶有松风亭,眺望颇佳。江南通志谓:君山一名瞰江山,突起平野,俯临大江,宋南渡后复置营寨于山麓,为战守要地,今山下有箭台;至于那座黄山,亦面临大江,在居山之北五里,与君山皆以春申君名,产煤颇多。黄山北靠长江、南连江阴县城,浩浩荡荡的长江到了这里突然变得狭窄起来,有“江尾海头”“长江锁钥”之说,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浩荡长江一泻千里,奔腾入海,自京口以下,雄峙江心的山峦唯江阴独有,这里的山并不高,但是在一马平川的锦绣江南,已经是最好的制高点,江阴和对岸的靖江之间的江面只有四里宽,凭借安装在黄山上的巨型蒸汽连弩,可以北控江流,长江水师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关卡,铁索横江,硬是把水道拦阻住,收取来往船只的过路费,这个举措是新近上任的要塞守将孙仁实施的,来往船只如同过江之鲫,而且都装载了货物,即使每船收取一两银子的过路费,一天下来也能有个数千两之巨,这个巨大的诱惑力导致视钱财如命的孙仁毅然决定锁江收费!   江中停了一艘战船,左右两边分为东西两个方向的水道,铁索封江,每次只能容许一艘船通过,根据所装载货物的不同收取一定的费用,长江水师不是漕运衙门,没有收税的职能,他们借用的名义只能是稽查水匪,维护江面治安,别出心裁的孙仁还想出一个点子,那就是治理超载,凡是货物装的多,水线压到船舷的货船,他都要加以罚款,这样一来,货船们就受不了啦,水上运输赚的就是个辛苦钱,好不容易赚的银子要拿来支付这莫名其妙的超载罚款,实在是不能容忍。   一个船老大手下有一艘蒸汽船,后面拖着十八艘拉着松江布的平底货船,到了收费的战船这里,负责收钱的水师军官随便数了一下,就让他交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可是笔巨款,船老大走这一趟买卖就算白跑了,赚的银子全搭进去也不够赔的,于是他陪着笑脸和军官讨价还价,哪知道不还价还好,一张嘴就惹了军官的不高兴,立刻将罚款提了一倍,二十两变四十两了,再争辩,四十两变八十两,再这样下去,连船带货赔进去都不够,船老大的火气上来,干脆一两银子也不交了,把船一横,咱们都别过去。   水师的官兵也很厉害,你不交是吧,那就扣船拿人!两下起了争端,推推搡搡之后就动了手,这样一来可就乱了套。被扣押的船只堵在江上,东边来的,西边来的船只堵成了一片,其他的船老大们发挥中华民族的本色,看见空子就钻,也不顾顺序了,几千条船堵成黑压压的一片,根本无法通行了,而后续的船只还在不断的加入进来,导致堵塞更加严重。   就是这样,孙仁也不愿意放开封江的锁链,在他看来,这几千条船在他看来不是船,都是水上浮动的银子,堵塞了不怕,反正亏得是你们船家的钱,孙仁下令:继续收费、罚款,凡是敢于逃避罚款,擅闯铁索的船只,一律用巨弩击沉。   文隽已经在这里堵了三天三夜了,他的突袭南京计划也快泡汤了,本来带的干粮就不多,那些土人士兵蹲在黑暗的船舱里吃喝拉撒,时间久了也受不了,文隽那么足智多谋的人,面对这样的局面也只能束手无策,他不怕交什么罚款和过路费,可是总得能轮到他排队交费啊,现在前面的成千船只都开始抗议水师的举动而集体拒绝交费了,这样一来堵塞的更严重了,用武力打开一条通道?更不可能,两岸可是装备了利国铁厂产蒸汽连弩的要塞,打你几条小船简直太小儿科了,德,没到京城门口呢就得全军覆灭,而且现在后退也来不及了,后边陆续到达的船越来越多,整个长江水道在江阴段这里形成了一个死结。   无法前进,无法后退,无法登岸。只能在这里干等着,文隽不免担忧起来,南厂的番子不是吃素的,时间一久必定被他们发现,那时候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赵靖的混江龙号潜水艇也被困在江里进退不得,此时赵少校正一筹莫展的站在文隽旁边探讨着当前的形势。   “隽哥,现在咱们怎么办?这么多人憋在舱里,再不出来透透风就要出乱子了。”赵靖对于三千蕃军的忍耐力很担忧。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文隽深知此刻自己不能露出丝毫的慌乱,否则军心就乱了,自从发动暴动以来,一切都不顺心,程良珏和上海道的军队不争气,纠集的那些武装水手也是不堪一击,国内也不支持他,文隽的计划是西进袭击南京,他并不奢望靠着三千蕃军就占领南京,只是想闹出一个大乱子,引起大明和旅宋的敌对,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文隽手下都是一些激进的旅宋国青年军官,这些人秘密组织了一个叫做“大宋青年军人复国联合会”的党派,简称“青军会”,会长就是文天祥的子孙文隽阁下。   年轻的陆海军军官们为文隽马首是瞻,把恢复大宋的统治为目标而努力,此时遇到困难,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文大哥脸上,听候他的调遣。   “如果还堵在这里的话,咱们就杀出去,夺取江阴要塞,把长江水道彻底截断,长江是明国的大动脉,运输量远超铁路,咱们弄些沉船把它堵住,定然会引起明廷震动,咱们再趁势杀入江南丰腴之地,搅他个天翻地覆,到时候明国一定把账算在旅宋国身上,国内那帮懦夫就再也不能装傻了,战争定然爆发!”文隽的想法是不能打到南京,那就闹出别的乱子,只要能引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就可以。   众军官纷纷表示支持,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这些人都是旅宋军界的精华,具有丰富的海战陆战经验,正在他们摊开地图,商量具体方案的时候,桅杆上的观察哨发现了敌情,迅速报了下来:发现东方天空有飞艇接近。   对于红衫团的作战能力,青军会有详细的情报,飞艇,飞天神翼,火箭筒,无线电,乃至铁甲车,都在他们的预料之内,奉天殿大战的时候,作为旅宋观礼团成员的文隽曾经亲眼目睹过这些新锐武器的利害,听说飞艇来到,他的心不免紧缩起来,难道这次行动要功亏一篑?不行,绝对不行!文隽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日赵婧倒转短剑刺入胸膛的瞬间,为了理想他已经牺牲了太多,现在已经没有后退的道路了,只能向前,再向前!   “弟兄们,强敌就在眼前,咱们怎么办?”文隽严肃地问道。   “杀!”青军会的弟兄们毫不含糊地回答,热切的眼神看不出一丝胆怯。   “好,趁着船舷相接,咱们这就杀出去占领两岸要塞!”   青军会的青年军官们带领蕃兵从船舱中冒出来,踏着相邻船只的甲板向着前方猛冲,土人士兵都不穿鞋,赤脚走在摇晃不定的甲板上如履平地,猛然出现大批拿着明晃晃大刀的土人兵,那些长江船工们吓得大惊失色,有的抱头投降,有的跳水逃生,幸运的是土人兵们并不为难他们,只是直冲向要塞守将所在的收费战船,孙仁每天都亲自监督收费,他的座驾战船成了专业的收费站,一面写着“江阴守备孙”的将旗高高在收费站桅杆上飘扬,为土人兵们指引了方向。   南洋土人兵们擅长的是热带丛林作战和水战,这种在甲板上的肉搏战最适合他们的胃口,在船舱里憋了好几天的士兵们脸上涂着黑油,用土人话大声喊叫着直冲向收费站,前几天在上海巷战失利的他们要洗雪前耻!   士兵们为了水战的方便都没有穿盔甲,只在赤膊外面罩了一层软木做的救生衣,橙红色的救生衣既能保证落水后浮于水面,又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挡刀枪箭矢。青军会的军官们穿着犀牛皮甲,戴着宋军标志性的红缨范阳帽,手持弯刀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一队蕃兵窜蹦跳跃踏着连绵不断的槽船冲过去,船老板子等当兵的冲过去才敢抬眼看看,抹了把汗说道:“我的妈呀,终于有人被堵急了。”   孙仁也发现了江面上的骚动,数千黑不溜秋橙红色的身影迅速越过堵塞江面的船只杀过来,把他吓得不轻,长江上的水匪不是剿得差不多了吗,怎么又冒出来这么大一股,他急忙传令用旗语招呼要塞上的连弩射击。   第五卷 江南 第三十八章 赤色要塞   旅宋蕃军们的目的是擒拿江阴守备孙仁,然后夺取以之作为人质夺取江阴要塞,继而切断长江水道,引起明廷和旅宋的对立,此刻他们正踏着一条条漕船奔向孙仁所在的战船,而战船被困在江心,根本无法动弹,孙仁一面命令要塞上的连弩射击掩护,一面在亲兵的护卫下逃命。   江阴要塞是长江上几座重要江防要塞之一,装备有从利国铁厂购置的大型蒸汽连弩数十具,这种连弩是江防专用,所用的弩箭铁杆锐锋,还带有引火之物,是打击舰船的利器,可是连弩需要蒸汽驱动,这会炉子根本没烧开呢,上哪来的蒸汽,就是有了充足的蒸汽他们也不敢开火,如今满江都是漕船,要塞上的士兵不敢随意施放连弩,这样一波箭雨下去,得有多少船沉底啊,小老百姓的船沉了也就沉了,可是沉船把水道堵塞了这个罪责谁敢担当,谁又能担当。   稍一犹豫,蕃兵们就杀了过来,截断了孙仁撤回要塞的去路,副将看到孙守备被困,赶忙让士兵拿寻常弓弩射击掩护,长江水道那么宽,寻常的人力弓箭难以威胁到蕃兵们,眼看他们就要将孙仁擒获了,突然有几艘不起眼的漕船突然掀起了苫布,从里面跳出武装士兵,打了蕃兵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船是后来才到的,仗着船只体形小巧像泥鳅一样乱钻,不知不觉已经渗透到了各处,现在藏在船舱中的士兵杀将出来,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这些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们正是文戈涛带领的上海水师官兵,虽然战斗力不算很强,但毕竟是一支生力军,比那些在船舱里憋了三天三夜的蕃兵们体力强了不少,抵消了一部分人数上的劣势,两下战做一团,顿时血肉横飞,蕃兵们是绝处求生,水师官兵们是戴罪立功,刀枪交击,杀声震天,长江水面顿时成了修罗地狱。   文戈涛挥舞一把锯齿刀冲在最前面,这把钢刀的刀刃上带着一排交错的锯齿,砍起人来连砍带锯,比寻常的钢刀还要锋利几分,那些瘦小的蕃兵在他面前不过一合就被拦腰斩成两段,污血横飞,人头乱滚,一时间明军气势大盛。   旅宋青军会的战斗意志确实令人敬佩,青年军官们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仗着人数优势逐渐把水师官兵们压制住,漕船运输的货物繁杂。也成了交战的武器,成包的黄豆被撒在船板上,穿鞋的明军频频滑倒,反倒是赤脚的蕃兵不受影响,趁机杀伤大量明军。运输的生猪窜出笼子满船乱跑,搅得一团糟。   孙仁身边只有三十多个士兵,没有一刻就被旅宋兵砍了个精光,守备大人束手就擒,蕃兵们拿他作为人质威逼明军放下武器,哪知道这支明军不是江阴要塞的兵,根本不管孙仁的死活,依旧拼杀不止。关键时刻文隽亲自上阵,带领一支精锐的亲兵队抵挡住文戈涛,其余的蕃兵趁机一鼓作气将明军杀退。   文戈涛虽然悍勇,但是一己之力终难挽回败局,左冲右突之后,身边已经一兵不剩,他也身中数刀,血流不止。面对十几个高手的围攻,文戈涛不支之下返身跳入了水中,消失在漕船之间狭窄的缝隙中。   文戈涛带来的一千人马没剩下多少了,这些人只能打顺风仗,先前的一股锐气被消耗掉以后就再无士气了,他们逃命的机会远比打仗的本事强,刺溜刺溜的钻进长江水遁了。长江上堵塞的船只这会也散开了,不管是东来的还是西往的船都吓得原路返回,困在江心紧密地漕船们之间闪开了硕大的缝隙,江阴要塞的蒸汽锅炉这会子已经升起了火,要塞守军眼看蕃兵们就要向他们发动进攻,不得不动用了蒸汽连弩,强劲的弩箭把穿着救生衣的蕃兵撕成橙红色的碎片,好几艘漕船中箭漏水,向江底沉去,蕃兵们在军官的指挥下,快速向要塞冲去,毫不理会迎面射来的弩箭,一个军官举着佩剑高喊:“青军会,冲锋!”转眼就被巨弩射穿,人都成了碎肉,手中的剑依然指着江阴要塞。   青军会的狂热和蕃兵的愚昧,构成最佳的战斗组合,他们迅速组成战斗小组踏着漕船冲到江边,直接攀爬起要塞的陡壁,这些土人攀爬的功夫了得,徒手攀岩如履平地,根本不需要绳索云梯,要塞上的兵武备荒废久矣,弓箭的准头很差,再加上水面上蕃兵们的掩护仰射,根本形不成像样的战斗力,饶是如此,给蕃兵们造成的伤亡依旧巨大,江崖下已经染成了血色,红浪拍击着岸边,蕃兵的尸体浮在水上刹是惊人,文隽亲临一线,躲在射击的死角中指挥作战,在他的督战下,蕃兵们终于登上了要塞城头,短暂的交战以后,城头失陷,蕃兵们陆续攀上要塞,无数软梯抛下去,更多的旅宋军队登上要塞,终于明字大旗落下,一面蓝色的旅宋军旗稳稳插在要塞最高点。   文隽在众部将的簇拥下也登上了江阴要塞,他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击沉所有江船,堵塞长江水道,没来得及逃掉的弩手们在刀剑的威逼下向江里无主的船只射击火箭,那些船主被杀无人驾驶的船只成了最好的靶子,装载的布匹,粮食都是容易点燃的东西,在火箭的打击下长江中顿时燃起一团团烈火,看着那些逐渐沉入水底的船只,青军会的军官们欢呼起来,文隽却轻轻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最难对付的敌人即将到来了。   刘子光亲自率领飞艇部队前来,站在飞艇舱里眺望大地,只见江南大地,佳山秀水,美田沃土,斥堠相望,村墟相接,岸柳交辉,这里的人民长期以来没有遭到战争的荼毒,才形成丰腴肥美的江南鱼米之乡,这里是大明的根基,汉人的粮仓,文隽企图把战火烧到江南,这是刘子光万万不能容忍的。   飞艇沿长江西进,距离江阴还有几十里远就看见一股股腾空而起的浓烟,“文戈涛他们已经败了。”刘子光放下千里镜说。   “是。”旁边驾驶飞艇的是阔日杜布,这个罗刹汉子的话不多,只喜欢说是或者不是,刘子光见没人接他的话便不再多说,其实大家都明白,文戈涛所部只是炮灰而已,如果他们能缠住文隽的人马最好,如果缠不住被他们歼灭了那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反正都不是可信赖的部队,打光就打光。   “准备战斗吧。江阴要塞也陷落了。”刘子光通过千里镜已经看到要塞城头飘扬的旅宋蓝旗,没想到文隽的部队战斗力如此强悍,和几天前上海街头的表现截然不同,分明就是两支部队。   飞艇上的动力翼伞率先被放出去执行第一轮打击任务,两刻钟之后,远处的江阴要塞也腾起了滚滚浓烟,根据投完炸弹返航的翼伞回报,江阴要塞确实已经被旅宋军队占领,现在他们正用要塞的连弩封锁长江呢。   仅仅凭着翼伞上的小型炸弹不能给要塞的造成严重的伤害,刘子光决定让飞艇开过去,用重型炸弹轰击要塞。   江阴要塞面临崩溃,刚刚占领了要塞就遭到了十几架动力翼伞的炸弹袭击,虽然小型炸弹并没有炸死几个人,但是引燃了一些木质的建筑物,并且给土人士兵造成了极大的心理打击,这些南洋丛林里长大的士兵不怕死也不怕流血,但是对于超出他们心理承受能力的事物则非常畏惧,以至于丧失了战斗力,一个个吓得抱着头乱窜。   当巨大的飞艇来到江阴要塞上空的时候,蕃兵们的恐惧达到了顶峰,跪伏在地上膜拜,口中还念念有词,任凭军官们打骂也不起来了.   青军会的军官用弓弩朝高高在上的飞艇射击,可是仰射的箭矢根本无法达到那样的高度,要塞的蒸汽连弩倒是有这个射程,可是连弩都是固定在城堡里面,面向长江一侧,根本不能对空射击,稀稀拉拉的箭矢连飞艇的毛都沾不上,仿佛为了回应似的,飞艇下面的炸弹挂架开始运动起来,一枚枚重型炸弹拉着长长的哨音落在土人士兵当中,铁皮铆接的圆筒形炸弹里面塞的全是满满当当的炸药和铁钉,巨大的杀伤力令人震撼,先是炸弹落到地上把人砸得血肉横飞,然后是爆炸的气浪把士兵们掀到空中,铁皮外壳的碎片和里面的铁钉把空中的人体打得千疮百孔,整个要塞瞬间变成了恐怖的人家地狱。   一轮打击过后,江阴要塞已经变成了一座赤色的要塞,被蕃兵的血肉染成赤色的要塞。   第五卷 江南 第三十九章 惨胜   炸弹攻击过后,江阴要塞的城墙上一片狼藉,蓝色的旅宋旗被炸断了,没死的士兵仓皇逃窜,他们以为天上那些巨大的家伙是天神派来的使者,哪还有胆量作战。   单单是炸弹的攻击也就罢了,可巧炸弹还引爆了蒸汽连弩的锅炉,高温高压的锅炉爆炸开来,威力相当惊人,整个沿山修建的城墙都塌了半边,无数士兵被压死在下面,爆炸的气浪把无数尸体和墙砖抛向空中,不少飞艇都受到了影响。   要塞的城墙上光秃秃的没有掩护的东西,劫后余生的蕃兵们纷纷逃向城墙向山下跑去,结果被飞艇上的气动机关枪拦腰截断,发射尖头铅丸的机关枪杀伤力不是很猛,但是射速甚高,对付只穿着软木救生衣的土人士兵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   机关枪吞噬着地面上的生命,文隽无奈,只好在手下的护卫下向江里撤退,那里有赵靖的混江龙号潜艇,飞艇再厉害也伤不到水下的潜艇,蕃兵已经失控,残存的青军会军官们集结在一起,用铁盾掩护着文隽撤离,潜艇容积小,盛不下那么多人,他们将会冒着飞艇的炮火冲出要塞,从陆路撤退。   “你们是大宋复国的火种!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咱们后会有期!”文隽冲着青年军官们一抱拳,含泪而走,通过绳索速降到水面上,潜水艇已经准备好了,等文隽和两个亲兵已进入舱门,就紧急下潜,消失在烟波浩淼的江水中。   文隽逃了,其他人可就惨了,对于来自空中的打击他们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幸亏飞艇携带的炸弹数量不足,一轮过后就只能依靠气动机关枪和小型炸弹发动攻击了,机关枪的射速太高,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小型的铁壳手榴弹杀伤力不足,那些旅宋人逃进山林里就失去了效用,江南的深秋,树木还都是绿色,善于从林作战的旅宋人丢下一地的尸体,放弃了江阴要塞,遁入山林而逃,千把人化整为零四散奔逃。   飞艇上的士兵滑降到要塞城墙上,重新竖起大明的旗帜,派出士兵收罗被打散的明军士兵,要塞守军,水师士兵逐渐被收拢过来,要塞守备孙仁已经被旅宋人砍了脑袋,水师的头目文戈涛也不知去向,刘子光只好临时委派红衫团的人做他们的军官,把要塞库房里的刀枪兵器拿出来将这些败兵重新武装,分成一支支小部队撒出去追捕旅宋人。   此时江阴县派来差役打探消息,刘子光亮出身份要求江阴县紧闭城门,派员协助军队搜捕敌军,另外派人通知附近府县戒严,官兵尽出搜捕身量矮小,肤色黝黑的南洋人。   长江水道上依旧浓烟滚滚,不少船只沉入江底,还有不少船只带着熊熊火焰顺流而下,江面上的死尸一具连着一具,这么一闹腾,长江航运起码要停上三五天,造成的经济损失难以估量。   沉船和尸体的打捞,还有伤兵的救助,要塞的修理,逃敌的追击工作,牵扯到漕运衙门,长江水师,江阴县等衙门,这地方属于无锡府的地界,无锡府又是南直隶总督下辖,一时间千头万绪,刘子光没有精神协调这些事情,他只管追击旅宋残敌。   南洋土人们的野外生存能力很强,就是荒无人烟的原始丛林他们都能活得很滋润,何况是鱼米之乡的江南了,小河里有的是鱼,地里有庄稼,园子里有果子,小村子里有的是鸡鸭猪狗。就是旷野里也有不少野兔,田鼠,蛇之类的东西能果腹,所以土人兵们并不担心吃饭的问题,他们惧怕的是寒冷!   江南的冬天虽然温柔,但也不是这些生长在热带地区的土人们能受得了的,何况他们为了水战方便,身上只有一条夏布单裤,上身赤裸,就罩了一件毫不保暖的软木救生衣,脚上更是光溜溜的,一个个冻得嘴唇发紫,上下牙拼命磕击着,话都说不出来。   一伙蕃兵从要塞上逃下来之后,惶惶然来到一座小村庄,沿着小河农家栉比,屋瓦参差,稻堆瓜棚,这伙蕃兵持刀直入村庄,大肆杀戮劫掠,抢了不少衣服吃食再次仓皇而去,等到红衫团的追击部队到达的时候,只看见满地的尸体和几所被点燃的房子,谷仓。村里残存的百姓自告奋勇牵出猎犬帮着军队追杀这伙强盗,并且四处鸣锣示警。   江南人口稠密,村庄相距不远,其他庄子的老百姓很快就听说了有强盗的消息,他们纷纷关门闭户,组织青壮劳力拿着农具柴刀什么的警戒起来,蕃兵都是小股活动,碰到戒备森严的村子也不敢硬闯,江南复杂的水网地形使他们很快迷路,渐渐的被追兵赶上了。再加上有飞艇在空中监视指挥,附近府县官兵的加入,围剿工作变得更加轻松,一股股又饿又冷的蕃兵落入了罗网,束手就擒。   青军会的军官们反倒都安然逃离,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汉人,除了肤色稍微黑了一点以外,身高体态和江南人没有太大区别,只要把盔甲脱了,兵器扔了,装成当地老百姓一般人分辨不出来,加上搜捕官兵光注意着特征明显的土人了,自然忽略了他们。   这是一场惨胜,为了歼灭三千旅宋军队,损失了无数船只,一千多名官兵,几十个老百姓,还把江阴要塞炸得面目全非,长江水道堵塞严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刘子光的嫡系军队不但没有损失,还锻炼了大规模轰炸的实战能力。   这场战斗从文戈涛的水师打响到最后一个蕃兵被擒,一直持续了两天两夜的时间,附近的官兵都开了过来,水师的战船也云集在江阴江面,朝廷的旨意也发来了,并没有斥责什么人,反而是好言劝慰众人,给刘子光的钦差职能上又加了个临时提调江南兵马的权限。   这样一来,不管是卫所的兵还是水师的战船,都要听候刘子光的差遣了,但是刘子光并不怎么开心,因为和圣旨一起到来的还有南厂的情报: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朝廷很是震怒,很多大佬把这个责任归结在刘子光头上,说他去江南之前,一切风平浪静,他去之后,一片乌烟瘴气,好端端的上海道官场居然能集体叛变,一向友好往来的旅宋国居然能兵戎相见,导致江南燃起战火,这一切都是刘子光惹出来的,为此他要受到相应的惩罚,御史们慷慨陈词,大臣们恶语中伤,要不是小皇帝力挺他,再加上代表日升昌的户部在这个问题上说了刘子光不少好话,说现在虽然引起江南混乱,但是不出三个月,钦差大人整顿江南官场带来的经济效益就能显现出来,到时候是非曲直不辩自清。   官场上必须要有人啊,刘子光庆幸当初和胡懿敏结盟,但是除了日升昌之外,他还需要更多的官场助力,大明官场这潭水太深了,他一个暴发户很难找到实力强大的文官作为同盟,眼下江南织造和上海道都在自己的控制下,硬是没有合适的人往里面塞,这种拿着巨款没地方花的感觉真是不爽。一定要培植自己的文官势力,刘子光再次下定了决心。   打捞沉船和死尸,疏通水道的任务交给了漕运衙门,沿江安抚船家,搜捕旅宋逃敌的任务交给长江水师,继续搜捕残敌,安抚民众,重建江阴要塞的任务就交给当地府县衙门,刘子光坐镇江阴要塞总揽全局。   此役全歼了旅宋蕃军三千人,除了水面上战死的六七百人以外,大部分都是在要塞城头被炸死的,被生俘的只有三百多人,这些俘虏都被锁上镣铐送往京城显示战功,刘子光处理完军务以后正准备登山飞艇返回上海,忽然有人来报,水师百户文戈涛求见。   文戈涛,那个很能说大话的百户,他不是失踪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刘子光赶传他进来,只见他满身创伤的走上城头,纳头便败:“败军之将文戈涛拜见总督大人。”   “你打败了,本官不怪你,一千对三千本来就没有胜算。可是你临阵脱逃就不象话了,抛下那么多的兄弟自个逃命,现在大局已定又跑出来,这算怎么回事?”刘子光沉着脸说。   “这场仗兄弟们死了不少,我不死,就是为了给他们讨点本回来,大人,你看那是什么。”文戈涛面色平静,伸手一指江面。   混江龙号潜水艇正浮出水面,司令塔上插着一面白旗。   第五卷 江南 第四十章 洗牌   原来当日文戈涛不敌乱军围攻跳入水中之后,并没有远离战场,而是潜藏在水中继续作战,当明彻底落败以后,他还一直藏在船底观察形势,目睹了江阴要塞两次易手的情况,当旅宋军落败,文隽从要塞上逃下来的时候,文戈涛意识到机会来了,刚想从水中跃出擒获文隽之时,水中突然冒出一艘铁壳怪船,文隽他们迅速钻进船舱后,怪船再次潜入水中,文戈涛毫不犹豫的一个猛子扎过去,抓住怪船身上一处突起,再也不撒手了。   混江龙号潜水艇是一艘轻型内河用潜艇,耐压能力有限,下潜深度仅在十丈以内,现在江面上的船只虽然走得差不多了,但是情况依旧复杂,必须依靠潜望镜观察水道前行,而文戈涛抱住的东西就是混江龙的潜望镜,潜望镜探出水面,正好他也能呼吸到空气,他一个渔民出身的百户自然不懂得这么高科技的东西,但是渔民自有渔民的狡黠,他发现这个黑色的镶着玻璃片的铁筒子指向哪里,怪船就往那个方向开,便认定这是怪船的眼睛,随手撕下一幅衣襟把潜望镜缠上,果然怪船就停下不动了。   潜水艇上的人以为江面上的杂物堵住了潜望镜,于是浮出水面派人出来清理,这会儿功夫已经开出要塞火力打击的范围,比较安全了,可是没想到派出去的水手一去就不见了踪影,连派了三人都失踪了,艇长赵靖才意识外面有敌人,而且这个敌人一定是个高手,于是他不再去管潜望镜,命令紧急下潜坐沉江底,想把外面的人摆脱掉,可是文戈涛的水性远比赵靖想象的要好,他在水中闭气的能力远超常人,他跟着潜到江底,用水草把潜艇的螺旋桨给缠上了,停了一阵子以后,潜艇再次开机准备跑路,可是螺旋桨被缠住转不动,赵靖再次派出穿着潜水服,带着空气管呼吸器的水手来清理水草,再次被文戈涛杀死,就这样一个人单挑一条潜艇,硬是把潜艇弄得没脾气,不过文戈涛也没办法打开潜艇的舱门,只能这样僵持着。   文戈涛整整在水里泡了一夜来监视潜艇,渴了直接喝江水,饿了抓条鱼生吃,他用江底沉船上的缆绳和铁锚和混江龙捆了好几道,决心生擒这艘能潜水的怪船献给刘大人将功赎罪,混江龙里面的空气即将耗尽,想上浮也浮不起来,想开走也开不动,出去还怕送命,赵靖气急败坏之下命令强行开车,希望能挣破水草的束缚,哪知道螺旋桨上又多缠了几道结实的缆绳,强行开车硬是把电动机给烧了,这下可好,潜艇直接报废,文隽看不下去了,下令全员一起逃生,大家一股脑的钻出潜艇,反而让文戈涛不知道追哪个好了,结果被文隽赵康他们逃掉了,文戈涛也没落空,俘获了一艘完整的潜艇,他先找到水师的朋友,一起把潜艇打捞出来,这才来见刘子光,不过可喜的是,现在刘子光看见的混江龙号,其实只是一艘空船,里面的电台,电动机,密码本,都已经被赵靖他们破坏掉了。   “干得好!”听完文戈涛的叙述,刘子光忍不住拍掌赞叹,当今他最需要的就是人才,各个方面的人才,文戈涛无疑就是一名杰出的水师人才。   “你能在水下闭气多长时间?”刘子光问。   “回大人,卑职可以闭气半个时辰。”   这还是人吗,刘子光印象中憋气的高手也就是十分钟的样子,如今文戈涛居然说自己能闭气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是胡扯,也许这家伙长了四个肺也未可知,刘子光这样对自己解释。   破坏了主要机件的潜水艇依然是个宝贝,刘子光让文戈涛押送潜艇去京城找工部的艾迪生,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家的潜艇也会造出来,他看到文戈涛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便道:“去军需那里领一件红袍子穿吧。”   “谢大人栽培。”文戈涛喜形于色,能穿上红袍子说明他现在已经是红衫团的一员了,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对于文隽逃跑的事情刘子光并不在意,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对手,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还会有机会交手。   刘子光回到了上海,这里还有大量的公务需要他来处理,代总督的位子可不是好干的,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就有成堆的文件等着他的签字批阅,幸运的是吏部选派的官员已经开始陆续抵达,听说新任的上海总督也已经在路上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趁着新总督还没来到,刘子光赶紧把和自己有关的事项处理完毕。   首先是福远号和赖有为的处理问题,在关键的时刻赖有为还是放弃了刘子光抛给他的橄榄枝,和程良珏勾结,妄图设伏消灭红衫团,所以刘子光决定将其处死,以儆效尤,可是老赖毕竟是老赖,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居然从牢房中逃走,消失在上海滩,毕竟人家这些年来不是白混的,刘子光发出海捕文书通缉赖有为,并将福远号所有财产充公,这里面玩了一个猫腻,福远号的大部分金银珠宝和船只人员都被斧头帮接收了,充公的只是一些房产码头之类的不动产,而斧头帮正是南厂的下属机构,所以这些钱还是落到了刘子光的腰包里。   程良珏被抄家,大量的珍稀宝贝装了一车又一车运往京城,这里面有多少会中途消失,谁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毕竟抄家这种事就是摆明的油水活,皇上让谁抄家,就是让谁发财的道理大家都知道。   程家是豪门大族,刘子光并没有对他们大开杀戒,毕竟江南不能太乱了,但是对于这些豪族的特权必须进行限制,大换血之后的上海道衙门三班六房的头目都是刘子光抽调的嫡系人马,和当地豪族没有任何交情,打击起来也不会徇私枉法,南厂驻扎上海的分支机构也迅速建立,秘密招收了不少外围人员,甚至包括很多西洋人,各种情报搜集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   藏在崇明的上海卫军队也投降了,为首的叛逆军官逃往海外,剩下的士兵被刘子光打乱整编,从斧头帮挑出一些机灵的人安插进去,新的上海卫变相的被他控制了。   先前那些参加暴乱的水手们,被刘子光客以巨额罚款以后释放了一部分,还有些首恶分子被当街处斩,刘子光认为有必要给他们进行一场法制教育,让他们知道大明朝廷的尊严不容亵渎,谁想这么干就要抱着身首异处的觉悟。   上海市舶司的所有人员全部更换,每一个新来的官员都经过他的审核,新任提举是胡懿敏的人,所有的吏目,书办也都是身家清白的稳重之人担任,市舶司人员就绪以后,各项税收重新开始征收,上海港进入了正常的繁忙运作当中,由于消灭了贪污腐败和走私,第一天的税银就比往日多了五倍。   苏州河畔的宋城依旧平静,大明和旅宋的关系并没有因为江阴要塞的关系而破裂,这里面多亏了刘子光的斡旋,一封封公文发往京城,向朝廷陈述了种种利害关系,现在北方和西方都有强敌环顾,海上若在开战,大明的贸易一断,生命线就断了,更何况文隽的个人行为并不能代表旅宋朝廷的意志,所以这个战端决不能轻开。   赵婧和赵康很感激刘子光的作为,他们深知如果一开战,首先上海宋城里的十万旅宋侨民就成了人质,旅宋国数十年的基业也化为乌有,这一切都多亏了刘子光的深明大义,而且刘子光还意味深长的告诉他们,文隽和赵靖已经逃了,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他们的逃出生天全靠刘子光放水。   旅宋国枢密院给赵婧的命令就是无论如何要制止战争,现在这种风险已经不存在了,于是她和弟弟赵康已经返回旅宋,临走的时候刘子光特地到码头相送,赵家姐弟都身穿藏蓝色的毛呢旅宋海军制服,肩膀上带着金丝盘花的肩章,腰间悬着海军制式弯刀,而他们身后码头上停泊着的是一艘巨大的旅宋商船,根据最新签署的上海条约,旅宋海军的战船已经不能随意进入大明水域了,这也是刘子光据理力争的结果,旅宋国为了表达诚意很快就接受了。   “保重,一路顺风。”刘子光干巴巴的说,若不是长公主让他前来送行,他才不愿意理睬这位冷傲的郡主呢。   “后会有期。”赵婧说,面色和刘子光一样平静的没有一丝波纹,不过当她转身走向栈桥的时候,突然回身扔过来一个东西,刘子光眼疾手快接过来一看,是一个金鱼袋,这种宋朝流传下来的饰物是皇帝御赐的恩宠,鱼袋种类有六样,金鱼袋是最高等级。   “做个纪念吧,谢谢你。”赵婧头也不回地说,也不知道她口中的谢谢是指刘子光放走了文隽赵靖,还是制止了一场战争。   第五卷 江南 第四十一章 继任者的提亲   新来的总督名叫马士英,原本是凤阳总督,早年靠巴结九千岁爬上来的封疆大吏,这次把他调到上海来当总督有点调虎离山的意思,所以刘子光并不把这位继任者当回事,马士英已经到了三天了,他依然没有交出总督的印信,办理军政钱粮的交接。   上海卫的重建工作正在进行当中,刘子光履行诺言让李鹏做了上海卫指挥使,把苏州千户所的人和上海卫的兵打乱了交给他重新训练,其实李鹏这个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虽然不能领兵冲锋陷阵,决胜千里,但是做一方守备,镇压民众,抵挡盗匪非常合格,而且他练兵颇有章法,经过他训练的兵起码能达到江南各卫的中上水平,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对刘子光颇为忠心,有他执掌上海兵权,刘子光还是放心的。   上海水师现在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几百个残兵和几条福远号货船改装的兵舰而已,但是只要编制在就不愁招不来兵,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新任的水师千户文戈涛乘船沿海岸走了几天就招到了数百兵马,并且把海匪杨南镇成功招安了,这个大块头的匪首是个豪爽的汉子,最敬重英雄好汉,早就听说过刘子光的大名,再加上朝廷许诺的水师千户官职,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招安。   刘子光躲在幕后开了几家商号,首先是利用福远号留下的船只水手创办的中远货运商行,这家有官方背景的货运行承接了市面上一半的远洋货运业务,生意非常火爆,和中远行比起来,梅林罐头作坊就显得有点小打小闹了,一帮老娘们小媳妇生产出来的肉类水果罐头卖的再贵也赚不了几个钱,但是刘子光自有他的打算,凡事都要往长远考虑,现在梅林罐头的销路很好,可谓供不应求,这些罐头随着发往各地的商船流往世界各地,名声将会更加响亮,总有一天能成为上海数一数二的大企业。   刘子光瞅准了烟草行业的暴利,成立了一家叫做南洋兄弟烟草行的铺子,专门出售纸烟,纸烟比雪茄更小短小,易于携带,而且更显得时尚,这家铺子生产的纸烟所用的烟叶据说都是从南洋进口来的最好的品种,包装也很考究,木质盒子上印着画片,里面衬着锡纸,三十支雪白笔直的卷烟整整齐齐码在里面,一盒就要卖五分银子,您还别嫌贵,因为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现货,南洋兄弟烟草行的大部分产品都被当今上海道的一把手,代总督刘大人包圆了,全部送往京城作贡品。   据见到过贡品烟的人说,这种极尽奢华的卷烟用金丝楠木盒子包装,盒子上镶着纯金的华表,还有两个金字“中华”。烟盒里趁的是金箔,每十盒烟用一个红色丝绒盒子装着,称为一条烟。这种中华牌卷烟统一送到皇宫大内,由内务府再作分配,据说亲王级别的也就是能领到一条半条的,国公只能领到一盒,其他伯爵侯爵就只能等皇上开恩赏赐了。   上海本地根本见不到中华烟的踪迹,只有最有门路的人才能托关系搞到一些低标准的“老刀牌”卷烟,这种画着手持弯刀的独腿海盗的包装很有异国风情,市价五分银子一盒,其实黑市已经炒到了三两银子的天价,就这样还是供不应求,每个上海人都把能弄到一盒老刀牌卷烟当作自己的荣耀,把嘴上叼着一根卷烟当成身份的象征,反而是以前大行其道的旅宋雪茄成为落伍和老土的象征,其实卷烟当初只是码头工人们用烟屁股和报纸卷成的替代品,被刘子光如此这般故弄玄虚的一包装,赫然成为上流社会的最爱了,越是限量生产越是激起人们强烈的购买欲望,一盒烟的成本几乎少的可怜,利润却大的惊人,银子哗哗的流向刘子光的腰包,简直比抢钱来得都快。   此外刘子光还大肆购买土地房屋,上海道的贪官们被查处了一大批,他们留下的房产都被刘子光贱价收购了,囤积着等着升值,他还把江边一座小型船厂买了下来,命名为江南造船厂,招收大批工人技师作为自己发展海上力量的基地。   终于到了该离开上海的日子,刘子光把象征权力的上海道印信交给了马士英,然后马士英把刘子光请到家中摆宴畅饮,交付印信之后,马士英就是名正言顺的上海总督了,可是他丝毫不敢在刘子光面前托大,反而一口一个下官,言语神色恭敬有加,马士英就量很大,也极健谈,天南海北东拉西扯,最后不知怎么扯到刘子光的婚姻大事上去了。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大人的高风亮节实在是令人佩服啊,不过现在鞑子覆灭只在顷刻之间,大人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这方面的问题了。”此时已经酒酣耳热,双方已经没有了刚开席时候的陌生感,马士英仗着比刘子光大了二十岁,摆出老哥哥的架势要帮刘子光解决个人问题。   刘子光赶忙说自己还年轻,应当以朝廷军国大事为重,不慌考虑结婚的事情,马士英却不依不饶的非要客串一把媒婆,帮刘子光安排一房媳妇,正在此时,一个身段苗条的妙龄女子轻移莲步从后堂款款走出,轻声叮嘱丫环帮老爷煮一碗醒酒汤,刘子光很自然的把目光投了过去,发现这个女孩的姿色相当出众,马士英顺着刘子光的目光瞄过去,嘿嘿一笑,招呼那女子过来:“莲儿,来给刘叔叔见礼。”   马莲儿羞答答的走过来给刘子光到了一个万福,说道:“奴家见过刘叔叔。”刘子光赶忙说:“快快请起。”心里却感觉不对头,哪有官宦人家的小姐随便出来见客人的,果然不出所料,马士英打发女儿出去之后便开始保媒了:“我这个女儿年方二八,正是该许人家的时候,可是她自幼就崇敬英雄人物,说绝不嫁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嫁就嫁横刀立马的大英雄,呵呵,刘大人当年大破鞑子连环马的评书小女可是听了无数回的,几乎都能倒背如流。”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明白了,刘子光若是对那女孩有意思就该倒头便拜,口称岳父了,或者矜持一下,当面不说,等回头托人来做媒,可是出乎马士英意料的是,刘子光竟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说:“侄女的婚事我一定上心,咱们大明年轻有为的将军多的是。回头就帮你列个名单出来,慢慢斟酌。”   马士英略微有些尴尬,但他很快就装作没事的样子,热情的招呼刘子光继续喝酒,对于马士英的这种做法,刘子光很理解,作为一个没有了靠山的总督,可是时时刻刻都面临着危险,朝廷那帮人明知道现在上海道已经是刘子广的势力范围,还把他推到前台,估计就是想借刘子光的手扳倒这个人。   马士英的档案刘子光看过,虽然早年此人曾经依附过阉党,可是这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名,当初就连钱谦益都和阉党后党过从甚密,虚以委蛇呢,何况一个地方总督。作为一方父母官,马士英还是有些本事的,现在人家想尽办法对自己示好,甚至不惜送出女儿,刘子光感觉此人是在向自己靠拢,反正手上缺乏中高层的文官,不如就此收了此人。   “以后上海的一切就拜托瑶草兄了,上海乃江南中最富庶的所在,万国商贾云集此地,每日进出货物旅客何止千万,咱们大明的赋税十有一二出自这里,所以在这里当总督,责任重于泰山啊。”刘子光语重心长的说。   “子光兄所言极是,弟铭记在心,一定鞠躬尽瘁,为朝廷经营好上海,只是下官新近从凤阳调来,。一时间生疏的很,所以还请子光兄多多指点,以后少不得要经常讨教,希望到时候刘子光不吝赐教才好。”   这是马士英在表明态度:上海道依然是你刘子光的上海道,我不过是来帮你看家的,最多只是个管家而已,遇到大事还是你拿主意。   刘子光很满意,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双方就算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没有歃血为盟,也没有书面誓约,与当初和胡懿敏结盟一样,靠的就是彼此的信任。   对他来说,我可能是最好的靠山,战功累累,从龙旧臣,前途不可限量,有我罩着他,何愁朝中有人陷害打击。刘子光这样想。   对他来说,我可能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了,别看他年纪轻轻就做到如此高官显贵,可是升得太快恰恰是他的缺点,手底下没有可靠的文官集团对他来说,这高位就如同沙上的塔一样危险,有我这样一个官场老手加入他的阵营,那时再好不过了,马士英这样想。   第五卷 江南 第四十二章 拍卖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上海道的老百姓自发来到火车站,洒泪送别人民的好钦差,按照官员离任的规矩,刘子光收下了老百姓们送的万民伞,留下了自己的一只靴子挂在城门上,这表示把自己的足迹永远留在上海。   马士英率领上海道文武官员到车站送别,林笙、丁力、李鹏、文戈涛、杨南镇等一干刘子光在上海收的小兄弟都前来践行,深秋中的上海火车站月台上,刘子光和每个人都干了一杯送别酒,挨个拍着他们的肩膀说着鼓励的话,这几个人都是靠了刘子光的提携才发达起来的,现在都成了能上台面的人物,怎么能不对他心怀感激,虽然这几个人里面没有文官,但是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是绝对的真理,斧头帮和六扇门都是刘子光的人,何愁上海不控制在自己的手心中。   告别仪式持续了一个时辰才结束,就这样马士英他们还意犹未尽,表现出恨不得把刘子光留下不走才好的样子,刘子光婉言谢绝了大家的好意,表示以后会经常到上海走动,这才踏上了火车。   汽笛长鸣,火车慢慢驶出车站,送别的人群一齐下拜高呼“大人一路顺风。”铁道两旁的士兵持枪肃立,朝火车行注目礼,刘子光站在车窗边微笑着向士兵们摆手,背后传来随从的声音:“大人,临上车的时候马总督的丫环塞给属下,让属下转呈给大人的。”   刘子光转身一看,随从手里正拿着一方粉色的帕子,“她还说了些什么?”刘子光问。   “那丫鬟说,大人一看就会明白的。”   刘子光扯过那方帕子展开一看,上面用细密的针脚绣着一朵莲花,女红工整,连莲花上面的露珠都能绣出来,丫环替自家小姐送定情的信物,这种做法虽然大胆而浪漫,但是对于刘子光没有太多效用,他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这块帕子说不定是马士英从女儿那里偷来的也未可知,看来老马想和自己将关系发展得更加密切的心思还是没死啊。   “留在火车上擦桌子吧。”刘子光说,这种飞来的艳福他自认无福消受,还是冷处理掉比较好,长公主就在相邻的包厢里正和刘小猫一起玩呢,自从长公主到上海之后他一直忙于公务,没有时间陪公主,心里还是有些歉疚的,刘子光不是傻子,公主的一番情意他心知肚明,这个驸马是非当不可了,官场就像是江湖,充满了不可预料的危险,既然决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就要多给自己加几道保险,能当皇帝的姐夫那是再好不过了。   刘子光此行的目的是常州戚墅堰,机器厂的财产稽核工作已经收尾了,拍卖工作即将展开,全国各地的买家们已经云集戚墅堰,常州府的高档客栈全都客满了,就连不少民房都被租了出去,满街都是南腔北调的客商,还有他们的随行账房,护卫人员,每日里周围农村向常州府供应的米面鸡鸭鱼肉都比往日多了数倍,戚墅堰机器厂的拍卖是一件大事,这么多的厂房,原料,机器设备,半成品,还有技术工人就像一块大肥肉吸引着全国的制造业巨头们。   戚墅堰机器厂本来是常州戚家的产业,戚家因为参与叛乱已经远遁海外了,几十年的基业只能留在当地,按理说这种财产应该充公才是,但是刘子光考虑到朝廷缺银子,与其把厂子交给工部管理,还不如卖给民间能发挥更大的效用,大明朝民间的制造业很发达,也能拿得出银子,把戚墅堰机器厂分割拍卖了,既能增加国库收入,又能增强民间的生产制造能力,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当然拍卖的资格要受到限制,不是什么人都能喊上两嗓子的,首先买家要有大明子民的身份,您要是满鞑子或者西夏人,对不起,免开尊口,大明朝可没傻到把先进科技卖给敌人的地步。   如果您是大明子民,并且有十年以上从事制造业的经验,能拿出一万两银子的订金,就可以参加拍卖会,竞买自己需要的东西。   拍卖的东西分为几个大类:厂房仓库以及固定在厂里的机器设备是最重头的部分,这些属于不动产,拍下之后不许闲置,不许变卖,只能恢复生产,这样才能保证常州周边无数个小作坊的继续维持,保证戚墅堰作为大明机器制造业的龙头地位不至于衰败,另外就是仓库里那些原料,半成品什么的,还有图纸,技术等,这个时代各个厂家对于技术是密不外传的,这也限制了科技的发展和历史的进步,所以刘子光才把技术图纸当成拍卖的一部分,戚墅堰的机器制造技术在大明首屈一指,这些无形资产的起拍价格不会比厂房机器低多少。至于机器厂的技师和工人,也是拍卖的组成部分,这些熟练技工如果组织得当,可以迅速使一个工厂运转起来。   拍卖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面向全国招标,表面看起来谁都有机会,可是大家都知道,真正有实力角逐厂房机器技术资料的只有那几家制造业的豪族,利国铁厂彭家,武昌船厂左家,淮南矿场梅家,还有广州船厂陈家,都是资金雄厚,人脉深远的角色。其中尤其以利国铁厂拔得头筹的机会最大,因为主持拍卖的钦差大人和铁厂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很多御史也在伺机而动,争取在这件事上抓到刘子光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证据。   钦差大人的行辕设在常州最繁华的南大街上,这里商铺云集,人流如织,非常热闹好玩,长公主的行宫设在钦差行辕隔壁的院子里,可是刘子光依旧没有陪公主游玩,每天早出晚归的忙于拍卖的准备工作,就连每晚睡在他卧室的刘小猫都见不到他的影子,因为太阳没出来刘子光就出去办公了。   常州城聚集了大量的间谍,有西夏的,有满清的,还有高丽,倭国,甚至西洋诸国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目的却是相同的,那就是通过代理人拍得一些技术图纸和熟练技工,大的标的他们不去凑热闹,但是分割成很细的技术图纸如果能拍得几个回国,能大幅提高他们国内的军工水平,南厂早就派了大量人马进驻常州,侦办这件案子,天目山上的山贼顾大海,也就是当初在九千岁府上拜刘子光为师的那个草莽汉子,现在已经正式划归南厂建制,当了一名秘密番子头目,每日里堂而皇之的穿着长袍,戴着方巾在常州府城里乱晃,街上的流氓地痞,茶馆酒楼妓院的酒保龟奴都卖他面子,充当他的眼线暗探,侦查那些外地客商的行踪谈话,每天都有详细的报告送到南厂驻常州的办差地点,由分析人员甄别之后呈给长督大人观看。   南厂的侦缉业务精深不少,已经侦查出好几起间谍案件,七八个伪装成大名人的高丽,倭国探子被抓捕,没收了十几万两银子,但是最危险的敌人,满清军机处的间谍们依然不见踪影,自从上次铁路阻击战之后,这帮人似乎从大明境内消失了,越是平静就越意味着危险,南厂大档头孙钢已经从京城来到常州主理工作,一切侦查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   拍卖会在南大街的大戏院召开,常州府的衙役封锁了左近的道路,只允许交纳了订金的商人进场,宽敞的戏园子里面坐满了衣冠楚楚的客商们,精明利落的账房师爷门和膀大腰圆的保镖们围坐在旁边,大家都在静静等待着钦差大人的到来。   坐在标着利国铁厂牌子的座位上的人是铁卫主将胡先决,彭家父女三人居然没有一个到场,是不重视这场拍卖还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大家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其实只有胡先决和刘子光心里明白,彭厂主的身体垮了,经不住长途旅行的劳顿,更经不起大喜大悲的刺激,这种场合根本不能让他参加,据郎中说,彭厂主可能捱不过这个冬天了,最好早点准备后事,这样一来,两个女儿自然也不能前来了。而且胡先决还带来一封信,信是彭静蓉写的,让他办完公事尽快回铁厂成婚冲喜,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延长父亲的生命。刘子光想想自己已经二十五岁了,手握大权,蟒袍在身,身家更是金山银海,结婚的条件已经成熟,既然人家女孩提出了这种要求,自己当然不能拒绝,等办完了拍卖事宜就速速去利国成婚吧。   刘子光很清楚朝廷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场拍卖,如果利国铁厂能够拔得头筹,不管是不是公平进行的拍卖,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他,牵扯到上千万银子的事情可马虎不得,虽说虱子多了不怕痒,可是毕竟要避嫌,这边利国铁厂竟拍成功,那边自己和彭家大小姐结婚,这样一来,官盐都变成私盐了,他不怕御史的弹劾,可是老百姓的传言他还是有些顾及的,毕竟自己在民间的名声还是很好的。   锣声一响,打断了刘子光的沉思,拍卖开始了。   第五卷 江南 第四十三章 天价与黑马   这场拍卖会涉及到好几个衙门,工部负责机器设备的交接,户部负责收银子,南厂负责安全保卫,常州府负责外围各种后勤工作,还有司礼监的一个名叫戴逸的老太监和工户两科的给事中负责稽核监督,都察院的人当然也少不了,足足来了十来个御史,整天恶狼一般盯着拍卖的所有细节,希望能找点工部或者刘子光的麻烦。   戚墅堰机器厂占地数百亩,横跨运河两岸,厂房如同连营,机器设备多如牛毛,算得上是大明第一大厂,总资产价值上千万两银子,如果这次拍卖成功,将会为户部增加一笔巨额的收入,北伐的军费都有了着落,所以朝廷上下都很重视,刘子光本来想做点手脚让利国铁厂夺标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   因为是公开喊价,所以作弊的机会不大,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拍卖稍微有一点偏颇之处,就会被这些手眼通天的家伙搞得满城风雨,如果硬拼财力的话,利国铁厂并不占太大优势,最近铁厂的资金不是很充裕,勉强能凑出一百多万两银子,这点钱根本不足以收购机器厂,不过其他厂家也不好过,这年头谁手里也没有太多的现银,如果硬抽出资金势必要影响自身的生产经营,这样一来就会形成恶性循环,即使拍下机器厂也没有了启动资金,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借贷,向天下最有钱的日升昌票号借贷,用厂房机器田产作为抵押,一定能贷来银子。   武昌左家是这样打算的,广州陈家也是这样打算的,只要是有正常商业头脑的人都会想到借款,他们不光向日升昌借款,还向所在城市的富商豪族借款,事先约定好利率,等拍下机器厂运作一段时间后连本带利归还,这样一来也筹措了不少资金,每家竞买的商户都带了数百万的银子,现在的常州府汇集了巨额的钱财,恐怕大明朝十分之一的银子都集中在这里了,当然多数是携带方便的银票和价值比较高的金锭,要不然光是运输存放银子都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就这样也动用了不少保镖护院,大明朝能说得上名号的镖局几乎都来人了,朝廷官兵也调集了上万人马为拍卖保驾护航。   刘子光坐在拍卖会场的上首,坐在他下方的是大太监戴逸,这家伙是魏忠贤的同乡,年龄已经不小了,一直是宫里的小角色,最近才靠着魏公公的关系当上了五品首领太监,一时间自信心严重爆棚,来到常州以后更加飞扬跋扈,仗着自己是宫里出来的,又有东厂作后盾,根本不把其他官员放在眼里,就是南厂诸人里面,他也只是稍微对刘子光忌惮一些,弄得众人对他非常反感。   拍卖会正式开始了,首先竟拍得是一批库存钢材和木料,这些小规模的拍卖没有任何惊心动魄之处,都是几千两银子的标的,参加竞拍的也都是常州周围的小厂家,拍卖的过程进行的漫长而艰难,精明的江南商人们决不浪费每一两银子,喊价都是五两十两,弄得大家昏昏欲睡。   好在刘子光及时修改了拍卖的规则,规定每次加价必须是标底起拍价的半成,也就是二十分之一,这才扭转了沉闷了局面,户部官员的小锤子频频落下,一大批戚墅堰机器厂的原料存货被卖了出去,白花花的银子收入户部的钱柜。   拍到自己满意物品的小老板笑眯眯的拿着官府出具的公文套车去机器厂拉东西去了,剩下的人都满怀期望的等着下一轮的竟拍。   排在后面的是一批技术资料的竟拍,没有什么太高深的技术,就是水车,锅炉,铁轨锻造法之类的,参与竞拍的依然是些小工坊的老板,不过除了常州本地人之外还来了些外地人,这一轮竞拍进行的更加快捷,三下两下就拍完了,看来众人都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   前两轮拍卖都属于热身运动,重头戏还在后面,那就是机器厂的厂房设备整体拍卖,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到了几位重量级人物的身上,武昌船厂是湖广督师左良玉的亲戚开的,利国铁厂和刘子光的关系大家都清楚,其他几家也都有着深厚的官方背景,只有一个不起眼的上海人大家都不认识,也堂而皇之的坐在买家位子上喝着龙井,抽着时髦的卷烟。   拍卖开始,户部官员报出了底价五百万两银子!顿时引起会场一片轰动,那些小买家别说见,就连听都没听过有如此巨量的数字,五百万两银子意味着什么?那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那是一个省的全年赋税,那是上百万老百姓一年的收入总和,众人连吸冷气表示惊叹,可是那几位志在夺标的大佬却纹丝不动,平静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这个底价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广州陈家第一个举起牌子,“五百二十五万两。”旁边的小厮随即高喊起来,带着粤语口音的官话韵味十足。   武昌左家立刻跟进举牌,随从用更大的声音高喊道:“五百五十万两。”   紧接着淮南梅家也举牌喊价,他们的实力相对较弱,这次只带了六百万两的银票,索性直接报出六百万的价格,能成就成,不能成拉倒,可想而知这个价码刚喊出口就被人超过了,竟拍的主角是武昌左家和广州陈家,他们两家都是造船的厂子,对戚墅堰机器厂的蒸汽机生产能力早就垂涎三尺了,如果能吞并机器厂,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帮助,独霸大明的造船行业指日可待,所以两家拼得很凶。   陈家据说和广州市舶司有些关系,使起银子来好像流水一般,根本丝毫犹豫,左家也不含糊,频频压陈家一头,他们除了有左良玉的关系之外,还搭上了魏忠贤的路子,为了这次拍卖送了不少好处给他,所以魏忠贤才啜叨皇上派来太监戴逸监督,就是为了保证左家能顺利拍下,左家的银子确实雄厚,一直把价格抬到了七百万两,弄得陈家毫无招架之力,眼看就要获胜,左家的代表把目光射向利国铁厂的代表胡先决,老胡一直悠闲自得的喝着茶,一次都没有举牌,难道他们还留有后手?至于那个不起眼的上海人,没有人去注意他,这家伙大概是被开出的底价吓坏了,根本不敢出声。   出乎意料的是胡先决根本无意竞拍,他居然在这个紧张的时刻站起来告个罪,出恭去了,这分明就是弃权!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此刻左家的代表和戴逸都松了一口气,只要彭家不参与,那就没有人能够和他们匹敌。   价格依然停在七百万两上,户部官员站在台子上喊着:“还有出价的吗?还有出更高价的吗?没有人举牌这戚墅堰机器厂从此可就姓左了。”   “我出八百万两纹银。”一直藏在众人背后的那位神秘的上海客人终于举牌,轻轻松松报出八百万两的高价,这不禁让众人大跌眼镜,担心中的事情终于出现了,戴逸公公皱起了眉头,左家的代表也拉长了脸,出到七百万两已经是他们的极限,这里面还有大量的集资和借款,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后退,只有坚持下去。左家代表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戴公公,戴逸领会,干咳一声道:“这位买家是什么身份,可曾交了订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要负责的,如果你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不但订金没收,还要治罪呢。”说完还回头看了一眼刘子光,皮笑肉不笑的说:“刘大人,咱家这么说没错吧。”   “说的好,这次拍卖可是皇上亲自下旨办的,谁要是敢哄抬价格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要杀头的。”刘子光说。   “小人是江南造船厂的代表林祥,已经足额付了订金,至于咱们能不能拿出银子,那就等拍下来之后看吧,如果到时候不能令各位大人满意,小人甘愿引颈就戮。”那个上海人说话极是硬气,根本不惧怕两位大人的恐吓。   “还敢犟嘴,我看你纯粹就是来捣乱的,左右,给了哄他出去。”戴逸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的来头,但是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一种危险,这个所谓的江南造船厂,背后一定站着某位大人物。   位于上海黄浦江畔的江南造船厂是一家小厂,没几个人知道,更加没人知道它的幕后老板就是刘子光,一时之间各种议论在大厅里叽叽喳喳的响起来,戴逸身后两个东厂番子这就要上前将那个代表叉出去。   “退下。”刘子光轻轻地说,不怒自威的架势让两个东厂番子不寒而栗,看看戴逸又看看刘子光,无奈的站在原地不敢动。   “戴逸,本伯面前没有你说话的份,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这样目无尊卑小心你的脑袋。”刘子光冷冷的说道,言辞之间丝毫不给戴逸的面子,把他弄得当场来了个大红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斥责,戴逸很生气,他觉得自己怎么都算是皇宫大内出来的人,而且是东厂魏公公的亲信,就算刘子光再牛,南厂再嚣张,也要给自己几分薄面的,可是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一出,看到周围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戴公公脖子一拧道:“咱家可是皇上派来的,谁尊谁卑还不好说呢。”   刘子光哈哈大笑:“你一个卑贱的阉奴还敢和我一等伯爵比尊卑,未免太可笑了吧,你是皇上派来的,难道本伯这个钦差便不是了吗?难道魏公公就教出你这样的货色?左右,给我把这个不懂规矩的奴才拖下去掌嘴。”   其实戴逸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刘子光是什么人,那可是当朝天子的宠臣,南厂的提督,大内侍卫的头头,别说自己这个五品太监了,就是顶头上司魏公公也不敢和他当面对抗啊,戴逸回过神来急忙跪地求饶,自己扇了十七八个大嘴巴,个个都是带响出血的真家伙,刘子光看了冷笑一声,就没有再追究下去,让他继续坐着监督拍卖。   南厂和东厂名义上说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但是实际上很难区分权责范围,两家衙门不可避免的经常发生争斗,刘子光在京城的时候还好点,最近一段时间他巡游江南,东厂趁机打压南厂,把兄弟们欺负的抬不起头,这件事情孙纲已经告诉了刘子光,所以他才会借机对戴逸发飚,这也是对魏忠贤的一种警告。如果不是因为戴逸真是奉了皇命而来的,恐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早被刘子光宰掉了。   戴逸自然明白刘子光的用意,他表面上很谦卑的承认了自己的过错,背地里却记住了仇恨,开始琢摩怎么打击南厂,打击刘子光。   拍卖继续进行,趁着刚才的空当,左家代表已经飞快的和会场上日升昌的一位专管贷款的大掌柜进行了磋商,要求紧急借贷二百万两纹银,大掌柜为难的摇摇头说:“数额太巨大了,十万二十万还可以商量,再多了在下也无法作主。”左家代表急忙掏出一堆地契房契要求现场抵押,大掌柜拿起一张地契看了看,还是摇摇头:“这些田产房屋值不了许多银子的,在下爱莫能助。”说完一抱拳出去了,把一头大汗的左家代表晾在原地。   左家只有七百五十万两银子,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这么多银子也没想全部砸进去,如果花个一分不剩,那武昌船厂的资金就断流了,严重影响正常运转,这位代表在左家的身份不低,有临场决断的权力,他暗想这次务必成功,哪怕回去砸锅卖铁呢也要保证把机器厂拍下来,于是一狠心喊出了八百八十万两的天价!   江南造船厂的林祥冷笑一声,收起了牌子不再出价,户部官员连问了三声以后将小锤落下,宣布戚墅堰机器厂的厂房机器由武昌左家拍得。   第五卷 江南 第四十四章 刘小猫被绑架了   还没等左家人开始庆贺,高高在上的刘子光发问了:“八百八十万两银子可是要现付的哦,你们可有那么多银子?”   “回禀大人,只需宽限三个月时间我们就能凑出足额的银子,到时候一钱银子都不会少的。”   这下可惹恼了其他买家,没有那么多银子还敢喊价,这左家人的胆子也忒大了些,当时广州陈家的代表就发话了:“要是能先拍再筹钱,那我们也能筹到银子,别说八百八十万两,只要宽限六个月,一千万两也拿得出。”旁边人都跟着附和,其实这只是气话,真给他半年时间他也凑不出那么多银子,这样说只是想给左家添点堵。   “这是违反拍卖规则的。你们必须当场拿出八百八十万两,否则拍下来也只能作废。”刘子光严肃地说。   “大人,我们还有房契地契可以抵押,期望大人能宽限一段时间,如果三个月太长的话,两个月也可以啊。”左家的代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同时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戴逸,腮帮子都肿起来的戴逸哪还敢帮他说话,头歪向一边一言不发。   “胡闹。”刘子光不耐烦地一挥手,立刻有两个南厂番子过来把左家代表拖回座位,主持拍卖的户部官员看看刘子光的眼色,清清喉咙又开始了拍卖。   “接着刚才江南造船厂林老板的报价继续开拍,八百万两,有高过他的吗?”   一片寂静,众人大眼瞪小眼等着有人报价,可是终究还是没人出头,戏园子里响起户部官员的喊声:“八百万两第一次,八百万两第二次,八百万两第三次,成交!”一声锤响,本轮拍卖最大的标的居然被名不见经传的江南造船厂用八百万两的天文数字买了去。   江南造船厂也必须立刻支付八百万两银子,那个叫林祥的上海人丝毫也不含糊,当即拿出一个丝绸边角料编成的蛇皮袋子,从里面掏出八捆码的整整齐齐的日升昌银票,全是面额一万两的超大面值银票,一百张一捆,正好八百万两!   整个会场震惊了,没想到区区江南造船厂竟然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如此富可敌国的厂子居然没有什么名字,实在太令人费解了,负责监督的户科给事中和御史们也很疑惑,但是经过在场的日升昌人员和户部官员检查,每一张银票都是货真价实的日升昌票子,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众人无话可说,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八捆银票锁进了户部的钱箱,贴上了封条,那个叫林祥的家伙拿到了钦差大人用印的文书和常州府出具的地契,证明从现在开始,戚墅堰机器厂的厂房机器已经归其所有了。   御史们百思不得其解,到底这个江南造船厂的幕后是谁在指使?谁又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整整一千万两银子啊,几乎占到整个市面上流通银子的十分之一了。   他们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些货真价实的银票都是从日升昌直接调来的,银票这个东西靠的就是信用,如果流通起来那就是银子,除了更加便携以外和银锭没什么不同,但是对于胡懿敏来说,这些银票只不过是一堆印刷精美,盖了日升昌的图章,签了她的名字的纸而已,纯粹的价值符号,别说八百万两了,就是八千万两她也敢拿出来,可是日升昌发行银票是靠一定数量的现银作为储备金的,名义上每张银票随时都可以兑付成银锭子,超过储备金范围的增发银票就属于通货膨胀了,如果这笔银子被国库花出去,那就势必引起全国范围内的金融动荡,票号挤兑事件和其他无法预料的危机。   但是日升昌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们控制了户部衙门,一家票号既承担了发行货币的商业银行身份,又控制了相当于央行的户部,自己调济起来就方便了许多,理论上说这些银票锁进库里只要不往外发,就不会造成银票过多而贬值的危险,对于宏观经济的帐户大小姐还是有些研究心得的。   还有一个不用担心的方面就是他们确实有这个实力,胡大小姐自然不用说,刘子光本身也有巨额的身家,别忘了钦差大人曾经抄过杨波的家,九千岁的府邸,程良珏的宅子,没收过无数上海贪官的财产,光是现银就有三百万两之巨,还有大量的田产房屋。珍宝古玩,船只车马,但是他们不想动用自己的流动资金,于是就想出来这样一个招数来进行竞买,刘子光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将机器厂的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给了胡懿敏。   胡懿敏出钱,刘子光出人,代表江南造船厂出面的正是经过乔装改扮的林笙,对于竟拍的时机他们把握的也很好,等各方面都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果断出手,当对手再次爆出不可思议的天价之后又不再跟进,等大家认清对手已经没有充足的现银之后拍卖自然花落自家,这一切都是经过测算的,对手们能承受什么价格,最多能拿出多少银子,一切都在刘子光的掌握之中。   那么多的股份不是白给的,胡懿敏掌握的户部和刘子光掌握的工部还有长远的合作机会,拍卖戚墅堰机器厂的所得是用在北伐上的,而这次北伐除了军饷军粮之外,最大的军械采购还是要交给刘子光控制的戚墅堰机器厂,到时候工部管招标,户部管给银子,这个买卖没跑,到时候资金自然就运转过来了,说到底就是刘子光和胡懿敏钻了朝廷的空子,空手套白狼狠狠捞了一笔,这里面涉及的门道太多,那些只知道读八股的御史们想破头也不会明白的。   反倒是老奸巨猾的戴逸觉察出某种不对劲,他敏锐的意识到这个来自上海的林祥很可能和钦差大人有些瓜葛,要知道前段时间刘子光可是在上海大出风头,当了几天上海道代总督的,私下买几个厂子,收罗几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不管怎么说,机器厂能拍到八百万两的高价是很令人满意的,给事中们挑不出什么毛病,纷纷向刘子光道贺,戴逸打定主意要派东厂番子去秘密调查此事,表面却不动声色,恭恭敬敬的向刘子光祝贺拍卖获得成功,御史们也象没抢到热屎的狗一样沮丧,心不在焉的给刘子光说了两句好听的。   刘子光也很满意今天的拍卖工作,表示晚上设宴庆贺,明天继续拍卖高端技术和工人技师。   当晚南大街热闹非凡,钦差大人宴请各路官员,那些拍到自己满意东西的商人们也各自找了酒店庆贺,几家欢乐几家愁,没有拍到东西的买家们闷闷不乐,把目标转向了明天的技术拍卖上。成功买下机器厂的林祥并没有去喝酒庆祝,而是在保镖的护卫下直接去了厂子,观看自己新拥有的财产。   当他们离开客栈的时候,几个诡异的影子悄悄跟在了后面,虽然经过乔装改扮,可是白面无须的面容和脚下的官靴却出卖了他们东厂番子的身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番子的后面,又跟着几个身手更加利索的黑衣汉子,为首一人说道:“老大有令,凡是敢给咱们添乱的一律干掉,不留活口。”   “好,老子早就看这帮阉狗不顺眼了,在京城没机会收拾他们,现在可好了,老大给咱们撑腰,还怕他个球。”另一人接口说道。   “废话少说,干净麻利的做事,全都丢进运河喂鱼,不能留下一点线索。”   “大哥您就瞧好吧,咱们干这个最内行。”   次日一早,拍卖会继续进行,看着下面愁眉苦脸,心不在焉的戴逸,刘子光心中暗道:你小子居然敢查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等你回京城以后咱们再算总账。   最先进行的拍卖是刘子光临时突发奇想弄出来的一个项目,戚墅堰机器厂的各项应收账款,别看老戚家已经远遁海外,但是帐没烂,这笔还没收回的钱也算是机器厂的一项资产,只不过想讨回来要费些周折,没有相当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最终这项数额不小的标的被常州府的顾大爷拍的,而且根本没有人和他抢,谁都知道顾大爷是江南黑道的瓢把子,刘子光的门徒,常州府的一霸,他来干这个讨债的买卖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然后进行的是此次拍卖的压轴戏,机器厂的高端技术资料,这里面包括了先进的焊接技术和高温高压多胀回流蒸汽机的制造图纸,焊接技术是一项极其神奇的新型科技,可以利用高温将两种金属牢固在沾在一起,有了这项技术就可以轻松造诸如海船这样大型的产品;蒸汽机这种东西的效率就在于蒸汽的温度,温度越高效率越高,一般厂家生产的蒸汽机只能达到二百五十度的温度,但是戚墅堰机器厂的蒸汽机就能达到三百五十度,仅这一点就能节约大量燃料,提供更强大的动力。窥测这两项技术的大有人在,除了本国人之外,高丽倭国甚至旅宋人西洋人都很想得到这两项技术。   拍卖刚刚开始,忽然一个侍卫悄悄走过来在刘子光耳边说了一句话,刘子光的脸色稍微变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平静地说:“今天的拍卖暂停,大家等候通知吧。”说完不理会下面的人群,匆匆离开了戏园子。   刚才侍卫前来报告,小姐被人绑架了,小姐指的是刘小猫,这位身份不清不楚的大姑娘一直跟在刘子光身边,说丫鬟不是丫鬟,说小妾不是小妾,说是大人的妹妹吧,长得又不像,只好含含糊糊的称她为小姐,这位所谓的小姐天天上树爬墙,逮鸟捕鱼,夜不归宿,整个一个活祖宗,丫环卫士们对她都很头疼,唯独韩雪儿能和刘小猫处到一起去,韩雪儿是山东农村人出身,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娇贵,帮刘小猫掏个鸟窝,逮个活鱼什么的配合得相当默契,所以这次绑架连她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绑匪用的是古老的飞刀传书方式通知的刘子光府上,一张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的黄表纸被人用拴着红缨子的飞刀钉在了钦差行辕的大门上,南大街人流巨大,守门的侍卫追过去根本找不到掷飞刀的人,那张黄表纸上写的是:“想要活的刘小姐,拿技术和图纸来换。”   府里被称为刘小姐的只有刘小猫一个,这个时间她已经是在外面野够了回来正睡大头觉呢,可是当侍卫丫环们跑去看得时候,却发现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随身丫环韩雪儿也不见了,闺房里还摔碎了一盏琉璃电灯,洒了几点鲜血。于是侍卫赶忙通知了刘子光。   第五卷 江南 第四十五章 追踪   刘子光勃然大怒,戒备森严的钦差行辕里居然能发生绑架事件,而且被绑走的还是他最疼爱的刘小猫,这些侍卫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刘子光将负责留守行辕的侍卫头目狠狠地骂了一顿,头目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其实他也很无奈,上海叛乱平息以后,刘子光身边已经不需要那么多的护兵,所以随行人员又降低到了一百人左右的标准,而且这些人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刘子光,他去哪里侍卫们就跟到哪里,平时留在行辕护卫的只有七八个人,还都是在门口站岗,后院围墙都没有人放哨,所以才会导致这件事的发生。   光天化日之下,人流密集的南大街上,南厂提督大人家的“小姐”被人绑票,这种事说出去别人都不会相信,确实有点匪夷所思,刘子光陷入暴走状态长达一刻钟之久,随后才传令召集南厂所有人马集中侦办此案,但是要外松内紧,不能过于搞出太大动静。   有人问是否要通报常州府,让地方官府封锁四门,全城搜捕,刘子光立刻赏了他一巴掌:“胡闹,这不是逼绑匪狗急跳墙,杀害人质吗!”   刘子光虽然对外面人凶狠,对自家人还是一向和善的,从来不打骂部下,这会儿对侍卫们又打又骂,乱了方寸,可见刘小猫在他心目中位置之重要,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话,只好等着南厂大队人马的到来。   片刻工夫,孙大档头率领的南厂侦缉人员就来到了现场,一大群穿着飞鱼服,斗牛服,挂着绣春刀的番子全部跪在院子里听刘子光的呵斥,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厂督大人发这么的脾气,一群在外面耀武扬威的番子此刻都像乖巧的兔子一般不敢说话跪在院子里听候大人的训斥,场面蔚为壮观。出了这样的事情番子们也觉得没脸见人,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抓到绑匪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好在刘子光总算给他们留了些面子,没有让他们跪太久,毕竟救人要紧,挨了一顿骂之后,番子们就紧锣密鼓的开始了侦缉工作。   看起来是一般的绑票勒索案子,可是被绑的是钦差大人家的小姐,勒索的不是银子而是此次拍卖的最后一项内容,先进的技术图纸,这分明是一起严重的跨国间谍案件,南厂立刻展开调查,并分三路,一路人找了猎犬来根据现场留下的味道跟踪追击,一路人马询问行辕的差役奴仆,看看有没有内鬼,还有一路人专门搜查常州城内的可疑人员。   南厂番子牵着几条嗅觉灵敏的猎犬过来,先闻了闻刘小猫穿过的鞋子,然后一路追出闺房,冲到了后院的围墙边狂吠不止。   “看来贼人是从这里翻越的围墙。”一个番子说。   番子们打开后门,牵着猎犬继续循着气味追踪,可是猎犬却失去了目标,茫然的打着转,冲着空气胡乱叫着,看来贼人在这里就开始乘坐某种交通工具了。钦差行辕后墙外是一条僻静的巷子,行人甚少,番子们四下寻觅,终于在不远处的门洞里找到了一个老乞丐,番子拿绣春刀拨弄一下熟睡的乞丐,把他弄醒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有两个年轻女子从那边围墙上下来。”   “有啊,那两个漂亮小囡每天都从墙里爬出来,那动作比经年老贼还麻利。”老乞丐揉着惺忪的睡眼说。   “老子没问你以前,问的是今天早上,你看见什么没有?”番子踢了一脚老乞丐说。   “我刚才睡觉了,什么也没看见。”老乞丐揉着被踢得发麻的腿说,神色间丝毫没有惧怕的样子,看样子也是个老江湖了,弄不好还是丐帮的弟子。   “退下!”后面传来一声呵斥,原来是刘子光不放心侦缉工作,亲自过来监督了,他让那个年轻气盛的番子退到一边,站在老乞丐的面前,朝旁边一伸手,自有部下拿过一锭银子,刘子光把银子放在老乞丐的面前说道:“这个东西或许能让你想起来一点什么吧。”   老乞丐用打狗棍把银子扒拉到自己跟前,一把抓起塞进怀里,笑嘻嘻的说:“我想起来了,早上真有件奇怪的事情发生呢。”   “那就说说看,说的好了大爷还有银子赏你。”刘子光又从部下那里拿过一锭银子,在老乞丐脸前抛弄着,老乞丐的目光随着银子上下翻飞,咽了口唾沫说:“他们有四个人,都穿着绸缎衣服,赶着一辆马车把那两个小囡带走了,我还看见……”老乞丐说着拿贼溜溜的眼神四下瞄了几眼,然后神神秘秘的继续说道“那四个人都是贼娃子,拿着明晃晃的刀子架在那俩个小囡脖子上的,你不知道多吓人。”   刘子光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他赶紧问道:“马车去了什么方向,是什么样子的马车,那四个人长什么样子,高矮胖瘦如何?”老乞丐被他问懵了,一时之间挠着头说不出话来,刘子光知道他一时之间记不起来,索性一挥手让手下把老乞丐带回去讯问,老乞丐被两个番子从地上抓起来以后还在说:“我那银子……”   两个番子把老乞丐架回去问话了,其他人继续追踪马车,可是常州城里都是青石板路,马车根本留不下车辙印,猎犬也寻不到气味,无从追击,众人正在发愁,忽然一个番子在墙根下发现了几根五彩丝线,他用刀子挑起来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众人围过来一看,原来是女孩子佩戴的香囊上面的丝线。   “韩雪儿好像平日里就喜欢带香囊。”一个侍卫说,这些侍卫平日里和丫环们接触比较多,个个都对妩媚的韩雪儿垂涎三尺,美女平日里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都调查的一清二楚,是不是韩雪儿身上的东西他们最有发言权。   大档头孙纲接过丝线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想了一想说道:“都给我趴下仔细找,看看地上还有什么东西。”一帮锦衣玉带的南厂番子和大内侍卫趴在石板地上一寸一寸的仔细搜索着,不到一会儿就找到了几个小颗粒,经鉴定是香囊里面的朱砂、雄黄、香药,孙纲双手捧着这些颗粒呈到刘子光的面前请他定夺,有厂督大人在,他这个大档头不敢随便发号施令,刘子光却没给他好脸色:“侦缉是你的本行,找我做什么。”   “得令!”孙纲一抱拳,转身指挥起来,猎犬们被分成三个小组沿着乞丐说的方向追踪过去,专门寻觅香料的味道,果然在前面不远处又发现了几个小颗粒,猎犬兴奋的直叫唤,遇到岔路口就让猎犬们分头行动,寻找香料,小小的香囊里面装不了多少香料,马车的速度又快,所以隔老远才能发现几个小颗粒,而且白天的常州府行人车马都多,肯定有些颗粒被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流碾碎或者踢到别处去,造成误导。不过这难不到南厂的番子们,他们用无比的耐心和细致搜索着街道个每个角落,决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经过一番辛苦的搜索,终于在天宁寺对面的一条死胡同里发现了踪迹,香料撒到胡同口就停止了,这条胡同里空荡荡的看不见人影,但是能听到马嘶的声音,孙纲派了一个经验丰富的番子装成货郎进去走了一遭,那番子操着一口纯熟的常州话吆喝着走了进去,一边吆喝还一边摇晃着拨浪鼓,走到门口装成提鞋的样子在地上摸了一把,绕了一圈之后走了出来,将手伸到孙纲面前摊开报告道:“门口发现一把朱砂粒,还有一堆马粪,属下试了温度,还有些热乎,应该刚进去不久。贼人和人质可能都在那个院子里。”   孙纲点点头,让众人散开包抄过去,把整个巷子都给封死,另外差人去传当地的地保,询问巷子里的情况,番子们抽出兵器,穿房越脊围拢过去,这个街区的地保被迅速的抓来,战战兢兢的在孙纲面前答话:“回大人的话,那家房子里住的是一户北方人。”   “北方人?你竟敢放任鞑子奸细住在这里,知情不报,该当何罪?”孙纲怒道,一手握住了刀把子。   “大人冤枉啊,他们不是鞑子,鞑子都是老鼠尾巴鞭子,秃瓢头,他们可都是正经的大明子民啊。”   “那这家人有没有四个男丁?都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他们家有没有马车?”孙纲继续问道。   “那倒没有,只有夫妻俩人,不过他们长相都比较奇特,女人是面盆子脸,男人是小眼睛塌鼻子,说话后面还喜欢加一句丝米达,马车……好像没有吧。”   “你且退下,回头再和你算账。”孙纲把地保挥退,看看番子们都已经各就各位,他正准备发动总攻,忽然刘子光拦住了他:“他们有人质在手,强攻恐怕玉石俱焚,还是我来吧。”   “大人怎可以身犯险,还是我们上吧。”孙纲赶忙劝阻。   刘子光微微一笑:“你们,你们哪个比我厉害?”   第五卷 江南 第四十六章 绑架来的活祖宗   绑匪们绑架人质主要目的是求财,所以他们决不会在人质的家属明确拒绝赎回条件前伤害人质,因为那样有损他们的专业精神,绑票这种专业性很强的工作有着许多的讲究,通常绑架女人质被称作请观音,绑架男子被称作拉肥猪,而绑架儿童被称为抱童子,按理说刘小猫就属于请观音的类型,而且由于她是年轻未婚的女肉票,属于不能过夜的快票性质,出于各种顾及,肉票家属会在最快的时间内答应绑匪的要求并且迅速支付价款。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来自于高丽国的汉子们才毅然选择了绑架钦差大人的“妹妹”刘小猫,以此来换取他们迫切需要的技术图纸,他们本来是想通过正常的途径购买技术的,可是刘子光严禁技术外流,这些背负了使命的高丽人不愿意就此打道回府,去面对国王的指责和人民的失望,所以才出此奇招,通过特殊渠道,他们打听到了刘子光行辕里有一位小姐,可能是钦差的妹妹之类,反正关系特别密切,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视若掌上明珠,自以为聪明的高丽人觉得找准了刘子光的软肋,只要把她请来,就不愁刘子光不答应他们的任何条件。   高丽人的头目名叫闵正浩,官衔是高丽朝廷的副承旨,他下面还有十来个精壮汉子以及两三个妇人,都能说流利的汉话,他们在很早以前就开始窥测大明天朝的各种先进技术,所以在江南工业比较发达的常州设置了一个据点,由于据点成立的时间远在一年之前,所以这次清查外国人并没有查到他们,闵正浩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他作出的计划大胆而又周密,先派人了解了那位刘小姐的各种奇特的生活习惯,经过判断民正浩认定这位小姐在智商上存在一定问题,于是针对性地做出安排,几乎是完美的将其“请”了过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还顺便将一个丫环也绑了来。   回想起绑架的整个过程,闵正浩就忍不住自鸣得意,他事先查明了钦差大人的行踪,知道大部分侍卫是跟着刘子光一起行动的,只要刘子光不在行辕,那行辕的安保就形同虚设,除了大门口的岗哨以外没有其他卫兵了,于是他带领三名高手从行辕人迹罕至的后墙爬了进去,一路摸到刘小猫的闺房,双方进行了一场很有意思的对话。   刘小猫正在晒太阳睡懒觉,听到有人接近的脚步声之后,她的耳朵动了动,但是并没有爬起来,因为这个时间正该府里的下人送膳食汤水,闵正浩走到房檐下,对高高在上的刘小猫说道:“启禀小姐,伯爷差遣我等前来请您,伯爷准备了好玩的东西正在外面等着。”   听到有好玩的东西,刘小猫的杏核眼马上睁开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问道:“什么?”   “是能在水底游的鸟和能在天上飞的鱼,世间少有的稀罕物啊,伯爷为了找这两样宝贝可费了大力气了。”闵正浩大言不惭的说着谎话欺骗着幼稚的小女孩,心里却为自己的睿智而自豪,他知道这位弱智的小姐最喜欢的就是鸟和鱼,所以才绉出这样两种匪夷所思的动物,可是单纯的刘小猫竟然真就信了,找了个柱子从房顶上滑下来,跳到闵正浩面前欢叫着:“快去,快去。”   正当即将大功告成之时,房里却突然走出一个漂亮的丫环,喝问到:“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闯入钦差行辕,还敢在小姐面前信口开河!”   闵正浩知道这样的谎言骗不住精明的丫环,但又不想杀人,于是只好让人强行绑住她,那丫鬟正是韩雪儿,她进行了坚决的抵抗,拿起一盏琉璃灯砸向匪徒的脑袋,不过高丽叔叔们都是有练过的,琉璃灯碎了,她的手也被碎片扎伤而流血,匪徒的脑袋却安然无恙。   韩雪儿没有高声尖叫,她知道在这种形势下尖叫只能带来更大的麻烦,于是迅速放弃了抵抗,冷静的表示要和小姐在一起,闵正浩觉得两个人质似乎更加保险一些,于是同意了韩雪儿这个大无畏的要求。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刘小猫根本不为所动,反而不停的催促大家赶紧动身,闵正浩大人逐渐有些理解为什么刘子光这个疼爱这个女孩了,看来这个孩子脑子真是病得不轻。   闵正浩在前面引路,刘小猫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然后是两个高丽人押解着韩雪儿,雪亮的匕首就抵在她的腰间,稍有异动就能结果了她的小命。   因为刘小猫的智商问题,行动非常的顺利,甚至不用闵正浩解释为什么要爬墙进出,刘小猫就率先从后墙爬了出去,闵正浩他们也跟着爬出去,学了一声鸟叫之后,事先安排好的马车从角落里开出,将众人接上马车扬长而去。   刘小猫被顺利带到高丽人的据点,但是与此同时,闵正浩的噩梦也开始了,看不到鸟翔浅底,鱼击长空,被忽悠的刘小猫开始发怒了,在屋里乱砸东西,闵正浩本来觉得弱智小孩好哄骗就没捆绑她,现在再想制服住刘小猫就困难了,这位小姐虽然没学过系统的武功,但是异常灵敏的身手和锋利的爪子相当厉害,三四个高丽跆拳道七段都不是她的对手,而且闵正浩不想伤害刘小猫,因为他知道刘子光的能量,绑架归绑架,虽然会激怒刘子光但是不会惹他发疯,如果自己的部下不遵循绑匪的原则而伤害了肉票,那可就是个大麻烦,被人查出来是高丽国人做的话,恐怕要引起战争。   所以闵正浩选择了哄的方式,他将自己平时养来改善伙食的鸭子拿了出来,骗刘小猫说这就是能潜水的鸟,又拿出一个金鱼风筝说这是能飞的鱼,希望能把刘小猫从树上哄下来,哪知道刘小猫根本不买账,鸭子和风筝她还是认识的,这种低劣的骗术或许能骗骗一两岁的小孩,但是对拥有五岁孩童智商的刘小猫来说未免过于低级。   闵正浩的手下很不耐烦地拿出一杆钢叉,想把刘小猫从树上赶下来,这下可惹恼了刘小猫,跳下树来把那个高丽人的脸抓得像血葫芦,其他人围过来想生擒她,又投鼠忌器不敢动用弓箭,刘小猫如同一只灵巧的猫一样到处乱窜,把据点弄得一团糟,博古架上的古玩全砸了,书架也塌了,被子帐子撕得乱七八糟,墙上的画变成了纸屑,柜子里的衣服也都甩在了地上,更重要的是,一份朝鲜国王给闵正浩的亲笔手谕也被刘小猫翻了出来,现在正拿在手上考虑是撕了好还是烧了好呢,闵正浩他们也曾试图夺回手谕,生擒刘小猫,可是却悲哀的发现,这个弱智女孩的轻功和武功都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就算完全放开了手脚,他们也拿这个女孩没招。   闵正浩无奈,只好跪在地上哀求刘小猫:“小姐,求求你把那卷纸还给我好不好?”   “鸟,鱼。”刘小猫似乎感觉到手中的纸卷对闵正浩的重要性,更加不松手了,一边继续索要闵正浩曾将许诺过的东西,一边颇具威胁性地把手谕放到嘴边,做出随时用她的利齿将其撕烂的动作。   闵正浩很崩溃,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肉票啊,不但毫无作人质的觉悟,还反过来“绑架”了绑匪,用一份无比尊崇的高丽王亲笔手谕胁迫他们交出根本拿不出的东西,这不是绑来的“观音票”,分明是请来的活祖宗。   用武的大不过,来文的等于对牛弹琴,人家就认准了天上飞的鱼和水底游的鸟了,你拿不出来就别想要手谕了,一帮智勇双全的高丽特工人员就这样被一头五岁智商的猫人耍的团团转,叫苦不堪,反而忽略了外面的情况。   第五卷 江南 第四十七章 解救   刘子光从墙上掰下一个小小的瓦砾块,用手指一弹,碎块飞速崩到韩雪儿身边,惊得她一个机灵,停下背后双手的动作,随即警觉地四下张望,刘子光轻轻嘘了一声,将她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韩雪儿看见墙头树叶间刘子光的脸,顿时神色一松,背后的双手立刻恢复了动作,没磨两下就解开了绳索,将双手从背后拿了出来,刘子光用手指指院落的堂屋,韩雪儿会意,举起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暗示屋里面有八个人,刘子光略一盘算,觉得八个人很容易对付,还是直接强攻比较好。   本来高丽人在大门口和院子里都设置了岗哨,可是经过刘小猫这么一闹腾,大家都跑进屋里去抢夺国王的手谕了,外面一个人都没留下,刘子光翻身下墙,悄无声息的落地之后,顺手将火枪和短刀抽了出来,向堂屋摸了过去,韩雪儿从墙角拿起一把扫帚,也想跟着刘大人一同去解救刘小猫,被刘子光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刘子光迅速接近堂屋,三步两步靠近门扇,先把头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只听见屋里有很多人在急匆匆的说着话,汉语和高丽语混杂着,好像在争论着什么,间或还有刘小猫稚嫩的童音念叨着“鸟,鱼。”这两个字。   刘子光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刘小猫决不能有任何闪失,于是当即一脚踹开大门,大吼一声:“不许动!”   闵正浩正在发愁如何拿回刘小猫手中的国王手谕,没想到南厂番子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一时之间毫无防范,一屋子的人都傻眼了。不过高丽武士们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挥舞着带有鲜明高丽特色的三股钢叉向刘子光扑过来,刘子光反应比他们更快,转膛枪连连开火,将敢于顽抗的家伙当场爆头,一阵硝烟散尽,屋子里躺倒了四个人,剩下的四个人被这种声响巨大,威力惊人的武器吓坏了,手中的刀都拿不稳了,在闽正浩的带领下夺路而逃,围在院子附近的南厂番子听到枪声,知道里面开打了,顿时呐喊着冲过来,将闵正浩等人堵了个正着,三下五除二将几位高丽勇士放翻在地,先来一阵暴打,以解心头之恨。   刘子光拿着放完子弹的空枪在满屋的硝烟中寻找着刘小猫的踪迹,可是房里却不见了她的身影,顺着旁边破烂的窗户看出去,此刻刘小猫正蹲在外面的大树上呢,两手还捂着耳朵,小眉头皱着,好像被刚才的枪声吓到了,刘子光赶紧走到树下好言相劝,好说说尽刘小猫也不下来,头望着天,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水鸟飞鱼什么的,刘子光把韩雪儿叫过来问是怎么回事,韩雪儿一五一十把闽正浩等人怎么哄骗刘小猫的事情说了一遍,刘子光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两样东西啊,会潜水的鸟当然有,不就是鸬鹚吗,会飞的鱼也不难找,东海外到处都是。”   在刘子光再三保证以最快速度帮刘小猫弄来鱼鹰和飞鱼当玩具之后,刘小猫才答应下来,她伸出两手对刘子光说:“抱。”然后嗖的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刘子光赶忙伸手接住,刘小猫的属于偷胖的类型,表面上看起来苗条秀欣,其实小蛮腰上长了不少结结实实的贼肉,但是抱起来却又没有多少分量,大队的番子涌进院子进行彻底搜查,众目睽睽之下刘子光很不好意思,可是刘小猫也不管那么多,把头扎进刘子光的怀里装睡觉,一点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整个人还和平时一样贪玩贪睡别无二致,似乎刚才的绑架事件对她来说只是一场好玩的游戏。   刘子光哭笑不得,只好让人叫一辆马车过来,抱着耍无赖的刘小猫回去,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孙纲处置了,不一会儿马车来到,刘子光抱着刘小猫先上了车,看见韩雪儿还站在院子里,他心里不由的一动,这个智勇双全的女孩做丫鬟似乎可惜了一点,于是摆摆手让她上了马车。   马车行进在常州府大街上,刘子光和韩雪儿面对面的坐着,自从韩雪儿被收入府中以来,刘子光就怎么正眼看过他,今天这件事情反倒让刘子光对这个长着一张妩媚面庞的女孩刮目相看,韩雪儿的双手在磨绑绳的时候弄破了,皓如白玉的腕子上缠了一块手帕,此刻手帕已经渗出殷殷血迹,看来当时她在磨绳子的时候一定很用力。   “疼不疼?”刘子光一边拍着已经睡着的刘小猫,一边问韩雪儿。   “疼。”韩雪儿好像很不习惯和刘子光坐得这样近,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飞快的瞟了一眼刘子光又迅速的低下头去,脸上没来由的腾起两朵红云。   “今天这个事情多亏你了,如果不是香囊引路,我们也没那么快找到贼人,时间一久后果可就难说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会满足你的。”刘子光说。   韩雪儿捏着裙角沉默了半天才说:“老爷待奴婢恩重如山,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只想一辈子伺候老爷,不敢有别的非分之想。”   刘子光道:“我看你临危不惧,随机应变,脑子很是灵光,又擅歌舞乐器,做丫鬟实在可惜了,不如在南厂帮着做些事情了,也好帮我分忧。”   “南厂,那不是衙门吗?女的也可以在衙门里当差吗?”韩雪儿一张樱桃小口张得圆圆的,对刘子光忽然提出的想法非常吃惊。   “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你愿意就行了。”   “我愿意,只要能帮老爷做事,让我做什么都行。”韩雪儿象小鸡吃米一样点着头。   高丽绑匪全体被俘,这件案子事实清楚,人证物证俱在,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抵赖的地方,闵正浩很光棍的承认了所有的犯罪事实,说并没有受到高丽王的指派,一切都是自己的个人行为,南厂的人才没那么好糊弄,他们严刑拷打其他人,终于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高丽王为了窃取大明的技术、文化、医学、农学、天文历法之类的人文成果,派遣了不止一路人马潜入明境。   另外还有一个情报:这次闽正浩绑架刘小猫其实是受了高人指点的,据说前几天闵大人为了技术图纸的事情一筹莫展的时候,曾经在街上受过一个叫郭铁笔的算命先生的指点迷津,南厂番子立刻出动擒拿郭铁笔,哪知道此人已经死在自家房中了,喉头和心口各中一刀,手法非常利落,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绝对是高手所为。难道这起案子的背后还有其他的黑手?面对扑朔迷离的案情,番子们一筹莫展,只得将案子暂时挂起,等以后慢慢彻查。   刘小猫被救回来了,拍卖工作可以继续进行,刘子光留了足够的人手守卫在行辕周围,再次赶往拍卖现场,刚才一场城内大搜捕已经引起了震动,看见钦差大人笑容可掬的过来,窃窃私语的众人才平静下来,拍卖再次开锣。   焊接技术和先进蒸汽机图纸的转让并不是专利的出售,而是技术有偿转让,就是说我把祖传秘方卖给你,也可以卖给其他人,但你买了以后不能再继续转让,即使条件如此苛刻,想要这两样技术的厂家依然趋之若鹜,尤其是武昌和广州的两家船厂,他们很不愿意空手而归,所以拍卖进行的非常成功,两项技术分别以五十三万两银子和一百一十八万两的高价分别被两家船厂拿走,户部的钱箱装的满满当当的都是银票,卖了一个戚墅堰机器厂,肥了户部,足足一千多万两的现银到手,朝廷这下子资金可算宽裕了,有了银子就能打仗,占了土地城池就能有更多的银子,大明或许从此就可进入一种良性的循环了。   拍卖圆满闭幕,各路客商带着战利品纷纷离开常州府,一天之内,常州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江南织造已经重新掌握在朝廷手里,上海道和市舶司也已换上了可靠的官员,现在戚墅堰机器厂之事也结束了,当初刘子光向皇上提出的那几样来钱的买卖之中,就只剩下盐务这一桩还没有来得及去办,听说扬州海州那些盐商已经有所察觉了,诚惶诚恐的捐了上百万两的银子给朝廷,说是要为大明中兴尽一份力,盐务总督林如海本是江南织造曹家的女婿,曹家的倒台让他敏锐的察觉到事态的严重,已经向朝廷请辞了,看来盐务这一块并不用花太大力气就能解决掉。   利国铁厂的加急电报再次发来,说彭老爷子的健康进一步恶化,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催促刘子光速速赶去完婚,一天都不能耽误,刘子光无奈,只好辞别长公主,乘坐飞艇赶往利国,随行人员一个不带。   如果先和彭静蓉结婚,势必影响长公主和自己的姻缘,堂堂长公主怎么可能做小,刘子光为此很是头疼,可是推迟婚期,先娶长公主,让彭静蓉做小也不是那么回事,再说人家长公主也没有正式表示愿意嫁给自己呢,还有太妃和皇上,朝廷众位大臣的态度也需要考虑,刘子光向不出来到底应该怎么面对,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先去铁厂那边了。   第六卷 大海 第一章 要结婚了   和刘子光一起度过的日子是长公主这辈子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每天她都忙乎着亲自做饭熬汤,再让宫女太监给送到钦差行辕去,还特地嘱咐宫女务必要记录下镇武伯对饭菜的评价,哪个菜吃了几筷子,哪个汤喝了几口都要悄悄的记住,回来汇报长公主以便改进菜肴的质量。   刘子光出外办差的时候,长公主就一遍又一遍的打发宫女太监去钦差行辕打听刘子光的行踪,回来晚一点就要挂念,整个一个贤惠的居家小媳妇,长公主最喜欢听人家讲刘子光的故事,怎么在山东前线奋勇杀敌,怎么在京城铲除奸党,简直是百听不厌,宫女太监们为了讨公主的欢心。一个个客串了说书先生和评弹艺人,添油加醋的将各个版本的刘子光逸事翻来覆去的讲给公主听,时间长了,刘子光在朱橙心目中的地位更加伟大,原来自己喜欢的是真的是一个举世无双的盖世英雄啊,女孩子每天想象着嫁入镇武伯府的情景,心里甜滋滋的。   长公主的心思刘子光不是不知道,小鱼锅塌一天两锅,其他菜肴七八个大盘子每天往自己这里送,公主赐宴也不是这种赐法啊,这分明是妻子给丈夫送饭的架势。可是最难消受美人恩,现在的情形让他无从选择,利国铁厂那边,父亲病危的彭静蓉正等着自己去结婚冲喜,这里的长公主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是一番情意谁都能看出来,如果自己现在去和彭静蓉结婚,那肯定就和长公主今生无缘了,可是如果厚着脸皮舍弃彭静蓉去做驸马爷,那也未免太厚黑了,刘子光无论如何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长公主送来的小鱼锅塌大部分都被刘小猫享用了,看着正在舔碗底的刘小猫,刘子光思虑万千,想了良久之后,还是决定向长公主辞行,然后赶赴利国,为了怕节外生枝,他准备从常州直接飞回利国,中途不在京城停留。孙纲护送着长公主和户部的银子返回京城,刘小猫韩雪儿她们也跟着车队一同返京,自己一个人上路就可以了。   那些宫女太监侍卫看见自家公主朝思暮想的人来了,赶紧飞速禀报,长公主正熬鱼汤呢,听见镇武伯驾到,赶紧打扮收拾一番,接受刘子光的参拜,自从上海站见面之后,这还是刘子光第一次主动来拜会长公主,“不知道他来见我有什么事?”朱橙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着也不会说话了,刘子光心里也在矛盾着不知道怎么张口才好,一时之间厅堂上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刘卿家有何事禀报?”旁边的太监是个很有眼色的人,见两人都不先开口,索性替自家公主先打破沉默。   “微臣是来向长公主辞行的,这就要赶往徐州府完婚。”刘子光说。   “完婚….”朱橙顿时愣了,但是冰雪聪明的她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刘子光的心早有所属,现在既然已经功成名就,那么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了。   这些日子以来,太监宫女们讲了很多宫廷规矩给她听,公主不能给人家做小这般浅显的道理自然早就灌输进她的脑海,如果刘子光先和别人结婚了,那么就说明他们两人之间就永远不再会有交集了。   朱橙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这个问题她早就考虑过,当初在洪泽湖盘之时他就看出来刘子光和彭静蓉是一对了,原本自己只想做个妾室,可是如今因为公主身份,连妾室也做不成了。   当朱橙清醒过来的时候,刘子光已经走了,洪泽湖畔长大的布衣公主什么话也没说,围上围裙就下了厨房,继续作她最拿手的小鱼锅塌,只是烧汤的时候眼泪啪塔啪塔的直落,那些宫女太监平日里受公主恩惠不少,此时看见公主伤心也不免心疼起来,劝慰道:“公主殿下还是早些歇了吧。”   “等我把这锅汤烧好,他饭量大,路途遥远又没有热食会伤身的。”长公主擦擦眼泪,很认真地说。   “殿下,人已经走了,刚才镇武伯就是来辞行的,跟您告个别就乘飞艇回去了,您这边做好了咱们也没地方送啊。”一个宫女不解的说。   长公主依然在忙碌着,似乎没有听见宫女的话,另外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拍拍刚才说话的宫女,示意她不要打扰长公主,不停的作小鱼锅塌对于长公主来说,或许是一种最好的寄托了。   刘子光乘坐飞艇连夜出发,沿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运河向着徐州方向进发,飞艇的行进大多依靠地表的参照物进行,相应的地形图已经在测绘当中了,等以后飞行图出来之后就不用单纯依托运河行进了,前往利国的电报已经提前发给彭静蓉了,估计抵达之后婚礼的准备也进行的差不多了。   镇武伯结婚是一件大事,绝对马虎不得,所以刘子光已经写了一封信让孙纲呈给皇上,另外在京城的镇武伯府邸也要进行准备,张灯结彩,广发喜帖,安排婚宴什么的,这些事情自然有其他人去忙乎,刘子光的主要任务是接新娘子。   经过数十小时的飞行,飞艇终于抵达了利国铁厂上空,看到下面巍峨的城墙,土红色的铁矿,蚂蚁一般干活的奴隶们,刘子光不禁心潮澎湃,三年前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只是和那些蚂蚁一样,干着最辛苦的工作,吃着最差的食物,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现在竟然成了国家的重臣,手握重兵,家财巨万,以前可望而不可及的东家小姐也即将成为自己的老婆,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场太漫长的梦,刘子光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怎么样了,父亲母亲过的还好么,如果能跨越时空,让二老看到自己娶的老婆,拼搏来的这些东西该有多好啊。   “大人”飞行员马赛尤轻轻叫了一声,将刘子光从无尽的思绪中叫醒,原来飞艇已经停靠好了,刘子光好久没来利国铁厂了,这里的发展非常迅猛,一座高塔在城里耸立着,三四艘飞艇停靠在周围,为了方便和节约成本,铁厂技术人员发明了这种航空港性质的建筑物,以后飞艇就不需要每次降落都要放气,升空再充气这么麻烦了。   刘子光顺着专门的索梯下到航空港里,利国铁厂众人都已经列队等候了,见到他露面,一起恭敬的下拜,齐声喊道:“恭迎姑爷。”   刘子光的铁卫副将,账房总理的差事还在,再加上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国家栋梁,一等伯爵,御赐坐蟒袍穿在身上,那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荣耀,铁厂众人为有这样的姑爷而感到非常的自豪和兴奋,至于这位姑爷卑微的出身,则没有一个人提起,即使有人不开眼的提起来,也会在第一时间内被人灭掉。   利国铁厂张灯结彩,到处粉刷一新,红绸子扎得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场景,按照规矩,结婚前三天新郎和新娘不能见面,所以刘子光暂时见不到自己的新娘,而且也不能住在女方家里,所以铁厂给他安排了城外的住所。   刘子光现在的任务是送彩礼,迎新娘,彩礼早就预备好了,是按照当地的规矩弄得一大堆绫罗绸缎,金银器皿,都用朱漆大躺箱装着,上面扎着红绸子,在铁厂门口一字排开,锣鼓队在旁边卖力的吹着百鸟朝凤,制造着欢乐的气氛。   但是空气中依然笼罩着一层哀伤的气氛,因为铁厂的创建者彭厂主已经不久于人世了,请来的十几个名医都给他下了病危通知,说撑不过这个冬天了,只有济南府的一个郎中说,如果能用喜事冲一下,或许能捱过冬天,苟延残喘到秋天也未可知,所以彭静蓉才向刘子光紧急提出结婚的要求,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对于这样的孝心,刘子光无法拒绝,所以才这么迅速的来到利国。   刘子光在小姨子彭静薇的陪同下来到彭厂主的病榻前,老头子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看来精神疗法确实有一定效果,刘子光进来后,双方说了几句老丈人和姑爷之间的客套话之后,彭老爷子挥挥手让女儿回避,要和新姑爷好好谈谈。   彭静薇撅着嘴退出去之后,房间里就剩下刘子光和彭厂主了,铸铁的暖气片散发着热量,屋子里暖融融的,还有一股子苦苦的中药味在空气中弥漫。   “我这条老命现在就是用人参燕窝吊着,要不然早就归西了。”彭厂主说,他的头发全白乐,脸上也出现了不少老人斑,看起来确实是风烛残年。   “厂主大人洪福齐天,定能长命百岁。”刘子光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刘子光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他和自己的岳父一共也没打过几次交道,只能来了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别说那些没用的,老夫把女儿交给你,希望你能让她一辈子幸福,我没有什么能留给你的,只有这座厂子,利国铁厂是老夫三十年的心血,如今就算是蓉儿和薇儿的嫁妆了。”彭厂主微笑着说。   “什么,薇儿?”刘子光惊讶得张大了嘴。   “女儿的心思,我这个做爹的当然知道,在适当时候你就收了薇儿吧。免得我一份家产分给两个女婿,要知道一根筷子容易折断,一把筷子就难了,厂子也作大作强才能生存下去,厂子和朝廷一样,只能有一个当家的人,我看你比蓉儿更适合做这个当家人。还有,以前薇儿可能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这都是我惯坏了她,希望你能不计前嫌,一视同仁的对待我两个女儿。”   彭厂主把两个女儿和整座铁厂都给了自己,刘子光觉得自己也应该拿出点真才实料的聘礼来表达一下诚意了,于是他拿出一纸自己签发的公文说:“岳父大人,这是戚墅堰机器厂的拍卖文书,如今小婿就拿这个当作聘礼吧。”   (刚才人家没给嫁妆的时候喊人家彭厂主,多给了一个女儿,又加了整座厂子做嫁妆后,、就变成了岳父大人和小婿,主角无耻啊)   “哈哈哈”彭厂主高兴的大笑起来,多年的老对手终于被自家吞并,这如何不让他兴奋,一时间笑声震动了肺部,又咳嗽起来,刘子光帮彭厂主拍拍后背缓过气来,老头把气喘匀了之后,指了指墙上的一幅画:“去把那幅画拿开。”   刘子光依言将画摘下,露出里面一个做工精巧的转盘,上面还带着刻度和数字,“左三圈到十五,右三圈到三十,再回转两圈到二十。”彭厂主在后面说着,刘子光心里一动,这难道是转盘密码锁?按照彭厂主的话转动之后,一扇小铁门果然打开了。   “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那是我给你的又一份嫁妆。”彭厂主说。   刘子光小心翼翼的把密码保险柜里面的一个红丝绒盒子拿了出来,轻轻的打开,再揭开里面的油纸,白布之后,赫然映入眼帘的是四个大字:“高中物理”。   第六卷 大海 第二章 前辈穿越者   刘子光的手一哆嗦,差点把那本高中物理课本摔到地上,这种刺激实在是太大了,难道彭厂主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而来的?他迷惑的抬头看看自己的岳父,这个名叫彭健国的老人也在注视着他:“这是利国铁厂的圣物,如今就传给你了。”   刘子光没说话,再次低下头去,轻轻翻开物理书的扉页,里面用蓝色钢笔写着“彭建国”三个漂亮的楷书,那个国字是方框里面包玉,明显是简体字,而这本物理书的年代也和刘子光所处的时代不同,扉页印着毛主席语录,纸张质量也比较差,看来是文革时期的课本。   “这是一本天书,正是有了这本书,我才能创建这所铁厂,如今我老了,天书里面的内容也用的差不多了,但是天书依然是咱们铁厂的圣物,要代代相传下去,天书里面的字世人皆不认识,如果你以后能遇到能读懂天书的人一定要将此人留住,如果不能为你所用就要坚决除掉,以免后患,我的话你记住了吗?”   彭厂主强力支撑病体说出的话让刘子光更加震惊,岳父是穿越人士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但是他的话似乎表示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的穿越者,如果换作以前的刘子光,一定会装傻充愣,可是现在大家已经是一家人了。不需要再防范什么,既然彭建国能拿出天书表明身份,那刘子光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岳父大人,小婿就能看懂这天书。”刘子光说完翻开物理书,将那些一般人看不懂的公式和简体字读了出来。   “你……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也是来自那个时代的。”彭建国似乎早就猜出刘子光的身份了,脸上并没有显出惊讶的神色,反而显得很欣慰:“你比我晚来三十年啊,不知道主席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了?文化大革命胜利了吗?美帝苏修灭亡了吗。”   “主席他老人家早就逝世了,现在是三个代表和谐盛世,咱们中国已经是世界强国了,苏修完蛋了,美帝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一老一少两位穿越者聊起了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事情,虽说年龄不论在哪个时空他俩的年龄都有差距,可是却有一种强烈的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一聊就是半个时辰,知道自己身后数十年的历史的感觉让老厂主颇为感慨,尤其是得知苏修覆灭的事情,让他很是激动,很有得偿所愿的感觉。   原来彭建国共和国的同龄人,是老三届的高中生,下放到新疆当知青,后来中国和苏联交恶,他们这批知青都发了武器作基干民兵,能骑马会开枪,马刀也能耍几套刀法,而且彭建国他坚信掌握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道理,一直以来没有放松学习,物理化学地理历史皆有涉猎,有一次在树下读书的时候,被一道闪电劈到了这个奇怪的明末时空,作为文化大革命熏陶下的革命小将,彭建国自然不会甘于做一个乱世小民,他自己的科学知识和不弱的骑术刀法,硬是单枪匹马打下一片天地,创建了利国铁厂。   和彭建国相比,刘子光只算是后生晚辈,如果不是仗着飞船改造的身体,他根本不能取得今天的成绩,所以对于老前辈,刘子光还是很敬仰的,而且出于大家同是穿越者的身份,双方以前的那点隔阂终于烟消云散。   “为什么您不把火药发明出来呢,如果有了这样的利器,何愁不能取天下?”这个问题搁在刘子光心里已经有些时间了,按理说火药这种武器极其简单,凭着彭建国的水平肯定能发明出来。   “火药这种东西太简单了,而且威力太大,如果落在蛮夷手中贻害无穷,你想啊,满清势大,如果有汉奸把火药献给他们,咱们汉人就真的没有活路了,有了火药,再坚固的城池也是白搭啊,所以只能依靠复杂些的科技来对付他们,比如蒸汽机之类……鞑子没文化,对于超过他们理解能力的科技总有一种排斥心理,对于蒸汽机这样的东西他们从心底里看不起,所以咱们才能保持住一定的、优势。”对于彭建国的一番见解,刘子光不敢苟同,他认为武器和科技应该是相辅相成的,两手都要发展,两手都要硬,黑火药简单无所谓,咱们可以开发出威力更大的无烟火药,黄色火药,只要能一直保持住技术领先就可以了。   穿越者之间的会谈一直到彭厂主该服药的时候才不得不结束,彭静薇端着药罐子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小丫头肯定是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知道自己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嫁给姐夫,心里又羞又喜,小脸红扑扑的,看也不看刘子光,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坐在床头,拿着小勺给爹爹喂药。   “子光啊,本来我想按照明朝的规矩让你把蓉儿接到京城去完婚,不过既然你是新时代的革命青年,那咱们就不讲这老封建的一套了,干脆就在利国把婚结了吧,我这把老骨头是实在经不起折腾了,他们总是骗我说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的,其实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年轻的时候太拼命了,身体各个器官都有病,慢性胃炎,肺气肿、关节炎、心脏病、脑血栓什么都有,能撑过这个冬天就是万幸了。子光你觉得怎么样?”彭老头一边喝着乖女儿喂的药,一边和刘子光商量着。   如果在利国结婚,就等同于当了铁厂的上门女婿,堂堂镇武伯怎么可能入赘呢,这样做的话刘子光的脸面何在,以后还怎么在官场上混。出于这些原因,刘子光稍微迟疑了一下,不过看到彭建国虚弱的面庞,他的心又软了,不过就是些陈规陋习老封建的规矩,破他一次又如何,结婚又不是结给那些外人看的。   次日就是良辰吉日,利国铁厂里锣鼓喧天,张灯结彩,初冬的天气里居然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到处是火热喜庆的气氛,大小姐出嫁,副将大人娶亲,这可是比过年还要大的事情,因为这位新姑爷不同凡响,乃是一等伯爵,还兼着南昌提督、领侍卫内大臣,巡视江南钦差,绝对的朝廷重臣,一跺脚朝野都要震动的角色,更重要的是这位姑爷可是他们利国铁厂走出去的,有这样的姑爷当然值得大家臭屁一把,别说是铁厂的人们了,就连徐州府的百姓们也跟着兴奋,原任徐州知府早就被拿下了,现在的知府老爷是本地人出身,和彭家有着长期良好的关系,此时遇到能巴结上官的机会怎肯放过,带着大队衙役扛着几十箱子礼物赶来道贺。   因为婚礼的原因,铁厂全体放假三天,每个工人多发一个月薪水,就连矿场里干活的奴隶们也领到了充足的酒肉,现在的奴隶基本以满清士兵为主体,监工看守的管理已经比以前刘子光当奴隶的时候人道多了,基本没有故意虐待、残害的情况出现。   铁厂城门大开,刘子光披红挂彩,里穿大红色蟒袍,头戴金丝璞头,骑着一匹同样披红挂彩的纯白色骏马,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大队穿着崭新衣帽的铁卫抗着彩礼跟在后面,暂且充当婆家迎亲队,再后面是几百个吹鼓手,吹吹打打一路喧闹而来,大路两旁是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群,除了铁厂的工人和家属,还有四乡八县专程跑来看镇武伯结婚的人,大家都穿着平时过年才穿的好衣服,每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看到迎亲队伍过来,老百姓们一起叫起好来,刘子光身后的十几个马弁从褡裢袋里拿出喜糖和散碎铜钱向人群撒去,更引起一片欢腾。   喜筵是流水席,足足摆了一千桌,大鱼大肉馒头白酒流水一般端上来,吃过一波再来一波,只要是来贺喜的人就是贵客,敞开了随便吃。利国城里还搭起了六个大戏台,各种戏班子请了十几个,黄梅戏、梆子戏、拉魂腔、秦腔、皮影戏、耍把式耍猴变戏法的应有尽有,,老百姓们吃着酒席,听着各路名角卖力的演出,别提多开心了。   第六卷 大海 第三章 洞房花烛夜   刘子光曾经参加过表哥的婚礼,深知结婚的麻烦,可是和古代的婚礼比起来,21世纪的婚礼就算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新郎官刘子光像一个木偶一般任人摆布,经过无数的繁文缛节,终于到了拜天地的时候。   凤冠霞帔,头顶盖头的彭静蓉在两个如花似玉的小丫环的搀扶下款款从后堂走出,一根红绸带递到刘子光手中,两人在司仪的指挥下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彭建国坐在上席笑呵呵的接受小夫妻的跪拜,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拜堂结束,刘子光用红绸子牵着新娘子进入后堂,然后再出来陪众人饮酒,要把客人们陪好了,陪醉了才能回去洞房,都说新婚三天没大小,外面这帮客人吵吵闹闹的也不顾及刘子光的伯爵身份了,纷纷过来敬酒,有好多利国铁厂的年轻后生和四乡八县的青年才俊们都是彭静蓉的爱慕者,现在看到心目中的女神嫁给了别人,都有些愤愤然,可是不论从什么方面比,他们这些人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人家新郎官,于是只能在喝酒上下功夫,一群满肚子酸水的小伙子把刘子光围了起来挨个敬酒,刘子光孤身前来没有侍卫挡酒,只能来者不拒,不停的干杯,不过片刻之后那些妄图灌醉新郎官的家伙们发现他们的罪恶目的似乎不能实现了,这位新郎纯粹就是个酒缸,多少酒灌下去脸色都不带变的,反而是那些恶意敬酒的家伙被刘子光的回敬弄得酩酊大醉,一个个缩到桌子底下不出来了。   看到礼堂里闹哄哄的场面,彭厂主捋着胡子呵呵的笑,指着人群中千杯不醉的刘子光对周围几个贵宾道:“老夫的女婿,不光打仗行,喝酒也是一等一的好汉。”周围环座的都是来往的厂商豪族还有徐州府的官员,听彭老头这样说,赶紧跟着拍马:“就是,彭厂主慧眼识英才,挑得如此佳婿,真是令人羡慕啊。”   “镇武伯绝对是当世豪杰,彭厂主得此东床,理应满饮此杯。”   “好好好。”彭建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老头子今天是真高兴了,对于客人的敬酒也是来者不拒,一连干了好几杯,直到彭静薇出来干预才作罢。   刘子光喝烈酒如同饮凉水,就这样走了一圈下来也有点支持不住,不是因为喝醉,而是因为肚子里储存的液体实在太多了,看着端着酒碗还在往这边靠拢的人群,他不免有点着急了,这古代人抬不厚道了,难道想把新郎灌倒不能洞房他们才开心吗?不过碍于面子也不好发飚,只好说道:“用碗喝实在没意思,干脆咱们都用坛子吧。”镇武伯既然发话了,大家不敢不从,可是这十斤装的高度白酒谁也不敢成坛的吹啊,趁众人发愣的片刻,刘子光举起一个酒坛子说我先干为敬,随后咕咚咕咚连喝带洒把一坛子酒灌了下去,亮一亮坛子底道:“谁来?”   众人看他目光炯炯,脚步稳健,根本就不像喝了酒的样子,谁还敢自找难看,于是都讪笑着散开了,各自去找相熟的人喝酒去了,刘子光也赶紧借着尿遁逃离了婚宴现场。   铁厂内宅里,所有人都去喝酒听戏了,月色如水,洒在空荡荡的院落里,刘子光静静的走着,走过每一道门,路过每一间房,多少回忆在心头浮现,他曾经穿着家丁的衣服在这里巡逻,在这里和宋青峰他们打架,在这里遇到彭静蓉….书房里那淡黄色的身影惊鸿一瞥,刹那的惊艳牢牢刻在他的心头,谁又能想到一年后的今天,自己能成为铁厂的乘龙快婿,而这座庞大的厂子也将成为自己的产业,人生就是这样跌宕起伏啊。   刘子光并没有立刻前往新房,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点着一支烟默默的抽着,今天是他结婚的大日子,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结婚都是人生头等大事,结婚又称小登科,即便寻常人家的新郎在这一天也可以穿锦袍戴乌纱,表示自己的人生进了一大步,对于穿越者刘子光来说,结婚也意味着和这个世界彻底的融合,今后他将繁衍后代,,在这里生根发芽,开枝散叶……   刘子光拿起身旁的酒壶,轻轻将酒水洒在地上,对着月亮默默的念道:“爸爸妈妈,儿子今天结婚了,你们的儿媳妇是大企业家的小姐,人贤惠又漂亮,你们放心吧,儿子在这里活的很好。”说完放下酒壶,慢慢向洞房走去。   当他离开院子的时候,一声叹息才从角落里传出,平日里一副疯疯傻傻模样的彭静薇竟然也坐在这里发呆。目睹自己心爱的人结婚毕竟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姐姐,不过小女孩就是小女孩,长吁短叹抒发了一阵郁闷之情之后,二小姐还是打了个哈欠回去了。   看到新姑爷走过来,洞房门口的小丫环赶忙过来迎接,开门,倒茶,拿热毛巾,伺候的相当周到,新房里摆着一张小圆桌,上面放着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壶酒两个玉杯,这是供新婚夫妇喝交杯酒用的,一张楠木大床上,彭静蓉正顶着盖头静静的端坐着,两手捏着一块红色的手帕,似乎有些紧张,有些扭捏。   “你们都下去吧。”刘子光对那几个小丫环说,丫环们吃吃笑着退了出去,临走之前还帮着把窗帘放了下来,房间里泛着柔和的电灯光芒,把锦被,绣着鸳鸯的帐幔照的朦朦胧胧,彭静蓉头上的盖头下端缀着无数的珍珠,在灯影下反射着瑰丽的光辉,刘子光拿过一根专门用来掀盖头的陈香木杆,轻轻的将彭静蓉的盖头掀开。   一般来说,古人结婚之前,夫妻俩人是从未谋面的,全凭三姑六婆媒妁之言,只有在洞房花烛夜之时才能见到庐山真面目,头上顶着盖头纯粹是为了增加神秘感,在掀开盖头的一霎那,新郎的感觉和赌场开盅,彩票摇号时的感觉是完全一样的,看到盖头下面是一张漂亮的脸就说明自己中大奖了,如果是一张丑脸,那就说明这一宝押错了,男人还好说,如果找个丑老婆,以后还可以娶几方小妾来补偿自己,新娘子就不同了,盖头掀开之后看到的那个人不管是白马王子还是青蛙哥哥,横竖都是这一个了。   刘子光和彭静蓉自然不同于以上所说的情况,他们是早就认识,并且一起经过患难的,现在自然少了几分神秘,多了几分甜蜜,盖头掀开之后,刘子光看到的是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陌生是因为彭静蓉脸上浓重的晚妆,可是彭静蓉微微抬头对自己嫣然一笑的神韵又是那么的熟悉,宛如当初铁厂内宅书房里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娘子。”刘子光说。   “相公。”彭静蓉答道,四目相对,眼波流动,一片柔情蜜意从彼此心头涌起,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两人终于走到了一起,这期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铁厂兵变,满清入侵,京师讨债,远征山东,宫廷政变,经历了多少次的生离死别,惊心动魄,现在总算修成正果了。   刘子光搀着头戴凤冠的彭静蓉站起来,慢慢走到桌旁坐下,彭静蓉端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和刘子光对饮了交杯。   “娘子,咱们安歇了吧。”刘子光咽了一口唾沫说。   “嗯。”彭静蓉羞答答的点了点头,毕竟是黄花大闺女头一次结婚,马上就要结束十九年的姑娘生涯了,哪有不害羞的道理。   “我来替你宽衣。”刘子光说着就要动手帮彭静蓉摘下沉重的凤冠。   “别,奴家自己来。”结婚以后两人的身份就不同了,以前刘子光总归顶着一个铁厂副将的头衔,算是彭家的下人,可是现在下人翻身坐了主人,夫为妻纲,以后彭静蓉就是老刘家的小媳妇了,做什么事情就要以夫家的利益为出发点,而且以后她的称呼也会改变,大名叫做刘彭静蓉,官方称呼为刘彭氏,对外则从彭大小姐改成了刘夫人。   彭静蓉自己将凤冠摘下,又取下耳朵项链手镯能首饰,这才帮刘子光宽衣解带,先把刘子光的纱帽摘下来,再解开他那件酒气熏天的红色锦袍,然后请刘子光坐在床沿上,彭静蓉帮他脱靴。   享受着老婆的服务,刘子光幸福的几乎眩晕,原来在古代当男人这么舒服啊,几千年的封建礼教还真不是盖的,就是彭大小姐这样强势的女人结婚以后也得当个乖巧的小媳妇啊。   白铜的暖气片散发着充足的热气,房间里温暖如春,刘子光被脱的只剩下一件班尼路的T恤了,随后彭静蓉让刘子光转身朝着床里面别看,开始自己宽衣解带,听着稀稀梭梭解衣服的声音,再看见床单上铺着一块洁白的绸布,他知道这是为处女落红准备的物件,还是处男的刘子光心潮起伏,忍不住回头去看,哪知道就在他回头的瞬间,彭静蓉正好把电灯关上,顿时房内一片漆黑。   刘子光的眼力自然可以穿透黑暗,他能看到彭静蓉身穿小肚兜害羞带怯的坐在床沿,正摸索着把帐子放下来,随后缩到床上,钻进了被窝,象牙床非常之大,帐幔放下来之后就形成了一个完全封闭而私密的空间,此时,空气好像都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停滞了,万籁俱寂,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刘子光还傻坐在床沿上发愣,彭静蓉低低的喊道:“傻坐着干什么,进来。”   第六卷 大海 第四章 婚礼和葬礼   刘子光飞快的将班尼路的T恤脱下,麻利的钻进被窝老老实实的和彭静蓉并排躺着,两个人都没有动弹,就这样静静的躺着,虽然刘子光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彭静蓉是执掌大权的女强人,可是两人在床第之事上都是雏儿,谁也不敢先动手,到底是刘子光有点看过日本AV的经验,装着胆子摸了过去,先摸到的是彭静蓉柔软的小手,顺着小手往上摸,是细嫩的玉臂和浑圆的香肩,再往上是一张火烫的小脸,还在微微颤抖着。   刘子光轻轻捧过彭静蓉的小脸吻了过去,花瓣一样的嘴唇柔软香甜,上面油腻腻的是唇膏忘了擦掉,往日里心细如发的彭静蓉这次却因为紧张,上床之前居然忘记了卸装。   但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再爬起来点灯卸装未免太杀风景,于是她也不管那么多了,笨拙的回应起刘子光的热吻,两个人都不会接吻,嘴唇牙齿舌头碰在一起很是狼狈,过了片刻才找到感觉,两人的身体慢慢缠绕到了一起,隔着一层薄薄的肚兜,刘子光能感觉到胸前顶着两团柔软的东西,伸手抓过去,感觉更加美妙,两人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刘子光索性一把将肚兜扯下,把头埋了过去。   “不行吗?”彭静蓉问。   “还是不行。”刘子光沮丧的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的欲望上来的时候,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穿过脑子,然后好像被泼了冷水一般,全身的激情都消退了,本该坚硬如铁的部位也变得软塌塌的,活像条死虫。   大好青年怎么会这样,刘子光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身已经注射了消退性欲的药物,面对玉体横陈的佳人只能干瞪眼了。   “听说徐州府有个专治这种…怪病的老郎中,要不要请来给你看看?”彭静蓉吞吞吐吐的说,黑暗中能看出她也沮丧的很。   “不用,我再试试。”刘子光刚想再次压上彭静蓉的身体,忽然听见二门处传事云板重重的叩响了四声,这是厂子里有大事发生的信号。   大事不好,刘子光第一个反应是有敌人偷袭,他急忙一个翻身从床上跃下,没有开灯,先将床头衣架上挂着的手枪摘下丢到床上,抓起皮毛大氅披在身上,迅速套上靴子,低声对彭静蓉说:“快穿衣服!”   彭静蓉也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沉着的抓起衣服往身上穿,一边说:“你先出去看看。”刘子光点点头,拿起佩刀转身出去了。   片刻之后,刘子光沉着脸转回新房,彭静蓉已经把衣服穿了起来,正在往脚上套鞋子,看他进来赶忙问:“出了什么事情?”   “岳父大人走了……”刘子光低声说。   “啊”彭静蓉手中的鞋子落到了地上,一脸的惊愕,“不是冲喜了吗?怎么还……”   “老人家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了,又多喝了几杯酒…”刘子光话还没说完,彭静蓉已经泣不成声,大颗的泪珠噼里啪啦落到地上,刘子光赶忙轻拍着她的背心安慰道:“老人家是笑着走的,一点也不痛苦,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   喜事变成了丧事,礼堂改成了灵堂,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大红的双喜字撕下去,黑色的“奠”字贴上来,一夜之间,利国铁厂从红色的海洋变成了白色的城堡,满城披麻戴孝,一片素缟。   老厂主去世之后,彭静蓉顺理成章的接过了铁厂的大权,新婚之夜就遭受丧父打击的彭大小姐两眼苦的好像桃子,哪还有精力去管那些琐碎的事情,一时间所有的责任都落到了刘子光肩膀上,现在的刘子光和以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毕竟是掌管过成千上万人马的大将,当过济南上海那样大城市的一把手,说话做事就是不一样,雷厉风行,不怒自威,铁厂上下在他的协调下井井有条,丝毫没有因为彭厂主的离世而发生混乱。   那些前来喝喜酒的宾朋们到省了来回奔波之苦,这回直接连丧事一起参加了,喜钱刚刚掏过,又要再拿一份烧埋银子,这种感觉让他们觉得怪怪的,一个个摇头晃脑,低头哀叹彭家的不幸。   刘子光这次结婚是向皇上请了假的,巡行江南的钦差差事还没来得及交旨呢,本想婚后在利国盘桓一日就立刻进京再操办一场规模更大的婚礼,可是眼下是不可能了,身为铁厂的女婿,两个女孩的主心骨,他是一刻也离不开了。   离开常州的时候,刘子光写了一封信让孙纲带给皇上,信上说了自己赶回利国结婚的事情,并且请了半个月的假,想必这时候皇上已经收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御赐的东西也快到了。   果然不出所料,没两天功夫,满载着御赐之物的官船就到了,大量精美的皇宫专用日常生活品满满当当装了好几船,水晶琉璃灯、楠木家具,镏金器皿,官窑出品成套的瓷器,还有一辆皇上亲手打造的风火四轮车,除了这些礼物,还有两道圣旨,一道是加封刘子光的夫人彭静蓉为诰命夫人,一道是加封刘子光的老岳父彭建国为二品工部侍郎。正所谓水涨船高,彭家人都跟着刘子光沾光了。   刘子光夫妇从铁厂赶到运河岸边迎接,接旨谢恩之后,刘子光赶忙拿出一道写好的奏章让前来传旨的太监带给皇上,说明了这边发生的突然情况,要求延长假期,以便处理丧事,古人的丧事办起来很麻烦,至少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办利索了,然后的一年时间里,儿女们也能穿大红大绿的衣服,不能吃肉,不能同房,以此寄托对死者的哀思。   传旨太监很为难,因为他还带了一条皇上的口谕,让刘子光尽快赶回京城,朝廷还有重任给他,刘子光听了口谕,和一同前来接旨的彭静蓉面面相觑,这个节骨眼丢下彭家姐妹回京,显然是极不合适的。刘子光只好先招待传旨太监住下,自己去发了一份电报给皇上,陈述这里发生的一切。   不到一个时辰,京城的回信就到了,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夺情”。作为古代官员,不管你的位子做到多高,只要家里死了人就得回家奔丧,一年两年不能处理公务。为了不影响朝廷大事,皇上往往会拒绝出于这种理由的辞官或者请长假的理由,此举称作“夺情”。而刘子光只是死了一个岳父,皇上当然不会答应他的长假要求。   皇上没有说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刘子光去处理,刘子光也没问,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一封密码电报拍到南厂,不大工夫回信收到,电报上说京城最近的事还真不老少,先是秋闱出了舞弊案,那些北方出身的举子竟然没有一个上榜的,由此闹出一波学潮,至今没能弹压下去,然后是朝廷和台湾郑家的密谈已经达成了协议,出兵助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有就是一些八卦新闻,诸如长公主又生病了,钱阁老的夫人又开了一家妓院这样的小事。   “看来朝廷招我去是要在海上用兵了。”刘子光对彭静蓉说。运河岸边,北风呼啸,已经是初冬的天气,天色阴沉的如同灌了铅。大风卷起官船上的杏黄色龙旗,哗啦啦的作响。   “你去吧,这边有我,没事的。”彭静蓉懂事的帮刘子光把披风的领子支起来,温柔的说。   “这边就辛苦你了,岳父大人的丧事我不能参加,你和妹妹要多担待些。”刘子光爱怜的望着新婚妻子说。   “放心吧,我十六岁开始就帮着爹爹打理厂子,这点场面还镇的住,再说不是还有你嘛,我现在可是沾你的光成了堂堂的镇武伯夫人,这天下还有谁敢和咱们家为难啊。”   “嗯,回头我给徐州知府打个招呼,让他们机灵点,有事没事多来拜见,我这个镇武伯再厉害也是远水不解近渴,有什么事情还是地方官府管用。我走以后,山东那边咱家的产业你也要多担待点,济南的酒楼,青州的田产,登莱的油井都有帐目送过来审核,你把把关吧,干这个你在行。还有,天冷了记得多穿衣服。”刘子光细心的交代着,目光温柔,温言细语。   “知道了,大男人家家的这么罗索,你现在是朝廷的重臣,军国大事才是你要考虑的,家里的事情你全交给我就可以了。你老婆我的本事你还不了解吗。”彭静蓉轻轻捶了刘子光的胸膛几下,虽然话说得很硬气,其实小媳妇心里还是很难受的,父亲新丧,丈夫又要出征,饶是她性格坚韧,也只是在硬撑着不哭出来而已。   刘子光没再说话,只是将披风抖开,把彭静蓉较小的身躯包了进来,两人在寒风凛冽的运河边静静的肃立着,夕阳将他们的的剪影在地上拉出好长的一道。   第六卷 大海 第五章 南北榜   冬日的天空,浓云密布,刘子光站在飞艇的吊篮里,任凭凛冽的北风吹佛着狗皮飞行帽的护耳,高空中异常寒冷,西北苦寒之地出身的飞行员马赛尤也忍受不了这样的低温,护目镜下面的脸皮冻得红扑扑的,要不是手上戴了厚实的羊皮手套,恐怕早就僵硬的握不住操纵杆了。   飞行舱要加上防寒保暖的外壳和玻璃窗,这样才能满足全天候作战,刘子光决定回京之后就让艾迪生着手改造,如今在京城南郊已经建起了一座工厂,专门从事研发生产,和利国铁厂的常规兵器生产线,戚墅堰机器厂的大型陆战兵器生产线,江南造船厂的水战兵器生产线结合以来,一套完整的军民两用生产体系已经初具规模,富庶的江南能够提供充足的劳动力和原料,相信用不了多久,全新装备的红衫团就能横空出世。   彭建国那天说的话还在刘子光耳边萦绕,回避热兵器的发展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科学技术总是螺旋上升的,你不发展别人也会发展,先下手为强,保持足够的技术优势是绝对必要的,中原王朝从来不是北方野蛮民族的对手,就是因为技术差距不够大,不足以抵消快马强弓的优势,现在拉开这种差距的契机已经出现,作为一个汉族青年,在这个四分五裂的乱世之中,刘子光已经不知不觉把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作为了己任,而不是像其他穿越者一样,把夺皇位泡美女作为第一追求。   刘子光踌躇满志的扶着吊篮的栏杆,望着下面的苍茫大地,昨晚下了今冬第一场雪,银装素裹的大地分外美丽,运河好像一条晶莹的玉带绵绵向前,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这片多灾多难的中华大地恐怕已经在去年初的满清入侵中陷入敌手了,野蛮的鞑子除了掠夺和屠杀,导致生灵涂炭,整个社会生产力急剧下降之外,不会有任何好的东西带给中华民族,眼下的局势依然严峻,满清占据下的北方还未收复,西北大地也不太平,新近崛起的夏国似乎比满清还要凶残,仗着出色的三河马和锋利的弯刀横行西域,屠戮汉人,掠夺土地,大有继续东征的意思。而东南的局势更加复杂,海面上充斥着各个国家的战船,郑家、旅宋、倭国、西班牙、荷兰、英国都对这条繁忙的国际航线和富庶的树叶形岛屿垂涎三尺,大明的水师自从三保太监下西洋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现在已经无法建造大型的福船了。就算能建造那么多的船又如何,刘子光矜持的微笑着拍了拍栏杆,在飞艇面前,再大的战船也只是漂浮在海上的活棺材,今后的战争,飞艇才是王道!   在离开利国之前,刘子光特地去了天坑,也就是藏着宇宙飞船的那个超级大坑,可是他却失望的发现,天坑已经在夏天的一次塌方中淹没了,望着几乎被填平的天坑,刘子光知道暂时不能从飞船上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只好悻悻离去。   借着北风,刘子光很快抵达了京城,飞艇拴在南厂的一座七层宝塔顶端,艇员和乘客顺着笼状的软梯下到宝塔上,再走回地面,坐上早就准备好的绿呢马车,赶往皇宫面圣。   见到刘子光归来,朱由校喜出望外,见过君臣之礼之后,立刻让太监赐座,赐茶,先是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嘴脸笑眯眯的问刘子光新婚感觉如何,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刘子光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什么,皇上却不依不饶的继续提这档子事,说皇后已经有喜了,很有可能是个皇子,让刘子光抓紧生个女儿出来好结成儿女亲家,刘子光心说我连洞房还没来得及呢就被你拉来了,哪儿有工夫帮你生儿媳妇去,就是将来真有个女儿也不会让她嫁入帝王家的,这话自然不能当面说出来,所以刘子光赶紧岔开话题,问朱由校招自己前来有什么要事。   谈到正事,朱由校神采飞扬的脸立刻变成了苦瓜,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让人头疼,好端端的一个秋闱几乎演变成了暴乱,因为上榜的全部都是江南的举子,北方的考生无一例外的名落孙山,心怀不满,怀疑舞弊的北方考生们愤怒的撕碎了榜单,云集在贡院门上讨要说法,考生们的胆量来自于与出身北方的官员们暗地里的支持,表面上这是一场针对科考舞弊的抗议行动,实际上是南下官员和江南本土官员之间的斗争。   临来之前,刘子光已经和彭静蓉研究过了这个问题,现在应对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其实这样的事情早有先例,远在洪武年间就有过。   洪武三十年的这次会考本来进行得很顺利,但是发榜的这一天却发生了骚乱。骚乱的原因是这次上榜的所有举子都是南方人,居然连一个北方人都没有,这在历次的考试中是非常少见的。在当时明王朝的首都南京城里,落选的北方举子们成群结队地涌向负责科举考试的吏部衙门,要求吏部的官员对考试的结果作出解释。他们认为这次的主考官也是南方人,所以在考试成绩上弄虚作假,故意偏袒南方举子。   这一下南京城里顿时乱成一团,南方人和北方人即使是素不相识,见了面好像也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城里时常出现因此打架斗殴的情况。负责维护京城治安的军队迅速开进城里,想方设法平息这场骚乱。可是他们可以用武力制止暴力行为,却不能改变南北方人之间的对立情绪,反而还加剧了这种情绪。这件事很快传到了皇帝朱元璋的耳朵里。他马上派人前去安抚那些闹事的北方举子,向他们保证说皇帝正在调查此事,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情绪激动的举子们这才慢慢散去了。然后,朱元璋就找来这次考试的主考官刘三吾了解情况。   刘三吾并没有在试卷上做什么手脚,举子们的考试成绩都是真实的,南方的举子确实考得都比北方举子好。朱元璋也知道刘三吾一向刚正,不是会因私枉法的人,他相信刘三吾对考生成绩的判断,但是为了平息北方举子的愤怒情绪,朱元璋要求刘三吾从北方的举子中挑选几个来一并上榜。   不料刘三吾这次真是倔过了头,这个老夫子认为自己的评判是公正无私的,毫无错处,所以他拒绝更改考试成绩,使成绩本来较差的北方举子上榜。朱元璋听了大发雷霆,认为刘三吾实在不通时务,气得把刘三吾赶了出去。他还把其他的几位考官都撤了职。北方举子听说了这个消息都大声欢呼,要求皇帝为他们主持公道。   不久之后,朱元璋再次派其他官员去重新审定这次考试的成绩。可是当他听取复审报告时,却发现真有几个不怕死的大臣,这些正直的学究们却仍然坚持北方举子的考卷确实不如南方举子的。他们最后的结论竟然和原来的主考官刘三吾的结论一模一样。这下朱元璋勃然大怒,他指责官员们互相包庇,有意蒙蔽自己,一气之下把这些官员都革职下狱,严加拷问。结果这件事情越做越过火了。这些无辜的官员最后定罪时竟然与十几年前发生的胡惟庸结党营私、秘密谋反案联系在一起,全部被处以死刑。   后来,朱元璋亲自主持,重新举办了一次考试。这次的考试结果与前一次截然相反,入选的六十一名举子全部都是北方人,一个出身南方的都没有。看来朱元璋为了平息北方人的不平情绪,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从此以后,为了避免这样的事件再次发生,朱元璋立下规矩,此后的科举考试,南北分卷考试,按南方百分之六十、北方百分之四十的标准取士,以求通过这种方法来命名南北方人士的官员数目大致相同。因此,此后的科举考试便不单以成绩取士了,而是加入了地区的因素,并且形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制度。   但是这种制度并没有太长的时间,随着满清入侵的战争和朝廷南迁,谁还有精力去搞什么南北榜,再说北方土地大多沦丧敌手,前来应考的举子本身就少,何苦再开两个卷子呢,而且今年的会试不同于往年,乃是一次特殊召开的恩科,皇上大婚亲政,开恩科取士,再加上北伐山东的战役大获成功,满清暂时偃旗息鼓,上表请和,对偷偷从北方南下考试的举子们也是睁一支眼闭一支眼,导致这次考试中来自北方的考生人数相当多,北方考生长期处于异族的高压统治之下,对于诗书自然有些荒废,成绩大面积低于南方考生也是情理之中,但是没有一个人进榜就确实有点匪夷所思了,那些北方考生都是心怀故国的热血男儿,如果搞出这样一个一边倒的榜单,恐怕会让大部分的北方人寒心,令收复北方故土的计划受到一定影响。   南北榜旧事,孤陋寡闻的小皇上自然不知道,可是大臣们却都清楚得很,这些原先南京六部出身的官员本来就和北京南下的官员们不对付,现在摊上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坐视北方官员体系增加新鲜力量,所以大家心照不宣的不提南北榜旧事,北方官员们上的折子也都被内阁压了下去。   可怜的朱由校知道还有老祖宗发明的南北榜解决办法,居然还是从刘子光这里听说,听镇武伯娓娓道来其中的平衡关系之后,小皇帝沉思了片刻道:“既如此,重开南北榜便是。   “陛下圣明,但臣以为,还有更好的办法解决此事。”刘子光胸有成竹的说。   第六卷 大海 第六章 公务员考试   “哦?爱卿有何良策?”朱由校大感兴趣,内阁那帮人一个个自恃才高八斗,平日里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上朝只是走个过场,一帮人在金殿上叽叽喳喳,把宝座上的小皇帝当作泥胎木偶一般,也难怪,朱由校自幼没有受过良好系统的教育,是在太监宫女的市井文化熏陶下长大的,稍微懂事以后又迷上所谓的“奇技淫巧”,对治国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主张,刘子光不在的时候,唯一能说上话的小魏子也是个半文盲,根本不能提供什么拿得出手的建议,年轻的天子着急上火,这才匆忙把蜜月之中的刘子光招了回来,希望这位经常给他惊喜地大臣能够再次一鸣惊人。   “重新考一次。”刘子光淡淡的说。   “哦。”朱由校有些失望,这不算什么高招,已经有大臣提出来了,立刻被众人否决,会试可是件劳民伤财的大事,抛开成本不说,重新再考一次也未免贻笑大方,天启朝的恩科因为舞弊而考了两次可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而且重考也就意味着承认前此考试存在舞弊现象,不惩罚几个官员也说不去,偏偏主考官是当朝首揆钱谦益,惩办了他那朝廷还不塌了半边天。   看到朱由校失望的眼神,刘子光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其实叫做加试更加合适,原先的成绩并不作废,只是让所有参考举子按照全新的格式再考一次,这次的上榜者和前次的上榜者一起参加殿试,陛下亲自出题评出状元榜眼探花。”   “可是…按照爱卿刚才所说,北方的举子们确实成绩不行,即使加试一次她们还不能上榜怎么办?”   “不会的,加试不再考八股文,而是采用能凭测出实际能力的考试模式,微臣已经想好了,以往八股取士只能取些死读诗书,不懂稼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能断案善为官的只是百中一二,这样的进士要他何用?眼下满清退出关外已经是朝夕之间,东南的郑家也要归顺,等这两边平定下来,朝廷大军再西征讨伐夏国,我大明开疆拓土,需要的是能立刻走马上任,安抚一方的能员。用微臣的法子考出来的进士,肯定能当大用。”   “爱卿所言极是,快说说这种考试模式到底考些什么?”朱由校两眼放光,兴奋起来。   “是这样的,考试分为三个部分,一为《申论》给考生一个题目,让他们以此作一篇文章,此乃考察考生的文字功夫,毕竟作文官还是要讲究这些的;二为《行政能力测试》用一些为官中经常遇到的难题来考察他们,比如疑难案件,民事纠纷之类,以此考察他们为官做人的能力,三为《基础知识》考量他们对于农工商天文地理方面的常识,如果只是死读书的书呆子,这一项肯定考不过去。以上三项综合评分,能拔得头筹的定然就是能为陛下所用的人才了。”刘子光夸夸其谈一番,把后世的公务员考试照搬了过来。   “如此甚好,爱卿明日早朝就把这个折子递上来吧,朕到要看看这样的完全之策,还有谁敢反对。”   “臣已经写好了,不过还是由陛下提出来比较好,微臣官微言轻,拿出这样的条陈一定会被大臣们批死的。”刘子光才不想当这个愣头青呢。   “嗯,那朕就帮你提,如此治国良策对于我大明端的是大功一件啊,爱卿,朕欠你一个情。”朱由校很高兴,因为这个方法由他提出来,定然能让大臣们刮目相看,提高皇上的个人威信,让那些老家伙知道他朱由校可不是什么黄口童子,而是天纵英才,千古明君。   秋闱的事情暂且撂在一旁,朱由校又谈起东南战事,现在福建沿海战火不断,郑芝龙强大的水军已经在西班牙荷兰英吉利等国水师的夹攻之下节节败退,退守厦门一线,台湾岛已经沦陷,只有数千郑家子弟兵坚持在岛上打游击,形势非常严峻。   朝廷大佬们对于台湾的沦陷并不在意,反正那只是孤悬海外的小岛而已,朝廷地大物博,根本不在乎那点地方,他们反而对身为大明子民却一直兴兵作乱的郑家颇为介怀,这段时间实行的就是借刀杀人的策略,借着外国水师的刀杀掉反叛的郑家,如今这个策略已经基本实现,郑家彻底臣服了,接受了朝廷的条件,甘愿当个福建总兵(价码又降了),可是朝廷答应了人家有没有兵可派,福建都指挥使部下几千名藤牌兵又能拿大海上纵横驰骋的外国战舰如何呢,福建水师的几条小舢板早就被郑家打垮了,眼下再调派广东水师,浙江水师也不现实,水文地理都不清楚,客军作战胜算很小,万一把这两只水师再搭进去可就麻烦了,大明朝就没有海上屏障了,朝廷给郑家画了一个不大的饼子,可是却连这个虚无的小饼子都难实现。   一帮尸位素餐的大臣拿不出好主意,干脆又把郑森凉到一边不理了,可怜的郑公子抱着一纸朝廷的空文却等不到任何实质性的援助,悲愤的不行,大把的银子花出去了,该走的关系也都走了,可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大臣们不急,皇上可急了,他小时候就听说过台湾郑家水师的悍勇,这样一支劲旅都能被打败,可见对手之强大,郑家完了,台湾完了,那下一个轮到的不就是大明了吗?那些贪婪的外国强盗绝对不会仅仅满足于一个台湾的。   富有远见的朱由校招刘子光前来所要商谈的第二件事就是台湾问题,对于这件事刘子光早有定论,台湾绝对不能丢!海上力量绝对不能放松,听皇上简单陈述了局势之后,他斩钉截铁的说:“郑家就算以前叛乱过,那也是我们大明子民,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那些外国人如今欺凌郑家,吞并台湾,分明就是不把我大明放在眼里,如果任由他们这样下去,早晚他们的水师要登陆福建、浙江。”   “可是如今大明没有像样的水师啊,就是全力救援郑家也是于事无补。”朱由校叹了口气说。   “无妨,事态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暂时息兵,等臣的天军规模再扩大一些,就能轻松打垮那些外国水师了,现在是冬季,海上作战困难,等开春以后陛下久等着收捷报吧。”刘子光信誓旦旦的说。   大海上没有任何参照物,飞艇乘员难以掌握方向,需要熟悉海况的水师老兵配合,大海虚无缥缈,战舰都是快速移动的目标,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发现并击沉敌舰可是个有难度的工作,上次伏击上海水师的经验虽然有些帮助,但是用来对付不熟悉的外国水师,刘子光还是心里没底,按照他的设想,这个冬天应该加大对天军的投入,生产全封闭的舱室,威力和精度更加优良的武器,还得培养适合海上作战的水师航空兵,水师舰船和飞艇的协同也需要加强,郑家有不少擅长水战的好手,可以加以利用一番。   当然这些具体的操作就不需要一一向朱由校说明了,刘子光只需要告诉他现在需要什么,如何取得内阁的支持就可以了,东南用兵是件大事,少不得要几百万两银子,朝廷现在刚收了戚墅堰机器厂的拍卖款,还算是财大气粗,银子方面不用发愁,就是谁来领军是个难题,大明根本就没有像样的水师将领,面对陌生的敌人,谁也不敢揽这个差事。   “陛下请放宽心,到时候微臣自当挺身而出。”看到刘子光拍了胸脯打了保票,皇上也就放下了心,拍拍他的肩膀道:“关键时刻,还是爱卿能替朕解忧啊。”   朱由校和刘子光在这里的一番谈话也仅仅是谈话而已,若要实施起来必须通过内阁的首肯,造战船批银子调兵遣将可是个浩大的工程,没有朝廷上下的全力配合是不可能的任务,所以一切都要等明日早朝才能定局。   刘子光的一席话总归是给朱由校吃了颗定心丸,摆脱了琐事烦劳的朱由校眉开眼笑,邀请刘子光搭乘他最先搞出来的履带式风火十轮车到郊外去转转,刘子光自然欣然允诺,可就在君臣二人更要动身的时候,一个小太监不识时务的跑了进来禀告道:“启禀皇上,太妃请您移驾过去。”   “哦,所为何事?”   “是长公主殿下……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小太监唯唯诺诺的说。   第六卷 大海 第七章 八股   “太医是怎么搞的,不是说皇姐出去散心了就能好转吗?怎么越散心越不能吃饭了,这帮废物!”朱由校一听姐姐有事,顿时暴跳起来,刘子光自然知道长公主绝食所为何事,可是此刻只能装傻充愣:“还是长公主凤体要紧,咱们改天再去开车吧。”朱由校叹了口气道:“只好这样了,朕去后宫探望皇姐了,爱卿是下了飞艇就直奔宫里的吧,赶紧回府歇着去,明日早朝咱们再议。”   刘子光哪还敢多说什么,赶忙辞了皇上出了皇宫,直接赶往城外南郊的红衫团大营。   红衫团的营地和南厂衙门都在南京城南,聚宝门外,两处相隔不远,互成犄角之势,现如今正张灯结彩准备开喜酒呢,这娶老婆和死老丈人连到了一起事情还真难办,李岩和宋应星都建议他干脆低调处理此事,毕竟当今的社会风气讲究以孝危先,这酒宴就别摆了,但刘子光认为不过一码归一码,该喝的还得喝,喜事丧事连着一块办,所以红衫团的大营里摆满了桌子,鸡鸭鱼肉可劲的造,成坛子的烈酒随便喝,吃完了喜酒之后,把红布和喜字扯下来换上白布和招魂幡,每人头上缠块白布条,把酒肉添上接着猛造。   红衫团里有不少成员是铁卫出身,老东家家里的红白事可少不了他们参与,哭哭笑笑的喝空了不少酒坛子,那些奴隶出身的嫡系们喝的更多,彭厂主死不死的他们才不管呢,重要的是自家大帅终于成亲了,大帅这人太厚道了,等到弟兄们一个个都成家了自己才最后一个结婚,大家自从跟了刘子光从铁厂起兵以来,虽历经血站,伤亡无算,但活下来的每个人都得到了丰厚的回报,老婆娶了,田地置了,银子更是满满当当揣满了荷包,而且他们的社会地位也变得很高,从往日里仰人鼻息,做牛做马的战俘奴隶变成了高人一等的大内侍卫,南厂番子,红衫团军官等。   而那些在历次战役中死伤了的同袍,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理,阵亡的遗体被安葬在济南大明湖畔的烈士陵园,每逢节日都有专人祭扫,伤者被安排在刘子光的各种产业里做工,每个月除了薪水之外还能领到丰厚的抚恤金,就连那些瞎眼断腿的兄弟也都娶了老婆,动作快的已经要当爹了。   直到这个时候,敬爱的刘大帅才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这如何不让弟兄们感动,成群的士兵涌到刘子光跟前端着大海碗敬他,刘子光放开酒量和弟兄们来了个一醉方休,结果和在铁厂婚宴上一样,凡是和对饮的人无一例外的躺到了桌子底下,陪弟兄们喝好吃好之后,刘子光这才返回城内的伯爵府。   伯爵府门外热闹非凡,拴马桩上套满了缰绳,数十匹骏马停在门口,豪华马车一直停到巷口头,其间也夹杂了不少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乘坐的绿呢大轿,幸亏伯爵府的前身是宽敞的东厂提督府,门前的空地足够大,要不然肯定要堵塞的不成体统,就这样车位还是非常紧张,不少马匹只能拴在树上,上百人站在路上或者互相攀谈,或者蹲着抽烟,看他们的服色应该是各个府第的马夫轿夫之类下人,不用说,定然是京中方方面面的人物来给伯爷送礼了。   南厂提督、领侍卫内大臣刘伯爷的新婚是这段时间京城议论最多的一件事,对于伯爷不声不响赶回铁厂完婚,京城各界人士议论纷纷,都说镇武伯是不想大操大办、奢侈浪费才特意不在京城办事的,可是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不让大家有所表示是不可能了,所以那些觉得能和镇武伯搭上关系的达官贵人纷纷前来刘府送礼,而且每天都来,非要等到刘子光回京,亲自收下礼物才作罢。   插着提督旗的马车一出现,围在府门外的人群立刻喧闹起来,争相涌向门房处,等镇武伯进府之后,人群已经围成了大疙瘩,一封封名刺夹着银票直往门卫手里塞,无非是想抢先进府,亲自向伯爷送上新婚的祝福和丰厚的贺礼。   刘子光当然没有闲空搭理这些人,他只是派了管家去门房处收礼,所有送来的礼物全部笑纳,并且登记造册,等待日后还礼。他还有其他正事要办,明天早朝首先要向皇上交旨,并且对此次巡行江南的事宜进行述职,其后还要参与对新的考试模式的讨论。   改革八股取士制度是对整个士大夫阶层的挑战,如果不是这次风波的话,刘子光也不会提出这个方案,八股取士这种呆板的选拔文官的制度已经不适合帝国的发展趋势了,只懂四书五经的官员不可能管理好越来越繁杂的国计民生,进出口贸易、越来越发达的制造业和运输业,没有头脑灵活、擅长学习的官员是无法健康的引导这个国家向着更强大更文明的方向迈进的。   毫无疑问的是,所有先进的思想必将受到保守势力的打击,对于明天朝堂上的争论刘子光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他写了两封信让侍卫送出去,分别是给工部尚书宋应星和户部尚书胡雪斋的,这两位都算是刘胡联盟中的重量级角色,明天的朝堂之争必须要得到他们的支持才有成功地希望。其他的礼部吏部兵部刑部都是刘子光插不进脚的衙门,况且不管是钱谦益还是袁崇焕都是进士出身,用膝盖想都知道他们一定会反对这种新的制度,刘子光不得不早作准备,要论辩才他可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所有只能在最终的决策者——皇帝身上做文章,幸亏今上是个头脑灵活喜欢科学地少年,并没有受过程朱理学的毒害,今天的一番话已经打动了他,再加上明天工部户部两位尚书的附和,这事的胜算当在四成以上。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刘子光就穿戴好朝服,坐上绿呢大轿上朝去了,冬天的凌晨格外寒冷,八个轿夫嘴里哈出的白色蒸汽迅速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寂寥的晨星下是下夜值的五城兵马司官兵在整齐的迈着步子,大街上空荡荡的,只有一架架绿呢大轿在向紫禁城方向快速的行进着,这都是赶着去上朝的官员们,刘子光是南厂提督,领侍卫内大臣,属于不用上朝的内臣,所以这是他第一次上朝,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看到镇武伯的旗号,其他上朝的大臣都很有礼貌的避让,不和他抢风头,路上下值的士兵也恭恭敬敬的对他的骄子行礼,我还是有些威信的嘛,刘子光这样想,不足的自信心稍微提高了那么一点点,昨天晚上他把李岩叫到府里探讨了好几个时辰,总算对现行的八股取士的制度有了一定了解:   说起八股取士制度,落地秀才出身的李岩是满肚子的牢骚,这种变态的制度属于自从隋朝开始的科举制度的一种,但是加以了大幅度的改进,唐朝时候科举考试只考诗赋,选的人才不过是文学领域上的佼佼者,文学家和政治家显然不能划等号,所以宋朝时进行了科举改革废除诗赋,改考经义,策论.选拨治国明理的读书人,按理说这种制度已经算相对完善了,可是明朝统治者依然不满足,再次进行了改革,成化年间,科举考试之法又大大变更,用排偶文体阐发经义,称为“八股”,亦称“时文”、“制义”或“制艺”。以后便承袭下来,格式愈益严格,文章越发空虚,所谓八股文,每篇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破题,开首用二句设破题意。承题,用三四句或五六句承接破题的意义加以说明。起讲,用数句或十数作为议论的开始,只写题大意,宜虚不宜实。入手一二句或三四句,为起讲后入手之处。以下起股至束股才是正式议论中心。这四股中,每股又都必须有两股排比对偶的语句,一般是一反一正,一虚一实,一浅一深,亦有联属者,共合八股,故名八股文。八股文的试题出自四书,应试者必须按四书五经的代圣贤立言,依格式填写,因而具很大的局限性,弊病尤大。然而大明取士,却以科举为重,而科举又以八股文为主,于是教育重心当然就完全放在如何教八股文与如何做八股文上了,严重束缚了学子的思想与才华。   “卑职的几个同年都进了学,作了堂堂的举人老爷。可是这帮书呆子除了四书五经和朱熹的点评背的熟之外,连秦皇汉武是哪朝的皇帝都不知道,真所谓迂腐不堪,毫无用处,问他们将来如何为官,居然说坐堂撒签打人即可,这样的官员简直就是祸害啊。”李岩愤愤不平的说,他是河南没落地主家庭出身,自幼涉猎广泛,能文能武,饱读诗书,可是却屡屡落第,一顶秀才帽子戴了许多年也没当上举人,看着许多狗屁不通的书虫陆续中举,中进士,如何不让李岩怒火满腔。屡试不中可能是他起兵造反的一个原因,看着时隔多年依然愤愤不平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刘子光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八股制度,或许今天就是你的末日,刘子光心中暗想,外面传来随从的低语:“大人,午门到了。”   第六卷 大海 第八章 殿论   大臣们的轿子到了午门外就不能再往里面抬了,众官纷纷下轿,在午门外候着,放眼看去,到处都是蟒袍玉带,高冠巍峨,冬日的清晨寒冷异常,官员们的公服外面罩着暖和的貂裘,手上捧着白铜的小手炉,站在毡棚下面等候着开门。   看到刘子光也赫然站在队列当中,大臣们都有些纳闷,旋即明白过来他是来来交旨的,这趟江南之行为朝廷搂了不少银子,看来镇武伯的圣眷要更浓了,不少擅长见风使舵的官员偎了过来向刘子光道贺,一来是为他新婚之喜,二来是为他江南之行的大获成功,刘子光笑容可掬的一一还礼,丝毫没有宠臣的骄横之气,远处一帮御史看见这边的情形,都从鼻子里呲出冷气,鄙夷的转过身去,小声地骂道:“无耻。”   五鼓十分,午门大开,各官从掖门鱼贯而入,小碎步走在广场的石板路上,寂静的清晨只有轻轻的脚步声在回响,天刚蒙蒙亮,御路两旁站班的羽林卫士身上的金甲仿佛还挂着寒霜,高大的士兵们紧握朱漆杆的金瓜斧钺,目不斜视望向前方,表情庄严肃穆,众人都不敢喧哗,快步走过奉天门,再左转进了武英殿,夏天时候烧毁的奉天殿的重修工作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等最后的粉刷之后就完工了,但现在还只能在武英殿上朝,进了武英殿,只听得里面一片天乐之声,隐隐听见鸿胪寺唱:“排班。”净鞭响了三下,内官一队队捧出香炉,焚了龙涎香,宫女们持了宫扇,簇拥着皇帝升了宝座,大臣们按照品级排列在大殿两边,刘子光属于超品的伯爵,又是武将出身,于是和魏国公一同站在了右手方向。   朱由校坐在宝座之上,面色平静,波澜不惊,一副君临天下的威风气度,看来权力这个东西真的能让人成熟,短短几个月的磨练,就让十七岁的他有了几分天子的威仪,宝座旁边肃立的司礼监大太监魏忠贤扫视了一下群臣后,往前站了一步,扯开嗓子喊道:“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众人都不说话,目光集中在刘子光身上,众人不约而同的认为本次早朝由他第一个发言比较合适,毕竟江南之行大获丰收,成绩罗列出来大家都会很开心,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气氛变得和谐之后,后面的话题自然就便于展开了。刘子光没有让大家失望,出班奏道:“臣刘子光奉旨巡行江南,查获江南织造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上海道总督暨市舶司侵吞国帑,勾结外虏,阴谋叛乱之事,如今案犯曹寅已经在押,案犯程良珏、陈子昂尚在追捕之中,相信不日即可归案。”   “爱卿为大明挖了两个蛀虫,一颗毒瘤,好!”虽然这些事情早已得到了奏报,但是亲耳听刘子光说出来还是让朱由校很是兴奋,毕竟刘子光是他派出去办差的,取得了成绩皇上面子上也有光彩。江南士族林立,盘门错结,换了一般人过去恐怕不是被收买就是被整垮,也只有刘子光这样和他们格格不入的异类才能取得这样的成绩。   “臣查抄了罪臣的家产,共查获现银古玩字画田产房屋车船共计三百万两,具体明细已经登记造册呈给内库,江南织造整顿之后产量剧增,质量也比往日有了提高;上海市舶司换掉所有官吏重新开关以后所得的税银也比往年同期增长了八成有余。”刘子光接着禀告道,这些数字都是经过认真核算的才报上去的,既保证了自己荷包的鼓胀,又照顾到了皇上和大臣们的心理准绳,果然,三百万两的数字令大家都非常满意,不少老臣捋着胡子开始交头接耳说起话来,看样子是在夸赞刘子光搜刮的本事。   “好,好,爱卿接着说。”朱由校又说了两个好字,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刚才装出来的严肃面孔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现在活像个领到压岁钱的小孩。   “以臣为主,户部工部都察院东厂为辅的戚墅堰机器厂拍卖业已完成,共拍得现银一千零一万万两,钱款已经入了户部国库。”刘子光平静的说。   中皆哗然,常州的拍卖师非公开进行的,相关人员也都收到了封口令,不许透露拍卖价款,所以除了在座的几位高官和皇上之外,大部分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天文数字,一千万两啊,顶得上朝廷一年半的税收了,戚墅堰机器厂虽然早就充公了,可是对于朝廷来说只是一堆厂房和破铜烂铁而已,远没有现银来的好,刘子光这一招等于盘活了不良资产,把积压的陈货卖出了高价,所以就连对他颇有微词的御史们此刻也不免瞠目结舌,唯一有些不快的是魏忠贤,这次拍卖没有按照他的意愿让武昌左家中标,拿了人家那么多银子没把事情办好,以后魏公公的颜面何在,信用何在?而且刘子光还当众让他的心腹戴逸丢了那么大的面子,还背地里宰了他们东厂两个番子,这笔帐魏忠贤记得非常清楚,虽然现在他的脸上洋溢着微笑,但是内心却在说:镇武伯你不给咱家面子,可别怪咱家以后给你使绊子……   看着众人欣喜地样子,刘子光也暗暗高兴,这一招乾坤大挪移既把国有资产弄到了自己名下,又赚足了名声,获得了威信,真是绝妙的双赢啊,他不禁为当初答应和胡懿敏结盟而感到欣慰,如果没有户部和日升昌的支持,单凭南厂是做不来这么大的买卖的。   “爱卿为我大明立了一大功,朕要赏你,嗯,爱卿新婚不久,朕就赐你二十个宫女服侍诰命夫人吧。”朱由校开出了一个奇怪的赏赐,这是他昨天晚上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点子,钱和权刘子光斗不缺,就只能在荣誉上下功夫了,赐宫女是个好法子,成本低、层次高,府邸里能用皇宫出来的宫女作下人,那是何等的拉风啊,而且这批宫女都是全国各地选来的秀女,又经过内务府的严格培训,相貌身材、做事说话都是一等一的,无论是真当丫环使用,还是收房作姨太太都是不错的选择。   “谢皇上恩典。”刘子光磕头谢恩,站回了原班,巡行江南的钦差任务就算功德圆满,到此结束了。   刘子光回班之后,内阁首揆兼吏部尚书钱谦益出班,向皇上禀报了秋闱事件的最新情况,作为江南官员的代表人物,此次会试的主考官,钱大人当然不希望那些北方考生的无理要求得到满足,如果答应他们重考,那不就是承认考试存在舞弊现象,那不就是扇自己的耳光吗。所以他在陈述完情况之后,再次强调了自己的主张,要求弹压闹事考生,维持原来的榜单不变。   钱谦益这样做确实有峙无恐,因为这次会试基本上还是公道的,那些北方学子的底子确实不如南方考生扎实,尤其他们东林出来的青年才俊们,做出来的八股文章绝对是花团锦簇,无懈可击,即使派员进行再次核查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弹压考生万万不可啊,此举定然会寒了天下学子的拳拳报国之心,试想他们不远万里从异族统治下的北方长途跋涉到京城参加秋闱,不但全体名落孙山,还要被官兵捉拿,这样的处置除了令亲者痛,愁者快之外还有什么用处?”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钱谦益的是太常卿左懋第,此人是山东登莱人,天生一副硬骨头,丝毫不惧和内阁首揆唱对台戏,这不禁让刘子光对这个人刮目相看。   左懋第之后,陆续又有一些北方出身的官员出来反对,但是他们一来人微言轻,二来也拿不出什么上好的方案,所以朝堂上的形势还是被钱谦益为首的江南系官员掌握着。   朱由校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轻轻咳嗽一声,魏忠贤立刻大声制止了众人的争论,宣布皇上有话要说。   “朕昨日收到一份折子,上面写了解决此次榜案的方法,列为臣工不妨都来听听,看看有没有独到之处。小魏子~~”   魏忠贤低头说一声遵旨,然后从龙书案上拿起一份奏折,照本宣科起来,这份奏折正是刘子光所提出的新式公务员考试办法,不过已经过秉笔太监的重新润色和补充,加进了朱由校的一些新想法,显得更为完善了一些。   听完了魏忠贤的宣读,大殿上寂静无声,大家都在品味着这套新式的取士办法,所谓《申论》和宋朝时候的策论别无二致,都是让考生写出自己的治国方略,所谓《行政能力测试》则侧重于对考生应变能力,判断能力的考察,而《基础知识》则是考量考生的一般性常识,以便将那些五谷不分的书呆子淘汰在外,平心而论,这真的是一套近乎完美的考试办法,可是以钱谦益为首的官员们深知江南考生们的水平,他们十年寒窗学的全是八股文,正所谓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于八股文之外的知识他们知之甚少,如果真按这一套方法进行加试的话,恐怕能上榜的人不会太多。   “荒唐,可笑。”一位大臣出班说道。此人正是江南四公子之首候方域的父亲,礼部尚书候洵。   第六卷 大海 第九章 考官   礼部尚书候洵是个很讲究礼法的老学究,他认为祖宗定下来的制度是完美无缺,不可改变的,小皇帝拿出的这份奏折一定是哪个别出心裁。想哗众取宠的小丑想出来的,这个可笑的要命的方案必须否决掉,必须!   候洵率先跳出来反对的理由有两个,首先是因为这种新的考试制度影响他儿子侯方域的成绩,知子莫若父,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心性狂了些,但是真才实学还是有的,四岁上就开蒙读《四书》、《五经》,十岁就讲书、读文章,儿子资性高,记心好,当朝诸位大家的文章,历科程墨,各省宗师考卷,肚子里记得有三千多篇,做出来的八股文章,当真是理真法老,花团锦簇,如果放弃了八股文去考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那不是白白糟蹋了十年寒窗苦读吗?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自己这个礼部尚书的位置得来全靠钱谦益的操办,现在恩人有事,自己当然要做马前卒了。   朱由校听到侯洵说荒唐可笑,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许多,本来他是想等大家都夸赞的时候在宣布这个办法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好好的虚荣一把,可是这个不识相的侯洵居然说什么荒唐可笑!真是气煞人了,朱由校努力不让自己带上怒容,可是铁青色的脸色已经出卖了他。   侯洵却未发觉皇帝的怒火,依旧在慷慨陈词:“八股取士是最好的科举制,八股文章若做得好,随你做什么东西,要诗就诗,要赋就赋,都是一条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若是八股文章欠讲究,任你作出什么,都是野狐禅,邪门歪道。”   小皇帝气的差点从宝座上掉下来,这话戳疼了他的心病,按照侯洵的说法,朱由校就是标准的野狐禅,他别说八股文了,就是寻常诗词歌赋也做不出来,只会弄些飞天神翼、风火四轮车之类的邪门歪道东西。   朱由校刚要发雷霆之怒,忽听武将班子里一声断喝:“候大人此言差矣。”定睛一看原来是刘子光率先跳出来反驳了。   “刘爱卿,你快说说这方法的妙处给他们听听。”朱由校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让原文作者替他反击侯洵的污蔑。   “八股之制乃是我朝首创,确是取士之精妙之法,可是长久以来被那些不学无术的书虫们钻了空子,他们除了四书五经程朱理学之外,什么书都不读了,有些人甚至连鸡蛋是怎么得来的,谷物是什么季节收割都不知道,试问如此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之人,如何能担当一方父母,造福于万民呢?”刘子光手捧着笏板,摇头晃脑的侃侃而谈。   “刘大人多虑了,四书五经乃文章根本,研习的深了自然什么都能参透,若说为官一方造福百姓,自有师爷刑名来操办,主官只做决断便可,若是浪费时间去学习农工商之策,反而是顾此失彼,舍本逐末了。”侯洵微笑着摇摇头,似乎对刘子光的反驳不屑一顾。   “什么都要别人来做,那主官岂不是泥胎木偶了,师爷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何不让师爷来当这个主官,自己什么都不懂,如何判断是非,这样的话还不如拉一头猪来做官了,还能省下每年的俸禄。”刘子光说不过侯洵,把嘴一撇,开始强词夺理了。   “臣弹劾镇武伯言辞失当,请皇上降罪。”一旁的御史正等着找刘子光的麻烦呢,听他这般胡言乱语,立刻有一名御史飞快的窜出来吠道。   “请皇上降罪。”众御史紧跟着一起说道,声音之整齐,好像事先排练过很多次一样。   “哼”刘子光把头一甩,根本不在乎众御史的弹劾,上面有皇帝罩着他才不怕呢。   “镇武伯武将出身,性格豪爽耿直,朕不将罪。”朱由校倒也光棍得很,丝毫不讲究语言的艺术,直接将御史们顶了回去。   “此法甚善,微臣深以为然,如果能在八股考试之外按此法加试,定能为朝廷收录天下奇才。”看到火候差不多了,事先联络好的户部尚书胡雪斋出班对皇上提出的新办法进行了支持。   “臣也认为此法可行,而且还要形成定制,以后会试都要如此。”工部尚书宋应星也出班说道,他是屡次不中的举人,对于八股制度深恶痛绝,自然对新考法非常的支持,即使刘子光事先不和他打招呼,他也会站出来支持的。   朱由校的脸色好看了很多,两个尚书站出来支持,说明此法确是良策,其他大臣观察到皇上的脸色变化,都知道皇上肯定是此法的坚定支持者,于是那些东林之外的官员都纷纷站出来表示支持。   “有世外高人给皇上支招。”钱谦益这样想,东林党人的组织比较松散,在对付共同的敌人时还算团结,可是阉党后党铲除之后就没有了像样的敌人,面对这样无关大局的问题的时候,并没有形成一边倒的优势,既然不能压倒对手,那不如变被动为主动,把这个新考法的控制权拿在手里,不管怎么考,怎么都要经自己的手,让谁中还不是一句话。想到这里,他出班奏道:   “老臣也以为此法甚妙。老臣不才,愿意担当加拭主考之重任,替陛下分忧。”钱谦益一脸的正气让义正词严的语气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本来以为他是最坚定的反对者,没想到这么快就改变了立场,变成了坚定的支持者。   看到老大转了风向,江南系的官员们顿时省过味来,纷纷站出来表示此法甚好,大力支持。刘子光一派的官员反倒有些措手不及,抓不住主考官的位置,这不等于帮他人做嫁衣裳吗。   刘子光顿时就急了:“陛下,钱阁老做主考官在合适不过了,但是这加试一事琐碎繁杂,阁老大人是国之重臣,总揽全局即可,具体事务还是交给我们这些年轻人比较好。”   钱谦益微微一笑:“镇武伯一片好意,老臣领了,吏部和礼部有不少青年才俊,这正是锻炼他们的机会,镇武伯有空的时候可要多来指导指导哦,您刀枪上的功夫咱们都是仰慕的很呢。”这话是暗指刘子光一届武人,没资格参与文科的考试,哪边凉快哪边玩去吧。   刘子光无话可说,他这个镇武伯的头衔是打出来的谁都知道,做做武进士考试的考官还算说的过去,要是真当了文考的考官,未免贻笑大方。   “朕倒以为刘爱卿可当此职。”朱由校语出惊人,本来皇帝打算把这个妙法归为自己的,可是看到局势已然这样了,便顺水推舟把刘子光给推到了前台。   “众位卿家,这个绝妙的条陈就是镇武伯上的,你们都没想到吧,如果以前有人说刘卿只会领兵打仗朕可能还信,可是现在,嘿嘿。”朱由校笑着把魏忠贤手中的条陈拿过来在手上挥舞着:“你们谁能写出来这样的条陈?你们谁能下一趟江南给朕带来上千万两银子?谁又能平定上海道叛乱,歼灭危急长江水道的旅宋贼军,短短几个月时间让江南吏治气象一新?依朕看来,刘爱卿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文武全才,实乃尔等的楷模。”   众大臣都不说话了,换了谁去江南都无法取得这么大的成绩,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还有那条陈,更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写出来,敢写出来的。   “钱大人为正,刘爱卿为副,你二人主理加试事宜,钱大人德高望重,坐镇指挥即可,如何出题,如何评分,要多问问刘爱卿的意见,好了,此事就这样定了,退朝。”朱由校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以前商讨国事的时候,总被东林党人牵着走,今天好容易能自己左右形势,真是快意。   按照大明朝的规矩,皇上下了旨意并不算板上钉钉,内阁有权力封还圣旨,让皇上收回成命,可是这一次形势不同,站在皇上一边的力量足够强大,再加上那些北方学子闹得实在厉害,所以钱谦益决定暂时退让,他带头跪倒在地,山呼万岁,恭送皇帝退朝了。   第六卷 大海 第十章 南征   关于本次恩科加试的消息通过官方的报纸和贡院门口的布告公示了出来,落第的北方考生们都没有回乡,一直在等朝廷给的说法,看到这个消息无不欢欣鼓舞,盛赞皇上圣明;南方考生们也并无不满,因为告示上说前次考试的成绩并不作废,这次加试只是作为分派官职的依据,唯一令广大考生不安的是加试的三项内容,一时之间京城各大书铺的渔农、工匠、刑名以及各种实用型书籍被抢购一空,卖得最好的当属宋代刑侦专家宋慈的《洗冤录》和当朝宋工部的大作《天工开物》,半个时辰就卖得精光,买不到的人只好高价求购,或借来连夜手抄,时间紧迫,不由得他们不加紧恶补。   由于年关将近,考试的日子就定在七天之后,如此短的时间内要制定出考题,印刷试卷,编排考务,确实有些紧张,本来考试只是吏部一个衙门的事情,可是随着副主考刘子光的加入,逐渐演变成南厂、工部、刑部联合参与的事情,南厂负责保护以及保密工作,工部和刑部的官员负责出题和评分,精心挑选的吏部、工部、刑部官员被锁进一个秘密的院子,每人负责出一道和自己专业相关的考题,然后收集起来,交给工部的印刷厂印制考题,所有过程由南厂的番子进行监督和保卫,严禁和外人接触,绝没有考题外泄的可能。   刘子光担当着副主考的职责,但是对于具体事务却插不上手,只能每天去巡视几圈,然后或者回南厂衙门办公,或到宫里值班,毕竟他还有个领侍卫内大臣的职务呢,不过这段时间刘子光很怕到皇宫去,因为他觉得无法面对长公主,长公主从江南回来就一病不起,茶饭不思,也不是刻意的绝食,就是吃不下任何东西,每日里不是在自己的寝宫里做小鱼锅塌,就是抱着一件袍子傻傻发呆,整个人日渐憔悴,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公主身边的人都知道原因,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乱嚼舌头,因为洞悉女儿心思的南宫太妃已经下了封口令,绝对不允许提及公主的病因,所以至今皇上也不知道姐姐的病因是什么。   南宫太妃下封口令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当朝公主单相思已婚大臣是一件很有失体统的事情,等熬过了最痛苦的这段日子,再给她找一个如意郎君,兴许就能忘却这段感情,太妃是这样打算的,刘子光也很苦恼,这件事情是他处理的不好,如果能在迎娶彭静蓉之前把公主娶了就好了,既能增强自己的政治地位,又能避免伤害一颗少女纯真的心灵,更重要的是,自己确实也很喜欢朱橙。   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改变了,权柄再大也不能挑战皇家的权威和全民的道德底线,让公主做妾这种事情根本连想也不用去想,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刘子光也很无奈。   皇上赐的二十个宫女的到来让镇武波府热闹非凡,这些漂亮又聪明的宫女得知新主人还没有哪有纳妾,新夫人又不在身边,一个个挖空了心思往刘子光身边靠,都想成为伯爷的妾室,可是刘子光连身边几个女人都没搞定呢,那还顾得上她们,身份暧昧的刘小猫眼看是越出落越水灵了,小女孩每天晚上都穿着轻薄的袍子在刘子光跟前晃来晃去的卖弄那一双长腿,还有狐媚子韩雪儿也成天有意无意的拿一双桃花眼含羞带怯的偷偷看他,似乎对伯爷很有点意思,本来刘子光是相让韩雪儿为南厂服务,干干类似于克格勃的燕子那样的活计,可是一来因为刘小猫不愿意放人,二来觉得如此美女先便宜了外人未免太可惜,所以至今韩雪儿还在刘府里当着丫环。   除掉这一猫一狐,隔壁小跨院里还住着李香君小姑娘,这是刘子光从教坊司捞出来的人,按理说已经是刘府的人了,做丫鬟佣人还是座小妾全凭刘子光的高兴,李家的人死的死,发的发,昔日风光无限的侯爷家的小姐,太后的外甥女,皇后的候选人,居然沦落到这步天地,真是令人不胜唏嘘,自从小香君进府以来,刘子光一直没有去看过她,虽然没有亲手杀掉李家的任何人,但是李家的破落显然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刘子光觉得以仇人的身份面对这个小女孩,很有些不自然,只是每天用好吃好喝供养着李香君,并没有作进一步的安排。   大凡有身份的人物,在正房之外都要在正妻之外再娶几个妾室,若干姨娘之类,正房是用来彰显身份或做政治联盟的,妾室是用来繁衍后代的,姨娘这种地身份的女人则是纯粹的玩物,自从得知镇武伯完婚的消息之后,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略略有些失落了两天又开始活动起来,纷纷托人前来做媒,能找到这么权势滔天的女婿可不容易,哪怕做妾也甘心,刘子光当然没有答应任何一桩婚事,这年头又没有照片,全凭媒婆一张嘴和生辰八字什么的,迎娶一个素未谋面不知美丑的女子进家门,刘子光可没兴趣,而且他对小脚女人很反感,这年头大家闺秀基本都是裹脚的,这种畸形的美很难被现代人接受,幸运的是彭家姐妹因为父亲是穿越者的缘故,根本就没有裹脚,而刘子光身边的几个女子出于各种原因都是天足,刘小猫一个孤儿自然不用说,长公主是渔民出身,出于劳作需要也没有裹脚,胡懿敏自幼丧母,父亲又是个不拘于立法的狂生,更没有给女儿裹脚,甚至连山东农村长大的韩雪儿也是一双浑然天足。   台海战事一触即发,根据八百里加急边报来看,西夷的战船已经把台湾海峡封锁,澎湖和台湾本岛的郑家军得不到补给,恐怕已经覆灭了,退到厦门的郑军也打得非常艰苦,厦门岛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由未可知,朝廷调兵的命令已经发过去了,可是福建指挥使麾下力量根本不足于对抗强大的西夷联军,只能消极的被动防御,照这样下去,福建沿海危矣。   动兵是迟早的事,这些天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都在为战事而忙碌,大都督魏国公不善谋略,干脆把一切决断都推给了兵部尚书袁崇焕,而袁崇焕则是一直推行先北后南战略,主张消耗郑家,防御西夷,等北面战事平定了再收复台湾,对此刘子光持反对意见,因为如此一来就等于把海上商路给封死了,大明朝每年的赋税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来自于海贸,如果这条命脉被别人掌握了,那就相当于握住了大明的血管,钱粮不足,势必影响今后的北伐,刘子光在军中的地位虽然不如袁崇焕,但也有着相当的威信,袁崇焕拗不过他,干脆把南征的帅印推给了刘子光,说既然你要打,那你就去领兵,不过那些为北伐准备的物资银钱都不能动,内阁站到了袁崇焕一边,迅速做出了让刘子光挂帅南征的决议,同时赋予他调动各水师以及福建指挥使司的权利,至于军费和物资,那就不好意思了,兵部很紧张,拿不出来多少银子,只有十万两你爱要不要。   十万就十万,刘子光才不管呢,就是一分钱不给,掏自己的家底子打一场私人战争他也愿意,或许是对他这个在21世纪呆过的人来说,那个树叶状岛屿的意义更加深刻一些吧,总之台湾绝不能落到外人的手里。   虽然内阁和兵部不愿意给银子,刘子光还是筹措到了一笔巨款,这是浙江和上海、江苏沿海商人们贡献的军费,眼下台湾战火弥漫,影响了他们的贸易,如果朝廷水师能够取胜,对于这些专门吃外贸饭的巨贾来说,意味着节约无数过路费和被劫掠的风险。   江南造船厂船台上的新型铁甲战舰还在修建之中,恐怕这场战役不能大显身手了,为了弥补战舰的不足,刘子光把原来福远号的一批商船进行了改造,飞艇也进行了海上作战的训练,一大批经验丰富的水手补充进了新成立的上海水师,没日没夜的加紧训练,郑森献上的海图和台海气象的资料也被参谋们背的滚瓜烂熟,所有人都在等候着刘子光的到来,大帅一到就扬帆起航,杀奔台海。   第六卷 大海 第十一章 雷汞   和文科考试同时进行的武进士考试和技术考试已经结束,吴三桂毫无悬念的拔得头筹,当了武状元,这次台海之战虽然以水战为主,但是登陆台湾也少不了步兵,好兄弟刘子光和郑森都将亲临前线,吴三桂当然不甘示弱,强烈要求参加南征,袁崇焕本不想让自己的嫡系跟着掺和,可到底拗不过年轻人的报国之心,只好悻悻的放人。   技科考试参加的人不多,但都是有一技之长的能工巧匠或者是象艾迪生那样热爱发明创造的年轻书生,本次考试除了基础知识之外,主要评分标准是有没有拿得出手的发明创造,参加考试的四十八名考生无一例外的都取得了功名,虽然这种技术进士的在广大百姓眼中的地位远远不如文科进士,但毕竟也能穿官服戴纱帽,衣锦还乡,跨马夸官了,千年以来的官本位思想让他们非常的兴奋和满足,无不对提出这一政策的刘伯爷感恩戴德,那些心存疑虑没有去参加考试的匠人们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纷纷拿着自家独创的精妙玩意到工部去撞大运。   自从宋应星掌管工部以来,衙门风气为之一新,宋大人本不善为官之道,刚上任的时候曾经遭到下面官员的联手抵制,对尚书大人的命令阳奉阴违,一度工部的公务进入停滞状态,不过这种伎俩显然是小看了宋应星背后的力量,一夜之间那些不配合的官员都被南厂拿了去,罪名好说,随便安插一个就是,这样一来,大家才醒悟过来宋尚书不是好欺负的,于是只得乖乖的夹起尾巴做人,听从大人的号令。   如今老百姓拿着自己的发明创造到工部衙门献宝,再也不会遭到类似于当年艾迪生那样的冷遇了,负责接待的官员一张脸笑得花朵一般,对献上来的发明创造格外用心,不敢有丝毫马虎。一项引起兵器改革的新发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发掘了出来。   这种不起眼的小东西是一个叫做雷扬的年轻工匠在无意中发现的,这个人是利国铁厂的学徒,原先在铁厂的时候是跟着艾迪生做事的,有机会接触到各种化学材料,后来跟着艾迪生到了京城南郊的研究所继续作学徒,一来二去的居然被他搞出了一种新奇的玩意:雷汞。   这东西叫做雷汞,如此取名一来是因为发明者姓雷,二来是因为此物的主要原料是汞,这种棕黄色的晶体在干燥时受轻微摩擦、撞击或加热就会爆燃,是极好的引火之物,制造起来也不麻烦,各种配料都是现成的:水银、硝酸、干酒精(无水酒精)。   将汞溶于冷硝酸中,再将此溶液加入到装有干酒精的烧瓶中,片刻后开始激烈反应生成硝酸汞,并沉淀出结晶。反应终了时,再分2次加入干酒精,硝酸汞一干酒精作用即得雷汞。用布过滤器将雷汞滤出,用水洗除酸即可。每100份汞可制得118~128份雷汞。   本来按照艾迪生的意思,不能给雷学徒任何奖励,因为硝酸和干酒精都是铁厂的独有原料,没有前人的积累,他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发明,现在居然自己偷偷拿去工部献宝,这种风气开不得先例。   兵器研发方面的事情刘子光最上心,听到雷汞之事后他敏锐的意识到这项发明将在枪炮发射药上带来巨大变革,这个小工匠不但要重奖,还要授予一定职务,以便开展进一步的研发,牵扯到化学方面的问题,刘子光不比别人多懂什么,只能尽力的引导他们往更加科学的路子上走,做什么事情都要多想想为什么,举一反三才行,就说这黑火药吧,硫磺木炭硝石这三种原料各有什么作用,采取什么样的比例才能达到最佳效果,刘子光向来都鼓励大家要藐视权威,自己去思索,探索。争取早日研发出比黑火药威力更大效能更高的火药。   雷扬的这项发明最终得到了五百两银子的重奖,还受到了镇武伯的亲切接见,刘子光拍着雷扬的肩膀褒奖了他几句,鼓励他要继续努力云云,然后让人拿来一套绿色的九品官服赏给他,对兴奋异常的小伙子说,从今以后你就是工部的官了,拿着朝廷的俸禄可要好好尽忠报国,为大明朝兵器研发工作再立新功。   红衫团现在装备的火枪属于燧发枪,操作原理是用钢质锯齿轮擦动火石产生火花,引燃药池里的黑火药进行发射,这东西就像火石打火机一样的原理,并不是非常的可靠,雷汞的出现能够改进火枪,从燧发枪迅速过渡到更先进的击针式步枪,更为重要的是在炮弹上的使用,现如今的炮弹要么是简单的实心铁球,要么是无数铁蒺藜混杂成的霰弹,但是并没有发射出去能爆炸的炸弹,而有了雷汞,一切都不一样了,兵器专家们可以在炮弹的前头装上一根带弹簧的针,当弹头击中目标的时候,击针向后行进,引起雷汞的爆燃,继而引起炮弹内部装填的黑火药的爆炸,这种能爆炸的炮弹可比单纯依靠物理力量杀伤的实心炮弹的威力要大无数倍,想想都觉得可怕。   台海战事在即,等雷汞炮弹研究出来再投入生产,恐怕黄花菜都凉了,所以刘子光准备此次南下把艾迪生、雷扬等技术人员都带在身边,在战斗的同时进行武器的改进,同时也能多听听一线将士的呼声,创造出更加符合战斗实际的兵器。   雷汞的发明必须严格保密,如今京城中可不太平,工部衙门的仓库曾经失窃过一次,丢了一些调配好的黑火药,后来虽然抓住了窃贼,但是黑火药已经流落出去,南厂番子们还查出几桩针对红衫团营地的间谍案件,有人企图冒充伙夫杂役,混进兵营盗窃军中第一利器火箭筒,这些事情都表明敌人已经意识到火器的利害,正在千方百计的得到这种武器。   决不能让先进技术落到敌人手里,刘子光下了死命令,所有的火器必须严格控制,每一把火枪每一具火箭筒都标上了编号,即使报废也要经专人销毁,除非作战任务,否则严禁私人携带火器出营,同时责令南厂加大侦缉力度,搜捕敌国的间谍。   上次在常州被捕的高丽人,就是抱着这种目的前来的间谍,对他们的审讯工作依然在进行当中,审来审去居然得出一个结论:这帮愚蠢的高丽人很可能是受了他人的蛊惑,傻乎乎的替别人趟雷。幕后究竟是什么人在操纵,他们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呢,南厂大挡头孙纲百思不得其解。   接见了雷汞的发明者之后,刘子光急匆匆赶回府用了饭,然后再次出门前往贡院,加试的题目已经编纂完毕,就等他和钱谦益拍板了。   “老爷,多批件衣服吧。”韩雪儿拿着貂皮披风跟在刘子光后面喊,这狐媚子越来越知道疼人了,彭静蓉昨天还来信说让刘子光赶紧娶几个小妾,身边能有知冷知热的人她才放心,这么看的话,韩雪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刘子光停下脚步,任由韩雪儿帮他披上披风,韩雪儿仔细的帮他系着领口的扣子,女孩子整个人就这样小鸟一样靠在刘子光胸前,刘子光眼光略低就能看见她白净如玉的面庞,长长的睫毛、高耸的胸脯,还有一股淡淡的处女幽香,如此尤物在怀,饶是刘子光这样的阳萎患者也不免有了些感觉。偏偏她又抬起头,用一双迷死人不偿命的大眼睛飞快的瞟了一眼刘子光,弄得镇武伯心神不宁,嗯,这就是所谓的抛媚眼。   “你还是留在我身边吧,南厂那边就别去了。”刘子光说着话,用手指挑起韩雪儿的下巴,这丫头不但生的貌美,还聪明可人,识文断字,更主要的是天生一副媚骨,怪不得府里那些侍卫都象狼一样盯着她呢。肥水不能留到外人田里去,这样的美女还是留着自己用比较好,今晚就叫她来陪睡吧,兴许在这个狐媚子的挑拨下,自己那个毛病能有些起色呢。   “嗯,晚上你过来侍寝吧。”刘子光又添了一句,这句话说出口他顿时觉得自己很无耻,话都没说过几句,现在张嘴就让人家小女孩来陪自己睡觉,甚至一点语言艺术都不用讲,看来在古代当老爷就是爽啊。   “全凭老爷吩咐。”韩雪儿低头道,语气中似乎又是娇羞又是喜悦。   刘子光转身离去,上了绿呢大轿奔贡院去了,韩雪儿依然站在原地羞怯的笑着,随着轿子的远去,羞怯的笑容逐渐变成了阴森的冷笑,如果刘子光此刻能看到的话,或许会发现这笑容和昔日兖州城头满清第一智囊范文程讥笑他时的冷笑如出一辙。   第六卷 大海 第十二章 遗孤   刘子光的大轿子出了府门,径直向夫子庙方向抬去,前面鸣锣开道,后面卫队盔明甲亮,路上行人无不避让,快到地方的时候,刘子光忽然听到远处有人打斗的声音,这李岩的差事是怎么办的,五城兵马司连地面治安都处理不好,后头得敲打敲打他了。   “去几个人看看怎么回事,天子脚下还敢闹事,反了他们了。”刘子光一掀窗帘吩咐道,立刻从后面窜出几条壮健的汉子直奔闹事地点而去,绿呢大轿停在原地等候着。   片刻之后,几个闹事之人被抓了过来丢在轿子跟前,轿夫将轿帘掀开,以便大人端坐在轿中问案,刘子光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傲然站在面前,旁边有三个泼皮模样,獐头鼠目的家伙跪伏着。   “见了本官为何不跪?”刘子光微微皱眉道。   “跪下!”两个侍卫猛踢那青年的膝盖窝。可是那青年的两条腿如同磐石一般,纹丝不动。   “我们孙家子弟的膝盖都是铁打的,高阳沦陷十年,在下就是靠讨饭度日,都没有向鞑子屈膝过,为何到了大明地界,无罪也要下跪。”青年大义凛然的说道。   “哦,你可是河北高阳人士?”刘子光惊诧的问道,高阳孙家可是名门望族,那是大明先督师孙承宗的故乡,鞑子入侵之时,孙家子弟全体登城作战,无数大好儿郎死在鞑子刀下,高阳一战导致孙家灭门,远在山东主持防务的孙承宗闻讯口吐鲜血,大呼壮哉,这是大明史上一桩著名的感人事件,刘子光曾经不止一次的听人说过。   “在下正是河北高阳人士。”青年昂首肃立,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把面前的绿呢大轿、蟒袍玉带放在眼里。刘子光的侍卫看他一副牛比轰轰的样子,气的撸袖子就要打人。   “尔等为何在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斗殴,难道没有王法了吗?”刘子光倒是对这种不畏权贵的傲骨有些欣赏,挥退了侍卫,沉声喝问。   “回大老爷的话,这个外乡人不讲理,破坏小的们的生意不说,还打人。”跪在地上的泼皮哭丧着脸喊道。   青年只是轻蔑的一笑,似乎根本不屑于辩解,刘子光一看便知另有隐情,便问那青年道:“你来说。”   “大人明鉴。在下乃是河北考生,临考之前为救一落入风尘的河北老乡,将祖传宝剑抵押在当铺之中换了二十两纹银救急,可是今日来赎回宝剑的时候,当铺竟说宝剑已经死当,卖给别家了。在下祖父留下的宝剑价值何止百万,若不是一时困窘绝不会押到当铺的……”   “好了,本官明白了。”刘子光打断了青年的话,对侍卫说:“把当铺老板提来,宝剑也一并取来。”   侍卫领命去了,不一会便将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提到轿前,同时将一柄古色古香的佩剑呈到刘子光面前,刘子光并不去管那当铺老板,先将宝剑拿在手中端详,这柄剑长三尺,云芝剑挡,葫芦形三耳剑首,剑鞘全封边覆铜,通体雕刻四爪漓龙图案,工艺精美,高雅华丽,从剑的形制来看,当属公卿级别的佩剑,将剑身抽出一截,一股寒气迎面扑来,挺拔的剑脊上刻了四个字“自用”。   刘子光将剑插回鞘中,甩手向他青年掷去:“接剑。”   青年干净利索的将宝剑接过,拱手道:“谢了。”   “孙阁老是你什么人?”刘子光沉声问道。稚绳是孙承宗的字,这柄剑看来就是他的自用配件,如果猜得不错的话,这青年很可能是孙家的遗孤。   “是在下的祖父。”青年道,一瞬间眼中闪过无尽的骄傲和落寞。   “原来是阁老的遗孤,此番进京为何不投靠阁老的旧部门生,何苦一个人打拼,凡沦落到被市井小人欺凌的地步?”刘子光皱起眉头问道,这青年一身破旧的棉袍已经打满了补丁,头上的方巾脏得也看不见原色,看来生活的很艰苦。   “我们孙家祖训如此,绝不要他人施舍,在下一身文韬武略,自当开创一片新天地,靠着祖上荫功求发达,哼,那不是我们孙家男儿的作风。”   “好,有骨气,不如以后跟我干了,保你能得偿所愿,光宗耀祖。”刘子光顿时起了招揽之意,孙承宗的孙子在自己麾下,那可是很好的号召力。   “你?”青年不以为然地瞟了刘子光一眼,很有些看不起的意思,到底是名门之后啊,即使生活如此落魄依然是一身铮铮傲骨。   “大胆,敢对镇武伯大人无礼!”刘子光还没生气,侍卫们已经开始发飚,镇武伯可是当今大明朝的偶像级人物,不管是士农工商,都对这个传奇人物赞誉有家。平日里刘子光出行都不怎么打自己的旗号,怕引起群众的围观和膜拜,所以现场的人都不知道这位当街问案的官员是何方神圣。   侍卫报出了名号之后,周围的老百姓们象开了锅一样,纷纷跪下向镇武伯的轿子磕头,那青年也呆了一呆,随即也跪了下去:“小子孙超无礼了,请伯爷恕罪,伯爷在济南重新家祖之墓,实乃我孙家的大恩人,小子愿意鞍前马后为大人效力。”   看到周围老百姓越围越多,情况近乎失控,刘子光赶紧命令起轿离开,临走前给了孙超一张名刺,让他到镇武伯府上候着,等晚上再做计较。孙超表示收拾了自己的行李马上就赶过去,至于那个当铺老板,则被闻讯赶来的五城兵马司带走,另案处理了。   贡院里,钱阁老已经到了,坐在那里一边吃茶一边等着常务副主考刘子光的到来,这个昔日的同盟军已经越来越壮大了,甚至有压倒自己的趋势,东林们都纷纷建议钱谦益想办法将其打压下去,不过老谋深算的钱谦益却不这么认为,头脑清楚的他知道,目前强敌环顾的情况下,刘子光的地位就如同宋朝的岳飞一样稳固,如果此时自己出手,无异于秦桧,只要周围战事平定,那么即使自己不出手,树大招风的刘子光也必定会跌落凡尘,他太年轻,升的太快了,现在自己不但不会打压他,还会帮着他爬得更高,高的能超过天…钱大人这样想。   “阁老,刘大人到了。”小厮的声音打断了钱谦益的沉思。   “老夫去门口亲迎。”钱谦益不但不对刘子光的姗姗来迟有丝毫抱怨,反而亲自到门口去迎接资历和品级都不如他的刘子光…….   加试考题是由礼部吏部刑部工部的资深官员合力编成,涉及文学、算术、地理、历史、农桑、天文、刑名等各方面的知识,看了试卷两位主考都连声称好,刘子光也很满意,其实朝廷里还是有很多饱学之士的,能编出这样的考题就是明证,这样全面而科学的考卷下胜出的考生,必然是涉猎广泛,举一反三的有用之人。   刘子光在贡院一直待到掌灯时分才回府,孙超已经在府里安顿了下来,刘子光不在,府里又没有像样的管家,韩雪儿便担当起大任,替自家老爷将贵客招待的妥妥帖帖,崭新的衣帽靴子,干净整洁的客房,香喷喷的酒菜让孙超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刘子光回来之后,又摆起酒宴招待孙超,孙超一改白天的狂生形象,恭恭敬敬的对刘子光执弟子礼,表示愿在大名鼎鼎的红衫团中当一小卒,为北伐满清贡献微薄之力。刘子光哈哈大笑道:“孙公子做小兵太可惜了,你不是北地考生么,这次圣上加试你只管报名参加,我和袁兵部还是能保你一个前程的,年轻人走正途出仕比较好啊,至少能少走不少弯路。”   孙超对刘子光表示了感谢,但说自己最佩服的是镇武伯这样的大英雄,宁愿在英雄麾下牵马坠镫,也不想在当个碌碌无为的官员,他越是这样说,刘子光越是欣赏他,坚持要他参加考试。   “大人一片真心,在下只好从命,不过在下还有一票兄弟,都是燕赵之地的血性男儿,此次跟着在下一同进京想在军中谋个前程,不知道大人能否相助?”   “哦,孙公子还是带人来的,有多少人马?都有何专长?”刘子光颇感兴趣地问道。   “都是跟随在下在河北秘密抗清的勇士,马步功夫都跟了得,总共约三十四人,平日里为避人耳目装作头陀,住在京城左近的寺庙之中,偶尔以剪径为生。”   “那你明天都给招来吧,我红衫团大营里还有些空帐篷。”刘子广道。   “谢大人。”孙超离席再拜刘子光。“我替三十四名兄弟谢大人的收留之恩。”   又谈了一会孙超在河北时候反清的事情,天色已经很晚了,刘子光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孙超赶紧知趣的表示酒已经足了,请大人安歇吧。   刘子光点点头,也让孙超回房就寝,然后拍拍巴掌让丫环们进来收拾残酒,两个丫环打着灯笼送孙超回房,一脸娇羞的韩雪儿则留在了刘子光的房中。   孙超回到客房后却没有睡觉,反而偷偷溜出来爬到了房顶,紧盯着着刘子光的卧房方向,看到窗后韩雪儿曼妙的剪影,他的一双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随着卧房中电灯的关闭,孙超喷火的双目已然变成两潭清泉,清泪夺眶而出,铁拳握的喀喀直响,但终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来。   第六卷 大海 第十三章 一网打尽(上)   韩雪儿不但人生的极其妩媚,小床调叫得也让人骨头发酥,整个晚上镇武伯府后宅里的人都没有睡安生,那二十个宫女们本来成天互相算计彼此竞争的,可是今晚却结成了统一阵线,一致痛骂起狐媚子韩雪儿来,而那些巡夜的侍卫们则一个个心里酸溜溜的,大众情人终于上了伯爷的床,他们这些当兵的是没想头了。当然最难过的还是客房里躺着的孙超。   孙超的方巾已经摘下,露出光秃秃青色的头皮,在清占区活动是不能蓄发的,所以孙超和他的兄弟们都是剃的光头,平日里冒充和尚,关键时刻戴上假辫子进行活动,至少他是这样对刘子光解释的。成功的进入刘府并且取得了信任,可是孙超却高兴不起来。   一切都因为那窗外不时传来的呻吟声,孙超拿被子使劲的捂住头,可是那声音还是直往他耳朵里钻,想到爱人在仇人身下辗转承欢,孙超的神经再大条也无法承受,他忽然掀开被子,抓起床头的宝剑跳下床去,赤着脚就要往外冲,可是刚到门口又停下了,巨大的毅力遏制住他的仇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索额图,你一定要坚强,为了大清,为了冰冰,一定不能鲁莽。”   记得离开京师的时候,太后对自己和冰冰语重心长的说:孩子,等你们凯旋而归的时候,哀家亲自为你们主婚。冰冰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京城权贵子弟的小圈子里都知道他们这一对金童玉女,本来他们准备等大军南征成功后,在美丽的西子湖畔结婚的,可是先帝的大军在利国城下就折戟沉沙了,后来睿王爷的二次南征也遭败绩,这一切都拜南朝大将刘子光所赐,两次惨败之后的大清朝廷短时期内无力南下,只能动用军机处的力量进行渗透作战。   索额图身为大清朝新一代中的翘楚,自然要亲自带队,这个庞大的地下作战计划有两个目标,一是从肉体上消灭大清头号敌人刘子光,二是窃取明军的先进武器,为了达到这两个目标,必须有人潜伏到刘子光身边,而且人选最好是个美女,刘子光身为一个特务头子,肯定非常狡猾,女人的威胁性低,最适合做卧底,可是这样的人非常难找,挑遍北京城都没有合适的人选,最后还是范先生的小女儿范冰冰挺身而出,甘愿肩负起这个九死一生的重任。   冰冰是范文程老先生最小的女儿,不但貌美如花,而且聪明细致,无限忠于大清,范老先生就是死在刘子光的刀下,身怀国仇家恨的冰冰确实是最佳人选,可是她是索额图的未婚妻啊,此去南方生死未卜,这婚事如何是好?   在大清生死存亡的关头,个人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呢,范冰冰的豪言壮语感动了无数八旗好男儿,此次南下的队伍里,就有一大半是上三旗的贵族子弟。   在刘子光那样的魔头身边潜伏,美丽的冰冰一定无法保持完璧之身,本来索额图想提前洞房的,可是却被冰冰拒绝了:“我以处子之身献于刘贼,才能更好的取得信任。为了大清,为了天下,只能对不起你了。”索额图闻言无语垂泪。冰冰一介女流都能如此深明大义,我堂堂七尺男儿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想到这里,索额图坦然了,回床安然入睡。   刘子光一直觉得自己在新婚之夜出现阳萎状况是因为心理上的原因,彭静蓉平日里一幅冰清玉洁不容亵渎的仙子扮相,让他有些放不开手脚,可是韩雪儿就不同了,天生的狐狸精长相,可以诱发男人心底所有龌龊下流的想法,刘子光也不例外,他把以前看曰本AV时候学到的招数全都拿了出来,一样样的实践,实践过程中韩雪儿也是非常的配合,可是就算这样,刘子光依然不能振作起来,忙和了大半夜等于什么也没干成。   次日早饭的时候,韩雪儿被特许和刘子光同桌吃饭,丫环们看到她桃花一般羞怯的面颊和微微艰难的走路方式,无不暗地里痛骂:呸,骚蹄子还装,昨晚叫那么凶,今天装什么清纯啊。   孙超被叫来和刘子光共进早饭,小伙子一夜没睡好,两只眼睛活像兔子。   “孙公子一定是想念令祖父了吧?”刘子光关切地问道。   “正是,在下昨晚想到祖父在济南英勇捐躯,不由得落泪了。”孙超就坡下驴,揉了揉眼角,深沉的说。   “孙公子请坐,为令祖父报仇的日子不远了,等朝廷腾出手来就要北伐,届时孙公子可要奋勇当先,杀敌报国。”刘子光说。   孙超连连称是,坐到了刘子光的下首,坐下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和韩雪儿对视了一下,四目短暂的相交,又迅速的分开,这个细节被刘子光敏锐的捕捉到,不过他装作没看见,只管招呼孙超用饭。   吃完了饭,刘子光派了一个人跟着孙超一起去城外召集河北来的好汉们,不到中午,三十四名燕赵健儿就汇集到了红衫团的大营里,这些人清一色的秃头,身形彪悍,腰佩长刀,一看就是能征善战的精锐之士。   孙超的部下将被编入红衫团火枪营,这也是应孙超的强烈要求才这样做的,三十四套崭新的红袍和三十四杆泛着金属光泽的火枪发到他们手里的时候,这些汉子无不抚摸着手中精美的武器发出赞叹:“这就是能喷火杀人的利器啊,怪不得鞑子不是对手啊。”   汉子们脱下旧衣服,换上新军服,杂七杂八的佩刀也被解除,每人抱着一杆没有刺刀的火枪,兴高采烈的等着红衫团的统帅,刘子光的驾临。   中午时分,刘子光在数十名士兵的护卫下骑马前来,欢迎新战友的酒宴已经摆好了,大块的猪肉,雪白的馒头,还有成坛的烈酒,勾引的人食指大动,红衫团的其他士兵都没带武器,亲热的围拢在新战友旁边嘘寒问暖。   第六卷 大海 第十四章 一网打尽(下)   刘子光一行进得大营,来到酒席桌前,孙超率众参拜大帅,然后向刘子光一一介绍手下将士,刘子光笑容可掬的听着孙超的介绍,不住的点头,夸赞壮士们的勇武,见礼之后,众人按品级落座,举杯痛饮。红衫团的弟兄们两三人一个围住新人不停的敬酒,气氛非常热烈。   酒过三巡之后,刘子光对孙超说:“孙公子,本官手下也有一个河北高阳人,碰巧也姓孙,你们乡里乡亲的以后可要多多亲近。”说完一摆手,后面过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一身红袍,胸前还有两颗星星,俨然是个红衫团的小军官。   孙超赶紧站起来抱拳施礼:“敢问这位兄台大名?高阳姓孙的基本我都认识,不知道您是哪一房的。”   小军官也抱拳道:“巧了,在下和兄台一样,也是单名一个超字,乃先阁老单传嫡孙。”   孙超脸色巨变,右手下意识的就想去拔佩剑,可是一瞬间他又镇静住了,这是在诈我,他们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孙家后代的,随即他故作轻松的笑道:“兄台说笑了,孙家男丁一十七口在高阳之战中除了在下全都殉国了,不知道兄台….”话说到一半,孙超偷眼观察刘子光的表情,只见这位大明朝的特务头子一脸胸有成竹的怀笑,似乎心中早有定论。   不好,看来真地陷入圈套了,假孙超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个念头,难道就这样前功尽弃,功亏一篑吗?几个月来所作的努力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吗?不行,身为正黄旗的子弟,在任何关头都不能轻言放弃,敌人既然把兄弟们都引到了兵营之中意图一网打尽,可是他们低估了咱们的决心和胆量,这三十四个勇士是清一色的巴图鲁,无论是近身肉搏还是马步作战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以一当十完全没有问题。   大仇人刘子光就在面前,只要杀了他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在场的红衫团士兵都松懈不堪,显然还没做好战斗准备,干!一霎那间索额图作出了决定。   “动手!”索额图一声暴喝,迅速抽出腰间佩剑向刘子光刺去,三十四个满洲勇士也抄起趁手的家伙打向坐在周围的红衫团士兵,可是一站起来才觉得头脑发晕,战斗站不稳,别说打人了,那边早有侍卫抽刀挡在刘子光面前,和索额图战成一团,刘子光稳坐在位子上,指着那三十四个满洲勇士笑道:“倒也。”   果不其然,随着他的话音,三十四个人有三十二个当场栽倒在地,剩下两个人是比较机灵没喝毒酒的,这俩人抄起放在桌子边的火枪就向刘子光射击,刚才他们已经经过学习,知道扣动扳机就能发射火枪,可是连连扣动之下火枪却没有动静,没装弹药的火枪连烧火棍都不如,可怜这些满洲巴图鲁又怎么知道呢,两人被迅速制服了,那边索额图却越战越勇,两个侍卫都不是他的对手,刘子光一摆手,真正的孙超从腰后的皮套中抽出短火铳甩手就是一枪,正中索额图的大腿,索额图重伤之下只得束手就擒。   三十五根木桩子在大营里竖起来,每根桩子上绑着一个剥的赤条条的巴图鲁,南京虽然不如东北那么寒冷,可是也不是光屁股能撑住的,再加上还有凶恶的打手们不停的拿冷水往身上泼着,这滋味就连冰天雪地长大的汉子也受不了。   “招出其他同伙,放你一条生路。”刘子光站在索额图面前说。   “呸!汉狗,大清朝南下的好汉都在这里了,要杀要刮随便你。”索额图破口大骂,一口夹着血丝的浓痰向刘子光射去,刘子光闪身躲过,冷笑道:“我就不信你们全是硬骨头。”随即让人审问那些已经被冷水泼醒的巴图鲁。   其他三十四人和索额图一样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面对酷刑和死亡的威胁,没有一个人孬种的,问了半天还是没有一点结果。   “统统给我枪毙。”刘子光大为光火,下令处决这三十五名满洲特务,营地里不适合杀人,这些人被从桩子上解下来,挨个押到营门外执行,每隔片刻就是一声枪响,巴图鲁们却毫不畏惧,一个个谈笑风生,每个被押走的人都潇洒的对后面人说:“哥们先走一步了,咱们到地府接着杀汉狗。”英雄气概令人叹为观止。   三十四声枪响过后,最后一个被押赴刑场的是索额图,当他从刘子光面前走过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死死盯着刘子光问道:“到底你是怎么发现破绽的?你身后那个姓孙的肯定不是真的孙家子孙。”   “哈哈,今天让你死个明白,孙阁老的一家确实无人幸存,但是这并不代表高阳城没有人幸存,孙阁老有个孙子叫孙超没错,如果活着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可是你没想到的是,孙超小时候的玩伴就在我军中,他一眼就认出你是个冒牌货。”刘子光压低声音对索额图说。   “计划不周,是我疏忽了。”索额图仰天长叹,人算不如天算啊。   “我让临死前明白了这个事,你是不是也应该把真名报出来呢?也好给你立块墓碑。”刘子光说。   “在下乃是满洲正黄旗都统,军机处章京,顾命大臣索尼之子——索额图。”索额图把脖子一拧,骄傲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原来是索额图啊,刘子光点点头,挥手让他们过去了。   索额图在士兵的押解下一步步走向辕门,任务失败的懊丧超过了即将死亡的恐惧,因为自己的失误,先是数百名精兵在冲击专列时牺牲,然后又是这三十四个勇士,临死前连一个垫背的汉狗都没有,还有昨夜的屈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仇人蹂躏,这一切都让索额图极度的痛苦,兴许死亡才能让他得到解脱。   还没走到行刑的地点,索额图忽然感到脑后一疼,顿时失去了知觉,押送士兵收起了包裹橡胶的铁棍,把索额图抬起来装到了一辆马车上运走。   刘子光才不会傻到不榨干油水就枪毙这些俘虏,三十五个人每一个都活着,但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这些人将被送到南厂衙门由专人进行审讯,严刑拷打、疲劳战术、还有最新的电疗法,不愁没有手段让他们开口。   “从此以后你就是真正的孙超,明白吗?”刘子光将那把索额图行骗的道具宝剑塞到了“真孙超”的怀里吩咐道。这个年轻人确实是河北高阳人士,而且和孙家的关系非常密切,他是孙家教头的儿子,名叫孙小虎,自小在孙家大院中长大,和孙超是玩伴,孙家有什么人,家里怎么布局,都非常之清楚,高阳城破之时,孙小虎是唯一的幸存者,后来年龄稍大被清军抓了夫,又在徐州前线被俘,辗转流落到利国铁厂作了奴隶,是正牌的红衫团元老级成员。   索额图行骗的招数提醒了刘子光,孙承宗是东林元老,冒充他的子孙显然是条好路子,试想一个孙家遗孤的出现,会让多少东林党人兴奋啊,这个遗孤如果参政的话,那前途将不可限量。   “是,大人。”家将的儿子严肃的说,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刘子光的意思他很明白,孙家的遗孤是极好的政治资本,以后不但自己能飞黄腾达,也能更好的伟大帅效力了,这确实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这次考试你就顶着孙超的名字去,我保你一个进士功名,有了功名之后我再带你拜会阁老的门生故旧,有他们的引荐,你的仕途可就一帆风顺了。”刘子光笑道,身为副主考,这点事情还是不难办到的。   刘子光回到府里,韩雪儿赶忙过来伺候,刘子光站在那里任由韩雪儿帮他脱帽更衣,解下佩刀配枪,然后躺在铺着老虎皮的躺椅上让两个小丫环揉肩膀。   “雪儿,你知道么,那个自称孙公子的家伙居然是冒牌货,其实是狗鞑子扮的,叫什么索额图。”刘子光不经意的说。   韩雪儿的身躯轻微的一震,随即恢复了平静笑道:“老爷英明神武,鞑子才哄不住您呢。在您面前玩花枪还不是找死。”   “就是,这小子被弟兄们活活打死了……”听到这里,正整理佩刀配枪的韩雪儿不自觉地摸向短火铳的木柄,刘子光正端着一杯热茶饮着,眼光透过袅袅的茶雾扫向韩雪儿,不经意的说:“要不是我拉着,真是要被打死了。现在还剩一口气,押在大牢里呢。”   韩雪儿的手终究还是没有摸到枪柄,她将刀枪整理停当挂到墙上后,轻移莲步到了刘子光近前,柔媚的笑道:“老爷,奴家最怕听那些打打杀杀的,不如咱们赶紧用了饭,上床歇息去。”   第六卷 大海 第十五章 政坛新星   刘子光呵呵笑起来,一把将韩雪儿拉到怀里,大手毫不客气的捏住她丰腴的屁股,这个尤物确实不简单,昨晚百般逢迎之下,居然让不举的刘子光有了一点进步,虽然还没有完全成功,但是至少有了信心,这样的宝贝,真是舍不得杀啊…   “老爷,不要嘛~~”韩雪儿娇声嚷道,水蛇一样的身子在刘子光怀里有节奏的扭动着,嘴上说这不要,却将一对高耸的乳峰向刘子光身上蹭去。   “对了雪儿,你老家还有没有亲戚,尽可以引荐来,老爷我赏他们个一官半职,至不济的也能吃粮当兵。”刘子光一边在韩雪儿身上乱摸,一边不经意的说。   “奴家谢过老爷,山东老家确实有些乡亲逃难来了京城,奴家在山东菜馆的时候还见过他们,后来进了伯爵府,就没了音讯了。”   “好说,明日我让几个马弁跟着你寻访他们去,你的老乡就是我的老乡,现在老爷我有权有势,当然不能亏待老乡了。”   “老爷你真好~~”韩雪儿高兴得直往刘子光怀里钻,小脸上洋溢的满是笑意,刘子光搂着韩雪儿也开心的笑起来,两个人的笑容是如此的相似,却又包含着不同的意味……   次日,刘子光领着孙启超到袁崇焕府上拜会,听说老师有后,袁崇焕激动地胡子都翘起来了,派出家丁飞马将其他孙阁老门生请了来,小半天功夫,那些身居高位的孙氏门徒都紧赶慢赶汇集到了袁府上,看到老师有后,这些叔伯辈们无不激动地涕泪横流,上上下下端详着孙启超,不住的说:“象!真象,有孙老的风姿!”   孙启超临来之前已经受过紧急培训,收敛起红衫团丘八的作风,装出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作派,待人接物恰到好处,不卑不亢,卓尔不群,只说自己一直在河北领导义军抗清,绝口不提在红衫团的经历。   众人都赞不绝口:“果然是名门之后,纵横敌后,舍身报国,是老师的好孙子。”   孙承宗的学生们自然对老师家的情况相当熟悉,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自然不会贸然相信一个凭空跳出来的孙家子孙,交谈之中有意无意的询问起当日孙家的景况,孙小虎从小在孙家院子里长大,自然对答如流,毫无失当。再加上孙阁老留下的宝剑作为旁证,众人坚信这个人就是孙承宗的嫡孙——孙启超。   叔叔伯伯们围着孙超嘘寒问暖,问他此番进京准备做些什么,按照孙承宗的荫功,孙启超不通过考试也可以为官的,但是孙启超谢绝了众人的美意,执意要通过正式的科举考试来博取功名。   “孙家子弟,不是仗着祖上功劳吃饭的蛀虫,我有这个自信通过考试。”孙启超大义凛然的说。   “好,不愧是老孙家的后代。”一个老学究拍着巴掌赞道,“叔叔出个对子考考你,看看你的文学功底。”   孙启超面露不屑,他虽然在红衫团的识字班里学了几个大字,但是对对子这种高难度的事情可做不来,好在他头脑灵活,当即回道:“晚辈在河北时候,每日和鞑子作战,动辄连夜奔袭数百里,哪有时间吟诗作对。”   看到众人微露失望之色,孙启超接着说:“如果吟诗作对能救国的话,晚生自然要研习,各位大人难道不记得南唐李后主的故事吗?诗词文章做的再好,也只能是落得一个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的悲惨结局,晚生不才,认为要救大明,应在富国强军上下工夫。”   “说得好!”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响起,说话的人正是当今兵部尚书袁崇焕,袁崇焕乃孙承宗提拔起来的爱徒,对老师的感情非常之深,此刻听到老师的嫡孙作此高论,忍不住击节叫好。   “汝年纪轻轻就有此见识,果然是孙家的千里驹!本部提兵北伐之时,你可愿在军中任职?”   没等孙启超回答,别的老头子们已经闹开了。   “袁兵部,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孙公子乃是阁老的遗孤独苗,怎可轻冒箭石之险,以我之见,还是高居庙堂辅佐天子才是。”   “正是,孙家就这一根独苗了,怎么能以身犯险,投入老夫门下做个翰林吧。”   在场的人分成两派,一派想让孙超上阵杀敌博取功名,一派想让他中了进士之后加入到文官系统中,一时间两派争执不下,刘子光笑呵呵的不参与争论,偷偷对孙超作了个胜利的手势。   争了大半天,最后终于达成统一意见,让孙启超先参加考试,无论从事文武工作,一个进士出身是一定要有的。鉴于孙启超的底子稍微差些,各位饱学之士纷纷要当他的老师,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大厅再次开战,能把孙承宗的嫡孙收归门下可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谁也不肯把这个好事拱手相让。   “列位大人少安毋躁,本督有个主意。”刘子光高声喝道,众人停止争论把目光投向他。   “在座的都是故孙阁老的门生,师徒情同父子,而孙公子作为阁老的嫡孙,正好是众位的子侄辈,小伙子孤身前来京城,你们这些叔叔伯伯当然都要尽心照应,这么着吧,也别争了,大家都是孙公子的老师,列位意下如何?”刘子光这个稀泥和的还算不错,众人想了想便都答应了,当场布置了香案,让孙启超一一磕头拜师。   拜完了师,孙启超就是在座所有高官的弟子了,有这些朝廷大佬的提携,再加上孙承宗嫡孙的名号,孙超立刻进入了京城的上流阶层,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得知孙超在京城没有固定住所,袁崇焕立刻表示可以搬到自己府里来,其他人也不示弱,有的说要送宅子,有的说要帮着说亲,孙启超被这些热情的老头子们包围着,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刘子光微笑着看着这一切,秋闱的加试马上就要召开,有自己这个副主考从中相助,再加上那么多重量级的叔叔伯伯们的暗地里的操作,孙启超高中进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有了进士的身份,仕途将会更加平坦光明,昔日的红衫团小队长孙小虎,不久就将成为大明政坛新星!   回到府里,韩雪儿已经找来了几个山东老乡,刘子光让人给他们安排了工作,有的在府里当下人,有的在南厂衙门作杂役,每个人都很满意自己的新工作,韩雪儿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虽然没有升级作姨娘,但是已经可以随意进出刘子光的书房,帮着整理文案,红袖添香了。   考试临近,刘子光安插的考生除了孙启超以外,还有曾经做过他小跟班的利国铁厂账房学徒丁利斌,以及从利国,济南等地挑选的年轻书生,有刘子光这个副主考漏题,他们想拿不到好成绩也难。   几天之后,恩科的加试在贡院进行,试卷的押送,考场的保卫都由南厂番子负责,进场之前的搜查工作比以前严了许多,考生们集体进入澡堂子洗澡,然后换统一的棉袄进入考场考试,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夹带小抄,加试的三张试卷篇幅都不长,一天就做完了,试卷上交以后,用厚纸将姓名糊起来,送到改卷先生处批改,阅卷期间,禁止任何人对外联系,吃喝拉撒都在一起,直到全部卷子改完才能出去。   看似及其严格的考试制度,其实漏洞也不少,很多有权势的江南考生在考前已经得到了部分考题,刘子光暗中支持的北方考生也得到了考题,所以榜单出来之后,南北考生的比例非常均衡,这也是各方博弈的结果,对于这个皆大欢喜的结果,朱由校非常满意,大大夸赞了钱谦益和刘子光。   这个最终进士榜单出来后,几家欢乐几家愁,高中的人自不必说,欢欣鼓舞的在贡院门口山呼吾皇万岁,落地的举人们摇头哀叹,下定决心回家以后要苦读各种杂学,三年以后再来博取功名。   新晋的进士老爷们等到明年开春二三月间,还要参加殿试,由皇帝亲自出题考出状元、榜眼、探花,所以这些人暂时都没有离开京城,住在旅馆里继续苦读钻研,为了夺取状元而努力。   刘子光完成了副主考的任务后,就要率军奔赴福建沿海作战,本来想过了新年再走的,可是战事紧急,不能再耽搁了,红衫团大部人马在新年前夕毅然南下了,同行的还有工部的一帮能工巧匠和郑家的大公子郑森,以及新鲜出路的武状元吴三桂。   第六卷 大海 第十六章 对公主的承诺   如今红衫团已经扩充到了三千人,新补充的兵员大部分是山东子弟,每个小旗里面有两个老兵,带八个新兵,每日操练不息,战斗力提升很快,现在这些士兵都坐在南下的闷罐车里奔赴上海,没充气的飞艇和热气球,以及各种新式技术兵器都放在平板车上,上面严严实实盖着苫布,随同部队一起南下。   刘子光此刻正端坐在飞艇座舱的司令位置上,面前是无数个竹子编成的网格每个网格里面嵌着一块玻璃,现在的技术无法制造大面积的玻璃,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凑和,座舱的前端被这些网格形成一面蜻蜓复眼状的观察窗,从远处看过来有一种邪恶的美感,整个座舱外面包了一层牛皮,防风防寒,里面的设施都用轻质的竹木做成,以减轻重量。   透过大倍率的千里镜,苍茫大地上的一切景物尽在眼底,炊烟袅袅,渔舟唱晚,集市上熙熙攘攘采办年货的人群和官道上来往奔走的车马都看得清清楚楚,刘子光很喜欢这种俯视苍生的感觉,坐在飞艇里让他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滋味,经过若干次的来来往往,这条航线上的居民们已经知道天上那个花胡里哨的大家伙不是天神不是妖怪,而是朝廷的新式交通工具,大家已然见怪不怪了。不知道那些西洋人见到飞艇能不能也如此淡定从容,刘子光想。   同样的景色看多了也厌倦,刘子光把千里镜放到一边,将身子蜷缩在宽大的皮质司令椅里闭目养神,临行前的一幕浮现在脑海里:   作为领侍卫内大臣,临行前要把皇宫大内的安保工作进行交接,暂代刘子光之职的是赵尔虎,这位在奉天殿事变中毅然倒戈的千户如今已是水涨船高,成为刘子光的副手了,他年纪稍长,做事细致认真,滴水不漏,干保护工作再合适不过了,交待完了工作后,刘子光正准备离开,忽然一个小宫女怯生生地拦住了他的去路,小声说公主有请。   刘子光环顾左右,侍卫们很识相的散开了,他点点头,示意宫女头前带路,一路来到御花园中,冬日的御花园树木凋敝,一派萧瑟的气象,身着素色衣衫的长公主正坐在假山上的小亭子里发呆,多日不见,朱橙日渐消瘦,昔日光彩夺目的俏脸已经变得蜡黄,刘子光心里一阵发紧,这都是我的错啊,不过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一躬到底:“微臣参见长公主。”   “坐吧。”朱橙说,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亭子一圈的长凳上已经铺上了锦垫,刘子光找了个距离长公主不远不近的位置作了下来,周围站了三五个太监宫女,他必须时刻保持着君臣之间的礼节。   长公主挥挥手,周围的太监宫女们顿时无声的散去,御花园中空荡荡的,只有北风穿过树枝的声音。   “还记得那个晚上吗,你说一定会回来接我的。”长公主轻轻说道。   刘子光默然,这是他曾经许下的承诺,原本的意思是回去迎娶朱橙,可是后来演变成了迎接太妃公主回宫,他从救命恩人变成了忠心耿耿的臣子,而她从穷困落魄、处处受人欺压的渔家女变成了高贵的无与伦比的公主殿下,命运给他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本来如果刘子光努力一下,成为驸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偏偏出了彭家那档子事,如今刘子光已经是使君有妇,断断不能再作驸马了,皇家体统摆在那里了,让当朝长公主给臣下做小?想都不用想这样荒唐的事。   看刘子光不回答,长公主幽幽道:“有时候真想回到洪泽湖去做个普通的渔民,虽然吃穿差了一些,可至少能嫁自己喜欢的人。今天….今天我找你来是想再看看你,母妃已经开始张罗选驸马的事情了,兴许过了年就能定下来……”   刘子光虎躯一震,长公主的事情他一直在逃避,因为他作为大明朝统治阶级的一分子,是注定要维护现有社会的道德风尚和礼仪伦常的,冒天下之大不韪强娶公主,那等于毁灭自己来之不易的全部成果,这个风险他实在不敢冒。   可是,人家小女孩把自己拉来,处处可怜的说要被逼结婚了,自己这个大男人就这样干坐着一句话不说,未免太…太不是男人了。   “公主,你愿意嫁给他们挑选的驸马吗?”一直低头作苦恼沉思状的刘子光忽然将头昂起,炯炯眼神望着朱橙问道。   “我….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呢,为了母妃和皇弟的脸面,我只能答应,但是最终我不会嫁给那个人的,我自有办法。”朱橙淡淡地说着,一双眼睛瞄向了假山下的一口深井,这口井平日里是取水浇花之用,不过曾经有几个宫女在这里跳井自尽,是宫里人都知道的不干净的所在。   刘子光立刻明白了朱橙的意思,这当口他再也不能当缩头乌龟了,索性站起来趋前两步,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做了一件胆大包天的事情:   他一把将长公主的娇躯抱在了怀里!   “等我回来,娶你!”刘子光毅然决然地说。   朱橙被这个突然变故惊呆了,一双小手忙乱的推搡着刘子光,但是微弱的力量不足以抗拒刘子光的拥抱,最终她索性不再抵抗,将身子埋在刘子光宽厚的胸怀里,无声的抽泣起来。   这是喜悦的泪水,心上人终于做出了坚定而明白的表白,虽然这表白来的晚了些,但终究还是来的,自从认识他第一天起,他就是勇敢和智慧的化身,一次次的将自己从危险中解救出来,他的承诺听起来是那么的让人安心,那么的让人镇定,只要有了这句话,什么都不怕了。   刘子光紧紧抱着怀里瘦弱冰冷的躯体,爱抚的摸着长公主的头发,大丈夫决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受一点委屈,哪怕与全天下为敌也在所不惜,反正自己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奴隶,混到这一步已经够本了,有什么好怕的呢。   一阵北风吹过,地上枯黄的落叶被卷起,几个躲在御花园角落里的宫女太监看到这感人至深的一幕,都不约而同的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刘子光从回忆中醒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豪言壮语说的容易,做起来可就难多了,娶当朝公主做小,这胆子未免太肥了些,老朱家的女儿是能当妾的吗?到底该怎么办刘子光心里尚且没有定论,走一步算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刘子光还在思索着事情,忽然感到后脖子麻酥酥的暖洋洋的,回头一看,原来是刘小猫正鼓着腮帮子吹他后颈上的散发呢,因为自己和韩雪儿颠鸾倒凤的时候没让她蹲在大衣柜上旁观,这两天小猫一直在生气,后来刘子光答应让她跟着坐飞艇南下才哄好,刘小猫到底是属猫的,有了好玩的东西很快就忘记了不愉快,在新装修的飞艇舱里爬高上低的到处游走,兴奋的不得了,玩了大半天才失去新鲜感,跑来撩拨刘子光。   “小猫别闹。”刘子光一把将刘小猫拽过来放在膝头,小猫体态轻盈,细腰长腿,坐在他腿上和没坐人的感觉是一样的,这丫头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怎么那么轻?刘子光奇怪的掐了掐她小蛮腰上的肉,入手结结实实,滑滑嫩嫩,很正常啊,不过这举动却惹恼了刘小猫,恶声恶气的叫了一声:“喵”,便从他怀里钻出来,窜到座舱上方一根粗毛竹横梁上趴着去了。   刘子光笑笑,有可爱的刘小猫在身边真实一件愉快的事情,继而他又想起了留在府里的韩雪儿,还有她那帮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同乡们,能自由出入镇武伯府书房的她自然有机会接触到各种机密的文件和图纸,府里新来的下人也能借着买菜买米的空当出去送点东西,见几个人什么的,还有那几个安排在红杉团营地里的杂役,能接触的东西也不会少,但愿他们不要让我失望,刘子光想。   唯一难办的事韩雪儿,这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在床上的表现比曰本AV女优还要大胆开放,所以他一时之间很难下定决心是不是在计划完毕后杀掉此人。   正想着事情呢,眼前的长江忽然豁然开朗,远处就是烟波浩淼的东海。   “大人,上海到了。”下层的飞行员用传声筒向他报告道。   第六卷 大海 第十七章 台海风云   上海城变成了一座大兵营,除了刘子光带来的红衫团以外,还有新招募的大量水师官兵,树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现在大明境内谁不知道跟镇武伯吃粮当兵,军饷最厚啊,所以各个募兵站招满了员额之后,还有大量的汉子围在外面,强烈要求参军。   刘子光可不愿意招那么多没有专长的士兵,他要的是有出海经验的水手和渔民,这些新兵穿上号衣之后也不能立刻投入战斗,只能做做后勤支援工作,目前面临的战争是高技术条件下的海战,不是靠人多就能打胜的,不过念在那些汉子的一腔报国之心下,他还是破例在员额之外又招募了三千人,充作水师步勇,也就是海军陆战队。   江南造船厂的船台上停着两艘全新的铁甲战舰,龙骨刚刚铺好,蒸汽机还没到货,这次战争肯定无法参加了,所以水战的主力战舰只能选择赖有为留下的一艘大型明轮货船,这艘船的名字和商号一样,也叫福远号,刘子光嫌晦气,让人改成了“上海号”。   上海号的甲板重新铺设一新,光洁的柚木甲板铺成了一个滑跃跳台模样,跳台的最高处装有升降机,用来提升飞天神翼机,本来准备采用蒸汽弹射的方式起飞动力翼伞的,可是翼伞脆弱的骨架经不住弹射巨大的加速度,毁了两架试验机以后才改成了滑跃跳台的。另外在船头方向还加装了由三十二具火箭筒捆绑在一起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窝蜂”,至于传统海战所用的大型床弩也配备了不少。   上海号没有来得及改装水下螺旋桨,采用的依然是船体两侧的巨大明轮,这让它看起来更加宽大威武,船身上关键位置铆上了铁板以作防护,桅杆上高高飘扬着鲜红的大明军旗。上海号巨大的船舱里摆放了数十架动力翼伞,还有没充气的飞艇和气球,以及这些飞行器的成员们,这艘上海水师吨位最大的船只暂且充当了大明国福建督师以及总领上海、浙江水师提督镇武伯刘子光的旗舰。   另外还有十余艘战船,都是用蒸汽商船改装而来,水手们都是选用的经验丰富的老手,这些船只负责运载淡水,食物,兵员,武器,以及燃料和其他补给品。   除了上海水师之外,还有二十余艘浙江水师的福船加入到南征舰队里,这些福船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尾高昂,两侧有护板。全船分四层,下层装土石压舱,二层住兵士,三层是主要操作场所,上层是作战场所,居高临下,弓箭火炮向下发,往往能克敌制胜。福船首部高昂,又有坚强的冲击装置,乘风下压能犁沉敌船,多用船力取胜。福船吃水一丈二,是深海优良战舰。只不过没有装蒸汽机,所以机动性稍差,跟在舰队里只能是充充排场,打扫打扫战场。   至于上次江阴要塞之战缴获的潜水艇混江龙号,也被涂上了大明字样,编入了舰队,跟在补给船队中配合作战。   舰队从崇明码头起锚,沿着海岸向南进发,飞艇在上海号上空一百丈之处飞行着,螺旋桨的转速被刻意保持成和下面船只同步的速度,一条坚韧的绳索连着飞艇和上海号的桅杆,以此作为补充燃料食品和传递情报的纽带。   刘子光端坐在旗舰的舰桥上,看着浩浩荡荡的船队,历史上中国和西方的第一次交战就是郑成功和荷兰人在台湾打得那一仗,当时取得胜利主要是靠船海战术而不是技术优势,现在形势掉了个,自己这支舰队虽然有四十艘战船,但多是没有完全武装起来的蒸汽船和落后的风帆福船,据说西洋人的舰队有上百艘战船呢,如果开战只能依靠飞艇和动力翼伞这些技术兵器取胜了。   刘子光完全是个海战盲,担着水师提督的职务但是却连海图都看不明白,幸亏郑森是个优秀的海军军官,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推给他。   此时郑森正端着一个扇子形状黄铜制的精密仪器对着太阳瞄着,瞄一会就拿铅笔在海图上做个标记,刘子光纳闷道:“你拿的什么东西?”   “回大帅,是六分仪,卑职从英格兰人船上缴获的。”郑森说着把六分仪送到刘子光手上,这个仪器由主要部件由一块固定的半反射玻璃,一块可活动的镜子望远镜,还有活动臂组成,造型优美,工艺精良,上面还用花体字蚀刻着某人的名字。   “将此物对准太阳或者其他天体,观测者可以通过一面镜子同时看见海平线和太阳,它们之间的角度用边缘标有刻度的象限仪量出来,以此推算出船只所处的位置,就算在白茫茫的大海上也不会迷失方向的。”郑森说。   刘子光暗暗吃惊,没想到西洋人的科学已经如此发达,看这六分仪上的刻度痕,应该是用某种强酸腐蚀出来的,而非雕刻出的,如此推想他们的武器装备应该也不会太差。   刘子光把六分仪还给郑森,问道:“郑森你对西洋人有什么了解,给本督说说。”   “大帅且听卑职慢慢道来,如今这苍茫大海之上,有三家西洋水师活动频繁,分别是英格兰水师,荷兰水师,还有西班牙水师。而这三家之中,又以西班牙人的舰队最为雄厚,可谓战船如云,桅杆如林,占地也多,银钱也厚,不过他们的战船和士兵虽多,但不如英格兰人的战船犀利,不如荷兰人的战船快捷,所以和这两家的作战中经常处于下风。”   “哦,为何西洋人之间还要互相争斗?”刘子光这话刚问出口就觉得幼稚,谁家的水师出海都是求财的,互相争斗再正常不过了,不过郑森并没有觉得这个问题幼稚,反而认认真真的回答道:   “听说这三个国家的人信仰的神不一样,所以他们见面才形同仇敌,西班牙人信的是天主,而英夷和荷夷信仰的是天主的儿子耶稣,这儿子和爹爹在天上分家了,所以下界的臣民们也跟着争斗不休。一般来说,英荷两国是同盟,西班牙人只有个不成器的小弟叫做葡萄牙,偶尔跟着分一杯羹,依卑职看来,西班牙的人败落是迟早的事情。”   刘子光觉得郑森的解说很有趣,所谓信仰之战大概就是西班牙的天主教和英格兰荷兰的新教之间的争斗了,对于这段历史刘子光也不甚了了,于是不去管他,继续问道:“为何有此一说?西班牙人不是兵力最为雄厚的吗?”   “大人有所不知,西班牙人虽然有钱,但这些金银都是从极西之地挖来的,并不是靠本事挣来的,你想他们来钱来的方便,自然花起来也大手大脚,毫不吝惜,平日里花天酒地,骄奢淫逸,那还有精神去整理武备,征战四方,据说连他们最低等的水师士卒都在爪哇置办了房子和奴仆呢,但是英格兰和荷兰就不同了,英格兰国的国主叫做伊丽莎白女王,这个女子比男人还要厉害,捐出珠宝首饰兴建海军,还广发圣旨收编海盗,大人不晓得那些英格兰海盗的排场,都把圣旨挂在桅杆上,号称奉旨劫掠呢。至于荷兰就更不得了,这个国家无君无父,是什么共和国,大人您想这没有皇上的国家不就等于没有了王法吗,所以满国家都是贼,都是海盗,正巧这两个海盗国家都是信耶稣的,所以就联合起来对付西班牙了,想从这个老牌帝国手里分一杯羹。”   “原来如此,听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啊。”刘子光笑道,郑森这个小伙子从小在曰本长大,成年后又在旅宋,台湾,爪哇,琉球,福建等地巡游,见识极广,掌握了大明官话,闽南话,日语,英语,西班牙语,还有旅宋爪哇等地的一些土语,端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最主要的是经过刘子光和吴三桂对他的熏陶,他已经从一个地方豪强的儿子演变成一个拥护统一的积极分子了,在郑森的印象中,凡是读圣贤书,尊孔孟之道的地方都应该是大明的领土,自己父亲郑芝龙这些年来兴兵作乱,意图海外称王,事实上是分裂国家的行径,此番若不是朝廷开恩派兵救援,恐怕郑家就要败亡了,所以说,归顺朝廷才是正路啊。   两人继续就台海的局势进行讨论,现在台湾本岛上已经有个三方力量:西班牙军,荷兰军和英军,还有残留的郑家军,为了争夺这个物产丰富的大岛,英荷两国不远万里从本土调拨水师来援,而西班牙的爪哇基地近在咫尺,增兵更加迅速,三方在台湾岛的陆战时有发生,但决定性的战役还是要在海面进行,不论是西班牙人还是英荷联军,看到郑家的船都是要先打击的,在他们两家默契的配合之下,原本盘踞台湾的郑家船队只能仓皇逃到厦门避战。   台海水道是明朝商船下南洋的必经之路,以前可以向郑家缴纳买路钱,然后凭着郑家发放的旗帜通行,虽然买路钱很贵,但是总能把生意做下去,可是自从台海开战以来,商船就没了活路,碰上西洋人的战船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旅宋国的商船不会被袭击,因为旅宋国亦是海军强国,惹恼了他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旅宋海军之强,宇内鲜见,那为何他们不参加这场台湾争夺战呢?”刘子光对旅宋国的科技水平记忆犹新,有无线电和潜水艇的国家,海军自然非常强大,看着距离自己不远的台湾被人争来抢去的,难道就不眼红?   “旅宋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的胃口大着呢,可不是一个台湾能填满的。”郑森冷笑道。   刘子光深以为然,文隽在上海和江阴要塞闹得那两出乱子可不小,说这帮子孤悬海外的宋朝人不心怀故土,鬼才信呢。   南海局势复杂啊,刘子光长叹一口气,来到窗前看着波光粼粼的大海,几只海鸥从空中掠过,夕阳西下,将旗舰周围的战船白帆染成了金色,飞艇上的信号兵用旗语打出即将到达舟山群岛的消息,远处影影绰绰有一片帆影,郑森举起千里镜望去,然后兴奋的叫起来:“大人,是浙江水师在迎接我们。”   “鸣笛。”刘子光下令,船队顿时响起一片悠长的汽笛声,浙江舰队愣了片刻,随即也鸣笛致意,海面上汽笛声响成一片,惊的海鸟们掠海疾飞,这本是火车之间在路上相遇时的一种礼节,从今天起成为了水师之间互相致敬的礼仪。   南征舰队中加入了生力军浙江水师,顿时如虎添翼,大明朝的水师里面就数浙江水师和广东水师装备最好,还有实战经验了,而南直隶水师只是一些老式福船,上海水师经过程良珏的折腾和刘子光的打击,短时期内也只能是个空壳子,所以在浙江水师加入之前,南征舰队只能算是个运输船队,起码在浙江水师提督施琅大将军眼里是这样的。   施琅大将军坐着小艇来到刘子光的旗舰上参拜,上海号奇怪的设施让他这个多年的老水师也看不明白,刘大帅是陆战名将这一点大家都清楚,可是让一个打陆战的来指挥水师,他行吗?看这船上花胡里哨的东西就不像是正经打海战的人啊,施琅一边腹诽着,一边快步上前给刘子光见礼。   “卑职浙江水师总兵施琅,参见督师大人。”施琅一撩战袍,跪在地上朗声说道,此人满脸风霜,一看就是经常出没在海上的老水手。   “施琅?靖海侯施琅?”刘子光问道。   第六卷 大海 第十八章 海上英雄   施琅的脸憋得通红,道:“卑职没有爵位,只是个小小总兵。”他不知道刘子光为何这么说什么靖海侯,还以为是讽刺自己没有肃清浙江沿海的海盗呢。   “无妨,久闻施将军足智多谋,极擅海战,这次随本督南下克复台湾,定能封侯拜将,光宗耀祖。”刘子光老想着鹿鼎记里面的施琅,心说真是造化啊,老次收取台湾的主将都在自己船上,这台湾是真的没跑了,历史说郑成功,也就是郑森先从荷兰人手里收复了台湾,然后施琅又从郑家手里把台湾再次夺回,不管怎么说,这个大岛总是和西面这块陆地有着割不断的渊源,台湾,你永远是中国的,想着想着,刘子光脸上又浮现出了矜持的微笑,有这两位大将坐镇,这次收复台湾的荣誉定然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不过也有个难题,眼下军中缺乏主帅,自己嫡系的上海水师将领文戈涛和杨南镇都是小打小闹的海盗级别,不足以但当大任,郑森倒是个好苗子,可是他年级太轻。又是郑家的嫡子,让一个外人指挥大明朝的军队显然不合适,吴三桂的官职倒是不低,不但有丰富的实战经验,还是新科的武状元,不过他整一个旱鸭子,当这个大将更加的不恰当,唯一能用得上就是眼前这位个头不高,胡子拉碴,满脸沧桑的施琅大将军了。根据兵部的档案显示,这位水师将领常年在浙江外海和海寇作战,战绩斐然,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   “施琅将军,对于台海战事有何见解?”刘子光想听听施琅的看法,看他是不是个能掌握全局的帅才。   “来呀,去把海图拿来。”施琅并不急于说些空话,等海图拿来之后铺在案子上,这才开始指点江山。   施琅显然是做足了功课的,连海图都和兵部下发的那些不尽相同,在很多地方做了更加精确的修改和补充,海图有好几种,小比例的是概况图,居中画着大明朝的疆域,外面有倭国、旅宋、台湾、爪哇,越南,还有马来印尼等地,不同国家用不同的颜色标注,重要的海港也被单独列出。小比例的海图则画了具体的水道,港口驻军,暗礁位置,还用细细的淡笔描上了精确的经纬度来识别方位。   施琅拿起一枝小木棍,指点着海图说:“夺台湾,必先取澎湖,而后从西岸登陆,所以胜负的关键就在于控制台湾海峡,台海水流诡异,天气千变万化,不是适合舟师作战的好场,不过我军艰难,敌人更艰难,因为咱们有福建的支援,而他们的后方基地都相隔的太远,只要有熟悉当地海况的郑家军加入,此战必胜。”   “哦,施将军有如此胜算,难道打仗不用看实力的吗?”刘子光惊奇的问道。   “大人,有天上那个神物,何愁西夷不败。”施琅指了指天上的飞艇,一脸恭敬地说。“久闻镇武伯的天兵威武,今日得见,果不其然,此物可远眺百里之外,定能先敌发现对方,占尽先机,两军舟师对战之时,更能凌空抛撒火种,令敌毫无招架之力。如此一来,我军岂不大胜?”施琅说的头头是道,看来红衫团的战例他一定是研读过许多的了。   “有见识,飞艇的妙用被你一语中的,不过光靠天上飞的东西是不能结束战斗的,舟师也不能闲着看热闹,对了,施将军的浙江水师有什么战力的?不妨说道说道。”刘子光对施琅的回答还算满意,海图上的台湾岛还画着等高线,能看出岛屿东部高山林立,所以刘子光并没有问出为什么不在东海岸登陆这样幼稚的问题。   “舟师作战,远则靠床弩互射,近则靠撞击碾压,间以火攻和跳帮近战,大凡水战,尽皆于此。”   刘子光点点头没说话,施琅受到鼓励,便接着说道:“浙江水师以一千料蒸汽战船为主,二千料六桅一十二帆福船为辅,配备武器是利国铁厂出品的铁臂床弩,以及抛射的火球等物,对付西夷战船时就用此类武器,对付伪装成商船渔船的海盗时候,则要将士用命,跳帮肉搏了。”   “蒸汽船虽小,但是机动灵活,作战时不受风向洋流控制,因此大占便宜,缺点是需要运载煤炭,装满煤仓也只能行进二百里,而风帆战船就没有这个麻烦,淡水带的够足一直能行驶数月之久,不过遇到逆水横风时,机动性能远远不如蒸汽船,所以卑职作战都是两者搭配使用,蒸汽船用于临敌作战,帆船帮着携带煤炭淡水,互相配合,扬长避短,才能发挥最大效用。”   “不错,本官督师南征,收复台湾,正是用人之机,施将军所言甚得我心,我看本次出征的行军总管就有你来做好了。”刘子光看到施琅侃侃而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端的是个水师大行家,于是放心的把指挥权下放了一部分给他。   “谢大人提携。”施琅感动的纳头便拜,虽然他这个总兵也算是二品的高级武官了,可是在刘子光这样的重臣面前依旧什么也不是,能得到他的赏识和提拔,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顺风顺水,南征舰队在施琅的带领下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进发,路上也不停靠加水加煤,就这样依靠帆船中携带的补给长途行军,对于广大水师官兵来说,这样的行程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以吴三桂为代表的旱鸭子来说,这一段时间简直形同地域,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之后依然在翻江倒海,似乎要把内脏吐出来才甘心。   不过同样是旱鸭子的刘子光和刘小猫两个人却一点非正常反应都没有,刘子光是特殊体质自不用说,刘小猫可就奇怪了,从未见过大海的她显然对这个烟波浩淼碧蓝色的世界很是好奇,每天爬到桅杆最上面去眺望远景,一望就是一天,舰队越向南,气温变得越暖和,从上海出发的时候穿的还是厚厚的棉衣,到了福建水域,在舱里就可以穿单衣了,不过甲板上还是海风凛冽的,飞艇上的信号兵每日里用千里镜仔细搜索海面,可是除了海鸟和波浪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由于台湾海峡的战争愈演愈烈,浙江上海南直隶的商船已经暂停了这条航线,转而走倭国商路了,如果不能尽快结束战争,大明朝将会受到严重的经济损失。   在冬季季风的吹拂下,舰队顺利的抵达了泉州府。福建巡抚雄文灿已经在码头列队等候多时了,泉州是个优良的深水大港,南征舰队停泊在港口之中,如同孩童依偎在母亲的怀抱,战船将千斤重的看家锚投入海底定住船身,然后放下小艇,送大人们登岸。   刘子光身穿红色坐蟒袍,头戴乌纱,脚穿朝靴,腰间松松垮垮围着一条玉带,他这身打扮是学的文官作派,不过打扮像文官,一举一动怎么看都像是武将,就说小艇靠上栈桥的时候吧,他老人家一个箭步就飞上来了,比经年的老水手还要老练,跟在刘子光后面的依次是吴三桂、施琅和郑经等人。   岸上一个身穿大红色官袍的老者看见刘子光登上栈桥,赶紧走上前来参拜,看他胸前的补子应该就是福建的最高首长雄文灿了,按理说明朝以文驭武,就算刘子光的武职做的再高,也没有一省巡抚给他磕头的道理,不过此时的刘子光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毛头武将了,人家现在是文武全才,头上的官衔是东南沿海督师,属于文官的范畴。   大明的官制混乱,一省有巡抚或总督,又有督师或经略,总的来说是督师和经略大过巡抚总督,能调遣一省或者几省的军马钱粮,而督师比经略在衔级上还高了半点,刘子光巡行江南的钦差任务完成以后,身价水涨船高,朱由校已经不再把他当成单纯的武将来使用的,而是能治国安邦的国士。   由于刘子光的年纪较小,资历也浅,皇上怕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封疆大吏们瞧不上他,干脆整出一个督师东南的头衔给他,有了这顶帽子就能调拨所有的水师舰队和沿海卫所的士兵了,再加上他的伯爵身份和南厂提督的职务,相信还是能镇住场面的。   其实朱由校把东南沿海的官场形势想得过于复杂了,熊文灿巡抚对朝廷还是忠心耿耿的,一直靠着微薄的力量对抗各路敌人,保证大明政权在福建的统治,如果没有他,恐怕现在的福建已经姓郑了。   泉州并不是福建的首府,而是一座介于首府福州和郑家老巢厦门之间的一座大型海港城市,南征舰队之所以选择在这里进港,和熊文灿身边那个络腮胡子的男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那个人,就是郑芝龙。   第六卷 大海 第十九章 自古英雄出少   和福建巡抚熊文灿并肩站立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中年男子,满脸钢针一样的络腮胡子,头顶的发髻中插了一根锋利的短剑形簪子,一身沉香色的香云纱五蝠捧寿长袍,腰间盘着宽大的铜扣牛皮板带,一副不伦不类的打扮,和旁边乌纱红袍的熊文灿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此人就是郑森的父亲郑芝龙。   现在郑家和朝廷的关系是被招安和招安,但是双方都互不信任,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地理上倾于中立的泉州迎接刘子光,在场的武人都身穿铠甲,腰佩兵器,似乎有随时准备开打的意思。   “下官福建巡抚熊文灿,恭迎东南督师,镇武伯刘大人。”熊文灿说完,一撩官袍下摆就要给刘子光见礼,刘子光此时要扮演的是虚怀若谷的青年高官角色,当然不会让熊文灿跪个实在,赶紧上前两步搀扶:“熊大人,使不得。”   熊文灿就势也就起来了,可是后面一大群福建省的官员却都跪了个实实在在,只有郑芝龙和他手下的一帮粗豪汉子只是躬身稽首而已,刘子光平易近人的请各位大人们起身,然后问熊文灿道:“这位壮士是?”   不待熊文灿介绍,那汉子自己开口了:“草民郑芝龙,参见督师大人。”   “原来是郑…郑老英雄。”刘子光想不出用什么词称呼郑芝龙,朝廷的任命还没宣读,叫他郑大人不合适,跟着郑森的辈分喊他郑世叔?更不合适,想来想去还是用老英雄这样含糊的词语最好,根据郑芝龙传奇般的履历来看,绝对担得起乱世英雄这个称谓。   郑芝龙显然对这个称呼很是受用,爽朗的一笑:“督师大人言重了,英雄不敢当,区区一个海盗头子罢了,承蒙朝廷不弃,愿意招安本部,草民携部众先行谢过皇上和刘大人了。”说着又是深深一躬,身后一帮膀大腰圆的海盗也跟着再次行礼。   这家伙是个爽快人,这是郑芝龙给刘子光的第一印象,郑芝龙鼻直口正,相貌堂堂,一双环眼炯炯有神,一副江湖老大不怒自威的气派,他给刘子光行的礼是中日结合式样的大角度鞠躬加抱拳,刘子光自然要来相扶,手扶到郑芝龙的胳膊上时,能感觉到袍袖子里面坚硬的皮质护腕上突起的钢钉,郑芝龙的双手非常有力,粗大的筋脉鼓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执意要鞠躬行礼,刘子光偏偏要扶,两下当场较起了劲,要论蛮力,这个世界上恐怕还没有人能和刘子光叫板,所以这场暗地里的较量瞬间就分出了高下。   刘子光把郑芝龙扶起,笑吟吟的看着他背后的一帮海盗,这帮家伙穿戴五花八门,肤色人种之杂乱,足以和自己的红衫团相提并论了,有白人黑人,也有马来棕人和倭国武士,腰间悬挂的兵器也是乱七八糟,中式宝剑腰刀,倭国武士刀、西洋长剑、阿拉伯弯刀、手斧、钢鞭之类的什么都有,这些好汉们斜披着衣服,坦露着结识的肌肉和乱糟糟的胸毛,或秃头,或长发,或明式发髻下的一双双桀骜不驯的眼睛斜着瞪向刘子光,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其中一个秃头的家伙,连眉毛都给剃光了,整个脑袋活像个鸡蛋,他一扭头,狠狠吐出一口唾沫,自言自语道:“什么督师,小屁伢而已。”声音不大,但是却能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和谐气氛被他一句话糟蹋了个干干净净。   熊文灿很不满的哼了一声,头扬到了一边,对于招安郑家他是一直反对的,现在郑家人居然当众给督师大人难看,正验证了他的看法是对的,所以熊文灿表面上显得很愤怒,其实心里有点幸灾乐祸。   “芝虎不得无礼。”   “二叔……”   郑芝龙和郑森几乎是同时出言制止那个秃头的无礼举动,不过能看出来郑森是真着急了,而郑芝龙更像是在敷衍。   刘子光哼了一声,走到郑芝虎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开口道:“身上有没有真本事,可不是看年龄高低,都是出来混的,这点道理不会不明白吧,这位鸭蛋脑袋的兄弟脑袋造型很是出众,不过还是被西洋人赶到岸上来了,需要我这个小伢来给你们擦屁股,我说的对吧。”   这番极其刺耳的话不像是朝廷一品大员的发言,倒像是江湖汉子之间的讲数了,鸭蛋脑袋的郑芝虎是郑家军第一猛将,一直以来反对招安的,此时被刘子光骂了更加按耐不住,一个箭步窜到刘子光跟前,一手去揪他的领子,一手将腰间的牛耳尖刀拽了出来,这就要血溅当场!   郑芝龙没想到二弟居然这么莽撞,连忙出手阻拦,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一声惨呼,郑芝虎粗壮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向远方,径直落入海中泛起一片浪花,那柄牛耳尖刀已经在刘督师的手中了。   顿时一阵利刃出鞘的声音,郑家军们刀剑出鞘,三四把长刀同时架在刘子光的脖子上,那厢的福建军们也拔出刀剑,随时准备过来拼杀,刘子光的卫队则将火枪端起,瞄准了郑芝龙,码头上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战斗一触即发。   熊文灿和郑芝龙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现在的形势似乎已经失控,万一不小心伤了督师大人,这码头将会立刻变成血腥战场,在场的几位恐怕都难全身而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刘子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轻轻用手指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剑一一推开,然后旁若无人地向郑家军队列里走去,强悍的郑军士兵们不由自主地给他闪开一条道路,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刘子光检阅了郑芝龙的部队,他还不时拍拍士兵的肩膀或胸脯,很有风范的点点头夸一声:“小伙子不错。”最后绕了一圈回到郑芝龙面前,把匕首交到郑芝龙的手里说:“拿好,下回别让你兄弟在我面前随便亮刀子,会出人命的。”   说完,丢下一脸凝重的郑芝龙,大步通过栈桥,向福建巡抚给他准备的车马走去,红衫团卫队也齐刷刷的将火枪收起,迈着整齐的步子跟着刘大帅登岸了。   “爹。”郑森从队列中出来,走到郑芝龙面前低低的喊道。   “森儿啊。这个刘大帅,到底是何等人?”郑芝龙长叹一声,悠悠的问道。   不待儿子回答,郑芝龙摇摇头道:“他说我是老英雄,我看他才是英雄,正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我老了…老了…”   陆续登岸的都是红衫团的精锐部队,经过长途海路颠簸的士兵们的精神面貌依然极佳,盔明甲亮,刀枪耀眼的从郑家军面前经过,凌厉的眼神和壮健的体魄都显示出这是一支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强军,更令郑家军惊讶的是,这支部队里也不乏高鼻碧眼,黑肤卷发的异族士兵…   “咱们走。”郑芝龙不动声色的说,刘大帅带来的这支部队实力不容小觑,看来原本制定的计划要适当调整了。   郑家军在郑芝龙的号令下乱哄哄的掉头就走,只有郑森不放心的问道:“那二叔呢?”   “别管他,死不了,让他吃点苦头也好。”郑芝龙冷冷的说。   远处,郑芝虎好不容易爬到了沙滩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前好疼,肋骨恐怕断了好几根,那个小伢督师不是人,力气比蒸汽机还大,居然一脚把我揣出去这么远,这下子我二虎爷的脸可算丢尽了。   泉州城是个巨大的贸易港口城市,也是大明三大市舶司的泉州市舶司所在地,城里酒楼客栈商行林立,车水马龙非常繁荣,各个国家各个种族的商人水手在街上来回走动着,整座城市的风格和上海非常接近,但是又带了一些独特的热带风情。   泉州巡海道衙门里,东南督师刘子光让随行的传旨太监宣读了一份圣旨,任命郑芝龙为福建水师总兵,其部众也各有封赏,官职从参将、副将、到游击、千户不等,随着任命书下发的还有乌纱和补服,这回骄傲的郑芝龙终于低下了头颅,跪在地上接过了圣旨,山呼万岁,磕头谢恩。   本来郑芝龙要求的是台湾王的封号,后来逐渐降格,成了台湾总督,再后来是福建巡抚,水师提督,价码越来越低,最终朝廷只给了他一个福建水师总兵的位子,朝廷大佬们洋洋自得,可是草莽英雄郑芝龙就是这么一个区区的总兵就能打发的了吗?   第六卷 大海 第二十章 郑芝龙 骁骑校   接过总兵袍服纱帽的郑芝龙表现的很镇静,脸上看不出喜色和不屑,似乎对他来说,大明朝福建水师总兵署都督同知的头衔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小玩意,不值一提。   封赏之后,按理说要举行宴会,一来为了给督师大人接风,而来为了庆贺郑家军招安,可是郑芝龙却推辞说身体有恙,不参加宴会了。   看着郑芝龙的人马远去,熊文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他认为郑芝龙不敢参加宴会是心虚的表现,这位新来的督师大人居然能让浑身都是胆的郑芝龙如此忌惮,看来朝廷这回真是派对了人。   熊文灿和郑芝龙打交道的时间不是一年两年了,郑芝龙被朝廷招安也不是第一次了,若干年前,朝廷许给大海盗郑芝龙游击将军的官衔,期望他能剪除夷寇、剿平诸盗,可是郑芝龙以及部下积习难改,自行其是,不听上官号令,所以熊文灿密谋擒之,事败,双方一场激战,从此埋下互不信任的种子。   郑芝龙不愿意参加宴会,这丝毫没有败坏南征舰队诸将的心情,因为再次踏上陆地的踏实感觉让他们很是兴奋,酒席上和福建同僚们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   这一切只是表象而以,其实泉州城内的气氛非常紧张,官兵和郑军都保持了相当高的警觉,生怕对方吃掉自己,就是初来乍到的南征军也不例外,文戈涛率领一支水鬼部队在舰队驻泊地附近警戒着,生怕有什么突发状况,登岸的红衫团陆军也非常戒备,火枪都是实弹上膛的。   酒宴过后,毫无醉意的刘子光回到熊文灿给他安排的宅子,点起蜡烛,拿出了郑芝龙的卷宗看了起来,东厂档案库里关于郑氏一族的文字不是太多,而且前后矛盾,语焉不详,现在拿在刘子光手里的是福建官方提供的卷宗,熊文灿是个能员,他对老对手郑芝龙的研究相当的下功夫,细致到了极点。   刘子光拿起一支中华牌卷烟,就着蜡烛的火苗点燃,沉浸在一个乱世英雄的传奇故事当中……   万历三十二年,郑芝龙出生在南安石井一个小吏家庭,原名一官,字飞黄,后改芝龙。后来他还有一个曰本名字叫做平户老一官,一个荷兰名字叫尼古拉-一官(NicholasIquan)。   石井为闽南渔村,郑一官“少落魄”,从小习海事。父老乡亲说他“性情逸荡,不喜读书,有膂力,好拳棒”,跅弛放纵,渐流荡逸。   郑一官十七岁时,因家庭生计艰难,偕其弟芝虎、芝豹赴当时中外贸易中心地点之一的广东香山澳依舅父黄程。黄程是个海商,在澳门从事海外贸易。他留下郑一官在身边做帮手,协助商务。郑一官在商业竞争和利益角逐中施展自己的智慧和才干,学会经商贸易,到过巴达维,并学会了卢西塔语和葡萄牙文。在与葡萄牙人打交道中,受其影响,接受天主教洗礼,取教名贾斯帕,另名尼古拉,外国人称他尼古拉-一官。   黄程营商置舶,兴贩东洋,见郑一官能干,谴其附曰本平户华侨李旦(泉州人)之舶,押送一批白糖、奇楠、麝香、鹿皮等货物,从香山澳放洋,远赴曰本,侨居长崎。人地生疏,始以“卖履”为业,或兼“为人缝纫以糊其口”。后转经商,为其舅黄程贩卖白糖、奇楠、麝香等物。郑一官从事商业活动和对外贸易,后寄身李旦门下,帮助李旦做生意,成为当时最有势力的海商李旦的部下,并“以父事之”。李旦资本雄厚,拥有一支船队,专门从事海外贸易,是当地华侨的首领。李旦觉得一官能干可靠,“抚为义子”,交给一部分资产和船只让他到越南做生意,获大利。不数年,郑一官成为巨贾,常往来中国、曰本间,居日华侨,咸推重之。   郑一官还热心学习剑术,认识了“为邑主锻刀剑”起家的“泉州冶工翁姓者。”郑一官以领袖华侨之资格,晋谒曰本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康於骏府献药品,家康亲问以中国事,大喜,命招待于长崎宾馆,赐赉优渥。郑一官受幕府召见,曰本人视为光荣显赫人物,自是地方豪贵常从交游,称为“老一官”。   平户岛为当时曰本对外贸易中心,各国商船云集。由于郑一官熟悉海外事情,又善外交,为曰本zf所重视,初召后“屡访藩士家”。后迁肥前国平户,受到松浦侯优遇,松浦侯为在长崎附近平户的河内浦千里滨赐宅地建新居,并介绍平户侯之家臣田川昱皇之女田川松缔婚。   田川昱皇即翁昱皇,是中国迁平户的侨民,在曰本为田川氏。田川松曰本人,系翁昱皇养女,故又称翁氏。田川氏,年方十七,性端淑。成婚翌年,甲子古历七月十四日辰时,田川氏出游千里滨,拾文贝,俄将分娩,未及回家,乃依滨内巨石以诞,是为长子郑森。   郑一官并没有在曰本看着老婆孩子过平静的生活,他在义父李旦的指派下去给西班牙人做了通事,主要负责联络明国海盗,共同对付朝廷水师,劫掠商船。   郑一官并不习惯在气焰嚣张的西班牙贵族手下干活,终于有一天他开始了第一次反水行动,带着七八个兄弟干了一票大买卖,把西班牙人的航班时间表出卖给了西班牙的死敌荷兰人,从此站到了海洋新秀荷兰人一边。   郑一官和荷兰人、英格兰人结成了松散的同盟,共同打击西班牙人,顺便兼做海商和海盗,垄断了福建广东往旅宋、倭国方向的贸易,一时间财源广进。   两个月后,身为倭国长崎、平户侨领的李旦在平户去世了。李旦死后,他的产业和事业都归郑一官所有,骤然得到大批财富和帮手的郑一官自信心爆棚,居然联络了一帮好汉意图推翻德川幕府!   这批从事海外冒险的闽南人还没有正式举事,就被人告发了,郑一官率众仓惶分乘十三艘船出逃。驶至九洲西海岸的外岛洲仔尾,部属陈衷纪建言:“吾闻台湾为海上荒岛,势控东南,地肥饶可霸,今当先取其地,然后侵略四方,则扶余之业可成也。”   郑一官深以为然,率队抵达台湾伐木辟土,构筑寮寨。与此同时,派人率船队赴漳、泉故里招募移民,前后计三千余众。垦民分成十寨,发给银两和耕牛、农具等,开始了台湾最早的大规模拓垦活动。同时组织海上捕鱼和岛上捕猎,发展山海经济,以解决移民生产和生活的物质需要。   郑一官自立门户后,从福建招徕了郑兴、郑明、杨耿、陈晖、郑彩等部将。下设参谋、总监军、督运监守、左右谋士等,代统一寨众目,建立了初具规模的郑氏地方统治政权。他将部下分为十八先锋,结为“十八芝”,并从此改名为“芝龙”,而不再称“一官”。郑芝龙继续拓垦大业,势力不断壮大,成为当时海上最大的武装集团。“凡我内地之虚实,了然于胸。加以岁月招徕,金钱所诱饵,聚艇数百,聚徒数万……礼贤而尚士,劫富而施贫,来者不拒,而去者不追。”   此时隔海相望的福建发生严重旱灾,遍野赤土,许多村落连草根树皮都被吃尽。郑芝龙利用此机会,自率船队袭击福建、广东各地。纵横东南海上,声势所向披靡,官兵疲於奔命,莫可奈何。奔袭中,郑芝龙等还招抚了泉州饥民数万人赴台拓垦,沿海饥民及无业者竞往投靠。这一仗郑芝龙打败官兵了,使厦门从此成为郑氏的地盘,势力日益强盛,官兵不能敌,   明朝官方从海洋退缩,海商和海盗成为海上的统治者。郑芝龙海上势力的日益扩张强盛,引起朝廷的恐惧,多次派兵追剿,但均失败。朝廷既无力剿灭郑芝龙,又为了利用这支海上势力与西夷抗衡,镇压其他“海盗”,只好对郑芝龙施行绥抚。   福建巡抚熊文灿允诺给郑成功一个五虎游击将军的头衔,从此郑芝龙有了合法的官方身份,并且离开他多年经营的海上贸易根据地台湾,坐镇闽海。此时,郑芝龙有部众3万余人,船只千余艘。当年闽南又遭大旱,饥民甚众。郑芝龙,再度招纳漳、泉灾民数万人,“人给银三两,三人给牛一头”,用海船运到台湾垦荒定居,使得台湾的实力进一步增加。   成为明朝官军的郑芝龙剪除群雄,合法控制了东西洋贸易,并且将大批民众迁往自己的私人领地台湾,这引起了巡抚熊文灿的不安,生怕自己招安了一个胸怀天下的反贼,于是设计擒杀郑芝龙,可是这样的小招数怎么能对付得了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郑芝龙,一番血战之后,郑军反将朝廷势力逐出了厦门一带,并且向北进发,意图占领福建全境,不过海盗离了战船,战斗力有所下降,和福建官军打了个平手而以。从此朝廷和郑家陷入了长达数年之久拉锯战。   郑家扫清海上障碍之后,“从此海氛颇息,通贩洋货,内客外商,皆用郑氏旗号,无儆无虞,商贾有二十倍之利。芝龙尽以海利交通朝贵,寖以大显。他利用厦门的航海和经商基地,打破官方的海禁,繁荣海市,武装船队旗帜鲜明,戈甲坚利,航行于大明沿海、台湾、澳门和倭国、旅宋等东南亚各地之间,充分利用自己的权势和财力,扩大海上贸易,几乎垄断了中国与海外诸国的贸易。凡海舶不得郑氏令旗者,不能往来。每舶例入三千金,岁入千万计。他还有自己的商船队,多达百艘的巨型货船满载着丝绸、瓷器、铁器等货物,驶往暹罗、占城、交趾、三佛齐、菲律宾、咬留巴、马六甲等国贸易,换回苏木、胡椒、象牙、犀角等。短短数年之间,成为东南亚最有钱的贸易商行。   如此暴利当然引起了旁人的眼红,原本打得不可开交的西班牙、荷兰、英格兰等国,不约而同的把矛头对准了树大招风的郑家,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架不住群狼,在三个海上强国的夹击之下,郑家军节节败退,逐步失去了台湾本岛和彭湖的控制权,海上优势被打破,舰队损失过半,现在只能在近海转悠,如果不是如此,骄傲的郑芝龙才不会答应朝廷那么苛刻的要求,去当一个小小的总兵呢。   看完这些传奇一般的经历,刘子光掩卷长叹,这个人的一生太精彩了,简直比穿越历史的主角们还要牛比,甚至连刘子光都有些自愧不如。   我绝不相信这样一个人会甘心臣服于任何人,刘子光自言自语道。   第六卷 大海 第二十一章 校阅.比武   就在刘子光研究郑芝龙的同时,泉州海面上的一艘大型战船的船舱里,灯火通明,郑家兄弟正围坐在桌前,面色肃穆的听着京城归来的郑森讲述这位新任东南督师的事迹,桌子上散乱放着几本《白袍将大破连环马》,《飞将军勇擒鞑子王》,《东厂谍影》,《拍案惊奇之镇武伯审案》,这些都是郑森让人从京城带回来的流行书籍,上面记载的故事不免有些过于形象化,脸谱化,所以郑家兄弟看后并未在意,不过现在听郑森亲口说出镇武伯的能耐,这些汉子们不免面面相觑。   郑森和叔叔郑芝豹可是亲身参加了奉天殿事变的当事人,对于刘子光的个人勇武和红衫团的兵器犀利铭记在心,当大家听到红衫团拥有能在天上飞行的技术兵器的时候,郑芝龙的眉头不免拧了起来:“有此利器,海战必胜之!森儿,你说的飞艇可是那督师坐船上空漂浮的旅宋雪茄状的大家伙?”   郑森道:“正是此物,飞艇居高临下,远眺百里,临敌之机,还可抛掷引火之物,而敌军无可奈何也。”   “那不是没有办法了吗?大哥,快派几个弟兄看着去,官兵要派飞艇夜袭咱们可就惨了,唉幺,疼啊。”郑芝虎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说道,他的肋骨被刘子光踢断了好几根,正养伤呢。   “慌什么,现在咱们也是官军,朝廷的水师,这位刘大人劳师远征不是为了铲除我们郑家,至少现在不会,大家都安心回去睡觉,明日督师校阅咱们的时候,都给我精神点。”郑芝龙说完,挥手让众人散去了,但是把郑森留了下来。   “森儿,这次求来朝廷援兵,挽救我郑家于危难当中,你立了一大功啊,不愧是我郑家的千里驹。”等其他人散尽,郑芝龙给儿子倒了一杯福建铁观音,慈祥地说。   郑森受宠若惊,父亲很少被他这样和善过,大多是严厉的训斥和责骂,如今忽然改变态度,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森儿不敢居功,那些事情都是叔叔指导我做的。”   “芝豹都和我说了,笼络朝臣,接纳武将,陈述利害,最终促使朝廷出兵,这都是你的主意,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出息,爹爹很欣慰,以后会有更大的担子给你挑。”郑芝龙拍着儿子坚实的肩膀说。   “爹爹,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郑森的身高随他的曰本母亲,远没有郑芝龙那么高大,但是也挺直腰板站直了自有一股豪迈之气。   郑芝龙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很好,森儿啊,你和那刘督师私交如何……”   次日一早,东南督师刘子光在众将簇拥下校阅舟师,这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阳光普照,海风扑面,战舰上一面面彩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艘艘战船从刘子光的座舰前驶过,顶盔贯甲的水师将士在船舷一侧整齐的站立,朝督师大人抱拳行礼。   福建水师在和郑家多年作战中已经消耗殆尽,只剩下几艘小舢板了,所以此次校阅的主力是刘子光带来的南征舰队和郑家军充当的“福建新水师。”两边的人都憋足了劲要争个脸面出来,所以把最好的衣甲都穿戴了起来。   水师将士的盔甲和陆上用的铁甲不同,从材料上就有着根本的区别,大海之上盐雾和潮气都大,金属器物容易锈蚀,而且穿着铁甲的士兵掉到海里很难自救,所以大伙的衣甲多是采用纸甲,棉甲、皮甲和竹木甲,纸甲是用无性极柔之纸加工锤软,叠厚三寸,方寸四钉制作而成,沾上海水雨水则防护性更高,弩箭难以射穿;绵甲是用丝绵缝制,入水浸透,然后铺在地上用脚踹实,晒干收用,在轻便坚韧,皮甲则是犀牛皮,鲨鱼皮制成,硬板板的衬在前胸后背上,能挡刀枪,竹木甲是东南亚和倭国流行的一种甲胄,表面涂漆,看起来光鲜无比,其实防护能力有限;浙江水师穿的多是绵甲纸甲,而郑家军队穿的多是竹木之甲。   “郑将军的部下果然训练有素,真乃南海第一强军啊。”刘子光坐在宽大的藤制帅椅上,转头对站立在一旁的郑芝龙夸赞道。   “大帅缪赞了。”郑芝龙淡淡的一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经过西夷的夹攻,他的部队只剩下原来的三分之一,可是和浙江水师比起来,在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光是那股纵横四海桀骜不驯的海盗派头就把施琅手下那些本分的水师官兵给比下去了。   数十艘战船从刘子光面前乘风破浪开过去以后,整齐的在海面上拍成一字长蛇阵,桅杆如林,战旗飘飘,战鼓声声,气势令人折服。   最后一艘经过观礼台的是南征舰队的主力上海号飞天母舰,只见这艘巨大的明轮战舰翻动水花,滚滚而来,船上的水兵都没穿盔甲,只是在蓝白条的棉布小褂外面罩了一件写着字的彩色马甲,红绿蓝黄黑各色不等,马甲上按照颜色不同写着“械”“油”“武”“轮机”等字样,头上是统一的藤条盔,缀着黄铜质地日月星军衔,而一架架全副武装的动力翼伞就停在甲板上,路过观礼台的时候,甲板前端的一窝蜂集束火箭筒和船舯部临时加装的近战武器蒸汽机关枪同时抬高炮口转向校阅的众将帅们,以次致礼。那艘飞艇也飞临了观礼船上空,巨大的艇身完全遮住了阳光,让下面的人有一种强烈的被压迫的感觉,飞艇舱室里恰到好处的抛出一条巨大的红色绸带,上书一竖排大字:“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真乃天军啊!有督师大人的雄兵在此,何愁西夷不破,台湾不克,各色匪类不俯首称臣。”熊文灿兴奋的翘着下巴上的胡子恭维着刘子光,一边说一边还别有用心的瞄了一眼郑芝龙。   “这天兵虽然气势夺人,但恐怕临敌之机,不堪大任啊,要知道西夷的船坚箭厉,强弩能射一里之外,这飞艇外壳松软,难当利箭啊。要论海战,还是咱们郑家军的铁船最厉害。”说话的是郑芝彪,郑芝龙的小弟。   刘子光闻言微微一笑,郑芝彪这样说话,说明他是个善于分析的聪明人,飞艇是用脆弱的皮囊做成,自然不能和坚固的战船相比,这一点自然已经在刘子光的考虑之内了。   “这位将军所言极是,但是你以为本帅会让飞艇暴露在敌船的打击距离之内吗?今天趁着大家都在这里,咱们不妨比上一比,看看到底是郑总兵的铁船厉害,还是我的飞艇厉害。”   在场的都是爽快人,没有人假惺惺的推辞,一场比试就在这校阅海面上展开,参赛对象是南征舰队的飞艇和郑芝龙部下的战船,目标是二里外一艘残破的货船,看谁能先将其击沉,谁就胜出。   数十艘战船,上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场空海之争拉开了序幕,郑家的选手是一艘一千料的明轮快船,关键部位装了铁板,所以也被称为铁船,是郑军水师的中坚力量,作用相当于后世的驱逐舰。红衫团的选手是那艘巨型飞艇,这艘庞大的飞艇融合了朝廷科学院所有的最新技术成果,是刘子光的骄傲,也是红衫团的骄傲。   飞艇和铁船分处目标左右一侧,距离二里,指挥台上令旗一挥,二者同时开动,看谁能先击中目标,铁船的锅炉已经烧得滚开,明轮在蒸汽的驱动下疯狂的转动,拨动海水向前进发,蒸汽驱动的弓弩也昂起了头,只待距离拉近,就抢先射击,将目标击沉。   飞艇的螺旋桨根本就没有转动,依然原地不动。上万观众大跌眼镜,难道这天上飞的大家伙不想替督师大人争光了吗?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飞艇的艇长马赛尤一点都不着急,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靠近战去击沉敌舰,飞艇那么脆弱,可经不起火箭的打击,所以他的克敌之策是远程打击,用搭载的鹰击三型反舰飞弹击沉目标。   艇员们忙碌起来,观测兵测量风向风速,然后报给武器操作兵,操作兵调节飞弹的方向舵和水平翼,根据武器发射平台到目标之间的距离和角度进行瞄准。   “飞弹准备就绪。”蹲在竹子搭成的武器平台上的操作兵抓过胸前的传声筒,对着话筒大喊,声音通过一条细索传到指挥室里,艇长马赛尤轻蔑的看了一眼喷着滚滚浓烟,加大马力奔命的郑家铁船,拿起话筒高声下令:“发射。”   “是,发射。”操作兵一松扳手,两枚鹰击三型飞弹被强劲的钢丝弓弦弹射了出去,朝着目标疾飞,刚脱离武器平台,飞弹前头三千转的牛皮筋就开始释放力量,带动前头的竹制螺旋桨转动,给这架小飞机一样的飞弹提供动力。   二里海路的距离即使对于战船来说也不算远,郑家铁船开足了马力,迅速接近目标,眼看就要到了有效射击距离,可是没等他们开始瞄准射击,两架大鸟一般的飞弹就越过了他们的头顶,怪叫着向目标飞去,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鹰击三型飞弹采用三种动力飞行,从武器平台上起飞的时候借助的是钢丝弓弦的力量,飞行途中靠的是牛皮筋螺旋桨提供的动力,到了飞行末端,用尽的牛皮筋和螺旋桨自然脱落,引发飞弹后部的钟表机构转动钢锯齿,擦动燧石引燃火药,在火药射流下做最后的冲刺,命中目标之时,飞弹前头的弹簧撞针受到冲击向内撞击,引发雷汞和火药的爆炸,达到击沉目标的功效。   鹰击三型飞弹是大明科学院技术的结晶,每一枚的单价超过了百两纹银,这么贵重,这么新奇,这么匪夷所思的武器也只有刘子光才能弄出来,才舍得装备。   飞弹还没击中靶船,观礼台上的众将军已经被深深的雷到了,大家拿着千里镜的手迅速移动着,追寻着飞弹的踪迹,嘴里呢喃着:“这是何物…”   两枚飞弹在发射之前就进行了抗横风的调节,瞄准方向也稍稍作了改动,但是二里的距离依然太远,靶船也是随风摇晃不停,所以只有一枚命中了目标,击针撞击雷汞,引爆了飞弹壳内的高爆炸药,一声巨响之后,靶船被击中的部位炸出了一个大洞,而另一枚落空的飞弹则落入了靶船尾部的海水里,巨大的撞击力依然引发了爆炸,水面上腾起一个极高的水柱,海水腾空而起,海面上自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径直把靶船吸引过来,船艉栽入海中,然后水柱变成大浪拍下来,将已经被炸得散架的靶船再次凌虐了一番,本来就陈旧枯朽的靶船顷刻之间就消失在海面上了。   二里外飞艇上的武器操作兵看到这一幕,得意地互相击掌祝贺,然后摘下头上的风镜,回舱休息去了,而郑家铁船上的水兵们还不可置信的看着空荡荡的海面,一个弩手从舱里钻出来嚷道:“靶船呢?靶船怎么没了?”   整个海面上静悄悄的,上百艘战船,上万双眼睛看着波澜未平的海面默不作声,这武器未免过于骇人了,每个郑军士兵都在想,如果哪天再和朝廷为敌了,人家大半夜的从数里之外发射这两个大鸟过来,那自己岂不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而浙江水师的官兵们则是兴奋多于恐惧,他们沉默了片刻之后便开始欢声雷动,大喊:“必胜!必胜!”   “督师大人的天军果然神勇,卑职甘拜下风。”郑芝龙放下千里镜,平息了一下心神赞道。   第六卷 大海 第二十二章 独孤雯   对于郑芝龙的夸赞,刘子光只是淡淡的一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我军还有更多犀利的兵器没有拿出来呢。”   中皆哗然,这种和传说中半夜取人首级一般厉害的兵器居然被说成是雕虫小技,那所谓更犀利的兵器拿出来岂不是要吓死大家啊,众人纷纷要求大帅把最犀利的兵器拿出来见识一下,刘子光笑而不答,最厉害的兵器当然要留在战斗的时候使用,而不是在这种演习的场合拿出来献宝。   两枚飞弹大大震慑了桀骜不驯的郑家水军,郑芝龙手下一帮将领再看向刘子光的目光已经有些不同了。校阅结束之后,大帅在战船上升帐,三通鼓罢,所有水师将领都要来到刘子光的旗舰上站班,这水师升帐和陆上的规矩是一样的,三通鼓后不到,是要军法论处的,令人欣慰的是,不管是浙江水师还是郑家军的人,所有人都按时来到了旗舰甲板上,刘子光坐在高处,俯视着下面昂首挺立的两排将领,威严的下令道:“七日后出海,先取澎湖,再打台湾。”   这是早已拟定好的战略,澎湖列岛位于大陆和台湾的中间位置,如同一串珍珠撒在台海海峡当中,地理位置相当重要,控制了澎湖列岛,就卡住了台湾海峡的脖子,并且也是进攻台湾绝佳的桥头堡,对此命令,所有将领都没有异议,但是谁当先锋却引起了争论,虽然名义上现在大家都是朝廷水师,但是多年对抗形成的隔阂不是说一句话换一套衣服就能消除的,面对强悍的敌人,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郑家军怕自己被当作炮灰消耗掉,施琅他们也不愿意冲锋在前,替他人做嫁衣,刘子光这个东南督师也很难调和这种互不信任的矛盾,他索性两边人都不用,把攻取澎湖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嫡系上海水师。   听到刘子光的命令,郑芝龙和施琅都很吃惊,收取澎湖的战役将会是一场艰苦的海战,他们俩都没料到刘子光居然会把前锋的任务派给最缺乏经验的上海水师。   此人定是另有所图,郑芝龙这样想。而施琅则是大为懊悔,刚才的举动似乎给刘大帅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以后可怎么升官啊。   刘子光想的确没有那么复杂,之所以让上海水师做先锋完全是出自公心,西夷战船战斗力不容小觑,郑家军已经连战连败,战斗信念都已经垮掉了,让他们上阵的胜算不大,而浙江水师以前多是和海盗作战,缺乏高强度海战的经验,也不适合做这个先锋。   南征舰队对西夷的第一战必须要胜利,才能刺激起大家的信心,才能把后面的战斗打好,所以这一仗还是由装备了先进武器的上海水师来打吧,所谓上海水师,其实已经演变成刘子光的私人舰队,所有的人员和装备都是崭新的,除了朝廷发的军饷之外,所有将士还领有一份镇武伯发的津贴,上海水师的战袍颜色统一为海蓝色,所以这些人也自豪的称自己为:蓝衫水师,以此和红衫团互为呼应。   澎湖列岛目前是被西班牙人占据,他们的艨艟战舰称雄海上多年,铁甲步兵也是登陆和反登陆的高手,英格兰和荷兰的联军攻了两次都没能攻下来,也说明西班牙人的防御力量确实强大。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贸然出击,不是刘子光的作风,所以他决定在这七天的准备时间内,派出一支小分队对澎湖进行侦察。   七天时间有限,福建省的官员们要准备好粮食,淡水,蔬菜,以及运输船只,民夫等,郑芝龙率队先行返回厦门,三日后分兵向澎湖进发。南征舰队的士兵们要充分休息,养足体力。侦查澎湖的小分队由上海水师的杨南镇和郑家军的郭怀一分别率领手下健儿组成,杨南镇是两栖作战高手,郭怀一自幼在澎湖长大,这样的组合再合适不过了。   一艘伪装成货船的二千料大船驶出泉州码头,乘风破浪向着400里外的澎湖进发,战争爆发以来,已经很少有人敢开着这样的大船横穿台湾海峡了,一望无际的海洋上一艘船都看不到,船到了距离澎湖还有五十里距离的时候,下锚驻泊,放出一路拖带的混江龙号潜水艇向澎湖开去,由于潜艇的续航力差,无法自行开到澎湖,这艘大船的作用就是接应和危急时刻的支援。   潜艇里运载着杨南镇和郭怀一率领的斥候们,他们将在夜间登陆澎湖,侦查西班牙人的战船数量,兵力部署,最好能抓一两个舌头回来,这是后世两栖侦察部队标准的战术,本来刘子光想亲自出马的,但还是被众将苦苦劝阻了,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武艺高强,但是身为主帅就要有个主帅的样子,事事都要亲历亲为,太不成体统了。所以刘子光最后还是留在了大船里。   潜艇开动内燃机向东进发,等到了澎湖守军活动范围之内就下潜至海中,用电力驱动继续前行,确保不会被人发现。   潜艇出发之后,大船上升起了一个热气球观察敌情,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西班牙人的战船,不得不多加小心,被绳子拴住的热气球上,两个眼神很好的士兵端着新研制的双筒千里镜不停的搜索着海面,他们不但要寻找战船的踪迹,还要寻找其他未知的危险。   “有情况!”热气球上的一个观察哨大声地叫道。距离太高怕下面的人听不到,还猛烈的挥动手中的小红旗示警。   大船上的水手们立刻忙乱起来,有人紧急起锚,有人准备武器,有人拿起千里镜顺着观察哨指着的方向观望,一炷香的时间后,一艘战船的剪影从南方海平线上出现,看形制是一艘西夷战船,随着这艘战船的接近,渐渐能看见它桅杆上飘扬的黑色骷髅旗。   “是海盗!”见多识广的水手们高声喊道,这种旗帜多被西夷海盗采用,是一种通用的行业标志,而大明和倭国的海盗多用写有自己名号的彩旗作用标志,和西夷人并不相同。   通常西夷海盗都是有各自朝廷发放的私掠许可证的,正所谓奉旨抢劫,专门打劫那些和自己母国为敌的国家的商船,以此达到破坏对方经济的目的,海盗船的装备一般都不会比正规水师的装备差劲,而且海盗的兵员素质更高,行事作风更加狠辣,是很难对付的敌人。   透过千里镜,刘子光仔细端详着这艘逆风而来的海盗船,这艘船已经将风帆落下,一口大烟囱冒着黑烟,而船舷两边并没有明轮,看来是依靠水下的螺旋桨在推进,船身刷新的干干净净,桅杆顶上系着的黑色骷髅旗逆风飞扬,船头上还有几个人拿着千里镜正朝这边望呢。   “起锚,北撤,但速度要慢,所有人准备好武器,这艘船我要了。”刘子光沉着的下着命令,能抓捕到一艘先进的西夷海盗船对于研究敌人将起到莫大的作用,部下们立刻明白了大帅的意思,装着慌乱的样子七手八脚开动船只向北逃窜,可是因为逆风,根本无力逃跑,反而因为看家锚被收起,整条船向着南方移动了不少距离,等于往海盗嘴上送了。   热气球也被拽了回来,七手八脚的收拢,随着海盗船的接近,刘子光这条船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所有人都惊恐的大叫着,手忙脚乱的来回窜着,只有刘子光坐在椅子上偷笑,这帮小子知道现在已经在对方的千里镜监视之下了,所以才这样卖力的演着扮猪吃老虎的把戏,目的就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   海盗船开到货船附近便不再接近,而是围着货船转起了圈,似乎在欣赏着自己的猎物,当海盗们确认了这艘船并不具备像样的抵抗能力之后,一个雄浑的男中音响起:“从现在开始,这艘船就是黑珍珠号的俘虏了,放下武器,停止抵抗,独孤雯船长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啊,原来是黑珍珠号!”几个泉州补充的水手大惊失色,黑珍珠号是最近名声鹊起的一条海盗船,以近乎奢侈的精良装备和神出鬼没的活动轨迹闻名,凡是被它瞄上的目标,不管是货船客船还是兵舰,一律照单全收,决不含糊。而且据说黑珍珠号的船长独孤雯是个传奇般的人物,美艳绝伦,武艺高强,出道以来从未失手过。   第六卷 大海 第二十三章 女匪首   货船不愿束手就擒,想顺着北方往南逃,黑珍珠号立刻察觉了这个企图,船舷上伸出一门黑洞洞的炮口,一声巨响之后,货船的前桅被打断了,看那炮口还兀自冒着淡淡的白雾,是蒸汽炮!黑珍珠号居然装备了蒸汽大炮,没等众人回过味来,又是一排密集的弩箭射了过来,齐齐的钉在货船的甲板上,武力的威胁使货船放弃了逃跑的想法,装成民船水手的红衫团士兵们纷纷将手上的刀剑抛下,举手投降。   黑珍珠号慢慢靠了过来,忽然将光秃秃的桅杆放倒,一大群穿着五花八门服装的海盗蜂拥而上,顺着桅杆爬到了货船上,将水手们驱逐到一起围了起来。随后,一个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利索的跳到货船甲板上,被刀枪威逼下的水手们低着头,只能看见一双闪亮的高筒黑皮靴踏在甲板上嘎嘎作响。   “谁是船长?站出来!”声色俱厉的话语被一个女孩用糯软的闽南口音说出来,略显怪异,刘子光分开众人,从水手队伍中走出来,毫无惧色的和那女子对视:“我就是船长。”   那女子头上戴了一顶破旧的欧式三角帽,身穿黑色十三太保劲装,俏丽的小脸上偏偏罩了一个黑色的眼罩,还用彩笔描出几道刀疤,好端端的小女孩硬是被打扮成独眼龙海盗的样子,最可笑的是她左右两个肩膀上各蹲了一个小怪物:左边是一只鬼灵精怪的小猴子,右边是一只硕大的白色鹦鹉。   望着这个不中不洋,半东半西的傻大姐,刘子光实在忍俊不住,璞呲一声笑了出来,他一笑不要紧,那些红衫团士兵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当俘虏的觉悟。   “不许笑!”那女子一跺脚,被热带的阳光晒得微黑的俏脸腾起两朵红云,发育良好的胸脯也急速的起伏起来,随着她的发飚,那只小猴子也兴奋的跳起来,指着刘子光唧唧歪歪,那只大白鹦鹉则威严的喝道:“不许笑。”   笑声嘎然而止,不是因为女海盗头子的一句话,而是因为众海盗的钢刀已经压到了大家头上,刘子光也赶紧止住了笑容,装出畏惧的样子。   女海盗头子对这个局面略感满意,威严的点了点头,手扶着腰间的西洋长剑踱到刘子光跟前道:“我是黑珍珠号的船长独孤雯,贵船现在已经是黑珍珠号的战利品,我允许你们携带私人财物乘坐小艇离船,给你们一刻钟时间来安排。”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壳怀表,装模作样的瞄了一眼。   刘子光冷笑一声道:“独孤雯阁下,你现在是踏在我的船上,你和你的部下应该是我的俘虏。”   独孤雯闻言大怒,右手迅速的抓住了剑柄,可是没等她将细长的西班牙佩剑抽出,眼前一花,那个俘虏船长已经到了自己身后,冰冷的匕首也搁在了自己细嫩的脖子上。   “你怎么这么快?”独孤雯惊讶的问道。   “移形换影大法,当然快了,少废话,让你的手下把刀扔了!”刘子光恶狠狠的吼道,匕首往上提了提,眼看就要割破独孤雯颈子上的皮肤了。   那只小猴子刺溜一声窜到旁边看热闹去了,而那只傻不拉机的鹦鹉还在跟着学话:“少废话,少废话。”独孤雯被挟持,却一点也不惊慌,对着手下们喊道:“别管我,干你们的活。”   刘子光诧异,这小丫头利刃加身怎么如此胆大,难道她不怕自己真切下她的小脑袋吗?   独孤雯好像猜到刘子光心中所想似的,得意洋洋的说:“我手指一动,你传宗接代的玩意就没了。”   刘子光这才感觉到独孤雯的左手背在身后,似乎用什么器物瞄准了自己的命根子,他心中顿时一惊,好个狠毒的女海盗,居然还有这一手,不管她手里是短弩还是匕首,这一下子下去肯定要伤到自己那还没有真正使用过的命根子。   趁形势僵持的机会,被海盗们包围起来的红衫团士兵们纷纷从腰后拔出短火铳瞄准了对方,怕海盗们不识货还特地放了两响,铁砂子把甲板打得坑坑洼洼的煞是吓人,一时之间两边形成了对峙。   “小丫头不怕死是吧,我把你脸蛋划花,看你怕不怕。”刘子光把匕首挪到了独孤雯的粉脸上威胁道,一只手勒住她的脖子,胳膊肘还有意无意的捣了两下女匪首丰满的胸部。   “别,有话好说嘛英雄,我数一二三,咱们同时放下武器你看怎么样?”听到要毁她的容,独孤雯害怕了,提出了妥协的条件。   “好,你数吧。”刘子光道。   “一,二,三!”三字出口以后,刘子光放开了勒住独孤雯脖子的胳膊,匕首也从她脸上拿开了,而独孤雯则迅速的一个转身,两条修长有力的大腿一蹬,面对着刘子光向后跃去,同时左手中的袖珍短弩发出一声尖厉的啸叫,三枚短箭扑面而来,同时尖声叫道:“动手!”   一场混战就此展开,刘子光闪身躲过弩箭,大喝道:“你玩阴的!”手持匕首一个饿虎扑食扑了上去,海盗们也和众水手战到一处,但是海盗们手中的弯刀长剑斧头铁钩子显然不是短火铳的对手,十几声巨响之后,被打成筛子的海盗们横七竖八躺在甲板上,剩下的人在火铳的枪口下乖乖抱着头蹲到了甲板上。   刘子光和独孤雯缠斗在一处,这个高个子女孩的蛮力大得很,下手也极其凶狠,两人在地上抱成一团,一会我压住你,一会你压住我的,女孩的三角帽也掉了,露出一头乌黑的秀发,两条长腿蹬啊蹬的,小猴子在旁边兴奋的乱窜着,鹦鹉扑闪着翅膀破口大骂,红衫团的士兵们张望了两眼,都耸耸肩膀,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   刘子光在逗独孤雯玩,如果真下狠手,十个独孤雯都魂飞天外了,他觉得这个女匪首很有意思,身上香喷喷的,皮肤光滑柔嫩,绝不像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海上豪杰。这丫头肯定有背景,不知道是哪个海盗头子的女儿。   厮打了一会,刘子光觉得无趣了,便一个翻身以极其暧昧的姿势跨骑到独孤雯身上,将她的两只手捉住按在胸前,一手揭开了她的黑眼罩。   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向刘子光喷射着怒火:“大胆!快放开…快放开我,恕你死罪。”   “这么好看的眼睛,非要装独眼龙,怪可惜的。”刘子光笑道,顺手在她粉腻的脸上摸了一把,把颜料画出来的刀疤都给摸花了,漂亮的脸蛋变成了花脸猫。   独孤雯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刘子光的魔爪,两颗大眼珠子一转,小嘴一噘,说道:“投降,独孤雯是阁下的俘虏了。”   刘子光嘿嘿一笑,又在少女粉嫩的脸上捏了一把,才准备站起身来,可是就在他将站起来还没站直的时候,独孤雯忽然抬起穿着皮靴的长腿,闪电一般踢向刘子光的胯下。   一声被压抑住的闷哼,刘子光歪歪扭扭的晃了两下,反应灵敏的他居然中招了,命根子被踢中的滋味可不好受,一股难言的痛楚从下半身扩散到全身,不过他很快就自动调节了神经元的配置,把痛苦降到了最低程度。   独孤雯抓住这个空当,飞快捡起掉在一旁的西班牙佩剑,狠狠向刘子光刺去,这种又细又长的武器是用极其坚韧的钢材锻造,破甲威力巨大,就是铁甲都能刺穿,刘子光闪身躲过致命一击,不再怜香惜玉,一掌砍在独孤雯手腕上,将她的长剑打落在地,然后一脚踹在独孤雯屁股上,独孤雯被踹倒在地,疼得哇哇大叫,刘子光一个箭步蹿上来踩住她的后背,扯下她身上胡乱缠着的英雄带,三下两下将其绑成了粽子。   “你放肆!你大胆!我要铢你九族!”独孤雯被刘子光扛到了肩膀上还不老实,她骂人的风格倒是与众不同,不像海盗而像皇族。   匪首被擒,剩下的海盗们都没了继续作战的勇气,红衫团士兵们顺着倒下来的桅杆爬到了黑珍珠号上,端着火铳将海盗们从舱室里抓了出来,猎物反倒成了猎人,纵横南海的黑珍珠号就这样被一艘货船俘虏了。   刘子光把独孤雯关到了自己的舱室里,带着人登上了战利品黑珍珠号,这艘西洋式样的战船从远处看起来是木头建造的,爬上去一看才知道是货真价实的铁家伙,船壳是铁板铆接而成,外面刷了木头颜色的油漆,舱室也用铁皮隔成,既轻便又防火,当然木头构件也有很多,桅杆和甲板、救生艇都用上好的木头做成,船帆是涂成黑色的松江帆布,结实耐用;蒸汽机是从未见过的型号,铭文显示是旅宋国出品,甲板下的一门门蒸汽大炮也是靠着这台马立强劲的蒸汽机驱动,发射原理和利国铁厂的蒸汽大炮类似,但是制造工艺要更精良一些。   “这不像是普通海盗能装备起的啊。”刘子光自言自语道。   第六卷 大海 第二十四章 第一场海战   刘子光正在黑珍珠号上检视着战利品,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有敌舰接近!”奔出去一看,远处海面上有十艘战船正乘风驶来,大家光顾着打扫战场,押送俘虏了,没有人观察敌情了,等到敌舰已经逼近才被一个士兵发现。   十艘不明实力的敌舰乘风扑来,无论如何和不能和他们硬拼,刘子光赶紧喊道:“快把船开起来。”可是黑珍珠号的桅杆整个搭在货船上,两艘船紧紧连在一起动弹不得,士兵们也有些手忙脚乱,毕竟大多数红衫团是陆军出身,没打过正经的海战,这海战和陆战可不一样,陆地上可以找地方藏起来,或者逃跑,或者装死,总有脱身的办法,可是这茫茫大海上怎么藏怎么逃啊,敌人把自家的船打沉就只有淹死的份了。   敌船越来越近,已经看见看见桅杆上悬挂的红黄两色的西班牙旗帜了,可是两艘船还搅在进退不得,看样子只能拼一场了。即使能脱开身子跑路,刘子光也心有不甘,因为他舍不得黑珍珠号这样甲械优良的战船,而且第一次面对西洋敌人就落荒而逃的话,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升起战旗,准备应敌!”刘子光大喊道,一面明军旗帜升上了桅杆,迎风猎猎飘扬,在夕阳下被染上了一道金边,通过千里镜可以看到对面的战船上有人指着这边的旗帜惊讶的呼喊,然后从船舱里走出服饰更加华丽的人对这边观望,是啊,澎湖海面已经多年没有出现过明军的旗帜了,此时突然在距离西班牙军要塞五十里的海上出现一艘明军战舰,着实令人惊讶。   黑珍珠号上的海盗们看到旗帜也很惊讶,一个装着木腿的老家伙问道:“你们是大明朝廷的水师?”   “少废话,快下底舱去!”负责押送俘虏的红衫团士兵朝老头的木腿踹了一脚,吼道。   “等等”刘子光制止了士兵,和颜悦色地问道:“老家伙,听你口音是泉州人吧?”   “回船长大人的话,小的确实是泉州人氏。咱们黑珍珠号上一多半都是福建人呢。”独腿老头恭恭敬敬地说。   “是啊,俺们都是福建人,船长大人您就开恩放了俺们吧,西班牙人打过来大家都得完蛋。”其他俘虏看到刘子光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便七嘴八舌的聒噪起来。   大敌当前,必须立刻作出抉择,刘子光扫视了一眼众海盗们,这些人果然大多数是福建人模样,南亚人、黑人白人占的比例很少,看来是一伙中国海盗,面对强大的西班牙人,现在只能化低为友,一致对外了。   “听我的命令,黑珍珠号的司炉工和炮手立刻进入站位,准备和西班牙人开战,其他人赶紧把这个狗日的桅杆给我拉起来,拉不起来就砍断!”刘子光当机立断,下令释放战俘协同作战,但是他也留了个心眼,让文戈涛派了几个人端着火铳看着他们以防万一。   原本敌对的两船人同心协力迎战西班牙战船,司炉工们抡起大锨猛铲煤炭,将锅炉烧得滚开,蒸汽大炮和床弩都装填上了实弹,还有一帮人在拼命拽着桅杆,想把两条船分离开,明军水兵有一部分转移到了更加坚固的黑珍珠号上,剩下的人操作着货船上的武器,瞄准着越来越近的西班牙船。大海上两条孤零零的船如同紧缩在一起的两只刺猬,严阵以待。   这十艘战船是西班牙澎湖基地派出的巡逻舰队,明军大部人马抵达泉州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这些天一直都加派人手进行巡逻的,没成想居然真让他们碰到了,那艘悬挂明军旗帜的福船显然是明国人派来侦查的,而那艘悬挂黑骷髅旗的欧式大船就更熟悉了,正是名闻遐迩的黑珍珠号,不管他们俩是怎么碰到一起去的,今天都是一个丰收的日子,巡航舰队的司令官圣地亚哥上校非常的开心,十艘对两艘,又是顺风顺水,己方占了绝对优势,恰好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莫非这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感谢圣母玛丽亚,圣地亚哥上校虔诚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十艘西班牙战船一字排开,逼近到敌船一箭之地,然后有人举起大喇叭喊话,用的是标准的闽南话:“你们已经侵入到西班牙王国的领海,限你们五分钟内举白旗投降,不然就击沉你们,再重复一遍,五分钟内投降,否则就击沉你们。”   “打!”刘子光一声令下,黑珍珠号和货船上的武器一起开火,二十门蒸汽大炮同时喷射出威力无比的链弹,打向西班牙船的桅杆,货船上则用一窝蜂向敌船发射火箭,所有的火力都是集中在悬挂指挥旗的西班牙旗舰上,密集的火力打得圣地亚哥上校的座舰象筛子一般,两个铁球用铁索连起来的炮弹叫做链弹,在陆地上适合对付集群步兵,在海战中适合打击敌船的木质建筑,尤其是桅杆,二十枚链弹的威力非同小可,将西班牙旗舰砸得乱七八糟,桅杆吱吱哑哑的倒了下来,而明军的火箭威力更大,木质的船身根本禁不住如此打击,一砸就是一个大洞,靠近水线的位置立刻有海水涌了进来,几乎是第一轮打击就将旗舰打得失去了战斗力。   圣地亚哥上校在随从的护卫下迅速转移,挪到其他战舰上指挥战斗,而暂时失去旗舰指挥的其他西班牙战船则迅速做出反应,拼死的将各种火力往目标上倾泻。   十艘西班牙战船的火力非同一般,雨点一般的巨型弩箭和同样的蒸汽炮弹铺天盖地的打过来,黑珍珠号仗着一身铁甲倒还撑得住,货船就没那么幸运了,浑身上下被扎得真象刺猬了,而且那些弩箭的前头都是带着引火之物的,转眼之间,熊熊大火就燃烧起来。   “快撤,都撤到这边来!”刘子光冲着货船甲板上坚持战斗的水兵们大喊,几个士兵正蹲在甲板上摆弄着手中的飞弹,听见刘子光的命令也不着急,依旧不慌不忙的将飞弹发射了出去,这枚飞弹没有鹰击三型那么先进,是普通版本的舰对舰雄风一型,这种飞弹个头不大,很像是一枚大炮仗,士兵举着木棍瞄准目标,然后点燃引线,飞弹朝目标飞去,没有制导系统,所以射程有限精度也有限,不过用来打击一百丈以内的大型目标是够了。   数枚雄风飞弹落到了西班牙战船甲板上,飞弹壳内装的琉璃瓶子摔了个粉碎,里面的精炼火油流了一地,火油里的白磷遇到空气开始燃烧,随着满地的火油把熊熊烈火带到了船只各处,西班牙水兵们赶忙扑救,可是这种油火无法用水扑灭,船上有没有那么多的沙子,再加上黑珍珠号上的弩箭打击干扰,眼看又一艘西班牙战船失去了战斗力。   圣地亚哥上校恼羞成怒,下令集中火力打击挂明军旗帜的货船,先将其击沉再对付黑珍珠号,于是更多的火力铺盖到了货船上,明军发射完仅有的两枚鹰击三舰载飞弹后就撤退到了黑珍珠号上。   两枚鹰击携带的都是高爆弹头,精确命中了两艘西班牙船,巨大的爆炸力撕开了船身,形成了巨大的破洞,根本无法修补,海水汹涌的灌了进来,眼看战船就要倾覆,西班牙人也慌了神,接近一半船只失去战斗力,这仗打得有点玄乎了。   一帮水兵挥动斧头终于将黑珍珠号的桅杆砍断,顺势将粗大的桅杆推进了海里,黑珍珠号终于自由了,此时蒸汽机提供的动力已经非常充足,只要开动螺旋桨,不难脱身,可是海盗们却拒绝开船,因为他们的首领还没有安全!   对了,怎么把独孤雯阁下给忘记了,眼看烈火熊熊的货船就要沉没了,众海盗急得乱蹦,说如果船长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没活路了。几个眉清目秀没有胡子的海盗不顾劝阻,一头扎进大海,拼命将即将沉没的货船游去,企图救出独孤雯,可是却被西班牙人的箭矢射中,死在了海里。   这帮海盗倒是有情有意呢,如果想收服他们,就得把独孤雯救出来!刘子光对文戈涛喊道:“你指挥,我去救人!”然后也一头扎进了大海。   受了重伤的货船已经奄奄一息,海水从破口灌进来浇灭了部分火焰,却使得船只渐渐下沉,关押独孤雯的舱室在船的中部,现在想要救人真的很难。   刘子光不是游泳高手,一个猛子扎下去就呛了大口的海水,苦咸的海水灌进鼻子和嘴巴,他居然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两艘船的距离还没拉开,拼力游了几下靠近了货船,扣着木板缝迅速爬了上去。   货船上一片狼藉,烧得焦黑的木头和满地的碎片,尸体横七竖八,刘子光冒着烈火和浓烟冲进了舱室。   一脚踹开舱门,正看见独孤雯在地上扭动挣扎着,身上的绳子绑的太结实她怎么都挣不开,听见有人冲进来,独孤雯泪眼婆娑抬头看去,却是那个俘虏他的家伙!   刘子光一把拽起独孤雯,来不及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抱起来就往外跑。可是扑面一个大浪打来,滔天的海水已经涌进了船舱。   船,已经沉了。   第六卷 大海 第二十五章 水下惊魂   海水疯狂的灌进船舱,强劲的力道冲得人站不住脚,片刻工夫就水就升到了人的前胸位置,烧塌的木头门窗被大水冲塌,眼看是冲不出去了,刘子光见此情景,停下脚步将独孤雯嘴里的塞的布条抽了出来,又将她的绑绳割断,大声说道:“听我的话,带你出去。”   独孤雯显然是没经过如此恐怖的场景,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黑暗中刘子光的夜视眼能看见她小脸苍白,嘴唇哆嗦着,下意识的点着头。   水越来越多,很快就没到了人的脖子,刘子光让独孤雯抓住自己的腰带跟在后面,然后用手抠住舱室的天花板向外移动,四周已经没有一丝光线,只能凭感觉往外摸索。眼看水就要没到鼻子了,人只能把头仰起来呼吸,刘子光见这样不是办法,于是停下来抓紧呼吸了几口气,拿出腰间的皮水囊倒空,在空中甩了一下灌满空气,赛上盖子交到独孤雯手里,大喊道:“深吸一口气跟着我,憋不住了就吸着里面的气!”   独孤雯赶紧接过气囊,将头扬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刘子光也将肺部充满了空气,随后奋力向上一拳,将船舱天花板打穿,上面还是一层船舱,而且也是灌满了海水,打穿以后最后一点空气也没了,四面八方全是海水,刘子光拼命拆着船板,想找出一条逃出生天的道路,这艘船的布局他不太熟悉,但是有一条道理他明白,径直一条路打出去,肯定能逃出船舱。   拆船板是个力气活,而且是在海水当中作业,刘子光知道这艘船已经沉下去了,心中不免焦躁,自己纵横疆场无人能敌,难道要丧身大海吗,心中一急,手上的力道不免加大,那些木板在他面前如同豆腐渣子一般不堪一击,一路砸将出去,很快就突破了船身,带着独孤雯从沉船中逃出。   很幸运,船只坐沉在一个高出海底十余丈高的珊瑚礁上,并没有沉底,否则光是水压就够受了,正当刘子光庆幸的时候,又出现了险情。   一只凶残的南海鲨鱼已经到了近前,鲨鱼很聪明,直到沉船的时候就能掉下来一些鲜活的美味,所以看到货船沉没就着急上火的速度赶了过来,果不其然,两个美味正等它来享用呢。   鲨鱼也不声招呼,张开血盆大口,径直冲着刘子光就扑了过去,刘子光猝不及防,等它游到跟前才发觉,一张长满了獠牙的大嘴着实地把刘子光吓到了,以不留神呛了一大口水!   鲨鱼来势凶猛,大有将刘伯爷当成晚餐的企图,刘子光来不及细想,抽刀便刺,鲨鱼是低等生物,中了刀子也不觉得疼,反而更凶悍的朝刘子光扑来,刘子光真急了,狠狠一刀朝鱼头扎去,这一刀下去连整条胳膊都没入了鲨鱼头,重创了鲨鱼的脑神经,终于将这个海中恶魔干掉了。   鲨鱼挂了,可是鱼血却蔓延开来,如果被其他鲨鱼闻到血腥味可就难办了,刘子光心说还是赶紧逃吧,海底不是我的主场啊,刘子光再次下潜,忽然他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件事:我刚才已经吸入了海水,而且现在还在吸入海水,居然能像在陆地上一样正常的呼吸!   我还有这功能,真不赖,刘子光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再看独孤雯,早就耗尽了肺里的空气,正拿着气囊吸气呢,可是小小气囊能提供的空气就那么一口,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而且刚才还发生那么惊心动魄的一幕,心惊胆战的独孤雯已经受不了啦,缺氧,恐惧,绝望席卷了她的内心,根本无力上浮,她吐出一串气泡后脸上出现了极其痛苦的表情,眼看就要被活活淹死。   紧要关头,刘子光一把将独孤雯抓过来,嘴对嘴的度了一口气过去,濒临死亡的独孤雯被这一口救命的气硬生生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刚刚恢复神志的她感到自己的双唇被人含着,顿时恼羞成怒,想推开这个趁机欺负她的家伙,可是怎么推也抗拒不了那么有力的臂膀,而且那人还用舌头蛮横的撬开她的牙齿,将一股股宝贵的氧气吹入,一边吹着,一边拉着她上浮,头顶上的光亮越来越近,越来亮了。他是在救我,独孤雯明白了。   (主角大大吹进去的应该是二氧化碳吧,不管那么多了,够拽够拉风够言情就好。)   浮出水面的一霎那,独孤雯感觉自己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回来了,能再次见到夕阳、船只、大海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可是还没等她抒发完劫后余生的感慨,一枚带着风声的羽箭就扎进了距离她不足二尺远的水里,外面的世界也不太平啊。   海战还在继续,而且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黑珍珠号再次发射了一轮炮弹,又将一艘敌船严重击伤,可是自身也中了不少炮弹,要不是仗着一身蛮横的铁甲,恐怕早就沉没了,圣地亚哥上校下令接舷跳帮作战,用最原始最直接的肉搏战来解决黑珍珠号。   残余的西班牙战船将黑珍珠号团团包围,水兵甩出带钩子的长绳搭在海盗船上,然后嚎叫着爬过来,拔出刀剑进行贴身肉搏。黑珍珠号上的明军们毫不示弱,举刀相迎,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他们本身就比西班牙人的战斗力强悍,再加上肉搏战的绝对王者“火铳”拿在手里,哪有失败的道理,第一波跳帮的西班牙人很快就被消灭了。   可是紧跟着又有第二波,第三波的西班牙人跳过来,圣地亚哥上校今天是豁出去了,已经损失了五艘船和数百名士兵,要是再让黑珍珠号跑了,那他回去就要上军事法庭了。   在西班牙人强大的打击之下,明军稍稍有些吃力了,他们的火铳重新装填需要时间,人手也不占优势,多亏了文戈涛一马当先,将两把板斧舞的泼风一般,这才撑住了打击。   就在这紧要关头,刘子光忽然现身,抢过一柄钢刀杀入敌群,刀光闪处无人生还,明军顿时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将西班牙人赶了出去。   仗打到这个份上,双方都红了眼,其中一方不彻底失败的话,这场仗还是要继续的,趁着西班牙人重新组织进攻力量的时候,刘子光也在组织着兵力。   “你,让你的手下拿起兵器跟着我上!”刘子光指着浑身湿透,惊魂未定的独孤雯命令道。   他是什么人,不过一小小船长而已,居然敢命令我?独孤雯觉得匪夷所思,不过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发飚,而且不由自主地听从了刘子光的命令,让自己手下的“海盗们”拿起武器和明军并肩作战。   黑珍珠号的锅炉工,炮手、水手们听从独孤雯的命令,捡起了西班牙丢下的刀剑,和红衫团士兵们并排站在一起,等待着西班牙人的再次进攻,红衫团士兵们有条不紊的给短铳装填着弹药,擦着刀上的血污,刘子光赤脚站在最前面,一手叉腰,一手拄着钢刀,夕阳将他的剪影刻画成一幅坚毅的雕塑,远处船板后面躲藏着的独孤雯不免看得呆了。   “这也许就是真正的海岛生活,真正的海上王者吧。”独孤雯默默的念着。   不光独孤雯震惊,圣地亚哥上校也很吃惊,从没见过如此顽强的海军士兵,能面对五倍于自己力量的进攻而不溃败,而且….而且似乎他们还想反攻,是的,这些野蛮的明朝人不但打沉了自己五艘战船,连这剩下的五艘也不想放过,这帮人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比郑家,比英格兰人,比荷兰人都要强很多,难道自己真的要栽在这里?   海上已经有了不少的落水者,闻到血腥的鲨鱼们也赶到了现场,战船上的杀戮在进行,海面上的杀戮也在进行,惨呼一声接着一声,海面上浓烟滚滚,杀声震天。   刘子光太凶悍了,红衫团太凶悍了,骄傲的西班牙人终于明白,再打下去将会连个送信回澎湖基地的人都没有,正当圣地亚哥上校忍痛准备下令脱离战场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黑压压的一群西班牙战舰从澎湖方向开了过来。   第六卷 大海 第二十六章 鏖战黑珍珠   澎湖要塞的瞭望哨看见了这边海战冒起的滚滚黑烟,迅速做出反应,派出大批战舰迅速赶来,圣地亚哥上校看到援军即将来到,鼓动起残存的士兵再次向黑珍珠好发动攻击,士气大振的西班牙人蜂拥而来。   刘子光岿然不动,等到敌人冲到跟前在大喝一声:“放!”站在第一排的士兵同时扣动了扳机,二十来枝火铳喷射出的铁砂子将西班牙人打了个落花流水,然后刘子光接着大喊:“第二排,放!”第二排火铳应声开火,黑火药升起的浓烟挡住了人的视线,但是依然能听到对面被击中敌人的惨号,第三排士兵也不加瞄准了,用手中的诸葛连弩朝浓烟对面进行覆盖性打击。   “跟我上!”刘子光高呼一声,刚才他就发现了敌船上有个带三角帽,配金色流苏肩章的家伙在指挥战斗,看样子是敌军指挥官,如果能将其擒住作为人质还是有点作用的。   一队士兵随着刘子光冲进烟雾中,顺着绳索爬到了敌舰上,一番血战之后,终于将圣地亚哥活捉,当浑身是血的刘子光提着圣地亚哥返回黑珍珠号的时候,独孤雯的眼睛都直了,这么强悍的战士她长那么大都没有见过,周围的人总是对她唯唯诺诺,恭敬有加,就连朝廷那些大将在她面前都像温顺的小绵羊一样,突然有人如此粗暴的对待她,倒让独孤雯大感兴趣。   “喂,你叫什么名字?”独孤雯围紧身上的毯子,脑袋钻出窗子冲着刘子光喊道。   刘子光根本没理她,将圣地亚哥扔到地上,下令道:“快快开船,脱离战斗。”   黑珍珠号虽然中了无数炮弹和箭矢,但是没有伤到根本,只要将蒸汽机开动起来,靠着强劲的动力可以在西班牙援军到来之前逃掉的。   “大人,蒸汽机坏了!”一个满头大汗的士兵从底舱爬出来报告道,他满身满脸都是煤黑,正是刘子光派下去监视那帮司炉工的人,明军和海盗们虽然暂时是同盟关系,可是之间毕竟还有隔阂,海盗们随时都没有放弃重新夺回黑珍珠的企图,于是在锅炉舱爆发了一场小型战斗,虽然没死几个人,不过锅炉管道被破坏掉了,蒸汽喷的到处都是,至于风帆和桅杆早被扔到海里去了,现在的黑珍珠号就成了一艘毫无机动能力的靶船。几个五花大绑的海盗司炉工被押上了甲板,浑身是血,官兵狠狠地将刀子架在这几个破坏者的脖子上就要砍头。   刚才还并肩作战的一帮人迅速分成了两个阵营,手上拿到武器的海盗们当然不会容许在明军在他们眼皮底下砍杀同伴,甲板上顿时刀枪相向,战斗一触即发。   眼看着西班牙人的援军就要杀到了,可是不但船坏了,海盗们也不再听话,杀掉这些海盗自然不是难事,可是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帮着打仗,帮着烧锅炉开船了,刘子光当即立断,抽刀割断了几个司炉工身上的绳子,把他们推到海盗们的队伍里,然后回身跳到高处大声训话:   “都给我把兵器放下,大家都是汉人,有什么恩怨等打退了西班牙人再说,我在这里保证,只要能脱身,决不追究你们的罪责,到了安全的地方咱们大路通天,各走一边,黑珍珠号还是你们的。”   海盗们一阵鼓噪,没有人出来答话,几场战斗下来,能当主心骨的都死得差不多了,现在剩下的多是普通的司炉和炮手。   “听他的,现在首先要对付的西班牙人。”独孤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船舱里钻出来了,站到刘子光身旁发话道。   既然自家老大都说话了,海盗们立刻将刀枪放下,听从刘子光的安排,有人去修理锅炉,有人去装填炮弹,整理武备,如果锅炉不能及时修好,就只能战死在这里了。   “谢谢。”刘子光简短的对独孤雯说,要不是她及时出现,一场动乱不可避免,独孤雯低头小声道:“没什么。”正等着刘子光继续说下去呢,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人说话,抬头一看,人家早就跑远了去指挥布防了,根本没空搭理她。   独孤雯一跺脚,刚要转身回舱室躲着,可转念一想,还是留在了甲板上,帮着清理东西,收集箭矢武器,那一对活宝鹦鹉和猴子看到外面局势稍定,也从安全的藏身之处溜了出来,兴奋得四处游走,唧唧歪歪。   刘子光举起双筒千里镜观察着,从澎湖开过来的西班牙战船足有四十多艘,杀气腾腾,来势凶猛,当中是吨位大的帆船,两翼是速度快的蒸汽船,形成一个钳子状的阵势包抄过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蒸汽机还在紧急的抢修当中,西班牙战船已经来到了一箭之地天色渐晚,黑压压的战船如同一群黑色的魔鬼悄无声息的将黑珍珠号团团包围住,没有人出来喊话,也没有人开第一炮,就这样无声的僵持着,西班牙人显然已经发现多达十艘的巡逻舰队已经覆没,对这艘神秘的海盗船也不敢轻易下嘴。   黑珍珠号严阵以待,但是漏气的锅炉已经不能给蒸汽大炮提供能量,货船上搬过来的飞弹也打光了,剩下的武器只有床弩和火铳刀剑了,刘子光鼓动着大家的士气:“是爷们的就站直了,别让西夷人瞧不起了,咱们已经干翻了他们十条船,再杀都是赚得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众多西班牙战舰的炮口之下,每一秒钟都过的如同一年那么漫长,忽然,一艘西班牙蒸汽战船率先开火,大炮发射的实心炮弹打在黑珍珠号的船舷上,登时将防护铁板砸出一个凹坑,随后其他战船也发动了攻击,漫天的火箭射过来,把夜色中的大海照的如同节日中的城市。   幸亏黑珍珠号上易燃的设备很好,损管系统也非常完备,大炮和火箭并不能造成太严重的伤害,可是密集的打击把人们压得抬不起头来,如果这样任由敌人攻击的话,再坚固的船壳也有被打穿的一天。   刘子光藏在甲板下面心急如焚,如果敌人就这样保持远程打击的话,恐怕连敌人的面都看不见这船人就要喂鱼了,好不容易逮来的人质也没机会用,真是一点好办法没有。   就在他着急上火的时候,忽然发现打在船身上的火力骤然减弱,从舷窗望出去,只见西班牙战船已经乱成一团,队形已经散了,几艘帆船已经开始沉没,水手们大呼小叫的往水里跳,其他船只仓皇的在水面上蛇形机动,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但是水面上看不到任何敌舰的影子。   难道是大乌贼把他们拖下去的,刘子光漫无边际的联想着,举起千里镜死死观察着海面,又有几艘西班牙船沉了,剩余的战船一哄而散,也顾不得打击黑珍珠号了,纷纷向后撤退。   紧接着,黑珍珠号前方的水面上出现动静,一条黑黝黝的大鱼的巨躯从水下缓缓升起,海水如同开了锅一般,掀起浪花无数,众人惊愕的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盯着这个来历不明的怪物。   黑色的大鱼足有一千料战船那么大,浮出水面以后能看见鱼头上的狰狞獠牙和圆睁怒目,还有背上的奇怪“驼峰”,驼峰上面缓缓升起一根细长的杆子,杆子上卷着的布条迎风展开,好像是一面旗帜。   旗帜升起的同时,“驼峰”周围的电灯也打开了,高亮度的灯光打在亚光的黑色“大鱼”身上,将那面旗帜照的分明,一个瘦金体的大字“宋”在海风中迎风招展。   黑珍珠号上的海盗们忽然欢呼起来:“有救了。”明军却都面面相觑,这神秘的大怪鱼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居然是海盗的同伙。只有刘子光清楚,这是旅宋国的潜艇。   一个响亮的声音从潜艇的指挥塔上发出,先用汉语再用西班牙语向躲在远处的战船下着命令:   “大宋国海军向你们郑重警告,你舰队的行为已经损害了我国的利益,限你们一刻钟之内返回母港,否则一切后果由你方承担。”   这话很霸道,很不讲理,西班牙人在家门口打海盗居然能损害到两千里外旅宋国的利益,真是匪夷所思,不过聪明的西班牙人显然不会蠢到非要把道理弄明白的地步,人家刚才不声不响弄沉了他们几艘船就是最好的警告,在这片海域中,旅宋潜艇绝对不止一艘,实力悬殊太大,西班牙人明智的什么也没说,灰溜溜的后撤了,只留下一群救生艇援救着海面上的落水者。   第六卷 大海 第二十七章 外婆的澎湖湾   陆续又有三艘潜艇上浮,呈犄角之势包围了黑珍珠号,最大的那艘潜艇上放下一艘小艇,七八个穿着深蓝色海军制服的人撑着小艇划了过来。   这事很蹊跷,旅宋海军大批潜艇突然出现,并且制止了西班牙人的进攻,难道是为了这艘海盗船?刘子光很纳闷,但是在四艘潜艇的威逼下,倒也不敢对爬上来的旅宋海军开枪,人家是敌是友还说不定呢。   最先爬上来的是两个年轻的军官,然后是一个四十多岁、两鬓斑白的中年将军,随后是几个佩剑的士兵,他们的军服和刘子光曾经见过的旅宋海军制服还略有不同,扣子和肩章上都有金色的蟠龙图案,腰间的佩剑是龙泉剑的形制,雪白的手套和干干净净的粉底皂靴都显得与众不同。   那些海盗们看见军官上船,纷纷放下武器跪伏在两旁,那中年军官哼了一声没理会他们,只拿眼角朝刘子光这边瞄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向船舱走去。刘子光怕他对独孤雯不利,刚想跟进去,却被两个青年军官挡住了,用手指威胁的指了指刘子光,然后跟进了船舱,刘子光讪笑着没有继续跟过去。   三个军官走进了船舱,其他旅宋水兵手扶剑柄,虎视眈眈的瞪着明军士兵们,红衫团的兄弟们自然毫不示弱,恶狠狠的瞪了回去,手中的火铳有意无意的瞄着对方,气氛非常紧张。   刘子光却不担心,因为他刚才就听见那军官进舱之后发出的声音,明明是磕头跪拜的声音,看来这独孤雯大有来头,定是旅宋皇族出身,搞不好是个公主呢,有公主挡着就安全了。   船舱里传出一阵低语,似乎在争吵着什么,然后是摔东西的声音,接着又是谁在低声劝着,最后独孤雯在老军官的陪同下走出了船舱,独孤雯扳着小脸,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海军斗篷,一言不发的走过甲板,看见她出来,除了刘子光手下的人,所有人在跪地恭迎。   独孤雯走过刘子光身边的时候,略一停顿,目光扫了过来,眼中似乎带着哀愁。   “黑珍珠号就送给你了。”独孤雯低低的说,随即不回头的走了。   刘子光冲着独孤雯的背影一抱拳:“谢了,独孤老大,后会有期。”   独孤雯的身躯似乎震动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在水兵的搀扶在,下船去了。   “那个谁,过来,说你呢,明军百户。”一人操着带福建口音的官话冲着刘子光喊道。   刘子光转过脸去,惊讶的指指自己的鼻子:“叫我呢?”   “对,叫你呢,过来领赏。”说话的是个旅宋军官,手里拿着一个红色丝绒的袋子,沉甸甸的似乎有不少货。   旅宋人认定刘子光是明军百户也是有根据的,通常掌握一艘小船,手下有百十个弟兄的水师军官就是百户级别。   刘子光索性就真装成了把总,走过去问道:“有什么重赏?”   那军官将小袋子抛过来:“这一百枚金币是赏你救驾有功的,这船也给你了,赶紧带着你的人回福建吧,我们走了以后,西班牙人不会放过你的。”   刘子光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子,朗声道:“谢了,公主有难,理应出手相助。给钱就见外了,下不为例啊。”   “公主?”那军官诧异的看了刘子光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耸耸肩膀走了。   黑珍珠号上的海盗们也跟着旅宋人下船去了,一帮人钻进潜艇,展开船帆,就这样在水面上航行,径直向南去了,只留下刘子光一帮人守着孤零零的黑珍珠号。   天色已晚,派出去侦查澎湖列岛的混江龙号还没回来,黑珍珠号的锅炉管道也没修好,旅宋人走了,西班牙人随时可能会来,船上的武器也打光了,这可如何是好,正在发愁,远处的水面上突然出现了潜望镜的影子,似乎犹犹豫豫的不敢靠近。   “可能是混江龙回来了,快打信号。”随着刘子光的命令,信号兵冲到船舷边用油灯划了几圈,向潜艇发出了密码指令。   果然是混江龙回来了,杨南镇郭怀一他们成功的完成了侦察任务,返航回来却发现母船已经不见了,只有一艘黑色的西洋大船和四艘比混江龙吨位更大的潜艇,于是不敢靠近,只远远的观望着,此刻看见船上发出的灯语信号才靠了过去。   两边合兵一处,潜艇上的技术兵帮忙将锅炉管道修好,黑珍珠号便拖着混江龙返航了。   七日后,厦门泉州同时发兵直扑澎湖列岛,一百艘战舰扬帆起航,在碧蓝的大海上犁出一道道雪白的浪花轨迹,遮天蔽日的飞艇和热气球在大马力战舰的拖拽下前行,战舰之间用旗语联系,一条条指令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实施着。   这一百余艘船大多数不是能直接作战的战舰,而是运载着登陆兵和粮草物资的支援船,走在最前面的是此战的先锋上海水师,上海号飞天母舰在几艘蒸汽炮船的护卫下乘风破浪,威风凛凛,刘子光披了一件黑面红里的西洋毛呢披风站在船头小看风云,一帮副将站在身后昂首挺胸,随时听候差遣。看万里波涛中的庞大舰队和陆地沙场上看百万铁甲雄师的感觉自有异曲同工之处,都能让人心潮澎湃,斗志昂扬。   “前面二十里就是澎湖,发号令让全军戒备!”刘子光说。   “是!”身后的旗牌官立刻转身将命令大声喊了出去,随后旗舰上的信号兵用旗语和汽笛将命令传给了其他舰只,一时间整个舰队小小说网了,汽笛声长鸣,海螺号猛吹,传令兵们声嘶力竭的大喊着,登陆兵们都站起来整理行装和武器,炮手们开始进行最后一次的武器检查,各船的百户,千户都神情严肃的站到了指挥位置,等候着即将爆发的大战。   可是西班牙船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出现,相反的是平静的海面上一艘敌船的影子都没有,澎湖岛码头方向静悄悄的,似乎西班牙人还在沉睡。   刘子光矜持的一笑:“命令舰队全速航行,按照既定计划行事。”事到如今西班牙人没有出现,说明事先派出的特战小队已经成功了,第二次潜艇运过去的水鬼和水雷都发挥了作用,炸沉了想出港作战的西班牙船,并且将航道堵塞,导致港内的其他战船也出不来了。   舰队继续前行,远远的已经能看见澎湖的灯塔了,还有几股浓厚的黑烟腾空而起,用千里镜望过去,西班牙战船都停在港里没有动窝,陆地上的要塞和兵营都冒起了黑烟,看来是遭到袭击了。   “天兵出动,炸沉港内的舰只,并且轰击要塞和炮台,直到炸得他们举白旗为止。”刘子光道。   飞艇拖着热气球脱离了舰队,率先向澎湖进发,各种炸弹和飞弹都已经就位,只等着饱尝西班牙人的鲜血了,舰队分成两路,一路战舰护送着登陆船队去抢滩,一路继续监视港内的西班牙人。   满天的飞艇和热气球带给西班牙人的心理震撼是巨大的,飞艇投下的炸弹更是摧毁了他们抵抗的信心,这种构造简单,造价便宜却又威力无比的巨型炸弹就是用大铁罐装足了黑火药再加上个导火索,丢一枚下去就能炸得一艘战舰支离破碎,就算是岸上石头垒成的碉堡也经不住这种轰击,气浪将碉堡炸得七零八落,尖锐的石头碎片到处横飞,西班牙士兵哭爹喊娘,找不到地方躲藏。   要塞的炮台上有些威力巨大的蒸汽弩炮,房梁一般粗细的箭矢足以对付两千料的战船,可是却因为没有足够的仰角,无法对付天上的目标,即使能垂直发射,这些被炸傻了的西班牙人也没有那个精神头去干了。   澎湖湾很美,沙滩海浪椰子树,还有海风阵阵,就差老船长和外婆了,可是如今谁也没有闲情逸致欣赏风景,大队赤脚的登陆兵从平底船上跳下,趟着海水,举着刀枪弓弩登上了澎湖的土地,登陆兵由明军和郑军混编而成,郑森和吴三桂带队,他们一上岸就遭到了西班牙陆军的阻击。   西班牙的海军强大,陆军也毫不逊色,一队骑兵步兵混编的陆军小队藏在岸上的树林里,躲避了登陆前的战舰火力覆盖,等到明军大部登陆才从树林里杀出来。   这是吴三桂第一次见到西夷人的军队,骑兵们都穿着闪闪发亮的半身甲胄,高顶盔上缀着五颜六色的羽毛,腰间佩剑,手里拿着没有缨子的长枪,步兵们头戴两头翘起,上面一道起脊的铁盔,身上穿着整块的铁板甲,手里拿着足有两丈长的矛。虽然只有区区百人,但是一片整齐的枪林树在那里,确实有一种威严,一种力量的象征。   第六卷 大海 第二十八章 东西对撞   西班牙陆军驻扎澎湖基地的营房被杨南镇带领的两栖小队用炸药给炸塌了,死掉的士兵不计其数,手脚完整,还能作战的就只剩下这区区的两三百人了,不过西班牙人的斗志确实不容小觑,这些残兵依然排起整齐的队列,开到岸边阻击明军的登陆。   西班牙战阵排成一个四方形,四角用长矛手护住,当先是一列拿着铁盾的剑盾兵,骑兵单独列在战阵一侧,眼看着明军大部登上了沙滩,一面黄红相间,刺绣着徽章的旗帜下面,头上顶着好几根羽毛的西班牙将军抽出佩剑用急促的语调高呼了一阵,然后第一排的剑盾兵蹲下,后排的弓弩手端起铁弩发射,一阵弓绷响,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登陆明军猝不及防,被射倒了一片,西班牙人的弓弩射的不单是羽箭,还有比兵乓球稍小的石球,瞄准的都是明军的头部,所以他们身上的棉甲纸甲都不顶事,不过西班牙人的弓弩虽然强劲,再次上弦可要费不少功夫,都是要用手动绞盘硬转的。   趁着西班牙人停歇的空当,明军在吴三桂的号令下迅速排成队列,前面的拿木盾护住,后面的火铳兵站成一排,按照口令举枪、瞄准,然后射击。   黑火药作为发射药的火铳威力不能贯穿西班牙人的铁盾,但是后续的弓箭散布射却能打击到盾牌后面的士兵,一阵箭羽过去,西班牙阵中哀号一片,但是整个战阵却没有变形。   后续的明军还在源源不断从平底船上下来,车弩也装在牛皮筏子上运了过来,西班牙人将军又高声喊了一句什么,然后三十多名骑兵义无反顾的冲了过来,西洋大马的蹄子在沙滩上刨起一团团尘雾,见惯了鞑子铁骑集群冲锋的吴三桂当然不会有丝毫的惧怕,相反对西班牙的无畏精神还有些佩服。   “火铳手,装弹,举枪,瞄准,放!”训练有素的火铳兵们根本不看那几十个可怜巴巴冲过来的骑兵,专心致志的摆弄着手中的长铳,清膛,装药、装弹,扳动击锤,举枪瞄准,直到骑兵们就要冲到第一列长牌兵的时候,才一起射击。   一阵人喊马嘶,铅弹在如此近的距离内轻松的撕破西班牙人的半身板甲,将这些勇敢的骑士从战马上掀翻下来,长牌手们提着短刀扑过去,迅速将落马受伤的骑兵抹了脖子,西班牙人徒劳的骑兵冲击就这样毫无战果的结束了。   但西班牙人丝毫不为所动,步兵军阵依然严整,刚才那波骑兵冲锋毕竟为他们争取了时间,弓弩已经再次预备好了,剑盾兵再次蹲下,让后面的弓弩手发射弩箭和石丸,不过这一次明军已经有了防备,长牌铁盾挡在前面推进,弓箭手端着诸葛连弩一边走一边仰天射击,让箭矢落在西班牙阵里以造成骚扰的效果,西班牙人的战阵也开始向前推进了,队形迅速变化,长矛手换在了第一排,一边走一边缓慢将长矛放倒,平端着推进过来。   两丈长的长矛非常之重,一般臂力的人根本端不动,由此可见西班牙人的战斗力非同一般,不过这种战术对以红衫团为核心骨干的明军不起什么作用,因为他们早就有过类似的枪阵,安东尼搞得长枪连当年也红火一时,最终还不是被长铳兵替代了。   对付意志坚定的步兵方针最好的武器就是机关枪,此时登陆的明军都是轻装部队,最重的武器就是牛皮筏子上的脚蹬车弩了,车弩刚刚抵达滩头,还没来得及从筏子上卸下来就开火了,小孩胳膊粗细的箭矢将西班牙军阵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阵型被打乱的西班牙人干脆不摆阵了,丢下长枪拉出佩剑直冲了过来。   西班牙人是明智的,两丈长的长矛只适合战阵使用,近身肉搏连还不如匕首,反正距离也不算远了,干脆扑上来肉搏算了,他们挥着细长的剑和长度适中的战戟呐喊着冲过来,明军也丢下长铳弓弩,拔出佩刀迎了上去。   除了郑家军,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和西夷人肉搏,对方迥异的长相,另类的盔甲和古怪的兵器都给他们很大的新鲜感,肉搏起来才发现,原来也就那么回事,打来打去万变不离其宗,都是尽力用利器扎进对方的身体或者将对方身上的大块零件切割下来那么简单。   战斗的结局是没有悬念的,三百西班牙陆军全军覆灭,一个人都没跑掉,就连那个头上插着羽毛的将军也战死在了滩头上,临死之前还杀掉了两个浙江水师的士兵。   “打扫战场的时候,厚葬他们吧。”吴三桂说。   最终还是没有轮到战船上场,西班牙人就举了白旗,澎湖基地的西班牙军队是海军为主,陆军和要塞守军为辅,战船被困在港里,这仗没法打了,本来战船上的水手们还想将船载武器搬到岸上作困兽之斗,可是看到漫天的飞艇和热气球,他们的斗志终于垮了,敌人在天上,他们在地上,所有行动被人家瞧个清清楚楚,这仗还打个屁啊。   澎湖列岛被明军收复,布在港里的水雷捞上来之后,南征舰队的战船鱼贯入港,将步兵和物资运上栈桥,西班牙水手们打着白旗从船上下来,从要塞中走出,在明军的押送下到码头附近的货场集中。   身穿犀牛皮甲的刘子光拖着长长的黑披风,在众将们众星捧月一般的簇拥下登上了码头,亲兵找了块干净地方,将刘大帅铺了虎皮的藤椅搬了过来,椅子后面排开八面大旗,当中是一杆三丈高的大纛,上面写着“大明东南督师刘”每个字都有一面鼓那么大,旗杆要两个人扶着,旁边还站了两排标兵,各个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大个子,手里捧着长铳,腰间挂着皮质的火药子弹匣和佩刀铳刺,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郑芝龙众兄弟,施琅等浙军将领,还有刘子光的嫡系人马都站在两旁,等候士兵将西班牙俘虏押解上来。   澎湖虽小,西班牙人还是设置了一个总督,此人名叫胡安.桑托斯,一嘴漂亮的八字胡,头戴黑色大礼帽,上面插了三根颜色各异的羽毛,黑呢外套上斜背了一条红里黄边的绶带,其他西班牙军官都将帽子或者头盔放在臂弯,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慢慢向刘子光这边走过来。   西班牙属于拉丁人,身材不算高大,头发胡子也是黑色的,只是皮肤白皙,眼窝深陷,服装怪异,其他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看到败军之将走过来,明军将领谈笑风生,对这些灰头土脸的西洋人指指点点,面露不屑之色。   胡安.桑托斯总督面色平静,不卑不亢,走到刘子光面前摘下大帽子捂着心口鞠了一个躬,然后语速很快地说了一通什么,通事翻译过来就是:西班牙和明国一直睦邻友好,澎湖是西班牙人从海盗手里夺来的,为什么明国要不宣而战,攻占澎湖,以至于造成数百名西班牙士兵的牺牲,对此他要求大明国的元帅阁下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本来刘子光还以为这帮人是投降来的,弄了半天是讨说法来的,他不由大怒,一拍座椅扶手道:“尔等番邦小国,本在极西之地,何来和大明睦邻之说?澎湖和台湾自古以来就是我天朝的神圣领土,任何势力都不能侵占,此番王师南下就是收复故土来了,对于你们化外之国,不需什么宣战。这个答复你满意吗?”   通事将刘子光的话原原本本翻译了过去,胡安.桑托斯总督耸耸肩膀又说了一堆话,大意是您既然这样说了我也无话可说,只希望您能给我和我的部下一个体面的待遇,军官和士兵要分开关押,并且要提供充足的鱼类和奶酪给军官作为每天的伙食,最好还要有酒,最后希望圣母保佑您,让您在将来和西班牙皇家军队作战的时候能有好运气。”   “门都没有!你告诉他,带着他的手下都给我到码头上搬东西去,士兵军官一样待遇,鱼肉奶酪没有,掺沙子的米饭也不能管饱。就这样吧。”刘子光鄙夷的看着这位傲慢的总督说。   对于这种不公道的待遇,西班牙人表示了强烈的抗议,但是在刀枪的威逼之下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乖乖的上码头当苦力去了。   “澎湖已定,下一步将取鹿耳门水道,袭击赤嵌,不知大帅意下如何?”郑芝龙出班说道,见识了刘子光的实力后,他大为钦佩,现在已经老老实实的穿上了配发的明军总兵服色,言语之间也恭敬了许多。   从澎湖到赤嵌只有不足二百里的水路,以澎湖为中转基地,先打赤嵌,再打台北,是最好的战略部署。   第六卷 大海 第二十九章 壮志凌云   西班牙澎湖总督的官邸里,刘子光正在把玩一顶打磨得光亮的西班牙头盔,盔顶上是鲜红的缨子,还有黄金做成的各种装饰品,后面垂了一条马尾巴,头盔远比明军的制式头盔要精美许多。   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具半身甲,光滑锃亮的板甲能照见人的影子,甲分前后两片,用黑色皮带扣在一起,前胸有两道黄金锁链串成的装饰带,甲片和身体接触的地方都衬上了红色的天鹅绒,以减轻摩擦,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甲身上有个铅弹打穿的破洞,这是战死的西班牙将军的盔甲,现在成为刘子光的战利品。   同种制式,但是用料不甚考究的盔甲还缴获了不少件,让铁匠缝缝补补之后还能穿用,再加上缴获的西班牙武器,武装一支小型的敌后化装侦察队不成问题,至于人选就更好说了,选拔红衫团中的西域人就行,让安东尼领队,再配上几个能说西班牙的通事,绝佳!这只小部队或是用潜艇输送,或是用飞艇输送,先行抵达台湾用于敌后作战,这是刘子光的计划,与之配合的是杨南镇、文戈涛的两栖侦察队和郭怀一的人马,任务是侦查敌情,联络台湾南部的郑家军残部。   这些特种作战只是辅助手段,要解决盘踞在赤嵌的西班牙人,还是要靠舰队和陆军,一场真正的海战即将拉开序幕。   澎湖作为进攻台湾的前哨基地,分外繁忙,更多的粮草、军械、兵员、战马从福建运过来,准备以澎湖为跳板,登陆台湾南部。   台湾这个地方很奇怪,聚居着各个种族的人民,南部聚居的是福建人、当地生番、葡萄牙人、还有少量倭国海盗的后裔,最近两年又移居了不少西班牙人,台湾北部淡水港一带则是荷兰人的天下,英格兰人占了台中的鹿港,至于陆军和移民则不是太多,不管是南部北部还是中部,只要有聚居群落的地方,就有宋人的身影,严格的说宋人和福建移民都是汉人一脉,但是语言又不相同,闽南话和带有中原古音的官话也不能很好的交流,所以宋人算是个另类,仗着强大的海军他们谁都不鸟,不管怎么打仗,生意照做船照开,因为旅宋国朝廷向各国发出过照会,谁动他们的侨民,就向谁开战。因为旅宋海军有能力切断西方和南方通往台湾的航道,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将台湾封锁,变成没有支援的孤岛,所以不管是西班牙人还是荷兰、英格兰人,都要对旅宋侨民客气三分。   马上就要过年了,为了让饱受异族人欺压的台湾同胞过一个顺心的好年,刘子光发出“打下台湾岛,过年吃饺子”的命令,号召全军将士奋战,夺取台湾。   稍事休整之后,大军启航,朝着台湾南部进发,至于执行特种作战任务的两栖部队、侦查部队已经先行出发,想必此时已经抵达台湾本岛了。   这么大的军事行动不让敌人发觉是不可能的,所以当台南水域上出现大量西班牙舰队的时候,众人并没有多么震惊,既来之,则战之,这回就让西班牙人尝尝大明水师的厉害。   西班牙水师自称无敌舰队,横行世界各大洋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最近有些要被新秀荷兰人取代的迹象,但是虎老威在,想必对付落后的明国水师还是很有胜算的。   西班牙人这么盘算也是有道理的,明国基本没有像样的水师,即使郑家归顺朝廷,凭他们那个屡次败阵的舰队根本不够无敌舰队塞牙缝的,水师不比陆军,从建造战船到训练水手,再到形成战斗力,没有十年的功夫是不行的,光凭拉来的渔民充当水兵,那和炮灰也没什么差别。   老实说西班牙人的想法很正确,如果靠水师战舰对轰的话,南征舰队根本没有胜算,就算是跳帮作战,胜算也只在半数,大陆国家和海洋国家的差距就在于此,可是人家刘子光压根就没想和西班牙人打一场正儿八经的海战,他的杀手锏就是这艘加装了滑跃跳板的飞天母舰——上海号。   遮天蔽日的飞艇和热气球先行一步,朝着赤嵌城飞去,对付这样的临海要塞,还是从空中打击最为有效,重磅炸弹和伞兵突击队都已经预备好了,装备了大量对海武器的赤嵌城在天军眼里就是个赤裸的婴儿。   当然飞艇们在越过无敌舰队上空的时候也不忘发射了数十枚飞弹来打乱他们的阵型,西班牙战船的速度快,机动力很强,飞弹有一半落空了,但是也成功的击沉击伤了一部分敌船,并且将无敌舰队的阵型彻底搅乱。   坐在上海号指挥塔上的刘子光看见敌阵已乱,果断下达了舰载机出击的命令,旗牌官立刻挥动令旗,向全舰发布指令,一阵锣鼓唢呐演奏的《将军令》响起,在激荡人心的音乐声中,数十名身穿羊皮联体飞行服,头戴皮质飞行帽,眼罩风镜,腰佩短刀短铳的飞行员从舱里冲出来,各就各位,登上自己的座驾,让辅助兵们牵引着动力翼伞逐个登上升降机,然后升上滑翔跑道的起点。   动力翼伞升上去之后,立刻有两名身穿蓝色马褂,头戴椰壳防护帽的士兵过来检查武器状态,背后大圆圈里写着“械”字的蓝马褂迅速的摘下翼伞两侧的飞弹保险,顺便检查了辅助喷管的状态,然后冲座位上的飞行员翘了一下大拇指,随后举起一块方形的木牌,上面写着一行字“开辟荆榛逐西夷.必胜”这是检查完毕的标志,然后蓝马褂退下,早已蹲在一旁的两个背写“安”字的黄马褂蹿上来,点燃了翼伞两侧的辅助喷管,迅速放开翼伞轮子前面的挡板,早就开动了马达的翼伞在两个装满火药的辅助喷管和惯性的作用下,迅速向滑道下方冲去,黄马褂猛地单膝跪地,两手扶在甲板上。似乎在躲避着喷管的火药气体喷射在钢制挡板上返回的射流。   飞行员的身体随着翼伞的突然起动而猛然向后退去,重重的靠在飞行座椅上,翼伞的螺旋桨和马达发出有节奏的轰鸣,木竹结构的伞骨在风中哗啦哗啦作响,他用力掌握住飞行杆以便保持正确的方向,整个翼伞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跑道的尽头,飞行员脖子上的白绸围巾都被急风拉成了一条直线。   翼伞冲到跳台的末端,然后腾空而起,飞向碧蓝的天空,滑道末端身穿红色马褂的救生员挥动绿色三角牙旗,表示本次升空顺利,可以进行下一次升空了。第二架,第三架翼伞也如法炮制,在激昂的《将军令》音乐中腾空而起,朝着远处的无敌舰队飞去。   任何海上和陆上的优势兵力,在空中打击下将变成彻头彻尾的废渣,这是大军事家刘子光后来(一年后)编撰的《制空权》一书中的名言,这句名言就是在本次海战中说出的。   每架动力翼伞携带一枚爆破弹,一枚燃烧弹,居高临下向西班牙战船发射,不管有没有命中,丢下炸弹就继续向赤嵌城飞去,翼伞们只能从上海号上起飞,但是降落的难度要远远高于起飞,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飞行员,刘子光事先让人在岸上找了个平地,连夜用牛拉的石碾子压平,再生起一堆狼烟指示方向,让投完了弹的翼伞在陆地上安全降落。   经过多次训练的飞行员们不负众望,将飞弹准确命中西班牙战船,装填高爆药的飞弹和装填精炼火油泡白磷的燃烧弹都是西班牙人没见识过的神奇武器,不要说两发齐中了,就是命中一发,也够木质船身的战舰和一壶了,尤其是燃烧弹,精炼火油引起的火灾很难扑灭,西班牙水兵们顾此失彼,忙得不可开交,还没和对方的舰队接上火就损失了一多半。   苍蝇一般可恶的翼伞们终于投完了弹药,大摇大摆的飞向陆地了,可是更令西班牙人害怕的事情来了。   一直严阵以待的明军舰队出动了。   第六卷 大海 第三十章 赤嵌   无敌舰队已经被空中打击搅得焦头烂额,舰队阵型早就乱了,南征舰队先派出了一队小型蒸汽快艇释放鱼雷,这种雷并不是在水下航行的,而是做成流线型的鲨鱼状,用绞紧的牛皮筋带动鱼尾部的螺旋桨前行,碰到敌舰的时候会触发引信,鱼雷爆炸,将敌船水线部分炸出一个大洞,这种武器简单有效,威力巨大,而且造价也便宜,每艘鱼雷快艇都携带了十枚以上。   西班牙人从没打过这样的窝囊仗,满船的武器派不上用场,看着大海里到处是绘制成鲨鱼模样的铁皮小船在快速的横冲直撞着,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白色浪花轨迹,被这种天杀的小鲨鱼碰到就死定了,舵手忙着规避,炮手和弓弩手忙着忙着射击小鲨鱼,那还顾得上管那些速度极快的鱼雷快艇。   蒸汽快艇们放完鱼雷,得意洋洋的掉头走了,然后才是正规的炮舰上场,澎湖俘获的西班牙船和郑家军的战船作为主力出动,可是留给他们的已经没有什么好打得了,整个海面上到处都是高高的烟柱,散碎的木板和落水的西班牙人,尚能一战的西班牙船见势不妙,留下几艘作掩护,剩下的偃旗息鼓朝南方败走了,看架势是去巴达维亚报信去了。   驻守台湾的西班牙无敌舰队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覆灭了,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郑芝龙和施琅他们还是目瞪口呆,除了敬佩之外还有一点点的艳羡:如果我有此利器,何愁不能取天下……   赤嵌城堡上空乌云盖顶,飞艇投掷着重型炸弹,热气球投放着燃烧弹和火油罐,城堡上的虽然也奋力向天空还击,可是无济于事,等炸得差不多了,飞艇上抛下一条条绳索,最悍勇的敢死队顺着绳子滑了下来,这些精壮士兵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死士,每人腰插两把四响短铳,背上一把闪亮的长刀,胸前挂着两颗手榴弹,火力支援手除了这些武器之外,还背了一具火箭筒,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看到天上降兵,西班牙人赶紧挥舞着长剑和战戟过来迎战,可是再厉害的人,再厉害的兵器也搁不住火铳的轰击,每个敢死队员能连发八枚铅弹,这就等于在没正式进入肉搏战之前就已经撂倒了八个敌人,以一敌八是什么概念,疯狂扑过来的西班牙兵在一阵枪响之后又争先恐后的退了回去,缩进城堡用弓弩还击,敢死队毫不含糊,立即用火箭筒轰击,此时城堡的大门也被事先潜入的侦察队员打开了,埋伏在城堡外面的潜伏部队一拥而入,没有多长时间,赤嵌堡上空就飘起了白旗。   赤嵌堡的兵力不多,而且多是要塞守军,缺乏擅长肉搏战的陆军,所以很快沦陷了,远处的安平城早已得到警讯,派出了一支一千人的骑兵部队赶赴赤嵌增援,半途中就遭到了重新挂弹起飞的动力翼伞的空中打击,一枚枚小型炸弹和散装的铁蒺藜从空中抛下,炸得骑兵队人仰马翻,好不容易等这一波空袭过去,飞艇又压了上来,这是一艘装备了气动机关枪的炮艇,密集的铅弹打得路面上尘土飞扬,战马受惊到处乱窜,落马的骑手藏在路边的树丛里不敢出来。等飞艇打完了子弹后,这些残兵连战友的尸体都来不及收拾,仓皇逃回了安平城。   南征舰队的登陆部队在何斌的带领下,经过鹿耳门水道,在禾寮港登陆,大批当地汉人百姓被动员起来,拉着牛马驴骡前来帮朝廷大军搬运物资,潮水一般的长铳兵率先从登陆艇中冲出,占领了滩头阵地,然后掩护后续部队的上岸,随着时间的消逝,越来越多的明军登上了台湾的土地,明字旗时隔多年以后,重新插上了台湾岛。   赤嵌港已夺,南征舰队陆续进港,东南督师的大纛插上了城堡的最高处,和袅袅的黑烟一起迎风飘动,城头上,浴血的敢死队士兵欢声雷动,共贺胜利。   西班牙驻台湾总督冈萨雷斯阁下收回千里镜,长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的,神秘的东方人终于想到了台湾,这些异教徒有撒旦的帮助,甚至比该死的荷兰人还要厉害。”   “阁下,是不是要考虑后路了,城内那么多妇孺,如果让这些野蛮的东方人冲进来,后果不堪设想。”和总督阁下一同站在安平城头的是西班牙军队的将领们,还有随军牧师,此时说话的正是牧师大人。   “亲爱的牧师,如果您所说的后路是投降的话,那我将强烈反对,西班牙骑士的荣誉将使我战斗到最后一滴血流尽。”刚才出城作战被阻,灰头土脸逃回来的骑兵上校骄傲的说着,仿佛刚才没见到敌人的影子就仓皇逃窜的人不是他。   “不要吵,信风号两用快船已经去巴达维亚报信去了,安平城的城墙非常坚固,粮食和淡水都很充足,只要能坚持住,咱们就有希望,马上派出使者去和明朝的元帅进行交涉,能拖延多久是多久。”   “只有这么办了,但愿野蛮的东方人不要在谈判期间进攻,更不要杀害我们的使者…哦,这个使者派谁去比较合适呢?”   “滚回去告诉冈萨雷斯,天朝不会和侵占了我们神圣领土的任何人谈判,你们所能做的只有无条件投降,这样的话才能本帅才能考虑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和个人财产的完整,如果不然,大家刀兵上见个真章!”   刘子光稳坐在帅帐中央的虎皮藤椅上,威风凛凛的将平安城派出的和谈使者——牧师大人好一顿臭骂,末了还把和谈文书摔在他的脸上,毫不客气的下令卫兵将其乱棍打出。不过满满一箱子用来表示诚意的金银珠宝却被留下了。   “此举恐怕不妥,末将深知西班牙人最讲尊严,而且随军牧师的地位也很崇高,大帅如此折辱他们,恐怕西夷要负隅顽抗了,绝不投降了。”郑芝龙站出来表达了自己的忧虑,曾经给西班牙做过通事的他自然清楚这些洋鬼子的脾气,这个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哼,和谈?如何谈?西班牙人从万里遥远的西边跑过来占领天朝鼻子底下的领土,这就是侵略,赤裸裸的侵略,在侵略者未退出国土之前言和既是汉奸!天朝多年来疏于海防,让这些西夷钻了空子,今天本帅就要拿西班牙人开刀,让其他夷人看看,侵略天朝领土是什么下场。”刘子光振振有词,他大军在握,占了压倒性的优势,自然不在乎西班牙人的所谓尊严,他要的是把西班牙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彻底把他们打疼,打残。而且春节马上就要到了,如果不能在节前攻克安平,这个年未免过的有些窝心。   既然大帅这样胸有成竹,郑芝龙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回队列听候调遣。此时战争已经持续了一天,天色已晚,十余里的联营在安平城下扎起,飞艇静静的停在天空,地面上炊烟袅袅,一轮满月升上天空。   “不能给西班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今夜就是攻克安平的好机会,你们听我说……”刘子光心生一计,想想觉得可行,便布置了下去。   月朗星稀,鏖战了一天的明军大营一片寂静,只有某个不知名的战地歌手在哼唱着闽南小调“爱拼才会赢。”鏖战了一天的士兵们在小调的陪伴下进入了梦乡,营门两侧角楼上值守的士兵也忍不住哈欠连天。   安平城的大门悄悄开了一条缝,一个带着蚌壳状铁盔的脑袋鬼鬼祟祟探出来张望了两眼,然后悄悄的走了出来,他身后是一大群身披黑斗篷的步兵,闪亮的头盔和长戟都用锅灰涂黑了,一帮人在夜色的掩护下静悄悄的向明军大营进发,他们准备干的正是三国演义中被使烂的计策“偷营。”   一队步兵先出来探听虚实,然后又是一队骑兵毫无声息的走了出来,马蹄子上都包了厚布,马嘴里也咬了一根木根,马步兵合起来足有三千人之多,为了这次偷营行动,冈萨雷斯总督阁下把家底子都拿出来了,是死是活就看这一回了。   这些西班牙人没发现的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潜伏在安平城附近的红衫团侦察队发现了。   “大帅真是料事如神啊。”杨南镇悄悄对潜伏在身旁的文戈涛说。他们都穿着西班牙陆军的盔甲,脸上也同样抹着漆黑的锅灰。   “那当然,要不然我也不会拉你老哥入伙的。咱们大帅绝对是文武双全,诸葛亮和关老爷双份转世!”文戈涛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在夜色中分外醒目。   第六卷 大海 第三十一章 安平投降   南征军大营距离安平城五里扎营,西班牙陆军悄悄的出城以后,并没有上马突击,而是牵着马悄悄的前行,直到距离还有二里地的距离,才上马突击。   西班牙人准备了很多沾了松油的火把,准备冲进明军大营到处纵火,制造更大的混乱,步兵身上也带了很多纵火之物,如果能把这把火烧大点,把明军的辎重都给烧掉就好了,他们就只能退回大海对面去了。   军队到了明军大营外二里处,骑兵翻身上马,点燃火把,驱动战马缓步前行,步兵们拿着剑盾长戟,背着稻草硫磺什么的,紧跟在后面跑动着。   战马速度提起了之后,骑士们用马刺磕动马腹,战马快速的奔跑起来,后面的步兵也扯着嗓子鬼叫着快步奔跑,随着大营的接近,战马的快跑变成了冲刺,临时搭建的明军大营并没有坚固的木墙和拒马,只有一条浅浅的壕沟,正适合骑兵冲击。   眼看明军大营越来越近,胜利在望的西班牙骑士奋力猛夹马腹,希望能一举突破,可是就当他们距离大营还有三十丈距离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战马忽然被一阵剧烈的爆炸掀翻在地,后面的骑兵收不住脚步,继续踩踏到铺设的地雷和铁蒺藜,战马被巨大的声响和火光惊了,再也不受背上骑士的控制,疯狂的到处跑,后面的步兵惊呆了,纷纷回头就逃,这是总督阁下临行前的命令,万一敌人有防备不可恋战,这些人都是守卫安平城的中坚力量,折损在野战中就可惜了。   明军的准备不止于此,高高挂在中军旗杆上的十盏电弧灯突然点亮,卷成筒状的灯罩将耀眼的灯光打在营寨前面的空地上。那条壕沟里钻出一列长铳手,用带着支架的火铳朝灯光照射下的骑士们射击,发射完之后有条不紊的继续清膛、装弹、射击,他们身后是数百名弓箭手,也朝着敌群发射着羽箭,一阵密集打击之后,前头一波的骑兵全军覆灭,后面的骑兵和步兵见势不妙,扭头就走,明军也不追赶,只是朝他们的背影继续射击着,仿佛是为他们送行。   西班牙残兵们在回城的途中又遭到潜伏在路旁树林里的明军一阵弓弩打击,西班牙兵不敢冲进树林还击,只能用弓箭胡乱回击着,队形散乱,继续朝安平城败走,谁也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之间,队伍里混进了不少同样打扮,同样装备,但是紧闭双唇不开口说话的“战友。”   偷营敌军败走之后,明军大营的灯火都亮了起来,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营房里走出来,在军官的口令下整队、检查人数,整理武器,等工兵将大营前空地上的死人死马地雷铁蒺藜简单清理了以后,大队人马出动,朝着安平城进发。   攻城的第一利器飞艇同时出发,重型炸弹已经挂在弹架上了,装载了空降兵的热气球也在飞艇的拖动下前行,只有不善于夜战的动力翼伞没有参加战斗。   安平城下,大门打开,吊桥放下,败退回来的士兵匆匆忙忙的撤回城内,等最后一个士兵进来之后,吊桥吱吱哑哑的拉了上去,大铁门咣当一声关上了,城墙上的守军紧张兮兮的盯着远方明军大营的方向,生怕敌人趁机攻过来。   敌人并没有趁机攻来,看来他们对安平城附近的地形还不熟悉,轻易不敢在夜里进攻,守军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杨南镇、文戈涛带领的侦察队已经混进了城内,这些身穿西班牙盔甲的汉子们一进城就消失在街头巷尾,到处制造混乱去了。   城楼上的西班牙守军没看见地面上的部队,却看见天上黑压压的一片,以乌云盖顶的架势压了过来,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明军的撒旦帮手又来了,赶紧一边派人飞报总督大人,一边将城墙上的床弩抬起来预备射击,不管是撒旦还是人类,拿牧师大人做过法事的箭矢射它准没错。   床弩被抬高了角度,朝着越来越近的飞艇发射,虽然飞艇底部有滑动的薄铜板用来防御攻击,但是依旧不能抵挡强劲的床弩射击,箭矢射穿了飞艇的气囊,气体泄漏之后飞艇却并没有坠毁,只是下降了高度,因为飞艇内部是有多个气囊组成,只射穿一组并不能导致坠毁,安平城的攻击立刻遭到了飞艇的还击,火箭飞弹居高临下射了过来,登时将城头的床弩炸翻,与此同时,安平城内到处燃起了熊熊烈火,还有人用地道的西班牙语高声大喊:“明军进城了!”   一直在总督府等候消息的冈萨雷斯大人接到明军攻城的消息后立刻带领卫士赶赴城头督战,可是刚走出总督府的大门就遭到了一阵火铳的射击,还有七八枚手榴弹投过来,顿时将这帮人打得屁滚尿流,总督大人在卫士的拼死护卫下仓皇逃回总督府,可是身上已经中了数枚弹片,眼看是不能指挥作战了。   安平城内所有重要建筑物都被人点着了,火势虽然不大,但是给人造成的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西班牙侨民们慌慌张张的从房子里逃出来,挤得满街都是,巡夜的几支巡逻队也被人偷袭,死伤惨重,城内乱成了一锅粥,西班牙军队很快意识到城内混进了奸细,急忙派出军队在城内搜捕。   这安平城本来就是郑芝龙建造的,虽然经过西班牙人的进一步修建,可是基本形制没有太大的改变,混杂了郑军士兵的侦察队也算熟悉地形,走街串巷躲避了大队西班牙军的搜捕,潜到了城门附近,大家检查了武器,等候着总攻时间的到来。   城头已经被天军的火力所覆盖,木头修建的敌楼已经燃起了大火,面对敌人的压倒优势,西班牙人军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飞艇群转动着螺旋桨慢腾腾的遮住月光,笼罩在安平城上方。   远处灯火通明,上万名明军士兵打着火把,排着方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开过来,到了城下却不急于发动进攻,而是将车载的一窝蜂推了过来,瞄准了城门。   城墙上的守军已经被炸弹驱逐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热气球上降下来的空降部队,明军占据了城头却不往下攻,只是迅需扩大阵地,居高临下,用长火铳瞄准了城内。   兵临城下,大军压境,天上是遮住月亮的飞艇,城墙上是精锐的敌军,城里不知道有多少混进来的奸细,而且总督大人也受伤了,虽说城里还有几千人马,可是徒劳的抵抗只能增加伤亡,没有任何好处,即使是骄傲的西班牙人,也开始考虑投降的事宜了。   坚持顽抗的人还是有一部分的,他们坚持己见的理由是惧怕东方人夺城之后血洗安平,毕竟他们从郑芝龙手里夺取安平的时候造过不少的杀孽,很多福建移民死在屠杀之中,此时人家报复也是正常的。   幸亏此时明军发布了通告,一个大嗓门的通事用喇叭筒向城内宣读了大明朝东南督师的命令:只要放下武器的,一概不杀!但只要有人胆敢顽抗,就要屠城!   西班牙人正在犹豫,总督府方向过来一队人,火把的光辉下是冈萨雷斯总督阁下苍白的脸,他的身上缠了绷带,显然是受了重伤,总督阁下有气无力的下令全军放下武器投降,为了城内妇孺的生命安全,必须投降。   西班牙人投降了,为了保全妇孺的安全而投降,绅士们并不觉得丢脸,他们只希望自称礼仪之邦的明朝人能依照诺言不伤害大家的生命,能避免艰苦的巷战,不战屈人之兵,这个结局无疑是最好的,刘子光下令将西班牙军队集中起来缴械,民众则各回各家,等候明天的统一安排。   次日,昨夜的火灾已经被扑灭,只有袅袅的青烟飘向天空,一队队手无寸铁的西班牙官兵向城中的喷泉广场集中,这里将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受降仪式。   刘子光换了严肃的蟒袍乌纱,腰配长剑,坐在高台之上,其他仪式按照前日在澎湖受降的规格,大纛,彩旗,仪仗兵样样俱全,冈萨雷斯总督带领几个手下严肃的走过来,向刘子光鞠躬致意,然后献上了佩剑,以示投降,刘子光微微颔首,身后郑森战出,拿出一张纸,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大意是申明台湾是大明神圣的领土,决不容忍他人践踏,并且列举西班牙人的种种罪状,斥责了他们侵占台湾的非法性。   这是一份拟好的投降书,也算是一份保证书,只要冈萨雷斯总督在上面签了字,就代表西班牙zf正式放弃了对台湾的领土要求,冈萨雷斯倒也爽快,拿过鹅毛笔龙飞凤舞地用漂亮的拉丁字签上了名字,用了印信。一甩鹅毛笔,对刘子光说:“尊敬的元帅阁下,我已经按照您的命令作了一切您让我做的事情,现在轮到您履行诺言了。”   “西班牙人夺我土地,杀了人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除了侨民百姓可以离开之外,以你总督阁下为首的人都需要用实际行动来清洗你们的滔天罪行,附近的荒地还有很多,台湾也比较缺牛……”   第六卷 大海 第三十二章 天启十年的最后一天   刘子光威胁要让冈萨雷斯总督去背着犁耕地自然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这样重量级的战犯是要解往京城的,至于其他西班牙降兵,则由当地百姓甄别,犯过滔天罪行的单独拉出来处以极刑,平时不大作恶的火头军,马夫之类的非战斗人员从轻发落,押到城外的田地里干活去,虽然现在正值冬季,可是四季如春的台湾依然适合耕种,让他们先开垦点荒地也是好的。   “天朝的威严不容侵犯!但是本帅有一颗菩萨心肠,不会难为你们。”这是刘子光对西班牙人说的话,普通的商人、船家、老弱妇孺可以根据自愿离开台湾,但是行李要经过检查,不许携带超过一百两银子的钱款,也不许携带武器离境,失去了丈夫的妇女们拖着儿女,扶着老人,哭哭啼啼的登上一艘没有武装的邮船,奔南方去了。   新年在即,安平城张灯结彩,一片欢腾,台湾重回祖国怀抱,人民欢欣鼓舞,天朝的军队武力强大,让他们感到非常自豪,安全感也大大增强,以前台湾是在郑芝龙的庇护下,可是郑芝龙的势力怎么能比得过大明呢,郑家和西班牙人打了五六年还是败了,而朝廷军队开过来,一天一夜就把西班牙人赶走了,这个对比实在是太强了。   聚居在安平城附近的葡萄牙人和旅宋人的侨领都慕名前来拜见,刘子光和蔼的接见了他们,并且承诺会公平对待所有住在台湾的居民,不管是任何国家或种族,都一视同仁,但他们要遵守大明的法纪,按章纳税,必要的时候还要服兵役,两个侨领面面相觑,这不是等于把我们给吞并了吗?不过天威之下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唯唯诺诺的去了。   西班牙人留下的遗产很多,仓库里成山的稻米,一箱箱的黄金白银,还有大量的兵器甲仗旌旗战船战马,都能武装一支部队了,为了对付台中台北的荷兰、英格兰人,刘子光立即发布征兵令,征召当地适龄青年吃粮当兵,待遇从优,饱受异族人欺压的汉人小伙子们踊跃报名,就连山上的熟番都下来到招兵站门口排队了,短短两天功夫就征集了三千人马,其中有擅长山地战的高山族士兵,还有几百名从奴隶解放过来的非洲黑人,这些野蛮的黑人在老家就是战士出身,给他们配发了西班牙盔甲和武器后战斗力大增,当然主要组成部分还是汉人青年,南征舰队以舟师为主,陆上部队不多,有了这支生力军的加入,对付西夷的胜算又增加不少。   此时的台湾和后世的台湾有所不同,经济政治文化的中心都集中在台南,也就是安平城附近,台湾北部和中部基本就是些小港口和小村落,英格兰和荷兰人虽然暂时盘踞在那里,但远远不能形成气候,可以说台湾大势已经初定,所以刘子光准备过了这个年再北上讨伐,毕竟现在已经是年二十九了。   天启十年的最后一天,安平城笼罩在一片节日的喜庆之中,就连战俘营都发了足够的饭食,前西班牙总督府内,刘子光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凭栏远眺,东西合璧的安平城尽在眼前,我现在是在台南啊,台湾的南部,以前想都不敢想能来的地方我居然也来了,而且还成了这地方的主宰,又是一年过去了,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年了,前两年都在暗无天日的奴隶营度过,去年的春节好歹有些转机,从奴隶升级作了铁厂的账房,可是却因奸人记恨,横遭杀手,落入万年古洞,这才造就了今天的自己。   “或许我要感谢宋青峰呢。”刘子光淡淡的一笑,没有他将自己送入那个埋藏着宇宙飞船的天坑,也就没有刘子光今天的盖世功绩,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神奇,环环相扣,福祸相依。   “大帅,酒席预备好了,大伙都等着您呢。”侍卫不敢打断大帅的沉思,小心翼翼的在后面轻声禀告道。   “多开几坛好酒,本帅要和大家一醉方休。”刘子光一拍栏杆,转身大步向楼下走去,侍卫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大帅虽然善饮,但从不提倡军中酗酒,这样公开说要一醉方休还是头一次呢,年轻的侍卫哪里知道,今天其实是他敬爱的大帅的第二个生日。   南征舰队众将已经在总督府宽敞的客厅里各就各位了,长条形的大桌子上铺着雪白的餐布,摆着一副副纯银的刀叉盘子筷子,当中还有鲜花和银质蜡烛台,菜肴也是中西合璧,台湾菜、西班牙菜、福建菜都有,酒有郎姆酒、杜松子酒、威士忌、女儿红、烧刀子等,面包米饭水果随意取用,当然还少不了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列位将军抛家弃子,与本帅南征台湾,驱逐西夷,乃至不能合家团圆,在这远离家乡的地方过节,辛苦了。”刘子光举起一杯烈酒,面向大家举杯示意,然后洒在了地上。   “这第一杯酒,敬在收复台湾的战斗中牺牲的战友们,由他们的牺牲,咱们才能坐在这里喝酒。”   “这第二杯酒,敬死在西夷刀下的台湾同胞,朝廷没有忘记你们,以后朝廷绝不会容许任何人来欺负你们的家人后代,你们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刘子光洒下第二杯酒,侍卫赶忙斟上第三杯。   “这第三杯酒,敬在座的诸位,驱逐西夷,恢复中华,有你们一份功劳,历史会记住你们,人民会记住你们,我神州大地富饶美丽,人民安居乐业,可是自古以来总是被蛮夷欺负,杀我同胞,夺我财富,甚至这些不开化的野蛮人还将我咱们汉人分成最低阶层,饱受欺压,太祖皇帝起兵以来,我大明南征北伐,才算有了一点起色,可是这些年奸臣当道,朝纲混乱,导致北方和西方战事再起,甚至现在黄河以北还在鞑子的统治之下,人民流离失所,剃发易服,苦不堪言,子光不才,愿将此命报效朝廷,不将蛮夷鞑虏驱出中华大地决不罢休,台湾战事初定,想必北部中部的西夷不出两月就要败走,到时候台湾就要拜托给在座的各位了,子光还要提兵北上,直捣黄龙。”   众人安静的听着刘子光的演讲,郑芝龙面色平静如水,施琅似乎有些激动,郑森的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东西,刘子光的嫡系人马也一脸肃然,大帅平时讲话言简意赅,从没有说过这么多话,看来是动感情了。   “所以,这第三杯酒我要敬大家,台湾的防务就交给你们了,西夷不会善罢甘休,将来还会恶战不断,诸君努力啊。”刘子光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将齐刷刷的站起来,异口同声地说:“请大帅放心!我等定不负大帅所托。”然后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刘子光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酒席上有一道台湾名菜“三杯鸡”,是郑森在京城游说刘子光出兵攻台时提过的,现在台湾已克,刘子光也算履行了对郑森的诺言,郑森很激动,走过来敬了刘子光三杯酒,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很让人迷惑,但刘子光并没怎么在意,别人一闹哄也就过去了。   台湾的冬天气温也有二十度,所以用凉水冲澡也很正常,刘子光在总督府大理石砌就的浴室里将满身的酒气冲掉,这才回房睡觉,卧室位于总督府二楼,地上铺着地毯,墙上挂着西班牙国王的画像和其它油画,一张西式的大床位于屋子的正中央,床上是厚厚的垫子和丝绸床单,两个雪白柔软的大枕头并排放在床头。刘子光打个哈欠爬上了大床,钻进被子呼呼睡去。   忽然感觉身上凉凉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转头一看,刘小猫正裹着被子呼呼大睡,,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鲜红的小嘴还咂巴咂巴,好像在做着什么美梦,这死猫啥时候钻过来的?刘子光觉得身上有些凉,于是将被子又反卷了过来,一卷不要紧,可把刘小猫惹恼了,眼睛一睁,口水都顾不得擦,就投入到抢被子的战斗中了。   抢来抢去,力气小的刘小猫终于没有抢过刘子光,索性一个饿猫扑食,扑到刘子光身上又抓又咬,少女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丝绸睡衣传过来,忽然让刘子光有了某种反应,刘子光脑海中灵光一闪,有门!难言之隐的怪病或许在潜移默化之间已经自然痊愈了,他愣神的时候,刘小猫已经将被子抢走,裹的紧紧地象个又白又胖的大虫子,刘子光心急火燎,,低声下气的把头凑在刘小猫耳边说了好多诸如明天给你带去看金鱼之类的好话,小猫才哼了一声,把被子打开一条缝让刘子光钻了进去。   早已脱光衣服的刘子光一进被窝就开始不老实,一双禄山之爪在少女修长滚圆的大腿上、柔软坚挺的乳峰上上下其手,大占便宜,刘小猫被摸恼了,张开小嘴刚要喵喵乱叫,早被刘子光用嘴堵住,一场口舌大战就此展开,混战之中刘子光趁机剥掉了小猫的睡袍,两个赤裸裸的身躯在床上滚成一团…….   第六卷 大海 第三十三章 大义灭亲   心满意足的刘子光搂着赤裸的刘小猫沉沉睡去,大床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被子也撕破了,枕头瓤也出来了,刘小猫乖乖蜷缩在刘子光怀里睡得正香,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淫糜的味道,这一夜刘子光释放了二十五年来积攒的精华,足足和小猫作了七次,也就是体魄健壮的小猫能受得了他的摧残,换成彭静蓉估计早就瘫了,不过刘子光也没捞到什么好下场,浑身上下被小猫用指甲挖,用牙齿咬,伤痕累累,触目惊心的。熟睡中的刘大帅自然不知道恢复性功能是因为一年期的药效到了,他也没心思考虑那么多,抓紧享受人生,多生几个孩子才是王道。   凌晨时分,刘子光被外面的嘈杂声惊醒,爬起来张望,只看见窗子有隐约的火光闪现,不好!有敌人来袭,他赶紧翻身起床,可是却被刘小猫两条粉腻的小胳膊钩住了脖子,不知道好歹的刘小猫耍赖不许他起床,刘子光无奈,伸手在她胳肢窝里挠了几下,趁刘小猫咯咯笑的时候才脱身。   佩刀和短铳先挂在身上,然后迅速套上一条裤子,罩上胸甲,蹬上靴子,摘下衣帽架上的黑披风扔到床上把赤身裸体的刘小猫盖住,然后冲出房门,楼下已经站满了全副武装的亲兵,看到刘子光下来便禀报道:“大帅,郑家军内讧了。”   “什么?郑军内讧?”刘子光一边整理盔甲,一边问道,几个时辰前郑森复杂的眼神浮现在他面前,郑芝龙一定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对,肯定是的。   “传令各军戒备,不准擅自出营,有人偷袭的话坚决消灭之,咱们的嫡系统一更换口令,再让文戈涛他们出去探探到底怎么回事,我随后就到。”刘子光说完,登登登上楼去了,既然没打到家门口就好,他还是赶紧正儿八经把衣服穿起来才是,推开卧室门一看,刘小猫依然在呼呼大睡,似乎外面的吵闹声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刘子光悄悄走到床边坐下,重新穿戴起来,打扮停当之后在刘小猫的腮帮子上亲了一口,然后又悄悄的走了。   从兵营调来的气动机关枪已经摆在总督府的大门口了,十架弩车和两门一窝蜂也已经就位,五百精兵的护卫下总督府固若金汤,刘子光带领一支百余人的亲兵队跨上战马,朝着郑家军的营地奔去。   走到半路上就看见两帮人在对峙,为首的分别是郑森和郑芝龙,这父子俩怎么打起来了,联想到郑芝龙的光辉历史和郑森这些天来的表现,刘子光立刻作出了判断,一定是儿子阻拦父亲造反,这个郑芝龙绝对是无君无父的家伙,国家民族皇权在他心里连狗屁都不是,不过郑森就不同了,从小在曰本长大,受到的就是七生报国的传统教育,再加上读过的各种圣贤书,还有在京城耳濡目染收到的那些熏陶以及和刘子光一起时被灌输的那些国家民族至上的思想,现在可以说已经不是一个海盗的儿子,而是忠君爱国的忠义之士了。   刘子光坐在马上盘算了一下,打定了主意,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侍卫,带了两个人冲着那群人走了过去。   “大帅驾到,都放下兵器。”侍卫大声吼道,看到刘子光前来,僵持的两帮人才稍有松懈,举起的刀子收了回来,但并没有插回刀鞘,而是紧张兮兮的拿在手里,郑芝龙身后是郑家几个兄弟和一群花布包头,手里提着倭刀的粗壮汉子,郑森背后是一帮十七八岁,年轻气盛的后生,双方堵在街头各不相让,而这条路正是通往总督府的必经之路。   “郑总兵,少将军,你们父子二人在这除夕之夜刀兵相向,所为何事?”刘子光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如此问道。   没有人搭话,双方都是铁青着脸色,尤其是曾经被刘子光踢伤过的郑芝虎,一双剃掉眉毛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刘子光,手里紧紧攥着太刀的刀把子,似乎随时准备砍过来。   “惊扰了大帅真是过意不去,森儿多喝了几杯,非要带人乘船去鹿港打英格兰人,这都是大帅教育的好啊,不过这大年夜的带几个小兄弟就去开战也太不合时宜了吧,我这个当爹的是劝不动他了,大帅您帮我劝劝吧。”郑芝龙眼睛一眨,说出一番鬼话来。   笑话,儿子半夜要去打鹿港,当爹的带着几个叔叔拿着刀子阻拦,当我是三岁小孩呢,不过刘子光并没有说破,反而转身对郑森道:“少将军怎么能如此鲁莽呢…”说话的当口将整个后背毫无防备的暴露在郑芝龙等人面前。   刘子光一边假意劝说着郑森,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背后,看见郑芝龙正把手伸向怀里,他心中一动,继续面对着郑森说话,两个侍卫也没注意到郑芝龙的举动,但是正对面的郑森却看到了。   “动手!”郑芝龙忽然暴喝一声,手里突然多了一柄短火铳,正对着刘子光的后心就要开火,郑家兄弟也将刀子举了起来,而刘子光依然毫无防备的背对着他们,说时迟那时快,郑森手腕一翻,手中也多了一柄短火铳,六棱形的铳口冒出一股火焰,铅弹擦着刘子光的身体飞了过去,后面有人应声倒地。   “父亲!”郑森把火铳一扔,扑了过去,刘子光回头看去,郑芝龙胸口中弹,鲜血已经浸湿了战袍,还在往外面冒,伤势非常严重,他手里的短铳已经飞到了一边,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刚才郑芝龙想干什么了。   “大胆,你们难道想杀我不成?”刘子光手按刀柄怒道,郑芝虎,郑芝豹等兄弟见刘子光的卫队正往这边跑,机会难得,便不去管大哥的伤势,大吼一声道:“杀刘子光,夺台湾岛!”几把雪亮的长刀一起往刘子光身上招呼过来。   刘子光等的就是这一刻,左手一拍刀鞘绷簧,白虹刀在手,一柄单刀架住好几把倭刀,奋力一推,巨大的力量将众人摔了个踉跄,此时造反的郑家军已经和刘子光的卫队打了起来,而郑森依旧旁若无人的跪在郑芝龙身边哀哭着,刘子光很好奇,走过去听他们父子究竟说些什么。   “森儿,短铳打得很准啊,以后就要这样,只要认定了自己是对的就要坚持去做。”郑芝龙有气无力的说着,面色越来越苍白,看来是失血过多了。   “爹爹,孩儿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打落您手中的火铳,大帅他不能死啊,大帅死了,咱们汉人的脊梁就断了啊。”郑森用手按住父亲呼呼冒血的胸口哭诉着。   “别管那些了,或许你是对的,但爹爹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你啊,台湾拿下来还不是传给你的,既然你想做个忠臣,那就去做吧,做海盗终究是没有前途的…”郑芝龙说出这句话,嘴角流出一股鲜血,脑袋一歪,死了。   刘子光一直站在不远处听着,根本不去管旁边的打斗,那些人也不管来招惹他,有那不开眼的拿着刀子扑过来,还没近身就被刘子光一刀剁翻了,郑森杀死父亲可以说是个意外,也可以说是刘子光蓄意制造出来的,挑动父子相争,最终让更加忠心和可控制的郑森掌握郑家的力量,是刘子光的既定方针,可是见到父子相残,生离死别的一幕,刘子光也不由唏嘘。   现在就看郑森是不是个可造之才了,如果不堪大任,那么郑家军这些人马也没有保留的必要了,都是能征善战之士,流落到外面总归是个祸害,如果小伙子能控制住父亲留下的人就另当别论了,刘子光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郑森的动作。   郑森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年轻的郑家家主抓起父亲的火铳站起来朝天鸣了一响:“都给我住手!”   人群停止了战斗,大家看着这个刚刚杀死了父亲的年轻人,等着他发言。   “父亲死了,我就是郑家的家主,我命令所有郑家军立刻放下武器回营,违者立斩!”郑森声嘶力竭的吼道,忠于他的一帮年轻人都围了过来,站在郑森身后以壮声威。   郑家军狐疑着,犹豫着,郑芝龙已经死了,郑家几兄弟都是没有主见的莽汉,完全不能在大哥不在的情况下控制局面,乱局之下,最先站出来的人往往就最具有权威性,郑森再次声色俱厉的喊了一遍之后,终于有人放下了刀枪,然后是更多的人放下刀抢,郑芝虎他们还想顽抗,可是道路两旁的屋顶上已经出现了手持弓弩火铳的红衫团,这次暴动终究还是失败了。   交了武器的郑家军垂头丧气的退回军营,郑森带着部下紧紧跟着,陆续赶到的大将们看到这一幕都大跌眼镜,了解情况之后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文戈涛问道:“大帅,要不要末将带些人去助郑公子一臂之力?”   “不用,他们家务事咱们不掺乎,如果郑森降不了他这几个叔叔的话,那它也没什么用了。你带兵看住他们的营门就好了。”刘子光说完,转身上马绝尘而去。   床上还有人等着呢。   第六卷 大海 第三十四章 租界.访问   大年初一,安平城,锣鼓喧天,彩旗招展,老百姓们成群结队的到总督府门口拜年,将各色水果,糕点放在门口磕一个头便走,刘子光则在众将的簇拥下频频对百姓们拱手还礼,大家笑容满面,喜气洋洋,似乎都没注意到身边少了郑家的人。   郑家军的营地还在明军的包围之中,直到中午时分才解除了戒备,郑森终于成功降伏了父亲的部下,全员跟着郑森真心实意地降明,但是几个死硬的叔父则带着铁杆心腹出海为盗,郑森也不阻止,反而送了一艘装备精良的快船给他们。   总督府内,刘子光好言安抚了郑森,对他大义灭亲的行为进行了表彰,并且保证向朝廷请功,给郑森应有的奖赏,至于出海潜逃的郑家兄弟,刘子光也不管了,只是随意说了一声:“随他们去吧。”   据郑森说,郑芝龙一直在计划再次反叛,他想先借助刘子光的力量打退西班牙人,然后在大年夜的时候突然发难,杀死刘子光以及各位朝廷大将,然后收编南征舰队,在安平自立为王,大明朝损失了这支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舰队,数年之间都不会有力量来打台湾,而他郑芝龙在拥有了强大的舰队和天军以后,如虎添翼,打下三面环山一面向海的福建,然后徐徐图之,不能统一天下也能称霸一方,如果这个计划真的成功,那大明朝可就雪上加霜了,失去了刘子光这个猛将,在三面敌人的夹攻之下早晚要崩溃,到时候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富足的中原大地沦为寸草不生的战场,想到这里郑森就再也不能想下去了,他绝不能容忍任何人为了一己之私就把全民族拖进战争的深渊,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爹也不可以。   郑森走后,文戈涛凑了过来道:“大帅,要不要派船把郑芝虎他们给……”说着伸手作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不用了,郑森是个有分寸的人,我相信他。”刘子光沉思片刻说。   “禀告大帅,英格兰、荷兰两国的使臣前来拜见,说是来拜年的。”一个侍卫进来说道。   “嘿,他们倒满懂得礼貌的,还来拜年,来人啊,给我预备点散碎银子,待会免不得要发上一发,让他们进来吧。”刘子光嘿嘿一笑,看来这两个海军强国已经得到西班牙战败的消息了,此番借着拜年前来,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果不其然,,两位使者趾高气扬的走进来,只是向高高在上的刘大帅微微颔首致敬,随后奉上一份说厚重的礼物,便开始进入正题。   “台湾自古以来就是无主之地,谁先到谁先得,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西班牙人强占了尼古拉.一官的安平城,然后又被一官的母国大明朝重新夺回,对此荷兰和英格兰表示祝贺,在对付西班牙人的立场上,我们和大明是站在一条线上的,此次前来除了拜年之外,还希望能和尊敬的刘大帅达成协议,承认我们两国在台湾岛上的合法地位。”   “放肆。”刘子光勃然大怒,原来这些家伙是趁火打劫来的,西班牙人是老子打走的,你们一分钱的力气没出居然还想来分一杯羹,台湾是公共厕所么?谁来的早谁就能霸占一个蹲坑,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你们俩听好,台湾岛,包括周边所有的小岛,都是天朝的神圣领土,决不容许外人驻军,你们经商驻侨都可以,但是一定要服从当地大明官吏的管理,按章纳税,杀人偿命,欠帐还钱,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尊敬的大人,您显然是误解了我们的意思,我们并没有侵占贵国领土的企图,相反,我们都承认台湾是大明的领土,并且愿意为保卫大明的领土完整贡献一份力量,我们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两个小小的港口和一座城堡那么大的土地,见多识广的元帅阁下一定知道,航海是个辛苦的事情,在海上漂泊万里的水手们盼望陆地的心情和虔诚的教徒盼望基督显圣一样迫切,我们两国都是航海大国,在台湾能有一个加煤加水,补充新鲜食物的港口对于我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而且,这样的做法在天朝也不是没有先例,广东省的香港岛现在就有一个港口租借给了英格兰人,附近的澳门则被西班牙人租借,当然我们不会白白租借贵国的港口和土地,租金您尽管开口,我们绝不会吝惜钱袋的。”   哦,他们说的是租界啊,这帮家伙的头脑还蛮灵光的,既照顾到了大明的脸面,又保全了自己的利益,反正已经有香港和澳门的前例,在台湾再开两个租界也不是什么问题,反正现在鹿港和淡水港还都是荒蛮之地,让西夷人缴俩钱盖个不大不小的堡子遮风避雨,修个码头供来往的船只歇脚补给,这个提案如果真的报到朝廷上去,想必那些主张万国来朝的大佬们也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可是刘子光不这么想,租界这两个字让他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而且纵容他们在毫无监管的情况下任意发展的话,很可能养虎为患,形成两个盘踞在台湾的庞大的军事堡垒,到时候再想拔除可就要大费周折了。   “兹事体大,需要上报内阁商讨,本帅也做不得主,不过本帅可以答应你们,在朝廷的旨意下达之前,你们在台湾的生命安全还是能得到保证的,鹿港和淡水港你们尽管用,但是主权是我们大明的,本帅驾下水师不日就会前去接管,你们没意见吧?”   “不,尊敬的元帅阁下,这两个港口是我们建造的,主权应该属于我们,即使将来移交给贵国,也应该是租约期满以后的事情。”两个使者听到刘子光要派兵接管港口,顿时慌神了,他们这次前来主要是探听虚实,如果能达成协议最好,万一不能也要拖住明军不要北上,给他们留出整军备战的时间,明军用了如此短的时间就击败了西班牙人,军力不容小觑,万万不能轻敌的。如果明军就此北上接管港口,势必发生冲突,他们此行就算白来了。   “既然是我大明的领土,当然要驻军,不驻军算什么领土,本帅现在是通告你们,而不是和你们商议,你要和便和,要战便战,废那么多话做什么?”刘子光拧起眉头喝斥道。   “元帅阁下,我们不愿意和您为敌,可是…”使者的话还没说完,刘子光就端起了茶碗,旁边侍卫鼓足了中气喊道:“送客~~”两个使者无奈的一摊手,鞠了个躬就要离开,刚转身却被刘子光叫住了,他俩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哪知道刘子光只是让人拿了二十枚银币给他俩,说是什么“压岁钱。”   天朝上国,自然要把面子功夫做足,番邦蛮夷来拜年,一点小钱还是要给的。   租界的事情刘子光被没有费多少心思去想,现在兵力占到绝对优势,根本不需要和洋人和谈,大军开过去就行了,两路侦察兵已经派出去了,新兵的训练也展开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光复台湾全境,这个光荣的任务刘子光准备交给手下人去做,郑森就是最好的人选,此人忠义可嘉,又有一支不俗的水师,现在让他增加一些战功,以后向朝廷给他请一个台湾总兵的官职就名正言顺多了。   战备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胜利的捷报已经传到了福建,然后通过水路送往上海,再从上海送往京城,请求设立单独的台湾省的奏折也在里面,还有给众将请功的折子,陈述郑成功大义灭亲的文书,以及转发到铁厂的私人信件。相信用不了多久,朝廷的批复就能回来。   明军在安平城的战斗经历,早被旅宋人用电报发给了新卞京,得知明朝军队有了威力超强的武器,居然在一天一夜打败了西班牙军,旅宋朝野震动,旅宋国的名字之所以叫做旅宋,就是提醒自己是旅居海外的宋人之意,时刻不忘心怀故国,不管是沉稳的陆家执政,还是激进的文家执政,总的方针都是复国。   复国的办法有很所种,大军压境是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另一种,长久以来旅宋朝廷执行的都是后一种,大量的旅宋人在上海,广州,泉州,台湾,南京定居,大批物美价廉的旅宋工业品倾销到明国境内,旅宋式样的草帽,橡胶雨鞋,水果,还有烟草都充斥着大明的各个角落,每一个明朝人都知道海外有了旅宋,是昔日宋朝人的后代,那个国家的人和大明朝的人同文同种,相同的面孔下是同样的炎黄赤子之心,同样的肤色下是一样的汉人血,如果哪一天北面的鞑子打过来,旅宋军队登陆的话,一定不会引起明人的反感。   旅宋科技发达,军力强大,他们能控制从印度到倭国的海路,但是却不称霸,而是努力维持着地区的平衡,和各国人都和气生财,只是时不时地在暗地里帮一下弱者,英格兰、荷兰、西班牙三国之间的战争,以及他们和郑家的争斗,都在旅宋人的控制之下,可以说想让谁赢谁就能赢,可偏偏他们就不完全彻底的支持某一方,就让他们这样消耗着,三个国家距离本土千里遥远,坐船前来要七八个月之久,所以紧急需要的的战船、武器、辎重都是从新卞京购买,这几年来宋人光发战争财就捞了不少银子。   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的,只等明朝的社会矛盾进一步激化,人民起来反抗阉党的统治,旅宋就可以出兵助剿,顺便夺取天下了,可是事情突变,明朝皇帝竟然在一帮臣子的帮助下重新夺回了权力,而且重用能臣,一时之间似乎复国的计划陷入了僵局,激进派文隽联合了军队的少壮派发动了上海事变,就是想把事情闹大,正式开战,可是旅宋国内的意见还不统一,认为现在不是开战的好时机,所以才没有对文隽进行支援,反而派赵婧制止他的行动。   旅宋国内对平章军国事陆卞生的执政策略有些不满,认为他过于软弱了,三千名番兵命丧江阴要塞也有他的责任,不过旅宋的政治制度还没进化到平章军国事会在执政期限内引咎辞职的地步,所以五十多岁的老宰相(平章军国事相当于宰相,但权力更大)还是稳稳坐在他枢密院的大位子上。   上海事变和江阴之战以后,旅宋国的行人司便开始注意刘子光的动向,并且收集了大量关于他和他的部队的资料,他的脾气性格,他身边亲近的人,他的战术战法,他的部队所用的武器装备,编制人数,各营主官,都在行人司的侦查范围之内,甚至连南厂电台和上海、利国之间的电报他们也进行了窃听,虽然暂破译不出密码,但是至少说明行人司的功夫做到家了。   飞艇的画像和火箭筒的空壳,一长一短两只火铳已经送进位于新卞京郊外的兵器研究院,红衫团之所以横行天下,除了勇悍的体魄和毅力之外,就是这些神奇的兵器了,论起研发,旅宋国的实力不容小觑,经过一番分析提纯,反向测绘,火箭筒和火铳已经被仿造出来了,黑火药也被配制出来,热气球这种简单的玩意已经开始装备陆海军的侦察队,而飞艇所用的气体还在研究当中。   最近的台海战事旅宋海军没有派出足够的人员监视,因为他们没有料到西班牙人能这么快败走,所以大部分情报还是当地侨民提供的,明军的水师战斗力提升的如此之快,让旅宋枢密院上下极度不安,如果海权也控制不了的话,那还谈何复国?   经过种种分析和研究,最终枢密院达成一条计策,邀请大明朝东南督师访问新卞京,顺便策反之,即使不能策反,也要在他们明朝君臣之间制造一点小小的隔阂。   邀请函用一封快船在大年初六送到了安平城,信使奉上盖着玉玺的邀请函之后,还传达了旅宋国皇帝陛下的口讯,希望刘督师来访之际,顺便带上一位也姓刘的水师百户,嗯,就是俘虏了黑珍珠号的那位。   第六卷 大海 第三十五章 联合舰队和长波电台   旅宋人邀请刘子光访问新卞京不是请他来旅游的,而是有重要的军机大事商讨,信里提到要和大明共建一支联合水师,以便控制南海水域,护航收税等等,并且还要在新卞京,安平城,泉州,广州,宁波,上海等地修建大功率的无线电台,以保障政令的传达和指挥的通畅,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刘子光不敢擅自作主,拍了电报回京汇报,候了两三日,回信终于来了。   朝廷首先对台湾战事的胜利表示了赞赏,对刘子光上书的各项条陈一一批准,对旅宋人的提议也非常重视,同意刘子光代表大明朝廷出访旅宋,共商大事,为了这次出访,朱由校还特地给刘子光加升了爵位,加上上次巡行江南,充盈国库和这次收复台湾的功劳,一并给了,现在刘子光的全套称呼是:赐进士出身五军都督府右都督武英殿大学士督师东南四省暂代台湾巡抚仍提督内厂领御前侍卫紫禁道行走世袭一等侯,相当于在原来的基础上给了他一个大学士的头衔,镇武伯的爵位升成了镇武侯。电报是先到的,圣旨还在海路上,不过现在已经可以让手下称呼自己为侯爷了。   对于其他将领的封赏也同时颁布,圣眷最重的是杀了自己老爹的郑森,朝廷不但准了刘子光请封郑森为台湾总兵的折子,还赐了他进士出身,加封忠孝伯的爵位,朱由校还特此给郑森赐名成功,以祝愿他在将来的战斗中连接连捷。郑森看到刘子光转交给他的电报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误杀父亲的内疚一直吞噬着他的内心,朝廷对他的肯定多少能缓解一点痛苦,毕竟在儒家思想里面,君的地位要比亲高上一档。   施琅、杨南镇、文戈涛、以及水师众将都各有封赏,甚至福建省的官员们都跟着沾光,旅宋国的使臣得知刘子光收到了朝廷的回复,赶紧过府询问,刘子光答应他们三日后就出发。   出访船队由一艘装潢豪华的客船,十艘护航战舰和五艘补给舰组成,安平到新卞京的海路大概有两千里,顺风顺水日夜兼程的话倒也不慢。七天就能到达目的地,这趟行程比起从上海到台湾的征途可轻松了不少,客船上配备了二十名台湾当地招收的美女作为丫环,这些火辣的台湾妹子可不甘于当个小小的丫环,每天晃悠着柔软的腰肢引诱刘大帅,不过凡是有这种念头的丫环都刘小猫敏锐的察觉,挥舞着尖利的指甲将她们赶的远远的,不允许任何女人靠近刘子光,仿佛刘子光是他的私有财产一般。   那些丫环们怨声载道的很有意见,不过刘子光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小猫护食是本能,而且他也对那些台湾丫头没多大兴趣,光一个刘小猫就能把他榨干了,船队越往南,气候越热,客船的甲板上搭了一个大型的游泳池,里面装的是海水,白天的时候,刘子光在里面和小猫戏水嬉戏,然后一起冲个淡水澡,躲到遮阳伞下面的竹子躺椅上戴着墨镜吹海风,或是翻看几本描写自己战绩的话本,银质的盘子里面摆着各色热带水果随意取用,刘小猫穿着透明的薄沙趴在柚木甲板逗鹦鹉玩,看着她翘起的小屁股,刘子光就会把书一扔,扑上去和小猫大战三百回合。晚上的时候,刘子光搂着小猫躺在柔软的水床上仰望星空,这时候的刘小猫最乖,看着浩瀚的星空会很久不吭一声,仿佛那里是她久违的故乡一般。(伏笔,你们猜刘小猫什么来头)   船队行进在浩瀚的大海上,海水和蓝天接在一起,让人感觉整个世界如此的纯净,什么战争、权力、金钱都抛到了脑后,这段旅程是刘子光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最放松最开心的几天,有时候他甚至想,如果每天都能这样度过该有多好。可是浪漫美好的热带旅行总归要结束,因为旅宋马上就要到了。   这天刘子光和刘小猫正站在船头装杰克和露丝,忽然眼尖的刘小猫小手一指:“会飞的鱼!”   是飞鱼,一条条飞鱼在海面上时隐时现,破浪前进,煞是壮观,刘子光也没见过这种奇怪的热带鱼类,看它们在船队的马达声惊扰下成群结队的在碧空中翱翔,也觉得满有意思的,鱼能飞天,鸟能潜水,大自然真是神奇啊,在飞鱼群的远方,出现了三个浅色的灰点,随时距离的拉近,原来是旅宋国来迎接大明使节的舰队,旅宋已经近在咫尺了。   旅宋国是个群岛国家,位于亚洲东南部。北隔巴士海峡与大明台湾遥遥相对,南面都是西班牙人盘踞的印度尼西亚,西濒南中国海,东临太平洋。共有岛屿七千多个,其中旅宋岛、棉兰老岛、萨马岛等11个主要岛屿占全国总面积的九成以上,国内多火山和优良港口,季风型热带雨林气候,高温多雨,湿度大,平均气温接近三十度,四季都像夏天,岛上森林茂密,矿产丰富,铁、铬、锰、金和铜,猛火油都有矿井,椰子、甘蔗、蕉麻、烟草、香蕉、菠萝、杧果、稻、玉米等一年四熟,再加上温暖的气候,人民根本不用担心温饱问题,即使是最懒的懒汉,只要他有力气出去摘几个香蕉,都不会饿死。   宋末元初之时,陆秀夫,文天祥,张世杰等人保着少帝远遁海外,先到了台湾,唯恐距离大陆太近,又继续南行到达这片丰饶的群岛,降服了当地由土著部落和马来族移民构成的一些割据王国,成立了大宋朝的海外流亡朝廷   刘子光在进港的时候特意换乘了一艘全副武装的战舰,在旅宋水师的护卫下缓缓驶入卞京湾,向着码头靠过去,其他护航的战舰和客船暂时停泊在港湾外面,一艘涂成浅灰色的铁壳蒸汽船引导着坐舰稳稳妥妥的停在码头上,刘子光探头看去,只见岸上已经围了大量的民众,空地上还有锣鼓队,仪仗队,红地毯,看来旅宋人的欢迎规格不低。   虽然天气炎热,刘子光还是按照预先设想的方式穿戴起来,里面是一件特制的金色山纹甲,外面斜披一件红色坐蟒袍,正好遮住半面护心镜,头上是二龙戏珠狮子扭头八宝紫金盔,腰间玉带,肋下三尺青锋,为了维持一个儒将的风采,他特地佩剑而不是佩刀,整个造型仿的是大明朝处处都有的岳王庙里岳飞的扮相。   卫队也打扮停当,大家都是一身戎装,全副武装,虽然汗流浃背,依然挺直了腰板,这是大帅第一次走出国门访问,一定不能给他丢了面子。   船只停靠完毕,舷梯放了下来,刘子光第一个走出船舱,一手按剑,一手撩起战袍,龙行虎步,走下梯子,码头上一个大嗓门的司仪官高声叫了起来:“恭迎大明朝赐进士出身五军都督府右都督武英殿大学士督师东南四省暂代台湾巡抚仍提督内厂领御前侍卫紫禁道行走世袭一等侯刘大人!”嗓音洪亮,余音袅袅。   早已等候多时的旅宋官员们赶紧上前迎接,两国没有统属关系,所以也不需要行跪拜之礼,官员们穿着各色袍服,乌纱帽的翅是长条状,和明朝的扁圆状稍有不同,官服上也没有补子,只是用不同的颜色和腰间不同的鱼袋来表示官衔的高低。   前来迎接刘子光的官员里面,最大的是现任旅宋国水师大元帅,这位姓张的元帅和刘子光互相抱拳行礼之后,便引着他检阅起仪仗队来。   两个整整齐齐的方阵,一阵人全穿白,一阵人全穿黑,头上都是带有宋朝遗风的范阳红樱毡帽,手里拿着的是清一色的小花枪和堰月刀,刘子光在张大帅的陪伴下登上一个木头搭建的检阅台后,音乐声响起,仪仗队的士兵随着激昂的音乐开始演武,五百人的步伐手法完全一致,寒光闪闪的刀枪舞动起来很是壮观,士兵们一边舞动刀枪,一边跟着音乐大声唱起军歌《满江红》来,这也是宋明两国同文同种的见证之一,大家的军歌都是采用岳飞这首脍炙人口,千古流传的词。   不过没有经历过战争考验的仪仗队唱出的军歌就是软绵绵的没有气势,刘子光冲着舷梯上的卫队使了个眼色,于是一阵更加激昂的歌声响起,同样是满江红,但是几十个人唱的声音完全压制住了五百人的仪仗队。   第六卷 大海 第三十六章 没有胡子的岳爷爷   旅宋国地处南亚热带地区,周边都是落后的蛮夷小国,根本没有像样的陆战对手,所以长期以来,旅宋军队以水师见长,而水师又以先进的蒸汽战舰和内燃电机为动力的潜艇为主,打仗靠的是技术而不是勇悍,生活在和平之中的旅宋百姓们哪里见过像红衫团这样身经百战,骠悍野蛮的战士啊。   刘子光的贴身卫队只有五十个人,个头高矮参差不齐,都是满脸横肉,一身伤疤,相貌粗俗,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肌肉隆起,纹着各式各样的花纹,他们站在船舷上高歌,声音豪迈激昂,有隐隐的杀气蕴含,听得围观百姓频频叫好。   宋人是被蒙古人的铁蹄赶到海岛上来的,所以对正在遭受满清侵略的明国很是同情,对这些奋勇抵抗外虏的勇士格外尊敬,对名声远播的刘子光就是崇拜了。   各种关于刘子光丰功伟绩的评书、话本,曲目在旅宋国很流行,不管是士子官僚,还是布衣百姓,都在潜意识里把刘子光当作了岳飞的化身,今天刘子光的形象处理的也极妥帖,一身行头就是照着岳王庙里的泥塑打扮得,再加上他也有个太子少保的头衔,所以看热闹的旅宋百姓们很自然的将选择了他一长串官衔中的少保作为称呼,亲切的称其为:刘少保。   “书上说刘少保是岳爷爷转世,我看靠谱,你看人家连盔甲战袍都和岳爷爷是一样的。”一个腰里裹着“巴哈”麻布的码头工人说。   “我看不象啊,岳爷爷是五绺长髯,可刘少保没有胡子啊。”一个套着橡胶鞋的渔民说。   “愚昧,刘少保才不过二十五六岁,留长胡子做甚?再说了,岳爷爷年轻的时候也没有胡子啊,看人象不象不但要看外形,更重要的是看气质,懂不懂,依我说刘少保就是年轻的岳爷爷。”一个穿着白色绸衫的读书人面露不屑的说,周围人听到,都点头称是。   一场好好的阅兵典礼变成了拉歌比赛,旅宋国的草莓兵不是红衫团的对手,这给刘子光和大明朝都争了面子,第一局的暗地较量就算是赢了。   典礼完毕,旅宋官员将刘子光请上专列进城,从码头到新卞京城内有一条轻型窄轨城市铁路,刘子光坐上的是旅宋皇室专用的软席车厢,里面极尽奢华,配备了电风扇和冰桶,各色瓜果饮料放在窗子旁边的小桌子上,透过玻璃车窗,能看见外面一派异国风情。旅宋官方派出陪侍刘少保的官员正是他曾经在上海打过交道的群王府二世子,水师上尉赵康。   和轻轨并列的是一条灰色的马路,路面非常平整,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条很细的缝隙,道路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道路两旁是竹木搭建的小楼,五颜六色的酒幌,招牌,广告琳琅满目,穿着热带特色服装的人们走来走去,间或还有西洋人,明朝人、倭人出没,繁华程度比上海有过之无不及。   远处是一座灰色的城池,城墙不高,但是看不出砖石碓砌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用整块的石头雕成的,看到刘子光一脸狐疑,赵康露出一嘴白牙笑着解释道:“新卞京的城池是用铁筋和石泥建成的,固若金汤,坚不可摧,这石泥是用火山灰做成,加水搅拌,再掺上黄沙,即可凝固成行,是我们旅宋国的特产。”   刘子光恍然大悟,我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水泥混凝土的啊,这东西不错,回头想办法把技术偷回去。   轻轨穿过瓮城,进入卞京城内,城池内和外面又是不同的气象,街道整洁笔直,水泥砌成河岸的淡水河绵延婉转,商铺、酒楼、茶坊、勾栏、瓦子的建筑格式繁多,伊斯兰式样,西欧式样,宋明式样,样样俱全。城市中央是一座很大的建筑群,红墙金瓦,秀雅绚丽,正是旅宋国的皇宫,这座宫殿群无论比起南京的紫禁城还是北京的皇宫都要小上许多,但是小巧精致别有一番风味。   刘子光及其从人下榻在皇宫对面三条街远的馆驿,十艘军舰上的水兵依旧住在船上,轮流登岸旅游消遣,刘子光下榻的馆驿外围,由旅宋禁军负责守卫,这些禁军的肩膀下都吊着一根红色的穗带,赵康介绍说这种打扮的士兵叫做宪兵,不但能管老百姓,还能管其他士兵和官府的差役,权限非常之大。至于为什么要派遣宪兵来保护明朝使团,赵康就支支吾吾不愿意说了,他不说刘子光也明白,自己在上海和江阴都杀过不少旅宋军人,和他们的军中激进组织青军会是由夙仇的。   宪兵的功能在当天晚上就得到了体现,参加完旅宋朝廷举办的接风酒宴回来的刘子光,在馆驿门口受到了一大群百姓的围堵,这些人肤色黝黑,身上衣服也多破烂不堪,一看就是开化了的当地土人,他们用不熟练的汉语控诉着刘子光,让刘子光还他们亲人的命来,原来是殒命江阴的旅宋藩兵的亲属们,这些土人显然是受了挑唆才来的,隐隐能看见他们的背后有眼神彪悍的青年人在活动,宪兵们用枪杆和刀鞘毫不客气的进行了弹压,为刘子光请出一条道路,不过那些百姓也不乱砸烂水果臭鸡蛋什么的,只是围坐在馆驿外面,席地而坐,晚上就点上小蜡烛继续,他们没有过激行为,宪兵也就不加干涉,由着他们坐在馆驿外边,也许适当的给刘子光添点堵也是旅宋朝廷默许的。   刚才举行的接风宴会很无趣,由于不是正式会谈场合,那些旅宋高官只是堆着满脸的外交形式的微笑,说着毫无意义的官场废话,一顿饭吃的刘子光郁闷死了,虽然已经是晚饭后的时间,可是热带的阳光依旧强烈,刘子光坐在馆驿里两眼发直,百无聊赖,刘小猫藏在装满冰块的冷气房里呼呼大睡也不理他,干什么好呢?不如偷偷溜出去逛逛异国街景了,可是外面围了那么多的宪兵和百姓,就这样出去非闹出事情不可,刘子光想来想去,眼睛落到一辆给馆驿送新鲜水果的马车上面……   半个时辰以后,刘子光已经出现在新卞京的街头,上身穿着一件叫做“康岗”的麻布短袖无领衣服,下身围着一条“巴哈”,嘴里叼着一根雪茄烟,看起来活像当地汉族闲汉,短铳和佩刀都没带,卫士更是一个没跟,这样将自己淹没在芸芸众生之中,别有一番乐趣,卞京城内的通用语言是略微变异的中原官话,南宋朝廷数十万移民来到旅宋,不光在军事上,而且在文化、经济上全面压倒了当地土著,汉语成为第一语言,不过汉人也在某些方面接受了土著的风俗习惯,比如图人的服装,这种短袖衣服和围裙穿起来非常凉快,适合当地潮湿高温的气候,所以刘子光一副汉人眉眼,穿着土著的衣服也很正常,大街上没有人认识他,谁也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就是白天光临旅宋,百姓们口中不断谈论着的大明朝刘少保。   刘少保是藏在那辆送水果的马车下面溜出来的,马车刚驶出馆驿所在的街道他就跳下来了,堂而皇之的走在大路上,身上没有沉重的武器和甲胄的感觉真好,周围没有人认识自己的感觉更妙,刘子光揣了揣腰里的一袋子旅宋金币,掂量着要去哪里玩耍呢,突然旁边的巷口里窜出一道人影,速度极快,来不住收脚正好扎进他的怀里。那人一抬头,四目对视,两人同时说道:“是你!”   原来正是黑珍珠号的船长独孤雯,她打量了刘子光两眼,又看了看远处夕阳下闪闪发亮的馆驿屋檐,恍然大悟道:“你是跟那个少保一起来的。”   “嗯….是啊,你?”刘子光还没说完,巷口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独孤雯赶紧抓紧刘子光的胳膊说道:“快走,有人抓我来了。”   刘子光暗道你一个堂堂的公主,还怕有人抓吗,来的人八成是御前侍卫什么的吧,不过他这也蛮好玩的,跟旅宋国的公主一起疯玩,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于是他索性任由独孤雯拉着自己一路狂奔而去。   第六卷 大海 第三十七章 啤酒烤肉和不良少年   独孤雯拉着刘子光一路狂奔,转了几条街道以后钻进一间房子,里面几个流里流气的半大孩子看见独孤雯都赶忙行礼,口称老大,独孤雯大大咧咧的点点头,坐到中堂下的太师椅上,让一个半大孩子出去召集人员,那小孩出门一声唿哨,不大工夫就跑来十几个同样年龄的少年,个个嘴里不是嚼着槟榔,就是叼着雪茄,趿拉着拖鞋,腰里缠着铁链子什么的,一看就是不良少年。   不良少年们见到独孤雯都很尊敬,老老实实的鞠躬施礼,然后很规矩的站在两旁,独孤雯拿起一支雪茄,立刻有人擦着火柴帮忙点上,她吐出一股烟雾,指着刘子光给大伙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大明朝的水师千户,是刘少保的手下大将,你们不是想见刘少保吗,回头让他给你们引见。”   少年们一听刘子光是刘少保的手下大将,立刻兴奋起来,抢着给他上烟,七嘴八舌的吵嚷着,要求刘子光带他们去见见少保大人,刘子光哭笑不得,只好胡乱答应着,独孤雯拍了拍巴掌道:“好了,今天帮主我难得来一次,就带你们出去好好潇洒一下,有什么话到了瓦子再说。”众少年闻言顿时欢呼起来。   瓦子就是一种综合性娱乐场所,吃喝玩乐样样俱全,独孤雯拿出两个银币派几个少年先去占位子,自己和刘子光带着十几个手下慢条斯理的在后面走,这样一队小痞子打扮的人走在路上,行人避之不及,独孤雯得意万分,问刘子光:“怎么样,威风吧?”刘子光很费解的答道:“你一个堂堂公主,还在意这样的威风?”   独孤雯一愣:“为何说我是公主?”   刘子光道:“上次在台湾海峡,旅宋水师出动数艘潜艇接你回去,不是公主能有那么大的排场?”   独孤雯笑笑:“不是啦,我连县主都不是,就是我爹在水师里有几个相熟的朋友而已,不过你这人满聪明的,相信刘少保一定会提拔你的,刚才我可在他们面前帮你贴金了,说你是个千户,你可别露馅了。”   刘子光心知独孤雯在说谎,也不点破,反正自己也没告诉她真实的身份,就这样互相骗着呗,看谁的身份先穿帮。   一帮人来到新卞京东区的瓦子,这里的条件并不很好,前来消费的都是下九流的人,贩夫走卒,工人渔民之类的,三张长条桌子摆开,上面支了六个碳炉,碳炉上面是烧得通红的铜板,桌子上摆了很多筐子,筐子里放着各色食物,海产品居多,少年们熟练的拿起鱿鱼,鲳鱼、大虾放在铁板上烧烤起来,烤熟之后装进盘子屁颠屁颠地送到独孤雯和刘子光面前,餐具是刀子和筷子,旁边有芥末、酱油、香醋、辣油、麻油、咖喱等佐料,烤好的食物散发着香气,引得人食指大动。   独孤雯扫视一下桌面却皱起了眉头,问道:“酒呢?”   “来了!”那边两个少年吃力的挪着一个大木桶过来,拧开装在桶身上的龙头,一股金黄色的酒水喷进一斤装的大铁皮杯子里,雪白的泡沫在杯顶上堆成一团,居然是啤酒!   在这种闹哄哄的低档场所喝啤酒吃烤鱼,还有一大堆十六七岁的青春少年,这让刘子光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前一样,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啤酒太热了,完全没有了那种清凉的感觉,再加上铁板的高温和炎热的天气,不是很舒服,独孤雯喝了一口啤酒直接吐了出来,大骂道:“你是猪啊,给你两个钱提前来就是预定冰镇啤酒的,结果弄这个来给我喝,你怎么办的差?”   搬酒桶的少年被骂的满脸通红,转而大骂烤鱼铺的老板,质问冰镇啤酒哪里去了,老伴愁眉苦脸的出来解释说冰镇啤酒太紧俏,已经卖完了,可就在这时,一个少年发现隔壁一张桌子的客人正在喝冰镇啤酒,于是厉声质问:“他们比我们来得晚,怎么还有冰镇啤酒喝?”   老板还没搭,隔壁的客人已经站起来了,冷冷道:“小兄弟,东关的豹哥喝一杯冰啤酒没什么难道不行吗?”   隔壁桌子上虽然只坐了四个人,但是那种老江湖的气息很浓厚,刘子光立刻就感觉到了,看他们腰间似乎还带了兵器,如果动起手来,自己这边十来个少年未必吃亏,但是听他们说话似乎是混东城这一带的,难保不吹哨子喊来一大票人。刘子光冷眼观看,看独孤雯怎么处置这样的事情。   独孤雯很拽的根本就没看那桌客人,直接说:“把冰镇啤酒给老娘搬来!”原本被那桌客人凌厉的眼神逼视的有些胆怯的少年又壮起了胆子,直接去搬那桶冰镇啤酒,所谓的东关豹哥没想到有人敢在他地面上撒野,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其他三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赤裸的脊背上文满了老虎豹子之类的猛兽。   “你们混哪里的?豹哥罩的地方也敢撒野?老实的把酒放下,叫你们的老大过来赔罪,陪我们豹哥喝一杯,哥哥绕你们不死!”一个光头汉子瞟了一眼身材火辣的独孤雯,大喇喇地说。   “老娘混的就是新卞京!不想死的赶紧滚,不然把你们四个剁了烤着吃。”独孤雯挺了一下丰满的胸部,傲然道,看样子是想在刘子光面前把面子挣足。   十几个少年都是愣头青,有的解下腰间的锁链,有的抓起了桌上的餐刀,还有人拿起了板凳,酒肆中空气紧张,一场斗殴一触即发,已经有别的客人开始偷偷的溜走了,老板吓得求这个求那个的,可是没有人理他,双方都盯着对方,企图以气势压过对手,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刘子光自然没有出手管这种小儿科的游戏,只管自己狂吃着烤鱼。   最终还是人数占劣势的豹哥退却了,一言不发的扭头走了,三个手下也跟着离开,临走还放了一句狠话:“有种的别走。”   独孤雯当然不会走,抢到了冰镇啤酒的她喜笑颜开,用大杯子痛饮起来,一斤装的杯子两口就喝完了,这种低度的生啤酒味道非常爽口,刘子光也放量猛喝,一边痛饮一边胡吹八侃,开心得很。   一场酒喝的昏天黑地,虽然啤酒度数低,可是灌了十斤下去,独孤雯也不免脚步踉跄,头晕眼花,小弟们都吃了个肚子溜圆,心满意足的结了帐正准备离开,这才发现酒肆中其他的客人已经走光了,而且酒肆的外面已经站满了黑压压一条街的人!   吃了瘪的豹哥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连夜吹哨子把能喊来的人都喊来了,要给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们一点颜色看看,满街都是刺龙画虎,面目凶狠的地痞流氓,手里都拿着家伙,酒肆已经被他们完全包围了,独孤雯等人插翅都难逃。   恐惧是最好的醒酒汤,看到几百个寻仇的汉子,独孤雯的小弟们一个个吓得小腿肚子转筋,刚喝下去的啤酒都变成了冷汗,有几个还当场尿了裤子,独孤雯还好,不过也有点害怕,毕竟自己的人太少了,现在又叫不到援兵。   “怎么办?老大。”小弟们的目光都投向了独孤雯,独孤雯舔舔嘴唇,道:“我去和他们讲数。”   “你去?你去就成了一盘菜了。”继续坐在桌前大吃大喝的刘子光像没事人一样,轻松的来了这么一句。   “那你说怎么办?”独孤雯转身问道。   “黑道有黑道自己的解决办法,无非是赔礼道歉,三刀六洞什么的,总之是让人家消气,不过我觉得不妥,独孤帮主如花似玉,难免这帮流氓不打别的主意。”刘子光将最后一串烤鱿鱼吞下,打个饱嗝,站起来拍拍衣服说。   独孤雯一跺脚,“拼了,小的们,抄家伙跟我上!”   刚要往外冲,刘子光一把按住了她,“我来吧,我去和豹哥讲讲道理。”说完点了一根雪茄,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众小弟以崇拜的目光看着手无寸铁的刘子光走向外面那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东关流氓。   豹哥是新卞京城东混的最好的大流氓,刚才灰溜溜的逃跑是因为好汉不吃眼前亏,十六七岁的小孩子最可怕,根本不拿杀人当回事,冲动之下把他们四个人都当场干翻也不是没那个可能,黑社会混得好并不代表武功多么出色,豹哥没有信心也没有习惯在人数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打架,所以才带了那么多的兄弟回来找场子,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冲进去砍人,那是因为还不清楚对方的来头,万一砍了什么达官贵人的小姐公子也是件麻烦事。   现在有人出来说话最好了,来的人是对方那帮少年中年龄最大的,看穿戴也是个混子,豹哥指示手下不要动手,让刘子光走的跟前说话。   烟雾缭绕的新卞京东区,煤气灯闪着昏黄的灯光,满街的垃圾污水横流,一个穿着麻布短袖无领衫的青年,趿拉着一双拖鞋,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走向数百名拿着单刀铁尺的流氓,面色从容,毫无惧色。   后面,是十几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前面,是数百把寒光闪闪的利刃,独孤雯的心也提上了嗓子眼,虽然见识过刘子光在黑珍珠号上以一当十的英姿,可毕竟那是在有兵器有战友的情况下,现在他孤身一人面对那么多把刀,行吗?   第六卷 大海 第三十八章 仲夏夜之梦   刘子光没打算大开杀戒,以他的本事对付百十个地痞有点大材小用了,而且人家只是因为啤酒被抢了带人来找回场子而已,最多是个聚众斗殴的罪名,罪不致死,在身经百战的将军面前,这种黑社会火并和儿童游戏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所以刘子光很随意,很放松,临来的时候还从桌子上劈了根木刺下来剔牙用。   不过他这种大大咧咧的态度却给豹哥造成一种假象,这个人有来头,光那种目空一切的气势就证明他是经过大风浪,闯过大码头的,新卞京这块地方鱼龙混杂,什么能人都有,万一惹到不该惹的人可不是豹哥能承受得起的。   “朋友,不知道怎么称呼?在哪里发财?”豹哥抱着膀子冷冷问道。这是江湖规矩,开打以前要通报姓名和帮派,以便以后寻仇方便。   “豹哥是吧?名字满霸气的,不错,今天这个事我看就算了,不就是一桶啤酒吗,给我个面子,叫弟兄们散了吧,大半夜的怪不容易的,我这里有点钱你先拿着。”刘子光不接豹哥的茬,自顾自的说道。   “他妈的你算老几!也配合豹哥这样说话,操!”豹哥身后一个赤膊青年用手里的椰子刀指着刘子光骂道,刘子光懒散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杀气一闪而过,那青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紧张的看了看豹哥。   江湖上打拼了多年的豹哥自然也感觉到了这种杀气,这个年轻人决不简单,他举起一只手示意手下住口,道:“东关豹哥的面子值几两银子,还请朋友划出道道来。”   “你的面子,啤酒的价钱,还有出动这么多兄弟的价钱,我都给。”刘子光平静的说着,拿出一枚一两重的金币抛给豹哥,豹哥伸手接住,嘴角露出藐视的笑:“笑话,我东关豹哥的面子就值一两金子?光我拉来这么兄弟的车马费都不止这个数。”   刘子光有点生气,他觉得自己已经很讲究了,一两金子价值不菲,就算出动两百个小地痞也用不到那么钱,至于黑社会老大的面子这种虚无的无形资产就不好核算了,但看豹哥的作派似乎不是什么上得台面的大人物,当下他的脸色也难看起来,道:“那你说要多少钱才行?”   “起码一百个金币。”豹哥狮子大张口,他已经从刘子光的口音听出来这个年轻人是明国人,很可能是个跑船的商人或者镖师之类的,虽然见过大场面但绝对没有什么背景,所以不用害怕,大可以敲一记竹杠。   “一百个金币是吧,我给。”刘子光掏出腰里的钱袋子,数也不数就抛了过去,豹哥抄过来一掂量,沉甸甸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回可捞足了。不过这人的贪婪本性一上来就收不住,豹哥嘿嘿冷笑两声刚要在说点什么,被刘子光打断了。   “豹哥你的面子有了,我的面子可掉地上了,刚才你的小弟骂我你也听见了,这笔账咱们可得算算。”   豹哥歪着嘴冷笑,原来在这等着我呢,“骂你,我还想打你呢,豹哥的地盘上还敢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直娘贼,明朝人了不起啊,就骂你了,怎么样?”   这时候豹哥的小弟已经弄明白独孤雯那边的少年们的来路,正好有人认识他们几个小孩是辍学的不良少年,基本没有什么显赫的背景,可以放心大胆的开打,随着豹哥的发难,几个胆子大的小弟挥舞着家伙围过来,指着刘子光的鼻子痛骂:“操你妈,什么玩意,信不信我一刀砍死你。”   刘子光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了,劈手夺过一把砍刀斩在那骂人小弟的嘴上,把整个下巴砍了下来,人没有死,但是半个脸没有了,情景非常之骇人,其他人吓得慌忙躲闪,但更多的地痞反而围了上来,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刘子光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连劈两人扑到豹哥的面前,一巴掌扇在豹哥的脸上,豹哥的头顺着巴掌的走势迅速偏向一边,满嘴的牙齿飞出来一大半,然后被刘子光按翻在地,砍刀压在脖子上。   “都别动,要不然把你们老大砍了。”刘子光威胁道,小流氓们顿时不敢再向前靠拢,独孤雯那边发出一阵惊呼,少年们一直在瞪着眼睛观察局势的发展,没想到刘千户这么神勇,三招就把豹哥制服了,偶像啊,到底是刘少保身边的大将,出手就是厉害。   豹哥倒也硬气,砍刀压在脖子上都不服软,还大声吼着:“明人你有种就把豹哥砍了,砍不死豹哥你这辈子都别想利索,豹哥就算追到明国去都要把你们全家杀光。”   刘子光速来吃软不吃硬,听到这话直接挥起了砍刀,抡到豹哥脖子旁却又生生的停住了,“我还真想见识见识你怎么让我不利索的。”   说着抬脚冲豹哥的肋骨一阵猛踹,起码踢断了半面肋骨,但是却不危及生命,豹哥被踢残了,躺在地上死猪一般昏死过去,但他手底下人却红了眼,挥刀向刘子光杀来。刘子光反转刀背一阵乱砍,将这群乌合之众打得落花流水,所有人不过一合就被刀背砍中脑袋昏死过去,一路打过去势如破竹,看得独孤雯等人热血小小说网,发一声喊,抡着桌子腿、铁链子、餐刀冲了出来,跟在刘子光后面收拾残局。   东区是新卞京劳动阶层居住的地方,街头械斗层出不穷,所以负责治安的厢军反应也很快,这边正打得热乎,那边急促的脚步声和尖利的哨子声已经响起,“官兵来了,快闪!”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刚才还打得不亦乐乎的街头顿时空无一人,只剩下满地的刀棍和昏死的地痞。   独孤雯拉着刘子光在黑夜的街道上狂奔,一帮少年紧跟在后,大家跑到安全的地方才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说起刚才豹哥等人的惨状,众人对刘子光的敬佩之情难以言表,新卞京黑道上还没有过这么能打的角色,相信明天这件事情就能通过那些被打之人的嘴传遍京城的黑道。   “忘了留下咱们的名号了,真可惜。”一个少年遗憾的咂咂嘴。   “行了吧,留下名号等府衙的人来抓啊,傻瓜。”独孤雯白了那少年一眼。   “今天这个事闹的不小,各自散了吧,小刘,你跟我来。”独孤雯遣散了少年了,拉着刘子光向附近一座山爬去。   新卞京旁边有一座小山,叫做八打燕山,山坡不高,但是能鸟瞰新卞京的万家灯火,还有月色掩映下浩瀚的大海,明月当空,两个人手里各自拎着一瓶郎姆酒,趴在山顶小亭子的栏杆上一边说话一边喝酒。   刚刚经历了一场黑社会斗殴,独孤雯很兴奋,话也很多,讲了不少小时候的事情,刘子光也讲了一些自己的故事,在陌生的城市和不熟悉的朋友一起胡闹,会让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特别的放松,特别的….浪漫。   郎姆酒不比啤酒,那可是高度烈酒,独孤雯喝光了整整一瓶,然后趴在栏杆上狂吐一气,刘子光帮她拍着后背,独孤雯回头想说声谢谢,可是又是一股酸水喷出,弄了刘子光一身。   独孤雯已经完全醉了,瘫在自己刚吐出的污物里哼哼唧唧,刘子光没办法,忍着扑鼻的酸臭味把小醉猫扶起来,想搀回到独孤雯傍晚领他去的那间房子,刚走出亭子听到有淙淙的流水声,顺着声音寻去,原来是一处山泉积成的小水潭,清澈见底的水潭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刘子光看看醉成烂泥的独孤雯,再看看两人身上的脏衣服,决定清洗一番,反正山上万籁俱寂,没有人影。   独孤雯人事不省,刘子光可没有趁人之危的习惯,他将独孤雯整个的放进水潭,让流水冲刷她身上的污渍,自己脱了衣服跳下水洗起澡来。   旅宋的气温很高,白天被晒了一天的泉水温暖宜人,不时还有小鱼碰触着身体,麻酥酥的,脚底下的鹅卵石踩着也很舒服,就像脚底按摩,刘子光正洗得痛快,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两团柔软温暖的东西顶住后背,一股幽香传来,独孤雯这暴走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身上的衣服褪去,污物和酒气已经洗掉了,不过神智还未清楚,这会子正发春呢,刘子光转过身来,看见她迷离的双眸,微翕的红唇,坚挺的酥胸,凝脂一般的皮肤,曼妙的曲线,饶是刘子光这样的过来人也忍不住狠狠吞了一口口水,咕咚一声,在这浪漫的夏夜里格外清晰。   第六卷 大海 第三十九章 一夜情.女皇   经过零点零一秒的考虑,刘子光决定接受这份上天赐与的艳遇,毕竟这种浪漫的异国邂逅不是寻常人能抗拒的住的,而且对方不但身材容貌一流,还很有可能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这份诱惑就无法抵抗了,刘子光不过是个没收到过系统儒家教育的粗人,对于这种一夜情当然没有抵抗力了。   所以事情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寂静的八打燕山上,只有淙淙的流水声和若有若无的少女呻吟……连天上的月亮都含羞扯过一朵云彩当面纱,不好意思看下面发生的香艳之事。   ……   热带的太阳升起的很早,刘子光一睁眼,东方已经破晓,怀中的玉人已经不见了,他狐疑的从草地上爬起来,只看见自己的衣服已经淘洗好晾在一旁的树枝上,早就干了。只是独孤雯怎么都找不到了。   昨晚的事情记忆犹新,一番激情云雨之后,独孤雯说了很多古怪的话,大意是过够了现在的生活,想离开家,离开旅宋,她还问刘子光,能不能带她一起远走高飞,刘子光心说你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还是郡主都不怕,我还怕个鸟,带回家不就是添双筷子吗,我堂堂一个侯爷还是有这点担待的。   可是一转眼人就不见了,难道旅宋人开放到玩一夜情的地步了?旅宋人真开放,到底是热带国家的人民,气候造就性格啊,刘子光感慨着,按照现代人的思维来说,他和独孤雯之间的事情只能算作一夜情,至于对方是怎么想得就不知道了,既然独孤雯悄悄的走了,刘子光也就不在山上吹风了,伸个懒腰穿上衣服下山去了。   清晨的新卞京城就已经很繁忙了,运送早市水果蔬菜鲜鱼的车辆往城里走,早起上工的人流往城外走,刘子光跟着一辆送芒果的驴车进了城门,费了一番功夫才进了馆驿,急得抓耳挠腮的随从官员们看见大帅回来才心神稍定,手下人自然不会追问上官夜里去哪玩了,只是汇报说昨夜气氛紧张,旅宋皇宫里大批带御器械出来搜捕,搞得他们紧张了半天,以为大帅夜探皇宫惹出事情来了呢。   刘子光不置可否的笑笑,转移话题道:“我的早饭呢?”   刘子光的早饭已经预备好了,皮蛋瘦肉粥,荷包蛋,芒果汁,烤鱼,菠萝米饭等,他老人家刚系上洁白的餐巾准备用膳,耳朵后面忽然传来有人用鼻子嗅味道的声音,回头一看正瞧见一脸怒容的刘小猫。   刘小猫敏锐的嗅觉觉察出自己的玩具已经被别人动过了,于是大怒,掀翻了刘子光的早饭桌子,并且将心虚的刘子光追到屋里一阵狂抓乱挠。手下们不敢拦阻,只好躲得远远。   半小时后,刘子光再度出现,已经换上了蟒袍乌纱,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看起来煞是严整,刘小猫也消停了,估计在冷气房里继续睡觉,众人大为佩服,大帅是怎么把喜怒无常的“小姐”哄好的?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问,只有当事人刘子光心里明白,后背被小猫的爪子抓得稀烂,今天只能趴着睡觉了,谁叫身上留下了独孤雯的味道了呢。不知道说了多少好听的,许诺了多少好吃的好玩的才把刘小猫哄的不再闹事。   今天还有很多正经事情要办,先要进宫拜见旅宋皇帝,然后还要和枢密院的大佬们商讨军机大事,时间非常紧迫,旅宋国是君主立宪制度的国家,皇帝只是个象征,大权都掌握在平章军国事和上下议院手里,皇帝住在皇宫里,每年由元老院拨发巨额的专款供养着一切开销,包括上千名太监宫女,五百名精锐的带御器械,还有三千御林军。凡有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例如外国大臣来访,祭天祭祖祈求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登坛拜将,颁发圣旨任命官员的时候,皇上还是要出来露面的。   刘子光在旅宋国礼部官员的引领下,乘坐马车来到皇宫门外,然后下马步行,穿过警戒森严的大门,进入到这座精致华美的紫禁城内,建筑物并不是象南京皇宫那样按照中轴线布局,而是很随意的设计,在庄重典雅之外,更突出的是宁静和平和,旅宋气候炎热,皇宫内到处都是喷泉,一座座喷泉形成了局部的小气候,感觉比外面要凉爽许多。   外国使节觐见不是太大的活动,所以仪式并不在最大的宫殿——大庆殿举行,而是在类似皇帝书房的文德殿进行,这是一座绿树掩映下的宫殿,翘脊飞檐。典雅精致,殿前的院子并不大,只是一个长满茵茵绿草的草坪,如果换在北京,肯定是大片的广场,石板铺地,卫兵林立,可是这里基本见不到穿盔甲的人,最多有几个佩戴宝剑的带御器械出没。   礼部官员让刘子光等在文德门下,然后按照规矩进行通传,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一溜小跑进了宫殿,不多时,宫里传出女官的声音:“宣,大明国使臣,赐进士出身五军都督府右都督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少保督师东南四省暂代台湾巡抚仍提督南厂领御前侍卫紫禁道行走世袭一等镇武侯刘子光觐见。”   大明和旅宋是兄弟之邦,按照礼节刘子光要大礼参拜旅宋皇帝,这样重要的外交场合刘子光自然不敢托大,上前两步一撩蟒袍,跪在院子里一块蒲团上,朗声道:“外臣刘子光拜见大宋国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宫的门是开着的,门上挂着珍珠串成的帘子,大殿的深处有个金碧辉煌的台子,上面还有一道珍珠帘子,皇帝就坐在这两道帘子后面。   旅宋皇宫的格局很小,虽然跪在院子当中,可是距离却不算很远,按照礼仪,刘子光一直低着头不敢放肆的乱看,所以宫殿里的情况并不知晓。   按照礼部事先说的程序,磕了头以后,皇帝就会让他平身,然后赐座,问几句不疼不痒的场面话,刘子光也不疼不痒的回几句,然后刘子光献上大明皇帝给大宋皇帝的礼物,大宋皇帝再回赠礼物,这个仪式就算结束,刘子光就可以出宫,去枢密院谈正经事情了。   可是今天很怪异,皇帝迟迟没有让刘子光平身,刘子光只得再次将台词朗诵了一遍,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这会皇帝终于有了反应,低低的对女官说了什么,女官高声道:“陛下有旨,宣明国使臣上殿,赐座赐茶。”   这个规格了不得,已经超出了礼部制定的范围,不过既然皇帝开口了,别人也不好反对,于是刘子光起身恭恭敬敬的在一个小黄们的引导下登上台阶,进了文德殿。礼部官员只好等在殿外,小声地议论着:“官家今天怎么了?”   文德殿内香气四溢,八个宫女手捧香炉站在两侧,天花板上吊着两个沉香木桨片的吊扇,正不紧不慢的扇着,地上铺着金砖,梁上雕着凤凰,刘子光被安排在一个绣墩上坐下,抬头看去,御座上,珠帘后面,就是当今旅宋国的皇帝陛下,透过摇曳的帘子,皇帝的面容看个正着,不是昨晚和他颠鸾倒凤的独孤雯又能是谁!   刘子光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玩笑开大了,搞了半天,居然把旅宋人的皇帝给上了,不行,再仔细看看是不是搞错了,再看过去,御座上的人虽然穿了龙袍,带了冠冕,脸上也施了妆,但绝对是独孤雯没错,因为她脖子上还有刘子光昨夜吸出来的一块淤痕,虽经遮掩依稀很能看出。   刘子光观察皇帝的时候,女皇也在观察着他,四目相对,独孤雯白净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根本不认识刘子光,慢慢道:“贵使,大明皇帝龙体可好?”   “吾皇龙体安康,谢陛下挂念,外臣这里有一份礼单,是吾皇的国礼,请陛下笑纳。”说着刘子光从袖子里拿出礼单请宫女呈上去,女皇接过看了,让女官也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回赠礼单给刘子光,两个熟悉的人就这样互相装作不认识,演着礼部规定好的程序。   交换完礼物,气氛再次尴尬下来,两人都不说话,刘子光也不辞别,女皇也不说话,就这样无言的僵持着,刘子光顿时明白为什么她会在酒醒之后默默的离开,因为她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作为旅宋人的精神领袖,她几乎是不自由的,决不能随心所欲的选择夫婿,一切都要为政治服务,为旅宋国的尊严服务。   明白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也明白了这份姻缘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如果刘子光真是一个小小的明军百户,或者独孤雯,现在应该称呼为赵雯,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大臣女儿,他俩都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可偏偏一个是宋国女皇,一个是大明重臣,彼此都有沉重的职责,无法放下自己的责任跟随对方远走高飞。   戏演完了,女皇还不发话,旁边一个女官提示性的咳嗽了一声,女皇慢慢的抬起头道:“贵使还有国务要谈,朕这里就不留你了。”   刘子光抬头看去,珠帘后面女皇的眼中似乎有隐隐亮光闪动。但是此刻他什么也不能说了,只得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跪拜行礼道:“外臣告退。”   第六卷 大海 第四十章 如果有一张船票   觐见仪式到此就算结束了,刘子光起身,恭敬的倒退着离开文德殿,就在他将要退出殿门的时候,高高在上的女皇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如果有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带我一起走?”声音很低,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念着什么言情话本的台词,只有刘子光记得,这是昨夜两人缠绵之后“独孤雯”对他说的话,当时他随口答应说好啊,可是现在却只能默默的装作没听见。   没有感慨,没有失落,没有泪流满面,没有虎躯一震,一切都那么的平静,大明国的使臣刘少保退出了文德殿。旅宋国的女皇无言的坐在御座上,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单薄身躯显得那么孤单,那么无助……   一阵风吹过,风中夹杂着喷泉微细的水雾,扑在脸上凉飕飕的,刘子光终究没有回头,大踏步的走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庙堂,更是身不由己。   一路无语,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下走到皇宫的正门大庆门附近,看着宫墙内一排排翠绿的柳树,那名中年礼部员外郎突然笑道:“刘少保要是能住到五月份就好了,届时咱们女皇大婚,这新卞京可是要比过年还热闹些。”   刘子光大惊,还有几个月就要结婚的女皇竟然在昨夜委身自己,而且说了那么多要离开旅宋的话,难道说对于这皇位,对于即将到来的婚姻,她就那么的反感吗?可是她终究还是留下了,即使刚才感情流露,说出有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带我走的话,最终她还是理智的留下了。或许这个年轻的女孩子真的明白自己身上的职责……   “少保知道女皇下嫁何人吗?”那礼部官员继续说道,脸上依然洋溢着礼节性的微笑,可是说出的话却如同市井妇女一般,这哪是外交人员能说出的话啊,刘子光不由得紧张起来,面色如常的问道:“在下不知,还请尊官指教。”   那人微笑:“新郎姓朱,名常洋。”   刘子光的身体微微的抖了一下,不是因为旅宋女皇将要大婚,而是因为新郎的姓名实在是太骇人了,姓朱,常字辈,最后一个字还是三点水偏旁的,这不是大明皇室起名字的规律吗,而且这个辈分正好是现任大明天启皇帝的长辈,不消说,这个姓朱的新郎一定是前建文帝留下的后代,当年朱允文远遁海外,成祖爷派了三保太监七下西洋寻找他的下落,一直没有音讯,原来躲在旅宋了,不管这个建文帝后代是不是真的,这桩婚姻都有着惊天的大阴谋!可是,为什么这个礼部官员要告诉自己呢?   再看那个神秘的旅宋礼部官员,已经大踏步的走来了,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说,枢密院派来的马车也过来了,刘子光只得将这个谜团藏在了心里。   枢密院里进行的会谈很不顺利,关于成立联合舰队和建设共用长波电台的事情,双方有着不同的主张和目的,明国的意思是借助旅宋强大的舰队,先彻底清除东海和南海上的海患,然后由旅宋水师出船只和教头,帮大明水师训练士卒,以达到迅速强军的目的,当然这部分费用由明国来支付,至于共用电台,最好是按照电台的坐落地点,各自出钱建设;旅宋人的意见大相径庭,他们的主张是旅宋水师负责一线作战职能,明国水师只要负责后勤运输就可以了,指挥权统一交给旅宋国水师大元帅府,而且旅宋水师的战船还要恢复旧例,进入长江珠江水道,至于电台,不管是建设在什么地方,都由明人出资,宋人出设备,勤务人员双方共出,指挥权交给旅宋人。   这是不平等条约!刘子光当即就拍了桌子,就算两国关系再好,你们的水师战船也不能肆无忌惮的开到大明腹地去啊,而且这联合舰队里明军只能跟着打打下手,吃不到肉连汤都喝不到,也无法通过这种联合得到实质性的战斗力提高,这还联合个屁啊。   是凡谈判,就没有一帆风顺的,何况这种事关重大的谈判,刘子光为了表示对不公正谈判的抗议,拍了桌子之后就退席了,返回馆驿休息。   坐在馆驿里,刘子光新潮起伏,他似乎感到自己正处于一个惊天大阴谋之中,旅宋人成立联合舰队是假,渗透到明朝腹地是真,再加上女皇将要和建文帝后代结婚的事情,更让人怀疑旅宋人的图谋,弄一个具有明朝皇位正统继承权的傀儡在手里,就有了某种法理上的名义,至少在吞并明国的时候将会少了很多抵抗,旅宋人的心思何其歹毒啊,尤其这一招赵朱和亲,确实是神来之笔,不知道是旅宋国哪位大才想出来的。   刘子光把随行的南厂人员喊过来问道:“旅宋国的皇帝是女的你知不知道?”   那档头奇道:“这个世人皆知啊。”   旅宋的国家元首和英格兰一样,是女皇,这一点确实是人所共知的,偏偏刘子光不知道,手下送来的关于旅宋的情报册子上也没有刻意提及,大篇幅的内容都在讲枢密院,元老院、青军会这些实力组织,刘子光管的事情也太多,所以才造成了这种低级的错误,想想也不怪手下,刘子光面色缓和了一点,继续问道:“今天有个旅宋礼部的官儿告诉我,他们的女皇五月份就要和一个叫朱常洋的人大婚,这个情报你们知道吗?”   这回轮到南厂郁闷了:“卑职该死,此等大事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南厂派驻旅宋的情报机关是最近才成立的,力量还很薄弱,情报都是从市井收集而来,接触不到高层的秘密,不过很久以前东厂倒是有些番子成功的打入到旅宋朝廷之中,但在东厂九千岁垮台之后这条线就断了,那名向刘子光透露秘密的人或许就是东厂密谍也未可知。   不管怎么说,旅宋人的阴谋都已经摆到了面前,眼下馆驿里这支小小的使团就成了人家案板上的肉,还有海湾外面那十艘战舰上的水兵,恐怕已经在旅宋潜艇的监视中了,逃跑是绝对不可能了,硬拼更是死路一条,目前明军根本不具备对付潜艇的能力,打起仗来连敌人的影子都找不到船就已经沉了。   馆驿被宪兵包围,舰队被潜艇包围,这种严峻的形势让刘子光想起了当年在利国城下的窘状,前有大军,后有坚城,怎么都是死路一条,与其默默无闻的死在海上,还不如登岸一搏,十艘船上一千五百名好汉可都是陆战好手,就是死也要搅新卞京一个天翻地覆。   “把文戈涛叫来。”刘子光顷刻间就下了决心。   文戈涛来到,刘子光如此这般的交待了他一番,文千户领命去了,馆驿中的其他人等也把盔甲穿戴了起来,刘子光的贴身卫队是精锐中的精锐,武装也是最好的,每人两把短火铳,一把带刺刀的长火铳,佩刀插在后背上,胸前一边两个悬着手榴弹,还有一具装满二十支弩箭的诸葛弩挂在腰上,可谓武装到了牙齿,刘子光的计划是情况有变的话立即进攻不远处的枢密院以及元老院,劫持几百个人质以保自己安全,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不大了在旅宋国的几千个岛屿上打游击,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馆驿中气氛紧张,大家都在等待着刘子光的将令,几十个就要大闹人家的京城,想想都刺激,这些粗豪汉子时刻没有忘记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刘大帅的努力,没有刘大帅就没有他们的今天,现在有人想和咱们大帅作对,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大帅一句话,他们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漫长的下午过去了,外面依旧没有动静,按例该来请安的赵康没有来,外面的宪兵反而减少了一大半,气氛非常怪异,到了傍晚时分,文戈涛回来了,他奉命混出去通知舰队水兵做好登岸作战准备,已经顺利完成了任务,根据他在路上看到的情况,更加显得扑朔迷离:新卞京已经戒严了,街上的行人都被驱赶了回去,店铺也关门落锁,负责监视大明舰队的几艘潜艇也不见了踪影,码头上是成群结队穿着白色水师战袍的士兵在列队。   奇怪了,貌似旅宋人在调集军队,可是又不象对付我的样子,而且水兵登岸更加蹊跷,难道禁军,厢军还不够用的吗?   本想派人出去打探,可是城里已经戒严了,刘子光只好亲自爬上屋顶观望,只听远处传来整齐的军队齐步走的声音,用千里镜看过去,是长龙一般的旅宋禁军,正浩浩荡荡的开过来。   第六卷 大海 第四十一章 兵变   自从文隽回国之后,就一直被枢密院软禁了,那些辗转逃回来的青军会成员也都被革职查办,枢密院并不是刻意青军会忠君爱国的拳拳之心,而是对这种没有组织纪律性的行动深恶痛绝,旅宋地小民少,想要复国只能徐徐图之,这样冒进只会坏了平章军国事陆大人的周密计划。   旅宋国的枢密院向来是由文家和陆家轮流掌权,现如今文隽才二十来岁,大任自然由陆家的家主陆卞生担当,老谋深算的陆大人其实很欣赏年轻有为的文隽,这次将其软禁在家,也是为了磨练磨练他,文陆两家乃是世交,虽然为了争夺权力经常明争暗斗,但毕竟都是这个国家好,对此文隽也心里有数,可是陆卞生的一番苦心文隽省的,他那些青军会的小兄弟们却不知道。   这次明国使臣来访也是兵变的导火索之一,杀害了那么多宋军好兄弟的刘子光居然被当作国宾来迎接,广大民众还那么欢迎他,这实在让青军会的兄弟们愤愤不平,上次他们在上海和江阴遭受的损失被枢密院刻意的隐瞒了,所以老百姓们都不知道这个刘子光是旅宋人的死敌,而且听说朝廷准备和明国搞什么联合舰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军人们无法理解枢密院的举措,也不愿意费脑筋去理解,对于这种让他们极度不满的局面,军人们决定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所以才发生了这次兵变,被革职的原禁军军官了,勾结了军中的同僚,联合京城附近的蕃军部队,赫然发动兵变,拘押了中高级军官,领兵直扑卞京城内,行动的筹备工作进行的非常隐蔽,以至于行人司都没有察觉,等到兵营里闹将开来,一个将军的马弁逃出来报信,枢密院才知道大事不好,赶紧派人调集兵力,并且通知了码头上的水师,让水兵登岸弹压,可是已经晚了,兵变部队已经进入城内,并且控制了城墙,阻拦住了没有重武器的水兵,大批禁军和蕃军向着预定目标前进。   一路人马去营救文隽,一路人马杀奔枢密院去诛杀那些软弱的“国贼”,还有两路分别前往馆驿和皇宫,杀死刘子光,控制女皇,然后威逼女皇下旨宣布成立军管政府,尊文隽为大元帅,随即兵发明国。恢复大宋天下。   计划很磅礴,很宏伟,可是严重的缺乏可操作性,兵乱一起,谁也控制不住局面,那些纪律严明的禁军还好说,蕃兵们一旦得了势可不得了,和负责京城治安的宪兵、厢军打了两场街头遭遇战以后就炸了营,忙乎自己的事情去了,京城里众多的土人也趁机暴动,大肆烧杀抢掠。   新卞京城看似和谐繁荣,其实暗地里蕴藏的矛盾多多,资本主义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时候,雇主和雇工的剥削压迫也积累到了一定地步,这座数十万人口的大城市里,低收入的马来人占了很大的比重,他们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薪金,还要被旅宋人欺压打骂,现在机会来了,哪有不趁机报复的,大批肤色黝黑,身材矮小的土人挥舞着椰子刀冲上街头,砸商铺,杀宋人,放火抢劫,无恶不作,禁军和厢军忙着打仗,也没工夫理他们,几乎是瞬息之间,繁华的新卞京就陷入了一片骚乱之中。   前来攻打馆驿的是一支禁军教导队,也是战斗力最为强悍的一支部队,每个士兵都是有五年以上从军经验的老兵,还装备了从兵器研究院抢出来的五十支长火铳,自以为有了同样犀利的兵器就不怕红杉团了,可是他们忘记了一点,再犀利的兵器也得经常练习才能发挥出战斗力,长火铳虽然比弓箭的威力大,操作也方便,但是没经过几百发的训练,根本打不出效果,所以他们弄巧成拙,这帮人成了送货上门的运输大队。   刘子光的卫队趴在馆驿的围墙上朝外面猛射,几乎是弹不虚发,禁军部队损失惨重,依然坚持进攻,到底是教导队出身,战斗意志确实强硬,刘子光亲自指挥战斗,让部下暂时示弱,火铳打得很稀松,教导队以为对方的弹药快要耗尽,抖擞精神冲进馆驿大门之后,却遭到一阵密集的火力打击,火铳连弩手榴弹,打得他们几乎全军覆灭。   教导队使用的火铳是以明军火铳为蓝本仿造的,连弹药都是通用的,尸体上残留的弹药正好补充了卫队刚才的消耗,打退了第一波进攻者,刘子光赶紧带着手下撤离了弹痕累累的馆驿,所幸他们这支小队伍只有五六十个人,行踪便于隐蔽,如果找个地方藏起来,在这纷乱不堪的新卞京城内想找到他们也不是一件易事。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刘子光还没有弄明白,为了对付他一个人用不着把京城弄成像个马蜂窝一般吧,想到那些进攻馆驿的禁军们头上都缠了一条白布条,刘子光忽然明白了,这是兵变,他只是兵变军人的目标之一,如果没猜错的话,皇宫和枢密院应该是兵变者更大的目标,略一思索之后,刘子光决定带着人马去皇宫,直觉告诉他,越乱的局面越能捞到好处。   一路上看到不少失去建制的蕃兵和土人疯狂的烧杀抢掠,刘子光下令当场格杀,决不留情,这样一来解救了不少宋人百姓,大家认出救命恩人是刘少保,无不感动的涕泪横流。   枢密院的防御兵力并不是很多,只有五百多名宪兵,在兵变部队的优势兵力强攻下很快溃败,陆卞生和一帮中老年文官被兵变军人押到枢密院正堂前的庭院里,这里已经预备了三口铡刀。   “孩子,叫你们的头目来,老夫有话要说。”陆卞生从容不迫的对押解他的士兵说道。   “少废话,奸贼,这就送你上路,有什么话等到了天上再说吧。”闻讯过来的一个提辖官气势汹汹的说,兵变部队中军衔最高的也不过是少校而已,他们自以为听过文隽的一些讲话,身负救国救民的职责,哪会把陆卞生这样的老朽放在眼里,推推搡搡把一帮老头拉到铡刀前,雪亮的铡刀刷的一声拉开。   “趴下!”兵变士兵声色俱厉的喝道。   “你们这样做会后悔的。”陆卞生在铡刀面前依然面不改色,他还在期待着文隽的到来,也只有文隽能控制住这帮疯狂的青军会成员。   但是文隽一时间还来不了,因为负责软禁文隽的宪兵队战斗力很强,固守住关押着文隽的小楼,兵变军伤亡了数十人都没攻进去,那个宪兵军官还以为保住了文隽就能遏制住兵变呢,岂不知文隽越晚出去,外面的局面就会越乱。   文隽终究没有到来,可怜一帮忠心耿耿、满腹韬略的治世能臣就这样被愚蠢的兵变士兵塞到铡刀下面切成了两段,等到文隽被解救出来,飞马赶到枢密院时,留给他的只有满地身首分离的尸体,文隽当场喷血!指着那帮自以为立了大功的禁军下级军官道:“汝等误国,误我!”   旅宋国的禁军是激进军官的大本营,而水师军官们则很稳健,接到枢密院的命令之后,各舰统制官带领水兵下舰,整队入城镇压兵变,水师的船上都有刀枪剑戟之类的兵器,不过水兵们的陆战本领却不高,攻打水泥砌成的城墙就更加力不从心了,所幸那些兵变部队留下守城的人手不算多,经过一轮进攻再加上苦口婆心的劝诫之后,城门终于打开,身穿雪白水兵服的士兵们蜂拥而入,城内的形势随着他们的加入而变得更加混乱。   刘子光等人走一路,杀一路,好不容易来到皇宫附近,只见大庆门前围着一大队头上缠着白布条的禁军,正抬着大木头撞门呢,守卫宫城的御林军拼命还击,战斗非常激烈。   兵变军势大,刘子光不敢硬碰,带着手下向皇宫的后花园方向迂回过去,那里果然没有兵变军,用五颗手榴弹炸塌大门以后,这一小队明军士兵顺利突入旅宋国的皇宫。   刘子光不大清楚旅宋皇宫的布局,带着人径直往里面冲,他对手下人说只要控制了旅宋的皇帝就能狭天子以令诸侯,手下人当然深信不疑,其实刘子光选择皇宫而不是枢密院进行突击,未尝没有私心在内,他看不得自己的女人嫁给别人,现在机会正好来临,带着独孤雯趁乱远走高飞,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正是这份私心让刘子光捡了个便宜,因为枢密院是叛军主攻的目标,如果他们这一小队人贸然前往,肯定要踢到铁板。   第六卷 大海 第四十二章 平叛   皇宫后花园里绿树掩映,喷泉淙淙,五彩的鸟儿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空落落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一队浑身沾满硝烟和血迹的士兵端着还在冒烟的火铳,呈战斗队形突入御花园。躲在刘子光背后的刘小猫身上罩了一件西班牙式样的胸甲,好奇的到处打量着,看到树上有好看的小鸟,嘻嘻一笑着就要往树上窜,早被刘子光一把拉回来,训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玩。”   刘小猫一噘嘴,哼了一声又躲到了刘子光背后,蹦蹦跳跳的往御花园里面走,一行人正走着,忽然听到前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刘子光一挥手,士兵们立刻各找掩护隐蔽起来,将黑洞洞的枪口瞄准前方。   只见远处一队穿着黄色袍子的人急匆匆的奔过来,为首几个精壮的汉子手里拿着长剑,中间几个女子簇拥着一人,后面是拿弓弩的士兵殿后,刘子光定睛一看,这几个人里面有三四个很眼熟,是在黑珍珠号上当过海盗的,看他们的打扮和佩戴的兵器,应该是旅宋的大内侍卫——带御器械,而那名被宫女簇拥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旅宋女皇。   这些人显然是被追赶着的,后面不时响起火铳鸣放的声音,看来叛军已经攻破了宫门,刘子光示意手下不要开枪,放这拨人过去,这群人仓皇的奔过来之后,前面的带御器械发现了树后的伏兵,刚要动手,刘子光和女皇同时喊出“住手”什么也不用说,两人心有灵犀的一点头,便和兵一处,向皇宫外撤去,刘子光亲自持了一支长铳殿后,叛军很快就突破了前一波带御器械的阻击,气势汹汹追了过来,看他们的服色竟然是御林军,看来青军会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御林军当中,这些难怪,文隽本人就挂着御林军中校的军衔,在里面发展势力是必然的。   刘子光一杆火铳专打追兵的脑袋,铅弹的速度可要比弓箭的速度高得多,一颗小小的铅丸就能将人的脑袋打成血葫芦,死状非常之惨,而且刘子光等人边打边撤,一路上还留下不少点着导火索的手榴弹,往往将追兵炸得人仰马翻,这样一来,追兵的速度自然就慢了许多,女皇那边顺利的从御马房牵出几十匹御马,还有一辆装璜精美,防护里也很好的马车,准备从皇宫后门逃跑,刘子光追上来看见御马房里放着皇帝出行用的黄罗伞盖,他坚持要女皇带上仪仗走,独孤雯没多想就让侍卫按照刘子光的话去做。   披着明黄色皇家鞍具的御马护着一辆马车从皇宫中冲出,马车的左右踏板上站着四个端着手弩的带御器械,虎视眈眈的警卫着,刘子光手下的士兵也都抢了马骑,环顾在马车周围。迎面正冲过来一队禁军骑兵,拿着长枪大戟呼啸而来,这边直接就是一阵火铳打过去,将骑兵们打落马下,赶上去用枪刺戳死落马的叛军,拾起长枪挂在得胜钩上备用,这火铳终究用起来不爽利,两军交战还是刀对刀,枪对枪来的痛快。   城里一片混乱,女皇的明黄色车驾显然起到了一定的稳定军心之作用,不时有打乱的厢军士兵和卞京府衙的公人加入到队伍之中,刘子光拥着车辇向城南奔去,按照计划,他的登岸水兵部队将在城南部登陆,两下汇合之后再作打算,有女皇在手就有了号令天下的资本,虽然这个女皇只是象征意义上的。   文隽已经接管起兵变部队的领导大权,迅速派出十几只小部队平息城内的混乱状态,并且派人和已经进城的水师不部队接洽,可是整个事件已经恶化了,首先是城内的状况一团糟,马来人为主的土人已经拿起武器开始骚乱,宋人们也各自为战,派去捉拿刘子光的部队杳无音讯,攻打皇宫的部队无功而返,还有很多的乱兵在城里游荡,文隽的命令也得不到完全彻底的执行,他们鼓动起来反叛的蕃兵部队进行了第二次的哗变,把个卞京城弄得一团糟。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文隽仰天感叹,他本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并不是贪图权势的自私之辈,因为他的过时导致如今的乱局,让这位年轻的青军会首领极度的懊悔,可是事以至此,唯有肩负起这个责任,迅速平息乱局才是正事。   穿白衣服的水兵部队和穿浅绿色衣服的禁军部队在城内爆发了大规模的冲突,因为被杀的陆卞生的子侄很多在水师任职,亲人的死让他们异常愤怒,拒绝了文隽的和谈要求,挥军猛攻,并且顺便将文隽的府邸一把火烧了作为报复,文家的人丁本来就不兴旺,在这场大火中更是有多人丧生,根据动乱平息以后的统计数据显示,此次浩劫导致旅宋国的名门望族一半死亡,旅宋的元气大伤!   刘子光等人一路来到城南,城墙上的叛军看到皇帝的车辇,有些不知所措,不敢向车队开火,但是也不愿意开城放人,刘子光拿起一支焰火弹向天发射,城外埋伏的明军部队趁机发难,几发火箭筒打开了城门,一千五百名士兵蜂拥而入,内外夹击之下,南门的叛军没怎么抵抗就投降了,毕竟兵变部队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人激进些,有人温和些,这位南门的守将就是温和派的,南门外不远就是海湾,明军的战船停在那里,随时可以登船前往其他岛屿,女皇显然没有应付这种乱局的能力,一切都由刘子光做主,正当他们将要逃出南门的时候,一彪人马尾随而至,领头的一位老者身穿蟒袍,眉眼很是熟悉,看背后的旗号,原来是赵康的父亲,大宋国的太平郡王到了。   大宋皇室的人丁不算很兴旺,嫡传的一脉就只有女皇一个女孩子了,象赵靖,赵康这样的世子只能算旁系,太平郡王是女皇不多的叔父之一,老头子是水师出身,三个儿女都在军中任职,家里也养了不少武士,这场动乱爆发的时候,正好三个儿女都在家中,于是点起家丁,拿了兵器,骑了战马出来勤王救驾,一路从皇宫追到南门,这才追上了女皇的车驾。   皇室人员的忠诚度还是可以信赖的,郡王带着三个儿女弃了兵器过来参见皇上,双方见礼之后,迅速交换了看法,由于兵变部队的口号很不明确,而且一上来就杀了很多老臣,所以很不得民心,就连身为青军会成员的赵靖都很有些意见,郡王和赵婧赵康就更加愤恨了,表示坚决要和叛军作战到底,群王在水师中的威信很高,建议女皇不要出奔,只需在南城等候一段时间,等他和水师官兵取得联系之后大局就能稳定下来了。   “好,朕相信你,朕决不离开京城。”恢复了平静的女皇终于拿出了点君临天下的派头,决定在南城竖起大旗,号召各路人马和叛军作战,刘子光同意了他们的意见,两军合兵一处,在南门城墙附近开始布防,城上的拒马,沙包等物搬下来构建起了工事,女皇被请到城楼上躲避,临走之前她好像想起来什么,开口道:“朕封刘子光为招讨大将军,统帅各军,务必歼灭叛军,铲除首恶。”   刘子光从明朝使臣摇身一变成了旅宋的招讨大将军,这速度着实有点快,不过有一个旅宋的官衔确实有助于他的行动,在场的人除了他一个是有丰富陆战经验的,其他人都是水师出身,所以女皇临时下达的这个命令还是很有道理的,平常旅宋国的将军挂衔都要枢密院同意的,可现在枢密院的人都死光了,皇帝的口头命令就成了旅宋国的最高指示了,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质疑女皇的任命,大家都非常配合的站在刘子光周围听候他的调遣。   在刘子光的调遣下,探听情报的斥候和联络水师大部队的旗牌官陆续派出,还有镇压暴乱和收拢部队的几支小股部队,都在以城南为中心的圆点向外辐射,一杆明黄色的皇旗在南门楼子上高高升起,代表皇帝在此,广大旅宋百姓看见皇旗后,总算心里踏实了一点,起码皇上还在嘛。   说到底,这场兵变只是青军会中一部分激进军人鼓动起来的一次不成熟的运动,旅宋官场即使需要改革,也不用那么暴力的方式来进行,青年军官和上层之间的矛盾也没有闹到非要造反的地步,所以这场兵变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失败,越来越多的兵变军人的头脑冷静下来之后,便开始后悔自己的举动。   南门方向传来消息说,皇上已经收拢部队开始坚守了,并且得到了明朝第一名将的帮助,对面的水师部队还在施加压力,大规模的战斗已经进行了两次,虽然战斗力不如禁军,但是人家毕竟占着道理,人数也多,这么耗下去早晚是他们赢,更重要的是混乱的京城让士兵们没有心思打仗,他们在这里自相残杀,那边马来人在残杀他们的父母百姓,这事也太荒谬了些。   当女皇方面和水师大军取得联系之后,大势已去的叛军终于打起了白旗。   第六卷 大海 第四十三章 黑枪   文隽提出的投降条件是缴械之后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对于这个要求,和叛军对垒的水师张孝节大元帅很是头疼,张大帅虽然是水师的一把手,但是只懂打仗不懂政治,按照他的思路,参与谋逆的所有人员都要斩首,可这样一来就会逼得对方死战到底,死的伤的可都是自家的儿郎啊,所以张孝节准备和文隽面对面的谈上一谈。   两军阵前,水师一方旌旗招展,白衣胜雪,从战舰上拆下来的巨弩瞄准这对面的叛军,禁军方面个个头缠白布条,一面写着清君侧的大旗卷着,铳口朝天,箭不上弦,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威风,文隽带了几个部将慢慢打着白旗走了过来,腰间都没有佩剑,这边张孝节也带了几个水师将官,扶着佩剑的剑柄迎上来,两帮人在街垒中间相遇。   这是一片暴乱过后的街头,焚烧的杂物和死状凄惨的尸体遍布,向来整洁惯了的水师将军不经意的捏住鼻子,只有张孝节神色如常,毫不动容,不愧是饱经风雨的水师大元帅,抡起辈分,文隽也只是他的子侄辈,对于这个自幼聪明绝顶的文家千里驹,张大帅从心底里还是爱护的,没成想因为他造成了这次兵灾,枢密院那些同僚都身首异处,这如何不让张孝节痛心。   “降了吧,别提什么条件了,既然能做,就要能担待,话就这么多,你思量着办。”张孝节冷冷道。   “张世叔,此事因我而起,有什么责任我一力承担,只求世叔不要再为难这些热血男儿,毕竟咱们大宋还需要人啊。”文隽一脸深沉,沉痛的说。   “不要喊我世叔,我没有你这样大逆不道的世侄!你一力承担,你承担的起吗?枢密院那么多人你说杀就杀了,皇宫你也攻占了,京城你也搞乱了,要不是我们水师反应的快,恐怕这会子已经在你手里了吧。”张孝节想起来陆卞生的死就悲愤起来,声音提高了两个八度。   “是以至此,多说无益,张大帅如果真的执意追究所有人的责任,小侄只有得罪了!”话音刚落,文隽的手迅速伸向张孝节的肋下,伧琅一声,寒光闪闪的海军制式佩剑已经拿到了文隽的手中。   张孝节毕竟老了,动作没有文隽迅速,他身后几个年轻的将军身手可不慢,刷刷几声,宝剑出鞘,齐齐指向文隽。水师阵地上也是一阵器械乱响,各种武器都做好了发射准备,那边禁军阵地也是一样,火铳弓弩一起对准了对面,气氛非常紧张。   拿到了佩剑的文隽本可以立刻挟持面前的张孝节,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将那柄剑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小侄酿此大祸,无以赎罪,只能以死相报,我死以后,希望叔叔能善待禁军和青军会,毕竟他们都是爱国的,小侄这就去了!”说着文隽就要刎颈自尽。   “住手!”张孝节一声断喝止住了文隽,老人家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不能看着从小看大的文隽就这样抹了脖子,毕竟文隽是他和陆卞生内定的旅宋国平章军国事的接班人,他要是死了,旅宋新一代年轻人里面可就没有能担当大任的了,说到底这次兵变的出发点还是好的,大家都是为了大宋的前途着想,只可惜造化弄人,事情超出了可控制的范围。   “本帅答应你,只惩首恶,其余人等概不追究,但是你不能死,旅宋还需要你!”张孝节一字一顿的说着,眼中充满了真切。   “世叔…”文隽的剑从脖子上拿开,英俊的脸上有两串晶莹的东西滑落。   文隽以死相逼,终于迫使张孝节答应不大规模追究兵变人员的责任,当然一个人不办也不行,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到此为止,这场兵变终于能画上一个句号了。   双方的士兵紧张兮兮地盯着街道中间发生的事情,谈话他们听不清楚,但是从交谈双方的神态上能看出,事情应该有了重大解决,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一声火铳发出的巨响打破了沉寂!   火铳是从叛军方面射出来的,目标是水师大元帅张孝节,开铳的人打得极准,一枚铅弹正好命中张孝节的心脏位置,张大帅没有一句遗言留下就魂飞天外了,饶是文隽沉着冷静也经受不了如此大的变故,他目瞪口呆,看着横死当场的张孝节一句话也说出来。   “爹爹!!!给我打!”水师阵中压阵的张孝节的儿子,看到爹爹中弹顿时红了眼睛,一声令下水师众军万箭齐发,飞蝗一般的箭矢向兵变军飞去,对面之人早就绷紧了神经,看到对方开打也立刻进行了还击,爆豆一样的火铳声和羽箭离弦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中箭中铳的士兵倒地死去,然后迅速有人补上他的位子,继续向对面的人发射着致命的武器。   不管是哪一方,死的都是大宋的好儿郎,两军阵中,被眼明手快的手下扑倒的文隽爬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喊道:“别打了!都住手!”可是这当口哪还有人听他的,无数的羽箭和铅弹贴着文隽的身躯飞过去,收割着生命,却没有一支箭,一发弹打中文隽,场面非常诡异。   兵变部队后面的一座小楼上,文戈涛收回装着光学瞄准镜的加长火铳,缩在窗户下面安全的角落里,点了一根烟美美的抽了两口,心中暗说,大帅可真够卑鄙的,一枪就挑起了宋人之间的大战,可怜宋人死了那么多还不知道谁在背后下的黑手,唉。”   文戈涛抽完烟,听听外面还打得正凶,整理整理身上的旅宋衣甲,悄悄的下楼溜走了。   南门城楼上,听着远处传来的密集的杀声,太平郡王皱起了眉头,怎么还在打啊,按理说他的准女婿文隽和老朋友张孝节都不是那种一根筋的人,有他们在,这场兵变应该很快平息才对,怎么越打越激烈了。   女皇坐在上首,脸上也稍稍浮现出焦虑的神情,但是身为一国之主,她深知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将影响到其他人,所以她刻意隐藏了自己的不安,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刘子光。女皇只是象征意义上的国家元首,所以没有处理国务的经验,在场的人除了太平郡王是他的堂叔以外,唯一可以信赖的就只有和自己发生过肌肤之亲的刘子光了,女皇多次见识过刘子光的强悍战斗力,再加上女孩子天生胳膊肘往外拐,现在有了事情自然是首先想到刘子光,而不是自己的堂叔。   刘子光现在不再玩岳少保那样的行头,而是一身红杉团普通战兵的打扮,内穿蓝白条的短袖海魂衫,外罩一件西班牙胸甲,脖子上系着红领巾,脚下一双软皮靴。看到女皇探寻的目光,刘子光道:“外臣斗胆恭请皇上出马,叛军看到皇上威仪,定然跪地投降。”   “不可,皇上万金之躯怎可轻易犯险,刘少保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平郡王对刘子光的提议很是不满,对女皇提升一个外人做招讨大将军也很有微词,一边说着,郡王大人一边示意自己的儿女们向女皇靠拢。   太平郡王的两个儿子赵靖和赵康都是海军军官,女儿赵婧是曾经和刘子光有过赠袋之缘的行人司上校,都有一身家传的好功夫,尤其是赵婧的太祖长拳练得出神入化,如果动起手来未必对付不了这个所谓的刘少保,太平郡王有一种隐隐的担心,担心这个来自大明的使臣效仿东汉末年的董卓,挟持天子以令诸臣,要知道那一千五百名登岸的明军可都是武装到了牙齿,和当年董卓的西凉军别无二致,凭着自己这点家丁恐怕保不住皇上的安全。   忧国忧民的太平郡王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刘子光现在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实力悍的红衫团加上威信极高的女皇联合出马,一定能平息叛乱,顺便增加自己在旅宋百姓心中的地位,刚才他已经派出几个狙击小队去执行秘密任务了,暴乱加上暗杀,这一天下旅宋国内能掌权的人就不多了,没有人挑大梁,国家的权利自然而然就会回归女皇,从君主立宪制暂时回到完全的君主制,虽说这是一种政治制度的倒退,但是只要这种倒退对大明有利,对自己有利,他就会去做。   龌龊的想法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刘子光装的正义凛然的样子再次劝说起女皇,眼睛的余光却看见太平郡王的三个子女慢慢向自己围了过来。赵家三姐弟都和他打过交道,算是熟人,只要当场杀了他们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如果他们执意妨碍自己的计划,那也只好……   第六卷 大海 第四十四章 护国公   赵家姐弟三人都是海军军官出身,其中又以大姐赵婧的军衔最高,而且她在行人司中任职,能接触到旅宋国最高等级的机密,所以两个弟弟对姐姐的尊敬甚至要高过对父亲的程度,此时赵婧目不斜视地从刘子光面前走过,站在女皇跟前拱手道:“官家,事以至此,恐怕只能依照刘少保所言,用皇家的威仪震慑那些宵小之辈了。”   “女儿,你怎么?”太平郡王对赵婧的行为有些不解,皇上就是从宫里被那些叛军赶出来的,现在让官家大摇大摆出来劝他们投降,那不是羊入狼口么。   赵婧显然明白父亲的意思,开口道:“此次兵变爆发,行人司疏于防范,我有责任,但我知道他们绝不是有完备的组织和计划的,只是偶然引发的事件,叛军已经攻下了枢密院和皇宫,杀了那么多的人,流了那么多的血,狂热的脑子也该冷静了,再加上水师已经进城,固然他们困兽犹斗,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么大规模的兵变,你居然说他们没有完备的组织和计划?你凭什么这么说?”太平郡王对女儿的话不以为然。   “因为那个人向我保证过,决不会做危害大宋的事情。”赵婧冷冷的说,语气不象是在和父亲说话,而是象在回答一个不友善的同僚,这也难怪,身为长女的她自幼就跟随世外高人学习武功,很少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虽然太平郡王为了弥补亏欠女儿的情分,帮她争取到了郡主的头衔,但是这份隔阂却始终存在了。   赵婧所说的那个人,不用问就是青军会的灵魂人物文隽大人了,她不说大家都差点忘了,赵家和文家之间的婚约,单靠这层关系,文隽都要思量一下的,于是太平郡王也闭嘴不提了。   女皇的车驾在红衫团的护卫下向城内进发,金碧辉煌的马车本身就是皇权的象征,再加上周围一帮穿着黄袍的带御器械,在这纷乱的时刻还是很能起到安定民心的作用,当然呈散兵阵形行进在侧翼的红衫团也是功不可没,没有他们的威慑,那些乱兵也不会望风而逃。   车驾到了皇宫外,并没有遭到抵抗,先前叛乱的御林军看见皇上归来,居然集体跪地投降,叛军本来就是缺乏组织和领导,刚才那股兴奋劲过去之后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领袖文隽的命令迟迟没有传达过来,自己这帮人也没有主心骨,占领了皇宫之后就不知道干什么好了,后来听说水师进城就更心慌了,御林军可都是待遇优厚,身份尊崇的武人,如果反叛失败他们这些人可就不能再过以前那种好日子了,大家回过味来便开始向那些叛乱的挑唆者发难,把挑头的几个小军官抓起来之后,又把被关押的御林军统领放出来,宣布反正了。   兵变就是一场后果严重的闹剧,一帮喝醉了酒的青军会成员的杰作,这些低级军官的年龄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反叛的年龄,再加上旅宋军队里长期存在的下克上思想,所以他们在准备并不充足的情况下就赫然发动了兵变。   经过和水师一阵对射,叛军们死伤惨重,先前那股子锐气也消磨殆尽了,毕竟这不是和外敌作战,而是和自家兄弟火并,打了一阵子之后,双方逐渐停下了射击,张孝节死了,文隽也身受重伤,已经没有人有这个资格出来收拾残局了,恰在此时,女皇的车队出现了,看到全副皇家仪仗和金盔金甲的御林军们,叛军们终于崩溃了,丢下刀枪不再抵抗。   叛军们被押到城外的军营里进行甄别,那几个挑头的家伙自知罪责难逃,已经吻颈自尽了,剩下的都是普通士兵,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只能先这么关起来。   城里的暴乱已经得到了遏制,刘子光见到大势已定,派出红衫团沿着街道进行清理,所有拿着武器的土人一概处死,那些趁乱打砸抢的土人们望风而逃,新卞京逐步恢复了平静,浩劫以后的大街上,是友善的红衫团士兵在帮着老百姓灭火,修理门窗,打扫狼藉的店铺,一个个满脸纯朴憨厚的笑容,简直就是活雷锋。   皇宫,大庆殿内,女皇高高坐在宝座上,无奈的看着下面两排臣子,按照旅宋国的政治制度,商讨国事应该在枢密院或者元老院进行,可是如今枢密院已经化成了灰烬,旅宋的顶梁柱们有一半都丧生在兵变中,水师大元帅张孝节也死了,文隽也重伤了,现在唯一能当大任的就只有太平郡王了,大殿上站着的都是原先没资格站班的中级官员,他们的目光都投在了太平郡王身上,郡王殿下也深感自己责任重大,必须将这个平章军国事的担子挑起来。   可是高高在上的女皇显然没有这个打算,枢密院那帮老家伙的死对于赵雯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起码没有人逼她去结政治婚姻,也没有人管她出去玩海盗游戏或是玩黑帮主什么的,这个皇位做着也没劲,不如交给面前这位皇堂叔了。   “此次兵变,我大宋国生灵涂炭,死伤无数,朕很痛心,觉得对不起父皇的重托,也觉得没有能力当好这个皇帝,所以,朕决定禅让。”   女皇一番话说出,下面的人都震惊了,要是换作以前那帮枢密院的老人,早就开始训斥了,可是现在这帮人哪有这个资历和胆量啊,只是跪倒求皇上收回成命。   “朕意已决,尔等无需再劝,皇叔,这个位子还得您老人家来坐啊。”赵雯含笑对太平郡王说道。   “万万不可!”郡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个出身海军的老人并没有当皇帝的非分之想,再说这个皇帝确实没什么当头,还要背上一个抢自家侄女皇位的骂名,他想的是平章军国事的实权。   “皇叔您就不要再推让了,反正这个皇位我是不要了,您老人家不坐,就让赵靖赵康他们坐嘛,都是太祖皇帝的后代,谁坐不是一样。”   “官家!”赵靖赵康两兄弟顿时急了,跟在父亲后面跪倒在地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你们不用劝了,总之我是不会再住在这里了,要么选一个人接替我,要么大宋国就没有皇上,你们随便选吧。”没有了那帮老臣的约束,赵雯显然放纵了许多,居然开始要挟大家。   赵康父子还要说话,忽然赵婧站了出来道:“官家不想做皇帝了,难道有了更好的去处?”   赵雯脱口道:“不当皇帝还可以当海盗啊。”看到众人惊异的眼神连忙又改口道:“当然我不会去当海盗的,我现在要做的是…嫁人。”   女皇再怎么说也是个大姑娘,就这样说出嫁人两个字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官员们还没反应过来,赵雯又接着说:“当然我不会嫁给枢密院安排的那个人。我要嫁的人是他。”   众人随着女皇的纤纤玉指望过去,看见的是目瞪口呆的大明使臣刘子光,这位明朝的太子少保大人可在镇压兵变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如果没有他及时出手援救,恐怕女皇就已经落入叛军手中了,到时候旅宋国可就真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啦。   不过话又说出来,这位大人再怎么有功,也只是外国的使臣而已,女皇下嫁给他,未免太丢旅宋人的面子,这些官员们唯唯诺诺的刚想说点什么,赵婧又说话了:“本来枢密院定的是五月份大婚,小明王入赘皇家,可是小明王已经在兵乱中不知去向,许是已经死了,这份婚事自然做不得数,官家想嫁给大明的刘少保,我觉得倒不是不可以,只需要给刘少保在加个大宋的爵位就可以了。”   赵婧是行人司的大头目,在这个严重缺少高官的状况下,身为特务机关的高层人员,再加上郡主的身份,说出的话自然有些分量。那些官员顿时都不再作声了。   “刘少保护驾有功,我看就册封为护国公吧。”赵婧思量了一下说。   “嗯,护国公,挺好的。”宝座上的赵雯眉开眼笑,两姐妹一唱一和,居然就这样把刘子光的婚事和爵位给定了,丝毫也没有问过当事人的意见。   第六卷 大海 第四十五章 女普京   “等等,我….我牙还没刷呢,你们给我谈结婚。”刘子光觉得事情太突然了,忍不住跳出来说话,可是人家赵家姐妹连头都没回,还在自顾自的讨论着。   “嗯,大婚要有个准备时间,眼下京城初定,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还有刘少保的封爵仪式,官家的禅让大典,都需要准备时间,我看不如先订婚了,然后再挑个黄道吉日大婚。”赵婧侃侃而谈。   “都依姐姐,对了,我看这皇位不如姐姐来坐了,你武功又高,头脑又灵,坐这个位子再合适不过了。”赵雯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便迫不及待的说了出来。   “我?”赵婧没料到官家居然能想到把位子禅让给自己,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皇室成员里能够坐这个位子的也只有赵婧最合适了。大弟赵靖参加过青军会,底子不干净,小弟赵康还年轻,什么都不懂,只有行人司出身的大姐赵婧见多识广,冷静机智,对于国家的核心机密有着充分的了解,在这个非常时刻,由她接手皇位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定了,皇位姐姐来坐,我还做我的公主。”赵雯不由分说就拍了板,本来这样的大事需要元老院开会商讨投票通过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有资格出来反对,就只好任由年轻的女皇胡闹了,把个皇位象玩具一般送来送去的。   众人看官家是铁了心不想坐这个位子了,挑选的继任者也算靠谱,只好承认了这个现实,皇位禅让是个繁杂的仪式,在仪式举行之前,赵婧暂代监国之职,等接了大位子之后再选举出新的平章军国事。   皇位的事情就算这么定了,女皇让宫女搬了一个椅子过来,请姐姐在自己旁边坐下,姐妹俩共掌国事。赵婧办起事情来雷厉风行,一道道命令从大庆殿中发出,安抚百姓,惩治罪魁,追击暴徒,抚恤死伤,掩埋尸体,减免当月赋税,论起治国能力,这位姐姐的本事确实比妹妹强了不知多少。   凡是赵婧发布的命令,赵雯都点头称是,让太监用了玉玺发出去,半个时辰之后,命令发布的差不多了,大殿上的官员也都各司其职去了,只剩下刘子光和赵康等几个人。   “没什么事我先告退了。”刘子光拱拱手刚要走,忽然被赵婧叫住了,“刘少保,我还有话和你说。”   大庆殿的东挟殿内,所有的内侍宫女都被清空,只有赵婧和刘子光两人,他们俩也算是老相识了,对于赵婧,刘子光总有一点心虚,在她深邃的眼眸中,似乎一切人都是透明的,刘子光干过的那些龌龊事情,难免不被这个女特务知道。   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赵婧先开口了:“小明王只是个年轻的书生,并不清楚枢密院的计划,况且他对你根本不构成威胁,所以….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赵婧口中的小明王就是朱常洋,建文帝流落在南洋的后裔,暴乱一开始的时候刘子光就派出南厂番子联络到了潜伏在旅宋礼部的原东厂密探,顺着他的线索摸到了小明王的府邸,解决了王府的守卫之后,顺利地将朱常洋绑了回来,刘子光并不是想杀他,而是准备将其作为一份大礼献给朝廷,要知道建文帝的余脉可是朝廷最为关心的一件事,刘子光能立此奇功,想必爵位又要上升一档。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小明王是在我这里,我不会杀他,毕竟他也是我们大明的王爷,住在南京似乎更合适一点,我朝天子圣明,断不会做手足相残之事。”刘子光道。   “利用小明王和官家联姻,旅宋就有了入主中原的借口,这是枢密院的计划,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下手那么快,等我的人赶到的时候你已经得手了,其实对于这个计划我一直反对,因为我觉得即使想入主中原的话,或许有更好的人选。”赵婧淡淡的说,仿佛只是在和刘子光唠家常,全然不像是在说及其机密的军国大事。   “殿下觉得当着一个大明使臣的面谈什么入主中原之类的话合适吗?”刘子光皱起了眉头。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大宋政体先进,科技发达,大明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如果能强强联合,何尝不是一桩美事,至于皇帝是姓朱的做还是姓赵的坐,着实不打紧,皇帝一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把天下苍生的福祉寄托在君主是否贤明上,未免太过儿戏,目前大明的内阁制和旅宋的立宪制相对来说都比前朝有了进步的,可是还不够完善,我觉得这皇位….其实真的可以轮流坐的。”   赵婧不理会刘子光装模作样的质问,自顾自的说出这么一番惊世骇俗的话来。   刘子光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忽然一笑,拍起了巴掌,“好,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是不是这皇帝也非一脉相传,是由什么元老院、枢密院从皇族里选出来,或者干脆这样,全民直选,皇帝直接从老百姓中产生,岂不更加民主?”   “民主?人民当家作主?这个词不错,头一次听说,你说的这办法比我说的还要彻底些,就象尧舜禹时候那样,君主由民间的贤能之士担任,干得好就延长任期,干不好就禅让。任期内有污点的,直接由大理寺弹劾。嗯,这个主意不错。”很显然,赵婧的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很少有人赞同,遇到刘子光这么一个知音,她显得有些兴奋。   “这个是后话了,刚才你说的那个比小明王更合适的人选,便于你们实施入主中原的计划?”刘子光岔开政治制度的话题问道。   赵婧笑而不答,只是看这刘子光。   刘子光被她看得发毛,说道:“你说的这个人不会是我吧?”   “你很聪明,说的就是你,一个无权无势的朱明皇室后裔怎么比得过权势滔天,手握精兵,掌管大内,提督南厂的风云人物,枢密院不是没考虑过拉拢你,但是觉得你属于乱世枭雄级别的人物,很难控制,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控制性很高的小明王。不过现在枢密院那些老人都不在了,旅宋的局势也有了变化,这个计划就要随着变化而变化。”   “那你就不怕我这个乱世枭雄到时候翻脸不认人,把你们旅宋也给吞了?”刘子光摸着下巴,眼睛里冒着精光询问赵婧,他已经意识到这次东挟殿的密谈将是他人生中的又一次巨变的开始,眼前这个武功高强的女子不但是神秘的旅宋特务组织行人司的头目,还将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旅宋的新皇帝,更重要的是,这位掌握实权的新皇帝现在要和自己谈一笔买卖,买卖不大,只是天下……   “根据你以往的功绩来看,是个有能力,有魄力,思路开阔,不寻常理的人,这一点很难得,放眼天下几乎无人能和你匹敌,即使文隽….也不行,如果天下由一个强者来执掌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当然了,如若你辜负了天下,我自然有办法让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赵婧轻描淡写地说着。   刘子光陷入了沉思,赵婧的意思是说愿意以旅宋的国力帮助自己夺取天下,将来大明和大宋合二为一,自己只要爱民如子,当上几任皇帝也是顺理成章的,可是赵婧凭什么这么做?她为什么这么相信自己?   “是不是觉得有点不可置信?”赵婧道,“我看出来官家是真心喜欢你,所以才会赞成这桩婚姻,顶着驸马爷和护国公的头衔,你在旅宋人心目中的位置已定会有上升,至于你在大明的地位,已经足够的巩固了,不管是宋还是明,你都有足够的威望,这个人选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适合,宋明统一是祖宗的意思,也是一辈辈旅宋人奋斗的目标,我只是想让这个进程少流一些血,少死一些人,仅此而已。只有一个强大起来的,以中原为主体的汉人朝廷,才能对抗来自四面八方的外虏,大明吏治腐败,旅宋地小人稀,如果再不行动起来,恐怕咱们汉人的江山就要落入外族手中了,我相信你和我一样,是不愿意看到那种场面的,至于将来这个汉人的朝廷国号叫什么,皇帝姓什么,对我来说都是都不重要。”   刘子光闻言肃然起敬,站起来长躬到底:“子光受教了,请女皇受我一礼。”   “快快免礼,什么皇不皇的,就是个幌子罢了,眼下旅宋风雨飘摇,我只能担起这个责任来了。”   “其实你当旅宋的皇帝还真是合适,你让我想起了一个叫普京的人。他和你一样,是罗莎国东厂出身,后来当了沙皇,你别说,干的还真不错。”刘子光说。   第六卷 大海 第四十六章 招商局   “罗莎国的的君主称作沙皇这个我知道,但是罗莎国根本没有东厂,所以你在骗我。”赵婧难得的笑了一下,虽然不信刘子光的话,但她能听出来这话是在夸赞自己,洁白的牙齿衬托着微微被热带的阳光晒得有发黑的面庞,倒也有几分姿色。   “刚才你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现在有一个问题是我已经成家了,再当你们的驸马恐怕不大合适吧?”刘子光道。   赵婧又是微微一笑:“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别说你是接过婚的人,就是个贱籍的奴隶又何妨,嗯,得罪了。”刘子光知道赵婧清楚自己的底子,他刘子光还就是个贱籍的奴隶。   “没关系,你继续。”刘子光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对方揭自己老底。   “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规则都是给那些平民百姓制定的,伦理纲常、法律制度,都和咱们这样的人没有关系,因为咱们就是规则的制定者,只要认定了就去做,没有任何世俗的东西能够阻拦我们,这一点其实不用我说,到底你也是南厂提督,这个道理应该比我清楚,所以你和官家的婚事完全不用操心。”   刘子光一时语塞,作为南厂提督,他觉得自己还欠缺很多,有点比不上眼前这位心黑手狠的旅宋同道,而且对于这场跨国婚礼,他确实心存顾虑,不为别的,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新婚妻子彭静蓉,人家在家操劳,自己在外面风流…   “别说这个了,这次我是代表大明朝廷来和贵国商谈共建联合舰队和长波电台的事情,如今枢密院的人死完了,水师大帅也挂了,我找谁谈去?”刘子光挑起了一个新话题。   “放心,一切都好谈,只要你同意我刚才说的意见,联合舰队的事情你只管列出单子,我照单全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水师大元帅将会有我父王出任,到时候无论是战船、潜艇、电台、还是科技和人员,全部给你,不过你也要拿出一点东西来交换,咱们水师的人对明军的飞弹很感兴趣。”   “好说,这些东西即使不给你们,早晚也会被你们行人司弄走,火铳不就是个例子么,我看你们旅宋的仿品比我们原产的还要精致些呢。”刘子光很明白这样的合作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的兵器的技术含量都不是很高,如果能换回旅宋的大型潜艇制造技术,怎么都够本。   “不单是联合舰队的事情,我还准备成立一个商号,类似于荷兰国东印度公司这样的商号,股金咱们对办分摊,商号有船有兵,专门吃定南洋的生意。”赵婧顿了顿,觉得说的已经太远了,便道:“这些都是设想,具体的还是让下面的人来谈吧。   “我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擒拿叛国贼程良珏和陈子昂回国,本来想暗地里动手的,现在既然有你罩着,还是公开引渡吧。”刘子光一直惦记着那两位上海蛀虫呢,追捕贪官是南厂的主营业务,刘子光曾经放过狠话,不管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把他俩捉拿归案,绑回京城剥皮实草,以儆效尤。   “不巧,他俩听说您这位大明使节要来的消息,提前逃了,现在恐怕在巴达维了,那里的汉人聚居的很多,说明一下,程良珏可不是我们行人司罩的,他一直受军方的保护,对于贪官我很不喜欢,但是这点面子总要给的,所以没有阻拦他们的再次出逃。其实到了巴达维也好办,找荷兰人要人就是了。”赵婧很轻松写意的说着。   “荷兰人会卖我这个面子?他们如果借此勒索我怎么办?”   “交人便罢,如若不交人,不正好给你出兵的借口么?这点道理还用我说?我现在有点怀疑选择你是否正确了。”赵婧这样说话显然是半开玩笑。后面的话才道出真实的想法。   “论机智灵敏,文采学识,你比文隽差多了,可是论起大智慧,他不如你……”   两个特务头子的对话终于结束,刘子光又重新回到了阳光下面,即将卸任的官家赵雯正笑颜如花的看着自己,这位个高胸大的少女和她的姐姐除了都有一对浅浅的酒窝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赵婧属于那种身材相貌都很普通,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大众人,而赵雯则是走到哪里都抢眼的焦点人物。   “和姐姐谈完了?”   “嗯,谈得差不多了。”   “那该谈谈咱们的事情了,等我退了位,咱们把黑珍珠号武装起来,到海峡那边去打劫贩奴船,你看怎么样?”   “嗯,这个嘛…”刘子光抓耳挠腮,没法回答这样二杆子的问题,姐姐喊他共谋天下,妹妹拉他去做海盗,这赵家就没有正经女孩了吗。   “你不表态我就当你答应了噢,嘻嘻,就知道你最好了。”   “官家,外臣不是这个意思。”刘子光环顾四周,还有不少宫女太监在场,女皇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打情骂俏,让一向以正经人自居的刘子光有些尴尬。   “什么外臣不外臣的,昨天晚上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改称官家了,官家是你叫的么?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赵雯抬起长腿就要踢刘子光。   “官家…不好了。御花园里养的那几十只鹦鹉都不见了。”一个小黄门抱着拂尘,气喘吁吁的跑来。   “啊,朕去看看。”赵雯显然是个鹦鹉爱好者,听到宠物出了事,赶紧丢下刘子光跟着小黄门赶向御花园。   不用说,这是同样对鹦鹉怀着极高兴趣的刘小猫下的手,刘子光觉得有些头大,赶紧溜走了。   接下来的谈判进行的非常顺利,一切都在赵婧的控制之下,不但成立了联合舰队,连陆军都进行了合作,旅宋的禁军虽然很自以为是,但是战斗力远不如红衫团厉害,所以两国互相派出教导队帮助对方训练,旅宋负责水师,大明负责步骑兵,人选也不用从国内选派了,直接从刘子光带来的这批人中抽调出一百人分散到旅宋禁军中做教头,旅宋组织起一支精干的水师队伍,跟随刘子光去台湾,在大明水师里担任教头。   当然这只是合作的一部分,旅宋水师的另一份大礼是拦截水道,阻挡一切北上台湾的英格兰、荷兰、西班牙的军舰,断绝了他们的支援,远在台湾的西夷军队定然不能支持很久,不战自败是迟早的事情。   具体的事宜由双方的将佐进行协商,脱下盔甲,换上纱帽袍服的武将们坐在一起研究着细枝末节的东西,而旁边的房子里,刘子光正在和赵婧商讨着共同出资办商号的大事。   共谋天下需要很多的资金,更需要很多人的参与,成立一个能赚取巨额利润的商号,吸引多人入股,这两个目标就都能实现了,这家商号的名字已经想好了,叫做招商局。总股本暂定为一千万两银子,分为一百份,每份十万两银子,分别在旅宋和大明境内认购,两国各占五成,股份不可以赎回,只能转让,每年根据利润分红,如果生意好的话就增发,配股,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至于招商局的主营业务,是将大明的瓷器,棉布、丝绸,和旅宋的工业品倾销到南洋,西洋,在海外购置田地房产,开垦无主的岛屿,建立码头和堡垒,从奴隶贩子手中抢夺黑奴,黑吃黑劫掠海盗船,顺便打击竞争对手的海上运输业务,招商局不但有自己的船队,还有护航水师和精锐的水师步勇,兵器战船盔甲和朝廷官军的别无二致。   至于这招商局的大掌柜,自然由刘子光来出任,赵婧屈居为二掌柜,招商局需要极多的水手、工匠、账房、武士,这些人将会在福建、台湾、广东、旅宋招收,因为这些地方的人能接受长期离家的工作,不象北方人那么故土难离。   总的方针定下来以后,具体的实施工作交给下面人做就好了,刘子光此次出行旅宋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结婚的事情不急于一时,毕竟还有很多繁杂的步骤,刘子光不能入赘,所以必须等女皇禅位以为,娶公主身份的赵雯,这样一来二去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台湾的战事还没平定,朝中也还有几桩大事需要处理,所以刘子光不得不离开旅宋了。   第六卷 大海 第四十七章 回航   此次跟随刘子光出访的红衫团成员中,有一百名士兵留在了当地担任教头,这一百人都是特意挑选的南方籍人士,以福建台湾广东琼州人居多,甚至还有旅宋当地的土人和几个黑人,他们在南京的家属将会跟下一班招商局的邮船一同前来,以免离别之苦,对于士兵的体恤,刘子光确实是做的最到位的,所以外人都说,能在红衫团当兵,比在官军里当千户都滋润。   大明的船队缓缓离开新卞京的码头,岸上的民众挥舞着花束向他们致意,此次旅宋之行,刘子光极其部下获得了很高的声望,尤其是他们在兵变中的义举,被赵婧刻意的宣传和夸大了,红衫团和刘子光在当地百姓的心目中,真成了岳家军和岳少保的化身,赵婧政府立即“顺应”民意,赐了刘子光一个护国公的爵位,虽然是“流”,而不是“世”,但地位也很尊崇了,至于他和赵雯的婚事,暂且还在保密之中,要等到女皇禅位之后,再选择恰当的时机向民众公布。   在热情的旅宋百姓欢送下,船队终于离开了新卞京湾,开动机器向北进发,刘子光摘下脖子上的花环,沉默的走向船头,迎风眺望远方,心里开始思考。   娶赵雯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一方面是因为睡了人家不得不负责,一方面是因为赵婧画出来的美丽的大中华饼子,改天换地是英雄才能做的事情,碰巧刘子光就有那么点英雄情结,所以不得不乖乖钻进了人家的套子,说到底这个合作对于自己总是有利无害的,人家又送老婆又捧自己当皇帝,连自己索取橡胶树幼苗和烟草种子的要求都答应了,不过最终刘子光还是对推翻大明朝廷保留了意见,只含糊的走一步看一步,这同样是因为刘子光的英雄情结在作祟,当皇帝未尝不可,但是从待自己如手足的朱由校手里夺取就不那么英雄了,相反还会留下千古骂名,以后唱戏的演自己,都会用白脸奸臣的形象了。   尽自己所能,在不流血的情况下完善政治制度,增强国力,收复故土,消灭潜在的威胁,这是刘子光愿意做的事情,至于彻底的从封建制度转换成资本主义君主立宪制度或者共和制,或许不是这一代人能完成的事情,赵雯也没有要求他立什么字据,做什么保证,密谈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断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何去何从,全凭刘子光的意愿。   船队顶风前行,机器声不绝于耳,回台湾的队伍比来的时候壮大了很多,那是因为多了十余艘旅宋的铁甲蒸汽战船,这是赵婧送给自己的联合舰队先遣队,这些人将会肩负起封锁台湾海峡,保护南海水域的重任,还有训练明军水师,协同作战,搭建两国两军友好合作桥梁云云。   十日后,抵达台湾安平城,众将齐来码头迎接,刘子光不在的时候,台湾最高军政官员就是年轻的忠孝伯郑成功了,虽然他今年还不满二十岁,但是在一帮叔伯的帮衬下,把台湾打理的极好,鹿港的荷兰人,淡水港的英格兰人,在参观了郑成功组织的水陆联合大阅兵之后,彻底打消了无力抗拒的念头,乖乖按照明国的意思把港口和城市让了出来,目前这两处地方已经被明军占领,两国的舰队只能停泊在港外,水兵上岸也不许携带武器,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南方的支援力量已经被掐断,想打也没有资本了。   刘子光没有在台湾多耽搁,把联合舰队交给郑成功以后,便带着浙江水师和上海水师回航了,走的时候,安平城万民空巷,洒泪送别王师,各种水果牲畜特产堆满了甲板,还有一帮长得像张惠妹一样歪的台湾本土槟榔妹跟着大军一起登船,不过她们上的是运载货物和商旅的民船,这些人都是被红衫团士兵搞大了肚子的,本来说阵前招亲这样的事情是要杀头的,可是刘子光闻讯后只是哈哈一笑,大笔一挥免了他们的罪责,还特许士兵们将这些山民女子带走,回京城正式成亲。   船队经澎湖转厦门,然后沿着海岸线北上返回上海,载着橡胶树苗、烟草种子的几只船向南去往琼州,种植这些经济作物。   离家越近,思乡之情就越浓,这次南征虽然时间不算很长,但是距离可不短,领略了以前从没见过的热带风光,再次看到一派春光的中原景象,恍如隔世之感。船到宁波,施琅带领浙江水师脱离了船队,仍归母港,经过这次出征,施琅也立了些功劳,被朝廷加封了俭事都督的头衔,也是志得意满,对刘子光心怀感激,隔海仍对远去的上海水师长躬到底,心底盼望着下次跟随刘大帅出征的日子早日到来。   到了上海,自然是总督马士英和指挥使李鹏齐来迎接,更让刘子光惊喜的是,彭静蓉和彭静薇两姐妹也在欢迎的人群里,这趟远征还真是牵动了不少人的心思,登岸之后,欢宴庆功子不用提,水师将士各归原位,陆军将士则登上火车发往京城,大批武器辎重就留在上海也不带回,以后再出海作战就只需要空手过来登船即可。   刘子光乘坐专列先行一步,回京复命,专列车厢外面看起来很平常,里面却布置成和新房一般,火车在夜幕中向京城进发,铁道两边的绿树焕发着无尽的春意,车厢里面同样春意盎然,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更何况他们这种还没真正洞房过的小夫妻呢,一番柔情蜜意之后,彭静蓉躺在刘子光怀里,用手指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划着圆圈,轻声问道:“怎么好了?是不是南洋那边有什么巧手郎中祖传秘方啊?”   刘子光嘿嘿一笑道:“巧手郎中哪有退休老军医厉害啊,我这不是病,是一种副作用,说了你也不明白的,别扯这个了,天还早,咱们再来一次。”   彭静蓉用手撑住刘子光扑过来的身躯,笑里藏刀地问道:“什么退休老军医,我看是那只猫吧,小丫头面色比以前红润多了,肯定是你这个死鬼给滋润的,你敢说不是?”   “哪有…”刘子光强自狡辩着,继续着咸诸手的行动,好在彭静蓉并不计较这些,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何况自己的男人那么优秀,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享用未免太可惜了,长公主对刘子光的情意,自家妹子对姐夫的好感,还有小姐妹胡懿敏,镇武侯府里藏着的李香君,大丫头韩雪儿,包括那只喜欢在柜子上睡觉的猫,都有可能成能共侍一夫的姐妹,这点度量,这点心思,彭静蓉脑子里清楚得很。   紧连着的车厢里,刘小猫正和彭静薇夜话呢,彭静薇是刘小猫难得能说上话的几个人之一,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当然要分享一番,当得意洋洋的刘小猫绘声绘色的告诉二小姐她和刘子光在床上“爱爱”的细节之后,一向疯疯傻傻的彭静薇却沉默了,两只眼睛里全是泪水,该死的姐夫,居然和这只猫…都不和我……真是气死人了….   专列里还有一些特殊的客人,是以冈萨雷斯总督为首的一帮西班牙俘虏,他们在刘子光出使旅宋之前就被押到了上海,等候刘子光班师的时候进行献俘大典用的。   次日早晨,车到南京,京城南站已经戒严了,御林军沿着铁路列队排开,每隔十丈远站一个,月台上,一直翘首以盼的那人正是龙袍金冠的朱由校,内阁群臣环顾左右,都穿了大礼服前来,朝廷南征大胜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即使皇帝亲迎也是可以接受的。   远远听到汽笛声,魏忠贤殷勤地说:“陛下,刘大人到了。”   “嗯,朕知道。”朱由校满脸的兴奋,刘子光的奏折早就发过来了,此次南征不但收复了台湾,震慑了西夷,还和旅宋恢复了关系,建立了更加坚实的同盟,自此大明的南方门户就算是安全了,可以腾出手来对付满清和西夏了,三大心腹之患去了其中之一,如何不让朱由校满心欢欣。   魏忠贤微微回头,和钱谦益的目光稍微碰了一下又迅速的闪开,这时候,火车已经喷着蒸汽缓缓进站了,铁道两旁的御林军一起举枪致礼,专列门拉开,一双穿着战靴的脚踩在铺到车门口的红地毯上,正是身穿铠甲,英姿勃发的征南大帅刘子光。   第七卷 北方 第一章 庆功.驸马   刘子光踏出车厢的瞬间,朱由校已经一个箭步抢上去,一双手扶住了刘子光道:“爱卿!”   “陛下!”刘子光大为感动,朱由校亲自来迎接他,用了全套的皇家仪仗,自己一下车就这么热情的扶住,根本不让下跪,这是何等的恩宠啊。   “爱卿辛苦了,这一战打出了大明的国威,朕甚欣慰。”   “全靠陛下圣明,将士用命。”刘子光谦虚道。   朱由校上下打量了一番刘子光,高兴的点点头,拉着刘子光向车站外走去,众臣呼啦啦跟在后面,一些大臣酸溜溜的小声嘀咕道:“圣眷很浓啊,都可以见君不拜了。”   刘子光当然晓得分寸,即使和皇上携手同行也刻意保持落后半步的状态,朱由校拉着他上了皇帝的御车,两人同车共辇,向皇宫驶去,随后才是各位大臣的轿子,火车上下来的南征军将士在车上已经将盔甲擦得锃亮,准备接受京城人民的检阅。   京城今天张灯结彩,热闹程度不亚于过年,老百姓们虽然不知道什么南海、台湾,但是知道朝廷打了胜仗,而且是很多年没有的大胜仗,这就足够了,人山人海的老百姓围在街道两边等着看阅兵和献俘,石板大路打扫得干干净净,洒了清水,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也换了簇新的战袍,站在路上维持秩序。   说是南征大军,其实只有红衫团的区区三千人而已,红衫团并不占朝廷军队的编制,乃是刘子光的家丁身份,这次战争虽然动用了浙江、上海、福建、台湾的水师部队,但主要战役还是以红衫团作为拳头力量,所用的军械甲杖也都是刘子光私人出资的,当然事后户部会给与补偿,但这份拳拳报国之心着实令人敬佩,相当于用个人的力量帮朝廷打了一场战争。   朱由校赐给红衫团士兵每人一根雉鸡翎,插在头盔顶上刹是威风,三千虎贲之士排成整齐的队伍走在京城大街上,远远的只看见一大片五彩缤纷的雉鸡翎在春风中舞动,军队后面是一列囚车,高鼻凹眼的西班牙人蹲在车里任由京城百姓参观,骄傲的冈萨雷斯总督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睁着一双萎靡的眼睛看着陌生的城市和人民,美丽的故乡巴塞罗那已经今生难以再见了,如果让他重来一次的话,说什么也不会选择到遥远的东方来做什么劳什子的总督……   皇宫里已经备下了酒席,宴会的主场设在武英殿,这是皇上特意安排的,因为刘子光现在已经是武英殿大学士,大学士的头衔代表他可以进入内阁主持政务了,已经和钱谦益、袁崇焕等人不相上下,再加上大内侍卫统领和南厂提督的实权职务,几乎一个人就可以对抗东林党了。   酒宴上,皇帝和刘子光共坐一席,其余众臣只能在下面列座,各种珍馐美酒自不用说,还有西班牙俘虏乞罪,大明天朝自然不会效仿野蛮的金国统治者那样羞辱俘虏,皇上拿足了气势斥责了俘虏了,然后让锦衣卫将他们提了出去,君臣继续把酒言欢。   凯旋的将士们在城里绕了一圈之后回到城南的大营里,鸡鸭鱼肉美酒香烟都准备好了,欢宴之后还可以进城到秦淮河一带去潇洒潇洒,刘大帅已经包下了三家妓院,凭南征军的腰牌就可以免费玩,台湾带来的那些槟榔妹已经安排在家属区了,等良辰吉日由刘大帅亲自来给他们主婚,红衫团自起兵以来,残存的人员基本上都已经成家了,最早在济南成亲的那些人,小孩子都好几个月大了,红衫团的福利待遇非常好,士兵薪金足够养活一家老小,不需要老婆出来做工,孩子们将来的教育也不成问题,不管学文学武还是学科技,大帅都会照顾到底。   宴罢,刘子光回到府中,镇武伯府的金字招牌已经改成了镇武侯府,各种侯爵所用的仪仗也相应进行了更换,家里也摆开了宴席,刘子光不在家的时候,彭静蓉就是一家之主,一切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这次家宴的成员有彭静薇、刘小猫、李香君、韩雪儿,除了坐在首席的彭静蓉和坐在末席的韩雪儿相对性格沉稳点的,其他三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刘子光本身也不是多古板,所以家宴进行的很愉快,吃吃喝喝,打打闹闹,对着这群不到二十岁的小女生,刘子光心花怒放,以前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现在不但找了一大帮,个个还都是绝色美女,又靓又嫩,高中生的年纪,而且这一切还都是合法的,当古代人就是好啊。   李香君经过一段时间的调节,心情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明媚,她的亲戚们靠着刘子光的帮助,也都免除了充军发配的厄运,全家搬迁到苏州隐居去了,李香君以前就喜欢刘子光,这一点彭静蓉还是明白的,所以才会把她叫上酒席,香君的年龄还小,等满了十六岁就可以圆房了,要不然过早的生育会造成危险。   自家妹子彭静薇的心思,当姐姐的更是清楚得很,一门心思想嫁给姐夫,只不过彭静蓉想等自己怀上孩子以后再帮妹妹操办婚事,至于刘小猫和韩雪儿,暂时都不能举行什么仪式,刘小猫疯疯傻傻的没有大人的样子,韩雪儿身份更加特殊,早晚是要处理掉的人,当然不能升级当小妾。   自从刘子光台湾捷报传来,被加封太子少保、武英殿大学士,晋了侯爵以后,镇武侯府就更加的门庭若市,车马不绝,新科进士们纷纷来拜见,说要拜刘子光为门师,这也难怪,刘子光还顶着一个副主考的帽子呢,可是侯爷不在,这个门师如何拜?进士们都是文化人,脑子动的就是快,都说先拜师母,再拜老师,老师出征的时候,由师母代理天经地义,彭静蓉为了替老公招揽文官势力,收下了很多人的拜贴,答应等侯爷回来一定转交,但是拜师母这样搞笑的事情断不能答应。   刘子光南征之初,大考就已经结束,南北考生各有不少人入选,结果各方面都能接受,所谓的孙承宗遗孤孙启超虽然文化底子不算很强,但在那些热情的叔叔大爷们的帮助下,一个进士出身是跑不了的,在刘子光的嘱咐下,孙启超拜的门师是如今的东林领袖,内阁魁首钱谦益,至于没有门路的其他北方籍考生,则多拜在自己门下,南方考生们各寻门路,找能搭上关系的朝廷大佬拜师,希望能尽快放一个实缺。   会试之后是殿试,这是皇帝亲自主持的考试,评选出进士的前三甲,授予状元、榜眼、探花的头衔,三年才考出这么几个顶级的英才,自然是全国人民眼中的焦点了,状元这两个字本身就和青年才俊、飞黄腾达这些字眼紧密联系,再加上本次殿试的最终胜出者乃是众望所归的复社领袖、江南四公子之首的侯方域!   侯方域确实有两把刷子,不管他有没有和钱谦益的关系,状元都是他的囊中之物,殿试的时候刘子光还没回来,所以无法左右考试的结果,即使他回来了,也很难改变什么,毕竟这属于文官系统业务范围内的事情。   复社是东林党的后备组织,相当于青年团,侯方域本身作为复社领袖就是一种政治资源,再加上他的父亲当朝礼部尚书侯询和一直对他寄予厚望的东林领袖,内阁首揆钱谦益的照顾,侯公子在政坛的前途可谓一帆风顺,不可限量。   正因为如此,侯方域中了状元之后,登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几乎把尚书府的门槛踩塌,还有不少人趁侯方域披红挂彩,走马夸官的时候在路上搭了台子抛绣球招亲,底下等了那么多人了还不抛,专等着侯状元的大白马过来才抛,当然这些小伎俩无法打动心高气傲的侯公子,即使那些前来提亲的人身份再高贵,他们家的女儿再怎么贤惠漂亮,知书达理,小侯也是避而不谈,老侯尚书成天乐呵呵的,但是一听到提亲也是笑而不答,关系再好的老同僚受托前来说都不行,后来人们逐渐明白了,状元郎这是要攀高枝啊,眼下大明身份最高贵的未婚女性就是皇上的姐姐,长公主朱橙了,难道侯状元想当驸马?   大家猜得一点都没错,侯方域还真的想当驸马。   第七卷 北方 第二章 亲事.心事   春光明媚,当朝内阁首揆兼吏部尚书钱谦益大人的府门口停了几顶八抬大轿,显然是有贵客登门拜访。   来访的正是礼部尚书侯询一家人,侯老尚书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以前做过一任户部尚书的,这次出山执掌礼部算是梅开二度了,老牌尚书的资格比袁崇焕、宋应星、胡雪斋,齐振铭等人都老,在东林中的地位也不逊于钱谦益,只是为人比较低调罢了,现在他带着夫人和儿子过府拜望,是来商谈关于儿子的前途问题,这个前途问题包括了两个方面,一个是状元郎究竟是做京官还是外放,定什么品级,二是关于儿子的婚姻大事。这第一条他和钱谦益两人商量就好,婚事方面就交给夫人们办理。   钱府后宅,两位诰命夫人正亲切的说着体己话,钱谦益的正房大夫人可不是柳如是那样的青楼女子出身,而是一位出身名门的贵族小姐,今年也不过四十岁上下,生的端庄大方,待人接物也极有分寸,当年钱谦益迎娶柳大家的时候闹得满城风雨,大家都以为这位诰命夫人会大发雷霆,哪知道人家春风化雨,不但没发脾气,还将柳如是视作亲姊妹一般的看待,因为钱夫人明白自家老爷是用这种风流放荡的行为掩盖正义的地下行动,当夫人的当然要配合了。   钱夫人还有一个长处,那就是她有一位从小长大的堂姐,十几年前嫁到宫里做了妃子,虽然没有产下一儿半女,但总归是先皇遗孀,这位太妃为人很有手腕,该低调的时候就低调,该出头的时候就出头,当年李太后掌权的时候,悄没声息的夹着尾巴做人,李太后进了冷宫,皇帝生母南宫皇太妃重新执掌六宫以来,这位钱太妃也开始活络了,南宫娘娘为人善良和蔼,钱太妃会来事,又在十年前小小的帮助过南宫娘娘,所以短短时间内在后宫混出了名堂,有什么宫里的消息都能及时传达出来,钱夫人隔三差五还能寻个由头进宫去看堂姐,这条路子可了不得,正是有了这条路子,钱谦益才决定帮候方域拿到驸马的身份。   “老姐姐,今天妹妹进宫,不但见着了太妃,还见到了南宫娘娘和公主殿下,殿下真是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你家域儿可要享福了。”钱夫人一边让丫环拿过茶围盘子请侯夫人享用,一边说着。   “有劳妹妹了,只是这驸马的事情,还需稳妥办理,咱们大明的祖制规定,驸马不能担任实职的,如若耽误了我儿的前途,我觉得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侯老妇人显然很为自己的儿子骄傲,政治头脑也很清晰,知道驸马的缺点。   “姐姐有所不知,当今长公主和以往那些个公主可大有不同,咱们大明哪一朝没有七八个公主啊,女儿多了皇帝也不心疼,差不多找个合适的驸马也就嫁了,可就是天启朝可不一样,圣上可就这么一个姐姐,而且是自幼一起受过苦的,后来又沦落民间受了不知道多少磨难,你不知道,圣上一听说长公主生病不吃饭,自己都跟着不吃饭,别提多上心了,这要是将来有个姐夫,爱屋及乌,还不同样的关心着,所以我说你们家域儿享福了你还不信,至于祖制什么的,李太后时期还乱的不够?现在驸马当个实权官儿也不是难事,内阁吏部都在我们家老爷手心里攥着呢,只要旁人不跳出来说什么,还不是随便安排,这普天之下的官儿,你们家域儿随便挑就是了。”   “嗯,妹妹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对了,钱太妃有没有把我们家域儿的事情给南宫娘娘提啊?”侯夫人问。   “提了的,当然要提,只是不能说的那么直白,只是拿了域儿的几首诗请娘娘欣赏,说是新科状元作的。”   “那娘娘怎么说?”侯夫人的心里咚咚的敲起了鼓,可是脸上却依然波澜不惊,到底是见惯了场面的诰命夫人。   “”娘娘自然是懂得欣赏才情的,看了诗连声说好,诗好字也好,就是不知道人长得怎么样。”说到这里,钱夫人忍不住矜持的笑了笑,拿小手绢捂住嘴巴道:“娘娘是个明白人,当然知道钱太妃的意思,就说了,过几日让域儿去宫里相看相看。”   侯夫人也笑了,女人们之间就是好沟通,拿着小帅哥的文章诗词去给家有位出阁女儿的母亲看,摆明了就是提亲的意思,自家儿子出身官宦世家,家庭出身这一点首先没有问题,其次他是名震江南的四公子之首,新科状元,相当于民间个官方都公认的青年才俊,最后说到相貌身材,那更加的没话可说,一张帅脸迷死人不偿命,身量又高,气质又好,要说这样优秀的男子,不配公主还真有点可惜。   夫人们在后宅吃着小点心叙话,正堂上钱谦益和侯询也在商谈着,两位高官都穿着普通的袍子,并未着公服,这是因为两家本是世交,自家兄弟来往不讲那些俗套。   “受之兄,我还是担心,万一这件事触怒了南边怎么办?”侯询小心翼翼地说道,所谓南边指的是城南那一片南昌衙门和红衫团大营,能代表这股力量的当然只有刘子光了。   “大真兄多虑了,不错,是有些风言风语说长公主对南边那人有些情意,不过我以为这只是一种报恩的心理,毕竟是他救了太妃母女好几次,没见过什么是面的小女子当然会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这不打紧,重要的是那个人已经成亲了,所以这桩亲事无论如何他没有借口破坏,难道长公主摆着年轻英俊的新科状元不嫁,嫁他个有妇之夫不成?这道理说到哪里去都讲不通的,娘娘那一关先过,然后是皇上这一关,只要这两关过去了,这事就算定下来了,女孩子的心思么,嫁了人就老实了,域儿对付女人的手段咱们都是知道的,要不了多久,长公主就会对驸马爷服服帖帖,言听计从,到时候让她给当皇上的弟弟说几句话,不必咱们老哥俩说话还管用?以后域儿都不需要咱们照顾了,相反的是咱们还需要他这位驸马爷的照顾呢,也只有这样,才能抵消南边的部分优势,毕竟皇上太信任他了。”   听了钱谦益的话,侯询稍微放心了一点,对于儿子的魅力他还是很清楚地,这小子,比他爹我当年还要风流潇洒,这样玩转整条秦淮河的翩翩公子,随便使几个小手段,还不把那位民间出身的长公主弄得五迷三道的。   大人们谈话的时候,百无聊赖的侯方域正在钱府的后花园瞎转悠,等到不耐烦的时候,侯公子习惯性的一甩额前几绺散发,从袖子里掏出一盒红色金字的香烟,熟练的一敲烟盒底,弹出一支细长的卷烟叼到嘴上,然后摸出一盒火柴,擦着点燃香烟,帅气的从鼻子里喷出两股烟雾。   不远处的月亮门外,四五个慕名前来偷看的小丫环看见侯方域潇洒迷人的吸烟姿势,忍不住一起惊呼:“好帅啊!”   侯方域听见惊呼,转头过来,很自然的露出一个阳光微笑,更是让那几个小丫环陶醉的几乎晕倒,对于自己的超凡魅力,侯方域很有自信,这次过府拜会钱叔叔,为的是自己和长公主的婚姻大事,侯方域是知道的,也是坚决赞同的,按理说以他这样豪迈不羁的性格,是不愿意被公主锁住的,即使能换来更高的政治地位也不希罕,他侯方域完全可以靠自己的真本事去换,可是这一次他居然很配合的答应了父亲和钱叔叔的提议,那完全是因为侯方域见过长公主。   那还是在得月楼酒店上,四公子第一次见到微服出游的长公主和刘子光,当时的朱橙刚从乡下进城来,身上清新纯朴的气息还在,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怯怯的神态很能触发男人的保护欲望,一张无与伦比的俊美脸蛋和纯真无瑕的气质非常对侯方域的胃口,当时要不是刘子光这个死扑街的在场,他侯方域早就施展浑身解数,把长公主勾引到手了。   是凡经常混迹于花街柳巷的男子,骨子里偏偏最喜欢单纯的女孩,侯方域就是这样,特别是知道了那个少女乃是当今长公主以后,这份感情,或者更确切的说,这种欲望在侯方域心中愈来愈强烈,他做梦都想把长公主弄到手,哪怕以后不再出没秦楼楚馆也在所不惜。   所幸的是,父亲和钱叔叔的战略布置上,正好有这么一环,这一环不但能了却自己的夙愿,还能打击到痛恨已久的刘子光,真是一举两得,听魏公公那边提供的消息并且经锦衣卫齐叔叔证明,长公主和刘子光那厮真有点含含糊糊的感情,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刘子光还是先娶了别人。   正因为如此,侯方域才会有一种更加特殊的兴奋,感觉他当了驸马就是抢了刘子光的女人,这种感觉让侯方域很舒服,很HIGH。   第七卷 北方 第三章 太妃.媒婆   说这是十年来最明媚的一个春天毫不为过,阉党后党的统治结束之后,大明的吏治稍显好转,以钱谦益、袁崇焕为首的忠臣良将们掌握了大权,再加上刘子光这样的常胜将军,大明中兴指日可待,两厂一卫的特务活动也比以前温和多了,茶楼酒肆里面可以谈论国事了,官员不用担心半夜被番子提走了,甚至连从上海运过来的烟草等奢侈品的价格都下浮了许多。   春节前朝廷开刀问斩杀了一批人,以前任司礼监大太监九千岁黄金荣为主,诸如崔承秀之类的阉党中层为辅,夹杂着欺辱过皇太妃母女的洪泽县一干人等,还有贪赃枉法的江南织造使曹寅,这些人有的凌迟,有的斩首,菜市口一连杀了十几天才杀干净,自此阉党余孽尽矣。   后党方面的惩处,相对要温和一些,大部分人流放发配,没收家产,冷宫里那位皇太后还在苟活着,倒不是朱由校舍不得杀她,只是怕皇家威严受到损害而已,反正李太后每天的饭食里都加了微量的毒药,不出一年就会死掉,到时候谁也不能说皇上的不是。   李太后死后,皇太后的位子自然就落到皇帝的亲生母亲南宫皇太妃头上了,入宫后,南宫太妃先晋了皇太妃的称号,距离皇太后只有一步之遥了,南宫太妃为人和善,与世无争,和李太后的脾气截然不同,再加上皇后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所以先前那些被李太后压制住的太妃们都开始不甘寂寞起来。   宋太妃就是最典型的一个,她娘家本身势力不是很大,可是有个堂妹了不得,是内阁首揆钱谦益的正房夫人,有这层关系在,就连现在的司礼监魏公公都要高看她一眼,宋太妃很擅长经营,自从李太后倒台以后她便开始经营自己的关系网,巴结南宫皇太妃,向魏公公示好,与宫外的堂妹加强联系,手下一帮太监宫女被她使唤的团团转,到处探听小道消息什么的,按理说这位蛰伏很久的太妃娘娘农这些事情也无可厚非,深宫中的垂老红颜么,除了这些事情能让她们提起兴趣,还能有什么的。   宋太妃很快找到一件最具挑战性的事情,那就是替当朝长公主说媒,长公主是皇上嫡亲的胞姐,自小吃苦受罪,流落民间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皇上对这个姐姐那是爱护的不得了,侍卫太监宫女的配置都是超标准的,比皇后还高,而且要什么给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前段时间长公主下江南游玩,一去就是一个月,这摊在以往任何一个公主身上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根据东厂的内部消息,上次都察院两位高官的落马好像也和长公主有些牵连,反正是谁惹了长公主准没好果子吃,谁要是攀上长公主这根线,那就飞黄腾达了。   搞和亲,保媒拉纤是女人们的天职,如果是政治性的联姻,拿这件事就更有意思了,本来就动了这个想法的宋太妃和前来进宫打探消息的钱夫人一拍即合,姐妹俩商商量量的就把长公主的夫婿人选给定了,不是旁人,正是当今的江南第一才子候方域,侯方域和钱家的关系非同一般,自己本身的资源也很丰富,顶着新科状元这样一定光彩夺目的大帽子,又有东林党的支持,将来出将入相是必然的,帮他联系上这门亲事,自然有宋太妃一份大功劳,不管是皇上、皇太妃、还是外边这些人,都要感激她宋太妃的恩情。   至于长公主和领侍卫内大臣的绯闻,耳目众多的宋太妃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并不看好这份感情,刘子光是有妇之夫就不提了,即使他没结婚,也存在出身低微,没有文化这样的硬缺点,别看现在皇上赐了他进士出身,还有武英殿大学士的头衔,还是不能改变他奴隶出身的事实,而且宋太妃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甚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刘子光才二十来岁就这么风光,将来必定没有好下场,不说他已经引起魏公公和东林党的猜忌了,如果照这个势头在发展下去,引起皇上的猜疑也是意料之中的。   虽然刘子光权大势大,但宋太妃并不是很忌惮他,因为刘子光只管皇宫外围的保卫工作,并不能管到皇宫内部的各种事宜,作为在深宫混饭吃的老人,宋太妃知道自己应该依靠的是司礼监大太监魏忠贤,这一点她处理的很好,魏忠贤也这位善于笼络的太妃娘娘也很看重,毕竟多一个盟友不是坏处。   扶持侯方域当驸马是东林党的一项大工程,为的是能让东林系统的青年一代能够迅速集聚实力,和同样年轻的刘子光相抗衡,毕竟老东林们的年龄已经不小了,所以这个工程必须成功,不许失败。   东林党们忙里忙外,张罗着驸马事宜之时,刘子光也没闲着,他这个领侍卫内大臣可不是白给的,宫里的耳目也不少,钱夫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会见了宋太妃,两人说了些什么,都有详细的纪录报到刘子光的公案上,这些人打得什么主意,刘子光一清二楚,但是他没有太好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自己难道跑去跟皇上说:我和你姐姐情投意合,你让长公主嫁给我当妾室吧。那不是找死么,目前唯一的可操作的办法是打击侯方域,让皇上一家人知道这个新科状元不是什么好鸟。   阻拦这桩婚事不是难事,难得是如何让长公主嫁给自己,这可是件大工程,刘子光不是傻子,这么绝佳的政治资源当然不会拱手相让,更何况他和长公主之间确实有真感情,去年春天那个桃花满天的黄昏,刘子光第一次对朱橙许下承诺,临出征台海的时候,又再一次对公主许下承诺,如果还象第一次那样失信的话,刘子光自己都觉得没脸见人。   长公主对自己的情意毋庸置疑,可是皇太妃和皇上的意见也很重要,朱橙如果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就算了,可她偏偏是皇室贵胄,天下最尊贵的未婚女子,刘子光权势再大也只是朱家的臣子,而且是一个已经结过婚的臣子,所以这件事极其难办,刘子光到现在也没有拿出一个像样的办法,彭静蓉这样足智多谋的人也想不出好的对策,唯一可行的是让刘子光一纸休书把自己休了,然后以二婚男的身份迎娶长公主,这个办法被刘子光一口否决,他还没下做到那个份上,而且不能因为不伤害朱橙而伤害彭静蓉,刚结婚几个月就休掉,以后哪还有脸见人啊。   刘子光的担心和南宫皇太妃的想法一样,知女莫若母,皇太妃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本来确实是打算将女儿许配给刘子光的,可是一来二去的耽误了机会,刘子光居然结婚了,说起来南宫皇太妃有点埋怨刘子光,怨他害得自家女儿整天魂不守舍、茶饭不思。所以当宋太妃拿着新科状元候方域的几首诗过来献宝的时候,皇太妃就上了心思,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一个如意郎君啊,刘子光虽好,可是已经没戏,在其他候选人中,侯方域确实是最合适的人,他是礼部尚书之子,家道严谨,知书达理,又是新科状元,文采了得,才华横溢,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简直就是为公主量身打造的驸马爷,皇太妃很满意,决定传懿旨让小侯公子进宫一次相看相看,看这人的模样身量如何,再看气质言谈如何,如果都满意的话,不妨对皇上明说,把这门亲事确定下来,也好断了女儿的胡思乱想。   围绕长公主的婚事,一场明争暗斗就此展开,刘子光先让五成兵马司逮捕了宋太妃的亲侄子,随便给他找了点罪名安上,反正这些官宦子弟的屁股都不干净,当然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威慑,表明自己对宋太妃的抗议,当然这个人很快就被钱谦益想办法捞了出来,不过刘子光的愤怒已经成功的传达了过去。   钱谦益不为所动,相反刘子光的行动更给了他一份信心,“这是色厉内荏的表现。”钱谦益这样对侯询说,侯询也深以为然,京城的水深着呢,不光他刘子光一家独大,十几万京军,锦衣卫、东厂,还有朝廷各部,刘子光的触手并没有伸到那么长,事情牵扯到了皇家,谁怕他刘子光啊,皇太后召见的驸马候选人,难道他还有胆子不让进宫不成?   第七卷 北方 第四章 揍人   刘子光还真想阻拦侯方域进宫,一想到这个自以为是的公子哥在皇太妃面表演卖弄,刘子光就觉得一股怒气从脚底升起,不得不说,在刘子光的所有敌人中,侯方域是很难对付的一个,他极其聪明,背景也深厚,而且确实有点真才实学,如果任由他进军官场,将来势必成为刘子光的劲敌。   但是刘子光没有办法阻拦侯方域进宫,当朝六宫之主南宫皇太妃趁春光正好,摆驾御花园赏花,顺便传懿旨让新科状元郎前来赋诗助兴,作为领侍卫内大臣的刘子光根本找不出任何借口加以阻止,只能在消息传来的时候干瞪眼。   前来传递消息的大内侍卫看到侯爷重重的拍了桌子,吓得不敢吭气,传旨太监出宫之后他就跑来报告了,可能这会子人已经到侯府了。   “备马,本侯要进宫。”刘子光冷静下来说道,刚才他脑子里闪过无数年头,诸如惊马撞死侯方域,暗箭射杀状元郎之类的,不过都被立刻否决了,不说侯方域背后还有东林党和锦衣卫,这样的招数弄死他,毕竟不够解气,对这样的人,首先要从精神上击败,然后再从肉体上消灭。   刘子光一声令下,卫队迅速集合起来,五十名精壮汉子,一水的绣暗色飞鱼底纹的水锈红战袍,脖子上系着金边红领巾,闪亮的铜头皮腰带上挂着绣春刀,粉底黑靴,乌纱璞头,再加上一水的枣红色三河马,远远看去如同一团烈火滚滚而来,刘子光也是一身红袍外加枣红马,看起来和部下别无二致,一行人虽然都是骑士,但由于京城道路上车马众多,行进并不是非常迅速,侯方域他们家接到懿旨之后,立即换上礼服进宫觐见,载着侯家三口人的两顶轿子和一匹马正好和刘子光的马队在去皇宫的必经之路上遇到了。   堂堂礼部尚书奉旨进宫,排场自然也弱不了,更何况还有一位一品诰命夫人,一位新科状元郎同行,尚书和夫人坐八抬大轿,状元骑白马,礼部的差役们打着回避肃静的静街牌子在前面走,后面有成群的家丁丫环跟着,排场非同一般。   两拨人自走到丁字路口正好迎面撞上,道路本来就不宽,再加上摆摊设点的小贩们和满街的行人,两拨人谁也不肯让步,于是便僵持住了。   “为何停步不前?”侯尚书掀开轿帘子问道。   “回老爷,不知道和哪里来的官儿顶上了,对方不肯让路。”一个家丁头目回道。   “混帐,又是那帮不识字的武将吧,看不见我礼部正堂的牌子么。域儿,你去看看,是哪个衙门的家伙这么不知礼数,咱们急着赶南宫娘娘的召见,这路是断断让不得的。”侯询听到了那边的马蹄声,料定是一群当兵的,于是打发儿子去办交涉。   “是,爹爹。”侯方域一夹马腹,穿越众人来到队伍最前面,正看见一帮穿红衣服的家伙和自家的家丁对峙着,是红衫团的人!侯方域心中一凛,随即又放下心来,大庭广众之下还怕他们动武不成,还就不信了,自己一届状元斗不过一个武人。   侯方域驱马上前,朗声问道:“对面可是镇武侯刘大人的队伍?”   刘子光也驱马过来,笑眯眯的问道:“原来是状元啊,这么大排场是要去哪里啊?”   “学生见过刘侯爷,这是奉了太后懿旨,和家严家慈一起进宫陪皇太妃赏花。没成想和侯爷的马队遇上了,侯爷这么匆忙定然是为了军国大事,咱们这等风花雪月的事情当然要靠后了。”侯方域说着一偏马头:“侯爷先请。”   侯方域这一手很高明,根本不和刘子光起冲突,弄得红衫团们有火发不出,刘子光也有一拳打了个空的感觉,这小子倒识相,既然人家主动让路了,刘子光也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找茬打人,只好冷笑着点点头道:“承让了。”   刘子光刚想拨马离开,侯方域忽然恶毒的一笑,往前凑了两步小声道:“侯爷少待。”   刘子光一拉缰绳,狐疑的看着侯方域,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只听侯方域轻声说道:“其实应该学生对侯爷说声承让才是。”   “嗯?”刘子光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侯方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侯爷还记得当初在得月楼上初见吧,您陪长公主微服出行,那真是夫唱妇随,情投意合的紧啊,没想到时至今日,这驸马的位子居然是学生得了,哼哼,不瞒你说,皇太妃召我们全家进宫就是商讨这个事的,所以说,学生要感谢侯爷得让妻之恩…”侯方域一脸真诚的微笑,说出的话却极其恶毒,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都是不共戴天的大仇恨,他这样说出来,分明是故意刺激刘子光。   “啪”的一声,刘子光手中的马鞭子就抽到了侯方域英俊的脸,侯方域说话的时候就开始注意刘子光的动作了,鞭子抽过来的时候他迅速的向后躲了一下,但依然被鞭子稍抽到,白玉般的面庞上顿时起了一道紫色的伤痕,微微隆起,刹是吓人。   刘子光扬起鞭子准备继续打过去,忽听一声爆喝:“住手!”抬眼看去,侯询和钱谦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跟前,原来是钱夫人也接到太妃的懿旨要进宫赏花,钱谦益正好有事进宫面圣,两口子就一起来了,车马同样被堵在这个丁字路口,看见前面礼部正堂的仪仗,钱阁老就下轿子过来相看,两人见面一说,觉得不大放心,于是两个老头一起过来观察情况,只好看见刘子光殴打侯方域的一幕。   “侯爷,犬子纵然有千般不对,也有我这个当父亲的来管教,侯爷还请自重!”侯询气的面色铁青,不过说话还留着分寸,钱谦益也很愤怒,刘子光的跋扈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和容忍范围,他怒道:“刘侯也要有个朝廷大员的样子,当街殴打状元,成何体统!”   钱谦益是内阁首揆,官职在刘子光之上,资历更比刘子光老得多,有他和侯询在场,刘子光自然不能再肆无忌惮的殴打下去,于是收了鞭子强压怒气回答道:“想试验我的容忍程度和耐心是很危险的事情,最好看好你家的犬子,否则闹出家破人亡的事情不要后悔!”说罢打马便走,丝毫不理会两人在后面的吹胡子瞪眼,红衫团的骑兵们也紧跟着大帅纵马而去,有几个一脸横肉的家伙还拿着鞭子威胁性的指了指侯方域,大有“你小子等着瞧”的意味。   这场好戏被京城百姓看在眼里,晚上还不知有多少版本的故事开始流传,看着红衫团绝尘而去的背影,侯询恨恨地一跺脚,转而问自己儿子:“那厮为何打你?”   “南厂的人打人还需要理由么?”侯方域微微一笑,嘴角的抽动导致脸上的鞭痕火辣辣的疼,不过侯方域心里却是窃笑的,只要能毁坏刘子光的形象,挨一鞭子又如何。刚才这一幕已经被跟随自家队伍同行的传旨太监看在眼里,这个证人可是花钱也收买不来的。   钱谦益和侯询都是老人精了,自然不相信刘子光无缘无故就会殴打侯方域,可是没等他们继续问,闻讯赶来的侯夫人和钱夫人就把侯方域围住了,心肝肉儿的一通乱喊,然后开始埋怨各自丈夫,怎么没有保护好儿子。这破了相还怎么进宫啊,话虽这样说,懿旨还是不能违抗的,别说挨了一鞭子,就是遍体鳞伤也得进宫啊,两位夫人把侯方域从马上拉下来,让丫环扶进轿子坐着,然后老爷们也各自上轿,两队人马踩着红衫团战马留下的马粪继续朝皇宫进发。   皇宫内院,御花园中,春花烂漫,绿草茵茵,一池碧水中,锦鲤畅游,岸上梅花鹿和仙鹤优雅自在的踱着,丝毫不怕人,六宫之主南宫皇太妃在皇后、公主、太妃和诰命夫人们的簇拥下,坐在水池边欣赏着争奇斗艳的鲜花,尊贵的女人们都穿着花团锦簇的春装,拿着团扇,不管是半老徐娘的太妃们,还是青春靓丽的宫女们,都是一脸笑意,关切着人堆中那位最尊贵女人的一举一动。   最尊贵的女人是皇上的生母南宫皇太妃,大家都知道她升级作皇太后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由这样一位善良平和的人担当六宫之主,长期被压制的太妃们自然都很开心,就连太监宫女们也觉得日子比以前李太后时期好过多了,起码不会隔三差五杖毙几个小太监了。   皇太妃今天邀请的客人是一帮诰命夫人,还有新科状元侯方域,邀请新科状元的动机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唯一被蒙在鼓里的是长公主朱橙,如果她知道这次赏花会是为了给自己选驸马,说什么都不会参加的。   约定的时间到了,侯尚书和钱阁老家的人还没到,让皇太妃等客人,这种行为极其的失礼,真不知道礼部尚书家是怎么搞得,正在疑惑,忽听太监奏报:“一品诰命夫人钱宋氏,侯李氏,新科状元侯方域见驾了~~~”   第七卷 北方 第五章 鞭子门   听到太监的奏报,南宫皇太妃露出笑意,轻声道:“快传。”身旁的太监马上高声将口谕传了出去,两位诰命夫人和新科状元在小黄门的指引下,快步走了过来,到了近前,三人一起下拜恭请皇太妃、太妃、皇后和公主的金安。   南宫太妃并未责怪他们的姗姗来迟,和善的说道:“来人啊,给两位诰命和状元郎赐座,上茶。”   三人再次拜谢了皇太妃,恭恭敬敬的在绣墩上坐了,众人久闻状元才貌双全,一起望过去,却发现侯方域冠玉一般白净的面庞上爬着一根可怕的伤疤,好像丑恶的红色怪虫子一般,虽然并不是很粗很长,但极其影响美感,好端端的一个英俊少年脸上来了这么一道子,实在令人扼腕叹息。再看两位诰命夫人,侯夫人隐隐有哭过的痕迹,而钱夫人则是一脸余怒未消的表情,联想到他们的迟到,众人忍不住浮想联翩,不过皇太妃没有出言想问,别人也不好开口。   宋太妃急了,本来说好的让侯方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给太妃们瞧瞧。可是居然整出这么一条难看的伤疤来,这不是成心捣乱么,不对,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看两位诰命的表情好似有难言之隐,不行,这个头我要帮他们出!   “两位妹妹,为何姗姗来迟啊?还有域儿脸上这道疤是怎么回事?你们放心,南宫娘娘在这里,有天大的事情都能为你们做主。”宋太妃一言既出,中皆哗然,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殴打娘娘的客人啊,大家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三位客人身上。   只见侯夫人欲言又止,侯方域大度的一笑道:“没什么了,是我马术不精,自己跌伤的,和他人无关。”   钱夫人岔岔然想说些什么,也被侯方域一个眼神制止住,只能气鼓鼓的坐在绣墩上不说话了。   南宫娘娘见此情景,知道肯定有事,既然侯家人不敢说那就让随行的太监来说吧,于是唤过传旨太监问道:“哀家问你,状元脸上的伤究竟是何人所为?”   那太监是魏忠贤安排在娘娘身边的,属于东厂系人马,自然不会偏袒任何人,于是他一五一十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基本上是不带个人感情色彩的平铺直叙,但是由于侯方域的成功操作,所有听众都会自然而然的感受到刘子光的嚣张跋扈。   争路本身就是不对的,且不说侯尚书的官衔并不低于刘子光多少,就是论年龄也是刘子光的叔父辈啊,更何况他们是奉了懿旨进宫的,别人就算再急也要给他们让路的,这件事情上侯方域处理得很好,有理有节,不强自出头,主动让路给刘子光,已经显示出了足够的善意。   但是刘子光居然毫不领情,不由分说地拿鞭子抽了状元郎,把一张英俊的帅脸生生的毁掉了,这不是找茬是什么,可怜侯方域到了娘娘跟前都不愿意说刘子光半句不是,这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听了太监的叙述,一帮太妃义愤填膺,纷纷斥责起刘子光的无礼来,她们并没有受过宋太妃的什么好处,只是看了侯方域的一张被打伤的帅脸而触发了泛滥的同情心而已,要知道侯方域这种调调的帅哥,不但是少女们的偶像,对于中老年妇女一样具有极大的杀伤力。   南宫娘娘却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的勃然大怒,只是淡淡的说:“这孩子也忒孟浪了些。”语气不咸不淡,感觉像是个护短的家长,要知道刘子光和她们娘俩的关系可非同一般,可以说没有刘子光的帮助,娘娘和公主就根本没有出头之日,娘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也知道刘子光为什么打人,这桩案子她是不会帮候方域讨回公道了,不过对于侯方域为何不敢说是刘子光打了他,娘娘还是有些好奇的,于是开口问道:“状元,为何不敢据实以报?”   “回娘娘,只是些小摩擦罢了,镇武侯是国之利刃,脾气大些也是应该的,为臣实在不想因为个人的一点委屈导致侯爷的形象受到损害,也不愿因为这样的小事导致朝廷文武失和,君臣失信,臣虽不才,这点担待还是有的,所以刚才不敢,也不能据实以报,请娘娘恕臣之罪。”   侯方域撩起红色的状元袍,潇洒的跪下,给娘娘磕头请罪,旁边的太妃们一个个心疼得不得了,都暗暗赞叹侯方域的懂事和大度,和他比起来,那刘子光就是一个只会打人的莽夫而已。   “你一片心意哀家明白了,你做得很好,哀家很满意。”娘娘只字不提惩处打人凶手刘子光的事情,搞得那帮太妃们很不乐意,不过侯方域倒不在乎,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起码通过这张悲情牌,获得了后宫中大部分人的同情和喜爱,这一场他赢了。   侯方域心中得意洋洋,脸上却不动声色,恭敬的回到自己的绣墩前坐下,一双眼睛低低的在眼前这帮人中扫视着,搜寻着今天相亲的另一个主角长公主殿下。   朱橙也在人群中坐着,她和皇后徐媛慧的位子挨的很近,两人年纪相仿,欣赏口味也比较接近,都对侯方域这种书生形象不是很感冒,徐媛慧是因为自幼受魏国公影响,喜欢舞枪弄棒,骑马射箭,江湖豪客、万人敌的大将军才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虽说现在做了皇后,这点兴趣并未改变,而朱橙不喜欢读书人形象是因为以前受过马文才的刺激,马公子和打扮、作派虽然远远不如侯方域,但是总归是出自一路。让朱橙不快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不过侯方域的一张白玉无瑕的脸上被刘子光打出一条伤疤,这一点还是勾起了朱橙的同情心,她歪着头问皇后道:“这人好端端一张脸被破了相,以后怎么找媳妇啊?”   皇后一笑道:“不妨事,是鞭子抽得瘀肿,过几天就能消的,我小时候被爹爹抽得比这还狠些呢,还不是好了,咦?皇姐对状元这么关心?莫不是…”   虽然贵为长公主和皇后,小姑娘之间的玩笑话还是和民间女子别无二致,朱橙的脸色微微红了一下,但并没有解释什么,旁边坐着的南宫娘娘和宋太妃都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还以为长公主对侯方域有了好感呢,其实哪里知道人家公主殿下担心的是打人凶手刘子光,这个冤家怎么好端端的把人打成这样,如果真影响了侯方域娶媳妇,朱橙还准备将身边的宫女赐一个过去呢,好替刘子光弥补一下罪过。当然这话都藏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   既然南宫娘娘不愿意追究刘子光的责任,众人也不好搬弄什么是非,毕竟刘子光也是朝廷响当当的重臣,惹毛了他可没有好果子吃,太妃们住在宫里自然不会有什么闪失,宫外那些亲戚就难说了,保不齐哪天就失火或者遭贼了,所以这场风波就此打住,大家都默契的不再提鞭子门事件,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烂漫的春花上。   喊状元郎前来,一来是看看他的身形容貌气质,二来是考量一下他的杂学,能考上状元的自然是才高八斗,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是有才学并不等于夫妻生活就会和睦,按照太妃们的说法,能找个擅长吟诗作对,焚香抚琴,煮酒弹唱的风流才子才是最佳,以后长公主跟着驸马爷游山玩水,到处留下不朽诗篇,那才真是神仙美眷的惬意生活。   太妃们在深宫中生活的久了,自然有些浪漫主义的情绪化,身高一米八二,唇红齿白,面如敷粉的侯方域从外形上已经完全符合了她们的要求,再加上侯公子的状元身份和一副好脾气,这些多年不见男人的太妃们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   侯方域已经看到了座位上有长公主和皇后,于是他抖擞精神,主动要求向娘娘们献诗一首,娘娘们自然欣然允诺。   只见小侯公子站起身来,一米八二的身材衬上红色的状元袍,白生生的领子从圆领袍服上露出来,说不出的精神,道不明的儒雅,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柄纸扇,哗啦一声展开,一步三摇在水池边走了几步,便念出一首《咏春》来。   一首七言律诗,谈不上多么出色,但是从这样一位翩翩少年口中吟诵出来,本身就是一种美,而且侯方域吟出一首之后,又根据御花园中的鲜花、水池、假山等景物,继续作了三四首诗,最后一篇歌颂春花的绝句里面,还顺带着恭维了长公主,很隐讳的将长公主比做了御花园中最美丽的奇葩。   朱橙认识字,但是不懂诗,洪泽湖边的渔民生涯不容她有这样悠闲的生活乐趣,不过南宫娘娘和其他太妃们都听出了侯方域诗句中的意思,大家的脸上忍不住漾出了笑纹,看来这位侯公子真是个明白人啊,又风雅,又多才,气量也好,简直没有一处缺点,长公主找这样一位驸马绝对是最佳选择。   第七卷 北方 第六章 信不信我会杀你全家   御花园中其乐融融,乾清门外却禁卫森严,十六个大内侍卫守住宫门严禁任何人进出,急得前来告状的钱谦益和侯询团团转,老尚书的面子被刘子光辱没了,状元郎的帅脸也被抽花了,面对无赖加无耻的镇武侯,老人家只能告御状了,可是等了老半天都不见皇上下旨召见,听侍卫说陛下和镇武侯有要紧的军国大事商议,不许任何人打扰。   两个老臣才不相信朱由校会和刘子光商量什么正经事情,因为他们已经听见乾清门里面传来的机器轰鸣声,没错,此时刘子光正陪着小皇帝玩新开发的越野车呢,高底盘,四轮驱动,结构简单耐用的越野车是烽火四轮车的改进版,去掉了所有的装饰品之后的产物,用空心铁管和铁皮焊接的车架,四个充气橡胶轮子,改良型烧提纯猛火油的发动机,前面两个铺着藤垫子的座椅,后面是一个小货舱,能装四个士兵或者是五百斤货物,乾清宫院子里用黄土和砂石堆成了起伏不平的山地,小皇帝驾车,刘子光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两个人玩的正开心呢。   本来刘子光进宫是想和皇上谈谈关于长公主婚事的问题,可是碰上热情的朱由校邀请来一同试新车,一来二去便把这个话题耽误了,这辆越野车是朱由校帮大明军队设计的军用轻型突击车辆,适合在平原戈壁使用,将来打西夏,打满清的时候都能用得上,为了设计这辆样车,朱由校可没少花心思,最近一段时间的朝政都是放给魏忠贤和内阁去做的。   两个人在宫里试车,宫门外的钱谦益和侯询可气歪了鼻子,朱由校喜欢这些奇计淫巧的东西大家都知道,可是居然为了玩耍而不接见臣子就未免有些过了,钱谦益仗着自己的身份尊崇,硬是要往里面闯,乾清门侍卫并不是刘子光的嫡系红衫团,而是大汉将军出身,别看身量高大,貌似鲁莽,其实心里清楚得很,什么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这钱阁老就属于不能得罪的系列。   乾清门被钱谦益拿着笏板砸开,十六个侍卫居然没挡住两个老头,二人冲进来之后,看到好端端的乾清宫被弄成这副样子,都痛苦的摇头叹息,再看到副驾驶的位子上坐着的刘子光,愤怒的心情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礼部尚书当场就演起了全武行,要为国锄奸,打死刘子光这个带坏小皇帝的大奸臣。   这话有点言过其实了,朱由校打小就喜欢摆弄高科技的玩意,刘子光只是起了个推波助澜的作用,何罪之有呢,侯询不能当面训斥皇上,只好拿刘子光开刀了,反正他以直臣自居,不怕得罪权贵,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子当然打不过刘子光了,一双手被刘子光抓住动弹不得,刘子光压着火没有还击,要不然十个侯询都死了八百回了,这边朱由校看不下去了,出言劝道:“侯尚书为何紧抓着镇武侯不放呢,这越野车是朕做的,和刘卿并无干系,有什么你就冲着朕来吧。”   听到这话,侯询更加愤怒了,摇晃着脑袋哀叹道:“玩物丧志啊,玩物丧志啊,东林诸公好不容易从奸党手中帮皇上夺回的天下,又要沦落了在佞臣手中了…”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钱谦益也走了上来,苦柬道:“陛下乃一国之君,切切不可沉迷于声色犬马,刘侯爷您身为重臣更应该多劝劝陛下,不能跟着胡闹啊。”   朱由校虽然亲政了,但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对于年龄能当自己父亲的钱、侯两位大人还是很尊重的,听他们这样一说,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一点没有当皇上的样子,辜负了大家的希望,想到这里,朱由校的脸红了。   可是刘子光却不这么认为,他忍不住出言反驳道:“二位大人此言差矣,皇上身体力行,为禁军研制四轮车怎么能说是声色犬马呢?这是为国操劳,为江山社稷着想,你们不帮忙也就罢了,怎么可以诬陷皇上,诬陷本侯呢?”   “你!”侯询狠狠地瞪了刘子光的一眼,怒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镇武侯,这么一说你不但无过,还有功了?这乾清宫是大明皇帝处理政务的场所,不是你们玩泥巴的地方,摆弄些铁皮壳子就是为国操劳了?佞臣啊佞臣!皇上数月不理政务就是受你的迷惑!”   刘子光也急了,大声道:“这是禁军在戈壁滩上使用的战车,不是什么铁皮壳子,皇上体恤士兵,日夜研制战车,为的是大明将士少流血,多大胜仗,这样勤勉的皇帝你还不满意,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让皇上学你那样,晚上泡在秦淮河上的画舫里让姑娘嘴对嘴的喂酒喝就是为国操劳?”   侯询老脸一红,顿时语塞,有其父必有其子,侯方域喜欢流连于花街柳巷,又一半是受父亲影响的,南厂番子对刘子光的政敌都加以监视,侯询昨天晚上还在秦淮河上喝酒狎妓呢,喝的烂醉如泥,丑态百出,他以为那是个私人会所,没想到还是被刘子光知道了,这下子脸皮没地方放了,不过老家伙就是老家伙,几秒钟就缓过来了,哼哼的还想反驳刘子光,那边皇帝发话了:   “朕确实是在为兵部研发战车,如果你们来就是为了阻止朕,那你们是打错主意了。”朱由校本来还觉得有点惭愧,仿佛小孩子没做完作业被大人发现了一样,这会子听刘子光振振有词的一席话,朱由校顿时感觉到了自己的伟大和正确,而且对关键时刻帮自己出头的刘子光更加信赖,你说都是同殿为臣的人,说话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这帮老头子说话一个比一个犯嫌(南京话讨厌的意思),人家刘子光咋就这么明事理,说话贴心窝子呢。   朱由校强硬的回答让钱谦益和侯询很吃惊,不过现在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已经不明智了,重要的事情还没办呢,钱谦益给侯询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撩袍跪倒道:“陛下,臣要告镇武侯行凶打人。”   朱由校奇道:“刚才明明是你殴打镇武侯,怎么现在反诬他打人呢?”   侯询道:“非刚才之事,近日贱内和犬子奉南宫太妃懿旨进宫赏花,不想在路口和镇武侯的马队相遇,小儿上前恭敬有加,请侯爷先行,哪知道他居然扬鞭打人,打得我儿满脸是血,此等仗势欺人之行径,实在是不把为臣放在眼里,不把《大明律》放在眼里,不把皇太妃放在眼里…”   “好了好了,不就是有点小摩擦吗,又没出人命,我看这样好了,让镇武侯赔些伤药费,此事就算过去了。多大事啊,这点小事也跑来告御状,我看你们也是闲得发慌了。”朱由校打断侯询的话说道,显然他对刘子光打人的事情毫不在意。   这场闹剧让朱由校玩越野车的兴致一下子全没了,他悻悻的一个人回宫去了,刘子光目送皇帝离开,转而对侯询道:“令郎何在?本侯去给他赔个不是。”   刘子光的态度突然转变,让钱谦益和侯询大感意外,侯询道:“皇上既然下了旨让镇武侯赔些伤药费,那咱们也只好遵旨,我儿陪皇太妃长公主她们赏花去了,马上就出来,侯爷有什么赔罪的话,就在这宫里面说吧。”   刘子光知道侯询是怕出了宫门自己再揍侯方域一顿,所以坚持要在皇宫里面赔礼道歉,他自然是无所谓了,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钱谦益觉得皇宫大内这种场合断不会出什么篓子,而且自己不想在侯刘矛盾中参与过多,于是先行告辞了。   刘子光和侯询站在宫门口等着侯方域他们,两人也不说话,就这样干等着,不多时,御花园的赏花会散了,侯方域和侯夫人领了不少赏赐,在几个太监的陪护下走了出来,至于钱夫人则被她家堂姐宋太妃留下叙话了,并没有跟着一起出来。   看到拿鞭子抽自己的刘子光满脸微笑和父亲站在一起,侯方域心中一凛,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这毕竟是皇宫内院,那么多的太监跟着,刘子光再猖狂也不敢怎么样的,候夫人看见刘子光这个恶魔也心中害怕,紧紧抓着儿子的袖子不敢松手。   看到他们二位出来,刘子光笑盈盈迎上去道:“候夫人,状元,你们赏完花了?”   侯方域被他笑得心中发毛,不敢答话,只是微微点头,刘子光继续说道:“看见长公主了?殿下对你印象怎么样啊?”   侯方域还没说话,候夫人先接茬了:“南宫娘娘,皇后陛下,公主殿下都对我儿很是赏识,就不劳侯爷费心了。”说完冷冷的看着刘子光,下巴挑起,一副你能把我们怎么着的表情。   “哼,赏识?没想到侯公子这么受欢迎啊,看来是我拿一鞭子打得太轻了,要是多抽几鞭子,说不定这驸马当场就赏你做了。”刘子光抱着膀子讥讽道,全然没有赔礼道歉的意思。   想到背后的太监都是皇太妃左右的人,候方域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微微向前走了两步,以一八二的高度俯视着刘子光,用刻意激怒他的语气轻声说道:“这个驸马我还就真当定了,用不了多久朱橙儿就是我床上的人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只能让刘子光一个人听见,为的就是逼刘子光当众失态,果不其然,刘子光的火一下子被激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出手打人,只是点点头自言自语般说道:“很好。”   然后刘子光抬起头和侯方域对视着,候方域的脾气也上来了,傲然和刘子光对视,毫不示弱。   “你信不信我会杀你全家?”刘子光突然开口道。   第七卷 北方 第七章 驸马进行时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失色,这可是在皇宫内院之中,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那么多的御林军、太监的面,刘子光公然威胁要杀当朝一品大员的全家,实在是匪夷所思。   侯询愣了一愣,硬是没反应过来,愕然的看着刘子光,侯夫人倒是听明白了,又惊又怒,两眼一黑当场晕倒,幸亏后面的小太监及时搀扶,要不然摔都摔死了,侯方域是什么人啊,那可是有着“暴龙”之称的江南四公子之首,遇到这种强硬的威胁,侯公子只会反弹的更厉害,他自知打架不是刘子光的对手,但这时候气势断断不能输了,于是侯公子一甩额前几绺散发,微眯了眼睛,刻意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道:“侯某一家恭候镇武侯来杀,脖子软一软都算姓侯的孬种!”   说罢侯方域回顾道:“各位公公还请做个见证,万一下回娘娘再招侯某进宫寻不到人的话,就请娘娘找侯爷要人。”   好个侯方域,玩起江湖手段来比刘子光还青皮,不过刘子光可不是那种只会放空话吓唬人的街头流氓,堂堂镇武侯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他再一次逼视着侯方域一字一顿的说道:“最好放弃做驸马的企图,否则你和你们全家都会后悔,我说到做到。”   侯方域冷冷的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刘子光转而对送侯家人出来的那帮太监说道:“侯公子请你们做个见证,你们可要听仔细了,本侯爷说的话尽可以一五一十的学给这个太妃那个太妃的,听见没有。”   一帮太监噤若寒蝉,有几个胆小的腿肚子都转筋了,带队的太监是娘娘身边的首领太监,自以为得宠,而且有魏公公的照应,并不把刘子光放在眼里,况且这次收了侯家五千两银子的孝敬,关键时刻自然要出手帮助,只见他一挥拂尘笑道:“镇武侯说笑了,咱们宫里当差的可经不起您这样吓唬,状元一家子可是皇太妃的客人,将来还很有可能是皇亲国戚,您这样….恐怕不大合适吧。”   刘子光上下打量那太监几眼道:“皇家的事情你一个阉奴跟着瞎操什么心?本侯做事轮得到你教训?你哪个宫的?叫什么名字?懂不懂规矩?”   那太监姓徐,先前去侯府传旨,路上看见刘子光打人并且报告给南宫娘娘的也是他,作为慈宁宫的首领太监,还是有点威势的,此时却被刘子光这般奚落,徐太监觉得大丢面子,狠狠地一跺脚:“咱家是慈宁宫伺候南宫娘娘的徐荣,侯爷有什么见教直接去和娘娘说,不用在这里吓唬咱家。”   说完又对侯尚书一家人道:“咱们走。”侯方域冲刘子光挑衅似的甩了甩下巴,扶着母亲走了,刘子光恶狠狠的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冲一旁勾了勾手指。   “大人有何吩咐?”一个大内侍卫凑了过来。   “查查徐太监的底子,南宫娘娘身边必须保持纯净,咱们不安插人,也不能让其他人安插进去。”刘子光冷冷道。   慈宁宫中,南宫太妃,宋太妃,钱夫人三人端坐着叙话,谈的自然是侯方域和长公主的婚事,古代人婚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般没有当事人什么事,所以这场谈话是避开朱橙进行的。   “姐姐看状元郎还满意么?”宋太妃拿起茶杯轻轻吹拂着,慢条斯理的问道。   “这孩子生的好相貌,脾气也不错,才学更是没得说。”南宫娘娘点点头,对侯方域做出了极高的评价。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适才看到殿下似乎对侯公子的伤情颇为关心呢,这婚姻大事总要他们年轻人自己相中才好…”钱夫人脸上洋溢着笑意,看起来非常开心,她和宋太妃算是公主的媒人,如果这桩婚事成功的话,以后和皇家的关系就会更近一层,是不可多得的政治资源。   “姐姐满意的话,不妨及早告诉皇上,让皇上下旨玉成这桩好事,长公主过了年也十八岁了,老大不小了,要是够快的话,兴许姐姐还能皇孙外孙一起抱呢。”宋太妃拿着手帕掩着嘴角吃吃的笑,仿佛是她亲自嫁人一般的开心。   “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少不得你们姐妹俩的谢媒酒。”南宫娘娘这就替女儿拍了板,只等知会了皇上,就正式进入程序。   三人又叙了一阵子话,忽听到远远的有人喊:“皇上驾到。”原来是每日里例行的皇上向母妃请安的时间到了,宋太妃和钱夫人赶忙告辞,从偏门出去回宋太妃的宫殿继续说私房话去了。   这边朱由校给母亲磕了头,问了安,然后母子俩坐在一起说话,南宫娘娘自然将招驸马的事情提了出来,先问皇上对新科状元侯方域此人印象如何,侯方域是朱由校钦点的状元郎,自然很有些印象,皇上点点头说侯状元不错,品貌才学都是一等一的。   娘娘道:“皇儿看招状元做驸马如何?”   “驸马?”朱由校有点诧异,随即醒悟过来,苦笑道:“朕倒是把皇姐的终身大事给忘了,这状元哪样都好,就是有个不讲道理的爹爹,今天还不由分说把朕和刘卿家骂了一顿呢,和这样的人做亲家,朕….算了,只要母妃和皇姐满意,朕也同意,待会问了皇姐的意思,朕就下旨让侯家送聘礼和生辰八字进宫来。”   南宫娘娘道:“你姐姐是个害羞的人,怎么好这样相问,皇儿只管去做好了,这边有我和皇后关照着,你就别操心了。”   “如此最好。”朱由校点点头道。   招驸马的事情就这样背着朱橙悄悄进行着,皇帝的旨意传达到侯尚书府上,阖府欢欣鼓舞,似乎在昨天被刘子光的欺负的事情上扳回一局,他刘子光再牛比,也不能真把驸马给宰掉,让公主当望门活寡啊。   侯方域尤其得意,他最喜欢这种让对手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刘子光越是放狠话,越是能显示他的色厉内荏,他侯方域尚公主成为当朝驸马以后,就能穿上大红色的麒麟补子官服,在刘子光跟前大摇大摆的抖威风,只要他再敢呲毛,回去和公主一说,公主再到皇上、娘娘一告状,哪还有刘子光的好果子吃。   目前这件事已经进入正规程序,只要不出纰漏,这个驸马是做定了的,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侯方域很本分,连家门都很少出,更别说流连于花街柳巷了,最多就是到钱阁老府上打探打探风声什么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南宫娘娘刻意瞒着朱橙,可是招侯方域为驸马的事情还是传到了长公主的耳朵里,传话的正是皇后娘娘,徐媛慧可不是个能守住秘密的人,朱由校把这件事情告诉她以后,她第一时间就跑来询问朱橙,难道真的相中了侯方域?   长公主愕然,她什么时候也没表示过愿意嫁给侯方域啊,事关重大,她赶紧找到母亲想阻止这件事,可巧钱夫人和宋太妃都在场,三人当着朱橙的面一起夸赞起侯方域来,什么年轻英俊、出身名门、年少博学、多才多艺,反正在他们嘴里,侯方域没有一丁点的缺点,只要嫁了他,以后肯定幸福和谐,生活美满。   朱橙心里惦记着刘子光,哪里容得下什么侯方域,她生性善良,不愿当众反驳母亲,只是紧咬着嘴唇不松口,就是不答应这桩亲事,宋太妃笑道:“公主这是挂念母亲不愿意嫁,以后出嫁了经常回宫来看就是,娘娘给皇上知会一声,不放驸马出京做官就是。”   钱夫人也劝道:“女人总归有嫁人的一天,当初我嫁给我家老爷之前那几天也是一样,缠着母亲不愿意出嫁,说些要守着父母一辈子的傻话。唉,成了婚就明白了,小夫妻的日子也是滋润得很呢。”   朱橙依旧不说话,她是那种外柔内刚型的人,虽然不说话,但绝不表示默认,只能代表她的在做无言的抗争,知女莫若母,南宫娘娘自然明白女儿心中所想,她寻个由头将宋太妃、钱夫人两人请走,然后开始苦口婆心的教育起女儿来。   南宫太妃选择侯方域作为驸马,确实是一片苦心,平心而论,侯方域在任何方面都极其优秀,几乎是完美无瑕的,能嫁这样人,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至于长公主心中记挂的那个人,现在已经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了,现在朱橙早已不是洪泽湖边那个身份低微的渔家姑娘了,而是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作为天子的姐姐,是绝不能嫁给别人当妾的,这事关皇家的体统,朝廷的尊严,是不可逾越的红线。   长公主听了母亲的苦劝,依旧咬着嘴唇不说话,南宫娘娘叹了一口气道:“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忘记一切,为了母亲,为了你弟弟,你就答应这桩亲事吧。”   朱橙沉默良久,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悄悄的滑落,终于无声的点了点头。   第七卷 北方 第八章 自尽   看到女儿终于妥协,南宫娘娘心里也不好受,叹了一口气让宫女陪着朱橙回自己宫殿去了,这边再差人叫宋太妃、钱夫人过来,通知她们这个好消息。   得知公主首肯,宋太妃和钱夫人当然是高兴万分,两人和南宫娘娘絮叨了一会,便离开了慈宁宫,钱夫人乐颠颠的回府报告喜讯去了。   今天正该刘子光入宫当值,他这个领侍卫内大臣肩负着保护大内的重任,每隔几天就要亲自到宫里彻夜值班的,正巧刘子光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找到长公主安抚一下,南征之前,他可是信誓旦旦向人家保证过回来就娶她的,可是现在居然搞成了候方域要做驸马,无论是作为承诺者,还是作为一个男人,刘子光都觉得脸上发烧。说什么要杀人家全家也只是泄愤而已,堂堂一品大员哪有那么好杀的,现在只能从源头上入手,向皇上和太妃阐明情况,才能阻止这件事情。   刘子光还没来得及去找长公主就被朱由校拦了下来,非要和他探讨关于越野车的事情,刘子光没办法,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皇上聊着,转眼天就黑了,朱由校让太监预备酒饭,看样子是想和刘子光长谈了,刘子光心中着急,正想找个借口溜掉,忽然听到朱由校提起了招驸马的事情。   “刘卿,你觉得候方域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人有才无德,不堪大任。”刘子光不假思索的说。   “哦,何以见得?”朱由校很纳闷。   “陛下还记得去年的御史郭铮事件吧,最后闹得沸沸扬扬的,整个都察院现在见我都不给好脸色。”   “当然记得,这和候方域有什么干系呢?”朱由校微微皱眉,把筷子放下,认真的问道,事关姐姐的终身大事,不由得他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都察院和为臣起冲突是因为郭铮,而郭铮和为臣冲突是因为一个姓徐的老太,自己跌倒反诬长公主撞的,而这个姓徐的老太并非随意找人讹诈,而是被候府的家丁候豹喊来的,专门挑长公主下手。”刘子光娓娓道来,朱由校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在侯豹找人刁难长公主之前一刻钟,为臣正陪着长公主微服在得月楼体察民情,不想碰到江南四公子挑衅,仗着尚书府的权势,不但抢占座位,还企图调戏长公主,鉴于是微服出访,为臣就没有大打出手,只是用宫禁腰牌把他们吓走了,然后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情,徐老太当街撒泼的时候,四公子正在旁边的楼上观看。”   “好一个江南四公子,原来是此等样人!”朱由校的一拍桌子,吓得旁边的小太监一个激灵。刘子光并没有指明是候方域指使的这件事,但是明白人都能听出来,这件事绝对和候方域脱不了干系。   “为何早不告诉朕?”朱由校问道。   “后来引起一系列的事情,徐老太也死了,都察院也闹翻天了,关键的当事人侯豹也不知所踪,没有证据,又事关皇家的体面,此事便作罢了,是为臣的罪过。”这件案子很小,而且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是候方域指使的,刘子光也不想为了候方域得罪整个东林系统,没想到一时的轻敌,就造成了现在的被动局面。   “此人甚为阴险,皇姐嫁了他肯定不会好。”朱由校自言自语道。   刘子光点点头,刚想再说点候方域的坏话,忽听得乾清宫外云板猛响,几个太监连滚带爬的扑进来,声音都变调了:“陛下,不好了,长公主出事了。”   “什么!”刘子光和朱由校同时站起来喝问道,朱由校手中的象牙筷子都掉了,刘子光手中的酒杯虽然没有落地,但是明显也在颤抖。   “殿下她....满地的血...自尽了。”太监语无伦次,话也说不出个,刘子光也顾不得君臣礼节了,抢先跳出去大喊道:“快传太医!”然后朝公主的寝殿方向狂奔而去。   朱由校也奔了出来,来不及让人准备步辇了,就这样跑着过去,后面一群太监紧跟着跑,有那不开眼的还拿着披风呼唤着:“陛下小心夜晚风寒。”这都什么节骨眼了还小心个屁的风寒,朱由校头都不回的狂奔着。   刘子光的身形甚快,后宫的禁卫们只能看见一道风从前面掠过,根本瞧不见人影,到了公主的寝宫外,刘子光才感到自己的心在隐隐做疼,寝宫已经乱成一团,宫女太监来回哭喊奔走着,刘子光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进了公主寝宫。   朱橙静静的躺在凤榻上,惨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嘴唇都是白色的,一双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仿佛还在颤动。她穿了一件和公主身份很不搭调的鱼白色布裙,这还是在洪泽县的时候,用刘子光给的银子在集上扯布自己做的,是朱橙进宫之前最体面的一件衣服,死的时候穿这件衣服,或许别有寓意。   宫殿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地上全是刺眼的红色,饶是刘子光这样见惯了沙场的英雄汉,都心中不忍,朱橙的右手放在床边,手腕被割出一道极深的伤口,虽然已经被包扎上了,但是还有殷殷的血迹渗出来。   流了这么多的血,人是肯定没救了,刘子光站在凤榻前再也忍不住悲伤,一闭上眼睛,昔日的种种情景浮现眼前,洪泽湖畔美丽聪慧的渔家女,小县城桃花树下倚门眺望的青衫女孩,还有得月楼上心疼满桌子糕点,要打包带回宫给娘亲和弟弟吃,还有御花园假山亭子里,在自己怀抱里抽泣的柔弱女孩。   一串英雄泪从眼角滑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一切刘子光是真的伤心了,对长公主的死他要负很大责任,当东林党开始策划驸马事件的时候,他没有挺身而出加以阻止,当皇太妃召见候方域的时候,他只是色厉内荏的威胁要杀人家全家,并未作出任何实质性的举动,甚至当皇上发出圣旨要候方域的生辰八字的时候,他还是畏首畏尾的不敢明说,直到皇上提问才想起说候方域的坏话。   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就采取鸵鸟政策,让人家一个弱女子一肩承担所有的压力,这还是男人吗,这哪点象镇武侯刘子光的作派,难道为了这些浮名,为了所谓的世俗压力,就能牺牲掉善良的朱橙么?刘子光陷入深深的悔恨之中,如果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他甘愿放弃所有的权力和财富,带着朱橙远走高飞,可惜...可惜已经没有如果了。   朱由校紧跟着也到了,金冠跑掉了,靴子也丢了一只,气喘吁吁的朱由校一看见姐姐这副模样,立刻扯着嗓子大喊道:“太医!太医都死到哪里去了?”   太医的反应也不慢,皇上前脚到,他们后脚就到了,忙不迭的跑进来观察了长公主的伤势,一个个面露难色,为首的医官斗胆道:“公主全身的血都流尽了,老朽实在无力回天,还请皇上节哀。”]   “胡扯!皇姐明明还有救!她睫毛还动呢!你们这帮废物要是救不活公主,统统拉出去斩了!”朱由校爆发雷霆之怒,顺手将案子上一柄极其名贵的玉如意扫到地上摔成了七八片,宫女太监太医们吓得魂飞魄散,顿时跪倒一片,哀求皇上饶命。   此时皇太妃和皇后也到了,南宫娘娘听说女儿出事,连衣服都没穿齐就跑来了,本来想过几天风风光光嫁女儿的娘娘此时却只能看着女儿的尸体发呆。   十年了,十年民间惨淡愁苦的生活都撑过来了,没想到进宫不到一年就让公主送了性命,南宫娘娘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昏倒在地,皇后和宫女赶紧扶着她掐人中,抚胸口,好容易一口气上来,娘娘嘴唇翕动着,半天没说什么,忽然扑过去大放悲声:“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女儿,都是为娘害了你啊。”   哭着哭着,娘娘又是一口气憋住,当场昏死过去,让人死而复生不能,救治昏迷的人太医们还是有把握的,让宫女们七手八脚把皇太妃抬到另一张榻上,太医们打开药箱开始工作。   皇太妃晕倒是因为寝宫中人太多了,导致空气流通不畅,这会子闲杂人等都被皇后赶了出去,只留下必要的人照顾娘娘,刘子光依然如同泥塑一样呆立在那里,一只手扶着旁边的铜柱子,没有人发现,候爷的手指已经深深的扣进了铜柱子里面...   第七卷 北方 第九章 输血   两个小宫女拿着一匹白绸过来,轻轻的盖在长公主身上,然后慢慢往上拉,渐渐的就要遮住朱橙苍白的面庞了,忽然刘子光大吼一声:“住手!”宫女们吓得一哆嗦,惊诧的回望两眼通红的侯爷。   “人还有救!赶紧给我准备东西!”听到刘子光的喊叫,宫女太监面面相觑,都以为侯爷发颠了,血都流干了还怎么救啊,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动作,那边朱由校听见刘子光说什么还有救,立刻奔过来咆哮道:“愣着做什么,赶紧照侯爷说的做!”   宫女太监们这才如梦初醒,按照刘子光的命令动作了起来,烧热水,准备大盆,洗干净了几个瓶子上蒸笼消毒,刘子光交待完。抓过朱由校说道:“皇上,现在急需人出宫一趟,我府上有个医药箱,里面的器材都是必备的,还要有人去城外南厂衙门把洋郎中杰克请来,速度越快越好,他们到了之后,长公主还有一线生机。”   “那就快去啊!朕马上派人!不,朕亲自去!”朱由校一转脸吼道:“侍卫何在?”两个大内侍卫急忙跳进来听候差遣,朱由校把身上的龙纹玉佩摘下来丢过去:“你们速去镇武侯府取医药箱,抄近路走,拿着朕的信物,有人阻拦格杀勿论。”两个侍卫接了牌子迅速的离开了。   “朕亲自驾车出城!”朱由校丢下一句话就奔出了宫殿,皇宫位于京城东部,距离最近的城门是正阳门,这座城门平时一到晚上是要关闭的,没有天大的事情决不会打开,如果走西面的通济门和聚宝门,则要经过繁华的秦淮商业区,虽然已经是深夜也是满街车马行人,不好走的。能强行通过正阳门的人除了刘子光也只有朱由校了,换了其他人还真不行,朱由校嫌从御马监准备马匹太慢,直接开了越野车过去,两个侍卫跟随左右,越野车在寂静的皇宫里发出震耳的轰鸣,风驰电掣一般直冲出去,惊的当值御林军们侧目而视。   皇宫里的地面都是平整的石板铺就,汽车开起来速度很快,可是不多时就要遇到高高的门槛,这时候朱由校就会跳下车,和侍卫们一起把越野车抬过去,幸运的是这辆车是简易版的,耗用的钢铁材料不多,所以四个人就能抬动。   出了午门以后就是一马平川了,左右分别是太庙和社稷坛,前面是承天门,出了承天门是洪武门,然后就是正阳门,这一段路程全是石板路面,而且没有一个路人,越野车开亮两个车灯,呼啸而过,在洪武门附近还遇到了东城兵马司的巡街骑兵队,带队的指挥使是红衫团的老人鲁英,一年的指挥使生涯已经将这个贵州厨子磨练成一个合格的军官,看见车上穿龙袍的青年,以及两个眼熟的大内侍卫,鲁英当即命令骑兵跟随护卫,一辆车、几十匹马在东城寂静的大街上狂奔起来,直奔正阳门而去。   幸运的是正阳门的守将也是个机灵的家伙,他刚刚喝了花酒回来,正走到城门边上就看见朱由校一行人过来,朱由校的龙袍在城门上的电弧灯照耀下及其醒目,而且他身后两个大内侍卫都是四品高级侍卫,专门保护皇上的,京城里上流社会的人都知道的,再加上东城兵马司的骑兵跟上,守将的酒意一下就醒了。   “快给朕开门!”朱由校从驾驶座上站起来,冲守城兵卒喊道,鲁英他们也跟着狂喊:“快开门!”大有这边不开门那边就动武的架势。   “开门!”守将在一瞬间就作出了决定,虽然不知道皇上这么着急出城是什么原因,但是他明白如果耽误了皇上的事情,自己这颗脑袋立刻就得搬家,至于私自开门的责任…明天让他们找皇上说理去吧。   出了正阳门就是平坦的土路,非常适合越野车和战马的奔驰,骑兵们已经将松油火把点燃,紧跟着越野车向南厂方向狂奔,可是战马毕竟跟不上汽车的速度,很快就被甩到了后边…   两个奉命去镇武侯府的大内侍卫一路翻墙越脊,怎么近怎么走,怎么快怎么走,有皇上的玉佩在手,倒也没有不识相的人前来阻挡,不多时他们就出了皇宫,赶到了距离紫禁城不远的镇武侯府。   彭静蓉在家坐镇,反应速度自然是极快的,放在书房里的医药箱被迅速取出交给侍卫带走,前后连片刻的时间都没耽误。   等医药箱拿到宫里的时候,朱橙已经躺在装满温水的大木盆里,这是用来恢复体温的最好办法,为了保持水的温度,不时有宫女将热水加进去,将冷掉的水置换出来,公主的伤口也敷上好的金疮药,用绷带包扎起来,刘子光让人准备了参汤,硬生生往公主嘴里灌,不知道这有没有用,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医药箱到了,刘子光赶紧打开箱子,取出从琼斯博士那里敲诈来的玻璃针筒,唤来一个侍卫,让他从自己身上抽血,侍卫毫不含糊,足足抽了满满一针筒的鲜血,要知道这可是大型针筒,一管子下去足有四百毫升。   “不够!再来!”刘子光取下捆住右臂的皮条,甩到左臂上,用右手和牙齿扎紧,继续让侍卫换一个针筒接着抽。   抽出来的血被装进消毒过的瓶子里,然后用橡胶软管和细如牛毛的空心针扎进朱橙的血管里进行输血,生命之泉一滴滴的注入了公主的血管,但是人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再抽!”刘子光斩钉截铁的说,将手臂又伸向那个临时充当护士的侍卫。   “侯爷….”那侍卫间刘子光的脸上明显没了血色,哪还有胆子再抽。   “让你抽就抽,哪来那么多废话!”刘子光道。   “是”侍卫只得将粗大的针筒再次伸向刘子光的胳膊。   “冤孽啊…”目睹这一幕的皇太妃、皇后、宫女们都黯然泪下,镇武侯这是拿命在救长公主啊,尤其是皇太妃,明明知道女儿的心思,还将她逼到这条绝路上来,现在如何不悔恨万分。   等琼斯博士赶到的时候,长公主的体内已经有三千毫升刘子光的血液在流淌了,按理说这么多血液病不足以使失血过多的伤者恢复健康,不过刘子光的血液里含氧量特别高,基本已经可以支持一个人不死了。   “上帝啊,你居然抽了那么多血还没事,真是太神奇了。”琼斯看见四个装血的空瓶子,忍不住发出惊叹。   刘子光无力的笑笑,苍白的嘴唇上已经看不到一丝颜色:“你来了就好,我的血不够,还要继续输血。”   “当然要继续输血,下面的工作交给我好了。”琼斯换上了消过毒的白袍子,洗了手,戴了口罩,把临床工作全盘接管了,但刘子光依然坐在原地关注着。   长公主需要更多的血液,这很容易办到,大批的宫女侍卫都可以献血,不过并不是每个人的血都能用,琼斯博士选择那些面色红润的宫女每人先抽一点血样,和长公主的血进行配血,如果血型符合的话就可以用,整个皇宫都被调动起来,所有宫女都要献血,宋太妃自然也得到了风声,她赶紧换了衣服,装作很关心的样子来到公主寝宫打探消息,到了宫门口却被侍卫生硬的拦下,说没有皇太妃的懿旨,所有人不得靠近。   更多的血液输入了朱橙的血管,她苍白的面庞终于有了一点颜色,渐渐的,睫毛翕动了两下,嘴唇张开,微弱的声音说道:“马公子…不要…不要…”   看见长公主苏醒,一帮人呼啦啦全围了过来,然后被朱由校又哄了回去,只将母亲扶过来探望,众人都不明白公主口中说的马公子是何许人也,南宫娘娘心里却明白得很,这是女儿在做噩梦呢,想必是梦到了淮阴县的恶公子马如龙了,正是这个马如龙当年让人烧了她们娘俩栖身的草棚,用伪造的借据逼迫朱橙嫁给自己,也正是那一次,朱橙认识了刘子光。现在马如龙已经被凌迟了,可是在朱橙心里留下的阴影却依然那么深刻。   南宫娘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让朱橙做这个噩梦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侯方域,他和马如龙都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打扮,手里还拿着折扇,这种形象是朱橙从心底里就厌恶的。   “橙儿,醒醒,娘在这里。”南宫太妃垂泪低语,朱橙的眼睛慢慢的睁开了,缓缓扫视一周,开口道:“娘,这是什么地方?”   第七卷 北方 第十章 失忆   听到女儿问这是什么地方,南宫太妃哭道:“儿啊,这是你家啊,你的寝宫。”   “什么寝宫?娘,你身上的衣裳真好看,是绸子的呢。”朱橙无力的转动脖子看看旁边:“娘,这么多的小姐公子围着咱们娘俩做啥?”   “皇姐,他们不是什么小姐公子,都是你的下人奴婢,你怎么了?不记得这是什么地方了吗?”朱由校探过头来关切的问。   “公子,我不姓黄,我姓曾,这是什么地方….我不认识。”朱橙的眼睛里全是迷茫和疑惑,分明是失去记忆了。   “失血导致的脑部缺氧,暂时或者永久性的缺失一部分记忆。”琼斯博士在一旁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太妃和皇上赶紧求教。   “首先不能让病人受到刺激,如果没猜错的话殿下是自杀的吧,导致她自杀的病因一定要根除,和这个有关的所有人员,甚至相关的话题都绝不能在病人面前出现和提及,否则将会引起更严重的后果…”琼斯博士将太妃和皇上请到一边小声地叮嘱道。   “你是说….会疯?”南宫娘娘迟疑地问道。   “继续刺激导致精神分裂的可能性很高,现在你们要找些殿下喜欢的人陪着她说话回忆,才有可能逐步恢复,切记,千万不能让殿下再受到刺激。”琼斯博士将这个问题又特地强调了一遍。   “哀家不会再犯错了,吩咐下去,所有宫女太监一律不准提及驸马、侯方域此类字眼,违者…”太妃想了想,最终下了决断。   “违者杖毙!”朱由校恶狠狠的帮母亲补充道。   所有服侍公主的太监宫女们被集合起来,接受这一新规定的教育。人群走开以后,就把坐在后面的刘子光露出来了,他知道朱橙苏醒之后,并没有偎上去嘘寒问暖,而是默默的坐在后面欣慰的微笑着。   朱橙对所处的环境充满了陌生和畏惧,那么多穿着考究衣服的有钱人围着自己,还有这床,这房子,这家具,都是那么的豪华,出身贫寒的渔家女忽然置身豪华宫殿之中,心情紧张是理所当然的,朱橙畏缩地打量着周围,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的刘子光。   “刘公子。”长公主怯生生地喊道。不论记忆如何损伤,刘子光都是她心中最难忘却的人。   刘子光失血过多,不过还能坚持,他撑着虚弱的身躯走到床前,微笑着说:“放心,有我在这里。”   “嗯”朱橙幸福的点点头,只要刘子光在面前,一切的不安和担心都抛到脑后去了,她看到刘子光的面色苍白,关切的问:“你哪里不舒服,我去做碗面汤给你吃吧。”   “我没事,你安心休息吧。”刘子光轻轻按住要起床干活的朱橙,示意她不要乱动,因为加了安神药水的生理盐水还在滴注。   “那…那你别走。”朱橙小声道,说完苍白的脸上居然浮起两朵红云。   “我不走,永远都不会走。”刘子光握住朱橙的手,十指交扣,信誓旦旦地安慰道。   朱橙安心得笑了,药物的作用开始见效,她握着刘子光的手沉沉睡去。刘子光也不把手抽回,就这样静静的陪坐在一旁。   “刘卿家这是…”朱由校很奇怪,什么时候皇姐和镇武侯怎么这么亲密了,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后一把掐在腰间。“嘘,别妨碍皇姐休息。”   宫里所有的人都被撤走,只留下两个机灵的宫女在门口听候差遣,其他人都聚集到了偏殿里,继续商议医治公主的办法。   正商量着,南宫娘娘身边的首领太监徐荣过来禀报,说是宋太妃在宫门外请见,有要事商量。   南宫娘娘沉吟片刻道:“让宋太妃回去早早歇着,哀家没空管她的要事。”   徐荣应声出去了,娘娘又道:“慢着,公主这边的事情,切末外传。”   徐荣再次躬身道:“谨遵娘娘口谕。”   尽管娘娘再三交代严禁泄露公主自杀未遂的事情,可是整个皇宫大半夜闹得沸沸扬扬,怎么可能瞒得住别人,只不过流传的版本多有不同,有人说是公主遇到刺客了,还有人说公主是自己跌伤了,反正不管怎么样,长公主都是受了很重的伤,至于具体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情报通过宋太妃的渠道传到钱夫人耳朵里,然后又传到侯尚书府上,这帮人顿时心焦起来,长公主一出事,整个婚姻进程就要大受影响,虽然有圣旨在手,但那并不代表长公主就是他们侯家的人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没有人能帮上忙,大家只能坐在家里干着急。   皇宫内院的事情,钱谦益和候询都不能公然去问,皇宫的出入也比以前严格了许多,想借着探望堂姐的由头进宫打探消息的办法也行不通了,而那个该死的刘子光却天天呆在皇宫里面,听说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府了。   不行!决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如果在这样下去,婚事肯定会被刘子光那厮搅黄,侯方域考虑再三,终于决定孤身进宫探查究竟。   这个想法刚说出来就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对,且不说皇宫内院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就是混进去了又能如何呢,难道还能把公主拐带出来不成?   “你们放心,我自有分寸。”侯方域矜持的一笑,对于自己的个人魅力他还是很有自信的,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够抵挡自己的迷人微笑,如果他侯方域下决心追哪个女人,就一定能够成功,别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公主了,就是尼庵里清心寡欲的尼姑,遇到风流倜傥的候公子也只有乖乖投降的份。   侯方域的计划是混进皇宫,找到长公主,施展自己的泡妞大法,将生米做成熟饭,这样就万事大吉了,根据上次在御花园赏花的印象来分析,长公主对自己还是很有好感的,不过还没达到死心塌地的喜欢那种地步,或许是她的欣赏水平还达不到那个层次吧,侯方域这样想,她这样洪泽县出来的丫头自然不能和京城里的大家闺秀相比,乡下丫头喜欢的可能是那种坏坏的男孩形象,哼哼,要论坏,我侯方域可不比别人差,想到这里,侯方域又是微微一笑。   侯夫人对儿子的计划很不放心,可钱夫人对侯方域的计划表示支持,说宫里的事情不用担心,有宋太妃和徐公公罩着呢,万一被发现了,事情闹开了也无所谓,毕竟南宫娘娘对这个未来女婿还是很喜爱的,就算为了长公主也不会让侯方域出事,到时候说自己因为担心公主的病情才混进来探望的,说不定还能博取丈母娘的欢心呢。   主意打定,众人便开始操办起来,还是走徐公公的路子比较稳妥,徐公公不缺银子,可是有些亲戚需要照顾,侯尚书答应事成之后帮徐荣的本家侄子谋个肥缺,这才把事情定了下来。   虽然皇宫的进出审查比以前严格了许多,但是身为南宫娘娘身边的首领太监,徐荣还是有些特权的,这天他特意选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小太监跟自己一起出宫办事,然后偷偷上了一辆马车,让小太监和早已等候的侯方域互换了衣服,然后徐荣带着伪装成太监的侯方域回宫去了。   有徐荣的关照,侯方域顺利的进入了皇宫,他面白无胡须,装成太监破绽不大,只是得把那份狂放不羁的才子风度收敛起来,免得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大内侍卫们发现。   侯方域特意将帽子压低,弯着腰小心翼翼的跟随在徐荣身后先朝宋太妃住的宫殿走去,在里面盘桓了一段时间,一边打探情况,一边等候时机,徐荣毕竟是个太监,没有资格去探望长公主,只有请宋太妃出面,才能将侯方域带进公主的寝宫。   宋太妃到底是钱夫人的堂姐,姐妹俩的胆子都很大,略一思索之后便同意了侯方域的计划,只是长公主那里随时有刘子光镇守着,去的时候必须避开他。   “真是不成体统,身为公主居然让个男人守在宫殿里,也就是她们这样野狐禅的娘娘和公主才能做出这种事情。”宋太妃对前两天她被挡驾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话刚出口便觉得不妥,笑道:“状元末在意,本宫心直口快,忘了那是你没过门的媳妇了。”   “宋姨,您这是说的哪里话,长公主也就是占了是皇上亲姐姐的身份,要不然给就凭她一个乡下丫头,给我当小妾我都嫌她俗呢。”侯方域故意顺着宋太妃的脾气说话,他知道宋太妃并不喜欢朱橙母女,不为别的,就是单纯的妒嫉而已,同样是先皇的妃子,十年前不如她,现在还不如她,甚至还要去曲意奉承,要不是想从她娘俩身上捞点好处,宋太妃才不屑于搭理她们呢。   “不说这个了,待会本宫给你创造机会,能不能迷倒那个小丫头就看你的本事了。”宋太妃道。   “呵呵,宋姨您就瞧好吧。不把小丫头当场推倒我就不姓宋。”侯方域自信的笑道。   又说了一会儿话,一个宫女进来禀报,说镇武侯已经离开公主的寝宫了。事不宜迟,宋太妃马上行动起来,换了衣服,让宫女准备了一根千年人参,用锦盒装了,带着一干宫女太监捧着人参朝公主寝宫走去,候方域就混在宋太妃的队伍当中。   第七卷 北方 第十一章 阉状元   宋太妃一行人缓步来到公主寝宫前,一个太监上前通传,说是宋太妃前来探望公主了,不多时里面回话,说快快有请。   宋太妃不经意的微微转头,对捧着锦盒的侯方域望了一眼,后者报以自信的微笑,太妃沉声道:“头前带路。”两个宫女挑着宫灯袅袅婷婷引着他们进去了。   长公主的寝宫庭院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宋太妃不满的哼了一声,腹诽道:“到底是渔村出来的野孩子,就是没有规矩。”不过脸上依然洋溢着关切的微笑,轻移莲步朝前走去,候方域端着锦盒,低着头紧跟在后面。   忽然身后的宫门咣当一声关上,四下里跳出几十名大内侍卫,明晃晃的钢刀闪着寒光,众人一起高呼:“拿贼!”声音震耳欲聋,把宋太妃惊的一个激灵。   不过宋太妃到底是在宫里呆过几十年的老人,一瞬间就恢复了镇定,喝道:“反了你们不成,本宫身边哪里有贼!”   “拿的就是你身边的贼!”随着一声怒喝,虚掩的寝宫大门后面转出一人,身着红色坐蟒袍,不是刘子光还能是谁!   大内侍卫们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将宋太妃身边的从人尽数按翻在地,候方域是第一个被制服的,四个侍卫压住他的手脚,还有一个侍卫提刀直接将他的裤子割开,露出侯方域笑傲花丛的硕大本钱来。   “侯爷!发现未净身太监一名。”侍卫大声报告道。   “好啊,宋太妃,引男人入后宫,秽乱宫帷该当何罪,你自己风流快活也就罢了,把这个男人带到长公主寝宫来是何居心!”刘子光厉声喝问,根本没有把宋太妃放在眼里。   这是着了人家的道了,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找贼拿赃,捉奸成双,一个大男人打扮成太监模样跟着自己满皇宫的乱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本宫要见南宫娘娘。”宋太妃面如死灰,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没有资格见任何人,来人,将他们打入天牢。”刘子光板着一张铁脸,丝毫不留情面。   “你们别碰我,本宫是先皇遗孀,你们不能抓我!”宋太妃挣扎着喊道。   “呸,你个老婊子!先皇的脸都让你丢尽了,给我带下去!”   侍卫将宋太妃先行拖了下去,然后刘子光走下台阶,来到侯方域跟前,用靴子尖挑起候公子的下巴,鄙夷道:“老婊子找的面首还挺英俊呢,既然进宫了就不能让你白来一次,来人啊,把这小子送净事房。”   “你们放开我!我是当朝状元侯方域!我是驸马!我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侯方域两眼冒火,徒劳的挣扎着,被四个侍卫抬走了。其余的太监宫女也被看押了起来,听候审理。   南宫娘娘的宫中,徐荣刚踏出房门就被两个大内侍卫锁住了脖子:“大胆徐荣,私自带外人进宫,还不伏法!”   皇宫里有个叫做净事房的小机构,专门负责阉割自愿入宫的男子,其实民间也有类似的营业场所,都是祖传的手艺,不过论起专业性,还是净事房的成功率最高,不但割不死人,还保证不影响以后的小便通畅。   侯方域唧唧歪歪的不老实,被侍卫一拳砸昏,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摆在净事房的案板上了,几个笑眯眯的老家伙,手里把玩着奇形怪状的锋利道具,正瞧着自己呢。   侯方域被捆成大字型,两腿分开,正露出中间的伟物,这可是侯公子笑傲花丛、威震秦淮两岸的本钱,现在就要和主人分离了,不得不说是京城风月界的一大损失。   越过那几个拿着刀子,不怀好意的老家伙,能看见后面站着的是宿敌刘子光,这个可恶的家伙正抱着膀子阴沉的坏笑着,侯方域顿时怒火万丈,高声吼道:“谁敢动我!我是新科状元,当朝驸马侯方域,你们想死了吗!”   “呸,你这个淫贼到现在还不死心,居然冒充状元,当真该死,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动手吧。”刘子光鄙夷的啐了一口,抱着膀子站在后面继续看大阉活人的好戏。   师傅用白布把侯方域的下腹部和大腿上部紧紧绑牢,然后用辣椒水洗涤将要手术的部位。然后主刀上场,拿出一把类似镰刀的钩刀,在火上燎烤了一会,一手捏住侯方域的硕大本钱,一手将钩刀伸到本钱的根部,用力一拉,锋利的刀子将状元郎的传家宝连根切下,刀口齐整,显示出了主刀师傅娴熟的技艺。   “好”刘子光带头鼓掌,其他几个看热闹的侍卫也跟着拍着巴掌叫好,主刀师傅得意地四下拱手:“见笑,让各位爷见笑了。”   侯方域已经疼得昏迷了过去,负责善后的师傅赶紧上前用一根白蜡针插入状元的尿道,然后用绳子拴紧,伤口敷上草木灰,用浸过冷水的纸覆盖,最后小心地包扎好。   经过这一系列的程序后,侯方域还不能马上卧床,必须由人搀扶着在屋子里走上两三个小时才能卧床。手术后三天,必须滴水不进。三天过后,拔掉白蜡针,尿喷涌而出,即阉割成功。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刘子光就没兴趣再欣赏下去,他留了三个侍卫在净事房,让他们看着侯公子以免他作出过激举动,自己先回去了,至于侯公子的宝贝,被仔细的放进了一个广口玻璃瓶,用药水浸泡着,等到合适的时机,刘子光自会送到侯府上去,让侯尚书也分享一下乐趣。   这两天刘子光并没有拿侯家人开刀,并不代表他把这口恶气忍了,南厂的力量被彻底调动起来,监视侯府钱府,在宋太妃宫里安装了窃听器,徐荣太监的一举一动更是在严密的监控之中,既然要报复,就要把所有牵扯到这件事的人都打击到,尤其是这个不甘寂寞的宋太妃,仗着宫外钱阁老的关系牛比烘烘,这回通过打击宋太妃也能给钱谦益一点提醒,不要试图触摸刘子光的底线。   侯方域想通过徐荣混进皇宫实在是极其愚蠢的办法,有时候极度自信的人就喜欢用些蠢办法,刘子光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对方的计划,又气又乐,索性让禁卫们故意放水,将侯方域放了进来,然后关门打狗。   其实长公主现在已经不在皇宫里居住了,刘子光连夜派工兵在玄武湖中的岛子上搭建了一个渔村,找了些渔民住进去,然后趁长公主昏睡的时候把人挪了过去,因为洋郎中又说了,要让病人在记忆时段消失以前的环境中生活,对病情会大有好处,这牵扯到脑子的事情,娘娘和皇上哪有不应允的道理,一切事宜交给刘子光全权办理,不管费多大力气,花多少钱,只要能治好长公主的病都在所不惜。   正因为如此,刘子光才会选择在公主寝宫里拿人,这样可以做实宋太妃和侯方域的罪名,你一个大男人,装成太监模样混进公主的寝宫,这道理到哪都说不过去地,给他安什么罪名都是成立的。   监视徐荣,在宋太妃宫里安装窃听器这些事情并没有告诉南宫娘娘和皇上,直到侯方域被处理完毕才告诉皇上,宫里混进了坏人,意图对长公主不轨,已经被警惕性极高的大内侍卫们擒获。   现在长公主的地位和皇上差不多了,凡是涉及到长公主的所有事宜,一律无条件开绿灯,凡是对长公主不利的人和事,一律从快,从重,从严打击,不管是谁,一查到底。刘子光迅速将宋太妃和候方域处理了,就是本着这一铁的原则来办理的。   长公主割腕自杀,失去记忆,都是宋太妃保媒引起的恶果,现在她居然又私自把侯状元带进宫来,还想混进公主寝殿,这不是嫌长公主病的还不够重啊?还想再刺激一把。还有那个徐荣,居然吃里扒外,私自带入进宫,这都是天大的罪孽,打死他都不亏。   即使南宫娘娘脾气再好,这回也动了真气:“哀家不管了,一切交给皇上和皇后处置。”   宫禁中混入了男人这件案子被皇上交给了内务府处置,这也是符合规矩的,因为大内侍卫只有当场处置的权力,并不具备事后执法的职责,内务府接了案子也没有什么好做的了,冒充太监的侯方域已经成为真正的太监,宋太妃也已经在天牢里住着了,徐荣也被杖毙了,和钱谦益、侯询他们关系一直良好的魏忠贤也丝毫帮不上忙,即使能帮,他也不敢帮,因为事情涉及到长公主,那可是娘娘和皇上、还有镇武侯的心尖子,丝毫的差池都能葬送掉自己来之不易的政治前途,尤其是后者最为可怕,自己已经没有小鸡鸡供他割了,那么能割的只有这颗脑袋了……   第七卷 北方 第十二章 身残志坚   要依着刘子光的脾气,起码要三尺白绫赐死宋太妃,再将侯方域满门抄斩,可是最终心慈手软的南宫娘娘还是忍不住出面干预了,说是为了女儿的病情不愿再添杀戮,一切从轻发落吧。   经过内务府的调查,混进内宫的男子确系新科状元侯方域,并非什么淫贼,混进宫来主要是为了探视长公主的病情,但是无论理由多么的充分和令人同情,乔装进宫这条大罪名是洗不干净了,既然状元已经被净身了,就相当于受到了腐刑的惩罚,内务府就不追究他的责任了,等养好了伤放回家就行了。   内务府不追究,不代表朝廷不追究,皇上借口侯方域品行不检点,夺了他的状元头衔,以后永不录用,侯询教子无方,罚俸一年。   宋太妃从天牢里放了出来,不过太妃的头衔被剥夺,沦为普通宫女身份,打发到浣衣局干粗活去了,至于拿贼有功的刘子光和众侍卫,各有丰厚的赏赐。   侯尚书府上,钱谦益和夫人正过府拜望,自打侯方域化装进宫以后就没了消息,皇宫封锁的极其严密,根本联系不到宋太妃,侯夫人挂念儿子,急得发烧上火卧床不起,侯询没办法,只好请钱谦益两夫妇过来商议。   “侯大人多劝劝夫人,域儿聪慧机敏,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一定不会有事的。”钱夫人劝道。   “域儿的本领我自然知道,可是那毕竟是皇宫内院啊,这都一天一夜过去了,怎么还没有音讯传出来呢。”侯询愁眉苦脸的说道。   “别担心,兴许是域儿已经和公主把生米做成熟饭,住在宫里乐不思蜀了呢。”钱夫人打趣道,虽然已经是半老徐娘,可是风韵犹在,拿着手帕捂住嘴吃吃媚笑的样子很符合侯询这样中老年帅哥的胃口。   当然侯询此刻不会有别的想法,他摇摇头道:“难说啊.”   皇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丁点都没有透露出来,即使掌握了锦衣卫的钱谦益也没有能力把手伸进南厂和东厂控制的皇宫,钱谦益思索片刻道:“回头我派人去找魏公公,司礼监那边总会有些消息的。”   “不用那么麻烦了,本侯来给你们报喜来了。”随着一声豪爽的大笑,一身红装的刘子光大踏步的从大门口方向走过来,耳朵极其灵敏的他已经听到了钱谦益说的话。人还没到,话就已经接上了。   跟随刘子光左右的是一帮大内侍卫,,个个手扶刀柄,傲气冲天,侯府的家丁早被他们打得屁滚尿流,所以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刘子光这尊恶神突然不请自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侯询联想到刘子光曾经说过的狠话,不由得紧张起来,不过扭头看看钱谦益,一颗狂跳的心又稍微平静了些,毕竟内阁首揆在这里,他刘子光不敢公开杀人的。   刘子光也没有动武的意思,他脸上浮现的全是真诚的笑意,大大咧咧的走到堂上,环顾三位老爷夫人,一勾手,手下奉上一个硕大的锦盒,刘子光将锦盒中的广口玻璃瓶拿出来,放在了侯府正堂的八仙桌上,笑眯眯的说道:“本侯给你们送礼来了。”   众人狐疑,定睛看去,广口瓶子里盛的是一根硕大的男人阳物,而且是新割下来没多久的,颜色还很新鲜,令刘子光纳闷的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钱夫人,这位半老徐娘惊愕的手帕都掉了,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域儿!”   “不错,侯府公子乔装成太监善闯内宫,被净事房阉了,本侯好心给你们送回来,你们可要好好保管哦,至于阉割的费用嘛,本侯垫付了,哎,侯尚书你别掏银子,同殿为臣,六两银子的交情咱还没有么,你再掏银子就是骂我了。”刘子光恶毒的说道。   侯询已经被打击的说不出话来,他是老花眼,就看见瓶子里黑压压的一陀东西,正想掏出夹鼻眼镜看个究竟呢,听刘子光这样一说,惊的眼镜也掉了,呆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刘子光冷笑一声,转而向钱夫人说道:“钱夫人好眼力,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侯公子的宝贝,看来以前经常把玩,嘿嘿,本侯当真佩服的紧,本侯第一眼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根驴鞭呢。”   要是其他的问题,钱谦益一定会摆起内阁首揆的身份,呵斥刘子光一番,可是此时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冷冷的看了自己的夫人一眼,一甩袖子径直走了,不管这烂摊子了。   “唉,钱大人也是个命苦的人。”刘子光望着钱谦益愤怒离开的背影,很同情的叹了口气,钱夫人手足无措,呆坐了片刻掩面而去   刘子光闯进来的时候。就有侯府的丫环跑进去报告了夫人,夫人硬撑着病体走出来,还没看到桌子上的玻璃瓶,先看见了颐指气使的大恶人刘子光了。   “刘贼,你把我儿藏到哪里去了?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身就和你拼了!”   “域儿他…域儿他已经被这个贼子….”侯询一张英俊的老脸上,五官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他忽地站起,伸手去拔挂在墙上的家传宝剑,要和刘子光玩命。   侯夫人听见丈夫这样说,也惨呼一声,撇开丫环的搀扶,挥动着指甲朝刘子光扑过来。   刘子光纵身向后一跳,避开两位老人的雷霆一击,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沉声喝道:“圣上有旨,侯询夫妇听旨。”   没想到刘子光还是带着圣旨来的,面对钦差,侯询夫妇只能强压住满腔的怒火,对仇人跪下听他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侯询罚俸一年,侯氏削去诰命品级,革除侯方域进士功名,禁足家中,以观后效,钦此。”刘子光念完圣旨,将卷轴一合,“侯尚书,接旨吧。”   侯询满脸悲愤,用力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道:“臣侯询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侯尚书也不要太激动了,你儿子再过两天就回来了,现在伤口还没长和,春天又容易见风,净事房的师傅们照料的很周到,放心吧。至于你们老侯家无后的问题也好解决,这些年,侯公子在外面留下的野种可不老少,随便找一个回来就是,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尚书大人您吗?瞧您这身子骨,再生一个同样优秀的小侯公子也不是难事,哈哈。”刘子光说罢,带着侍卫们扬长而去,只将背影留给眼睛喷火的侯府众人。   三天以后,形容枯槁的侯方域被一顶小轿抬到了府里,他一回府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拒绝和任何人说话,就连最要好的冒辟疆等人来了也不愿意相见,甚至连茶饭都吃的很少。   从名声远播的江南四公子之首、复社领袖、新科状元、未来的驸马爷一路狂跌,成为一个无用的阉人,这种剧变就是神经再坚强的人也支撑不了的,怕儿子寻短见,侯询夫妇让佣人彻夜守在书房外面监视着,每到吃饭的时间,侯尚书就亲自来劝,拿汉朝时候司马迁的故事来鼓励儿子,希望他身残志坚,振作精神做出一番大事业。   在父亲的鼓励下,侯方域终于拿起了书本,他立志要仿效司马迁,写出一本千古流传的名著来,考虑再三,书名定为《明史》。要记录下大明几百年来的风风雨雨,忠奸善恶……   自打上次从侯府出来之后,钱谦益就再也没有和侯询搭过话,人要脸,树要皮,何况是他堂堂的当朝内阁首揆呢,幸运的是自家夫人和小侯公子的丑事并没有宣扬出去,这才让钱大人稍稍放了点心,钱夫人自知对不起丈夫,很自觉地搬了出去,让一直住在钱家别业里的柳如是搬进了府邸,当然休妻这种有损颜面的事情是不会做的,细想起来,钱谦益还要感谢刘子光呢,没有他这一首,自己做梦都不知道被侯家小子送了一顶绿油油的方巾,现在夫人从眼前消失了,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柳大家搬进了府里,也算遂了钱阁老的一个夙愿。   司礼监大太监魏忠贤的心里很不舒服,刘子光丝毫没有和自己打招呼,就杖毙了东厂系统的徐荣,这分明是不把他魏公公,不把东厂放在眼里,看这样子,南厂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压在东厂头上,刘子光当驸马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是隐忍、还是策划反击?魏公公陷入了沉思。   第七卷 北方 第十三章 楚门的世界   玄武湖中的一座岛屿,先前是皇家花园,建有雅致精美的小庭院,种着竹子,各种珍奇花卉,养着仙鹤天鹅梅花鹿什么的珍奇动物,一夜之间被红衫团的工兵连推成了平地,建起了茅草棚子,猪圈,鸭舍,花圃改成了菜地,竹林变成了庄稼,就连小码头上的画舫也变成了破旧的小舢板,一群衣着简朴的渔民被连夜拉来,住进这座一夜之间建成的村子。   临湖的一所小茅棚里,身穿靛蓝布裙的曾橙正坐在灶前烧锅,一边拉着风箱,一边往炉膛里递着柴火,白净的小脸上被锅灰弄得脏兮兮的,不过她的神情非常的愉悦,眉飞色舞的,一边烧锅一边哼着小调,锅里煮着白米饭,身旁还有两条肥美的大鱼等着拾叨。过一会等他进城卖鱼回家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了,嗯,还有从村里酒铺沽的二两白酒,给他解解馋。   曾橙(现在不能再叫朱橙了)心中那个他,就是自己还没圆房的男人刘子光,现在他们俩人已经离开了洪泽湖,搬到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小岛上居住,这里没有官兵、没有水匪,没有财主恶霸,没有苛捐杂税,有的只是心爱的人儿,和善的邻居,和这一片碧波万顷的湖泊。   当然这都是刘子光告诉曾橙的,可怜的长公主受过强烈刺激,脑组织又曾经严重缺氧,所有的回忆都停留到了入宫以前的状态,而且随时都有恶化的可能,稍有不慎,就会变成脑残。(小橙橙不要拍我…)   所以大家选择了就近的玄武湖作为疗养场所,这个湖泊本来就是皇家产业,现在更是警卫森严,绵长的湖岸上每隔二十步就站了一个禁军,严禁闲杂人等靠近,湖里那些渔船都是特意安排的,渔村里的居民也是经过严格培训的,怎么说话,怎么办事都有规定,反正是不能把曾橙当作长公主看待,把她看作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女孩就可以了。   为了治疗女儿的脑病,南宫娘娘也脱下了凤袍,换上荆钗布裙住进了渔村,陪着女儿一起过苦日子,她们的新家是两间茅草屋和一个没有墙的棚子,简陋的木板门上还贴着过年时候买的春联和门神,灶上贴着灶王爷,家里的米缸里足足盛了半缸大米,墙上挂着腊鱼腊肉和干辣椒,躺柜里藏着红色绸子面的新被卧,这可是结婚时候要用到的,想到即将和心上人成亲,曾橙心里充满了甜蜜的感觉。   饭做熟了,心上人也回来了,穿着短打布衫和草鞋的刘子光看起来活像个真正的渔民,根据剧本所写,他放弃了官场身份,陪着曾橙来到这湖边隐居,两人一边耕田一边打鱼,再过几天就该成亲了,这次男人进城卖了鱼还会顺路采购一些婚礼所用的杂物。   “橙橙,看我给你买的什么。”刘子光把舢板拴到树上,跳上岸来喊道。   曾橙听见呼唤,急忙从怀里掏出一面小小的蛋圆形镜子,匆忙的照了照,赶紧拿袖子擦干净脸上的锅灰,一面脆生生的答道:“来了”一面从茅棚里跑出来,蹦蹦跳跳来到刘子光跟前歪着脑袋猜道:“是红头绳吧?”   “橙橙真聪明,不光有红头绳呢,还有红盖头、红裙子、红绣鞋呢。”刘子光把包袱皮打开,如数家珍地给曾橙一样样数着。   “这得花多少铜板啊,那半船鱼卖的钱够么?还是买些布匹针线回来我自己做合适,自家的手工又不花钱。”曾橙明显有些心疼,可是拿着那些礼物又舍不得撒手。   “不贵的,才花了一吊钱,我每天卖鱼都能赚四五十文钱呢,再加上咱家还有三分水田,只要咱俩好好干活,好日子有奔头。”刘子光笑呵呵的说道,装贫苦渔民对他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不光要学撒网打鱼,还要学着习惯家里只有几百个铜板积蓄的窘状。   “嗯,好日子有奔头,这里没有官差税吏,咱们的日子一定能好起来的。”曾橙满怀信心地说道,一低头看见刘子光脚上的草鞋破了,赶紧跑回茅棚拿出一双新的草鞋来说:“你看你,新打得草鞋就穿破了,穿着坏鞋干活不得劲的,赶紧把双换上。”   刘子光接过草鞋换上,忍不住夸赞道:“橙橙,你真好,能娶到你真是我的福分。”   “呸,谁要嫁给你了。”曾橙的小脸红扑扑的,嘴上说不愿嫁,可身子却情不自禁地向刘子光偎了过来,刘子光轻轻将曾橙揽进怀里,湖面上万丈霞光,小岛上春风旖旎,一对有情人的剪影被晚霞镶上了一道玫瑰色的边。   湖畔的柳树上,两只喜鹊叽叽喳喳的鸣叫着,远处湖面上,晚归的渔夫高声唱起了悠扬的渔歌,这一刻时间仿佛已经停滞,整个玄武湖笼罩在爱的气息之中……   (妈的,太美了….作者按)   刘子光划着舢板“进城卖鱼”,其实是找人商量事情去了,朱由校和皇后就守在岸上,时刻关注着岛子上的进展,姐姐要嫁给刘子光,这已经是铁定的事情了,这个当口谁敢说半个不字,至于刘子光是有妇之夫的事情,则被大家选择性的遗忘了,很有默契的谁也不说,当今最要紧的是长公主的脑病,耽误了这个谁也吃罪不起。   不过公主毕竟是公主,失去记忆了她依然是先皇的女儿,今上的姐姐,金枝玉叶的长公主,朝廷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前两天阉了状元郎的事情已经在京城上流社会传开了,大家都知道这是镇武侯下的黑手,为的是夺取驸马的位子,那些食古不化的权贵们自然是站在了传统观念一边,明里暗里反对的声音可真不少。   不管世人如何反对,南宫娘娘和皇上都是铁了心要把公主嫁给刘子光了,公主下嫁是件大事,定日子、摆仪仗、大宴群臣这些事情必须要钦天监、内务府、泓胪寺、礼部等机构的参与,钦天监是些神神道道的牛鼻子,内务府是些献媚油滑的太监,都不怕他们跳出来反对,就是泓胪寺和礼部麻烦些,一帮顽固不化的封建礼教卫道士,想让他们支持公主嫁给镇武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礼部尚书侯询,那可是刘子光的死对头,抓到了把柄还不得好好的给仇人添点堵。   南宫娘娘经过这次事件,态度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成为刘子光的坚定支持者,以前几次刘子光救助她们娘俩的恩情虽然深重,但远不如这次震撼人心,以前只是顺手帮助弱小,花费的本钱不大,这次刘子光可是玩命上的,三千毫升的鲜血,那可是足足一大盆啊,心里但凡稍微有点私心杂念都不会这么舍命,所以娘娘真的很感动,很欣慰,女儿嫁给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至于种种世俗的桎梏,就让他们哪边凉快到哪歇着去吧。   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朱由校更是双手双脚赞成刘子光成为他的姐夫,皇后也是坚定地站在刘子光这一边,至于刘子光府里,更是一片强烈的赞同声,彭静蓉姐妹甚至住进了湖心岛上的渔村当了龙套演员,以实际行动支持丈夫(姐夫),刘小猫听大人们议论到什么皇宫大内、公主驸马的时候,也眼睛一亮,喵喵乱叫表示支持,其实她是想到了御膳房里的各种珍馐美味,以为和大内攀上亲戚就能随便进去吃了。   湖心岛上的小日子还在继续,每天曾橙在家养鸡喂猪,和邻居小姐妹(彭家姐妹友情客串)一起修补渔网,拿红纸剪窗花什么的。刘子光下湖打鱼,娘亲乘着舢板进城帮人浆洗衣服,小日子倒也滋润得很,她却不知道,刘子光和娘亲乘船上岸之后,就换了衣服坐上十六抬的大轿子进了皇宫商量事情去了。   慈宁宫内,南宫娘娘坐在凤椅之上,皇上和皇后陪坐在左右,大家正面色阴沉地听着礼部尚书侯询慷慨激昂的发表着演说。   “这是逾制!这是礼崩乐坏的体现,这是大明朝廷的耻辱,堂堂长公主居然要嫁给一个有妇之夫做妾,简直是荒唐!这样做只会让天下人耻笑,让四海诸国对我中华礼仪失望,从此以后,万国来朝的局面将不复存在,我大明以礼治天下的传统将成为笑柄。镇武侯你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老夫,老夫绝非公报私仇之人,这都是为了我大明的体统啊。”   “够了”南宫娘娘已经很不耐烦了,眉头紧锁,神情极是不快。   不过侯询显然没有住口的意思,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娘娘,您就是责罚为臣,为臣也要死谏,决不能让公主下嫁镇武侯。”   “侯尚书,那依着你的意思呢?”朱由校强压着怒火问道。   “臣个人并没有什么意思,一切当依照祖宗制度来办理,无非是从世族良家中挑选才学相貌并重的未婚男子,供娘娘和皇上选择,再让钦天监分析生辰八字,挑出最合适的男子和公主婚配,这才是正理。”侯询一副义正词严的嘴脸,让朱由校看了很窝心,恨不得一脚踹在他的面门上。   “那公主本人就没有选择的权力了?”皇上冷笑着问道。   “女人家自己挑老公,成何体统?不管是民间女子还是皇室贵胄,都不能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此举万万不妥。”侯询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不是你的女儿,你当然不心疼,哀家已经听够了!哀家这个女儿自幼受尽苦难,朱家欠她的已经太多太多,现在哀家要好好补偿她,谁敢让公主不自在一阵子,哀家就让他不自在一辈子!”娘娘是真动怒了,能把好脾气的南宫娘娘逼到发飚,侯尚书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   “臣宁死也不敢苟同!还请娘娘三思!”侯询是铁了心要做千古留名的铁骨直臣了,拧着脖子就是不松口。   “你…”娘娘气的脸色发黑,话都说不出来了。   侯询面色平静,跪在地上冷冷地看着众人,这次他是真豁出去了,不给刘子光制造点麻烦决不罢休。   “侯尚书,你可能不知道那些欺辱过长公主的人的下场,现在我来告诉你,自从去年以来,一共有三百五十二人被斩首,十三户被抄家灭门,四人被凌迟,两人被阉,两个知县罢官,一个参将一个御史被免职发配,这些都是本侯做的,所以你不要挑战本侯的耐性和决心,长公主的婚事你答应也得这么办,不答应还得这么办。”刘子光实在忍不住了,站出来向侯询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说点题外话,前天在高卢国发生圣火令熄灭的事情,双方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真正的原因,其实是我红朝派去护卫圣火令的锦衣卫强行熄灭的,原因是高卢方的火炬手执意要从巴黎市政衙门前经过,而市政衙门前正预谋着庞大的土蕃妖僧,预谋夺取圣火令,这一切都是高卢京城当局策划并且支持的,我锦衣卫人员的当机立断非常英明,当场息了圣火,换人换路线接着跑,把两个煞笔高卢运动员弄得极其没面子。   昨日在美国三藩市,情景就和巴黎截然不同了,我朝礼部发动了旅美的大批天朝子民,五星旗以压倒性的优势盖住了雪山虱子旗,美国官差也出动了无数,铜墙铁壁一般,捕拿了不少番僧,比高卢捕快的阵仗大多了。   看着三番市满天的红星红旗,此刻有一首歌在心中回荡:五星红旗,你是我的骄傲,我为你欢呼,为你祈祷,你的名字比我生命更重要…   总结:土蕃法王和西方诸国的这次表演,适得其反,反而使我朝上下团结一心,更看穿了西方势力的险恶用心和老法王的伪善。   第七卷 北方 第十四章 平息.婚礼   刘子光的恐吓如同上一次一样,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东林党人的风骨不是寻常人能理解的,侯询沉静的看了刘子光一眼,从头上摘下乌纱缓慢的举起:“皇上,镇武侯的话您也听见了,超品的侯爵都这样咆哮朝堂,为臣这个执掌礼部的尚书已经没有再干下去的必要了,请皇上准许为臣告老还乡。”   “朕准了,你下去吧。”朱由校厌恶的一摆手,根本不把侯询的要挟放在眼里,又不是什么离开了朝廷就无法运转的重要角色,居然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刘子光这样万人敌的猛将难找,侯询这样读过几本书的酸儒可遍地都是,没了他张屠夫,还吃带毛猪不成,随便找个人就能把礼部担当起来。   朱由校一使眼色,魏忠贤上前将侯询的乌纱帽接了过来,年纪不大,城府颇深的魏公公乐得看刘子光和东林党起争端,他看得很清楚,这场斗争必将以刘子光的胜利告终,因为他背后有娘娘和皇上的力挺,不过即使胜利也是惨胜,刘子光的声誉必将受损,八面玲珑的魏忠贤一边接过乌纱,一边笑眯眯的说道:“侯大人,乌纱咱家先帮你保存着,等皇上气消了,自然会让您官复原职的。”   侯询微微向魏忠贤颔首表示感谢,然后伏在地上给太妃和皇上磕了三个头,便傲然离开了慈宁宫。   外面乌云盖顶,一阵阵冷风吹过,掀动侯询头上花白的头发,侯询将脊背挺的如同标枪一般笔直,头也不回的走了。   被侯询这样闹了一回,众人的心情都很不好,其他的大臣更不敢开口了,一个个告退离开,只剩下刘子光和皇上母子呆在宫殿里,沉默了半晌,南宫娘娘悠悠道:“哀家知道橙儿割腕前为什么换上以前的衣衫了,她根本就不希罕公主的身份,在她眼里,皇宫里的生活还不如湖边自由,既然如此,皇儿你就下旨剥了你姐姐的公主头衔吧,让她快快乐乐的生活比什么都强。”   “也只有这样做了。”朱由校叹了一口气,身为皇上也不能为所欲为,摊上这么一帮子硬骨头的大臣,九五之尊的皇帝又能如何,还不是要让步。   定好了计划,刘子光和南宫娘娘回玄武湖去了,朱由校转回乾清宫,让内务府起草剥夺长公主身份的文书。曾橙和刘子光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因为结婚这样的大喜事对她的病情能有显著的疗效,所谓冲喜的道理即是如此。   侯询被逼罢官的事情迅速传遍了京城,作为东林党的元老级人物。侯询的活动能力和人脉都很强,年轻的东林士子们本来就因为候方域被阉而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还有那些疯狗一般的都察院御史们,更如同发现了肉骨头一样,兴奋的嗷嗷乱叫,连夜写折子狂参刘子光。   次日朝会的时候,所有东林系官员都站出来为侯询说情,所有御史都拿出奏折要参刘子光,把朱由校气的拂袖而去。   皇帝躲进了后宫,御史们还不依不饶,成群结队的跑到乾清门门口跪着,把奏折举到头顶,非逼着皇上处罚刘子光,午门外也聚集了不少士子,甚至包括了不少崭新出炉的进士们,他们都纷纷为侯尚书的不平遭遇和刘侯爷的蛮横行径而抗议,按照他们的意见,长公主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能嫁给刘子光,在皇家的尊严面前,任何个人的幸福都是可以牺牲掉的。   这次的抗议活动烈度并不是很大,毕竟只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情,皇帝家嫁公主而已,又不是清军南下,西夏东征,对于乾清宫外的大臣和御史们,皇帝迅速做出反应,让太监宣读了一份圣旨:侯询保留礼部尚书职位,暂放三个月大假修养,等病好之后再复职,降长公主朱橙的身份为庶民,择日下嫁镇武侯。   这样一来,既堵住了御史们的狗嘴,又给了东林党面子,圣旨一下,官员们悻悻地离开了乾清宫,至于午门外的示威活动,则被一位吏部官员镇压了下去,这位名叫史可法的青年官员是吏部主管新官员分配的员外郎,算是进士们的顶头上司,他义正词严的指责进士们,如今大明朝强敌环顾,还有那么多的土地没有收复,还有那么多的大明子民生活在异族的暴虐统治之下,他们这些进士不去琢磨怎么为国效力,反而在紫禁城门口为皇家嫁女这种无关国计民生的事情瞎胡闹,实在是枉读圣贤书。   进士们前来闹事,本来就是为了讨好东林,为自己的前程打点打点,现在既然吏部有人出来说话,那大家也就顺势散了,南厂的番子藏在一旁,已经将前来闹事的进士名字统统都记录了下来,准备秋后算账,令人吃惊的是,刘子光从山东寻访来的孙承宗遗孤孙启超居然也在闹事的人当中,而且摇旗呐喊,俨然是个核心人物。   通过这个不大不小的事件,能看出当前的政治格局,东林党虽然总体还是团结的,但也不是铁板一块;刘子光在文官系统内的势力依旧薄弱,关键时刻没有足够的人手帮着说话,魏公公为人低调,两边都不得罪,但越是低调越是让人不安,二十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能做到八面玲珑也不容易,此人不是大善就是大恶之人。   侯询的尚书位子保住了,皇家的体面也因为公主被降为庶民而保全,东林们满意的回去庆功了,这次行动的几个主角都受到了东林内部的褒奖,尤其是孙启超,被赋予反戈一击,慧眼辨忠奸等美名,顺利地和刘子光撇清了关系,被东林正式接受了。   且不管东林们如何弹冠相庆,这边公主的婚事也在紧急筹备之中,既然已经是庶民了,那就没有了铺张大办的必要,所有活动都被局限到了玄武湖中的那个小岛上,参加婚礼的除了皇上一家人,就是刘子光的一帮兄弟了,扎木合、安东尼,邓肯、李岩、吴三桂等人都带了妻子前来祝贺,红衫团的中层将领们也参加了,大家都穿成普通农夫、渔民的模样,提着猪头、鸭子、鲤鱼、肥鸡等礼物,即使封红包也是以铜钱为单位,半吊钱就了不得了。   湖心岛上人声鼎沸,宾客满门,茅草棚子外贴着红色的双喜字,小孩子们兴奋的到处乱窜,村里的空地上摆了几十张八仙桌,糖果瓜子盛在盘子里任由客人取用,两个带了夹鼻眼镜的老先生坐在桌子后面那着毛笔帮来宾们上帐,某某贺礼铜钱三百文,某某贺礼肥鸭一只,一个唱,一个记,煞有介事似的,其实这俩老头是从户部调来的高级技术官僚,平日里负责核算关税盐税的,那可都是几百万两的来往,现在居然记这几百文钱的小帐,俩老头明显不大适应,总是把三百文念成三百万两。   渔村还请了三天三夜的堂会,这可是大明朝最顶尖的戏班子,平时王公贵族们想请他们都得提前预约,现在被拉到这样一样怪模怪样的小渔村里,戏子们都满腹疑惑,要知道他们可是被南厂番子从一位告老的尚书家里直接抢来的,而且到了岛上之后,人家就把银子提前付了,整整三千两啊!比他们戏班子平常的出场费足足高了十倍,人家说了,啥事不让他们操心,也别管堂会是谁家办的,只管唱好戏就成。   不过机敏的戏班掌柜还是看出了一点端倪,村子里开流水席,大棚下面掌勺的那几位大厨子似曾相识,仔细回忆原来是在某王府曾经见过的厨师,听说后来这人进宫当御膳房行政主厨去了….   这是贵人家的堂会,而且是超级贵人,戏班掌柜心里有了底,哪还敢有丝毫怠慢,暗地里告诫戏子们,绝对不许偷懒耍滑,要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玩命的唱!   大棚下面那几位厨子,确实都是御膳房调来的顶级厨师,渔家的炉灶、锅碗瓢盆都是寻常民间货色,原料却都是一等一的上品,御厨们接到指令,饭菜不需要做的过于精美,只要味道好就可以了,以免破坏了渔家婚宴的真实性。   曾橙坐在装饰一新的新房里,有点紧张,有点羞涩,不停的拿蛋圆的小镜子照自己,生怕那里收拾得不够好看,她的新娘妆是彭静蓉帮着画的,浓淡相宜,更显得美丽的公主如同出水芙蓉一般。   新房上盖的是崭新的大青瓦,这还是昨天刘子光的一帮朋友帮着铺的,外墙上也刷了石灰水,显得很干净,再加上大红喜字和各种精巧的窗花,一股喜气扑面而来。   “俺家男人就是能干。”曾橙喜滋滋的想,要知道,这可是渔村里第一所铺上瓦的房子。   外面有锣鼓声从远到近一路响过来,接着是小院子的柴门被叩响,一群粗犷的男人齐声喊道:“新娘子,开门了。”   第七卷 北方 第十五章 礼花满天   曾橙家的瓦屋里,南宫娘娘正满面笑容的坐着,老人家今天穿了一件干干净净的布裙,头发用梳子蘸了水梳得水滑,鬓角还特地插了一朵小红花,听到女婿上门了,她喜滋滋的站起来就要去开门,却被一帮大姑娘小媳妇拦住,吵吵嚷嚷要新郎官拿红包才开门。   新郎这边早就准备好了红包,一串亮闪闪的制钱从门缝里塞了进来,大姑娘小媳妇们一阵欢笑,兴奋的嚷道:“不够不够。”   门口的新郎官一阵苦笑,这可不是寻常的制钱,全部是造币局赶工出来的纯金纪念币,正面是天启通宝,背面是百年好合,总共铸造了九百九十九枚,除了进新娘子家门要用的之外,还得分给众位宾朋们,当然不能说给就给,众位伴郎哄笑着说:“再给可要多背一个新娘子走哦。”   伴娘们齐齐的啐了一口,这才不甘心的将柴门打开,众伴郎簇拥着刘子光一拥而入,新郎官穿了一件红色官服,头上是金翅的乌纱帽,胸前披红挂彩,民间结婚俗称小登科,是可以暂时逾制穿末流的官服的,更何况刘子光是货真价实的驸马爷,胸前的麒麟补子是金丝所绣,帽翅也是纯金的,毫不含糊。   一帮人涌进院子,到了房门口又再度被拦下,伴娘们只许刘子光一个人进入闺房,闺房里,曾橙已经披上了红盖头,赤着脚坐在床沿上,刘子光被几个伴娘推进来,蹲在床沿边笨手笨脚的帮曾橙穿上红色的绣鞋,摸着曾橙精致白净的小脚丫,刘子光忍不住在她脚心挠了挠,新娘子顿时“嘻嘻”的笑出声来,小身子还一扭一扭的,窗外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原来宾客们都趴在窗户边公然偷看呢。   穿上绣鞋,新郎官就将新娘子背出了门,在大队人马的簇拥下,吹吹打打向自家的房子走去,同在一个小村子里就没有必要动用花轿了,新郎官背着走就行,出院门不到十丈就是刘子光和曾橙的新房,这也是一所瓦房,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竹篱笆围成的院子里已经聚满了客人,小孩子们在大人的腿下面钻来钻去捉迷藏,还有村里的狗们也兴奋的乱窜,堂屋的大门敞开着,门口摆着火盆,刘子光要背着新娘子从火盆上跨过去,代表将来的日子红红火火,进院子的时候,早已等候在两边的宾朋们一起狂撒彩纸   堂屋的地上摆了两个蒲团,中堂上贴了一个大大的双喜,两边是喜庆的对联,条案上摆着香炉和贡品,这是拜堂时候用的道具。   吉时已到,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前来主持婚礼,在他的指挥下,一对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然后夫妻对拜,高堂是来不全了,只有南宫娘娘一个人坐在堂上接受新人的跪拜,其他位置都用牌位代替。儿子的婚礼没摊上参加,嫁女儿可是赶上了,虽然没有公主下嫁时候的隆重礼仪,硕大排场,但娘娘的心情非常的高兴,乐呵呵的喝了一碗新人敬献的糖水,便开始招待起客人了,今天这场婚礼走的是最普通的乡村仪式,连地主家的规格都赶不上,以符合曾橙所处的真实环境,所以连新娘子的母亲接受了跪拜之后也要下堂招待客人,好在南宫娘娘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干起活来一点也不生疏,不过那些客人们可没有胆子接受娘娘的服侍,大家也就是在曾橙面前演戏而已,等新娘子被新郎官用红带子牵进了洞房,娘娘还是娘娘,大臣还是大臣,规矩一点也不乱。   娘娘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人,知道自己在这里势必会影响大家的兴致,便摆驾回宫去了,留下一帮年轻人在这里玩闹。   举行完婚礼正好是午时,忙乎了一上午,大家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村子中央的空地上,一排排长条桌,长条凳整整齐齐的列着,鸡鸭鱼肉流水一样往上送,成坛的美酒堆在旁边任人取用,席是流水席,菜都是大鱼大肉的硬菜,宾客们大多是贫苦出身的红衫团军官,这种调调正符合他们的审美观点,而朱由校和徐媛慧则是第一次参加如此具有乡土气息的婚宴,皇帝自不用说,皇后打小也是国公府长大的,哪里见过这样无拘无束的场合,对他们来说,这场婚礼简直就是一次狂欢节,一次忘记身份的化妆舞会。   流水席上,宾客们敞开了猛喝,一边喝一边划拳行令,村里的狗狗们兴奋得在桌子底下乱钻,寻觅着掉在地上的大肉,小孩们更是开心的乱窜,今天村里简直就是糖果的海洋,各种水果蜜饯药糖满天飞,想都多少都管够。   既然是流水席,就是吃完一波走一波,接着来新的客人还坐在这些位子上继续大快朵颐,新的客人自然是刘子光手下的嫡系部队们,红衫团、南厂衙门、五城兵马司的小伙子们,轮流带着老婆孩子乘着渔船到岛上喝喜酒。   女眷们另外开席,在院子里吃吃喝喝,农家结婚不讲那些俗套,曾橙摘了红盖头陪着姐妹们吃喝,穿着红裙子忙里忙外的,小脸红扑扑的别提多开心了。   流水席一直吃到晚上,众人酒足饭饱围坐在一起听堂会,忽然毫无征兆的传来三声巨响,湖面上腾起三条火龙,直直的冲向天空,然后在半空中爆炸,发出五彩缤纷的光芒,赤橙红绿,分外妖娆。漫天的礼花将湖面映照得光彩夺目,岛上的人们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啧啧称奇。   这是工部向刘子光敬献的贺礼,整整九十九枚礼花弹,这是工部下辖兵工厂生产火箭弹的副产品,在弹头里加入各种化学物质,能在燃烧的时候发出不同的光彩,这是礼花弹第一次用于婚庆场合,当然会给人们带来无与伦比的惊讶。   京城各大衙门都事先收到通知,不必对玄武湖发生的任何事情作出反应,倒是老百姓们并不知情,经过短暂的惊恐之后大家便明白这不是外敌入侵,也不是兵变造反,而是一种新奇的玩意,于是众人便开始兴奋的围观起这一壮观的景象来。   九十九枚礼花弹每三枚一组,由三艘渔船施放,在空旷的湖面上形成的效果及其理想,不停的爆炸声压过了堂会的锣鼓唢呐,压过了人们的欢歌笑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刘子光已经从酒桌上悄然失踪,拉着曾橙跑到湖岸边看礼花,两人平躺在散发着芬芳气息的草地上,抬头看着漫天的烟花和星斗,“你看,那颗星星好亮。”曾橙指着天上说道。“傻丫头,那是礼花的光芒。”刘子光轻轻拍了一下曾橙的小脑袋说。   果然,那颗所谓的星星很快就熄灭了,“我不喜欢礼花,虽然它比星星明亮,但不如星星亮的那么持久,那么永恒。”曾橙说。   刘子光翻了一个身,用胳膊肘撑住地面,托着腮看曾橙,女孩子大大的眼睛里闪映着湖面上的光辉,却比礼花还要明亮,比星星还要永恒。   “我们俩会像星星那样活到天荒地老的。”刘子光温柔的说。   镇武侯新婚大喜,朝中大臣们道贺的不多,倒不是和刘子光关系不好,而是高攀不上,人家现在可是皇上的亲姐夫,娘娘的好女婿,堂堂的驸马爷,有人说了,长公主的封号不是给贬去了吗,说这话的人纯属脑子进水。人家那是以退为进还看不出来么,别看这会子没有了公主封号,保不齐哪天皇上一高兴就把公主封号又给她加上了,再者说了,人家是庶民又有什么大不了得,不管是什么身份一样是皇上的嫡亲胞姐姐,所以一些头脑比较灵活的家伙意识到镇武侯的地位在可预见的将来必将会有更大的提升,甚至会超过当前风头正健的东林党们。   朝廷官员、尤其是地方官员们,有相当一部分并非东林系统出身,原来阉党后党当道的时候他们尚能过着自在的生活,可是政变之后朝廷的凝聚力得到了大大地增强,再加上自命不凡的东林党把持朝政,这些官员的利益受到了一定损害,京畿附近的地方官员已经换成了东林党的人,下一步就要拿河南浙江两湖两广云贵的人开刀了,他们是整天着急上火的,想造反吧又没有实力,想投靠吧人家东林清流又不甩他们,朝中无人不好办事啊,说什么都要找个靠山,抛开东林的人不说,朝中有实力的就数刘子光和魏忠贤了,九千岁被凌迟还没有三个月,这会再走内廷的路线有点太不识时务的,与时俱进的地方官员们经过认真的分析,决定还是走镇武侯的路子,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侯爷府门口操外地口音,穿官靴的人特别多,这些人出手大方,撂下银票和名剌就走,根本不奢望和侯爷说上话,刘子光吩咐下人让他们照单全收,这点银子的担待他还是有的,而且新成立的招商局也急需现银作股本,所以大家落得个皆大欢喜,地方官员们自以为找到了靠山,刘子光得到了急需的银子。   第七卷 北方 第十六章 生活。包衣   不光是地方官员们,京官里面也有不少人开始巴结刘子光,他们官职低微,又怕御史说闲话,所以走了侧面迂回的路子,和工部,五城兵马司这些镇武侯掌控下的单位拉起了关系,这些人中,尤其以吏部员外郎史可法最为引人注目,此君公然上了一道折子给皇上,居然对长公主和镇武侯的婚事提出了全新的见解。   明时人婚配,允许一夫多妻,多妻并不意味着着每个妻子的身份都是平等的,严格的说,除了正房以外的配偶,根本不配叫妻,只能称作妾,男人可以有无数的小妾,但是正妻只能有一个,正如皇帝只能有一位皇后,其他的配偶只能称作贵妃、妃子、贵人等,寻常士绅亦是如此,但后来出于政治、经济联姻的考虑,贵族男子可以在正妻的下面拥有两个平妻,然后依然可以娶无数个妾,这一点和皇帝家区分贵妃、妃子的出发点是一样的,就是在配偶的职称上多设定了一个级别而已。   毫无疑问,刘子光属于贵族阶层,可以娶一个正妻两个平妻,史可法正是针对这一点发出的见解,刘子光在迎娶彭静蓉的时候,并没有严格的说明娶的是正妻还是平妻,所以现在就有一个漏子可以钻,从法理上解释就是说彭静蓉可以和朱橙共同作平妻,这样就享有了平等的地位,而且避免了所谓公主作妾的尴尬,皇家的体统得以保存,公主的封号也可以还回来了。   史可法是东林党的人,而且一直是作为有前途的青年人才储备的,年纪不过三十来岁就是吏部响当当的人物了,为什么会在此刻站出来帮刘子光说话呢?这个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原来是他在东林内部的派系斗争中受到了打击,才转而寻找新的靠山,史可法的年龄不大,本是东林的少壮派,实力派,风头很健,可是随着侯方域这个更年轻、更有才的选手加入之后,就没有了他说话的份了,现在虽然侯方域已经成为阉人,不能再参加政坛角逐了,可依然没有史可法的机会,因为孙启超以其独特的身份接替了侯方域留下的空缺,怅然的史可法只好选择改换门庭,你东林不重用我,自然有人重用我,我既然是真金,就不怕不发光。镇武侯这里就是我将来散发光和热的地方。   史可法的“投名状”不但解决了长公主身份的难题,而且还得到了刘子光的欣赏,经过一番周折,史可法从吏部中调出,升了两个品级,派到山东青州府做知府去了。   朝堂之上这些纷争刘子光并不在意,反正有皇帝小舅子帮他罩着呢,他现在还处在新婚蜜月之中,呆在玄武湖中那个风光旖旎的小岛上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曾橙实在太勤快了,每天早上都不赖被窝,早早的爬起来到厨下帮老公做早饭吃,刘子光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一摸旁边已经没有了人影,喊了两声后,曾橙端着一大盘煮鸭蛋跑过来送到床前给他吃。   “怎么做那么多鸭蛋,我吃不了那么多。”刘子光诧异的说,鸭蛋不比鸡蛋,腥气比较大,一般用来做卤蛋之类,只有湖边养鸭子的人家才煮了吃。   “吃不下也得吃,彭姐姐说了,这些天你身子亏了,要多吃些蛋补一补,这样咱们才有很快有宝宝。”说到这里,曾橙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这些天刘子光是挺操劳的,每天晚上没什么事就和曾橙一起“造人”,是耗费了不少“精神”,不过给曾橙出主意让她弄些鸭蛋给刘子光进补的居然是彭静蓉,这着实让刘子光哭笑不得,看来她们小姐妹俩关系处得不错,什么私房话都能说呢。   虽然鸭蛋不如鸡蛋好吃,但为了不辜负新婚妻子的一片心意,刘子光还是把这一大盆鸭蛋都给吃了,然后借口说身子补好了,顺势将曾橙拉到床上又轻薄起来,曾橙红着脸把他推开,啐道:“大天白日的也不害臊,家里的米缸都快空了,我刚才把鸭舍里的蛋收了收,你去卖给收鸭蛋的小贩,赶紧换些米来吧。”   唉,这穷日子过起来还真是不爽,整天要为柴米油盐操劳,不过有曾橙这样聪慧勤劳的老婆打理,他们的生活已经比在洪泽湖畔时候强太多了。屋顶铺了青瓦,圈里养了两头小猪,舍里二三十只鸭子,小渔船也是崭新的,渔网有两具,厨房里有油有盐有腊肉,柜子里还有好几吊钱的积蓄,小日子简直已经达到了小康水平,他们的收入主要来自出售鸭蛋和湖鱼,刘子光主外,在湖上撒网打鱼,进城买蛋卖鱼,曾橙主内,喂猪喂鸭子,缝补渔网做饭洗衣服,两个人的生活其乐融融。   当然刘子光并不会真的去打鱼,他撑着小船来到湖中央,跳上一艘伪装成大型渔船的官船,然后开始处理公务,在他所有的职务里面,南厂提督的工作量是最大的,也是最有实权的,每天都有大量的原始情报和经过分析后的结果送到他案头,由他批准签发,最近这段时间,天下局势很太平,春天是休养生息的季节,就连猎人都不会进山打猎,官府也不会处斩犯人,国家之间也极少发生战争。   大明朝的东方是一望无际的太平洋,些许倭寇不足挂齿,南面有旅宋给撑着场面,一时也没有忧患,西面的夏国和北面的满清这几个月来都很老实,军队龟缩在堡垒里面不出来,再不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出兵“打草谷”。这和明朝诶以增强的国力有着相当大的关系,从前那个虎视眈眈,一心想吞并南明的满清王朝在新帝登基以后已经完全变了嘴脸,号称要和大明结为兄弟之邦,以后友好相处,互不侵犯,当然南明要付出每年百万两银子的岁币了,据满清的使节说,这个钱不算是进贡,而是弟弟打发给哥哥的一点小意思,这完完全全就是仿照以前宋金旧例嘛,铁骨铮铮的东林们自然不会答应这个说法,派出干员怒斥满清使节。   满清派出的使节名叫姜戌,早年父母是锦州附近的汉族农民,后来被满人掳了去成为包衣,姜戌自幼在满人中长大,一口满语说的非常流利,金钱鼠尾的发型非常标准,他聪明机智、忠心为主的事迹在满人中间流传甚广,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件事是姜戌的母亲帮主子放羊的时候偷偷薅羊毛,想帮小姜戌编织一件羊毛坎肩,这件事被姜戌发现以后,他苦苦沉思了三天,最终决定报告给主子,揭发母亲这种损害主子利益的行为,后来母亲被抓走抽了几十鞭子活活打死,姜戌连哭了三天三夜,眼睛都哭出血了,他说人忠孝不能两全,既然作为光荣的八旗包衣就要有包衣的觉悟,个人家的孝道要服从大义,这件事让小姜戌在包衣们中间崭露头角,先帝皇太极还在包衣们中间发动了一场学习姜戌的运动。   但是让姜戌发达起来的还是另外一件事情,因为他是包衣的后代,所以没有资格进学堂,但姜戌非常热爱学习,不论是满汉文化他都有着强烈的兴趣,不让进学堂他就趁着放羊的闲暇时候趴在学堂窗户外面的大树上偷听先生讲课,被路过的范文程发现,叫到学堂里问了几个问题,其人竟然对答如流,被范先生当场收回关门弟子,带回府上精心调教,渐渐成为满清年轻一代大臣中的佼佼者,虽然他身为汉臣,但从来不和其他汉臣混在一起,而是喜欢和满族人,尤其是上三旗的人混在一起,用娴熟的满语谈笑风生,金钱鼠尾的发型比满族人还满族人,让那些留着不伦不类港台影视剧大鬓角辫子头的汉人大臣们自惭形秽的很。   满清的使团曾经来过好几次,战后一次,天启帝大婚一次,现在又是一次,也是规格最高的一次,姜戌的身份是大清朝礼部侍郎,相当于外交部副部长级别的国事访问,二十五岁左右的二品大员在各国均不多见,可是在大清国他可不是头一号,新帝康熙今年才十二岁,他就喜欢用年轻的大臣,不光姜戌如此年轻,还有明珠、索额图等满族青年才俊也都不过二十出头。   第七卷 北方 第十七章 北京往事   自从去年春天清军被赶到黄河以北之后,两国的实际控制线就以黄河为界,谁也没有能力向前迈进了,就在明朝东林党和刘子光忙着发动政变,推翻阉党后党统治的时候,遥远的北京也在上演着同样的故事。   自从睿亲王兼摄政王多尔衮死掉以后,清朝的实际统治权就落到了鳌拜的手中,南征失败的残军依然是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靠着这些人马,鳌拜取得了顾命大臣的资格,并且将实力最强的正白旗吞并到自己名下,成为正白旗的旗主,打压其他各旗,扶植自己的势力,俨然没有把年幼的康熙帝放在眼里。朝堂之上公然带剑,见了皇上不但不跪拜,还要求小康熙喊自己为叔父。   小康熙名为爱新觉罗。玄烨,是顺治皇帝福临的儿子,是皇太极和多尔衮的孙子,当然他的亲爷爷是睿亲王,才十一岁的玄烨远比同龄人要聪慧成熟的多,在皇祖母太皇太后大玉儿的教导下,小小年纪的他熟读诗书,对汉文化研习的很透,绝非那些只读过《三国演义》的长辈们可以比拟。   说到对康熙的教育,不能不提到他的祖母,这位完全可以称得上清朝国母的女人却是一个正宗的蒙古人,姓博尔济吉特,名布木布泰,小名大玉儿。是蒙古科尔沁部贝勒寨桑之女,十三岁的时候她作为政治联姻的纽带嫁给了崛起于白山黑水的后金“英明汗”努尔哈赤的儿子皇太极为妻。   对于比自己年长二十岁的皇太极,大玉儿当然不会有什么爱情,自打她嫁过来之后就喜欢上了年龄相仿的小叔子多尔衮,可是作为政治漩涡中的女人,她没有权力选择爱情,只能忍辱负重,为了丈夫的霸业牺牲个人的幸福,当然这并不妨碍他和多尔衮私下的来往,福临其实是多尔衮亲生之子的事情就是明证,好在人家白山黑水之间的英雄民族并不在意这些汉族人才看重的所谓伦常,大玉儿嫁给皇太极的时候,皇太极已经娶了她的姑母为妻,后来又娶了她的姐姐海兰珠,可谓是姑侄三人同侍一夫。   皇太极当时也没太怎么把大玉儿当一回事,经常派年轻貌美的她从事一些色诱的工作,据说当年大明将领洪承酬被俘之后,铁骨铮铮硬气的很,抵死不愿意投降,然后大玉儿进入监房陪伴了洪承酬一晚,洪大人只当是满清送来的玩物。毫不客气的享用了一番,心说该吃的吃,该玩的玩,投降是万万不行地。   次日一早,大玉儿换上了皇妃的正装,再次陪着皇太极前来劝降,这回铁骨铮铮的洪承酬彻底变成了绕指柔,人家满清实在是太讲究了,皇妃都能送给自己玩,还怕以后对自己不厚道么?洪大人被皇太极的气量所深深的折服,当场纳头便拜,从此成为满清的忠心走狗。(这个段子出自我小时候看的一部港台连续剧,貌似就叫一代皇后大玉儿,并非我杜撰)   所以说,皇太极容忍大玉儿和多尔衮的来往也说明他并不在意这些庸俗的传统,能用自己众多妻子中的一个笼络住掌握兵权的弟弟,未尝不是好事。   后来皇太极在南征途中猝死,满清陷入一片混乱,皇太极长子豪格,皇太极兄代善,弟多尔衮、阿济格、多铎等人都有实力接任皇帝,在这关键时刻,大玉儿凭着自己的宠贵地位和聪明才智,笼络各方势力,尤其是关键人物多尔衮和代善。最终获得成功,拥立自己和多尔衮的儿子福临登基,在这个事件中再次显示了大玉儿顾全大局的境界,她并没有为了爱情盲目的帮助情郎多尔衮成为皇帝,而是让皇太极名义上的儿子福临登基,就是为了保证大清的正统性,好在多尔衮也是重情义的人,并不在意皇帝的虚名,当个皇父摄政王也就满意了。   在满清的一步步成功中,她逐渐卷入一场又一场政治斗争的漩涡,并展示出了她卓越的政治才华,逐步确立了稳固的地位并成为清初政坛上的一个一言九鼎的人物。鳌拜专权,身为皇祖母的大玉儿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她帮助孙儿组建了一个小小的团队,这个团队全部由年轻的满汉精英组成,姜戌、索额图、纳兰明珠等人都是重要成员。   第二次南征失败以后,根据多尔衮的遗命,鳌拜接任了正白旗的旗主,正白旗和正黄、镶黄两旗一样,是直属皇族的上三旗,鳌拜由此派正白旗名正言顺地接管了皇宫的警卫工作,自己担当了顾命大臣,都说权力能使人堕落,鳌拜也不例外,掌握了军政大权的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热血的将军了,而是暴露出专横暴戾的本性,欺皇帝年幼无知,广植党羽,排斥异己,把揽朝政,俨然是摄政王再出。鳌拜出身戎伍,对于顺治朝吸收汉文化变更礼制的做法很不适应,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凡事都要循祖制、复旧章,并且公然打破顺治四年不再困地的禁令,借旗地交换之机,扩大圈地,使大批农民流离失所。鳌拜这种倒行逆施的行为,引起朝野上下的不满,但大部分人慑于鳌拜淫威,不敢作声。   鳖拜的存在已成为皇帝权威的一个威胁,但鳌拜羽翼已成,措置稍有不当,可能就会激成巨变。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此时的大玉儿对这些问题已有了相当经验。她悄悄关照性急的孙子,要他隐忍一切,同时不露痕迹地布置起来。   在姜戌、明珠等人的提议下,皇宫里招募了一批十三四岁的宗室子弟,每天陪康熙读书玩耍,这些少年闲暇时候就练习布库戏,对于少年来说,喜欢玩这种摔跤游戏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所以谁也没有多想什么。就在大家对宫廷布库戏习以为常的时候;康熙元年秋季的一天,皇上宣鳌拜入宫觐见,鳌拜自持皇宫警卫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毫不在意的来到皇帝的御书房,早已埋伏在周围的少年们突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他擒住了,等到螫拜缓过神来,纵有过人膂力,都已无济于事了。   鳌拜被擒,太皇太后紧急调派丰台大营的正红旗、正蓝旗部队进京,和正黄旗镶黄旗的人马一起将京城控制住,没有了鳌拜的正白旗部队也没有犯上作乱的勇气,太皇太后也没有追究他们的意思,一场风波就这样不动一刀一枪的平息了。   鳌拜集团的覆灭,和太皇太后的英明领导,康熙小皇帝的大智大勇,满汉年轻官员们的忠心辅佐、献计献策是分不开的,为了表彰这些年轻人,也为了给孙儿构建一个完美高效的官员体系,太皇太后将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放到了高位上锻炼,姜戌就是在这时候以二十五岁的年纪出任的礼部侍郎,这批年轻人的上位,给北京满清政权带来了清新的气息,先进的汉族文化被吸收利用,满人的优秀传统也加以保存,汉族的文化实在是太博大精深了,文学经济科学种种文明程度都是无法用简陋的通古斯语言能学习得来的,所以满清统治者干脆放弃了满语,学起了汉语,满清入主北京十年以来,大部分满族人都学会了汉语,这种以关外口音融合了北京附近方言的语言就形成了满清统治下的官话,和南京的江淮官话遥相呼应。   在这群精英的辅佐下,小康熙从谏如流,减轻了对汉族人民的压迫,除了还要强制剃发易服之外,尽量做些能消除民族矛盾的事情,比如允许满汉通婚,启用更多的汉族官员,表彰诸如岳飞、文天祥这样的汉族英雄,以显示满清统治者的宽宏大度和善解民心。   作为礼部侍郎的姜戌,在这个时机推出了自己多年以来的研究成果,他宣称,满汉绝非敌人,而是休戚与共的兄弟民族,中原农耕文化的汉族人是温顺的绵羊,是弟弟,游牧文化的北方西方所谓的鞑子是强健彪悍的狼,是哥哥,兄弟之间经常发生点摩擦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正是这种哥哥欺负弟弟的行为,锻炼了软弱的汉民族,致使汉文化不至于消亡,这绝对不是侵略,而是输血,一次又一次的输血,从秦汉到五胡乱华,再到蒙古人的铁蹄踏遍全国,再到今天满清入主中原,都是给汉族人输血呢,正是有了这些彪悍民族的输血,文明才得以延续,疆土才得以扩大,要是没有哥哥们的帮助,汉人早就退化成低等民族了,哪还会有这么多的发明创造,文学巨著。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游牧民族的狼文化。   谎言的可怕,往往在于他听起来像真的,在满清礼部的大力鼓吹下,这种狼和羊的说法居然被很多北方读书人所接受,他们天真的以为如果自己也学到了狼性,就会和统治者平起平坐了,姜戌的著作甚至流传到了南明,在士子中广为流传,这种离经叛道却又看起来有些歪理的论点为大家津津乐道,姜戌俨然成为一代思想家,正是因为如此,满清朝廷才会派他担任使节,到南京商讨议和大事。   第七卷 北方 第十八章 五阿哥游南京   姜戌的名声再大,官职再高,也只是一个包衣,所以使团里必须有一个高等级的人物来撑场面,尤其是皇族最好。所以大玉儿挑选了一位身份尊崇的贝勒爷担任名义上的正使,这位贝勒爷名叫玄琪,也是皇太极的孙子,今年才二十出头,在同辈中排行第五,所以又称五阿哥,五阿哥生的一表人才,头脑也算灵活,拉出来总不至于丢了爱新觉罗家的面子。   满清使团进入南京的时候,排场弄得很大,玄琪贝勒爷带领一干满汉大员,在正黄旗骁骑营的护卫下,招摇过市,满清官员们都不坐轿,起着高头骏马,穿着蓝色的官袍,头戴黑色的暖帽,骁骑营的士兵们一身黄色的布面铜钉铠甲,帽盔上的黄缨子顶的老高,好像头上插了一根标枪,弓箭佩刀挂在腰间,出于外交礼仪,并没有携带长兵器。这些士兵相当于满清最精锐的御林军,身量武艺都是一流的,派来护卫使团,隐隐含有显示武力的意思。   明朝派出迎接使团的队伍也不含糊,清一色的大汉将军部队,换上普通禁军的衣甲簇拥在清国使团的两侧,一为保护,二来也是为了显示武力,大汉将军们虽然没打过硬仗,可是气势很足,平均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丝毫不差于满清的军队。   五阿哥身穿团龙蟒袍走在队伍的前列,南京的天气太热,才四月天就已经热的戴不住帽子了,明朝官员们戴的是网眼式的乌纱帽,穿的是薄绸子的官服,自然不觉得甚热,可是满清的官员们却不同了,他们一路自北方而来,穿的还是冬季官服,头上也是黑色的暖帽,被春天里的阳光一晒,浑身都是臭汗,骁骑营的士兵们军容严整,谁也不敢乱动,可是贝勒爷就没有那么严肃了,他很随意的将头上的大帽子摘下来,露出一个青皮鸭蛋一样的大光头,后脑勺上留着一块铜钱大小的头发,由这块头皮上引出一束发辫来,这就是所谓的满族标准发型金钱鼠尾了,看到五阿哥带头,其他的满汉大员们也将帽子摘了,骄傲的向南京人民展示他们丑陋的发型。   “前面那个小哥,生的好俊,怎么剃了个和尚头,脑后垂个小辫子,活像猪尾巴?”大路两边围观的人群中发出评论。   “你不懂了吧,这叫老鼠尾巴,鞑子们就喜欢这个调调,要是和咱们汉人一样留个发髻,那还叫鞑子吗。”立刻有见多识广的人出来给大家解疑释惑。   南京城内并没有多少人亲眼见过鞑子,以前从北方逃难来的贵族们当时也是望风而逃,没有见识过满清的残忍,再加上最近明军在山东的战事还算顺利,这种民族之间的对立情绪并不如以前那么强烈了,老百姓们看着满清的使团更像是看北方来的马戏团。   满清使团却不这么认为,自豪的他们以为自己的英姿打动了南朝京城的百姓们,以五阿哥的为首的文官们频频微笑着向两边的百姓拱手致意,却遭来一阵嘘声,百姓们再无知,也知道这些人是大明的敌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五阿哥和姜戌一行先来到馆驿下榻,由于两国的外交关系并为确定,所以朱由校不会急于接见他们,而是由内阁、兵部、礼部联合出面接待满使,鉴于目前两国的交战状态还没解除,兵部安排了大批禁军守在馆驿周围,既防止满清使节到处乱跑,也阻止百姓们盲目的抗议示威冲击馆驿的行为。   对于这次满清的出使,明朝上下都很重视,因为天下格局又发生了变化,清朝已经平定了蒙古的察哈尔部,抽回了大量精锐的兵力,并且将蒙古科尔沁部落的五万骑兵也拉了回来,实力已经大大增强,新帝登基,惩处腐败,减免赋税,消除民族矛盾,和西夏、朝鲜友好通商,已经不是去年那个似乎一触即溃的满清了。   现在的形势和南宋时期宋金长期对峙的局面很类似,双方都虎视眈眈的想将对方一口吞下,但是又都没有那个实力,所以大家心照不宣的整天和谈,谈来谈去的不过是互相摸底,拖延时间,等自己的实力积蓄够了再开阵仗。   礼部负责具体的接待工作,侯询认为我堂堂大明礼仪之邦,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都要以礼相待,而且要大礼款待,才能彰显大国风范,让尔等蛮夷知道天威,所以对玄琪和姜戌并没有限制行动,相反还派出礼部官员和随从护卫,任由他们到处游走。   五阿哥和姜戌好不容易到了江南,自然要好好游玩一下,他俩换上了方巾蓝衫,在礼部官员和锦衣卫的陪同下游览久负盛名的秦淮风光,当然骁骑营的官兵也换上了明朝的服饰跟随护卫。   汉族文化博大精深,满人入关以后大力的吸收汉文明,管制礼制都师从明朝,汉文化最发达的地方就是江南,作为汉学高手的玄琪和姜戌穿上汉族人衫,学着南人的模样拿了把扇子在手里晃着,倒也有几分江南才子的风韵,尤其是玄琪,模样生的俊俏的很,在秦淮河边一走,引得花楼上的姑娘们一阵阵的尖叫,貌似比当年的江南四公子还要受欢迎。   游了一阵子,两人觉得和北京八大胡同差不多,有些无趣,于是沿着秦淮河继续向东,出了东水关之后又一片建筑物,正是名闻遐迩的东林,五阿哥和姜戌相对一笑,对陪伴的礼部官员说想进参观一下。   东林原本位于无锡,创建于北宋政和元年,当时为北宋理学家程颢、程颐嫡传高弟、知名学者杨时(号龟山)长期讲学之地。“东林”名称来历与杨时游庐山时所写“东林道上闲步”这首诗有关。后来到了明朝中期,被罢黜里居的顾宪成,偕弟允成,及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叶茂才、史孟麟、薛敷教、钱一本等人,为继承杨时讲学遗志,共同倡导仪捐款重建兴复。并相继主持其间,聚众讲学。每年一大会,每月一小会,会期各三日。在讲习之余,间或指陈时弊,裁量人物,锐意图新,自称“东林人”,引起朝野倾慕。当时海内学者多以东林为楷模,影响极大。   阉党当权之后,枉法祸兴,诏毁全国,东林首受其难,先毁依庸堂。次年,被严旨全部拆毁,不许存留片瓦寸椽。东林讲学等人亦被斥为“东林党”而蒙遭迫害。   去年东林党人夺取政权之后,钱谦益派人重修东林,无锡原址上建设一所,南京东门外也建造一所,称为二部,伴池、东林精舍、丽泽堂、依庸堂、燕居庙、三公祠、东西长廊、来复斋、道南祠、东林报功祠等主要建筑,和无锡的一部完全一样,而且由于二部在京城郊外,所以前来就读的学生比无锡的一部还要多些,整日里充斥着莘莘学子的身影,的大门外就是秦淮河的小码头,乘着小舟可以直接游览秦淮十里烟花地,正适合风流才子们居住学习。在这里学习的年轻人都是全国青年学子中的翘楚,不论是才学还是家世,都不比城内国子监的学生们差,如果说国子监是北大的话,那东林就是清华。   一行人弃舟登岸,五阿哥仰望着山门旁的对联抑扬顿挫的念叨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是东林始祖顾宪成老先生的名联。老先生真乃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啊。”姜戌卖弄着说道。   “姜兄所言极是,本贝勒对东林的故事也很感兴趣,咱们不妨进去一游吧。”五阿哥一拍手中的折扇说道。   陪他们游览南京的礼部官员就是东林出身,听到满清官员赞扬自己的母校当然非常开心,再加上侯询交待过,只要不是牵扯到军事秘密的地方都可以让他们去,所以对于五阿哥的要求他欣然允诺。   一行人大摇大摆进了,此时正是休息的时候,只见满院子的方巾乱晃,众多的年轻人捏着书本摇头晃脑的吟着走着,看到有官差打扮的人进了,书生们并不惊讶,天下人都喜欢到东林里来转悠转悠,不管是外国王爵还是封疆大吏,还是寻常的读书人,只要是尊崇儒家文化的人,那东林就是他们心中的圣地,来个把微服私访的官员实在是太平常了,他们根本连接待工作部不屑于做,要知道的山长可是当今内阁首揆钱谦益。   可是这一次的客人有些不同,尤其是前面几个护卫模样的家伙,一身的腥膻气味,脑袋后面还垂了根辫子,蛮横的推搡着挡在前面的书生,气焰极其的嚣张。   书生们立刻围了上来,将这群来历不明的家伙挡住,只听那群人中爆发出一声质问:“你们大明的读书人就是这样招待友邦贵客的么?”   第七卷 北方 第十九章 狼图腾   “你们是哪里的友邦?分明是鞑子。”有胆大的书生毫不买账的喊道,随即更多的书生围了上来堵住道路,这时候陪同的礼部官员和锦衣卫开始出面,清开了一条道路,让五阿哥和姜戌走进去,面对不友好的书生们,两位清朝高官保持了良好的气量和风度,一边微笑一边颔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最大的礼堂。   这时候的执事已经接到通报赶了过来,想请客人到后堂奉茶,可是五阿哥却说想和书生们在一起交流交流,执事面有难色的看了看陪同的礼部官员,那官员心道让番邦人士见识一下东林精神未尝不是好事,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五阿哥向姜戌点了点头,后者微微一笑,在护卫的搀扶下爬上了礼堂的讲台,大声说道:“诸位东林学子,鄙人乃是大清国礼部侍郎姜戌,久闻东林乃是天下之首,现在有些问题想和各位探讨一下,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下面乱哄哄的学子们听到姜戌的大名,不由得静了下来,有人朗声应道:“还请赐教。”接着更多的人随声附和。   姜戌站在台上,扫视着下面众多年轻的面孔,老一批的东林书生大多已经考中了进士等待吏部分配去了,这些人都是新来的贡生秀才,甚至童生,无论在学识还是经验上都无法和姜戌对抗,不过这些人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在他们面前大放厥词也是自找出丑的行为。   “在正式开讲之前,我想先说两个小故事。”姜戌说道,有护卫找来一张椅子塞在他屁股下面,又沏了一壶茶端在旁边,姜侍郎这才正儿八经的开讲:   “从前有一座山,山的两边分别是两块草原,草原是一般无二的丰美,有一望无际的草场和清澈的河流,羊群在草原上过着祥和的生活,忽然有一天,山北面的草原上来了一群狼,一群靠吃羊为生的狼,从此北草原上血光四现,羊群被残忍的捕杀,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而山南的草原没有狼,羊群依旧过着安详平静的生活。你们说,三年以后,这两块草原分别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这还用说,北面的草原上已经没有羊了,光剩下狼了,而狼没有东西吃也全饿死了,南面的草原依旧如此,原来咋样还咋样。”一个书生在台下答道,旁人对他的回答都点头称是,深以为然。   “非也!三年以后,北面的草原依旧生机盎然,草原、河流、羊群、狼群,一切井井有条,而南面没有狼的草原已经变成了荒漠,河流干涸,草原沙漠化,羊群没有草吃,全都饿死了。”姜戌眨着狡黠的小眼睛说道。   “一派胡言,没有狼的草原怎么能变成荒漠,有狼的草原反而一切井井有条,姓姜的你太能忽悠了吧?”刚才那个书生大声地反驳道,其他人依旧随声附和。   姜戌傲然一笑:“诸位,且听我慢慢道来,这北面的草原上自从有了狼,羊群的生活就不那么安逸了,如果不奔跑逃命,就会丧生狼口,所以体质比较差的羊就活不长久,能存活下来的羊都是机敏健康的羊,狼群间接的帮助羊群改善了体质,同时也控制了羊群的数量,保护了草原不被日益壮大的羊群吞没。而南面没有狼的草原就截然相反,羊群日益壮大,丝毫不受限制,羊儿饿了就吃草,渴了就喝水,渐渐的河流被喝干了,草场也被吃光了,连草根都没有剩下,到了最后,羊群不得不全部饿死,原本美丽的大草原也变成了一片荒漠。你们说,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应该感谢狼对羊的帮助呢?”   台下的书生们被姜戌的诡辩暂时迷住了头脑,一时间鸦雀无声,没有人出演反驳,此时,姜戌干咳一声,正式抛出了自己多年的研究成果。   “鄙人所说的狼,其实就是你们口中的蛮夷,住在长城外面的游牧民族,这些马背上的民族像狼一样勇敢、坚韧、富有进取精神,而鄙人所说的羊,就是生活在关内,靠种植庄稼为生的汉人们,农耕民族的特点就是自给自足,闭门造车,如果没有适当的刺激,这个民族就会慢慢的萎缩、软弱、衰退下去,所以上天就会派强悍的游牧民族进入关内,抢走他们的牲畜粮食,妇女儿童,屠杀他们、奴役他们,这种行为看似残酷,其实是一种关怀,一种帮助,有了这种帮助,农耕民族才会更加勤奋,更加振作。”   这段惊世骇俗的话说出来,台下一片哗然,有人大声反驳道:“这么说自古以来的匈奴、突厥、蒙古、还有你们鞑子,闯进我们的家园烧杀抢掠,都是帮助我们的了?”   “说得不错,事实就是这样,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是上天的两个儿子,勇敢的游牧民族是哥哥,勤劳的农耕民族是弟弟,每当农耕民族软弱下来的时候,上天就会派强悍的哥哥冲进中原,给羊性化的弟弟输血,让弟弟重新振作起来,如果弟弟实在软弱到扶不起来的时候,强悍的哥哥就会入主中原,帮弟弟统治一段时间。”   “简直一派胡言,大放厥词。”东林学子们对姜戌的话很不感冒,已经有人开始退出会场了,姜戌冷冷一笑道:“鄙人还以为东林是个海纳百川的地方,没想到居然如此心胸狭隘,连真话都听不进去了。如果你们能听完我的话再做反驳,并且能有理有据的将鄙人驳倒,那姜某人情愿在东林的牌子下面磕三个响头。”   姜戌这么一说,学子们反倒不往外走了,都留下来看他继续表演。   姜戌顿了顿,接着说道:“首先我要再次重申,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决不是仇敌,而是相辅相成的兄弟,每一次的民族大输血都是相互性的,农耕民族从游牧民族那里学到了勇敢、血性、坚韧,而游牧民族从农耕民族这里学到了勤奋、创造,当然还有一些不好的东西,例如骄奢淫逸之类的,每当游牧民族被农耕民族腐化以后,而农耕民族学到了游牧民族的优点之后,中原大地还是要重新回到农耕民族的手中的。   历史上的中原王朝,凡是有所作为的无一例外受到过游牧民族的这种血与火的关怀,甚至更深层次的融合,大唐盛世八百年,李家为什么能长久统治?那是因为唐朝是鲜卑和汉族共同创造的。李家有狼性,源于游牧民族。唐朝以胖为美,是胡人的影响,和蒙古族一样,是强悍伟大性格的根源。而宋朝时候的女真征服北宋,轻虏二帝,国库珍宝被掠空,后宫几千佳丽被掠往北国荒原,是因为缺少脊梁——刚强的民族性格。   说到宋朝,这个朝代就是农耕民族统治的典型例子,先前那点狼性从唐朝到了宋朝已经消磨殆尽,宋朝的皇帝把军队交给文官统治,自己整天沉迷于书画丹青,美人醇酒,人民的生活一落千丈,整个宋朝就像被羊群啃完的草原一样面临毁灭,苍天有眼,上天派出了它的大儿子-草原游牧民族,来好好教训这个不争气的农耕弟弟,继续给它输血,硬化它的脊梁,让它重新站立起来。   所以说蒙元对華夏民族功不可没:蒙古民族给了汉人历史上从未有的最大疆土。是再一次强大的民族性格上的输血。蒙元蒙古族对汉族的输血非常有效及时。可悲的是,身为哥哥的蒙古人自己却被汉人的农耕文明给软化得最厉害。以至于不得不退回草原。你们大明的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身处与蒙古狼交战的第一线,锻炼出了狼性。徐达,常遇春,都是蒙古输血的杰作。明朝汉民族的复兴,要感谢蒙古民族的慷慨献血,感谢狼图腾在中華大地上的有一次复活。不过明朝最终还是没能征服北元,甚至有位皇帝还被人生俘了去,这是因为受血者总是弱于献血者,而且这些蒙古血在朱家子孙的身体里越来越少,到了后来,甚至能败给了农民造反的乌合之众,这时候,上天再次派出了强悍的狼哥哥给弟弟输血,这不过主角不是蒙古人了,而是同样崇拜狼图腾的北方游牧渔猎民族―――伟大的后金!   说到这里,我想再次阐明我的观点: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或者直接说满族和汉族,大清和大明,非但不是仇人,而且是嫡亲的兄弟!汉文化中至高无上的天崇拜,来源于草原文明的腾格里崇拜,是炎黄先祖从草原带到中原的原始崇拜。所以,游牧崇拜与汉族崇拜不仅不冲突,而且情感亲近,容易接受。汉文化中儒学有遗留下来的游牧精神,象“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颇附和草原游牧民族的狼图腾精神。而且儒家维护的天子,即是腾格里之子。即使中原人崇拜的龙图腾,其实也是源自于游牧民族的狼图腾,你们没发现龙的眼睛和狼眼睛是一样的么?”   “严格的说,我大清也不是纯粹的游牧民族,而是游牧和渔猎并重的民族,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崇拜狼,热爱狼,从狼的身上学习如何生存、如何战争,我们甚至做的比真正的滕格里之子还要好,君不见我们已经能够向蒙古人输血了吗?至于大明,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享受过了被我们输血的好处,去年的山东之战,贵国小有斩获,难道不是将士们身体里的狼性在起作用么?这都要感谢草原,感谢草原狼,感谢草原人,感谢腾格里和大清。”   东林的学生们主攻的是八股文,平日里就对各种地理历史自然等学科及其陌生,这等歪理邪说更是闻所未闻,一时之间竟然没人站出来反驳,虽然觉得姜戌满口胡柴,但就是找不出究竟是哪里出的叉子,又该从何处反驳。   礼部官员没想到姜戌能在这个时候抛出他的狼图腾观点,而且是在东林之中,更加想不到的是堂堂东林上千口人,竟然没有人一个人能站出来驳斥这种观点,真是急煞旁人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会堂里人满为患,大家都在低声议论着姜戌惊世骇俗的观点,忽然一声炸雷般的怒骂响起:“什么狗屁输血,老子三天两头去你家给你家女眷输精你愿不愿意?!”   第七卷 北方 第二十章 反驳   站出来说话的是一个渔夫打扮的年轻人,头上顶着斗笠,赤脚穿着草鞋,白色棉布衣服外缠着一条麻绦,腰后还悬了一个鱼篓。   姜戌扫眼一看,哑然失笑:“我还以为是东林学子如此不讲礼貌大放厥词呢,原来是位渔夫,真没想到东林江河日下,连渔夫都能登堂入室了。”   听到姜戌的讽刺,礼部官员和东林执事也有点抹不开面子,东林是个严肃的学术机构,怎么让人随随便便就闯了进来呢,礼部官员一挥手,两个锦衣卫就扑了上去,众学子见有人出头,刚想听听这人的见解呢,没成想官兵竟然要将此人赶出去,一个个的都不依了,一边围堵住锦衣卫,一边起哄道:“那汉子,继续骂,骂得痛快。”   渔夫自然不是真正的渔夫,而是没换下渔夫行头的镇武侯爷,他从湖里出来正准备进宫找皇帝小舅子絮叨絮叨呢,没成想在路上看见一位老熟人,这才一路尾随下来,说是熟人其实也不是,原来是五阿哥玄琪长得很像港台明星古巨基,而古巨基一直是刘子光最讨厌的明星,一看见那张故作潇洒的娃娃脸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想拿鞋底抽人的冲动。   镇武侯是堂堂的侯爷,五阿哥也不是可以随意欺负的寻常小民,所以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刘子光带了几个侍卫一路跟了过来,一直尾随进东林,正好听见姜戌的一阵歪理邪说,于是刘子光按耐不住站了出来驳斥这种荒谬的观点,他也不去管那个长着古巨基脸的五阿哥了,现在第一任务是驳倒姜戌,替汉人正名。   那两个锦衣卫都是百户身份,武功高强得很,如果真想抓捕刘子光再多的学生也拦不住,可是这两人却发现那渔夫身旁几个不起眼的便装汉子正是南厂的千户,能带着千户当随卫的人除了南厂提督刘子光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当下他俩便停住脚步,装作被学生阻拦不能前进的样子,他们只是协助礼部办差,又不是直接归礼部管辖,自然不会去触镇武侯的霉头。   “承蒙大家看得起,那我就上台和这位大师辩论一番。”刘子光是何等样人,自然丝毫不怵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他从容的从学生们中间走过,来到讲台前纵身一跳就上了讲台,动作潇洒利落,当即引起一片叫好声,姜戌定睛一看,也大吃一惊,这人的精神劲是装不出来的,有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有人穿着乞丐服也气宇轩昂,刘子光就属于后者,长期以来的杀伐决断让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睥睨天下的英雄气度,以姜戌的眼力不会看不出来。   “敢问这位小哥高姓大名,有何功名在身?敢与我大清国礼部侍郎一较长短高下?”姜戌的随从站出来问道。没等刘子光回答,姜戌说道:“之中不讲尊卑高低,只较学问长短,这位小哥有什么高论尽管发来。”   “姜大师果然名家风范,那在下就不客气了,不过在下是个打鱼的,待会说话可能粗俗些,还请大师原谅则个。”刘子光道。   姜戌心道你要真是个打鱼的那我就是杀猪的了,东林毕竟是南明最知名的学府,有个别喜欢打扮另类的狂生也是很有可能的,当下他摆出一派虚怀若谷的超人模样微笑道:“但将无妨。”   “先说说你刚才提到的所谓腾格里吧,这是个什么玩意?怎么就成了咱们汉人和游牧民族共同的原始崇拜了呢?当五千年前我们汉人的夏商周时代时,你所谓的草原文化还影子都没有呢,谈何来源于草原文明,这样说还不如说你爹是你养的呢!还龙图腾源自于狼图腾,你也太能掰了,你家的龙和狼长得一样啊?你知道龙是怎么来的么?我告诉你吧,龙起源于远古的原始图腾崇拜,是以蛇或鳄鱼等动物为图腾的部落,经过战争或联姻融合了以其他各种动物为图腾的部落后产生的综合图腾,龙"角似鹿,头似驴,额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它既能在空中飞舞,又能于水中畅游。而且还有细分,有鳞者为蛟龙,有翼者为应龙,有角者为扎龙,求升者为蟠龙,好水者为晴龙,好火者为火龙,善吼者为鸣龙,为斗者为蜥龙,春秋时候的龙,秦汉时候的龙,唐宋时候的龙,直到今天咱们大明朝龙袍上绣的龙,都不相同,这说明龙是一种渐进的文化,一种炎黄子孙延续的民族象征,已经摆脱了原始民族图腾的意义,而你所说的狼图腾还是最低级最原始的动物崇拜,根本和龙图腾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东西,你还好意思拿狼图腾往我们龙身上靠,真是一点也不害臊!”   刘子光这番话通俗易懂,言之凿凿,既讲清楚了两个民族图腾的差别,又阐述了龙的来历,让那些只知道死读八股文的学生们眼界大开,顿时一片掌声响起,刘子光伸手四下压了压,接着说道:   “还有姜大师所说的游牧民族是狼,是哥哥,农耕民族是羊,是弟弟,狼哥哥要隔三差五的来给羊弟弟输血,这话我怎么听怎么别扭,简直就不是人话嘛!难道农耕民族可以创造出自己的生存空间而无须对外扩张就是羊?游牧民族因为无法创造出足以养活自己的文明,他们为了生存只能去掠夺和破坏农耕民族创造的文明成果,这样就能称之为狼?你们所谓的输血就是掠夺完了农耕民族的文明成果,然后驮着抢来的财宝回到草原,给人类留下了一片废墟,如此而已,居然被你美化成如此伟大的行为,有这么无耻的远行吗?草原民族是兄、民族是弟?用什么来划分的?划分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看谁创造了更先进的文明。如果以武力作为划分的标准,那么你旁边那个留着猪尾巴发型的车轴汉子可以做你的叔叔了,因为你肯定打不过他,有这个道理吗?   姜戌冷笑着点点头,刚要反驳,却被兴头正浓的刘子光一把按回了座位,现在他说的正爽,哪容姜戌插嘴。   “在冷兵器时代,游牧民族在军事上比农耕民族更占有优势,也不是什么秘密,民族打不过游牧民族也不是绝对的,游牧民族也经常被民族打败,这本属于军事范畴,跟文明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何况游牧民族只有文化,而没有文明。如果说所谓的"腾格里之父"是慈爱的话,怎么这些民族到了中原就只会野蛮的杀人,一杀就是几千万,血流成河,尸堆如山,鸡犬不留,人烟罕见,世界上有这样的"慈爱"吗?刚才你说女真征服北宋,轻虏二帝,国库珍宝被掠空,后宫几千佳丽被掠往北国荒原,是因为缺少脊梁——刚强的民族性格。那么我想请问你如何解释女真铁骑在南宋初期被以岳飞为代表的汉族军队打的屁滚尿流?不仅是岳飞,还有韩世忠、刘奇、张浚、张俊、吴嶙、吴介,哪个不是汉民族的脊梁?还有北方旧地上的强大的反金力量,在没有强大力量支持的恶劣情况下坚持抗战,宁死不屈!还有后期的虞允文、孟珙、余介等民族英雄,他们哪个不是?然后咱们再反过来看你们所谓的有狼性的民族,且不说契丹消灭于女真,女真消灭于蒙古,只说蒙古。蒙古后期,蒙元皇帝弃城北逃,其祖宗宗庙丢的干干净净,连皇太孙买得里八刺都被汉明军所俘获。大批的蒙古族官员向大明投降,其中还有大量的蒙古王公贵族,你们民族的脊梁刚强体现在哪里?你们难道不是一个软骨头民族吗?元顺帝为什么不留下来和明军决一死战?”   或许你又会说,是汉民族的骄奢淫逸腐化了狼哥哥,消磨了他们的斗志,那么我想请问,你们满清这才入关不过十年,那又为何会败得那么惨,你们的顺治皇帝被我们大明的名将刘侯爷吓得回京后就死了,你们的睿王爷也在逃往过程中被活捉,你们的二十万南征大军像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的败退到黄河以北,这又是为什么呢?哦,我忘了,你总是有理由的,你会说是你们输血给了镇武侯,他才能如此勇武的打得你们屁滚尿流,打得你们千里遥远的跑到南京来乞降!”   “好!”台下爆发出一阵喝彩,书生们从来没听过如此大快人心的驳斥,刚才的阴郁心情一扫而光,不约而同的为这位不知名的渔夫鼓起掌来。   刘子光望着台下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不禁心潮澎湃,这些年轻人还没有被科举制度和八股文毁掉,如果教育得当的话,未尝不是民族振兴的力量,他顿了顿,等掌声稀疏下来,接着说道:   一个民族伟大与否要看这个民族为人类的文明发展做出多大的贡献,一是科学技术,二是先进的思想文化。至于战斗力如何,那只能代表野蛮的程度,虽然游牧民族用武力征服中原,但是他们是没有创造文明的能力以及是以落后的文化来统治中原的,所以游牧民族为了巩固在中原的统治,就必须以汉治汉。汉族在游牧民族王朝的人口比例是占绝对多数的,如果不以汉法治汉,必然得不到汉民族的认同,史实具在!容不得你有半点否认。无论是北魏,还是蒙元还是满清,他们无论怎么瞧不起汉族,怎么对汉族进行屠杀,但用军事巩固其政权后必然要汉化的,不汉化,不吸引汉族知识分子参加政权,就不能让其统治下的汉民族对异族政权有认同感。一个没有文明的民族通过武力征服了另一个有着高级文明的民族,一方面对高级文明的发展起到了极大的破坏作用,一方面又必须依赖高级文明来统治高级文明的地区,这是历史的必然!   正是你口中这个所谓不争气的弟弟,发明了纸张、印刷术、火药、指南针、钟表、炼铁、冶铁水排、浑天仪、地动仪、楼车、陶瓷、针灸铜人、十进位值制、赤道坐标系、雕版印刷术、珠算、纸币、钱庄还有许多许多,而你们狼哥哥除了骑马射箭屠城之外还会做什么?别的不说,你要是真有本事就用满语把我刚才的话写出来,你能么?你不能,听说你们的康熙皇帝从小就要读汉书,这也难怪,你们满族哪有什么书啊,除了一本三国演义还被皇太极兄弟几个翻的像烂纸卷一样。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个道理,一个不会创造文明的民族,肯定要被人类文明的发展潮流所淘汰,这是历史的必然。一个低级文明在通过武力战胜一个高级文明之后,不是被高级文明所同化,就必然会被高级文明所驱除!随着文明的日益先进,野蛮民族必将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不管是蒙古草原的狼哥哥,还是辽河平原的狼哥哥,在咱们大明军队的钢铁洪流下,必将化为齑粉。谢谢大家,在下的话讲完了。   掌声,连绵不断的掌声,东林的书生们听得如醉如痴,虽然刘子光用了很多先进的词汇,他们还是听懂了,经刘子光这样一解释,他们才明白中原文明的先进性和伟大性,一种民族自豪感在心中油然而生,很多书生把巴掌都拍红了,没有人注意到,姜戌已经悄悄的下台,拉着五阿哥灰溜溜的从后门走了。   第七卷 北方 第二十一章 吃了我的吐出来   别人忘了,刘子光可没忘记刚才姜戌说过有人能驳倒他就会在东林的牌匾下面磕三个响头的话,他得意洋洋的接受着学生们的致敬,频频挥手之间回头看见,正看见姜戌的身影消失在后门,赶忙大喊一声:“拦住他!”   书生们一拥而上,将姜戌一干人等围了起来,刘子光跳下讲台走过去质问道:“姜大师,怎么这么快就急着要走,你不磕头了?”   姜戌道:“适才又紧急公务,这才不高而别,以免影响了阁下的演讲,还请阁下留下姓名,改日咱们再聚首,今天这个辩论就到此为止吧。”   “那不行,要么你上台接着和我说,要么到牌匾下面去磕三个响头,要不然就算我放你,这些学生也不会放你走的。”刘子光才不买账呢,姜戌的论点论据都是极不合理和幼稚的,不管他怎么狡辩都不是刘子光的对手,而刘子光恰恰就是最喜欢痛打落水狗的,这个当口当然不会轻易把姜戌放走。   今天本来想出个风头的,没想到居然搞得下不来台,姜戌有些气恼了,摆出大清朝礼部侍郎的派头对陪同的明朝官员道:“我等可是来商谈国事的,如果被这些学生损伤了,你可吃罪不起,本官倒也罢了,这里可还有一位尊贵的贝勒爷呢。万一两国因此再起刀兵,你能承担吗?”   礼部官员胆子比较小,听姜戌这么一说也害怕了,招呼锦衣卫保护满清客人,可是锦衣卫出工不出力,眼看那些学生就要抓到姜大人和贝勒爷了,几个一直隐忍着的戈什哈终于出手了,施展纯熟的摔跤技术,一个过肩摔就将一名书生摔到了墙角,“鞑子打人了!”书生们愤怒的吼道,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也只能干吼两声,面对手按着刀把子、气焰嚣张的的戈什哈,书生们怒目而视,毫不退步,眼看就要爆发一场流血冲突了,刘子光一使眼色,隐藏在人群中的南厂番子终于动手了,这几个番子都是后期招募的武林高手,精通内家拳,或许战场之上用处不大,但贴身近战时威力无比,三下两下就将几个戈什哈的胳膊腿给卸了,丢在墙角任凭愤怒的学生殴打,而姜戌则被众人揪到东林的牌匾下面,强制着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肿了,场面非常混乱,东林执事乐得清人受辱,根本不加干涉,只有陪同的礼部官员急得乱蹦也无济于事,刘子光在人群中搜索着那位长着古巨基脸型的阿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原来五阿哥见势不妙,已经抢先滑脚溜了。   事情闹到差不多的时候,东林执事这才出面制止,让人请了跌打郎中来给遍体鳞伤的姜侍郎和戈什哈们看病,然后找到刘子光,一辑长躬道:“先生世外高人,谈吐世间少有,可否请教先生高姓大名,师承何处?如果先生首肯,还请到任职。”   刘子光道:“我只是一个打鱼的而已,念过几本旧书,些许学问不足挂齿,又怎么能登东林的大雅之堂呢。”   执事赞叹刘子光果然是隐士级别的,料他不愿轻易出山,便又问道:“不知道先生在何处垂钓,学生们早晚也好去请教。”   刘子光哈哈一笑:“我在玄武湖打鱼。”说完丢下目瞪口呆的执事扬长而去。玄武湖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寻常渔民根本进不去,谁都知道玄武湖是皇庄,而且已经被赐给了长公主居住,而长公主则下嫁给了镇武侯刘子光,能有这么大谱,拽的二五八万似的不肯屈尊来东林任职,这人不是镇武侯还能是谁。   “人都说镇武侯是个不识字的莽夫,我看绝非如此,当真是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啊。”执事望着刘子光的背影感慨道。   清国的使团依然没有见到大明的皇帝,在两国的外交关系没有确定以前,明朝决不会让他们进宫觐见,所谓的外交关系其实就是和亲戚关系差不多,最主流的是藩属,例如高丽、安南这样的小国就是大明的藩属,就是说他们的国王是大明皇帝的臣子,使臣进京是要行跪拜大礼的,而大明的使臣去他们国家时,他们的国王要穿着全套的礼服迎来送往,自古以来中原政权从来都是万国来朝的局面,从来都是当老大的时候多,只是到了宋朝时候,被北方的金国打得非常狼狈,两国的关系被不知道哪位才子定位为叔侄关系,有一段时间还沦落成伯侄关系,后来国力增强,才上升为兄弟之邦,现在明朝的实力并不弱于清朝,所以在说话的时候底气很足,按照内阁一帮人的意思,这次两国的关系最低也要定位成叔侄关系,这就和满清人要求的兄弟关系有着比较大的出入,这件事情一时半会是谈不拢了,不过不要紧,还有其他事情可以谈,两国的军事分界线确定,交换战俘等诸多事宜都可以先谈。   和谈的场所设在五军都督府里,明国一方的谈判人员由兵部尚书武军都督府右都督袁崇焕打头,镇武侯刘子光为副,吴三桂和一些兵部官员为辅,两国人隔着一张长条桌子坐着,清国人是一水的蓝缎子官服,黑色暖帽上插着花翎,明国人是一水的红袍乌纱玉带,房子外面站着一排正黄旗骁骑营和一排明朝禁军,泾渭分明,壁垒森严。   之所以让刘子光参加会谈,是因为他曾经在对满清的战争中屡立奇功,有他在场,满清人自然不敢嚣张,不过这次前来和谈的清国使节基本以年轻人为主,很少有参加过南征战役的老将,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看着帮小子的眼神就嚣张的很,好似根本不把曾经活捉过他们睿亲王的刘子光放在眼里。   会谈开始以后,五阿哥玄琪看见刘子光正是昨天在东林让他们丢人的那个渔夫,眼中精光一射,随即和姜戌耳语了几句,姜戌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也对五阿哥耳语了几句,然后五阿哥也望着刘子光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这一笑把刘子光弄得心里很不舒服,强自忍住想掀桌子打人的冲动,摸出一张文书照本宣科的念了起来。   内阁的意思是承认清朝的国家地位,但要让他们让出北京,退到长城以外去,然后才能正式休战,确定国与国的关系,这个条件自然被清国使团一口拒绝,他们开出的条件是按照现在的实际军事分界线划分国界,交换战俘,开边通商。   “让狼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这是对狼的极大侮辱,别说大清不会答应,就是蒙古草原上那十万健儿也不会答应的。”姜戌面露鄙薄的神情道,他这也是在威胁对方,暗示己方还有蒙古军的强力后援,如若不答应这个条件,将来恶仗还有的打。   “吃了我的就要吐出来,拿了我的就要还回来,我管你是狼是狗,你要战便战,派什么劳什子的和谈使团来?真是不知所谓!”刘子光一拍桌子怒道。   和谈刚开始就处于谈崩的边缘,这也是双方早已预料到的,两个长期兵戎相向的国家哪有那么容易坐到一起谈判的,不过吵归吵,谈归谈,至少表面功夫都要做到。   “刘少保末要动气,一切从长计议。”袁崇焕眯缝着眼睛说道,袁大人也是个强硬的主战派,去年山东战场上一半的功劳都被刘子光捞去,袁崇焕一直心存芥蒂,就想着在收复河北京师的战争中建功立业,名存千古呢,所以他根本不制止刘子光的不礼貌行为,只是跟着和稀泥。   “你要战便战,反正一场战争下来,倒霉的总是你们汉人的百姓,我大清皇帝也是一片慈悲心肠,不想世间再凭空多些孤儿寡母,这才派遣我等前来和谈,你以为咱们满人真的怕了你们吗?”五阿哥玄琪也一拍桌子,毫不示弱的和刘子光对视,现在是在五军都督府里面,警卫森严的正规外交场合,不像昨天在东林里那么失控,所以玄琪的胆子也大了点,居然敢和刘子光叫板。   第七卷 北方 第二十二章 礼物   “不怕?不怕你们巴巴的跑到南京来做什么?还说什么慈悲心肠,昨天还说自己是狼,今天怎么这狼改吃斋了,真是天大的笑话。”刘子光冷笑一声,将身子缩到宽大的太师椅当中,旁若无人的从桌子上的烟盒子里抽出一支精品中华,身后自有侍卫帮着把烟点着,他就这样在谈判桌上吞云吐雾,把对面的人气的一个个脸色发青。   “狼的牙齿磨秃了也是狼,羊长出锋利的犄角依然是羊,现在的明国就是会用犄角的羊,但是不管羊怎么厉害,都不会是狼的对手,本贝勒不才,愿意和贵国最厉害的羊勇士讨教几招,还望赐教。”五阿哥玄琪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公然向刘子光挑战。   刘子光哑然失笑,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想打这个盗版古巨基,他就主动把脸凑上来了,当下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要不要立个生死文书啊。”   “贝勒爷,您万金之躯,怎可轻易出场,奴才愿意替您接刘侯爷的招数。”一个暖帽上插着一根兰翎的清国武将跳出来嚷道。   “尔康,这里没你的事,赶紧退下。”五阿哥厉声喝道,不过那个名叫尔康的家伙还是挺身而出,挡在了玄琪的面前。高大魁梧的身材如同一面铁墙,棱角分明的面庞如同刀砍斧削,端的是一条硬汉。   “你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和侯爷过招?”不待刘子光说话,他身后的侍卫早就跳出来质问了。   “我乃大清巴图鲁,御赐黄马褂、三届满蒙汉八旗布库戏总冠军、禁宫五品兰翎侍卫施尔康,不知道有没有资格……”施尔康话还没说完就被侍卫打断了,“你当然没有资格,一个小小的侍卫就敢挑战大明的一等侯太子少保,你懂不懂规矩,你还知道尊卑么?”   “无妨,切磋武艺嘛,不分官职大小的,不过本侯不懂的布库戏的规则,就让我们红衫团中精通摔跤的好手陪你玩玩吧。”刘子光道。   被叫来和施尔康对阵的是红衫团的骑兵总队长扎木和,这位出身察哈尔部落的蒙古汉子不但是马术箭术的好手,摔跤也很有一套,听说能和三届满蒙汉八旗总冠军较量,自然是非常高兴,听到命令就兴冲冲的赶了过来。   一场好端端的和谈演变成了比武大会,不过双方的高级官员并不在意,好像都憋着一股劲想让对方难看似的,五军都督府里摆开了场子,双方的人员围成一个大圈,施尔康和扎木和换上了跤衣,在一片叫好声中斗了起来。   一连斗了三场,都是扎木和险胜,最终施尔康潇洒的承认失败,并给胜利者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清朝使团成员们神情沮丧,明朝官员们沾沾自喜,天朝人就是好面子,赢了比赛以后看满清人也顺眼一点了,转眼到了中午,都督府里面摆了酒饭供众人食用,吃饭的时候,扎木和凑近刘子光说:“老四,那个满人的武功端的厉害,我能感觉到他在关键时候留手了,要不然我也不能三盘都赢,满蒙汉八旗总冠军的名头可不是盖的,你得小心耍花样哦。”   刘子光顿时心生警惕,满人的狡猾和无所不用其极他是领教过的,使团故意示弱肯定有什么阴谋,当下他就发出命令,严密监控清国使团的一切活动,并且对家里、衙门里那几只“鼹鼠”也加强监视,他们接触的所有人都要严密的盘查。   下午继续开始会谈,这种会谈从一开始就注定是马拉松式的艰苦谈判,唇枪舌战不是武将们的特长,很快会谈的主角就换成了双方的文官,你来我往的理论起来,而五阿哥刘子光他们都撤离了会场休息去了。   满清使团居住的馆驿里自然安装了无数窃听器,精通满语的监听员们日夜不停的挂着耳机听着里面的动静,不过收获很少,使团很注意保密工作,从来不在房间里谈机密的事情,这也难怪,身在科技发达的明国京城,万事都要小心,谁也不敢保证隔墙无耳。   使团的人自从上次在东林出丑以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馆驿的大门,至于家里衙门里那几个韩雪儿介绍的山东籍佣工更是老实巴交,别说到处串联了,就连机密公文摆在他们脸前都不去看一眼的,看来他们是埋藏最深的一批人,这次行动或许不需要他们的参与,但是这依然不能让刘子光放心,清人越是老实就越意味着更大的阴谋。   从五军都督府里出来,刘子光顺便回了一趟家,这一段时间他一直住在玄武湖,家里被李香君刘小猫闹成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结果回家一看,非但没有天下大乱,还平添了好多值钱的玩意。   摆在后堂里琳琅满目的都是些精美的铠甲兵器,样样都不是凡品,尤其是一柄古色古香的铜剑,看起来是战国时候的产物,花纹精美,刃口锋利,原先的剑装已经没有了,新配的剑鞘和剑柄缠丝也是相当的考究,盘金错银的很是豪华。   “这是日升昌胡大掌柜送来的礼物,让小的问侯爷喜不喜欢。”管家拿着礼单恭恭敬敬的说道。   刘子光用手指试了试剑刃,点点头道:“不错,我很满意。”自从他当了伯爵以后,家里的陈设就要开始注意格调了,作为武将,一些古兵器就是博古架上最好的陈列品,胡懿敏经常弄些价值不菲的刀剑送给他,刘子光也一直来者不拒,谁叫他们关系好呢。   “那这些呢?”刘子光将宝剑放回锦盒,又拿起一件重量极轻的连环锁子甲问道。   “会侯爷,这是淮南矿的梅家送来的雁翎宝甲,据说世间仅此一件,不但刀枪不入,重量也只有平常盔甲的三成不到,端的是件难得的宝物。还有这把曰本名匠打造的倭刀,是醉仙楼主陈近南送来的,说是替他们家小主子送给侯爷把玩的,还有这根宋朝的霸王枪……”管家拿着目录如数家珍的给刘子光一一介绍着,听得刘子光不住的点头,这些都是既有收藏价值又有使用价值的珍稀兵器,非常合他的胃口,不过奇怪的是这一批礼物来的过于密集,好像最近文物跳楼大减价一样。   刘子光并没有将这件事过于放在心上,在府里转了转又去了日升昌找胡大掌柜商讨事情,自从旅宋回来以后,招商局的事情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呢,这个实体所需要资金非常巨大,单凭几个人是拼凑不起来的,必须依靠全社会的力量进行融资,而日升昌作为最有钱的商号,又是刘子光的战略合作伙伴,自然是第一优先考虑的对象了。   对于刘子光的不请自到,胡大掌柜表现的很开心,他俩有段日子没见面了,看起来胡大掌柜又憔悴了许多,虽然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大姑娘,可是整天需要她劳心费力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再多的滋补品也不能缓解这种辛劳对如花美貌的吞噬,再加上胡大掌柜自幼就涉足各种阴谋盘算之中,所以合同年龄的女孩比起来,她明显成熟沉稳多了,一派女强人的模样。   听到镇武侯来访,胡懿敏用最快的时间从书房来到了会客厅,能看出来临出来之前,女孩子匆忙的补了妆,脸上的粉还没完全铺开呢。   “大掌柜可要爱惜身体哦,大明朝的经济命脉可掌握在你手里,你要是有个小病小灾的,那日升昌还不乱套,那户部还不乱套?”刘子光调侃着说,不过他这话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日升昌相当于大明中央银行的角色,发行钞票,储备金银,异地汇兑,信用担保等业务遍布全国,而这么庞大的金融业务全靠胡家和朝廷的良好关系以及他们强大的实力,但日升昌毕竟是一个私人钱庄,如果他的经营者出了状况,那在大明金融界的影响不亚于一场八级地震。   “侯爷说笑了,小女子只是个在钱庄里拨算盘的,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对了,侯爷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登门拜访,所谓那桩啊?”胡大小姐微笑着应对道。   第七卷 北方 第二十三章 股份.文物   “还不是上次给你说过的招商局的事情,这件事情牵扯的方面太多太杂,招商局要有船队,有军队,有商队,有港口码头,有海外无主的地方要建造城池,移民过去垦荒,人多了就要有管理者,要在局下面设立按察司审理民事案件,还要设立布政使司管理百姓,将来规模大了甚至还要设立府县一级的衙门,招商局的目的主要是赚钱,海外的市场实在是太大了,西洋诸国设立的东印度公司就和我说的招商局差不多,有兵舰有步骑兵,还有城墙和地方官,咱们是后起之秀,经验没人家丰富,所以才要一开始就做大做强,让他们无力竞争。”刘子光娓娓道来,上次他已经将一个粗略的意向书交给了胡懿敏,不知道这段时间胡大掌柜又没有认真考虑过。   “说来说去就是官商加屯田,这么大的项目,没有朝廷的参与是不可能完成的,即使以你我的实力也不行,要知道这牵扯的太广了,简直就是海外另立新国,皇上不会答应,内阁也不会答应的。”胡懿敏道。   “正因为如此,招商局才要吸引更多的人入股,皇上、后妃、亲王、公侯可以入股,大臣、地方士绅、其他商号也可以入股,股金可以是现银,也可以是实物,比如皇上可以直接下旨将广州的港口赐给招商局使用,作价三十万两银子。股金还可以是劳务,比如某个船队提供给招商局十艘千料大船,配备足够的水手,也可以作价的,这一切都得从长计议,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完成的任务,如果事情办成了,那就是千秋功业,中原从此富裕太平,再也不会受饥荒之苦,因为咱们有足够的殖民地可以提供粮食,你要知道,南洋的土地可是神奇的很,种粮食一年三熟,瓜果蔬菜撒了种子就不用管,绝对是宝地啊。”说到这里,刘子光顿了顿,端起香茗品了一口,继续道:“大掌柜最担心的问题也容易解决,昨曰本侯进宫面圣,已经将这事情告诉皇上了,皇上说了,只要能赚钱,怎么干都行。”   胡懿敏听完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所以具体的章程已经让师爷给你列出来了,你好好看看,觉得行咱们就干。”说着让侍女用朱漆盘子捧过来一本线装书,刘子光拿过来一看,不禁赞叹日升昌的效率和高水准,按照刘子光提出的初步设想,人家已经整理出了具体的招商局募集资金的章程以及红利分配的方案,十几个师爷足足忙了十几天,才拿出这么一个方案。   招商局的成立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因为涉及的资金、人员、物资过于繁杂,所以规矩定的也很细致:总股本定为一千万两银子,每一万两银子为一个基本单位,也就是说一万两银子就能买到零点一股招商局的股份,如果低于一万两就不能交易了,这也限制了原始股东们的准入门槛,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招商局的股东的,股东要求必须是身价清白的官员士绅,而且不能是外国人,就这样苛刻的规定之下,恐怕招商局的股份发售还是要排起长龙的,毕竟这是个发财的路子,根据日升昌专门的宣传人员编辑过的招股书,将招商局的前景描写的花儿一般,股东每年的红利至少能翻三番,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啊,到时候有钱的财主官员们一定会抢破头,所以招股书里还规定了认购时候的具体事宜,股东们申购之前需要先排队领号,然后每十个人一组竟拍一股招商局的股票,以此防止股票被个别人大量囤积。   至于人力物力的干股,则由招商局筹备会委托日升昌进行验资,根据实际的数额进行核算,当然不是说拿什么来都能入股的,您老人家弄了一千头牛过来,这人家招商局也不希罕啊,筹备阶段需要的只有码头,船只,有经验的人员等,这一项实物资产占到总股本的三成,其他的都用现银结算。   除了募集股份,招商局还准备发行债券,债券和股票不同之处在于它的稳定性,但缺点也是稳定性,每年按照固定的利率支付利息,招商局的生意好坏和他们没关系。   招商局最大的股东毫无疑问是皇上,然后才能轮得到刘子光这个级别的权臣,其他的各部大臣,各省督抚和各地的富商如果想要申购股份,都得走刘子光或者日升昌的路子,因为招商局的股票和债券销售工作都是通过日升昌进行的,而招商局的创始人就是刘子光本人,这两个关系是绕不开的。   招商局的创始人是刘子光,但董事长的位子肯定是当今皇上,执行具体事务的局最高长官则由董事会选出,任期三年,可以连任,这个位置的人选肯定是多方争夺的焦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由刘子光或者其手下的干将担任。   有日升昌的协助,募集工作肯定能超额完成任务,估计溢价发行的股票和债券加在一起肯定能超过三千万两,从民间抽取这么大一笔庞大的资金,对于任何人任何国家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即使见多了大场面的胡懿敏也很关注,大量的现银集中起来,势必在短时间内造社会流动资金的缺乏,从而引起物价的波动和民心的混乱,所以招股工作必须保密进行,吸取那些常年不流通的银子,而且银子到手之后就要赶紧投入运营,招募人马购买船只,总之要尽快把银子花出去,这才能稳定社会。   对于胡大掌柜的高深见解,刘子光很是佩服,表示招股工作交给日升昌自己非常放心,需要多少比例的佣金大家都好商量,胡懿敏也不客套,开出溢价发行额五成归自己的价码,刘子光眉头都没皱就答应了,有钱大家赚嘛,等招商局开办起来,大批的船只开往南美、澳洲、非洲,就会有更多的物资和金银流到大明来,各地丰庶的殖民地将为大明提供充足的营养,早晚有一天,大明能够成为一天到晚旗帜都飘扬在阳光下的日不落帝国,这一切都将依赖于招商局的成立和与旅宋的密切合作,而这两件事都是自己一手造就的,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刘子光首先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然后改变了一帮奴隶兄弟的命运,现在他要改变的是全天下汉人的命运,只有这样才不愧于心,不愧于上天给与他的厚赐。   “招商局的事情就拜托给大掌柜了,本侯该去打鱼了。”谈完了正事,刘子光拱手告辞,胡大掌柜自然知道刘子光所说的打鱼是什么意思,当下笑道:“侯爷现在也是驸马了,和皇上都是一家人了,以后咱们日升昌可要依靠你这座大山了,不过侯爷也不能冷落了蓉妹妹哦,我这里正好有几幅苏东坡手书的词,你拿回去给蓉妹欣赏吧。”   “哦,苏轼的手书,那可值大钱了,还有你送给我的战国铜剑,看起来也价值不菲,大掌柜总是送些贵重的礼物,弄得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礼乐,这样吧,回头我让手下给你送五十条长火铳,武装武装你们的钱庄押运队吧。”刘子光毫不客气的将卷轴夹在胳肢窝里说。   “呵呵,些许意思不成敬意,我就喜欢收集这些玩意,自己喜欢买,更喜欢拿来送人,我经手的都是真品,绝无赝品,放在家里既能欣赏又能保值,你们以后要买古玩玉器字画什么的,可以叫我去帮着看哦。”看到刘子光频频点头,胡懿敏又得意地说,最近一段时间我的斩获可不少,铜鼎,玉器、兵器、字画等收了不少,而且都是低价,有空你叫蓉妹到我这里来看,保准她流连忘返。”   “咦?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低价古玩涌过来,而且都是货真价实的真品,不瞒你说,光我那里收到的古盔甲兵器就有一大堆。”刘子光纳闷的说   “是这样的,北面民不聊生,有些人就干起了摸金校尉的勾当,这一批涌到江南的文物里面有一多半是陪葬品,还有一部分是梁上君子的杰作,再有就是人家的传家之宝。活不下去才低价贱卖的,要知道乱世的时候文物是卖不上价的,咱们这可是占了大便宜了。”胡懿敏娓娓道来,解了刘子光心中的疑惑。   “原来如此,那胡大掌柜你多买点,这些都是咱们汉人的文化遗产,买下来就等于抢救性的保护,这种行为本侯支持。”刘子光道,盗墓的营生虽然见不得光,可是这些珍贵的文物与其烂在墓里,还不如发掘出来供人们收藏欣赏呢。北面满清统治的地域居然沦落到倒卖陪葬品和家传宝的局面了,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满清的根基已经不稳了。   正事谈完,刘子光抱着苏东波的真迹坐在回玄武湖的轿子里,顺手打开欣赏着古人的墨宝,想着想着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劲,这么多的文物涌到江南,定然会引发一场收藏热潮,那么说至少会有巨量的银子流到北方去,这样一来就等于增强了满清的国力,这件事情还是有蹊跷,必须下大力气追查。   第七卷 北方 第二十四章 伪钞   轿子走到大市街钱庄云集的地方,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吵吵嚷嚷,按照刘子光现在的品级,本不应该管这些市井小事了,可是人群中传来一句话让他动了怒。   “你们五城兵马司算什么东西,就是南厂的番子来了爷们也不怕!”这一句嚣张的话语是个粗壮的汉子喊出来的,声音高亢有力,中气十足,看来自己那帮手下遇到扎手的角色了。   五城兵马司是刘子光的嫡系,这支部队相当于京城武警总队,负责巡逻捕盗,维持治安的工作,虽然是个肥差,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来的,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实在太多了,什么都一查到底不知道会得罪多少大佬,睁一只眼闭一支眼又怕京城治安恶化,都指挥李岩的乌纱帽戴的不安稳,所以刘子光一直让他们小心从事,看人下碟子,小小不然的也就算了,民愤极大的直接转交给南厂处理,争取长久的保住这个重要衙门的话语权,可是这次遇到的麻烦可真不小,敢和五城兵马司叫板也就罢了,还把南厂拿出来说事就显得过于狂妄了,当下刘子光冷哼一声,对轿旁的侍卫道:“过去瞧瞧。”   现如今刘子光在京城里行走已经不用八抬大轿,全副仪仗了,他嫌那个太招摇,而且速度也慢,所以都是普通的四抬轿子或者骑马,侍卫带的也不多,十来个而已,大内侍卫和南厂番子各占一半,光这副独特的阵仗就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了,机灵点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镇武侯的大驾,果然,等刘子光的骄子抬过去之后,一帮正在推推搡搡的人群都停下了,刘子光钻出轿子抬眼望去,原来是一帮穿着官靴的汉子正和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对峙,中间夹了一个穿团花香云纱袍子的小老头,地点是一处日升昌票号的门口。   “谁刚才说南厂番子来了也不怕的?站出来让本侯瞧瞧。”刘子光道。   那帮刚才还神气活现的汉子顿时泄了气,毕恭毕敬的回道:“侯爷,小的们一时口快说错了话,只是这帮军汉实在无理,偏听票号老板的一面之词,硬要锁我们回去,这才起了争执。”   “嗯,有话好好说嘛,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为何在这票号门口滋事?”刘子光问道。   “回侯爷,小的们都是羽林右卫的百户,到钱庄来兑些散碎银子使用的,没成想票号掌柜说咱们的银票是假的,这可出了奇了,明明是正儿八经的日升昌银票,怎么就成了假的呢,这老家伙不但要没收银票,还喊来了兵马司的兄弟要拿我们,怎么说我们也是堂堂的羽林卫啊,哪能说拿就拿……”那带头的羽林卫百户声音越说越低,到后来已经不敢抬头看镇武侯了,要知道按照他们的品级。五城兵马司是有资格捉拿他们的,并不存在什么违制的问题。   刘子光倒不在意这些琐碎的事情,让他震惊的是银票居然有假的,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到处充斥的假银票可以轻松毁掉日升昌乃至大明朝的经济体系,造成的损害不可估量。   “把银票拿过来我看看。”刘子光道。   票号的掌柜赶忙屁颠屁颠得跑过来,呈上来五张印刷精美的银票,面额都是十两,这种面值是流通最广泛的一种,大致相当于一个中等收入的人半个月的薪水,一般数额的商品交易、常规的物资采买,甚至军队军饷的下发,都能用到这种面值的银票。   日升昌发行的银票一共有三种,十两、五十两、一百两,这三种面值的银票都是无记名的,只在印刷手段上加以各种防伪措施,基本作为现银流通使用,在全国范围内的日升昌票号可以随意兑取银锭和银元。简单的说,他们的作用和钞票时一模一样的。   至于十两以下的交易,则不用银票而直接用现银和铜钱,因为印刷一张银票的成本不低,而且散碎银子的便携性很强,基本不需要银票来顶替,而一百两以上的数额则用记名的本票来替代,分为五百两、一千两、一万两三种,印刷更加精细,除了标注数字以外,还在背面加盖了申请本票方的印鉴和签名,转让本票的时候需要到专门的票号窗口去办理背书,这也是日升昌严密金融体系的一个体现,小额的是现银交易,大额的是本票交易,只有中间那一种中等数额的银票才是流通环节中最薄弱的一环,最怕的就是出现伪钞,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拿在刘子光手上的那五张十两面值的银票,虽然看起来很真,但确确实实是伪钞!   刘子光招手让票号掌柜过来,说道:“明明是真银票,怎么说是假的呢?还不赶紧把银子给人家兑了!”   掌柜的迟疑的看着刘子光:“侯爷?这…”刘子光不动声色,掌柜的到底是日升昌培训出来的干练之才,当即改口道:“是,小的这就给他们几位爷兑银子。”   几个羽林卫的百户拿到了白花花的现银,千恩万谢的给镇武侯磕了头才离去,当然磕头是因为侯爷没有制他们乱说话,当街闹事的罪名,而不是替他们讨回了应得银子,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几张银票明明就是真的。   几个百户拿着银子去秦淮河潇洒了,十两银票虽然在达官贵人眼里不算什么大数字,可在寻常百姓低级军官眼里还是满值钱的,以至于他们消费前总喜欢到票号把银票兑换成零散的银锭和铜板,这些花销起来才顺手、合算。   刘子光拿着五张假银票眉头紧锁,他下轿走进了票号的后堂,把掌柜的叫来开门见山的问道:“这样的假银票还有多少?”   “回侯爷,最近一段时间收了四五百两这样的假票,刚开始伙计还没注意,后来账房二次清查的时候才发现,这批假票做的太精细了,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噢,胡大掌柜知道这件事情么?”刘子光问。   “大掌柜已经知道了,很是关注,她交代我们一定要将持有假票的人的身份搞清楚,必要的时候可以知会巡逻的兵马司兄弟,所以今天才闹这么一出,让侯爷分心了,小的真是该死。”   “好了,这事本侯自有分寸,从明天开始南厂会派番子票号里值守,有拿假票来的你们就暗示一下,咱们自会处理的。”   安排完了票号的事情,刘子光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伪钞的源头可能是谋取利益的犯罪集团,也可能是怀有更大野心的敌国,不论是哪一种都非常可怕,因为此刻他手里捏着的假银票做的确是太像真的了,甚至连钞纸的厚薄手感都一样,唯一区别的是某些部位的花纹和原版的稍有差距,但却是同样的精细,谁要能印刷出这样的伪钞,无异于掌握了金山,大量的伪钞横行市面,不但会造成银子的流失,更可怕的是会造成雪崩一样的连锁反应,导致民众对日升昌的其他金融产品的怀疑,这也是刚才刘子光不动声色让票号掌柜把银子兑给那几个家伙的原因,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南厂番子已经去跟踪他们几个了,从使用者入手是一方面,从日升昌内部审查也是一个方面,没有内贼是不可能掌握银票所用纸张的秘密的。   刘子光感觉冥冥之中有一张大网朝着自己撒过来,未必是真刀真枪的暗杀,但却比真刀真枪还可怕,最近的事情发生的太蹊跷,而且这些事情都直指大明朝的金融体系,一般人都不知道金融风暴的可怕性,但刘子光可明白得很,一旦作为大名央行的日升昌发生信用危机,这场风波甚至要比满清的十万大军入侵还要可怕,这种经济战争不是南厂的管辖范围,日升昌也不是朝廷的衙门,所以不会有太多的人关注,选择这个点对明国进行打击,这个计划的始作俑者一定是个高手。   “让孙纲派干员彻查此事,牵扯到任何级别的官员决不姑息。”这是刘子光让手下带给南厂大档头的话,具体的侦缉工作刘子光不会指手画脚,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想越级指挥,另一方面是他确实没有那个时间。   作为明帝国的宫廷禁卫大臣和反间谍机关的头目,刘子光的日程应该安排得很满才对,可是事实上太阳偏西的时候他就回家了,再不处理任何公务,在玄武湖那个美丽的小岛上和爱妻曾橙共进晚膳,共赏日落,然后卿卿我我,直到次日清晨才再次以打鱼的名义出岛办公,事实上肩膀上责任重大的人都很难将工作和生活区分开,刘子光也不例外,虽然没有人打扰他,可是今天的事情让他实在没有心情玩乐,饭桌上不免有些打蔫。   “相公,我今天给你打了半斤白酒,红烧了一条大鱼,还宰了只鸭子,给你弄了那么多好菜,你知道为什么么?”曾橙一边拿着陶制的小酒壶给刘子光倒酒一边慢声细语的说。   “为什么?今天你生日?”刘子光放下筷子问道。   “不是。”   “那是咱家的鸭子又下双黄蛋了?”   “什么呀,再乱说人家不理你了。”曾橙噘着小嘴道。   “那我真猜不出来了,你赶紧说吧。”刘子光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总是想着伪钞的事情,端起酒杯往唇边送去。   “嗯…嗯…我有了…”曾橙用蚊子一般细小的声音说道,一双小手捏着衣角,小脸绯红,煞是好看。   叮当一声,酒杯落地,刘子光目瞪口呆,“我要当爹了?”   第七卷 北方 第二十五章 入股.查案   老实说刘子光还没有做好当爹的准备,虽然他的年龄在这个世界上已经算不上青葱少年了,和他一般二十五六岁的男子早就结婚生子了,孩子大的都有十岁了,他现在才当上准爸爸算是很晚了,但刘子光依然有些慌乱,抑制不住的兴奋涌上心头,转眼又是一阵悲沧,远隔万里时空的父母不知道怎么样了,年迈的他们如果知道快要做爷爷奶奶了,还不知道高兴成啥样呢。   “什么时候知道的,要不要请郎中来看看。”刘子光关切的坐到了曾橙的身边,伸手去摸曾橙的肚子,却被她满脸通红的推开:“早呢,瞎摸什么。”   “嗯,也是,咱们成婚也不过一个多月,没想到你这肚子这么争气,不行,明天我要把咱们的小猪卖了,换钱买点好吃的。”刘子光说。   “别,小猪还在长膘,现在卖可惜了,再说现在还早呢,再过一个月找郎中看也不迟。”   “这哪行啊,明天我就进城找几个郎中来看,小猪不卖也行,我多打些鱼卖就行。”刘子光按耐不住心头的高兴,今晚看来要失眠了。   次日,刘子光一大早就进宫向皇太妃和皇上报告了这个好消息,把他们高兴的什么似的,派了太医去给公主把脉,而且现在就开始张罗稳婆、奶妈这些人员,通知完宫里,刘子光又回府宣布了这一喜讯,从湖心岛搬回侯爷府居住的彭静蓉非常高兴,虽然不是自己有了身孕,但怎么都是老刘家有了后代,身为刘子光的夫人,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只有彭静薇有些郁闷,人家连孩子都有了,可使自己连还得喊姐夫呢,不知道哪天才能从小姨子上升到夫人的高度。家里的特殊一员刘小猫瞪着一双杏核眼蹲在梁头上看着大家手舞足蹈说着孩子什么的,打了个无聊的哈欠懒洋洋的睡觉去了,这些事情显然对她来说太高深了些。   “快有孩子了,咱们家得开源节流,赚点奶粉钱。”刘子光说。   “你还真以为你是个渔夫了,家里的银子够你养活上千个孩子的。”彭静蓉说。   “再厚的家底子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不光是公主的孩子,还有你们的孩子,将来都要给他们留点钱才行,现在朝廷要成立招商局了,内部招股已经开始,一万两银子起,你们有私房钱可以拿出来,这绝对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有了一张股票在手,今后的吃喝都不用愁了。要是以铁厂的名义入股也可以,还能用铁器抵充股金呢。”刘子光向几位娘子和准娘子解释着。   “嗯,以前听你提过的,我这里有五六万两银子私房钱,你都拿去买股票吧。以铁厂的名义入股是个大事,回头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我估摸着五六十万两银子还是能拿出来的。”彭静蓉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招商局是个赚钱的行当,又是自家老公操办的事情,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有三万多两银子的零花钱、压岁钱呢。”彭静薇也跟着瞎起哄,她一溜烟的跑回自己的闺房,转眼就抱着钱箱子回来了,拿出一大叠银票给刘子光看:“姐夫,这些都是我支持你的,回头分红利的时候可要多分我一点哦。”   “什么支持姐夫的,这是姐夫照顾你的,别人到处打通关节都买不到半股呢。”刘子光道。   “那我不管,反正银子给你了,到时候你分给我什么都行,哪怕从南洋带来些鱼虾海鸟也行。”彭静薇和姐姐不同,她图的不是丰厚的回报,而是纯粹图个热闹。   谁也没有注意到,梁头上的刘小猫已经醒了,耳朵支棱着听下面的人说着什么银票分红的事情,一双杏核眼盯着彭静薇手中花花绿绿的银票若有所思起来……   昨天那几个使用伪钞的羽林卫军官离开之后便被南厂番子秘密逮捕了,经过一番审问,得知银票是一个经常往军营里送猪肉米面的商人在赌博的时候输给他们的,番子们连夜出动,将那名商人抓来拷问,追究伪钞的来源,可是任凭他们怎么拷打,商人就是想不起着几张银票的来路了,因为做买卖的人交际广泛,银钱来往很多,十两面值又不是大数目,让人根本无从回忆,番子们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条线索,将这名商人所有的来往客户都统计了出来,还有他经常去的酒楼、妓院、赌场、都列出了单子挨个查访。   银票是流转的东西,尤其十两面值的这种更是市面上使用最多的,想查到源头实在是太难了,正当番子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新的线索出现了,这天中午,一人拿着十两银票到日升昌兑换碎银,被逮个正着,这人不是军官,而是寻常百姓,他手中的伪钞来历非常清楚,正是刚才从赌场赢回来的。   这人光顾的赌场是京城相当有名的所在,也是刘子光曾经横行过的地方——乱世佳人连锁店的小乱画舫,现在的小乱虽然不如当初那么金贵了,可是依然是个名闻遐迩的销金窟,每天进进出出的赌本总有一二十万两,客人更是三教九流样样都有,如果这里是伪钞的源头那可就影响太广泛了,每天不知道能有多少假银票流传到民间。   经过再次提审,先前那个商人也证实自己确实经常光顾小乱,每次玩的彩头都不是很大,百十两的样子,那几张伪钞很可能就是从小乱的金银筹码兑换处拿出来的。   有两个证人的证言就足以确定嫌疑对象,南厂番子们立刻调集人马赶赴小乱,没想到在小乱的驻泊地却遭到了武装对抗,一帮膀大腰圆的汉子护着画舫严禁任何人靠近,番子们仗着自己的身份并没有过于兴师动众,只动用了一个二十人的小队,面对百名好手的拦阻,他们一时间也没了对策,南厂番子是以孙纲招募的江湖人士为主体,部分前东厂的人马和小部分红衫团的人马为辅组成的,特长在于侦查审讯,而不是武装对抗,更何况眼下拦在小乱前面的这些人并不是等闲之辈,其中好些人都是穿官靴的,京城的水太深。带队番子不敢造次,急派人通知大挡头孙纲。孙纲带人赶过来的时候,正遇到对方的援军也到了,一看还是熟人,以前在紫光车行干过的锦衣卫千户许三皮。   “三皮,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什么来头,敢和我们南厂叫板。”孙纲很有些不满意地问道,顺手摸出一支中华甩给许三皮。   “孙哥,船上的人都是公子王孙,镇武侯来了都要给他们几分薄面的,今儿个他们中有人过寿,把画舫包了,自然不会有咱们南厂要办的人在里面,依兄弟看,还是带弟兄们撤吧,赶明再来办这个案子。”许三皮以前是跟孙纲混的,现如今的官职也不如孙纲高,自然不敢在他跟前托大,先帮孙纲把烟点着,然后才点着自己的烟,甩了火柴,很无奈的解释着。   “到底是哪家的公子这么大的谱?居然把你们锦衣卫都调来了,他的面子是有了,那我们南厂的面子可就丢了,这可是侯爷交办的一等一的大案,出了漏子谁也吃罪不起,三皮你也别劝我,有什么话让他们给镇武侯说去。”孙纲有些恼怒,南厂成立以来就没吃过瘪,即使面对当年横行无忌的东厂也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从来没孬种过,现在居然被一帮人以过生日为由度在外面,这如何不让人气恼。   “来人,给我把飞虎队调来!”孙纲把抽了半截的烟头一扔,大声喝令道,飞虎队是南厂隶属下的特别行动队,专门对付拒捕的悍匪。由精通城市作战的武林高手配备先进的火铳、火箭筒、弓弩、刀剑组成,人数不多,但战斗力相当强悍,在他们的火力打击下,把在小乱外面的这些人一秒钟内就会变成肉碴。   其实别动队在第一小组刚受阻的时候就按照程序出动了,此刻听到命令,一窝蜂的从后面窜出来,全黑色的锦袍,黑皮靴子,黑帽子,脸上也蒙着黑布,手里拿着喇叭口的火铳,蜂拥上前瞄准了那些贼胆包天的打手们。   许三皮悲哀的摇摇头,这孙大挡头和镇武侯还真是一个脾气,遇事一点不怵,根本不管对方是谁就硬上,如果今天真把小乱给轰了,那可是给镇武侯添了大麻烦了,身为朋友,他不得不劝:“大挡头少安毋躁,我来告诉你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第七卷 北方 第二十六章 非主流的太子党   许三皮揽过孙纲的肩膀,示意他到一旁说话,可是被孙纲很不给面子的把手拨开了:“有什么话当面说。”   许三皮面色一窘,无奈的摇摇头,道:“那我就是不相瞒了,现在这画舫之中坐了两位国公,两位侯爷,还有一帮宗室子弟,个顶个都是在京城横着走的角色,你觉得还能进去查吗?”   许三皮这话不无道理,虽然南厂权力很大,但是根据最新修订的《大明律》,厂卫系统在任何情况下不得对二品以上的大员进行侦察行动,这是东林当政以后实施的一项很得人心的政策,从一定程度上化解了明朝特务政治的痼疾,大臣们不用再担心半夜里被厂卫毫无原因的捕去了,厂卫也因此将精力从无谓的内耗中解脱出来,去对付更严峻的敌国特务行动。伯爵以上就是超品,远比二品高,刘子光也不过就是一个新进的侯爵,现如今画舫之中光国公爷就坐了俩,还有俩和刘子光一样级别的侯爷,这小乱,还当真查不得了?   可是厂督大人交待过,此案关系甚大,不论牵扯什么人都要一查到底,孙纲一市井泼皮出身,对什么公啊侯啊的天生缺乏尊敬和畏惧,你说谁谁是天下第一高手他可能害怕,你要说谁谁的官大,那纯粹是自找难看,在孙大档头心目中,除了皇帝老子,官最大的就是他们家侯爷了。   “闪开,谁拦我灭谁。”孙纲毫不客气的说道。   许三皮无奈,只得下令锦衣卫后退,南厂的飞虎队端着喇叭口火铳慢慢压了上来,但是那群打手不为所动,依旧傲慢的挡在码头上,孙纲狞笑了一下,将右手举了起来,只要他的手挥下去,那么这群打手将在瞬间变成一堆喷血的尸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听一声暴喝:“住手,谁敢再向前一步,你们的兄弟就人头落地!”   孙纲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原来外围的南厂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家全部活捉了,一个个钢刀架在脖子上被推了过来,抓他们的人是一帮劲装汉子,手上青筋暴露,眉目冷峻超然,一看就是高手。   “反了你们了!敢扣拿官差,当真没有王法了吗?”孙纲觉得很气闷,这个世界怎么了,南厂番子都敢抓,今天要不把他们灭了,以后真没脸出来混了。   “要造反的是你!英国公是你能动的吗?”那帮人为首的一个掏出腰牌亮给孙纲看,原来也是锦衣卫,而且是千户级别的高级军官。   “英国公是御赐丹书铁卷的功臣,即使有罪也不能捉拿。孙哥你要三思啊,这回是咱们南厂理亏,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英国公的后台硬着呢。”许三皮苦口婆心的劝道。他总归在南厂混过一段时间,而且这段工作经历对他在锦衣卫里面的前程也很有帮助,所以平心而论,他是站在南厂一边的。   孙纲歪着头看了小乱画舫一会,转身就走:“收队!”   飞虎队悻悻的将火铳收起,整队准备撤离现场,许三皮也松了一口气,一场让他很为难的火并终于被制止住了,虽然为以后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不过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眼看事情到此就要收尾了,可是又横出枝节,画舫上忽然走出几个人,扶着二楼的栏杆朝这边看过来,指指点点的似乎在嘲笑南厂。   孙纲抬眼看去,那几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白白净净营养很良好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却很奇怪,都是满清的马褂,他们中个头最高也最壮的一个家伙,居然把手指塞到嘴里,冲这边打了一个唿哨,高声喊道:“呆比,进来搜查啊。”然后一帮人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孙纲恶狠狠的瞪过去,想记住这帮人的模样,这又触怒了那帮少年,冲着孙大档头直喊:“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抠出来当泡踩。”   南厂的兄弟们哪受过这样的折辱,一个个恨得牙根痒痒,不过碍于有兄弟被人家控制住,也不便发作,只得忍气吞声的往后撤去。   随着飞虎队的撤离,那帮锦衣卫的神色也放松了许多,架在南厂番子脖子上的钢刀或多或少的放低了一些,孙钢眼角扫过这些人,忽然大吼一声:“动手!”   一阵火铳声响起,擒拿南厂番子的锦衣卫们几乎在一瞬间都被爆了头,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铅弹掀翻了他们的脑壳,鲜血脑浆四溅,在场的人全部惊呆,南厂众人趁这个机会突然发难,原本松散的队形变成了尖锐的锲形,飞虎队员手中的喇叭口火铳朝着码头上的打手们倾斜着暴雨一般的霰弹,然后抽刀杀了过去,许三皮喝令自己的手下不许动手,全部站在原地不动,南厂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孙纲从许三皮面前走过的时候,冷冷说了一声谢了。   南厂飞虎队出动时候,总要在周围布置若干狙击手的,加长加膛线的枪管和特制的小口径铅弹能保证准确命中目标的头部,狙击手们都是经过严格培训,一击必中,所以孙纲才有信心玩这一手欲擒故纵,什么锦衣卫,什么英国公,这都不是他考虑的问题,他只知道如果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一定会被镇武侯狠狠地责骂,无论什么时候,南厂的面子不能丢,这才是最重要的,杀几个锦衣卫和打手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把那个什么英国公宰掉就不会给侯爷添麻烦。   骤然巨变让小乱上的人惊慌失措,南厂番子蜂拥而入,喝令所有人双手抱头蹲下,胆敢反抗的当场格杀,那几个穿着清朝服装的少年被飞虎队用枪托砸倒在地,明晃晃的刀刃压在脖子上,稍微动一动就要见血,孙纲悠然走了过来,问道:“刚才谁要抠我的眼珠当泡踩的?”   “你有种,敢动我。”被按在地上的高大少年竟然笑了起来,满脸的横肉随着狂笑而抖动,“有能耐的就在这别走,看我能不能抠你的眼珠子。”   说话的这个少年就是英国公了,作为靖难第一功臣张玉的后代,年纪轻轻的世袭英国公张俊确实有傲慢的资本,他的姐姐是魏国公的夫人,他的表姐是当今皇后,他自己是有丹书铁卷的国公,只要不犯叛国谋逆的大罪,干什么坏事都不会受到惩罚的,而且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自小受到溺爱,毫无约束的成长历程也造成了他这种无法无天的性格,以前爹爹在的时候,好歹还有人能管束一点,后来老英国公在奉天殿大火中丧生,世袭了爵位的张俊可就成了野马,加上他确实聪明,一帮年龄差不多的小爵爷、宗室子弟总喜欢跟他一起玩,这些人的玩法和江南四公子那些人又不一样,档次高了很多,他们出来玩都是包整座妓院酒楼,或者直接买下来,气度和排场都不同反响,并且为了彰显他们的与众不同,这些家伙总喜欢弄些奇装异服来穿,弄些珍奇的好吃的好玩的享用,力求和社会主流不同,所以他们的小团体私下被称作“非主流会馆”   “把小公爷看好了,别让他乱动弹碰到了刀刃。”孙纲根本不理睬张俊的威胁,他要查的是伪钞的案子,只要在小乱发现伪钞,今天闯的这些乱子都不成问题。   “大档头,没有发现目标。”   “大档头,到处都搜遍了,没有咱要的东西。”   听到手下的汇报,孙纲的心越来越凉,今天杀了不少锦衣卫和国公府的护卫,如果不能查出点问题可就麻烦了,就是刘子光出面也帮不了他。   “撤”孙纲当机立断下了命令。   一帮人匆忙撤离小乱,却发现码头已经被大队人马包围了,有禁军有锦衣卫还有各个府上的武师,把小乱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大,怎么办?打吧?”手下们满不在乎的问孙纲,这帮南厂番子也是蛮横惯了,丝毫没有意识到今天的祸事之大。   刚才的事情就已经惹了大麻烦,好在是对方先动手,还能讲些道理,如果再火并一场就解释不过去了,即使打赢了也给南厂,给侯爷带来无尽的是非,所以孙纲毅然决定投降。   “派几个会水的兄弟偷偷去报告侯爷,咱们缴械。”孙纲道。   “哈哈,刚才还夸你有种呢,怎么这就怂了?”躺在地上的英国公张俊笑道,长满青春痘的邪恶脸上充满了复仇的欲望。   第七卷 北方 第二十七章 少年公侯   刘子光这些天一直在五军都督府忙着谈判的事情,满清那帮人也只有他出面才能压得住,说来也怪,只要刘子光在场,清使就很老实。只要他一不在,五阿哥他们就开始呲毛,为了大明的面子,刘子光只好每天被拖在这里,大把宝贵时间耗费在和清使的唇枪舌战之中,以至于刘子光怀疑这是清国人的计策,故意把他困在这里不能去忙别的事情。   孙纲闹出乱子之后,刘子光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他立刻中止了谈判,骑马赶赴出事地点,根本没等孙纲派出报信的人找到他,人就已经到了地方。   小乱的码头上,南厂番子们正鱼贯从船上下来,手中的兵器依旧有意无意的瞄着包围他们的士兵们,孙纲朗声道:“有什么事我担着,别为难我的兄弟们。”   “统统放下武器,举手投降!”锦衣卫们看到满地同僚的尸体,早已怒火万丈,手把刀柄都捏出水来了,自从去年夏天政变成功以来,京城里就没发生过这么大的官差火并的事件,这南厂的人未免太猖狂了点,锦衣卫说杀就杀,国公爷说抓就抓,他们眼里还有人嘛!   孙纲本来还想缴械投降,大事化小的,可看到这种局面他可不敢把兄弟们的性命赔上了,他高声答道:“锦衣卫还管不到咱们南厂,想让我们缴械,除非厂督大人亲自下令,就凭你们几个,休想。”   孙纲口中的你们几个,可不是孤孤单单的几个人,而是黑压压一片上千名锦衣卫,强弓硬弩瞄准了这区区百余人的南厂队伍,飞虎队们毫不示弱,他们中的骨干力量都是红衫团出身,见惯了刀光剑影的大场面,他们迅速缩成一个圆阵,针锋相对的举起喇叭口火铳瞄准了锦衣卫们,如同一只很难下嘴的刺猬。   南厂和锦衣卫都是京城里有权有势的执法机关,南厂是最近跃起的新贵,人数虽然不多,但是精干彪悍,装备先进,朝廷上的话语权也大,而锦衣卫历史悠久,枝叶庞大,人员众多,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们的对峙立刻震动了京城,不知道多少人正赶了过来。   刘子光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他一身的蟠蟒绣金大红箭袖,骑着红马远远的奔过来,如同一团烈火,到了近前,翻身下马,缰绳朝后一扔,分开众人就往里走。   包围圈的外围都是些寻常的锦衣卫,他们看见刘子光的蟒袍不敢阻拦,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把他放了进去,刘子光手扶刀柄,大剌剌走进来,看也不看遍布周围的强弓硬弩,眉头略皱,喝问道:“这里谁管事?”   “小爷我管事,你又是哪根葱?”一个穿着克隆版满足服装的少年站出来说道,他的发型也很独特,脑袋后面系了好几个小辫子,身形略壮,眼神肆无忌惮,似乎根本不认识大名鼎鼎的镇武侯。   “这里的锦衣卫谁说了算?”刘子光根本不理睬那个少年,抬高了声音问道。   “卑职锦衣卫千户仇武见过镇武侯。回禀侯爷,这里说话算数的是国公爷。”一个面色黝黑,不苟言笑的汉子站出来答话,态度不卑不亢,说着将眼神投向了刚才那个说话的壮实少年。   那少年就是英国公张俊,他对刚才刘子光的怠慢很是气恼,此刻挺起了胸膛,抱着膀子,用一股少年人特有的张狂劲瞧着刘子光。他身后的六七个少年也抱着膀子斜眼看着刘子光,气焰非常嚣张。   刘子光还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人胆敢和南厂作对这让他很不舒坦,眼前这个奇装异服的少年很面生,这小子居然能调动这么多的锦衣卫来,不知道有什么来头。   “你是国公?哪个府的?”刘子光上下打量着张俊,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屑,好像浏览着一本极其幼稚的小人书。   “这是世袭一等英国公张小爷,你是哪个衙门的,什么品级,见了国公爷怎么不跪拜?”张俊身后一个瘦弱的少年神气活现的说道。   “我是刘子光。”刘子光冷冷的报出自己的名头,没想到这个充满血腥气味的名字并没有在少年们中间引起什么轰动,张俊微微皱了下眉,回头问道:“谁认识这个姓刘的?这小子怎么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少年们都不屑的摇头,表示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只有一个胖乎乎的娃娃脸少年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听我爹说,这刘子光是新近封侯的暴发户,去年还是个白丁呢。”   哈哈哈哈,少年们爆发出一阵狂笑,作为世袭的勋贵子弟,他们最瞧不起的就是暴发户,而且这帮孩子自诩为非主流,对朝廷发生的大事从不关心,什么战争啊政变啊都和他们没关系,只有够拽够另类的事情他们才会关心,诸如故意穿满族衣服,留怪异的发型等等。   等他们笑完了,那瘦弱的少年才抹了抹笑得流泪的眼睛,对刘子光说:“侯爷是吧?你可知道咱们什么身份,这位爷刚才说过了,是一等英国公,还有这位爷,是成国公,还有这位,是广平侯。”他又指了指那个娃娃脸的胖孩子:“这位是镇国将军家的公子,真正的皇亲国戚,而我是世袭富阳侯,在场的哪一个不比你的爵位高,你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拽?”   刘子光冷冷问道:“说完了?”   少年没料到刘子光的反应这么冷淡,有些恼羞成怒:“说完了,怎么样?”   “说完了就该我说了,你们这些权贵子弟不好好在家读书,跑出来惹事生非!居然敢调动军队和南厂执法力量对抗,该当何罪!今天在场的谁也别想走,还有你们这些锦衣卫,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不赶紧把弓箭放下!”刘子光怒道,一股肃杀之气从身上散发出来,让那群少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卑职是锦衣卫中专司保卫各公侯府安全的千户,今天这个事情是你们南厂的不对,非要拘拿几位小公爷,被劝阻之后居然大开杀戒,杀了一多个锦衣卫官兵和各府的侍卫,还打伤了小公爷,提督大人请看,这码头上的血还在呢,朝廷的制度规定,二品以上的大员就不能随意处置了,何况这些超品的公侯,按律这些南厂番子形同造反,应该被缴械擒拿,大人不但不处分手下,还倒打一耙,非要擒拿小公爷,那卑职也只有奋力一搏了。就是把这千把条性命留下这里,也要给冤死的兄弟们一个公道。”仇武依旧是一张毫无表情的黑脸,对刘子光的威胁置若罔闻,看来京城内对南厂和镇武侯不感冒的还是大有人在。   那帮小公侯不晓得刘子光的厉害,仇武可知道,真打起来这一千锦衣卫未必是人家的对手,既然镇武侯过来了,那说明红衫团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已经在路上了,人家镇武侯可是皇上的姐夫,想怎么闹都成,可自己只是个小小的锦衣卫军官,不管事情发生到什么地步,吃亏的总是自己,不过职责所在,自己确实已无退路,现在只能硬撑着,等那帮小公侯的靠山来到,事情就好办了。   这帮少年的身份确实高不可攀,张俊的祖先是成祖皇帝的大将张玉,在靖难之役的时候为了保护主公,吸引了敌人的攻击最后光荣战死,被称为靖难第一功臣,其子孙世袭英国公,赐有丹书铁卷,非谋逆大罪不得追究,说白了人家是有免死金牌的,所以才这么嚣张,那个瘦瘦的少年叫朱瞬,祖上朱能同样是靖难功臣,被封为成国公的就是,其余的人是富阳侯和广平侯的后人,这两位一等侯最早也是驸马都尉出身,公主的后人自然比寻常人高人一等,就是那个娃娃脸的小胖孩,他爷爷也是个群王,他爹是镇国将军,是货真价实的皇亲。   张俊和朱瞬的父亲都死在奉天殿事变中,所以年纪轻轻的他们便世袭作了国公,虽然家里直系亲属在朝廷担任高官,但是这些勋贵之家通过长期的内部通婚,能掌握的政治力量也非同小可,比如说张俊的姐姐就是当朝五军都督府左都督魏国公的夫人,而张俊的母亲和魏国公的母亲还是同胞姐妹,这就是说,张俊本人也是当朝皇后的姨表弟,正儿八经的表国舅;朱瞬也不简单,他母亲和张俊的母亲是表姐妹,他还有一个姐姐最近被选进宫里做妃子,说起了也算是个国舅了,这些人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一句两句话根本说不明白,总之是人脉极其深广,所以他们才会看不起刘子光这个根基很浅的暴发户。   少年们自以为自己一方的人马众多,根本不惧怕刘子光,反而叫嚣着让仇武赶快动手。   “仇千户,你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拿下就是了,有什么事咱们兄弟担着。”张俊大大咧咧的说。   仇武虽然是个一根筋,但他也知道刘子光的厉害,自然不会轻易下令放箭,刘子光也知道今天杀了那么多人不好收场,刚才说要逮捕这些少年和锦衣卫也是色厉内荏吓唬人的,只要能把孙纲这一百多号人安全的带出去就好了,有什么问题回头怎么都好解决。   番子们紧握火铳向外走去,锦衣卫们紧张的望着自己的长官不敢后退,仇武脸上的汗都下来了,如果刘子光不在这里他还有胆子下令火并,可是出了名的杀神刘子光已经到了现场,真动起武来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锦衣卫们扣着弓弦的手已经累了,望着步步紧逼的对手中的火铳,他们的心在打鼓,这种武器一喷就是一大片,可比弓箭厉害多了,可是锦衣卫们同样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看着同僚的尸体就躺在附近,他们哪有后退的道理,眼看双方越靠越近,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千钧一发之际,忽见远处一群战马奔来,骑士都是禁军服色,前头一人高叫道:“全都住手,大都督驾到。”   大明朝有好多的提督、都督,但是大都督只有一个,那就是魏国公兼国舅爷徐增寿,这位昔日郁郁不得志的孝陵卫指挥使现在已经是堂堂的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了,相当于全大明的兵马总指挥,兵部尚书尚在他之下,地位相当的高,徐增寿是世袭的魏国公,祖上是著名的徐达,那可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老人了,这个国公的含金量一点也不比什么英国公、成国公来的差。而且魏国公也是从龙有功的大臣,朱由校当上货真价实的皇帝有他一份大功,魏国公既不是东林党的人,也不是刘子光派系的,他代表的是广大贵族的利益,京城里这些个公侯王爵宗室子弟都把他当作最大的靠山,性格豪爽的他也甘愿保护起这些后生晚辈,所以一听说几个小兄弟出事,他立即带人赶了过来。   徐增寿的战马风驰电掣一般带着一股劲风来到跟前,一个利索的动作滚鞍下马,愤怒的嚷道:“统统把刀枪放下!”   第七卷 北方 第二十八章 虱子多了不咬人   魏国公徐增寿身为五军都督府的头号人物,又是皇上的大舅哥,在京城绝对算得上一号人物,他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自以为靠山来了,而仇武和刘子光都知道他来了这个仗自然打不起来,双方都有台阶下,自然不是坏事。   徐公爷是大都督,掌管天下兵马,虽然南厂和锦衣卫都不是他管辖的部门,可是国公爷的资历和名气摆在那里了,谁都得卖个面子给他。   重量级的调停人来到,双方都松了一口气,紧握的兵器暂时放了下来,徐增寿紧锁眉头走过来,张俊他们顿时兴奋起来,大喊道:“姐夫,这些人杀了我的护卫,赶紧帮我把他们干掉。”   “住嘴!”徐增寿回头怒骂了一句,转而对刘子光抱拳道:“小孩子不懂事,镇武侯末见怪,今儿个不妨先放他们回去,日后兄弟一定严加管教这些后生晚辈。”   “姐夫,你是不是喝多了,明明是咱们人多,怎么让他放过我们?我们放过他才是哦。”张俊很不解的问。   “住嘴!”徐增寿再次怒斥,魏国公看起来是个鲁莽的汉子,其实心思细的很,而且他非常了解刘子光,知道南厂不会随随便便找这些少年的麻烦,而这些表弟小舅子们的习性他更清楚,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仗着身份高,早不知道被应天府拿问了多少回了。   张俊他们不满的撇撇嘴,但也不敢说什么了,徐增寿又对锦衣卫带队的仇武道:“仇将军还不把你的人马撤开,天子脚下调动大队人马和辑事厂对抗,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力?你这是以下犯上知不知道?你有几个脑袋能担着?”一连串的发问将仇武问的无言以对,指着满地的尸体辩解道:“大都督,弟兄们无缘无故折损了这么多…”   “好了,有什么问题本公会和齐大人交涉的,现在让你的人马撤开。”徐增寿道。   仇武官职低微,能挺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既然有人愿意出头帮自己解释,那他也就不坚持了,下令让手下们散开,放南厂的人过去。   刘子光带着众番子从容离开,还笑呵呵的和徐增寿拱手道别,走过仇武面前的时候,刘子光特意看了一眼这个愣头青的千户,点头道:“小子有种。”也不知道是夸他还是威胁他。   一场危机暂时化解,可是后续的麻烦还有很多,首先是南厂杀死了那么多的锦衣卫,还无故扣押几位公侯,这种以下犯上,无法无天的行为遭到了锦衣卫和都察院的强力弹劾。张俊、朱瞬两位年轻的国公都是家里的独苗,从小娇生惯养蜜罐里泡大的,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回家之后添油加醋的给娘亲告状,一帮诰命夫人可坐不住了,以英国公府为中心,大家汇集了起来,商讨怎样为儿子们讨回公道。   “老公爷死的早,撇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就已经很可怜了,现在又有人跳出来欺负咱们,这可让我们母子怎么活啊。”富阳侯家的老夫人哭天喊地的叫嚷着,说是老夫人,其实才三四十岁,这帮夫人年纪都差不多,平时闲得没事经常凑在一起打牌,她们中最有活动能力的当属英国公夫人张袁氏了,隐隐是这一帮人的头领。   “是啊,以前太后和九千岁在的时候,朝里都对咱们客客气气的,现如今克好,一个新鲜的侯爵就能踩在国公的鼻子上拉屎了,当真以为咱们是好相与的么。”李袁氏气哼哼的说,昨天儿子回府之后就把身上的鞋印子给她看了,气得她连晚上的燕窝都没喝下去。   “提督南厂怎么了?镇武侯又怎么了?咱们家的丹书铁卷可是成祖皇帝钦赐的,就是今也不能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别说孩子们没惹出什么乱子,就是惹出来乱子,不是还有我们这帮诰命夫人吗,哪里轮得到他们南厂的来教训,当朝最近的章程,二品以上的大员就不能随意抓捕了,何况是些公侯,我看这姓刘的分明是想把咱们这些老功臣都拉下马,他好把持朝政。哼,这样的家伙和以前的九千岁有什么不一样啊!”李袁氏说话很大胆,思维方式也比较独特,别的夫人们觉得她说话很有章程,便七嘴八舌的附和道:“姐姐,你说该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姐妹们,回家给老爷们多吹吹枕头风,让他们上书弹劾姓刘的,我还就不信了,满朝文武一起弹劾他,圣上还能再偏袒他。”李袁氏咬牙切齿地说。   “姐姐不要忘了,姓刘的可是驸马,光这一条就够他牛的了。”一位夫人谨慎的提醒。   “什么驸马不驸马的,长公主的封号已经夺了,朝廷有给他驸马都尉的衔吗?根本不算!如果非说他和皇家沾亲带故的话,那我们家俊哥还是皇上的表小舅子呢,咱们一点不比他差。”李袁氏不屑的说。   “是啊,我们家也有进宫当妃子的,谁怕谁啊,回头就让我们家老爷参他一本,其实我们家老爷一样早看他不顺眼了,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小子,哼,一个暴发户有什么拽的。”夫人们附和道。   刘子光纵容手下杀伤大批锦衣卫以及擅自抓捕英国公、成国公等人的行为在朝廷上引发了轩然大波,为了安抚手下,刑部尚书兼锦衣卫都指挥齐振铭撕开了脸弹劾刘子光,两人以前的那点交情随着这次事件而烟消云散,言官们更是不遗余力的上书,把刘子光说成了目无王法,嚣张跋扈的新一代奸臣,至于南厂为什么和锦衣卫冲突,又为什么会抓捕几位小公侯,则被大家选择性的遗忘了。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咬人,弹劾多了也不在乎,南厂需要发展,这就势必和职能相差不多的锦衣卫以及东厂发生碰撞,这次的事情只是开始而已,以后的冲突还会有很多,遇事有理有节有度是南厂诸人行事的标准,这次的事情刘子光并没有怪罪任何人,同伴被人挟持,当然要以牙还牙,遇到不配合的权贵子弟,该打得还是要打,只是这次没能在小乱上搜出伪钞是件遗憾的事情,如果能查出英国公他们犯罪的证据,就是丹书铁卷也救不了他们。   朱由校一如既往的将这些折子留中不发,刘子光的为人他信得过,不过英国公、成国公夫人不断的进宫给皇后吹风也够让朱由校头疼的,毕竟那是皇后的姨母,一点面子不给也不好。   “刘卿,朕听皇后说了,她那个表弟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该教训的还是要教训,不过英国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要是没什么大罪过,该放的还是要放一放的。”朱由校这样对刘子光,既然皇上都说话了,刘子光也不好再坚持什么,更何况这件事情本来自己就没吃亏,只是伪钞的事情不得不稍微停顿一下了。   招商局的筹备工作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作为最大的股东,朱由校从内帑中拿出了二百万两现银入股,又亲笔题写了招商局三个字,作为商号的金字标牌,另外朱由校下令广州、泉州、宁波三地的港口为招商局单独建造深水位的码头,这一笔固定资产作价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作为长公主的股份。   “皇姐出嫁力求节俭,我这个当弟弟的没给她筹备什么嫁妆,这三个港口就全当皇姐的陪嫁了。”朱由校这样对刘子光说,刘子光自然是惊喜万分,三个良港外加无限期的使用权限,才作价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不但让招商局占了便宜,更多的给自己的照顾,曾橙的嫁妆那不就是给自己的嘛,这皇帝小舅子还真够慷慨的。   铁厂和江南造船厂作为独立的商号,也分别拿出五十万两银子入股,刘子光个人投资了一百万两入股,这样一来直接或者间接掌握在刘子广手中的股份就达到了三百五十万两,占总股本的三成五,加上皇上的那份不会轻易转让的股份,这就有五成五之多,怎么也不用担心招商局的董事大权落到别处。   剩下的四成五股份,通过内部招股的方式在京城进行,彭静蓉她们又拿出了几万几万的私房银票来买些零散的股票,就是李香君小妹妹都能拿出刘子光给的千把两银子来凑个热闹,只有刘小猫没有钱买股票,眼巴巴的趴在梁头上看着大家兴奋的拿着银票数来数去的,杏核眼里充满了迷惑。   第七卷 北方 第二十九章 挤兑狂潮   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不知道从什么渠道传出日升昌的十两银票有大量伪造的信息,百姓们一大早就拿着银票到日升昌票号的门口来排队等着兑换现银了,票号开门的事件不是很早,所以门口的人越来越多,路过的行人好奇,就问他们为何排队,得到回答以后便急匆匆的赶回家中搜捡自家有没十两面值的银票。   十两面值的银票是民间流传最广的一种,寻常百姓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是能混个十两银子,谁家要是有张十两的银票都当宝贝一样藏着掖着,,生怕被贼偷走,就是富人们也离不开这种银票,日常消费用不到百两以上的大面值,十两就是最常规的支付方式,现在有谣言说十两票有大量伪造,这不得不使百姓们惊恐万分,万一自家珍藏的银票是假的可就倒了大霉了,谁也不敢冒这个险,于是大量的人员涌到日升昌去兑换现银,沉甸甸的银子在手,总比银票安心些。   谣言这个东西就像是雪球,越滚越大,等到了日升昌开门的时间,想出来卸门板的小伙计看到满街的人流,吓得不敢开门了,赶紧报告掌柜的,掌柜的也不敢怠慢,派人飞报胡大掌柜,票号自然不敢再开张,因为一开张就会被汹涌的人流挤垮,到时候损失就不可估量了。   票号不开门反而更刺激了满心不安的百姓们,他们更加怀疑手中的银票是假的,满心恐慌和不安的百姓们并不去想是谁伪造了这些假票,而是抱怨票号为什么不开门,愤怒的情绪下,一些百姓开始砸票号的大门,高声喊叫着让里面的人开门。   大规模的群体事件自然引起了五城兵马司的注意,李岩早就下过命令,票号属于重点保护对象,可是闻讯赶来的百十名巡逻士兵面对满街人山人海的百姓只是杯水车薪而已,而且百姓的队伍还在逐渐壮大,日升昌在京城的三家分号无一例外的受到了冲击。   关键时刻,胡大掌柜毅然下令开门兑银子,为了平息谣言,所有的银票不管真假一律兑付,五城兵马司的人负责维持治安,插队起哄的一律揪出来押走,同时从京城的银库调拨大批现银运到票号里应付兑付。   看到最前头的人领到了雪白的细丝锭子,后面的人潮稍微平静了一些,可是这并不能缓解他们的忧虑,只有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拿在手里才能真正放心,随着人流的缓缓移动,大批的银票被收回,相应的银子被发放出去,可是京城的银库存银因为前一段时间的大额兑现而导致库存不多,仅有的几十万两眼看就要发放殆尽了,票号的伙计们急得满头大汗,尽量拖延兑付银子的时间,等着掌柜的拿出对策。   前段时间由于京城涌入了大量的北方文物,而这些倒斗的家伙只收现银不要银票,所以很多欲购买文物的达官贵人们都兑付了手上的大额本票,京城的银库由此空了一半,合肥那边的总库还没来得及运银子过来就爆发了这场挤兑事件,这是大家始料未及的。   胡懿敏坐镇京城的日升昌,面色平静如水,一派大家风范,伙计们看到大掌柜如此镇静,紧张的心情不由得平息了下来,其实胡大掌柜心理也很紧张,这次的事件如果处理不当势必会影响日升昌的信誉,没了信誉还开什么票号,现在局面已经失控,再怎么辟谣也缓解不了民众的恐慌,能让老百姓们放心的只有银子,无穷无尽的银子!   银库已经见底了,外面排队的人还是不见少,收回的十两面值的银票里面有接近三成都是伪钞,可是为了不影响日升昌的信誉,他们只好咬着牙把这些伪钞都给收了回来,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影响将更加恶劣,那些拿了伪钞的老百姓是无罪的,他们才不管谁制造了伪钞呢,只要不给他们银子他们就会发疯。   “大掌柜,小的看见有几个熟面孔来了好几次了,每次都拿了几百两的假票,根据您的指示,咱们没有轻举妄动。”一个伙计跑过来报告道。   “很好,你下去吧。”胡大掌柜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日升昌不是吃素的,养了那么多的高手就用在这个时候,挤兑是人为煽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百姓中中间夹杂了捣乱的坏人也是肯定的,日升昌的保安人员已经盯住了几个可疑的伪钞持有者,等他们落了单就擒住拷问,力求尽快将幕后指使者揪出来。   “南厂和户部的人到了没有?”胡大掌问道,紧急时刻能指望得上的自然是盟友刘子光和自己的亲叔叔了,这种大规模的事件肯定有幕后的黑手,自然需要南厂这样的朝廷强力机关出手,大规模的挤兑,光靠日升昌的力量应付不过来,还需要户部的库银进行支持。   “回大掌柜,户部的二太爷派人送了信过来。”手下呈上来一封书信,胡懿敏抽出一看,不由得眉头紧锁,这是她叔叔户部尚书胡雪斋的信,信上说他已经无力调动户部银库了,实权都被两个侍郎拿去了,还有一堆御史整天盯着他,实在没办法帮忙了,这也难怪,胡雪斋本来就不怎么适合当官,出任户部尚书只是政变以后分赃的成果,但东林党已经不满意户部财权继续掌握在外人手里了,所以一直明里暗里打压、架空胡雪斋,割裂户部和日升昌的关系。   “二太爷让咱们不要慌,有户部给咱们作后盾,天塌下来都不怕。”胡懿敏将信叠好放起来,从容的对下面几个满头大汗的掌柜说。   大家听了大掌柜的话,心情稍定,纷纷出去应付百姓去了,忙碌了一阵子后,中午休息的时间到了,票号的伙计正打算上门板的时候,等待了几个时辰刚排到跟前的老百姓们急了,抓住伙计不让他们关门,非要等自己的银票兑出来才行,有一个人闹就会带动许多人闹,更何况还有别有用心的人藏在人群中高喊:“日升昌没有银子了,咱们的银票都变成废纸了,父老乡亲们快冲进去抢啊!”   有那情绪激动地百姓受了蛊惑,便开始检了地上的杂物向票号砸去,还有人一起高呼:“还我银子!”场面一度失控,在上万名百姓的冲击下,坚固的票号楼房似乎也支撑不了多久,隔着被杂物砸得乱响的琉璃窗,胡懿敏一脸遮不住的忧虑,这是个针对日升昌的连环局,自己怎么就没看透呢。   维持治安的五城兵马司士兵已经被百姓冲得七零八落,组织不起有效的防线了,眼瞅着百姓们就要冲进票号了,忽听一阵嘹亮和响鞭,一队马车远远的赶了过来,看到银车到来,老百姓们自发的分开一条道路,以便车辆顺利进入票号。   “大掌柜,这看起来不像是咱们家的银车啊。”有人在胡懿敏面前狐疑地说。   这确实不是真正的日升昌押银车,而是南厂的战车改装而成的,宽阔的铁皮车厢上,盖子大敞着,露出里面山一样的银锭,每辆车都装和满满当当,好像运煤一般,银车的橡胶充气轱辘被沉重的负担压得都瘪了,拉车的三河健马也走得不快,显示出银车里着实有些货色。   “管他是谁的银车呢,放进来再说。”胡懿敏眉头一挑道,其实她已经看到为首的马车上坐的正是换了便装的刘子光,马车到了票号门口,刘子光大喊道:“存银子了!掌柜的快出来接待。”   胡懿敏没想到刘子光以这种方式来帮助自己,真是太及时雨了。这么多的银子肯定给那些排队的百姓造成心理暗示,日升昌的信誉和实力都还是可靠的。   “对外宣布,中午咱们不休息了,谁要银子都给,决不含糊!”胡懿敏估摸着这一批银车起码送了几十万两来,起码能缓解到晚上的压力了,到时候合肥方面把库银运来,就能解决这场危机了。   “大掌柜果然好魄力,只不过我这几车水货银子可支撑不了那么久。”刘子光已经进入了票号的后堂,他一早就得到了消息,整个上午都在布置任务,力求抓到伪钞案的幕后主使者,现在亲自带了银车过来,一方面是为了救急,一方面是为了和胡大掌柜探讨一下案情。   “你带来多少银子?”胡懿敏问。   “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只有每辆车上虚掩的那一层,吓面装的都是铁块,唉,咱们南厂和红衫团是最支持日升昌的了,但凡经济来往都喜欢用银票,所以家里的存银很少,实在拿不出手啊,只有用这一招障眼法,希望能稳定下民心。”刘子光答道。   “啊,原来你也是银样蜡枪头啊。”胡懿敏不无失望的说。   第七卷 北方 第三十章 金融战   不管怎么说,几大车银子的到来给外面的百姓们极大的心理安慰,他们不再担心领不到银子,队形开始变得有秩序起来,趁这个机会,胡懿敏赶紧和刘子光商讨起对策来。   “库里的银子还能维持半天,其实京城银库的存量还是可以的,只是没料到挤兑这么厉害,里面有夹杂了大量的伪钞,单是为了支付这些伪钞就多花了十几万两,现在伪钞还在源源不断的涌进来,偏偏还不能不付,只要承认有伪钞的存在,那日升昌的信誉就完了,没有一年半载修复不过来。”胡大掌柜说。   “尽量多筹集些银子吧,我会派人追查伪钞的源头,这不是简单的针对你们家票号的行为,而是打击整个大明经济的准军事行动,我会上报给内阁和皇上的,你放心好了。”刘子光宽慰道。   “唉,内阁是指望不上了,他们眼巴巴的盼着日升昌垮台呢,鸟尽弓藏啊,现在咱们日升昌已经不是可以利用的对象了,而是影响他们捞钱的绊脚石。”胡懿敏哀叹一声,可不是吗,现在东林党把持了朝政,已经不再需要日升昌的财政支援,日升昌的死活他们才不管呢。   几个多次兑现伪钞的家伙被押到票号的后堂由南厂番子提审,根据他们交待,每次都有个神秘的人把伪钞交给他们,由他们去兑换现银,然后抽两成给他们,这种单线联系的接头方式很难追查到源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开始的时候老百姓们只拿着十两的银票兑付,渐渐的演变成更大面额的银票也加入到兑付的行列里,一百两的,五十两的票子出现在票号的柜台上,更大面值的本票也开始零星出现,已经有京城的富商联系票号。要求兑付手中掌握的大批银票,这种行无异于雪上加霜,本来就不宽裕的现银根本没有办法支付这么巨量的票据,京城虽然不如江南那样贸易发达,但却是个极大的消费型和积累型城市,大批的银票汇集在这里,并不占用流通市值,日升昌的存银支持市面上流通的银票还马马虎虎,如果支付起京城富商们积攒多年的大额本票来,可就真的一筹莫展了。   “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我已经发信给合肥总库了,紧急调拨一百万两现银过来,敞开了供应,只要把头两天应付下来就能缓过劲来,咱们日升昌可不是轻易能打垮的!”胡大掌柜咬牙切齿的说。   “我有三个办法,一个是开源,一个是分流,一个是堵截,开源就是加大现银的兑付量,咱们来者不拒,分流就是把这些挤兑的人分出去,比如现在就公开发售招商局的股份,不接受现银,只接受银票,堵截就是一方面威胁那些富商不要来凑热闹,一方面把伪钞的源头堵上。”刘子光说。   “很好,你这倒提醒了我,百姓们发疯似的挤兑还不是怕银票变废纸吗,我可以提高利息,接受银票和现银的存款,给年息一成的高息,还怕他们不存钱吗。”胡懿敏也抛出了自己的招数。   京城上空出现了两艘庞大的飞艇,在人流密集的区域上空缓缓的飞行着,飞艇上垂下两条宽大的红绸布,上面用大黑字写着:“招商局即日公开发售股份,一千两起起售,为方便核算,只接受日升昌银票以及本票。”   招商局是稳赚不赔的皇家产业,被京城的经济学家们誉为当代最赚钱的商号,只要拿住了一股招商局股票,子孙后代不用愁,原先是一万两一股,还要排队领号限制发售,现在降低了门槛,寻常的殷实之家也能买得起了,而且人家只接受银票,这不由得让在日升昌门口排队的人们心思大动,有不少排在队伍末端的人眼看今天排不上了,心想还不如去招商局发售新股的地方撞撞大运呢,于是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叫上三轮车,按照飞艇上标注的发售地方赶了过去。   那些拿着大额本票的富人们更是对招商局的股票大感兴趣,他们不再急着兑付现银,而是一方面派出家人去招商局筹备处排队,一方面开始联络熟人朋友,看能不能多买些股票。   招商局的门槛降到了一千两,还是有大量的老百姓买不起,而且老百姓家里没有余钱,根本不具备投资的条件,他们还是专注于将手上的银票兑换成现银,不过票号门口打出的大幅广告不可避免的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年息一成的存款利率算是很高了,一百两银子存进去,明年就能拿一百一十两,于是善于精打细算的中产阶级们开始动起了脑筋,银子搁在家里不会生小的,还不如存在票号里吃利息,存单不比银票,是记名的票据,而且有指印和图章,不怕票号赖账,想到这里,一部分人变了主意,情愿将手中的银票换成一年期的存单,而不是支取现银了。   票号的屋顶上,一个穿着香云纱金钱纹袍子的伙计拿着大喇叭高声喊道:“大家不要急,每个人都有份,咱们票号有的是银子,明天来也是一样的。”   队伍中有人高声回应:“别听他胡扯,日升昌快要倒闭了,大伙赶紧兑银子啊,晚一晚手上的银票就变废纸了!”   老百姓是愚昧的,盲从的,听到有人蛊惑,心里又开始盘算,不管怎么说还是现银拿在手上最放心,于是又是一股人流涌过去。   穿着便装混在老百姓队伍中的南厂番子冷眼瞅着那些起哄的家伙,这些人是暗藏的满清间谍,早就上了南厂的黑名单的,只是一般情况下不出来闹事而已,现在看来这场挤兑事件里,不可避免的有满清军机处的阴影笼罩。   武城兵马司的全部人马都调动起来了,在日升昌票号门口围成人墙,用刀枪保护兑换工作的平稳进行,而此刻刘子光已经进宫面圣去了,他要说服皇上开放户部银库为日升昌救急。   “朕也没有办法啊。”朱由校两手一摊,无奈地说。这种牵扯到具体政务的事情,皇上也没有发言权,内阁说不行就不行,那帮阁老不是不知道今天的挤兑事件,可是他们说日升昌只是一家民间票号,朝廷没有救市的责任,更不应该干扰这种正常的经济活动,如果这个头一开,以后什么商铺出现状况都要户部出面,那样很不利于大明朝市场经济的健康发展。   刘子光没辙,只好再想办法,刚想告辞离开,朱由校说了:“朕的内帑自己还能作主,库里好像还有些陈年的大锭子,估摸着也有几十万两,卿家可以拿去救急。”   内库中有个专门的金银库,存放着皇帝的家底子,这些五十、一百两一枚的大锭子长年累月的搁在库房里都氧化了,成色确是极好的,刘子光领了皇命,带人紧急去提银子。   刘子光带了一群大内侍卫来到内库,却发现库房的大铁门紧闭,硕大的铁锁上锈迹斑斑,管理库房的官吏不知去向。   “人呢,快给我找来!”刘子光大发雷霆,票号的现银已经很不足了,如果再不能得到补充,老百姓又要闹事,武力镇压是万万不行的,那样正好着了满清间谍的道,他们除了想引发金融动荡以外,制造民间对立情绪也是目的之一。   好不容易将库房小吏找来,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然说没有戴公公的手令不能开库,戴公公是刘子光的老熟人了,以前在戚墅堰机器厂拍卖的时候曾经去监督过,两下里还曾经闹过一些不愉快,刘子光知道这是内务府的规矩,也不想危难这个小吏,便强压住怒气让他们赶紧去把戴逸找来。   “戴公公不在,你们改天再来吧。”这是戴逸房里小太监对刘子光的回答,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显然不认识大名鼎鼎的镇武侯,把他们当作寻常的侍卫了。   “戴逸去哪里了?他不在钥匙总在吧。本侯奉皇命开库取银,谁敢怠慢?”刘子光真火了,那么多的银子就隔着一道铁门不能取用,这种心情实在让人上火。   “戴公公日理万机,谁知道在哪里忙呢,你们是奉了皇命,咱们何尝不是呢,这可是皇家的内帑,少了一分一毫也不行的。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今天没空。”小太监年岁不大,说话却很有一套,颇有戴逸的风范。   啪的一声,小太监脸上多了五道手指印,一个大内侍卫收回巴掌,恶狠狠的说:“什么狗屁戴公公,耽误了侯爷的大事,你们谁也逃不了干系。快交钥匙。”   小太监捂着脸惊恐万分,忽然又兴奋起来,望着刘子光他们的身后高叫:“表外公,这些人骂你呢。”   “是谁说咱家是狗屁戴公公的?”一个难听的公鸭嗓在众人背后响起。   第七卷 北方 第三十一章 银子   自从上次南宫太妃宫里的管事徐公公出事以后,司礼监就和大内侍卫们铆上了,彼此总是互相看不顺眼,瞅准一切机会打压对方,戴逸身为四品首领太监,又兼着东厂的差事,是魏忠贤的重要助手,现在负责内库的管理工作,权责相当重大,所以不免多了些傲气和戾气,这回听到有人敢在他的名讳前冠以狗屁二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的质问起来。   大内侍卫们才不甩他呢,由镇武侯在这里,还能容得下他一个阉奴呈威风,众人抱着膀子冷眼看着戴逸,等着看他的笑话,刘子光心中烦躁,没心情也没时间训斥戴逸,只是开门见山地说道:“皇上口谕,开库房取五十万两银锭,你赶紧拿钥匙开门。”   戴逸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赔笑道:“原来是侯爷啊,不是小的不愿意交钥匙,只是这动用内帑的事情太大,只有口谕是不行的,必须有皇上的手谕和魏公公的亲自陪同才行,侯爷也是经常在宫里行走的人,自然懂得宫里的规矩,想必是不会为难咱们这些下人的。”   “戴逸,你怀疑本侯假传圣旨么?你胆子还真不小,抗旨不遵的罪名你担的起吗?来人,给我拿下!”刘子光根本不给戴逸面子,爆发雷霆之怒,让侍卫将戴逸捆了,这才询问库房钥匙的下落。   戴逸万没想到刘子光如此跋扈,一言不合就要拿人,他两条胳膊被侍卫拧得老高,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赶紧讨饶道:“侯爷饶命,小的这就拿钥匙。”说着话猛使眼色给那个小太监,小太监会意,悄悄往后退缩,最终溜出了院子。   戴逸从柜子里取出库房的钥匙,带着刘子光等人去往储藏金银的广惠库,钥匙很多,都穿在一个巨大的铁环上,如同牢房的钥匙串,戴逸慢吞吞的走着,又惹得刘子光一阵气恼,一努嘴。立刻有侍卫上前踢了戴逸一脚:“磨蹭什么,快走!”   戴逸拎着钥匙,哭丧着脸一把把地试着手上的钥匙,可是就是找不到那把开广惠库的钥匙了,正开着呢,那厢魏忠贤带着一群东厂番子过来了,看见刘子光在这。魏忠贤立刻洋溢着笑容一溜小跑过来,拉着刘子光的手道:“侯爷,老日子没见了,可想死咱家了。”   “魏公公别来无恙?本侯奉皇命取广惠库的银子,还请公公协助。”刘子光和魏忠贤一直以来还都是以礼相待的,这会也不会因为戴逸的不配合而甩脸子给魏忠贤看。   “戴逸,你磨蹭什么,赶紧给侯爷开门啊!还有那谁,赶紧准备推车,广惠库都是大锭子,重的很。别累着侍卫老爷们。还有那小谁,一点眼色没有,那么毒的太阳不知道给侯爷办把椅子在阴凉处,再泡壶好茶伺候着,你们这帮杀千刀的贱奴才,回头我才收拾你们呢。”魏忠贤非常配合,吆五喝六的让手下干这干那。   “别忙了,本侯还有要紧公务,赶紧把这铁门打开。”刘子光说。   戴逸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拿着钥匙的手也在发抖,开了半天还是没能开开,终于有一把钥匙插进了锁眼,可是拧了两下每转动,铁锁长期不用已经锈死了。戴逸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用力一掰,卡啪一声,钥匙断在了锁头里面。   “你这奴才!好好的钥匙别断了,这让侯爷怎门开门搬银子!”魏忠贤怒道,转脸又对刘子光笑道:“侯爷莫急,这广惠库的铁门是有点难开,不如这样吧,您老先回去,等着帮奴才把锁弄好了再把银子给您送过去,绝对晚不了您的用场?您看怎么样。”   魏忠贤笑盈盈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可是戴逸的后背已经湿了,刘子光顿生疑窦,难道这广惠库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就不劳烦魏公公了,让人把锁砸开便是。”   “这万万不可,广惠库的铁门不同寻常,锁头是铸在门上的,根本砸不开,再说了,这毕竟是皇家内库,抡着大铁锤咋的砰砰响多不好啊,还是找个锁匠慢慢开吧。”魏忠贤劝道。   “无妨”刘子光跨过去,抓住锁头两手用力,竟然将锈迹斑斑的大锁活生生的掰断了,霎那间戴逸的脸色变得惨白,魏忠贤的眉宇间也显现出一丝不安和愤怒。   两旁早有侍卫走过来将两扇大门推开,阳光随着大门的开动射入了广惠库,一群蛰伏的蝙蝠从黑暗出飞了出来,装银子的木箱子大开着盖子,里面只有铺垫的稻草,丝毫没有了银子的踪影。   “戴逸,银子哪里去了!”魏忠贤勃然色变,指着戴逸质问道。   “魏公公….”戴逸两手摆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来人,给我将这个玩忽职守的家伙拿下!”魏忠贤冷哼一声,不再去管戴逸,转而给刘子光赔笑道:“没想到内库疏于防范,居然被盗贼光顾了,这帮奴才真是白吃干饭的,这个案子发生在皇城里,自然由内务府来处理,侯爷放心,不出七天咱家一定能将库银追回,想必不会耽误侯爷使用。”   刘子光心中怀疑这库银失窃分明就是魏忠贤指使戴逸监守自盗的,可是这毕竟是人家的管辖范围,自己又急着帮日升昌救火,没有闲空管这桩案子,于是冲魏忠贤一抱拳:“魏公公辛苦,这案子就交给您了。”说完带人离去。   “好说好说”魏忠贤望着刘子光远去的身影,一脸的堆笑,直到刘子光他们转过墙角,魏忠贤脸上的阴云才浮现出来。   内帑失窃,户部的银子拿不出来,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从合肥总库调拨的银两了,日升昌的高等级金融指令的传递已经用上了电报,要求总库发银子的电报一早就拍过去了,合肥到京城之间的马路和铁路都跟发达,而且日升昌还掌握了合肥到京城铁路六成的股权,随时随地在任何车辆后面都可以加挂票号的运银车,所以一路赶来的时间不会太久。   刘子光回到票号,挤兑的人们被分流了一部分,可是依然排满了整条大街,柜上的银子已经发完了,现在开始动用刘子光送来的银子了,可是这点银子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兑进来的伪钞也越来越多,看来对手暗地里加强了攻势,妄图混水摸鱼,用伪钞将日升昌榨干。   南厂番子们并没有闲着,他们又抓捕了一批持伪钞多次兑换的坏家伙,可是抓到的都是外围人员,从他们身上很难找到线索,不过这难不到身经百战的南厂番子,旺财出马了,它显示嗅了嗅伪钞,然后钻进了人群,不一会儿就从大街旁的小巷子里面发现了一个幕后指使者,番子们将其逮捕送到票号的后堂,让孙大挡头拷问。   “我咋看你忒面熟呢?”孙纲抱着膀子问那个幕后指使者,这位爷身量不大,一脸的狡黠,被抓进来了还不老实,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并不理财孙纲的问话。   “噢,我想起来了,你是英国公家的管家张仁,说说吧,这些银票是谁给你的?”孙纲和颜悦色地问道。   “噢,我想起来了,你是英国公家的管家张仁,说说吧,这些银票是谁给你的?”孙纲和颜悦色地问道。   “既然知道我是国公府的人,还不赶紧放我走,堂堂国公府的大管家,有千把两积蓄似乎不是什么大问题吧?”张仁大大咧咧的说,似乎根本不把抓他的人放在眼里。   第七卷 北方 第三十二章 银海   要在平时孙纲还有兴趣和张大管家逗逗闷子,可是如今情况紧急,眼瞅着提督大人都急得上火,他哪还有兴趣和张仁罗嗦,直接一个大嘴巴甩过去,把张仁揍的连转了四五个圈,口中喷血,满地找牙。   “别说你一个狗奴才,就是你们国公爷落到我手里,一样挨揍,你不说是吧?来人,给我拖出去喂狗!”   孙纲话音刚落,两个凶神恶煞的番子撞开门冲进来,老鹰捉小鸡一般提起张仁就往外边走,院子里的大树上,两头小牛犊子那么大的土蕃獒犬正挣着铁链子狂吼着,赤红的眼珠子和锋利牙齿上挂着的涎水极其恐怖,张仁被一把搡倒在院子里,两头獒犬被松开了铁链,恶狠狠的扑了上去,眼看狗嘴里的腥气都喷到张仁的脸上了,吓破了胆的张大管家在昏迷之前,用最后的力气惨号了一声:“我说~~”   就在张仁决定招供的时候,日升昌的银子终于用完了,面对着黄昏下依然排满大街的百姓,票号伙计们一筹莫展,能拿出的银子都拿出来了,甚至连这些伙计们自己的积蓄都拿了出来救急,可是依然不能将市面上的银票都兑现,老百姓们捏着银票排着队,大有不兑回银子决不回家的意思。   “总库的银车怎么还没到?”胡懿敏皱着眉头问,合肥到南京的铁路线日升昌可以优先使用,合肥总号发来电报说银车早就出发了,按理说现在应该到了,怎么还没有踪影,联想到这次突发事件的精心设计,众人不免担心起银车的安全来。   “护卫队有多少人手?”刘子光关切的问。   “二百刀手,都是日升昌自己培养的好手,战斗力和忠诚度都可以信任。”胡懿敏说。   “不是这个意思,咱们的对手不是一般人,他们是有备而来,对日升昌的所有情况肯定了解的一清二楚,银车恐怕凶多吉少啊。”   此言一出,众人更加忧虑,如果银车被劫,损失的将不仅是一百万两银子,而是日升昌的信誉和二百个鲜活的生命,房间里的气氛变的凝重起来,这个问题相当的现实和严峻,外面的老百姓们这阵子又开始不满的聒噪,根本不理会票号伙计让他们稍等片刻的请求,间或有暴躁的民众高声叫骂,这些闹事的人未必都是别有用心的人,南厂番子也不能任意捕人,以免造成更大的民变。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趴在屋顶上观察情况的小伙计惊喜的高叫:“银车!”随即听到远处传来彪悍的吼声:“我武~~~维扬。”   这是日升昌押运队的喊声,原本出身于镖局的护卫队保留了这种传统,至于车身上“101”的数字则是护卫队的独有标志,日升昌的101押运队不单押运自己的银车,也接受委托护送客户的重要物品,除了不保护人员之外,业务范围和常规镖局很接近,所有的镖师和趟子手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的,武艺精湛,应付突发事件的能力也很强,再加上和官府的关系一向良好,寻常的蟊贼根本不敢打他们的主意,曾经有不服气的土匪意图打劫101押运队,结果全军覆灭不说,还把山寨积攒多年的家当都折进去了,如果没有国家暴力机关的参与,寻常武装力量很难迅速解决押运队。   这次从合肥派出的押运队是精锐中的精锐,二百人全是二三十岁的精壮汉子,兵器是在利国铁厂专门订做的刀剑弓弩,平时穿的衣服也是特制的金钱纹锦袍,这些彪悍利落的小伙子们如今模样大变,一个个浑身血迹和火烧的痕迹,但是眉眼间依然有一种难以遮掩的豪气。   没有人说话,满街的百姓默默的看着101押运队的马车驶过铺着石板的大道,来到票号门口,一辆辆马车排成一列,趟子手们将百姓们赶开,形成一快大空地,然后每个马车后面站了几个人,将车辕解开,用力一掀,整车的银锭子滚落在地,整整一百万两,折合五十吨硕大簇新的细丝锭子哗啦啦卸到地上,银锭的海洋将黄昏的落日余辉都遮盖住了,日升昌门前银光闪耀,夺人心魄,老百姓们惊的张大了嘴合不上,哪还有人敢质疑票号兑付能力。   票号内,护卫队长单膝点地,虎目含泪向胡懿敏报道:“大掌柜,合肥押运总队甲字队幸不辱命,特向您复命,二百名弟兄仅剩七十八人,但银子一两都没有少!属下自作主张在票号门口倾倒银子,就是为了告慰弟兄们的在天之灵,还请大掌柜体谅!”   “好!弟兄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你们救了日升昌!就该让这些老百姓看看,咱们票号的实力,你赶紧下去休息吧。”胡大掌柜哪会在乎押运队员们这种宣泄情绪的做法呢,就是她自己也想好好的发泄一下,让憋了一天的情绪得到缓解,五十吨银锭子在票号门口形成的海洋正符合这个需求。   原来押运队自合肥出发以后,在中途遇到了伏击,铁路被拆毁了一截,还燃起了熊熊烈火,路两边杀出上千名土匪,他们似乎知道车厢里装的是巨额的银两,所以不要命的猛冲,多亏了甲字队装备了刘子光赠与的五十支喇叭口火铳,对付近距离集群冲锋的敌人特别有效,但毕竟双方人数悬殊,打光了子弹以后,甲字队抽出冷兵器和土匪贴身肉搏,一番血战之后,土匪无力继续,只能落荒而走。押运队将后面的铁轨拆下来铺到前面,又继续前行,这才来到了京城,把银子装上来接站的马车,马不停蹄的赶往票号,这才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挤兑事件在傍晚时分终于得以解决,老百姓们被日升昌的实力所折服,虽然票号的兑现窗口彻夜开放,但是已经没有多少人去换银子了,大家都安安心心的回家睡觉去了,等着明天再排队将银子存回票号吃利息。   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也很不甘心的离开了,这些人都多次拿着伪钞进行兑换,早被南厂盯上了,还有那个被獒犬吓破了胆的国公府管家,已经乖乖的招供了,所有的伪钞都是英国公张俊给他的,前段时间府里来了一个北方戏班子,公爷将他们奉为上宾,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听说是小公爷迷上了他们班子里的一个小旦,不过这帮人却不怎么唱戏,整天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什么。   虽然已经是夜晚,番子们还是紧急出动,一路去抓捕那些早已盯上的捣乱分子,一路直扑英国公府,力求今夜将伪钞来源一举破获。   那些捣乱分子大多是些不入流的混混,抓捕工作难度不大,英国公府可就不那么好进了,门口彻夜长明的大红灯笼和朱漆铜钉的大门以及黑地金字的牌匾都显示着国公府的荣耀,二百名南厂番子和五百名五城兵马司士兵将府邸团团围住,灯笼火把耀眼,刀枪火铳慑人,一盏刺目的电弧灯被挑在高高的竹竿上,用纸筒将灯光聚成一股光,直射向国公府里面。   没等番子们敲门,英国公府的大门就打开了,一身正装的老夫人在众多丫鬟家丁的簇拥下出现在门口,两个身量高大的武士捧着一快盖着红绸子的玩意站在夫人身后,不用猜都知道是他们家的护身符丹书铁卷。   老国公夫人是魏国公的岳母,按理说刘子光应该卖个面子给徐增寿的,可是这回事情的性质实在是太严重了,有可能牵扯到叛国大罪,而且人赃并获,张俊决无抵赖的可能,所以刘子光才悍然带兵围府。当然事情还是向魏国公做了通报的,免得将来见了大家难堪。   丹书铁卷这种东西的真实效力和尚方宝剑是一样的,事实上都不如戏文话本里宣传的那么大,朝廷实力派看你不顺眼,再有丹书铁卷也没用,该办的一样办成铁案,尚方宝剑也不是真的谁都能宰,决定一切的还是实力。   所以刘子光准备不顾丹书铁卷,硬闯英国公府。   第七卷 北方 第三十三章 搜府   正当南厂番子们准备冲进英国公府的时候,一帮诰命夫人气势汹汹的来到了现场,和张夫人同仇敌忾的站到一起,对刘子光等人怒目而视,大有誓死保卫的意思,这些夫人可都是京城头面人物家里的内当家,得罪了她们就等于得罪了她们背后的男人,面对一帮手无寸铁的女人,刘子光一时也没了主意,闯也不是,收兵也不是。   正在作难,魏国公徐增寿到了,身为五军大都督的徐公爷到场,刘子光就更不好动武了,好在徐增寿和他家交情尚好,并没有当场翻脸,而是把刘子光拉到一边低声询问起来:“小刘,你这是演得哪一出?刚打过张俊一顿,这又派兵围府,难道这孩子真的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么?”   刘子光钩钩手让人把张仁押过来,说:“国公爷你问他,今天京城闹出那么大的挤兑事件,都是张俊安排他做的,此等风波还算小么?”   没想到张仁见到魏国公后,立刻扑了过去,抱住他的大腿苦喊道:“徐公爷,都是南厂诬陷我的,我只不过怕家里银票失效,去兑了千把两而已,他们就栽赃说我干这干那的,公爷你要为我做主啊!”   徐增寿是和刘子光并肩作战过的,对他的为人很相信,当然不会因为一个管家的两面之词而和刘子光反目,他一脚踢开张仁,皱着眉头说:“看来这事八成是真的了,不过幸而没闹出人命,我看这府还是不要搜了吧,朝廷的体统还得要啊,你看这么多的诰命夫人都来了,你当真能动武?听哥哥一句话,明天我让张俊把造假的东西交出来,再给胡大掌柜认个错,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刘子光还没回答,府门口传过来张夫人的话:“增寿,不要劝,今儿个就让他们搜,不搜都不行!要是搜出来什么能证明俊儿做坏事的证据,咱们甘愿受罚,要是搜不出来,哼哼,也别小瞧了咱们孤儿寡母。”说着带头让出一条通道,众人横眉冷对,恭候着南厂番子的搜查。   刘子光把孙纲叫来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孙纲道:“据潜伏在英国公府里的密探报告,前段日子府里确实来了个戏班子,说是给老夫人过寿唱堂会的,班子平时住在后院,和下人们不怎么来往,确实有点神秘。刚才收到的最新消息说,各处的伪钞确实都出自英国公府,这一点没有疑问。”   “那你有把握把他们搜出来么?”   孙纲为难的挠挠头:“挖地三尺的话应该可以搜出来,可是那样就得把国公府拆散了,万一搜不出来,大人可就难下台了。”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李岩也插话道:“英国公府太大了,想藏点东西太容易了,若是抄家那样搜兴许能有些收获,若是小心翼翼的搜查,还不如不搜呢。”   刘子光沉吟片刻,还是决定收兵,他冲魏国公一抱拳:“徐大哥,看你的面子,这府小弟不搜了。”   徐增寿也一抱拳:“谢了。”说完打马便走,也不去英国公府上说话,看来他对这个岳母和小舅子也没什么好感觉。   番子们准备收兵了,那帮诰命夫人却不依不饶起来,她们自己不抛头露面,只是让手下的婆子家丁大声聒噪,发出阵阵嘘声,嘲弄围府的官兵们,张俊更是活蹦乱跳,带着一帮小兄弟站在府门下跳着脚大声叫唤:“搜啊,你们倒是搜啊,谁不搜谁是孬种。”   官兵们一言不发,在嘘声中默默的列队撤离了,张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让人将前来助威的诰命们请进来奉茶,并且让厨下准备宴席,庆贺这次在恶势力面前艰难取得的胜利。   番子们撤走了,但是暗哨还在,英国公府的一切行动从此进入了最高级别的监控之中,五城兵马司的两哨人马随时在附近游荡,身穿便衣的番子会跟踪所有进出府邸的人员车辆。   刘子光吃了瘪,心情略有不爽,回到侯爵府正准备换上渔夫的衣服赶回玄武湖呢,忽然梁头上跳下一个人,兴奋的将他推倒,喵喵乱叫着,定睛一看,正是最近神出鬼没的刘小猫。   “我要入股。”刘小猫煞有介事的说,声调极其严肃,但是整个人骑跨在刘子光身上,又显得极不严肃。   “你要入什么股?”刘子光奇道。   刘小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呲牙诡异地一笑,窜上大衣柜,从上面拖下来一张大纸。   刘子光一看,顿时傻眼,这是一张没有经过裁剪的日升昌十两面值连体银票,还散发着清新的油墨味道,足足能剪成五十张票子,仔细一看,居然还是伪钞!   “哪里弄来的银票?”刘子光惊喜地问道。   刘小猫摇头晃脑,上窜下跳,拒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不断重复着:“我要入股,我要入股。”   “好好好,给你入股,小猫最乖了,带我去你找到银票的地方,我让你入更多的股,让你当大股东。”刘子光没办法,只好答应刘小猫用伪钞入股的非分要求。   英国公府,灯火通明,欢声笑语,门口停着一溜豪华的轿子,京城里上流社会的贵妇人有一小半都汇集在这里饮宴,宴会也没什么由头,只说张夫人高兴,其实大家都知道是因为夫人在今天的交锋中战胜了风头正劲的镇武侯才摆的宴。   京城上流社会多是世袭贵族,和英国公关系最好的当属成国公、广平侯、富阳侯等几个在靖南之役中晋升的公侯,还有就是些群主、县主、镇国将军、辅国将军之类的远房皇亲,她们的共同特点是都极其看不起暴发户,尤其对新近跃起的镇武侯,众人总是一肚子的不满,或许是因为刘子光的苦出身还有他令人眩目的上升速度,反正上流社会不是很待见他。   把守府门的家丁心不在焉的扶着刀柄站着,期待着赶紧换岗回去吃喝,忽然间,原本空荡荡的街道爆发出滚雷一般的脚步声,早就埋伏在附近待命的南厂番子和五城兵马司官兵一起冲出,迅速将国公府包围,飞虎队一马当先,直冲入府门,家丁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放翻在地。   国公府的大堂上,众人正一边喝酒一边听曲,骤然出现的数百只火把让他们目瞪口呆,又是南厂!这些遭瘟居然杀了个回马枪!   府里的侍卫前几天被南厂屠了一半下去,已经没有能力对抗搜查,他们在火铳和弓弩的瞄准下只能乖乖放下兵器,一架小型热气球冉冉升起,悬停在国公府上空,用刺目的电弧灯照耀着府内的一举一动,所有丫环用人家丁被勒令不许走动,违者格杀,所有宾客也要待在原地不许走出房间,违者虽不会当场击毙,但也不能好过了,剑拔弩张,杀气腾腾,再加上獒犬们声嘶力竭的嚎叫,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两股战战,不敢言语。   “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永乐爷御赐的丹书铁卷难道不管用了吗?”张夫人努力装出一股威严的态势斥责道。   “丹书铁卷当然管用,但是对叛国谋逆的大罪可不顶事。”刘子光冷笑着从一列士兵身后转出来,后面跟着的是徐增寿,还有锦衣卫的大头目齐振铭和宫里一位太监,几个人的面色都很难看,那太监干咳一声道:“圣上口谕,英国公张俊涉嫌叛国,着南厂锦衣卫搜查府第,钦此。”   张夫人还想说点什么,几个人一甩袖子走了,只剩下女婿徐增寿望着丈母娘叹气道:“岳母大人,您教出来的好儿子啊…”然后一跺脚也走了。   大厅里死一般的沉静,没有人说话,张夫人转而对自己的儿子道:“说!你到底干了什么?”张俊面色阴晴不定,强作镇定道:“娘,儿子什么也没做啊,他们陷害我的。”   第七卷 北方 第三十四章 第比利斯的地下印刷所   英国公府已经被完全控制住,这次刘子光调动了两千人马,还请来了徐增寿和齐振铭作证,皇上那边更是事先请示过的,这回不把伪钞的源头彻底查出决不罢休,刘子光敢于悍然搜查英国公府的信心在于刘小猫提供的准确情报,伪钞印刷地点就在英国公府的后花园内。   国公府后花园,一口汉白玉围栏的水井旁,火把通明,刘子光领着众人站在井旁道:“玄机就在井下。”   这是一口深井,直径六尺,井壁用青砖砌成,上面生满青苔,光滑潮湿,难以攀爬,井底是一泓秋水倒映着月光,冷森森的井水里还浸泡着国公府厨房需要冷藏的新鲜食物,井沿着有半新不旧的轱辘和木桶,看样子都是经常使用的。   这井是国公府浇灌花园的水源,同时也肩负着替厨房冷藏食物的重任,早在建府之时就有,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所谓的玄机,刘子光见众人迷惑不解,让手下拿过一盏灯放在水桶里,用井绳慢慢的放下去,到了接近水面的时候,灯火明显朝着一个方向飘忽,看起来好像被吸过去一样。   “那里有机关。”刘子光说,说着挥手叫过来飞虎队的队长,拍着他的肩膀道:“去把这帮地老鼠挖出来。”   队长接令而行,带着几个怀揣短火铳的队员拽着井绳就下了井,到了井底下,在井壁上找到一个不起眼的洞口,一个个的拱了进去,这个洞口由于角度的关系,在上面根本看不出来。   过了一阵子,井下传来几声闷响,好像是火铳在开火,接着下面有人高喊:“破获了!”   更多的飞虎队员下到井底,不一会儿便将几个捆绑的如同粽子一般的俘虏提了出来,用绳子吊到地面上,众人一看,这些俘虏面如死灰,眼神沮丧,下巴都被打脱臼了,最为惊心动魄的是他们光秃秃的头上都盘着发辫,这可是满清人的标准发型,齐振铭和徐增寿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万没想到英国公居然和满清勾勾搭搭,想当初南厂查缉张俊的时候,他俩还出面相保,甚至搭上不少锦衣卫的性命,现如今事情发了,他们都不免脱不开干系。   刘子光冷笑一声道:“几位大人,咱们进去看看吧,看看这英国府里的别有洞天。”   叫齐振铭和徐增寿来就是当证人的,他俩无奈,只好拉着井绳跟随刘子光下到井底,至于宫里那位传旨太监就没必要下来观看了,坐在上面等着便是,井口很宽,齐徐二人练武出身,动作利落,很快下到井底,在靠近水面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洞口,仅供一个人进出,刘子光率先爬了进去,然后齐徐两人也跟了进去,别看洞口小,里面的空间大许多,人能弓着腰走路。地上躺着两具尸体,已被火铳喷成了马蜂窝,手里还拿着短刀,甬道用石条砌成,缝隙间隐隐透出水来,墙上有个小小的凸台,上面点了根蜡烛,摇曳的烛光和水滴声将这里的气氛烘托得异常诡异。   往前走十步,有个向上的木梯,登上去后豁然开朗,是一间宽敞的大屋子,进深三丈,宽两丈,正中间摆着一台印刷机,边上放着油墨瓶子,金属版、空白纸张和各种器械,还有一大摞印好的银票还没有裁开,整整齐齐的码在那里,一具胸前被轰烂的尸体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鲜血已经将那些银票浸红了,原本就通气不畅的室内弥漫着血腥味,让几位大人不由得掩住了鼻子。   “二位大人请看,这些都是伪造的日升昌十两面值银票,足足有几十万两之巨啊,就是这些伪造的银票造成了这次挤兑事件,他们机器一开,金山银海就来了,伪造的是虽然是日升昌的票子,换走的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要不是胡大掌柜深明大义,甘愿承受巨额损失兑换所有假票,这次的风波就没那么简单了,整个国家都要陷入混乱。”刘子光说。   齐振铭和徐增寿无话可说,活生生的现实让他们没有理由为英国公辩驳,只能沉默的点点头。   英国公府后花园里的地下印刷所设计的极其巧妙,进出口设在井底,密室设在一片竹林下面,四角有通风口,通过四根粗大的空心毛竹管到达地面通风透气,这密室是上几代英国公秘密建造的,一直没派上用场,直到张俊这一代才正式启用,没想到居然干的是这种勾当。   由于这口水井经常浸泡冷藏食物,而刘小猫最爱出没于各大王公贵族家的后院,灵敏的嗅觉引导着她下到井底去窃取美食,而井底的密道进口又引发了猫天生的好奇心,密室里的人自以为藏在国公府里,又是神鬼难料的井底下,所以并未设置警卫,于是刘小猫开始了她的大冒险,悄悄溜进密室,印刷工人们忙碌了好几个时辰而昏昏欲睡,加上灯光昏暗,居然没注意到她,被她窃走了一张印制好的整版银票,刘小猫有个优点就是不贪心,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拿一点就走,这才没有被别人发现,回家之后拿着没裁剪的银票向刘子光献宝,这才引发了这次突如其来的大搜查。   印刷工人都是硬骨头,被飞虎队突破以后拼死抵抗,当场打死了三个人,剩下的三个人被活捉以后还想咬舌自尽,幸亏被富有捕俘经验的飞虎队员摘掉了下巴,要不然这次行动连一个活口都捉不到。   若是寻常的伪钞案子倒也算不上惊天大案,用大量的铅和少量的银制作假银锭或者用大比例的铅制作假铜钱都是常见的案子,而且一般规模都不是很大,伪造个几万两就是大案子了,这种案子属于常规民间案件,归刑部管,老实说如果英国公自己弄了台印刷机伪造银票的话,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人家是有免死金牌的国公爷嘛,可是一旦沾上满清人,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变成了里通外国的叛国罪,不光刑部插不上手,锦衣卫都没资格管了,现在这案子已经归到大明朝最高侦查机关南辑事厂办理了。   国公府所有的下人被集中起来审查,所有的宾客留下姓名地址,经甄别后放走,刘子光好歹给徐增寿留了面子,没有把人拘走,只是将张俊软禁在房里,至于徐公爷的岳母则没有采取任何强制措施。   据说张俊府里有个可疑的戏班子,南厂连夜审理所有下人,搜查所有房间,想把这些人翻出来,可是这些传说中的人如同蒸发了一般没了踪影,只在后院的一间房子里发现了一箱唱戏用的行头,于是让猎犬嗅过之后追捕,猎犬狂吠着追出大门,番子们赶忙上马猛追,结果发现一段距离之外有辆被丢弃的马车,正是不久前离开的富阳侯夫人的车驾,夫人当胸被刺了一刀血流满地,周围还躺了几具下人的尸体。   戏班子的人不知不觉间劫持了富阳侯夫人,伪装成她的下人瞒过了南厂的审查,成功混出了国公府,然后杀掉目击者,消失在京城无尽的暗夜里,茫茫人海如何搜捕,番子们恨恨的打马回去,收拾残局的事情交给五城兵马司处理去了。   根据门口的士兵回忆,富阳侯夫人一行共八人,五男三女,四个家丁一个车夫两个丫环,外加夫人本人,出门的时候马车里有个漂亮的耀眼的小丫环替夫人答话,言辞得体,声音婉转如黄莺,给当兵的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可是在现场发现的尸体里并没有这个丫环,再结合情报里所说的那个戏班子小旦,可以认定这个丫环就是劫持并杀害侯爵夫人的元凶。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年轻的英国公再也撑不住了,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在三个月前,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一位叫做苏小小的姑娘,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把张俊迷的神魂颠倒,言听计从,虽然张俊号称京城上流社会中的非主流,依仗的只是自家的权势而已,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苏小小姑娘时而神秘莫测,时而天真旖旎,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贪慕虚荣,更不把张俊的国公头衔放在眼里,越是吃不到的葡萄越是觉得甜,张俊疯狂的追求起苏小小莱,花了不少银子下去却连人家的手都没摸到。   苏小小的身份是戏班子的小旦,她告诉张俊,戏班子只是一种掩饰,这些人真正的身份是江洋大盗,果不其然,包括苏小小在内的戏班成员身手都很利落,武功非常高强,这更使得张俊对苏小小着迷,年轻貌美的江洋大盗,说出去多拽啊。   苏小小主动提出要帮张俊发财,虽然贵为国公,根本不愁银钱用度,可是谁又嫌钱多呢,更何况是美人提出的建议,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所以戏班子就这样进驻了英国公府的后花园,将机器安放在了井底的密室之中,戏班子印刷出假银票,英国公负责包销,利润五五分成,看着成摞的银票从井底下运出来,换成白花花的现银,张俊心里美滋滋的,其实更让他高兴的是苏小小如花的笑颜,小小姑娘说了,只要把印出来的这批银票全部兑现出来,就答应让他摸摸小手呢。   第七卷 北方 第三十五章 屠龙   真相大白,英国公张俊低头认罪,张夫人也再也骄横不起来了,儿子犯了滔天大罪不说,还间接的害死了富阳侯夫人,饶是她活动能力再强也无法将此事压下,只能偷偷哀求女婿徐增寿,希望他能在皇上跟前说几句好说,赦免了俊儿的大罪。   南厂诸人的面子也丢大发了,居然被满清的奸细混进京城搞了个天翻地覆,直到最后关头才在偶然间查获此事,若是没有刘小猫的发现,恐怕这些伪钞还要继续在市面上流通呢。   张俊被带走继续询问,英国公府里进驻了不少番子做进一步的搜查,齐振铭和徐增寿各自回府,刘子光安排了封锁城门码头的事情以后也回去了,这桩大案还需明日请示了皇上再做定夺。   天色已经很黑了,忙活了一天的刘子光这才想到家里怀孕的老婆,到了这会还不回家,指不定她急成什么样子呢,于是赶紧带了几个人骑马往玄武湖方向赶去。   玄武湖现在多了一个别称,叫做公主湖,意即长公主居住的地方,湖岸周长二十里,有禁军把守,禁止闲杂人等靠近,时间长了,老百姓便自觉地不涉足此地,禁军的把守不免也松懈了下来,刘子光来到码头的时候,几个禁军正在打瞌睡,看见侯爷驾到赶紧打起精神,站的笔直。   刘子光也不去管这些禁军,在码头上的小屋子里将佩刀火铳放下,换上渔夫的衣服,还不忘在身上留了几十个铜钱,然后径直上了小舢板,用竹竿撑着去了。   独自一人撑着舢板在湖面上荡漾,时值初夏,满湖的荷花莲叶碧绿一片,满湖香气,漫天的星星眨着眼睛,和风吹过,凉爽舒畅。每日里在这世外桃源一般的湖里和喧闹繁杂的京城间穿梭来往,好像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不停切换一般,刘子光忽然想起一部美国大片《真实的谎言》,自己就像那个装成推销员的州长大人一般在家庭和工作之间变换着身份,长期这样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得精神分裂。   正胡思乱想着,他忽然发现远处有一艘没有掌灯的渔船,正静悄悄的停在荷花深处,船上也没有人,这非常奇怪,因为玄武湖上的船只都是隶属水师的官船,任务是暗地里保护公主的安全,深夜时分不应该还有船只停在湖里,刘子光正纳闷,自己的小舢板突然发出一声怪响,中间的一块木板居然脱落了,湖水从缺口处涌了进来,瞬间就淹没了脚脖子,不好,有人暗算!   刘子光手无寸铁,只有一根竹竿在手,眼看着舢板就要沉入水底,他当机立断,一跃入水,向着远处的渔船游去,当初在南海深处他都来去自如,更何况是家门口的淡水湖呢,刺客就在那艘船上,你们不是想杀我吗,那就来吧!   那艘渔船好像料到刘子光会主动进攻一样,沉着万分,居然一动不动,直到刘子光游进了那片荷花,船上才闪现出一个人影,将手一扬,一个皮囊甩了过来,在空中散开,漫天星星点点的东西洒下,刘子光缩头入水躲避,他目力过人,能看见水面上落了一层血污,还有巴掌大小的肉块慢慢的沉入水中,紧接着听到连续三声巨响,分明是有人跃入水中。   想派水鬼暗算我,没那么容易,刘子光艺高人胆大,毫不畏惧,反向着对手游了过去,不过听对方的动静好像并不是人,而是某种大型动物,将头探出水面一看,原来是三只鳄鱼!   鳄鱼的脑袋露出水面,四肢快速的游动着,向刘子光袭来,刘子光周围漂浮的血和碎肉正是吸引他们的元凶。鳄鱼是极其凶猛的两栖动物,在水中的战斗力尤其惊人,虽然有人能生擒鳄鱼,但那都是在陆地之上,在水中还没有人能与鳄鱼匹敌,况且是三条饿疯了的大鳄鱼。   刘子光并不害怕,但依然有点心慌,以前没有兑付过这种丑陋的动物,真不知道从何下手,眼看着三只鳄鱼越游越近,那艘渔船也向后驶走,船上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侯爷,您先和这三只猪婆龙玩着,我们去拜访公主了。”   此言一出,刘子光勃然大怒,对方竟然是一箭双雕,不但要害他的性命,还要对长公主下手!倘若身怀有孕的曾橙有了半点闪失,就算杀光所有的清人都不能弥补他们的罪恶!渔船迅速的划走了,三条俗称猪婆龙的扬子鳄却已经到了跟前,虽说一般的扬子鳄体型较小,这三条确是精心挑选的大个子,每条都长达两米,战斗力非常惊人,它们看到这么一个个活生生的猎物就在眼前,哪还去管什么碎肉,一同张大嘴猛扑了过来。   扬子鳄虽长有看似尖锐锋利的牙齿,可却是槽生齿,这种牙齿不能撕咬和咀嚼食物,只能像钳子一样把食物“夹住”然后囫囵吞咬下去,它们的常规武器是粗大有力的尾巴,猛烈的横扫之下,就是小舢板也要化为碎片的。   船上那女子故意说要去拜访公主,只是为了搅乱刘子光的心神,让他手忙脚乱不能对敌,其实前去绑架长公主的人马早就已经到达湖心岛了。这种心理战术确实有用,不过作用却是相反的,并没有降低刘子光的战斗力,反而将他的潜能发挥到了极致!   第一条大鳄鱼张着嘴扑过来,被刘子光重重的一拳砸在脑袋上,鳄鱼顿时脑震荡昏迷了过去,第二条鳄鱼将尾巴横扫过来,力道强劲的铁尾带着劲风和水花呼啸着扫向刘子光的脑袋,却被他一掌抓住,顺势一带,将整条鳄鱼从水面上拉起,绕了一圈远远的甩了出去。第三条鳄鱼趁他无暇顾及之时,凶猛的从侧面发动了进攻,刘子光一脚蹬在鳄鱼脑袋上,将它踢得在水中翻滚,不过这一脚的力道不是很足,鳄鱼在水里打了几个滚就恢复了平衡,再度猛扑过来。   刘子光心急火燎,哪有时间陪着几条大鱼玩耍,鳄鱼再度扑来之时,他干脆抓住鳄鱼的脖子,用铁拳猛击其柔软的腹部,说是抓,其实用抠更合适一些,鳄鱼被抠得直翻白眼,肚皮在连续的猛击之下,五脏六腑恐怕都化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片刻不到,这条猪婆龙就肚皮朝上,死了。   此时,第一条鳄鱼正好醒了过来,它一双狡诈的小眼睛看到同伴都不在了,居然窃喜起来,以为可以独享美味了,于是再度向刘子光猛扑过来。刘子光挥拳猛击,将鳄鱼打了个七荤八素,正想解决掉这条鳄鱼之时,忽然想到还能将其利用一番,于是刘子光翻身骑上鳄鱼,用拳头控制着狂暴的鳄鱼,令其游往湖心岛。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掌灯的时候刘子光还没回家,曾橙将饭菜热了又热,还是等不到他,干脆跑到湖边的草地上坐着去等,夕阳下的渔船剪影美丽缥缈,这都是回航的渔船,怎么就没有自家丈夫的呢?   岛子上的渔家都是刘子光安排的演员,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案,两个渔夫过来告诉曾橙道:“刘家嫂子,大哥今天去城里张员外家送鱼,可能晚回来一阵,让你不要等了。”   曾橙“噢”了一声,起身回房去了,老公不回来,自己一个人就是不想吃饭,把饭菜放在纱笼里存着,等他回来再热吧,她刚进屋子,一条中型渔船就靠了岸。七八个普通百姓打扮的人不等缆绳抛上来,就矫健的跃上了岛子,他们的手里都拎着和身份很不搭调的钢刀!   “你们是什么人!”岛上的渔民看到陌生人登岸,顿时警惕万分,那些不速之客也不答话,径直挥刀劈来,渔民中有几个是担任警卫任务的南厂番子,徒手就迎了上去,双方战成一团,听到打斗的声音,陆续有渔民手持渔叉从村子里杀出支援。   这些不速之客的武功显然要比岛上的业余渔民们高很多,短短几个回合下来就砍翻了几人,而且他们居然装备了火铳,战斗力更加强悍,渔民们拼死阻挡也没能拦住他们,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提着刀就窜进了曾橙的家。   第七卷 北方 第三十六章 苏茉儿   看到匪徒闯进了曾橙的家,渔民们大惊失色,如果长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不用镇武侯发落,他们都没脸苟活了,可是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闯进去的匪徒们接二连三的从长公主的家里飞出来,摔到三丈远处口鼻窜血,眼瞅着是受了重伤了。   渔民们拿出紧急情况下联络用的烟花弹向天发射,玄武湖周边的水师和其他岛子上的人员看到警讯以后都迅速出动,发动突袭的刺客们看到不能取胜,丢下尸体和重伤员急速撤走,没等他们的渔船划走,刘子光乘坐的鳄鱼已经到了,他跃起来在鳄鱼身上一点,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落到岸上,顾不得追击仓皇逃走的渔船,现奔到家里看曾橙的安危。   家中的房门敞开着,一扇门板显然是被踹塌的,斜斜的倒在地上,刘子光心中一紧,直扑进去,刚进屋就感到一股劲风迎面而来,他下意识的一挡,巨大的力量将他推出好几步远,定睛一看,原来是曾橙踢过来的一脚。   刘子光胳膊被踢得酸麻,不过看到曾橙没事,他顿时喜出望外,扑过去拉着曾橙的手上下打量:“你没事吧?”   曾橙刚才误伤了老公,正不好意思呢,听见刘子光发问,红着脸道:“我没事,刚才踢到了你,疼不疼?”   “不疼。”刘子光说,可是话一出口,就觉得刚才被曾橙踢中的地方一阵酸麻,卷袖子一看,胳膊都青了,万没想到曾橙居然有了如此强悍的战斗力,连刘子光都被她踢伤,更何况是一般的刺客了。   “小橙橙,你哪来那么大力气?”刘子光奇怪的问道。   “我也是刚发现的,刚才有个水匪想进来抓我,我一着急就踢了他一脚,没想到把他踢出去老远,接着又有几个坏人也被我踢飞了,不知道踢伤了没有,要是闹出人命来还挺麻烦的呢。”曾橙小声说,生怕给村子和丈夫带来麻烦。   刘子光也不明就里,只能好言抚慰长公主,村子里的灯都点起来了,人们拿着兵器围拢过来,旁边一个岛子上驻扎的全是军队,此刻已经完全行动起来,小型飞艇开着探照灯升上了天空,五艘安装了火油发动机的快艇轰鸣着在湖面上犁出白色的浪花,穿着鱼皮水靠的士兵趴在船头,端着最新型的火箭筒,瞄准着正在仓皇逃窜的渔船,这玄武湖可是个马蜂窝,进来容易出来难,整个湖面都小小说网了,到处是船只和火把,人声鼎沸,岸上也有长龙一般的火把在移动,玄武湖地处南京城北,距离禁军大营很近,接到警讯以后禁军迅速作出反应,按照预案围湖,禁止任何人员进出,这帮刺客插翅也难飞了。   刘子光好言安抚了曾橙一阵子,还是按耐不住复仇的怒火,叫来几个邻居陪着曾橙,转身出门,登上一艘快艇,亲自去缉拿刺客。   刺客乘坐的渔船已经被团团围住,水师的兵船和南厂的机器快艇上,无数张弓弩和火铳瞄准着渔船,还有五具火箭筒虎视眈眈,只要一声令下,这艘渔船顿时将化为齑粉。   渔船孤零零的停在水面上,天空中盘旋着的飞艇将电弧灯的刺眼光芒照射下来,湖面一片雪亮,水师官兵齐声高喊:“降不降!降不降!”渔船却毫无动静。刘子光未下令之前,官兵们也不敢擅自开火。   好在刘子光迅速赶到了现场,对这帮负隅顽抗的刺客他根本就没抱着活捉的想法,大手一挥:“开炮!”   “且慢!”渔船上突然传来一声喊,紧接着一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出现在船头,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乌黑的头发梳成两个髻,很是可爱,圆圆的小脸蛋粉粉嫩嫩的,整个人在灯光的照耀下如同瓷娃娃一般。   “你就是苏小小吧?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刘子光声色俱厉的喝道,他倒不是怜香惜玉,而是想到了还在五军都督府每天纠缠不清的满清和谈代表团,如果能将生俘的清国间谍押到他们面前,对于这些满嘴假仁假义的家伙来说,相当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镇武侯真是聪明,不错,我就是苏小小,不过那只是化名,现在既然事败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就是大清国军机处的四品军机章京苏茉儿,军机处在南朝的一切行动都由我策划和指挥,这次失败并不是我们无能,而是你们的运气太好,唉,连三条猪婆龙都奈何不了的人,我们又怎么能轻易干掉呢。”苏茉儿摇头叹息,叹了口气又道:“愿赌服输,茉儿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侯爷能给茉儿一份薄面,亲自来给茉儿带上镣铐,也不枉我江南一行了。”说着将手中的一柄短剑抛入了水中,随后从渔船里又抛出来几柄刀剑,看起来这些满清特工真的要投降了。   苏茉儿一脸的淡然,单薄的身躯站在船头,衣裙被风吹动,说不出的寂寥,但刘子光却不吃她这一套,满清特工阴险狡诈,说不定还有什么阴谋呢,他大喝一声:“全都走出来,把衣服揭开,双手抱头蹲下。”   苏茉儿拧起眉头:“侯爷,大家都是吃谍报饭的,为何不能给我们留一点面子呢?”   “你们有个狗屁面子,再不出来就把你们打成马蜂窝!”刘子光已经不耐烦了。   “好,我们照做。”苏茉儿转头对船舱里低声说了一句,然后从舱里走出来四五个大汉,老老实实的解开裤腰带和上衣,双手抱头蹲在了船头。   “全体戒备,去一队人把他们锁起来。”刘子光下令。   两艘快船慢慢靠了过去,船上的番子紧张的用火铳瞄准着敌人,等到了跟前正要跳帮的时候,忽然一声巨响,渔船爆炸了!冲天的火光冒起,气浪将船板的碎片砸得到处都是,两船番子和一船满清特工被炸得尸骨无存,连天上的飞艇都中招了,碎片刺破了气囊,艇身失去平衡,缓缓的下坠,周围的船只也跟着遭殃,不少官兵被碎片击中,连刘子光也被气浪掀的后退了好几步。   爆炸过后,湖面上空荡荡只剩下尸体和碎木片,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没想到满清特工如此狠辣,临死都要拉几个垫背的,若非刘子光谨慎,恐怕这会也被炸飞了。   刘子光注视湖面良久,叹了一口气,传令撤军。   这次满清的特务活动给大明造成了很大的破坏,影响极其恶劣,日升昌的大量银子流失,信誉也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坏,堂堂英国公居然和敌国的特务紧密合作,搞得侯爵夫人被害,镇武侯夫妻也险些着了敌人的道,朝廷的脸面可算丢尽了,皇帝大发雷霆之怒,着令南厂、东厂、锦衣卫不惜一切代价发动报复。其实不用皇帝下令,刘子光也不会放过这些满清特务,南厂是个新成立的机构,善攻不善防,也缺乏老谋深算的军师,简单粗暴的作战更加适合他们,刘子光紧急从所部中抽调精干人马北上,要在北京闹出点乱子来。   五阿哥和姜戌的和谈代表团还赖在京城里,其实大家对满清人的行径已经心知肚明,代表团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而已,满清从来就没放弃过对江南的征服活动,正如大明从未放弃过收复北方的想法一样,既然双方都暂时没有发动大规模会战的计划,不妨先在秘密战线上斗争一番。   虽然京城闹出那么大的乱子,老百姓却并不知情,只晓得镇武侯惩办了纨绔子弟英国公,玄武湖昨夜又搞了一次焰火晚会,其他关于满清特工活动的事情一概不知,这也是刘子光为了稳定民间情绪下达的封口令,如果让老百姓知道京城都不是安全的地方,那就正中了清人的计谋。   英国公张俊连同他那帮非主流的小兄弟都没落的好下场,他的免死金牌被皇帝收缴了,阴谋叛国的罪名虽然可以洗清,但制造伪钞的罪名可是坐实了,给日升昌造成的所有损失必须赔偿,这下可好,几代英国公积攒的财产被张俊一下就糟塌出去一小半,想当初和苏小小谈的是五五分成,现如今苏小小尸骨无存,所有的银子都由张俊来负担了,伪钞究竟有多少,那还不是日升昌一句话的事,胡大掌柜倒也没有狮子大张口,只是在实际损失之上加了三成而已,这也算是对张俊的一种惩罚吧。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没了丹书铁卷的保护,张俊以前做过的种种坏事都浮上了水面,状子一条条递到了应天府,怎么欺压良民,强抢民女,虐杀小动物等等,应天府不敢接,上报到大理寺,大理寺也不敢管,报到皇上那里,皇上下旨将英国公贬为侯爵,虽然看起来只是降了一级爵位,但是大家都清楚,从此老张家算是完蛋了,从京城上流社会中彻底的淡出了,至于那些经常和张俊一同玩耍的小子们,都被家里软禁了,一时之间京城平静了许多。   第七卷 北方 第三十七章 北去   玄武湖,渔村的茅草棚下,曾橙正在缝着一件婴儿的小衣服,看到远远的溜子光撑着船过来,赶紧放下针线迎过去,刘子光将船靠到岸边,笑呵呵的说:“我买米回来了,还特地买了半扇猪呢,下半个月的伙食不愁了。”   “怎么买了那么多,咱家可吃不完,回头分给邻居一点吧。”曾橙一边说着一边跳到船上,一手提起那袋足有一百斤的大米,一手拎起半扇猪肉就往岸上走,健步如飞,仿佛根本没有拿任何东西一般。   刘子光叼在嘴里的劣质纸烟落到了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老婆,这还是那个柔柔弱弱的曾橙么?上次被她踢中的那几个刺客已经重伤而死了,经仵作检查,整排的肋骨都断完了,没有几十年内力的人踢不出来这样的力道,这桩怪事还没有得到解答,现在曾橙又变成了大力士,这如何不让刘子光惊讶。   “小橙橙你慢点走,小心扭了腰。”刘子光赶紧跑过去把半扇猪接了过来。   “没事,你累了一天了,放着我来,别说这点东西,就是邻居老张家的磨盘我都拿得动,说来也怪哦,不知道你给我吃得什么灵丹妙药,最近总有使不完的力气。”曾橙说。   刘子光每天早起进城办公,晚上才回家睡觉,在家的时间不多,所以对曾橙的这些变化并不很清楚,他甚至已经忘记,曾橙血管里流淌的血液有一大半都是出自他的身体,现在的曾橙已经不是那个能任人欺负的女孩了,别说三四个大汉,就是十个八个武林高手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大米倒进了米缸,猪肉割成了若干份分给了邻居们,草棚下面,曾橙将饭菜端到了桌子上,一盘炒芹菜,一盘油煎鱼,两个咸鸭蛋,一碟花生米,一壶老酒,两碗大米饭,虽然只是粗糙的农家饭,但却是曾橙亲手所为,每次晚饭刘子光都会赶回家来吃,操劳了一天,这样温馨的场景和饭菜能极大的缓解紧张的心情   “橙橙,有件事和你商量,最近我可能要出一次远门…”刘子光吞吞吐吐的说,新婚不过几个月就要丢下怀孕的老婆远行,这样的话实在难以说出口,不过身为朝廷大员,他还有很多重要的工作要去做,整天这样守在老婆身边也不现实。   曾橙沉默半晌,忽然起身回屋,拿了一个小布包出来,神色坚决地说:“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小小的渔村盛不下你,既然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了,你的一切决定我都支持,这里有咱家的积蓄,一共十二两银子,你都拿去吧,穷家富路,别在外面委屈了自己,我和孩子你不用操心,有邻居们照应着呢,上次闹过水匪之后,官兵也经常在附近巡逻,你放心好了,再说了,水匪再敢来的话,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刘子光感动的热泪盈眶,多好的媳妇啊,对自己如此的支持,甚至连你去干什么,去哪里都不多问一句,这才是贤惠的女人啊。   “嗯,我不会去太长时间的,做完了买卖就回来看你和孩子,咱妈也会经常来看你的,你好好保重哦。”刘子光把曾橙拉过来坐到自己膝上,怜爱的说。   满清的军机处是个高效的谍报机构,它长久以来的作战对象就是南明,这个机构由精锐的满清军官和中原武林败类,以及一些没有民族大义的宵小之辈组成,虽然成员复杂,一直以来运行的还算成功,尤其是埋设在南京的谍报组织,更是健全而发达,各个特工组织单线联系,各行其事,互不牵扯,像韩雪儿以及她引荐到南厂的一些勤杂人员属于冬眠的鼹鼠,轻易不行动,索额图率领的武装别动队是专司破坏暗杀的,自从上次失败以后,满清意识到针对刘子光的暗杀很难奏效,这才派出了苏茉儿率领的层次更高的队伍,他们执行的金融战役的策划书出自范文程留下的文件,老实说这样的高招也只有范先生这样的天才才能想的出来,年轻一代的俊彦暂时还达不到范先生的水准。   除了这些行动人员,还有大量潜伏的满清特务,这些人都有身份掩护,或者是开旅馆的,或者是开酒楼的,或者只是个跑堂的,拉车的,唱戏的,三教九流一应俱全,这些人的任务是提供南明的民生情报,必要的时候为行动组提供支援,以前的东厂和锦衣卫只顾内斗,很少把精力放在这上面,现在养虎为患,把个南京城弄得像个筛子,满清特务进出自如,如入无人之境,这着实让刘子光恼火,齐振铭也很头疼,两方联合展开大搜捕,深挖满清间谍,一时间京城鸡飞狗跳,许多深藏不露的间谍被捉获,不过抓捕的名义都是用的其他名义,诸如偷税漏税,聚众斗殴之类,所以并没有造成人心的波动。   招商局的筹建工作还在继续,募股进行的非常顺利,一千两为单位的无投票权只有分红权的股票被炒到了三千两,而一万两面值的有投票权和优先配股权的股票则被炒到了五万两,还有价无市,拿着银子都买不到,债券的销量也不错,几乎是在上市的一瞬间就被人一扫而空,日升昌和刘子光都赚了个满钵,就连刘小猫的身价都暴涨了许多,她拿伪钞从刘子光那里换来了五万两的股票,正儿八经的放到了自己的猫窝里面,不许别人乱碰。整个招商局的股份里面,朱由校最多,其次就是刘子光了,但是加上长公主和铁厂名义下的股票,刘子光能控制的比皇帝还要多。   招商局需要兵船、货船,码头,水手,士兵、货源、销路,这是庞大而繁杂的系统工程,刘子光不是做生意的料,只能委托给别人去做,他采取的是一种经理制度,把业务细分出来,交给一群徽商出身的职业经理人安排,至于牵扯到武装力量的事宜,则交给禁军水师出身的人去做,反正这是皇家的买卖,从朝廷军队里挖些人才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从南面传来的消息说,旅宋国自从换了女皇之后,风格变得犀利起来,先是强硬的拦截西洋诸国北上台湾的船只,然后又和英格兰直接发生了军事冲突,在西面一个叫做星架坡的地方打了起来,旅宋的陆军一直是软肋,这回有了红衫团的协助,居然战胜了英格兰,夺取了星架坡这个弹丸之地。赵婧还仿效英格兰的做法,向汉人籍的海盗发放证书,收编他们为旅宋水师,不过并不劫掠普通商船,而是专门拿运送黑奴的船只开刀,美其名曰解放奴隶,黑奴贸易是西洋人最赚钱的行当,而星架坡边上的马六甲海峡更是贩奴船的必经之路,这样一来,西洋人的钱袋子就被赵婧抓到了手心里。   女普京就是狠啊,刘子光暗暗赞叹,人家做事确实利落,联合舰队的工作进行的非常迅速,自己这边江南造船厂的船台上还在建造着呢,人家新卞京船厂专为联合舰队生产的铁甲巨舰已经完工了,三艘战船装载着台湾福建籍贯的大明水师官兵来到了南京城外的长江水面,每艘战船都有小半数的旅宋水兵担任教头,一对一的帮带大明水兵。长波电台的建造工作也在顺利进行,用不了多久,电波就能通畅的抵达万里遥远的南洋了。   刘子光说要出门远行,其实是要带着联合舰队北上山东,将这几条船作为东海水师的根基,山东半岛地位险要,无论是攻击天津,还是攻击高丽都是绝佳的前进基地,而且山东还是自己的兵源基地和经济大本营,刘子光已经好久没有回山东了,不知道济南趵突泉旁自己的府邸是不是完工了呢。   三艘铁甲战船鸣着汽笛从南京出发,经上海北上去往山东,船上除了装运了大批物资和士兵以外,还带了部分女眷,山东人出身的韩雪儿就在其中。   第七卷 北方 第三十八章 青岛   刘子光去山东挂的是北洋水师督办的钦差头衔,他本身已经是太子少保加一等侯爵的超品大员,所以只能挂临时性的钦差衔,山东地面上的所有官员都必须无条件的听从他的命令,调派人员物资钱银,配合创建北洋水师。   所谓北洋水师,是和台湾新成立的南洋水师相对应的一个以山东半岛为基地,以满清、高丽、倭国为潜在敌人的大型水师单位,包括若干个码头,配套的炮台,保卫陆上设施的步兵,当然还有一支强大的铁甲舰队。   北洋水师的底子就是刘子光带的这三条铁甲战舰,战舰还没有名字,只是用黑色的油漆在船头上标注着“零零一”“零零二”这样的编号,正式的名字需要等水师正式成立以后再命名,当然北上的船队并不只有这三艘船,从南京出发的时候就带了十艘装运物资人员的蒸汽船,到上海的时候又加挂了三十艘装运机器设备,技术工人、辎重粮草的帆船,上海总督马士英亲自上船慰问北上人员,大军需要什么就给什么,决不含糊,他甚至还想让自己的女儿跟着刘大人一起北上呢,不过再次被刘子光婉言谢绝了,马总督遗憾的扼腕叹息,感慨女儿没有这个好命。   叹息归叹息,该配合的还是要配合,马士英俨然已经以刘子光的忠实班底自居,上海在他的治理下,就是刘子光强大的后勤基地,粮草布匹,食物饮水,机器设备,北上人员的安家费都由上海道衙门的财政拨款,光是采购梅林罐头的费用就有上万两银子,还有采购的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的纸烟雪茄也有大大的一笔银子,这些钱最终还是落到了刘子光的腰包里面。   舰队从吴淞口出发,北上山东,一路浩浩荡荡、乘风破浪,沿途只在海州停顿了一天,次日便到达三百六十里外的胶州湾,胶州湾位于山东半岛南部,有南胶河注入。胶州湾口窄内宽,东西宽三十里,南北长四十里,为伸入内陆的半封闭性海湾,天然深水航道水深五丈左右,无泥沙淤积。湾内港阔水深,风平浪静,海水终年不冻,为天然优良港湾。   刘子光下令在胶州湾设立水师基地,基地的位置定在海湾的湾口位置,这片小渔村还没有名字,刘子光沉吟片刻道:“就叫它青岛吧。”   青岛的建设如火如荼的展开,即墨县,胶县的民工在县尊的带领下赶过来帮工干活,刘子光这尊大神在这里,就连山东巡抚都不敢坐在济南了,慌里慌张的要赶过来请安,被刘子光一纸电报喝令住了,巡抚来了也没什么用,不如呆在济南调拨人员物资了。   修建青岛城的任务交给了山东人民,全省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刘子光也不白白差遣他们,每个劳工都发给足够的工钱,并且没有拿鞭子的监工,只有拿尺子的监理,你想啊,工作量摆在那里,完成就有银子拿,完不成就喝西北风,谁还偷懒耍滑啊,所以码头的修建工作异常顺利,进度比官府差遣徭役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栈桥的终端,要修一座亭子。”刘子光站在青岛海边指点着说,他眼前是一座长长的栈桥,一直延伸到海里,海风吹拂着他身上的大氅,猎猎作响,虽然已经是夏季,青岛的温度只有二十五度左右,非常宜人。   “大人,亭子要建成什么式样的呢?”一个工程师问。   “嗯,我想想….”刘子光努力回忆着青岛啤酒瓶子上的商标,然后拿过工程师手上的碳条和白纸,施展起在少年宫练过的速写本事,刷刷几笔将青岛啤酒的商标勾勒出来:“就照着这个样子建。”   北洋水师的基地不止一个,刘子光还在威海的刘公岛,蓬莱的长山列岛选择了地点建造码头和衙门,北洋水师需要招收大量的水手和战兵,半岛上的渔民优先考虑,其他不善水的山东子弟也可以报名参加诸如水师巡防营之类的陆上部队,自从去年济南战役以后,刘子光部队里的山东人占了相当大的比例,不光红衫团,还有南厂和五城兵马司,山东兵都是基干力量,山东人也非常喜欢跟着刘大帅吃粮,不光饷银足额按时发,就是在乡亲们面前也觉得很有面子。   青岛城的修建,不光使用了当地的劳工,还调动了全山东的囚徒,这些犯罪之人往往负责最艰苦的活计,他们没有银子可拿,干活慢了还要受到鞭子的惩罚。这帮囚犯里有很多是满清时期就关押的犯人,对于严重的刑事犯,不管政权怎么更迭,这些人都永远是囚犯。   使用囚犯做苦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刘子光并没有加以特别的关心,直到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案件,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名负责看守囚徒营地的官差被人用闷棍打昏,身上佩带的弓箭腰刀都丢失了,但蹊跷的是囚徒们一个都没有少,这些犯人都是罪大恶极的刑事犯,有江洋大盗,有采花贼,有山贼响马,也有纵横乡里的恶霸,哪一个都不是善相与的角色,不过到了刘子光的地头还敢做乱,就有点猖狂的过分了,刘子光立刻着令南厂加以侦讯。   如今南厂的业务随着刘子光的北上,也扩展到了山东一带,全省都设有办事机构,青岛更是保卫工作的重中之重,他们接过这桩案子以后,全力盘查,将犯人们逐一过堂,大刑伺候,可是依然没有下文,就连失踪的弓箭腰刀都没能找到,动用了嗅觉灵敏的警犬也是于事无补,这更让刘子光着恼。   城建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一应事务都有得力干将紧抓,刘子光身为总负责者反而无事可做,他索性将这件案子接了过来,发扬“刘公案”的传统,欲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所有犯人的卷宗被调来供刘子光查阅,根据卷宗显示,被袭击看守所在的那个营地里,几乎每个犯人都有极大的嫌疑,这些罪犯中包括江湖骗子,惯偷,帮派打手,抢劫犯,每个人都不老实,都有强烈的越狱欲望,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袭击看守抢夺武器呢?刘子光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一份最不起眼的卷宗引起了刘子光的注意,倒不是因为此人所犯的罪过之大,而是因为他的刑期太长,早在山东没有沦陷之前就身陷囹圄,满清统治十年期间也一直在坐牢,等到清人败走,山东恢复大明的统治,他还在坐牢,而且刑期一直在长,从最初的五年徒刑增加到现在的五十年徒刑,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更令人吃惊的是此人最初入狱的罪名居然是偷窃了几件衣服。   “此人或有冤情。”刘子光说,当即下令将囚徒所在的管营叫来询问,这批囚徒都是泰安府送来的,管营也是泰安府的差役,这些吃六扇门饭的人都是老江湖了,满清统治的时候他们就是差役,现在大明打过来,他们依然被留用,只是身上的号衣变了而已,管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见到大帅之后点头哈腰,诚惶诚恐,听到大帅询问起那名被判了五十年徒刑的犯人,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喷着口水向大人介绍道:   “此人名唤白小山,自幼家贫,善使弹弓捕鸟,在当地堪称一绝,十四岁时因为偷了当地员外家凉在外面的绸缎衣服而被抓,被县尊判了五年徒刑,坐牢期间,他还屡教不改,多次越狱潜逃,被抓回来之后刑期越加越长,最终成了五十年,这个人一向不老实,虽然不打架斗殴,但绝非善辈,我估摸着他一直想找县尊大人报仇来着……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还请大帅明鉴。”   “哦?为什么要找县尊大人报仇?贵县又为何因为偷窃几件衣服而判此人五年刑期,这判决未免过重了些。”刘子光皱起眉头问道。   “咱们肥城县尊执法严明,重刑严惩这些宵小,在泰安府是出了名的铁面青天,要不是….”管营还想说下去,被刘子光身后穿着飞鱼服的南厂番子粗暴的打断了:“罗嗦什么!大帅说有疑点就是有疑点,检重要的说,少废话!”   望着级别差了不知道多少的上官,管营终于老实了,说道:“其实白小山这厮也倒霉,谁叫他拿弹弓打鸟时打碎了县尊老爷丈母娘家的琉璃窗户呢,要知道当年的琉璃窗可比现在的价格高了十倍都不止呢,就是现在小的家里都安不起琉璃窗呢…又扯远了,我这张破嘴!”管营扇了自己一巴掌,继续道:“县尊是个孝子,哪里容得丈母娘家被欺负,当即下令快班抓捕张小山,勒令他赔偿损失,白小山家里穷的叮当响,哪里有银子赔,只好光棍一条耍起无赖,县老爷哪容得他猖狂,便当庭判了他重刑,整整五年。”   “且慢,卷宗上不是说白小山是因为偷衣服入狱的么,怎么又变成打破琉璃窗的罪名了?”刘子光狐疑道。   “大帅有所不知,县尊老爷是个清官,不想因为自家的案子判他重刑,所以寻了个偷衣服的罪名加给他,其实也不冤枉,白小山横行乡里多年,肯定没少偷过衣服。”管营言之凿凿道。   “贵县真是青天啊。”刘子光揶揄的赞道。   第七卷 北方 第三十九章 加里森敢死队   刘子光吩咐管营将一干人犯押来,在堂下排成一列仔细端详,凶徒们虽然无法无天,但是见了蟒袍玉带的上官也不敢猖狂,收敛了凶相低眉顺眼的跪着,刘子光道:“袭击看守盗窃武器之人就在你们当中,本侯断案还是有些手段的,识相的快快招供,还算你一个坦白从宽,等我查出来可就要加邢了。”   众人大呼小叫冤枉,刘子光暗暗观察那个名叫白小山的犯人,只见此人相貌身材都不出众,长得一张清瘦的大众脸,跪在地上也跟着喊冤,神色平静如常。   “你们不说是吧,本侯这里有个旅宋国进口的测谎仪,是谁干的一测便知,来人啊,让他们依次进屋测试。”刘子光虽然判定白小山有重大嫌疑,但也只是直觉而已,并没有确实的证据,所以搞了高科技破案的办法。   室内有一台复杂的机器,各种仪表和电线密密麻麻的,还有红绿色的指示灯亮个不停,两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指示犯人们依次走到机器跟前,用右手的手掌贴上机器前端的触摸板,按压五秒钟然后离开,还特地关照一定要用右手的手掌,然后两个白袍子就走到后面操作去了。   犯人们依次走过,都按照指示将右手贴在触摸板上,白小山是最后一个接受测试的,他偷眼观察没有人注意,悄悄的将伸出去的手掉了个,用手背按压在触摸板上,停了五秒钟然后一本正经的离开了。   犯人们再度集合起来,刘子光从幕后转出,二话不说喝令士兵将白小山擒住,白小山高呼冤枉,刘子光冷笑道:“高科技还能冤枉你?还不从实招来。”   白小山心中有鬼,再加上进口机器在这个山东乡下人心中造成的震撼效应,即使他心理素质超强,也不免崩溃,不过他倒也爽快,干脆利落的当场交待了罪行。   白小山虽然只有二十五六岁,但已经是老资格的囚徒,平时和其他囚犯不多说话,不过也没有人敢惹他,刑徒们住在海边的营地里,看守虽然不严。但是营外有营,很难逃脱,白小山用干活的铁锨把手袭击了看守,抢了弓箭和佩刀后将赃物装进袋子沉入海中,海水潮来潮往掩盖了气味,所以警犬也嗅不到踪迹。   刘子光问道:“白小山你射箭的功夫一定不错吧?”   白小山道:“回大人,罪民射得不好。”   “给他一副弓箭,我要看看他的本事。”刘子光道,白小山的卷宗里写他弹弓的本领出神入化,或许箭术也不会差,毕竟二者相通之处颇多,白小山的案子算得上冤案,刘子光本身又存了在刑徒中招揽人手的念头,所以想网开一面,给白小山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侍卫满不在乎的拿了一副弓箭给白小山,丝毫也不在意兵器落在罪犯手中的危险性,在场的都是顶尖的好手,即使白小山弓箭在手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   白小山并不知道刘子光的想法,但他还是没有丝毫懈怠,认真检查了弓箭,拉了拉弓弦,摸了摸羽箭,好像很爱惜的样子,抬眼四下打量,并没有什么好射得目标,正踌躇时,一声啸叫传来,原来是两只海鸥从天边飞过,刘子光赶忙喊道:“快射。”说时迟那时快,刘子光的话音还未落,一支箭就飞了出去,白小山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似乎他根本就没有瞄准,电光火石般的速度就将箭射了出去,海鸥应声而落,周围的人还都没反应过来呢。   “不错,和我部下的箭手水平差不多了,白小山,你跟谁学的箭术?”刘子光很满意白小山的表演,虽然射海鸥的难度不大,但是他的速度确实令人惊叹。   “回大人,罪民没学过射箭,以前只耍过弹弓。”白小山答道。   周围人窃窃私语起来,似乎对白小山的本领很是赞叹,说来也是,一个只在十年前耍过弹弓的罪犯居然一拿到弓箭就能射出这么好的成绩,这个人只能用天才来形容了。   “白小山,你抢夺武器是为了回乡报仇吧?”刘子光问道。   “回大人,罪民罪有应得,没有报仇的想法。”白小山将弓箭还给侍卫,依旧低眉顺眼的说,眼中淡然,看不出丝毫仇恨的情绪。   刘子光轻笑:“偷几件衣服就蹲了十年大狱,不想报仇才怪,你放心,我这里不是肥城县,也不是泰安府,你这些事情我不管,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将功赎罪,还一个自由之身?”   白小山依旧淡然:“罪民不敢奢望。”   “本侯还没说完,你一身本领蹲在牢里未免可惜,不如投军报效朝廷了,眼下满清还霸占着我燕赵之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虽是刑徒,也有为国出力的责任,本侯想建立一支队伍到满清境内作战,你们当中有特长的都可以参加,有功劳的免去刑期,有大功的还能混个一官半职,难道你们不想穿着官服回家光宗耀祖吗?特别是你,白小山,听说你娘孤苦伶仃一个人在家,受尽了乡间地主恶霸的欺负和邻里的白眼,难道你这个做儿子的就不想让老人扬眉吐气一回?”刘子光循循善诱,顺带着也将其他犯人的工作也做了。   白小山坐了十几年的大牢,对官府早就失去了信心,但是眼前这位蟒袍玉带的年轻官员一席话,却让他感受到了希望,尤其是最后的一段话,更是刺到了白小山心中最柔软的部位。   “娘亲,儿子不孝啊,让您老受尽了委屈。”白小山低声哭道,随即冲刘子光磕了几个头,道:“罪民愿意听从大人号令。”   其他犯人也跟着磕头:“我等也愿意将功赎罪,在两军阵前为国效命!”   刘子光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们的战场不在两军阵前,而是在敌人心脏中,你们中的骗子、惯偷,飞贼都是难得的人才,如果这样的几个人组成的小部队在北京城一闹腾,恐怕康熙小儿的龙椅都坐的不安生。哈哈,你等先行回去等候甄选吧。”   众犯人心潮起伏,给刘子光磕头以后离去,侍卫说道:“侯爷,您那个旅宋进口的测谎仪真的很灵验哦。”刘子光笑道:“什么测谎仪啊,就是一堆零件拼起来的玩意,唬人的,说白了就是心理战术。”   刘子光早就想成立一支敢死队到满清境内去搞破坏,以此报复满清军机处先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手下缺乏合适的人选,敌境执行任务的危险性极大,他也不舍得派红衫团的精兵出去,所以才仿效曾经看过的八十年代风靡一时的美国连续剧《加里森敢死队》的情节,从刑徒中挑选有特长的人组成小型的别动队,派到北方满清控制区执行任务,一来这些犯人的专长对口,二来也节约了人力,算是一种废物再利用,至于别动队人员的忠诚问题则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反正他们执行的任务都是低层次的,即使翻船了也影响不了大局,当然为了保险起见,队伍里还是要委派正规的南厂番子作为领队和负责思想工作的“政委”。   山东的囚徒在满清统治期间都被强行剃发,所以不用另行剃头,照原样把散乱的头发结成辫子就可以了,再发放银子和武器,进行人员的协调配置,大体保证每个小分队中都有善于伪装和偷窃之类的专业人员,这样的小分队组织了若干个,分开训练后分派到不同的北方城市,彼此之间没有联系也互不统属,执行完既定任务之后就可以返回,连续成功执行五次任务就可以免除刑期,给予红衫团的正规编制,如果中途阵亡的话,给与烈士称号,风光大葬,家里也有丰厚的抚恤。但是逃跑甚至叛逃的话,南厂保证一定会将其杀死,以儆效尤。   南厂甄选的刑徒,多是忠信刚烈之人,再加上临时进行的爱国主义教育,相信不会有多少叛逃之人,越是文化素质低的人越是爱国,每天给他们放《说岳全传》《杨家将》这些爱国主义的快书段子,当然还有刘子光的种种光辉事迹,搞得这群犯罪分子群情激奋,自以为是慷慨赴死的壮士了,恨不得立刻奔赴敌后,展开如火如荼的地下斗争。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章 北京   刘子光从全山东发配到青岛工地的刑徒中挑选了二百人,每五人分成一组,经过简单的培训,发放了武器装备和经费,便派往了北方,与此同时南厂也派出了一部分精干的特工人员剃发易服之后潜往北方。   南厂的特工人员和那些临时拼凑的“加里森敢死队”从人员配置到装备水平和训练程度都有着天壤之别,这些人都经过严格的训练,能说满语,熟悉满族人的生活习惯,身材相貌也接近北方人,武艺更是没得说,刀枪弓弩火铳都能使,还熟练掌握爆破技术,此次北上,爆破是重头戏。   日升昌的胡大掌柜也没闲着,她搜集了一批人员交给刘子光,让他带去北方,说要给满人一点颜色看看,具体怎么安排却是保密的,刘子光知道胡懿敏记恨满人制造伪钞的一箭之仇,这些人员肯定肩负了颠覆满清经济的使命,事关机密他也不多过问,只是嘱咐南厂的番子头目将这些人安全的带到北方就可以了。   此外北洋水师和红衫团也都派出了自己的侦察人员,他们的任务比较复杂,但并不危险,那就是测量河北境内的地形和渤海湾的水情以及天津卫的防御情况,为将来朝廷大军水陆并进作准备工作,一时间开往北方的谍报人员竟然有上千人之巨,这还不算锦衣卫和东厂系统的人马,上次被清人在南京闹出那么大的乱子,皇上震怒,责令众人还以颜色,各个系统都想借这个机会争一把脸,所以都把好手派了出去,明清之间边境线犬牙交错,百姓来往也很平常,所以互相渗透是很容易的事情。   刘子光呆在青岛百无聊赖,于是抛下从人,对外散布说去了威海,其实带了几个人乘上快船,偷偷在天津塘沽登岸,然后雇了车马,渗透到了满清的核心地带北京城。   北京城是在元大都城的基础上建造的,当初叫做北平,后来篡了侄子皇位的永乐爷把京城从南京迁到这里,改称北京,新建的宫城规制和南京一样,但更加高大壮丽,内城外面有一层外城,整个城池呈凸字形,满清入关以后,沿用了北京建置,城郭格局没有大的变动,所以对于北京的地形情报,南厂掌握的还算精细。   北京城外城在南,内城在北,方圆十余里,内城有九座城门,外城有三座向南开的城门,东西各一座门,还有朝北的东西两个便门,城墙里面是土,外面包了一层砖,高大雄浑,比起南京的坚城来有过之无不及,内城外城都有护城河环绕,河宽十丈,深两丈,距离城墙十八丈,两岸用砖石驳岸,河上架石桥,城墙,瓮城、城门、城楼,箭楼、闸楼和护城河一起,组成了北京城坚不可摧的城防体系。   刘子光一行人从永定门入城,这座城门是北京的南大门,重檐歇山三滴水楼阁式的城门楼子,灰筒瓦绿琉璃瓦剪边顶,面阔足有五间,高大的城门上挂着一块石匾,上面篆刻着三个沧劲雄浑的楷书大字“永定门”,斑驳的石匾表示着它的年头久远,应该是嘉靖年前的原品,这更说明了满清对明朝遗物的继承性和保护性,其实也难怪,本身文化严重贫乏,只知道看三国演义,打打杀杀的野蛮人来到物质精神文明都高度发达的地方,吸收还来不及,哪里还想得到破坏。   永定门的城门口站了八个无精打采的绿营兵,穿着号衣,柱着红缨枪站在城门两侧,一个小军官坐在旁边打瞌睡,白色的红缨凉帽扔在一旁露出铁青色光溜溜的头皮,辫子甩在脑后,大茶壶和茶碗摆在脸前,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永定门是北京的重要门户,没有重要的军情发生,这里并不盘查百姓,当然了,即使像盘查也很困难,毕竟人流量摆在那里,偌大一个北京城,每天进进出出的人不可计数,刘子光他们就混在人流之中,堂而皇之的进了北京城。   刘子光艺高人胆大,当然没有剃发,只是在头上卡了个瓜皮帽,脑后垂了根马尾巴做的假辫子,换上了马褂,手里掂着折扇,乍一看就是个八旗贵公子,跟他一起善闯北京城的还有好兄弟扎木和,扎木和是蒙古人,而北京城内的蒙古人不在少数,他根本就不需要伪装,本色出演就可以了,另外还有红衫团中的爆破第一高手钟寿勇,当年的炮兵连长现在已经是参将身份了,他貌似忠厚的面庞下掩藏着一颗不安分的心,自从炸药被鼓捣出来之后,钟参将就迷上了这玩意,每天不弄上几响心里就不舒服,这次带他来北京就是为了让他好好过一过瘾,整整一马车的最新型炸药任由他使用。   满人崇尚勇武,即使在京城内也可以佩戴武器,当然仅限于满族人,普通汉族百姓是没有这个资格的,按照礼部侍郎姜戌的理论,身为羔羊的汉人只要为高贵的满族狼们提供服务就够了,打打杀杀这些任务交给狼们就可以了。刘子光等人假扮成满洲人,腰间悬挂兵器也很平常,再加上他们的衣着华丽,一看就是贵族身份,所以无人过来查问。   永定门的城门很深,走在里面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常年得不到阳光照耀的地方总是这样阴冷,不过即使当刘子光走在了北京南城内的夏日阳光下的时候,身上那股阴冷的气息仿佛还依然存在,看着大好河山被异族人统治,看着同胞被人欺压,任何一个热血男儿首先感受到的都不会是这座城市的壮美,而是一种刻骨的屈辱和仇恨。   从永定门进去,左右两边分别是先农坛和天坛等祭祀场所,再往前走才是东西南北纵横的胡同,永定门直线向北是正阳门,正阳门外的大栅栏地区是北京最为繁华的商业区,和南京的秦淮河夫子庙一代有异曲同工之处,商铺茶馆酒楼云集,米市、菜市、柴市、煤市、花市、猪市、骡马市、珠宝市,林林总总商铺数百家之多,当然秦楼楚馆也少不了,大栅栏铁树斜街以南,南新华街以东,珠市口西大街以北,煤市街以西的许多胡同里都有青楼,其中又以石头胡同、陕西巷、王广福斜街、韩家潭、胭脂胡同、百顺胡同、皮条营、纱帽胡同这八个地方的青楼最为出名,所以俗称“八大胡同”。   刘子光他们携带了大量的炸药和武器,自然不能住在普通的旅馆里,南厂吸收了前东厂的一些资源,在北京城自然有自己的据点,刘子光等人辗转数圈之后,来到外城一条胡同里,找到一户人家,钟寿勇上前敲门,半晌,才有人在门后用韵味十足的京腔招呼了一嗓子:“谁呀?”   “老家来人了。”钟寿勇撇着河南口音的北京官话说道。   大门里传出金属落地的声音,然后是门闩抽出的声音,两扇广亮大门(注:四合院大门的一种形制,门框槛安装于中柱位置)吱吱哑哑的打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出现门口,枯瘦的脸上满是惊喜,身后还有一个卡在地上的铜盆和满地的水,想来是这老者扫地的时候听到敲门,一时激动才失手的。   “老家的什么人来的?”老者问道,声音略略有些发抖。   “七舅姥爷的侄女婿,来京城做买卖,还请您老多关照。”钟寿勇按照当年东厂定下的联络暗号回答道。   “既然是老家亲戚,赶紧进家吧。”老者说道,随即将众人让进了院子,这是一座三进的院落,看形制不是高级官员的住所,装修也很差,墙皮剥落,院子里铺地的砖头被碎了,由于是多年不联络的老站点,刘子光等人不敢懈怠,手扶着兵器四下踅摸,听动静只有老者一人,这才放下心来。   老者回屋取了半张发黄的纸出来,询问道:“不知道老乡们带了那半张纸没有?”这是东厂规定的暗号以外的联络凭据,一张纸撕成了两半,只有完全对接起来才能证明对方不是假冒的,刘子光示意钟寿勇取出联络信物,两张裂口处参差不齐的纸终于对接到了一起,老者感慨万千,哽咽着说道:“十年了,朝廷终于想起我来了。”   刘子光严肃地说:“朝廷一直以来就没有忘记敌后潜伏的各位同仁,别说是你们这些暗藏的影子,就是一张纸,一条破亵衣朝廷都不会浪费的。”   “大人所言极是,敢问这位大人高姓大名,官居何位?”老者问道。   “达百户,你在敌后这么多年,东厂的保密条例都忘了么,不该问得不要问,不该说的也不要说,上官的名讳和官职是你随便问的么?”钟寿勇皱起眉头训斥道。这个联络站的站长名字叫做达文喜,是十年前东厂派驻北京的番子,官衔是百户,东厂当时在北京设立情报机构完全是面子工程,根本没有发挥过任何效能,经费也很紧张,时有时无的,多亏了南厂接受东厂驻外这一堆烂摊子之后,这些人员才重新收到维持经费,说来老东厂的衣钵大部分是被南厂继承了,魏忠贤的新东厂只是继承了个名字而已。   “文喜知错了,还望大人海涵。”达文喜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低头认错。   “达百户,我们都是南厂的番子,你叫我刘千户即可,这位是钟大人,这位是扎大人,以后我们在北京的行动,还要多多仰仗文百户呢,对了,文百户不妨将手下召集起来,咱们碰个头,商量一下行动方案。”刘子光说。   “这……”达文喜不禁犯了难,这时大门又被人敲响了,声音急促而野蛮,刘子光等人立刻将手按倒了刀柄之上。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一章 顽主   “什么人?”钟寿勇压低声音问道,大拇指放在刀鞘的绷簧上,随时准备暴起杀人,达文喜哭丧着老脸答道:“是这条街上的恶霸,来讨债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东厂潜伏特务未免混的忒惨了点,居然被地皮无赖敲诈勒索,追债都追到家门口来了,说出去真是难以置信。   “文百户,你的掩护身份是什么?”刘子光摸着下巴问道。   “回大人,卑职平日以卖菜为生,还有,卑职姓达名文喜,并非姓文。”达文喜一本正经的回答道,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丢人。   “嗯,不错。”刘子光很无奈的点点头,这时候敲门的声音更猛烈了,大门仿佛就要被砸碎一般,伴随着敲门声的是一个破锣般的干嚎:“快开门,再不开门把你的破院子拆了。”   刘子光示意钟寿勇去把大门打开,一群当地小混混正踹门踹得起劲,两扇门一开,顿时有几个家伙收不住脚跌了进来,恼羞成怒的混混们当时就要发飚打人,可是看到面前身高一米九,门神一般强壮的大汉,抡起的拳头还是恨恨的放下了,一帮人涌进院子,抱着膀子斜着眼瞪着院子里的几个人,为首的是个胖子,一脸横肉,袒胸露怀,大辫子缠在脖子上,一双小眼睛很有气势的看看服装华贵的溜子光,又看看猥琐矮小的达文喜,似乎简单的脑仁不足以理解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索性干脆不去管,径直走到院子里的石头凳子上盘腿坐下,掏出一盒南洋兄弟烟草商号出品的红双喜纸烟,甩了一支到嘴里,旁边立刻有人擦着火柴帮老大点上,老大有滋有味的抽了一口,火星乱冒的劣质纸烟一看就是冒牌的假货,不过人家煞有介事的抽得很像那么回事。   “姓达的,你欠老子的银子有日子没还了吧。”老大吐出一股烟雾说道,手中的烟卷没抽两口就燃尽了,一寸多长的黑色烟叶梗子就那样支棱着,弹都弹不下去,再加上呛人的味道,不用猜都知道烟卷里的内容肯定是晒干的野草。   “朔爷您再宽限两天吧,您看我这老家来了亲戚,怪忙的,钱也紧…”达文喜双手尴尬的在身上摸着,看他残破的对襟小褂子和里面精瘦的肋排,似乎生活确实很窘迫。   “操你妈的,菜市口朔爷放的债,你说宽限就宽限啊,你还想不想在菜市口街面上混了。”被称作朔爷身后站着的小伙子神气活现的指着达文喜骂道。其他混混也跟着吆五喝六的瞎咋呼,看起来气势很足。   “朔爷是吧,我家老表欠你多少银子,我给了。”刘子光豪爽的说道,地痞流氓放高利贷的到处都是,人家就指望这个吃饭,也不能一概而论都是伤天害理的坏人,初来乍到北京城,能少惹出一点乱子最好,毕竟现在是深入敌后嘛。   “这位爷面生得很,不知道是混哪个码头的?”朔爷干脆将假烟在鞋底上掐灭了,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说话的刘子光。刘子光一身绫罗绸缎,瓜皮帽上镶着水头很足的美玉,腰间悬着的玉佩和丝绦也是上等的货色,打扮得如同达官贵人一般,再加上旁边抱着膀子冷眼相看的扎木合和钟寿勇,这俩可都是身经百战,浑身杀气的主,腰间悬挂的长刀更是寻常武人买不起的高级货色,扎木合一副标准蒙古武士打扮,钟寿勇身高体壮,铁塔一般,手底下能有这样两位随从的一定不是等闲之辈,朔爷身为北京城玩得转的顽主,这点眼力架还是有的,眼前这位自称达文喜老表的贵人很可能是京城某位高官家的少爷,或者干脆就是高贵的旗人老爷,最近朝廷里掌权的可都是这般年纪的青年才俊,听说他们求贤若渴,到处拜访隐士高人呢,难不成自己这回碰到的就是?   朔爷以前吃过旗人的亏,眼下不得不小心从事,先问清楚来路再做定夺,旗人老爷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么,旗人老爷可比高利贷还狠,拿了他们的银子不但连本带利的要吐回去,说不定还得挨顿胖揍呢,所以朔爷才会小心翼翼的问上这么一句。   “我姓许,是外地做买卖的,初到北京城,不知道规矩,还请朔爷多多指教。”刘子光客气的说道,朔爷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原来不是旗人老爷啊,他顿时恢复了气焰,伸出三只手指道:“你家老表欠我三百两银子,你要是现在能拿出来,咱们一笔勾销。要是拿不出来,这三进的四合院子朔爷我可就笑纳了。”   刘子光点点头,示意钟寿勇掏银子付钱,预备着大打出手的钟参将见自家大帅都被发飚,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从褡裢袋里摸出一叠山西大德兴票号的银票来,从中数出六张五十两面值的,这就要拱手送给朔爷。   满清统治者和晋商的关系良好,晋商开设的大德兴票号在北方以及口外、关外甚至朝鲜都有着良好的流通性,虽然影响力和口碑都没有徽商的日升昌叫得响亮,但也是响当当的硬通货,此次北上,刘子光让人换了不少大德兴的银票带在身上,以备日常需用,钟寿勇的褡裢袋里足足装了上万两的票子以及几百两的碎银子,他人高马大,褡裢袋挂在身上不显山露水的,这么一解开数钱可就算露了白了,朔爷在内的一帮京城小混混的眼睛都直了,三百两银子埂都不打就掏出来了,这样的难得的大肥羊不宰简直对不起祖宗。管他什么蒙古护卫,大个子保镖,为了这钱,搭上两条命都值。   朔爷是个沉稳的人,自然不会当场动手,他接过银票,蘸着唾沫查了查,胡乱塞进怀里,冲刘子光一抱拳:“许爷是豪客,我菜市口王朔平生最敬佩的就是您这样的豪杰,这样吧,胡同口二荤铺我做东,咱们一醉方休。”   刘子光没想到朔爷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快,刚才还是横眉竖眼的讨债鬼,一转眼就变成要请客喝酒的好朋友了,本想拒绝的,可转念一想,初来乍到北京城,或许结识几个当地数门熟路的地痞流氓有点用场呢,而且现在已经是晌午了,劳累了半天还没吃饭,看达文喜家徒四壁的样子不象是有存粮,不如跟着这位地头蛇朔爷去吃点北京特色了,当下他眉头一挑,也不谦让直接说道:“如此就叨扰了。”   朔爷眉头一展,一丝喜色在眼中闪现,说道:“许爷果然爽快,天色正好,咱们这就去吃酒吧。”说着冲旁边的跟班一使眼色:“还不快去到二荤铺说一声,就说我朔爷请客,让他们赶紧预备几个拿手的硬菜。”跟班是个机灵小子,听到老大吩咐,立刻脚底抹了油一样溜了出去。   一行人从达文喜家里出来,在胡同里招摇的走着,行人看到这群瘟神无不闪避,朔爷等人得意洋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刘子光等人心中暗笑不止,这天下的地痞都是一个德性,南厂的大挡头孙纲当年也不是号称小霸王的么,也是靠放高利贷为生,横行乡里的,只不过两个人一个丑一个帅这点区别而已。   忽然一阵锣响,迎面走过来当地的地保,一边敲锣一边用比那面破锣还难听的嗓子干嚎着:“街坊们,明天别忘了到正阳门外的空地上听范先生讲学,凡是到场的每家能领二斤小米呐。”   地保看见朔爷过来,赶紧学着旗人的样子打千道:“朔爷,吃了吗您?”   朔爷一抱拳:“托您的福,这就去二荤铺开席,等会儿您老忙完也过去喝两杯吧。”   地保将破锣往胳肢窝下一挟,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不了,衙门里公务繁忙啊,明儿个街坊们要是不能到场听学,我这个地保可就当到头了,你们喝你们的,有空再单请我吧。”   “好嘞,您忙着,咱们回见。”朔爷再次拱手将地保送走,听着破锣嗓子逐渐远去,朔爷才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狗奴才。”   刘子光奇道:“地保说的什么讲学,怎么不让读书人去听,反而让老百姓听讲呢,还能有小米可领。”   刘子光这样一问,朔爷更确定他真是外地来的客商了,也不避讳的答道:“是这么回事,有个姓范的书生搞了个叫‘我是包衣我光荣’的活动,整天现身说法号召街坊们主动去给旗人当包衣,说什么羊天生就该为狼服务,老子就纳闷了,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凭什么旗人就是爷,汉人就是孙子,我看他们这样搞法,不等南边打过来就得垮。”   朔爷肆无忌惮的发言赢得了刘子光的一点好感,不管怎么说此人还是有点民族感的,比那些不知道祖宗性什么的汉奸强太多了。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二章 钟参将爆破垂杨柳   二荤铺就设在胡同口,是个低档的小饭馆,灶台就设在门外,赤膊的老板抡着炒勺挥汗如雨的卖弄着厨艺,一股菜香传出,加上铺子里弥漫的酒气,倒也钩的人食指大动,朔爷和店老板很熟,到了跟前先甩了一根假烟过去,道:“二虎子都交待过了吧,今儿爷们请客,着实的弄几个硬菜,先记账上,回头一块结。”老板把烟卷夹到耳朵上,应道:“放心吧您呢,朔爷请客咱还能不尽心吗,赶紧里边请。”   铺子里摆了几张油腻腻的桌子,十二三岁的小伙计拿一块看不清本色的抹布胡乱的擦了一下,就将几碟拍黄瓜、老醋花生之类的凉菜端上了桌子,一坛清冽醇香的二锅头酒也打开了泥封抬了过来,硬菜们还在锅里做着,客人们就这凉菜先开始饮酒,对于这种恶劣的饮食环境,刘子光等人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当年在奴隶营里的日子可比这差远了,达文喜也跟着陪坐,小老头闻到酒肉香味,脑袋后面的黄毛小辫都兴奋的支棱起来,看样子有日子没沾荤腥了。   朔爷举起盛满了二锅头的陶碗,豪气万丈的一干而尽,将碗底亮给众人,泼皮们连声叫好,二锅头的度数比较高,一般人只敢小口的呷,像朔爷这样能大碗喝酒的豪杰可不多见,不过他遇到的可不是寻常人等,不要说酒量无限的刘子光,扎木合和钟寿勇都是喝酒如同喝凉水的酒鬼级人物,他们矜持的举起酒碗,不露声色的也一饮而尽,酒品如人品。朔爷不由得暗挑大拇哥,这几位确实都是好汉,不过事关兄弟们的福利,这几个人还是必须要弄翻的。   两碗酒下肚,硬菜上来了,都是些诸如京酱肉丝、软溜肉片、炒腰花、猪头肉之类的纯肉菜,众人刚吃了几块肉,朔爷听外面大槐树上面老鸹聒噪的厉害,皱眉道:“去两个人把遭瘟的老鸹赶走。”两个小泼皮借了二荤铺里面晾衣服的竹竿出去吆喝了一阵,老鸹被惊的飞了起来,不过老鸹这种鸟类的智商很高,很快就意识到对方只是虚张声势,不能奈自己如何,于是在天上绕了两圈,依旧回到大槐树上,还嚣张的拉了一坨屎到其中一个泼皮的头上以示抗议,气的两个家伙乱蹦,拿着竹竿跳着脚骂,老鸹不理不睬,依旧在树上唱着歌,朔爷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道:“去两个人去把鸟窝掏了。”   “且慢,掏了鸟窝它还能再造,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我去把大槐树给打断,让它们没地方搭窝。”说这话的是钟寿勇,他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众人皆目瞪口呆,门口的大槐树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两人才能合抱,谁能赤手空拳打断啊,这样的蛮力比话本上能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还要厉害啊,虽然钟寿勇膀大腰圆,但怎么也不像是能一拳打断大树的高手,众人都不相信,朔爷歪着头笑道:“这位爷要是能打断大槐树,我甘愿出十两银子的花头。”   “当真?”钟寿勇笑道,说着起身出门,径直奔着大槐树去了,别说朔爷等人不信,就连刘子光也有点不大相信,钟寿勇是有两膀子力气,但是绝没有达到能一掌打断那么粗大树的功力,不过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刘子光也不好出言劝阻。   钟寿勇走到大槐树前,低头绕了三圈,然后做气沉丹田之势,虎虎生风的拉了几个很拽的造型,朗声道:“我这一招的名堂叫做九天十地菩萨怕怕金光雷电掌,一掌打出去方圆几丈的人兽都要五脏俱裂,尔等切莫靠近,以免误伤,看他煞有介事的模样,泼皮们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谨慎信念远远的躲了起来,只见钟寿勇又是一阵上窜下跳的表演,口中还念念有词,神功就是神功,出招之前还有那么多的准备活动,好不容易等钟寿勇蹦跶完了,这才往大树身上拍了一掌,然后迅速的跳了开来,大树纹丝不动,树上的老鸹依旧得意洋洋的嚎叫着,还有夏日特有的蝉鸣鼓噪的响着,大槐树的树叶在酷热的空气里好像凝结住了一般,同时凝住的还有刘子光的心,钟参将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莫不是喝高了发酒疯?   沉默了几秒钟以后,泼皮们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钟寿勇先前的表演太过夸张,和现在的结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朔爷也笑得流眼泪,这几个老表也忒搞笑了,莫不是戏班子出身的。连一直瞧热闹的二荤铺的大勺和小伙计也笑得前仰后合,搞得刘子光和扎木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只有达文喜不闻不问,一直在耍动筷子消灭着桌上的猪头肉。   还没等众人笑够,一股强烈的气浪就掀翻了二荤铺的茅草屋顶,飞沙走石劈头盖脸的砸向众人,一声巨响生生的把他们的笑声截断,百年的大槐树轰然倒下,幸运的是倒的方向并没有人和建筑,要不然肯定要砸死几个   泼皮们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烟雾散尽,钟寿勇长呼一口气,做收功状,刘子光和扎木合趁机鼓掌助威,片刻之后,醒悟过来的泼皮们顾不得灰头土脸的狼狈样,也开始噼里啪啦的鼓掌,为这惊天动地的金光雷电掌喝彩。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道让刘子光豁然开朗,原来钟寿勇的定向爆破功夫已经演练的如此出神入化了,能在片刻之间将一棵大树按照既定的方向炸倒而不伤及无辜,有这样的高手在身旁,何愁北京城不被他们搅成一锅粥。   朔爷等人却不知道火药的厉害,还真的以为是钟寿勇的蛮横掌力呢,想到自己还惦记着人家的银子,朔爷不由得一阵心虚,不过瞬间之后,还是贪婪的本性占了上风,他一边捧起酒碗向钟寿勇敬酒,一边示意手下再去开一坛二锅头来。   新的一坛酒很快被提了过来,泥封似乎是已经打开过的,不过刘子光等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只有达文喜一双昏花的老眼忽然冒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精光。   “喝!能认识几位英雄,我菜市口王朔真是三生有幸,今儿个咱们一醉方休!”朔爷端着酒碗豪迈的说道,手下适时地端起酒坛子帮刘子光等人将酒碗斟满,大家共同举碗,一饮而尽。   又喝了几碗酒,吃了几筷子菜,说了些闲话,朔爷忽然站起身来,对刘子光等人笑道:“倒~~”   刘子光纳闷的看着一脸嚣张笑容的朔爷,再看看身旁的扎木合和钟寿勇,两人也一脸的不解,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朔爷身旁那些泼皮却七零八落的倒了一地,朔爷心中大乱,知道这次真的碰上老江湖了,刚想脚底抹油,却被已经省悟过来的钟寿勇拦住了去路:“想阴爷爷,你的狗胆不小,拿命来!”说着挥起了拳头,朔爷想到自己的脖子和大槐树之间的对比,顿时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爷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哪还有下次,看打!”钟寿勇高举起蒲扇大的巴掌,正欲施展毁天灭地金光雷电掌,忽然刘子光大喝一声:“住手!”   “来,坐下。”刘子光和颜悦色地招呼朔爷坐回座位答话,朔爷期期艾艾的不敢坐,钟寿勇作势又挥起了巴掌,朔爷赶紧将屁股摆到了板凳上,大气不敢出,等着刘子光的训示。   刘子光掏出一个红灿灿烫金的烟盒,弹出一支纸烟给朔爷:“来,抽我这个。”朔爷巴巴的接过来一看,惊呼道:“中华!”   南洋兄弟烟草行出品有两个牌子的卷烟,一位红双喜,是社会主流人士的最爱,知府、巡抚之类的官员荷包里都喜欢装一包南朝走私来的红双喜,至于精装的中华烟,就只有旗人老爷才能享用了,而且还是那种高级别的贝勒贝子之类的高层旗人,寻常百姓只有耳闻而已,连见都没见过这种尊崇身份象征的卷烟,现如今这位贵人居然很随意的拿出一包来请自己抽,如何不让朔爷吃惊。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三章 达文喜   朔爷掏出火柴献媚的帮刘子光点着烟卷,自己却舍不得抽,讪笑着夹到了耳朵上面,刘子光淡然一笑,将整盒烟推了过去:“别客气,请随意。”   朔爷诚惶诚恐,从烟盒里抽出一支自己点上,深深的抽了一口,享受着价值数十两银子一盒的天价卷烟,他当然不知道这种成本才十几个铜钱的走私品的幕后老板其实就是眼前这位神秘的年轻人。   “没看出来朔爷还是玩蒙汗药的高手,整那么大动静莫不是为了兄弟的这点盘缠?其实不用劳烦朔爷费神,只要答应跟我混,大把的银子自会送到你跟前。”刘子光道。   朔爷暗叫冤枉,心说就我这水准的还是玩蒙汗药的高手呢,手底下人都被人麻翻了还不知道人家啥时候动的手呢,不过刘子光的后面的话更加触动了他,在菜市口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不上台面的顽主,长久以来寻个大靠山的想法一直存在于王朔的脑海中,可是这偌大的京城,最有势力的莫过于旗人,而王朔和旗人一向有仇,断不肯屈就在仇人手下,如今有个看起来很横的角色主动招揽自己,朔爷的心一下就被触动了,不过事关手下几十个兄弟的福祉,还是要稍微慎重一点的好。   “承蒙许爷看得起,我王朔三生有幸,不过事关兄弟们的前途,不得不从长计较….不知道许爷是做什么买卖的?”王朔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嘛,就是做这个买卖的。”刘子光拿起桌子上的中华烟盒说道。   “走私!”朔爷低声叫道,虽然满清的大明处于交战状态,两国的民间贸易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尤其是南方的各种奢侈品,总是会想尽办法流通到北方赚取巨额的差价,满清统治者对于这种暗地里的走私活动也很头疼,睿智的太皇太后知道,目前大清朝需要的不是绫罗绸缎烟草美酒琉璃器皿,而是机器设备,先进技术,所以一直以来下大力气打击走私活动,越是打击,走私活动便越猖獗,因为恰恰是打击导致走私品的价格上升,走私货凭空加上了一多半的风险成本,价格炒上了天,北京城的旗人老爷们好面子,越是贵的东西越能显示他们的身份,所以才造成了几十两银子一包的中华香烟,而且就是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到货,因为刘子光规定每个月往北方发货不得超过固定的件数,物以稀为贵,两下这么无意的一配合,将香烟的身价哄抬了上去,现如今在北京城谁要是能拿出中华烟来,那可是足够有面子的事情,现如今走私大鳄就在眼前,这如何不让王朔动心,以后跟了许爷,前途一片光明啊。   不过王朔也知道,走私生意不好做,不光要面对官兵的缉捕,还要经常和同行厮杀,毕竟南边的渠道不止一条,在北京城起码有三四家在做南边的烟草生意,要想在他们嘴里分一杯羹,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不过这样也是值得的,毕竟自己和自己那帮手下以后就能走上正轨了,就能在黑道上正大光明地说自己是贩私烟的好汉了,而且还会有大把大把的银子涌进来,这可比在菜市口收保护费放高利贷有层次多了,王朔的脑子迅速的转了几转,便作出了回答:“许爷,从此我就是您的人了,风里火里一句话!”   “好,这是半条烟,你先拿着给兄弟们改善改善生活,日后我自会再联络你。”   刘子光说完,带着手下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地呼呼大睡的泼皮和一脸惊喜的朔爷。   回到达文喜的住处,刘子光坐到太师椅上接受达文喜的正式参见,刚才在二荤铺中达文喜表现的一如既往的猥琐,不过刘子光却知道关键时刻正是达文喜出手改变了局势,让王朔的阴谋没有得逞,至于具体的动作刘子光没有看见,这就更说明达文喜的水平之高深莫测。   “文百户,你来北京之前在东厂是做什么的?”刘子光问道。   “回大人,卑职是东厂药房的管事,因为和上司不睦才被发配到北京,同来的弟兄都调走了,东厂在北京的行动也陷于休眠状态,只有我还守在这里,等候朝廷有朝一日重新起用。”达文喜恭恭敬敬的答道。   刘子光自然知道所谓东厂药房绝非什么救死扶伤的药材铺子,而是专司杀人灭口的毒药配制作坊,能在里面当管事的自然都是用药的高手,当年的东厂人浮于事,没有人老老实实的干本职工作,都忙于争权夺势,谋取利益,像达文喜这样不善言辞,不会钻营的官员当然被排挤在外,发配到北方又危险有没有油水的地方来当什么站长,而且还得把头发剃成屈辱性的金钱鼠尾,同期来的那些东厂番子想尽办法调了回去,只剩下达文喜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守在这里,别说开展业务了,就是自己吃喝都成困难,要不是厂里给置办了这所宅院,兴许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呢,但就是这种艰苦的环境之下,达文喜依然保持着高超的身手,适才在二荤铺中,他轻轻一嗅就知道酒里下了蒙汗药,蒙汉是最简单的江湖miyao,达文喜随身就带了不少,而且还有相应的解药,他趁别人不备,往下了药的酒坛子里里面弹了一些解药,往泼皮们的坛子里弹了一些miyao,这才造就了刚才的局面。   听到这番解释,刘子光满意的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达文喜也算是一个人才,东厂在北京的站点名存实亡,那么就由南厂彻底接手过来吧,就从这个破旧的小四合院开始。   “文喜,你在北京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官擢升你为南厂千户,并且补发经年的俸禄,你意下如何?”刘子光道。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四章 我是包衣我光荣   “谢大人栽培。”达文喜虽然不善钻营,但是起码的礼节还是懂得的,听到自己被提拔成千户,当即跪倒大礼参拜,东厂待他甚薄,多年不给他升职,甚至连活动经费都拖欠,导致他沦落到卖菜为生,现在派遣他到北京卧底的老东厂已经覆灭了,新东厂并不鸟他们这些派出人员,南厂几位大人的出现如同及时雨一般,不仅救了他的急,还带给他只有年轻时候才有过的希望之火,我达文喜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啊。   “文喜请起,以后咱们就是自家人了,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不需讲这些虚礼,以后北京的事情还要你多多尽力才好。”刘子光从今天的事情就看出达文喜并不擅长管理,只是个用药高手而已,北京站的建设还需要另外找人,毕竟满清的统治时期只有十年,寻觅些心怀故国的志士还是没多大难度的。   达文喜的家里甚是简陋,连几张像样的床都找不出来,以往置办的家具都被他当死了,现在只剩下厢房里的一张床,这么多人怎么睡啊,只能让给官职最大的刘子光睡,刘子光自然不会脱离群众,于是一帮人将门板拆下来,放在院子里打起了地铺,北京的夏夜很是凉爽,大家摇着蒲扇,吃着西瓜在院子里望着星星聊天,听达文喜讲这些年来北京的种种奇闻怪事,倒也有趣的紧。   早年北方大乱,盗贼四起,尤其以陕西的匪乱最为严重,一个叫做李自成的家伙带领的贼军攻城掠地,居然威胁到了京师的安全,皇帝带着一帮后妃大臣仓皇出逃,把个偌大的北京城留给了李自成的闯军,李自成占据北京之后大肆搜掠,带给北京人民第一场浩劫,随后闯军截断了山海关的粮饷,山海关的明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军,连朝廷的命令都收不到,就这样还坚持抵抗着关外野蛮的清军的进攻,最后终于不支而失陷,清军大举入关,将依然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的闯军打得落花流水,弃城而走。   本来满清只是想趁大明内乱,捞一把就走的,不过进驻了北京才发现,原来明朝的统治是那么的弱,于是在范文程、洪承畴等汉人大臣的劝说后,终于还是决定继续前行,占领汉人的花花世界,满清的最高统治者从皇太极到现在的玄烨,执行的政策各不相同,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他们都将征服天下作为己任,只不过皇太极他们的做法更加铁血一点,而现如今康熙小儿在众多年轻干练的智囊团的协助下,做出的各项政策更利于民族矛盾的调和。   想当年皇太极刚入关时,自信心非常膨胀,以为能一鼓作气拿下江南,精力都放在军事上,对民政并没有什么政策,南侵失败以后才开始考虑稳固后方的问题,先是减轻了赋税,控制了人民的流动,然后接受大汉奸孙之獬的建议,剃发易服,从精神上征服汉人,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反抗活动,满清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非常坚决,采取了严酷镇压的对策,他们知道只有从生活的点点滴滴做起,才能割裂人民和南朝的联系,习惯作满清的臣民,对此政策不管是范文程还是多尔衮,或者是太皇太后大玉儿,以及现在把持朝政的一帮青年俊彦们,都没有反对意见,但这种铁血方式必定会造成一定的反弹,所以最近朝廷搞了一个现身说法的运动,让老百姓站出来说满清的好处,回忆明朝统治时期的苦难,以这种忆苦思甜大会的形式来瓦解百姓们心中的对抗心理,今天在胡同口,地保吆喝的就是这个事情,凡是参加的老百姓都可以领取二斤小米,这才刚刚度过饥荒的北京城来说,确实是个很大的诱惑,老百姓们去的肯定不少,甚至连刘子光都大感兴趣,决定明天去凑凑热闹。   忆苦思甜大会的会场设在正阳门外的空地,正阳门是内城当中的一座城门,和外城的永定门正对着,属于交通要道,人流量巨大的那种,空地上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南来的北往的客商们驻足观看,附近的百姓们更是拿了家里的马扎、小板凳过来开会,九门提督的手下们端着红缨枪在附近维持着治安,挎着篮子的小商贩们苍蝇一般四处游走,叫卖瓜子、花生糖、凉茶。   主会场是个木头搭建的戏台,两边挂着一副大白话的对联,上联是:“吃水不忘挖井人”下联是:“世代感谢大清恩”横批是一排硕大的,震慑人心脾的红底大黑字:“我做包衣我光荣”戏台的一侧,拿着胡琴和唢呐的乐队正在调试乐器,一个形象俊朗的青年人拿着大喇叭站在戏台上喊着,让台底下的群众静一静,老百姓们叽叽喳喳的不肯消停,直到步军衙门的当差的冲过来用刀把子揍了几个人之后才平息了聒噪声。   刘子光等人挤在人群中看热闹,台上那个俊小伙显然不是主讲,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老百姓们也不去听,只是私下交谈着,等着大会结束好去领取小米,过了一会儿,台上的人下去了,一声锣响后,一位面目严肃的男子登上了戏台。   “吆。这不是李云龙吗?”刘子光忍不住乐了,这位爷天上一张装逼的脸,苦大仇恨的表情和当红某电视明星差不多,反正是一脸的主旋律,看来满清挑选宣传战线上的人员还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李云龙”站到戏台中央,一把拉过话筒朗声说道:“街坊们,乡亲们,我叫范建,是门头沟的庄稼人,今天到这里来就是想把我这十年来的生活向大家做个报告,用我的现实经历回应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对朝廷的污蔑!”   范建的嗓门很高,也很有磁性,一下子就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看到台下众人的脸转向自己,范建的动力更足了,扯着嗓门喊道:“在我的老家门头沟,乡亲们都叫我范先生,其实我并没有读过书,称不上先生,我只是用最平实的语言将我的生活巨变告诉大家而已,让大家知道朝廷的好,同时也给大家指一条光明大道出来,大家有没有兴趣听我讲?”说着将话筒很潇洒的指向台下的百姓们,指望能听到地动山摇的“有”字。   当然没有人跟着他瞎起哄,京城的老百姓才没那么好糊弄,大家都是奔着小米来的,哪有闲空配合他的表演,只有七八个事先安排好的泼皮拍着稀疏的巴掌,大声喊着:“有”引得群众们一阵低声地哄笑,不过范建并不气馁,依旧自信满满的说道:“既然大家这么想听,那我就说一段我的真实经历吧。”   后台有小厮端来一杯茶请范建润喉,范先生一饮而尽,豪爽的拿袖子擦擦嘴,望了望天边的浮云,似乎沉浸到对过去的回忆当中,连眼神都变得犹豫起来。他用缓缓的语调说道:   “前明末年,我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在门头沟王财主家扛活,我们家祖孙三代都是王财主家的长工,我自幼就在他家放羊,吃不饱穿不暖,干活稍微慢一点就要挨鞭子,大年三十连一顿饺子都吃不上,就这样辛苦的劳作,也换不来东家的慈悲心,我还记得那年冬天,我爹因为失手打碎了东家的一扇琉璃窗,被他们剥了衣服用蘸水的鞭子抽了一百多下,那么健壮的一个人啊,生生被抽得不成人形,回到家吐了好几升血就死了,我爹临死前望着北方对我说:“孩子啊,爹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但是你还要等下去,等关外的英雄们来解救咱们苦难的生活。我赶紧问爹爹,英雄们是什么模样,爹爹说,英雄们都留着英武的大辫子,说完这句话我爹就含恨而死了,我爹死后,王财主拿着一叠伪造的借据说我家欠他们十两银子,非要把我娘带走,我气不过,拿起柴刀和他们拚了,年纪幼小的我哪里是财主家狗腿子的对手,立刻被打翻在地,我娘拼命救我,用血肉之躯挡住了狗腿子们的钢刀,掩护我向后山跑去,狗腿子们紧追不舍,正当他们就要追上我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大作,红旗招展,战鼓惊天,一群天神一般的勇士从天而降,杀死了狗腿子们,将我救了下来,当我看到他们脑后的辫子时,才知道是爹爹曾经说过的英雄们来了。”   说到这里,范建忍不住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似乎十年前感人肺腑的那一幕就在眼前发生一般,他刻意的顿了顿,等台下的听众们消化了这段内容,才接着说了下去:   “英雄们是满洲八旗正红旗的部队,当时他们奉了太宗皇帝的将令,特意去解放我们门头沟的穷苦百姓,我记得带队的甲喇额真叫做松寿,是位高大威猛而又慈祥的壮年男子,松寿叔叔摸着我的头说,孩子别怕,从此以后你们再也不用怕地主老财的剥削了,因为你将成为光荣的满洲八旗的包衣,从此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范建的情绪再一次的激动起来:“包衣,多么光荣的字眼,从此以后,我和妈妈都成为松寿叔叔家的包衣,过上了幸福安定的生活,昔日欺压我们的王财主被正红旗的叔叔们当众斩首,给我们家,以及和我们家有着同样遭遇的乡亲们报了血海深仇,然后王财主家的田地和牛马,都成了松寿叔叔应得的战利品,他将这些田产平均分配给我们,让我们耕种劳作,咱们做包衣的和以前当长工就是不一样,不光吃得饱穿得暖,有了小病小灾的,主家还给请郎中看病,每年的除夕也有了饺子吃了,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没有八旗的将士们出手相救,我早就是门头沟的一杯黄土了,哪还能站在这里给大家唠嗑,这样天大的恩情,就是豁出我这条命来去报答都是值得的,所以朝廷让我来给大家开个讲座,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我讲这个段子是想告诉大家,到底谁是咱们老百姓的贴心人,谁是咱们的大恩人,现在有些别有用心的坏人整天想着南边的残明打过来,恢复以前那种暗无天日的统治,在这里我想告诉你们,只有有我们这些包衣在,你们的妄想就永远不会实现!”   “说得好!”一个面色通红的青年嗖的一声跳上了戏台,他脚蹬一双快靴,大辫子盘在脖子上,走路虎虎生风,双目铮铮有神,端的是一条好汉。   “范兄一席谈,惊醒梦中人啊。”好汉一抱拳,朗声说道,范建微微点头,说道:“想必兄台听了范某的血泪家史,有话要说吧。”说着将手中的话筒递了过来。   好汉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那玩意,他面向台下的观众们,扯开中气十足的嗓子吼道:“我是房山黑古台人氏,自幼练武出身,刚才范兄的话让我茅塞顿开,作为大清的子民,咱们每一个人都有责任维持这种美好的生活状态,听说最近南边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虽然我没有做包衣的荣幸,但是我依然要尽一个大清子民的义务,这就投军参加绿营,誓死保卫大清,为在山东牺牲的松寿大人报仇!”   好汉振臂一呼,台下事先安排好的人员立刻聒噪起来,叫嚣着要去当包衣,要去投军,气氛非常热烈,但恰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呕…”有人呕吐了,居然有人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下呕吐!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五章 刘少保太学演讲.   呕吐的人是一个中年男子,他显然不是因为范建和好汉兄的无耻发言而呕吐,这个人的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显然是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了,不过这依然引起了范建极大的不快,他铁青着脸色冲台下的绿营兵甩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扑上去拳打脚踢将呕吐之人暴打一顿,看着“捣乱分子”躺在自己呕吐的一堆污物中痛苦的呻吟,范包衣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接着说道:“街坊们,乡亲们,去年天下大旱,北方各省颗粒无收,先皇为了人民能吃饱肚子,才发动了伟大的南征,不幸中途身染重病而驾崩,新皇康熙爷虽然年幼,确是天纵英才,爱民如子,他老人家从高丽进口了大量的米粮,开设粥棚,将多少父老乡亲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啊,现如今朝廷有难,皇庄的包衣和绿营的士兵都严重缺乏,咱们这些人是不是应该知恩图报,用实际行动来帮助大清度过难关啊。或者报名当包衣,或者进绿营吃粮,咱们怎么着都得动起来了,大伙说我的话又没有道理!”   台下一片附和的声音,看样子都是范先生事先安排好的托,至于那些真正的老百姓已经开始坐立不安了,听这个姓范的胡扯八道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上次也是号召大家捐献银钱粮食给八旗兵的,说是捐其实和强抢差不多,这次居然公然骗大家去当什么包衣,谁不知道包衣就是奴才,根本没有人身自由,和长工根本不是一码事,人家在地主家扛活的长工虽然累点,起码还是自由身,起码还有工钱可拿,而包衣就是和驴马别无二致的奴隶,没错,当包衣确实饿不死,主家赐一口吃的怎么都能活过去,身强力壮的还能包办婚姻,赏个女包衣一起过活呢,可皇城根儿的这些老百姓们天生傲骨,为了二斤小米屈尊来听听讲座还可以,当包衣?回见了您纳,还有进绿营吃粮,那更不靠谱,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京城爷们自古就没有吃粮的传统,这场忆苦思甜爱大清,我是包衣我光荣的大会在本质上就选错了受众,老百姓们为了小米还在强自忍耐着他们的胡说八道,并没有人离开会场,这使得范建等人颇为自得,又请出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来上台演讲。   老者鹤发童颜,一袭青衫,上来之后并没有多废话,只是简单的点评了范建令人感动的切身经历和好汉兄的拳拳报国之心,说他们的发言感人肺腑,值得大家学习,然后又说自己时间紧迫,马上就要去太学讲学,不能陪大家多聊了,说完便四下拱手,翩然而去。   “这老头这么拽,什么来路?”刘子光问旁边的人。   “阎老倌你都不认识,那可是范先生的同门师兄弟,姜侍郎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老师呢。”旁边的京城人士很轻蔑的看了刘子光一眼解释道,若不是看他穿的体面,恐怕就要送个乡下土包子的称呼过来了。   刘子光对阎老倌确实没有印象,不过他知道最近满清朝廷一直在民间寻访饱学之士,为旗人统治的合法性和合理性作粉饰,想必这个老头就是他们找来的“托”,至于说什么范文程的同门,姜侍郎的老师,恐怕都是噱头而已。   阎老师要去太学讲学,这引起了刘子光的兴趣,北京的高级教育机构分为国子监和太学,国子监的学生都是旗人勋贵子弟,贝勒贝子什么的,而太学面向的则是汉族官员的子弟,满汉官员之间泾渭分明,连子弟的教育都要分开,阎先生去太学讲学而不是去国子监,这说明他肩负的是和范建一样的洗脑任务,只不过范建洗的是老百姓的脑子,阎先生洗的是高端人员的脑子而已。   太学生们是满清的官员后备军,他们的忠诚与否关系到旗人的统治稳固程度,所以朝廷很重视对太学的教育工作,配备了许多名家做教授,这些年来培养了一批人才,在学术方面的造诣远比充斥着旗人子弟的国子监要高,太学的师生们自以为简直可以和南方的东林比肩了。   太学隶属于国子监,同在安定门里东侧大街上,院子里古槐成片,夏日的北京正午还是很炎热的,而在太学树影婆娑的院落里,书声阵阵,凉风习习,一派宜人的景象,五品的掌教,六品的博士,从七品的助教,还有典学和掌固们围在门口等待民间隐居的国学大师阎崇勉先生的到来。   阎先生是世外高人,一直隐居在燕山之中潜心研究学问,纳兰明珠大人三顾茅庐才将其请出山来,在场诸人虽然都研读过阎先生关于明朝昏庸政治制度的文章,但是并没有见过其庐山真面目,阎先生为了彰显隐士风范,谢绝了朝廷安排的车马,轻车简从来太学讲课,这更令大家感慨他的超脱和潇洒。   远远的一辆马车过来,直奔太学的大门口,看样子是翘首企盼的阎先生到了,众人列队欢迎,只见一个形容猥琐的老头在助理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一点都没有大家想象中世外高人的形象。   “这就是有着鹤翁美誉的阎先生?我看更像是蟾蜍翁。”一个尖刻的助教小声对同僚说道。   “此言差矣,怎可以外貌衣冠取人呢,依我之见,这才是高人隐士的风范。”另一个助教小声地反驳道。   猥琐的阎先生自然是冒牌货,真正的阎崇勉此时已经头上顶着大包躺在某个偏僻的胡同里了,堂而皇之走在众人面前的是昔日的菜贩子达文喜,马车夫是扎木和装的,钟寿勇扛着书箱扮作勤杂人员,刘子光搀着假阎先生,一本正经的表情和他气宇轩昂的模样告诉大家,这位青年肯定是阎先生的高徒兼助理,也是个饱学之士。   宾主寒暄之后,先到正堂奉茶,再去学堂讲学,达文喜一届东厂番子,哪里懂得什么学问,不过他的心理素质很好,对于装逼这门功夫属于无师自通,假模假式的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就把那些博士助教们打发了过去,越是这样虚无缥缈的态度越是让众人叹服,到底是隐士高人啊,说的话咱都听不懂也是正常的。   太学生们已经被召集起来,这些青年人是满清从三品以上汉臣的子弟,将来都是要担当大任的,太皇太后很重视汉臣的使用,尤其重视对青年一代的教育工作,以汉治汉是当今的主要治国策略,所以才会不停的邀请大师前来讲学,从意识形态上彻底的让这些年轻人忠于满清的统治,阎崇勉此人确实是个隐居者,但这种隐居只是为了隐居而隐居,当纳兰明珠去山里拜会他的时候,曾经在案头上看到一个前明时期朝廷发来委派阎先生出任某县学喻的邸报,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还放在案头显摆,说明阎崇勉还是心怀出仕的念头的,明珠是何许人也,这点端倪还是一目了然的,这就更加坚定了他请阎崇勉出山的决心,阎崇勉倒也有几分真才实学,著了一本关于明朝政治结构的册子,阐述了朱元璋以来的各项政治制度,从多角度加以分析,最终得出明朝丧失半壁江山的原因在于特务政治和皇帝自身的素质低下,这样的朝廷简直腐朽透顶,覆灭乃是天意使然,而满清的入关称雄则是历史的必然选择,从八旗兵的勇猛善战到皇族子弟的高素质教育,无不强过明朝万分,满清替代残明是一种进步,一种升华,中华民族经过这次涅磐,必将重新崛起,在旗人的领导下,再现汉唐雄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样的论调简直太符合满清统治者的胃口了,阎崇礼的见解,合理的证明了满清统治的正确性和合理性,他的理论和姜戌的“狼羊理论”相得益彰,都是统治者手里有力的武器,所以明珠才会三顾茅庐,请出阎崇勉出山,授予他太子少保的头衔,专门负责对太学生的教育工作。   可如今走上讲坛的只是一个猥琐的菜贩子,面对着几百双年轻的眼睛,老油条达文喜干咳一声道:“老朽车马劳顿,偶感风寒,嗓子有些不舒服,今天这个讲座就由我的关门弟子许文强来讲吧。”   太学的小官们不尽腹诽:大热的天您老人家受的哪门子风寒,太学讲课可不是一般人能来了得事情,就这样推给一个嘴上无毛,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子来讲,未免太过于轻率了,不过再一想到人家是隐士高人,特立独行惯了的,或许是想借这个机会给自家弟子铺一条光明大道呢,想到这里众人也就释然了,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阎先生”身后那位剑眉星目的年轻人登上了讲坛。   刘子光以前只在军队里发表过演说,还从没面对过这么多的青年学生,看着讲坛下面一排排光秃秃的脑门和闪亮的眼睛,他没来由的一阵恼怒,满清奴役下的汉人们已经开始逐渐习惯这种野蛮的统治了,这不是一个好的迹象,这次能面对清国年轻一代进行演讲,未尝不是一个唤醒他们埋藏在内心深处民族大义的种子的时机。   虽然没有经过任何事先的准备,但刘子光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他在满清最高学府的演说。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六章 痛骂.雷劈   讲学是个庄严肃穆的大事情,太学的小官员们已经在讲堂里焚上了一炉沉香屑,达文喜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满意地说:“好香啊,沉香屑里面还加了半成的龙蜒香。”说着睁开眼睛,四下打量,陪坐在他身旁的太学博士赶紧讨好的介绍道:“是啊,这还是太皇太后御赐的龙蜒香呢,珍贵至极啊。”达文喜嗅着香气找到了气味的来源,放到上风口的一架青铜香炉,顿时眼睛里精光四射,快步走过去把玩起来,一般场合下达官贵人们都喜欢用前明的宣德炉,这种铜里掺金的香炉已经很名贵了,可是太学不是一般单位,里面充斥着学问人,所以用的炉子也不同反响,是一口西周时期的青铜鼎,这年头玩鼎的人不少,达文喜所扮演的阎崇勉喜欢鉴赏收藏古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达文喜抚摸着古鼎老半天,终于没有夺人所爱,这让太学官员松了一口气,等达文喜在香炉里做够了手脚,刘子光那边的演讲已经进入了正题。   “阎老师的著作里宣称,大明朝的政治制度异常腐朽,是造成北明亡国的重要原因,对此我有不同看法,明朝的制度虽然有缺陷,但确是有史以来最科学的制度,它制衡了皇帝过于庞大的权力,也限制了权臣的出现,皇帝和内阁相互制约,皇帝一代一代的传,内阁一届一届的换,皇帝的圣旨内阁可以封还,内阁的奏报皇帝可以留中,看似对皇权的挑战和不尊重,其实符合了天下苍生的利益,要知道,天生英明的皇帝古来少之,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之是凤毛麟角,更多的皇帝是不学无术之徒,让一个仅凭着身上有皇族血脉的人独揽大权,掌握天下苍生的命运未免过于儿戏了。”   中皆哗然,这也太离经叛道了,简直是在质疑帝制的正确性,要知道天地君亲师里面,君王的位置可是排在天地后面的,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大多数人都是选择了尽忠,这这个时代的人心目中,皇权永远是不可侵犯的,刘子光这样的讲话已经有点大逆不道的味道了,不过众人并没有喧哗,而是等着他的下文。   刘子光的演说词都是随口说的,并没有稿子,也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刚才劫持阎崇勉的时候,看到他身边带的著作,信手翻了几页,胸中大致有了方向,那就是驳斥满清统治的正确性,唤醒众人潜在的民族自豪感。   “北明的灭亡,主要是天灾人祸,天灾指的是千古难遇的小冰河期,这个你们不懂,回头可以咨询下钦天监的老师,这种异常的气候直接导致了粮食的绝收,赤地千里,饿殍满地,灾区主要在交通运输不发达的川陕之地,从江南运粮救灾非常困难,本来按照北明朝廷的动员能力,依靠富足的江南将这场灾荒挺过去也是有可能的,可是恰在此时,关外的后金人,也就是现如今的大清政权开始蠢蠢欲动,趁着北明境内灾荒不断,兴兵作乱,直接加重了北明朝廷的负担,大量的人力财力不得不优先用于抵御外虏,灾区得不到及时地救助,烽烟四起,土匪满地,直接影响到了京师的安危。在这种内有饿虎,外有豺狼的情况下,北明政权毫无悬念的垮了,这归功于天灾,更归功于某些野蛮民族的趁火打劫。”   “后金有什么可以为之自豪的东西?他们的文字还是他们的历史?或者是他们的发明创造?一个苦寒之地的渔猎民族,凭着彪悍野蛮就能征服比自己先进几千年的文明么?笑话!谁不知道旗人进北京之后已经改说汉话了,因为什么?因为他们的民族语言匮乏的词汇已经不支持他们面临的生活方面的巨大变化了,简单一句话,土包子进城,乡下那套玩不转了,不得不多多依靠汉臣来维持统治,满清的皇帝自皇太极到福临,再到玄烨,虽然不算昏庸,但也绝对算不上英才,皇太极就是个狡黠的东北农民,福临就是个有野心没能力的倒霉小子,玄烨吗,年龄还小,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他的将来也已经注定了,这个皇帝没几年当头了,南明大军在英明神武的天启帝以及千古名将刘少保的带领下,必将在短期内收复故土,将满清赶出关外,赶到北到不能再北的西伯利亚去!”   台下的人已经全部张大了嘴傻眼了,这是朝廷安排的演说?貌似不对头吧,怎么把大清的几位皇帝的名讳都直接拉出来谩骂了,还公然叫嚣收复故土,将满清赶出关外,这讲坛上带着瓜皮帽,拖着长辫子,唾沫星子乱飞的兄台到底是不是阎先生的弟子啊,众人虽然心存疑窦,但是脑子一团糟,如同多喝了一斤二锅头一样,云里雾里分不清东西,站也站不起来,说也没力气张嘴,只有坐在避风处几个熏香闻得少的同学才愤然站起,厉声喝问刘子光:“你到底是什么人,公然提及先皇名讳,为残明叫嚣,你这个无耻之徒,也配到太学演说吗!”   刘子光冷笑一声:“我无耻?我行得正坐得直有什么无耻的,倒是在座的各位的品行值得探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意毁弃,这是孔圣人的教诲,各位把头顶刮得铁青,如同脑袋上顶了个猪尿泡,脑后拖了个猪尾巴,你们还好意思天天拜圣人吗?你们也配做人么?认贼作父,把野蛮落后的满人当老祖宗供着,你们拍着良心问一问自己,对得起列祖列宗么?你们愿意背负秦桧那样的千古骂名吗?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何去何从,各位慢慢思量吧,我的演讲完了,谢谢大家。”   说着刘子光刻意摘掉瓜皮帽,露出里面汉人的发髻,堂而皇之的走下讲坛,也不理会依然在药效中的中太学生们,带着达文喜等人,快步离开了大堂。腿脚酥软,头脑眩晕的博士们面面相觑:“这还是在北京的太学里吗?怎么会有南明发式的人出现。”   “大人,您在太学这一通怒骂真是太解气了,这帮龟儿子就得狠骂才能让他们知道祖宗姓什么。”达文喜很兴奋的说。   刘子光耸耸肩膀,这一通演说纯粹是他即兴发挥,能不能起到效果不敢保证,但起码能震慑这些人,让他们知道大明的密探是无孔不入的,演说词那么火爆没有被中途打断,达文喜的迷香起了很大作用,刘子光问道:“文喜,你刚才往香炉里放的什么miyao?”   “回大人,是最难消受美人香,最高等级的采花贼才有这种迷香,当然小老儿可不是采花贼出身,这是我从……”达文喜忙不迭的解释着。   “别废话,赶紧分一半给我。”刘子光把手一伸直接讨要,改天窜到皇宫里麻翻几个格格福晋什么的玩玩,是他一直以来埋藏在心底的罪恶念头。   刘子光等人刚刚离开太学,几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家伙歪歪斜斜来到了太学门口,一名小厮上前通报:“阎崇勉先生来了。”   “什么,姓阎的还敢来!给我抓起来。”太学里立刻窜出几个兵将阎先生一伙打翻在地,他们刚刚被狠批了一通说没分清真假阎先生,正窝火呢,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阎先生,哪有不生气的道理,一帮头脑简单的丘八将刚受过重伤的阎先生一通好打,等到有人发现是真阎崇勉的时候,小老头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针对满清进行的奴化教育,刘子光临时决定有针对性地反击,在满清统治的核心地带,自然无法公平的进行反宣传活动,只能通过暴力手段教育这些人,跟满清混是没有好下场的。   刘子光潜入北京是绝密的事情,其他南厂特工都不知道老大也到了北京,但是刘子光却有他们的联络方式和暗号,纠集潜伏在北京的特务们搞几场大活动迅速被提到了日程安排上。   首先被照顾的是范建先生,这位天生一张装逼脸的汉奸着实把刘子光恶心坏了,所以决不能允许他继续活在世上,听说明天在崇文门外还有一场忆苦思甜的大会,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干掉,事不宜迟,众人立刻行动起来,连夜在讲台周围埋设了炸药,只等次日将其送上九霄云外。   次日一早,刘子光等人化装以后来到崇文门,眼瞅着范建再次登上舞台,声泪俱下的诉说起苦难家史,刘子光暗暗给钟寿勇打了个手势,钟参将微微点头,装作提鞋的样子点燃了脚下的导火索。然后迅速撤离了现场。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忽然飞沙走石,阴云密布,狂风暴雨全来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落到脑袋上都生疼,老百姓们呼啦一声全散了,纷纷跑到附近的民房商铺屋檐下躲雨。   天边一道白光闪过,在乌云的衬托下格外醒目,过了几秒钟,一串滚雷声响起,轰鸣声震耳欲聋,戏台上有遮阳的篷布,暂时淋不到雨,范建等演员们知道这是雷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所以并没有下台,只在台上等着暴雨过去好继续表演。   “这么大的雨,会不会把捻子淋湿?”刘子光问道。   “放心吧大人,捻子是卑职特制的,雨打不湿,您就瞧好吧。”钟寿勇胸有成竹的答道。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长空,这次的雷声来得快,几乎是跟着闪电一起来到,巨响轰击着人们的耳膜,眼前的戏台在雷声中飞上了天,篷布、木头、锣鼓唢呐和人体残肢的碎片和暴雨一起落到了地上。   “范先生被雷劈死了!”一个消息穿透雨雾,开始在京城蔓延。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七章 天地会总舵主   京郊的一所宅院里,围坐着一帮人,有老有少,由僧有俗,有男有女,但是他们都有着一双期待的眼神,这是北方满清统治地内自发组成的反清团体天地会的一次大规模聚集,按理说这种被朝廷密切注意的反革命团体的行动应该非常隐秘才是,为什么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而举办这次大规模聚会呢。   那是因为南边来人了,朝思暮想的故国终于派来了联络人,而且是官衔极高,声望极高的镇武侯爷,这怎么能不让天地会的群雄们兴奋呢。   从满清入关的第一天起,地下的反清活动就如火如荼的展开了,中华儿女并不缺乏硬骨头,当饱读诗书的前明官员屈膝投降的时候,更多的民间义士拿起了武器开始反抗异族的统治,各种各样的江湖帮派都转成了反清团体,光大大小小的起义就举行了若干次,无奈满清武力强悍,再加上起义军内部的组织协调也不力,所以每次起义都被血腥的镇压了下去,残留的志士们摒弃了帮派之见,合并成一个统一的组织,就叫做天地会,他们的口号是天父地母,反清复明,一直以来从事着不息的地下斗争,相反作为明朝官方力量的东厂和锦衣卫,对北方的情报工作却很不积极,这些年来很少提供援助给天地会。   刘子光知道天地会也是个偶然的机会,一些被他释放的山东囚徒正好是天地会的成员,此次派到北京来执行任务,遇到了以前的故旧,这才搭上了线,当刘子光派人联络京城的南厂人马时,手下向他做了汇报,刘子光大为高兴,这可是一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的力量,当即决定召见天地会群雄们。   由于天地会是有很多个小帮派和松散的个人组成,一直就没有选出大家公认的总舵主,一切组织活动都是由出自名门正派的大侠担当的左右护法来维持,现如今大家都憋了一股劲,要尊镇武侯为总舵主,这也难怪,关于刘子光的种种传说在江南甚为流行,甚至传到了南洋,但是崇拜最为热烈的还是满清统治下的北方,多尔衮那样恶魔一般的人物都被他生俘了,这该是多么伟大而英武的英雄啊,在各式各样的传闻里面,刘子光被形容成无所不能的天神,一人能战百万兵的超级猛将,有人说他身高八尺,腰围八尺,拳头都有斗大;有人说他一袭红衫,玉树临风,是个超级美男子,反正各种版本的传说都把刘子光夸上了天,如果说在南方刘子光还算是个凡人的话,在北方他已经被半神格化了,很多江湖人士都喜欢偷偷供奉他的塑像,一身红袍,内罩金甲,白面无须,倒提一杆金枪,是刘子光的标准造型,不知道有多少北地的少年郎把他当作了心中膜拜的偶像,多少姑娘家把他当成了梦中的如意郎君。今天就能见到大英雄的真面目了,如何不让大家为之激动。   今天既是刘子光代表朝廷和天地会群雄见面的日子,又是刘子光荣登天地会总舵主的大喜日子,望着热情洋溢的左右护法,刘子光有点措手不及,一下子荣登北方武林盟主的位子,让他这个从未踏足江湖的朝廷高官很不适应,印象中江湖人士和朝廷总是对着干的嘛。不过此时不能显示出丝毫的不爽利,江湖不比朝堂,最欣赏的就是豪爽的汉子,所以刘子光并没有扭扭捏捏的说自己牙还没刷,只是略微作沉思状,便答应了少林武当出身的两位护法代表天地会上下数千条好汉提出的请求。   “承蒙大伙抬爱,这个总舵主的职责刘某便暂且担当起来,等日后平定了北方再交还给江湖朋友,不过刘某行伍出身,对江湖的各种规矩都不是很懂,一应事宜还请两位护法多多担待。”刘子光这样的发言赢得了自然众人的好感,江湖事,江湖了,抬他这个高居朝堂之上的大官来也只是为正天地会的名义,各帮派的老大们才不会真正把实力都拱手相送呢。   这所位于丰台的宅院名叫铁胆庄,庄主代仲英老爷子家财万贯,自幼喜欢结交江湖朋友,一对铁胆玩的出神入化,凡是道上朋友到庄子上作客的,一律酒饭厚待,完了还给几两银子的盘缠,久而久之周老庄主被江湖上誉为赛孟尝,凡是有什么大事都少不了他的参与,所属衙门的三班衙役和他很很熟,有什么官府扫荡的消息总会提前通知,所以这些年来还未失过风。   家里来了那么多的朋友,代仲英兴奋的嘴都合不拢了,当然最让他高兴的是大明朝的镇武侯也来到了自家,说蓬荜生辉真的一点也不过分,那可是和岳爷爷相提并论的民族大英雄,居然屈就来到自己庄上,代仲英暗自决定等侯爷走后,要把侯爷住过的屋子封存起来,留给子孙后代观瞻。   代仲英作为地主,义不容辞的肩负起保护任务,家里的庄丁和教头都被集结起来,严密把守庄园的各个出入口,严密监视各条道路,唯恐被官兵发现了端倪,园子的内部保卫任务则由天地会左右护法驾下七十二名使者担当,其中三十六人为少林俗家弟子,另外三十六名为武当门下,少林棍和武当剑将侯爷居住的后院保护的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代仲英最疼爱的女儿代文佩求了爹爹若干次想进去找传说中的大英雄要个签名都被老爷子板着脸严词拒绝了,哪怕心肝女儿在地上打滚撒泼都不为所动。   今天荣登北方武林盟主的宝座,刘子光有些小小的兴奋,武侠小说看得多了,自然对这个位子很当回事,如果说朝廷是白道,江湖就是黑道,黑道的力量虽然一盘散沙,不能同强大的国家机器对抗,但是蕴含的力量相当的惊人,尤其对于执掌南厂的自己来说,更是不可多得的资源,,想让南厂控制这些力量自然是不大可能,可是把这些人中识时务的分子吸收到南厂麾下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江湖人士嘴上说的超脱,其实想混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的并不在少数,自己手握重权,随便赏几顶乌纱帽出去,还不得有人巴巴的来投靠啊。   此次前来北京完全是一时兴起,准备的很是仓促,连标志性的行头都没带,没有红蟒袍,也没有金盔甲,扎木合钟寿勇他们急得抓耳挠腮,以为不穿这些特色服装就不能体现侯爷的威势,还是久在市井胡混的达文喜明白江湖人的心理,劝告自己的新上司:衣着打扮尽量贴合江湖人的欣赏水平为宜。   刘子光接受了这位半吊子形象顾问的建议,弄了一身鱼白色的长衫,腰间玉带,头顶金冠,一副潇洒的少侠装扮,同时还兼顾了自己的官方身份,金冠着玩意可不是随便就能戴的,果不其然,当刘子光在会场上露面的时候,台下的群雄们小小说网了,明朝衣冠在北方绝迹多年,乍一看到很是亲切,镇武侯一如传说中那样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在座的未婚女侠们无不眼放红心,两腮通红,恨不得立刻投怀送抱,男人们也激动万分,为总舵主的精彩亮相而高声喝彩。   刘子光四下拱手致意,望着这帮清朝人打扮得好汉,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明朝衣冠,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怎么这个桥段和杀龟大会上郑克爽的亮相那么雷同涅?   按照事先定好的台词,刘子光操着一口混合了北京官话和江淮官话的语言,通俗易懂的向大家介绍了自己出任天地会总舵主的宗旨和今后天地会的初步工作安排,当然豪言壮语是少不了的,他代表大明朝廷对奋战在敌后的江湖豪杰们表达了衷心的敬佩之情,并且许诺大事成功以后将会赐些名号给大家,比如天下第一高手,第二高手什么的,这些称谓将由皇帝御笔书写,篆刻成金牌赐给大家,江湖人最看重的就是个虚名,多少年来为了争夺武林排名,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现在有个正经出身能得到皇帝签发的排名,就是江湖大佬也不免为之心痒难耐,站在后台的左右护法对视一眼,暗自挑起了大拇指,这个镇武侯,邀买人心还真有一套!   群雄们正在热切的讨论着,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总舵主,我想讨教您几招,不知道可不可以?”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八章 画大饼   刘子光贵为天地会总舵主,又是朝廷侯爵,超品大员,此时竟然有愣头青跳出来要切磋武艺,这样无理的事情让粗鲁的江湖人士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大家定睛一看,却又都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说话的是代仲英的幼子代文龙,今年才十二岁而已,还是个毛孩子。   代仲英赶紧训斥:“这么没大没小!还不给我滚回去,文佩,你怎么把你弟弟也带进来了!”代文龙小朋友身边有个一身素白,脚蹬小蛮靴的漂亮丫头嘟着嘴就要去拉弟弟,却被刘子光制止了:“无妨,江湖朋友以武会友,无可厚非,今天我就陪文龙小友过两招。”   群雄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代仲英老头子的一脸窘象让他们很开心,新人总舵主的平易近人让他们感到会心的温暖,同时大家也对总舵主的武功怀有深深的好奇,要知道江湖上的拳脚功夫和万马军中的武艺有着显著的区别,很多人以为刘总舵主虽然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但是单打独斗未必能比得过在场的好汉,现在代文龙小朋友提出这个切磋武艺的请求,等于帮他们做了不敢做的事情。   既然总舵主都开口了,代仲英也不好再说什么,让人拉开场子准备比武,代文龙虽然只有十二岁,发育的确实不错,个头都快赶上他姐姐了,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大人,他从三岁开始练武,先后请过七八个老师,都是名门正派的宗师级人物,小家伙的一手武当剑法已经颇有造诣了,现在他手拿一柄松纹剑,做了一个颇为潇洒的起式,看起来颇有几分少侠的风姿了。   刘子光从旁边某位江湖人士那里借了一把普通的长剑,很随意的甩了个剑花,顿时引起在场女侠们一阵尖叫。   刘子光朗声道:“代少侠请出招。”一言一行丝毫没有轻视少年儿童的意思,在场的英豪们无不感叹:大人物就是不一样啊。   代文龙小朋友从来没有在如此正规的场合下比武过,也没有在如此多的叔叔伯伯面前展示过自己的武艺,更何况眼前的对手还是传说中的大英雄,兴奋让他的小脸变得通红,用还没开始变声的童音吼了一声,剑光一抖就冲了上去。   好久没有和人比武了,上次比武还是在铁厂的内宅里,对手宋青峰使得也是武当剑法,将近两年过去了,那次比武带来的屈辱已经随着岁月烟消云散了,但是武当剑法的每招每式都牢牢的记在刘子光的脑海里,面对小朋友行云流水一般的武当快剑,刘子光也用同样的武当剑法来应对,每招每式耍的远比代文龙窑精湛的多,但是他只是拆招儿并不进攻,毕竟对手还只是个孩子。   乒乒乓乓拆了几十招下来,众人已经看出总舵主的剑术已入化境,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无不暗暗惊叹,总舵主就是总舵主,大英雄就是大英雄,这个位子还真是非他莫属。   刘子光看到代文龙的额头上已经出现汗水,便卖了个破绽,让代文龙突破了防御,逼近自己的前胸,代文龙小小年纪剑术也已经很优秀了,看对手胸前大开,当即收手,剑峰停在刘子光胸前三寸处。   “哈哈哈,代少侠果然名不虚传,我甘拜下风。”刘子光把剑抛还回原主人,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众人纷纷鼓掌,弄得代文龙扭捏的涨红了脸,谁都知道总舵主是在逗小孩子玩,这种场合下,换个人根本就不会理睬代文龙的挑战,更不会损害自己的名头故意打输,也只有总舵主这样超凡脱俗的人才会行如此雅事,这场比武必将在代文龙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指引他今后的人生道路。   其实代文龙跳出来要和总舵主比武完全是他姐姐代文佩啜叨的,女孩子家家自己不好意思抛头露面,就挑动年幼的弟弟打头阵,现在弟弟功成名就了,代文佩就按耐不住了,跳出来要和总舵主切磋一下暗器上的功夫。   这下可把代仲英气的够呛,刚才代文龙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算了,总舵主也给了足够的耐心和很大的面子了,可是代文佩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了,马上就要出阁的年龄了还像个小孩一样瞎胡闹,这如何能让代仲英的老脸放得下,他厉声喝斥:“放肆,一点家教都没有,给我滚下去。”   大姑娘长那么大都没被爹爹这么痛骂过,一张小脸顿时拉长了,小嘴一扁就要哭,刘子光见状暗笑,道:“代庄主何必如此,令嫒的暗器功夫我也想见识一下的,不妨在此切磋一二。”   代仲英暗道惭愧,自己的一双儿女都这么的不听话,总舵主登位的大日子里一个接一个得跳出来捣乱,以后让自己的老脸往哪搁啊,不过他也看出来了,总舵主是个爱玩的年轻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朝廷高官神秘莫测的官威,这样平易近人,和部下打成一片的作风其实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赢得了在场好汉们的心。   代文佩的暗器功夫是她爹代仲英亲传,而且青出于蓝胜于蓝,十七岁的年纪就已经登峰造极,据说功力比当爹的还要深厚,暗器功夫不比内功,最讲究的是天赋而不是多年的修为,所以代文佩的功夫比她爹厉害也是有道理的,小丫头年纪轻轻就已经在江湖上有了响当当的名头,她发射暗器的速度极快,让人眼花缭乱,再加上一张白白净净的漂亮脸蛋,所以被江湖朋友称之为“千手观音”。   代文佩以前最喜欢玩得一手是让弟弟头顶个苹果,她眼睛蒙上黑布,背过身去甩飞刀扎中苹果,不过看了刘子光的高超剑法,代文佩觉得扎苹果这一手有点过于小儿科了,她要施展浑身解数来折服年轻的总舵主,女孩子家家那点心思大家也都明白,再加上刘子光丝毫没有架子,于是在场的好汉们纷纷喝起采来,为千手观音加油助威。   庄丁拿过来一个硕大的鸟笼子,里面盛满了叽叽喳喳的麻雀,足有百只之多,笼子上的门很大,一拉就开,百只小鸟蜂拥而出,快速的忽闪着翅膀飞向自由,代文佩双手齐发,如同跳舞一般,只见银针漫天飞舞,近百只小鸟纷纷落地,这速度,这准头,令人叹为观止。在场的江湖人士纷纷鼓掌,代文佩甜甜的一笑,四圈拱手致意,小模样得意的很。   “麻雀何辜?遭此大难。”刘子光忽然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长叹道,背负双手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沉痛的说:“麻雀是最向往自由的鸟类,大家都知道这个小东西是养不熟的,关在笼子里就会绝食而死,正所谓不自由,毋宁死,这让我想到了满清统治下水深火热的同胞们,他们被异族欺压剥削,但从未放弃过对自由的渴望,许许多多的反清烈士,正如这烈性的麻雀一般,为了自由,为了民族的尊严,抛头颅洒热血,前仆后继的牺牲,正是有了他们的付出,我们汉人的脊梁才会挺的更直!在座的各位就是这些反清义士的代表,今天能和大家一起坐在这里,并且担任大家的总舵主,我刘子光感到光荣的同时,也感到一丝惭愧,朝廷这么多年来对不住你们啊,让你们受委屈了!”说着刘子光四下低头抱拳,众人都是大老粗,哪里听过这种政委式的思想工作,无不被刘子光华丽的语言和真诚的态度所打动,纷纷肃然还礼,一时间没有人去管那位刚刚卖弄了暗器功夫正等着人拍马屁的小丫头。   刘子光见火候差不多了,接着说:“子光不才,暂代天地会总舵主的职位,这是大家给我面子,所以我不能辜负了大家的期望,现如今我大明的军队已经推进到黄河一线,北伐指日可待,河北、京师、山西、陕西等地被满清经营十余年,断难轻易攻克。有一句格言说得好,最强大的堡垒都是从内部开始崩塌,咱们天地会要做的就是让满清这个大堡垒的内部乱成一团麻,号召起义,散发传单,劫杀满清的信使,攻取兵力缺乏的县城,总之要让满清统治下的地域遍地开花,让他们顾此失彼,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为朝廷大军平定北方铺平道路。”   好汉们拧着眉头分析、消化着刘子光的讲话,一个个煞有介事的模样,刘子光接着说:“子光届时会为各位英雄在皇上面前请功,参将副将的官衔少不了,就是封侯封伯也不是不可能的,蟒袍乌纱,官靴玉带,都是囊中之物,当然我知道各位英雄并不在乎这些虚名,可是谁不想留取美名光照后人啊,就算为了父母,为了祖宗,大家也要接受朝廷的封赏哦。”   事实上在江湖上混的人,大多数是身不由己的,江湖饭并不好吃,别看他们一个个嘴上潇洒,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其实内心里都很渴望能在六扇门里当差,刘子光画出这么大一个饼子,当场就打动了一大批人的心。   “听见没有,跟着总舵主干,起码能混个参将的前程呢。”一个背着五虎断门刀的彪形大汉说。   “我倒是不希罕当什么官,可是我娘是个死脑筋,从小就盼着我能光宗耀祖,这回就算是为了我娘,我豁出去了,总舵主指到哪我就打到哪。”另一个拿着峨嵋刺的汉子说。   众人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只有代为佩小丫头苦着脸都快哭出来了,这个总舵主,好端端的拿麻雀说什么事,搞得自己好像很残忍,摧毁了自由的象征一般,不是说比试暗器的嘛,又跑去说什么大道理,总舵主眼里分明没有自己一丝一毫的位置,想到这里,代文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第七卷 北方 第四十九章 官差进庄   刘子光正在意气风发的给众人描述着美好的前景,忽听身后有人抽泣,回头一看原来是千手观音小姐正噘着嘴哭呢,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和人家比武呢,就开始拿麻雀说事。   年轻的总舵主爽朗的一笑,道:“我怎么忘了,和代女侠的切磋还没进行完呢,你们平时都是用什么做靶子的,拿出来让我也献个丑,不过麻雀那样的活物就算了。”   小丫头破涕为笑,指挥庄丁从库房里拉出几具泥塑的人偶来,这些和真人一样大小的泥塑上注明了人体的各个关节经脉穴道以及要害位置,是铁胆庄练习暗器的道具,泥塑下面安装有小木轮,可以用绳子牵着快速的跑动,既能当固定靶又能当移动靶,刘子光这种级别的大人物,当然要用移动靶了,代文佩拉着壮丁挤眉弄眼的咬了几句耳朵,刘子光敏锐的耳朵听得清清楚楚,无非是让庄丁使出吃奶的力气狂拉泥塑,好见识见识总舵主的暗器功夫如何了得。   大凡暗器,讲究的就是一个暗字,不管是用手投掷的飞刀、飞镖、金钱镖、飞蝗石、飞针,袖箭,还是用小型弓弩设备发射的弩箭,威力和射程都不是很大,为了增加杀伤力,暗器高手往往会在兵器上喂毒,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只有道行极深的高手,才能用手投掷出力道和准头都极高的暗器来。   六个泥塑安放在不同的方位,整装待发,刘子光为了卖弄本事,特意让人拿来一条黑布蒙住了眼睛,双手低垂,站在空荡荡的场子上等待着开始。群雄们围在四周,禀住呼吸看总舵主怎么使暗器,没有任何预兆的,六尊泥塑同时拉动,在刘子光四周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只见刘子光依然站立不动,只是耳朵微微翕动,突然之间,他双手齐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四周发射着暗器,轰鸣如同暴豆,六个泥塑的脑袋转眼就化成了齑粉,还没等众人看清楚,刘子光已经将两柄短火铳收了起来,扯下蒙眼的黑布,潇洒的拱手道:“列位,见笑了。”   众人大惊,要知道铁胆庄的泥塑可不同一般,都是用特制的瓷土塑成,阳光下暴晒七七四十九天而成,强度坚如磐石,寻常武士用红缨枪去扎都扎不出个印子,也只有老庄主用铁胆才能砸碎这种高强度泥塑,没想到总舵主顷刻之间就能将六具泥塑的头打成粉末状,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啊。   众人热烈的鼓掌,为总舵主精湛的暗器功夫喝彩,他们当然不明白火药枪的厉害,刘子光也懒得向他们解释,只有代文佩小丫头不依不饶的想要看看总舵主使用的暗器,早被她爹一把拽了回来,怒斥道:“还嫌丢人不够啊,赶紧回屋蹲着去。”   现场气氛非常热烈,总舵主的武功远远超过大家的想象,众人对这位新出炉的总舵主开始由衷的敬佩,刘子光用实际行动将自己半神格的身份降到和大家一样的江湖儿女,这样的关系反而比那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身份要好得多,起码交流起来很轻松。   大家正在眉飞色舞的交流着武功,忽然一个庄丁急色匆匆的进来,向代仲英禀报道:“庄主,六扇门的鹰爪孙上门了。”代仲英脸色一变,道:“不好!你们几个,随我来,大伙赶紧躲起来。”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的传统就在民间人士的思想中潜移默化,即使是最牛比的武林人士也不会轻易和官府作对,今天这场天地会的大聚会聚集了数百名江湖人士,引起地方官府的注意也很正常,丰台属于宛平县,宛平县是京城的南大门,境内有丰台大营,驻扎着数万八旗兵,县衙的三班衙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丰台大营的驻军,万一动起来铁胆庄可就完蛋了。   县衙有人上门查问,必是得到了什么风声,代仲英一面安排庄丁敷衍住官差,一面紧急疏散群雄们,可是四下里都有庄丁来报,说是官差已经把四面的道路都给封死了,虽然只有数十名宛平县的皂隶,战斗力绝难和群雄们相提并论,可是宰了他们就等于戳了马蜂窝,动静闹大了牵扯太多,群雄们一阵慌乱没了主张,有人说索性反了吧,又有人立刻反驳道:“粮草兵器都没准备,拿什么反,难道拿着几百人去硬碰八旗铁骑么。”   “末慌,官差都是本地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拿些银子给他们就好了,你们暂且在庄子里躲一下,等风声过去了再说。”代仲英道。   正说着呢,外面传来声音:“谢班头你不能进,老爷在里面会客呢。”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和一个蛮横的声音:“老子就是要看看你家老爷会的什么客。”   不好,官差已经强行闯入了,幸好群雄们已经有一多半躲进了铁胆庄的花园,现在会场上只留着几个和尚老道,刘子光作为重点保护对象已经被众人护卫着藏进了内宅,正张罗着给他换上清朝制式的服装,应付检查呢。   来的是宛平县快班的班头谢四海,以往被代仲英拿银子喂得很饱,很少来找麻烦,如今怎么像吃了枪药一般六亲不认的直闯进来,代仲英陪上笑脸赶紧出去,道:“什么风把谢班头吹来了,赶紧坐,来人,上好茶,上红双喜牌的好烟。”   谢班头将缀着红缨子的凉帽摘下,号坎解开,露出里面的黑色胸毛,拿过庄丁奉上的碧螺春,咕咚咚的牛饮下去,又接过烟卷,就着火柴点上,美美的抽了一口,身后几个跟班也接了烟,吞云吐雾起来。   “代庄主,有人说你这里有乱党哦。”谢四海说。   “哪里的话,一定是谣言,铁胆庄一向守法奉公,不结交匪类的。”代仲英陪着笑脸,悄悄塞过去两张大德兴的银票。   没想到这次谢班头却不收银票,冷着脸说:“最近京城里出了乱子,朝廷交待下来,每个县必须抓几个乱党交差,咱们宛平就属你铁胆庄没事喜欢弄个以武会友什么的,来往的都是什么货色你我心里都清楚,今儿个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代仲英又多拿了几张银票塞过去:“谢班头,这不是为难我么,来往的朋友都是铁胆庄的贵客,怎么好当成乱党交出去,那可是杀头的罪名,还请谢班头多想想办法,帮兄弟一把,以后定当后报。”   “少废话,现如今爷们要的不是银子,是人!我不管你来往的什么三朋四友,今儿必须交出十个人来,不然就拉你,拉你的老婆孩子!”谢四海一拍茶几站起来,身后的官差也很配合的抖动着铁链子,震慑着代仲英,可怜一代江湖豪杰赛孟尝,在一个个小小的县衙班头面前畏首畏尾的不敢强硬,只能苦苦哀求着。   “爹,你和这帮鹰爪孙废什么口舌,没有就是没有,还敢相逼就让你们尝尝姑奶奶暴雨梨花针的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早被轰进后宅的代文佩跳了出来,鼓囊囊的小胸脯气的上下起伏着,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写满了气愤。   “你看看,当众威胁官差,这不是乱党是什么?你肯定是天地会的反贼,你们全家都是,来人啊,给我拉人!”谢班头的贼眼在代文佩的胸脯上滴溜溜的打转,显然没安好心,身后的官差们舞动着锁链和铁尺就要扑过来拿人,代仲英响当当的一条硬汉,生生被逼到这个份上,钢牙一咬,手中两枚铁胆就要脱手而出。   “住手!”一声暴喝响起,谢班头抬眼望去,赫然是一个穿着明朝衣冠的彪形大汉,手里拎着明晃晃的兵器,身后有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也是一副明人打扮,两队拿着长剑的武当道士鱼贯而出,将官差们团团围住。   “你们真是要造反了不成!”谢班头没想到自己一番敲诈,居然真把狼给引来了,看这阵势铁胆庄里可藏了不少的乱党,他色厉内荏的说道:“你们不要忘了,这可是京畿重地,只要我们半个时辰不回去,县衙就会通知丰台大营,到时候大军出动,你们再多的人也挡不住!”   刘子光微微一笑:“谁说我不让你回去了?我不但要放你回去,还要跟各位官差老爷一同回衙呢。”   第七卷 北方 第五十章 宛平县令投诚   宛平县的县令老爷谢宝清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前明时期的举人出身,后来当了宛平县的县令,满清入关以后留用了大批明朝官员,谢宝清就在其中,长久以来作为汉臣的他没有升职的出路,只好潜心于压榨本县的百姓,老实说谢宝清不算是个罪大恶极的人,这年头哪有当官不捞的呢。   最近一段时间京城很不太平,礼部挑出来号召汉人当包衣、入绿营的范建先生在暴雨中被雷劈死,据顺天府调查,很有可能是乱党的暗害,京郊各县也出现了大量的刑事案件,针对的都是旗人老爷,不少旗人家里的牛羊被杀,掏空了内脏连夜运走,(我国农村这样的案子确实很多见),还有旗人的小孩在外面玩耍的时候被坏人丢到井里淹死,旗人妇女在家里好好的睡着觉就昏迷了,醒来发现衣不蔽体,浑身红肿,俨然是已经遭歹人侮辱了,至于家财被盗的事情更是颇发,案子报到刑部,刑部非常重视,着令京郊各县严加盘查外来人口,大肆搜捕可疑人员,铁胆庄一直喜好结交江湖人士,这一点谢知县也是掌握的,由于刑部有明文,每个县必须抓捕几个贼人,所以谢宝清就派了人去铁胆庄拿人,管他是不是真凶呢,先抓几个应付了刑部再说。   班头谢四海是谢知县的族侄,一直以来办事还算得力,这次也不例外,去了才有小半个时辰就回来了,顺便带回来几个俘虏亲自交给县太爷审问。   谢宝清正在欣赏书房里新买的几盆高价昙花,看到侄子带了几个身材高大,手上捆着绳子的人没敲门就进来了,顿时皱起眉头:“四海,丢到牢房里就是,带我见我做甚?”谢宝清奇道。谢班头没答话,不过能看见他的脸哭丧着,好像谁欠了他二百两银子似的。   “不许动!”谢班头后面的俘虏忽然象变戏法一样抖开手上的绳子,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顶到了谢知县的脖子上,“老实点,敢咋呼就要了你的命!”   谢知县一哆嗦,这叫什么事儿啊,贼人光天化日之下就进了县衙,公然拿刀子威逼一县父母官,传出去简直匪夷所思,他脑子转的还算利索,一转眼的功夫就明白来者不善,不能玩硬的,当即摆出笑脸道:“响马爷是缺盘缠么?本县自当略表寸心,只是这要命的玩意还是要收起来的好。”   “什么响马,爷爷是大明朝南稽事厂的参将!特来除你这个狗汉奸的。”那大汉将手中的匕首往前递了半寸,已经擦破了谢知县脖子上的油皮,吓得他当即跪倒:“饶命啊英雄,我不是汉奸,我也是被逼的。”   这时候,县衙已经被天地会的群雄们全面控制了,刘子光来到谢知县所在的房子,直接坐到了太师椅上,在好汉们的刀刃威逼下,谢知县和谢班头都乖乖的跪在地上,聆听刘子光的训示。   “谢宝清是吧,你担任伪清的宛平知县可有些年头了,这些年没少祸害老百姓,宛平人民对你深恶痛绝,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刘子光声色俱厉的说道。   “冤枉啊大人,卑职…啊不,小人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铁胆庄的好汉爷经常群英聚首,小的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面派遣的劳役税银,小的也是尽量帮百姓门减免,小的苟且在这个位子上坐着,也是为了咱们汉人啊。”谢宝清声泪俱下的哭道,他说的也算是实情,作为宛平县的知县,谢宝清奉行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宗旨,乱党在境内集会他装的看不见,朝廷征集民夫和银子,他也只是干吆喝不干实事,他深知不当出头鸟、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朝廷高官他得罪不起,民间这些高来高去的好汉他一样得罪不起,这些年来并没有太罪大恶极的事迹,刘子光说要杀了他平民愤怎么能不让他高呼冤枉呢。   “大人,谢知县确实为地方做了些好事,没有他老人家的庇护,我们铁胆庄早被满人清剿了。”说话的是代仲英,现在他和刘子光两个人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一唱一和的将谢宝清忽悠的晕头转向。   谢宝清确实晕了,怎么南明的军官都跑到北京郊县来了,难道刑部说的那些案子都是南明的探子干的?这可要了老命了,人家在暗处,自己在明处,县衙又不比京城里面安全,现如今刀子都架到脖子上了,难道这条老命今天就要交待?   听到代仲英替他说话,谢宝清的头顿时点的像个磕头虫:“是啊是啊,还是代庄主知我啊。”说着转头膝行到代仲英面前保住他的一条腿哀求道:“代庄主,看在我们相交多年的分上,求这位大人饶了我的性命吧。”   代仲英心说相交多年你可榨了我不少银子,嘴上却和气地安抚道:“谢知县,咱们大明朝南厂衙门可不比满人的军机处那样草菅人命,谁有罪,谁有功,大人的本子上都记得清楚得很呢。”   “不错,谢宝清你这些年来的一言一行我们都掌握的一清二楚。”刘子光摸出一个本子冲谢宝清扬了扬:“你每干一件坏事,我就在你的名字后面划个叉叉,等叉叉积攒到一定地步就来收你的命了。”说着装模作样的翻了翻这本从代家摸来的通俗小说:“嗯,谢宝清你当了十年满清走狗,坏事可是干了一箩筐啊。”   “大人,我…我以后一定多干好事,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谢宝清声泪俱下的哀号道。   刘子光站起来在谢宝清的书房里走了两步,意气风发的说道:“好,那本官就再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现如今满清如同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着北京城附近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就连皇宫大内都有我们的眼线,玄烨小儿今天拉了几次屎,屎是什么颜色的我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朝廷已经派了镇武侯大人巡视山东,编练大军,王师北定指日可待,你身为清廷走狗,本来罪大恶极,但是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给你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配合我南厂番子的行动,提供情报和相应的支援,每干一件好事,我就把你本子上的叉叉沟掉一个,若是你好事干得多了,立了大功,保不齐收复北京以后,这个宛平县令还是你做呢。”   刘子光威逼利诱的一番话在谢宝清心里掀起轩然大波,眼前这位明人打扮得年轻人的官衔一定不抵,参将都是他的手下呢,他说的话或许能够相信,现如今满清的统治确实风雨飘摇,太皇太后一连颁布了好几个法令来缓和满汉矛盾,往日里那些鼻孔朝天的满洲官员来视察的时候连正眼都不看自己,最近也和气了许多,这说明满清确实感到了南明强大的军事压力,而南明的军力则在不断地加强,听说台湾方面的战事已经大获成功,地方督抚们也对南京政权恭敬了许多,解决了这些麻烦,他们肯定要发动北伐,收复京师旧地,宛平作为北京的南大门,又是丰台大营的所在地,一场血战在所难免,现在就是站队的最佳机会,如果能押对了宝,今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依然可以保证,如果押错了…现在还有选择吗?刀子都顶到脖子上了,无论如何只能先答应这几位的要求了。   “谢某早就盼着为朝廷出力了,只是苦于报国无门而已,现在几位大人为我指引了一条光明大道,我就是死也甘心了,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开口,上刀山下油锅全凭一句话。”谢宝清一个读书人,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这一套江湖话,不过说出来倒也琅琅上口,颇像那么回事。   “刚才不说了吗,你还做你的知县,有什么情报及时通传到铁胆庄,你记住,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你的妻子儿女,老爹老娘,甚至家里叫旺财的那条狗的性命都攥在我们手心里,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这里有一份投诚保证书,你先签了吧。”说完刘子光拿出一份事先写好的保证书来。   谢宝清哪里还敢细看,哆哆嗦嗦签上自己的名字,还按了手印,刘子光收起保证书,带着一干手下扬长而去,留下依旧在颤抖的谢宝清叔侄。   “叔,要不要通知丰台大营清剿铁胆庄?”谢四海爬到门口看了看那些认真的走远了,小声问谢知县。   “通知个屁!”谢宝清的大嘴巴立刻就抽了过去“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第七卷 北方 第五十一章 昙花.天安门   刘子光等人大摇大摆的出了县衙,走在县城的大街上,宛平县城并不叫宛平,而是叫拱北城,作为京城的南面门户,城池只有东西两个城门,都有瓮城和城楼,城内除了县衙官署外,还有一个营的绿营兵负责守城,城外就是著名的丰台大营,数万八旗健儿驻守在这里,保卫着北京的南大门。   丰台大营是一座庞大的城寨,深沟高垒,有望楼、望杆,设置了鹿柴、陷马坑,大营外成群的巡逻骑兵呼啸而过,大营内旌旗招展、人喊马嘶,听得出是士兵们在进行训练,刘子光搭眼一瞧,赞道:“好一座大阵,比得上天门阵了。”刘子光所说的天门阵是评书段子《杨家将》里面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的那个辽国大阵,众位天地会的英雄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评书都听过不少,听总舵主有此赞叹,都点头称是:“丰台大营确实壁垒森严,固若金汤,不过有总舵主的领导,咱们一定能破阵。”刘子光笑道:“破阵的事情用不着咱们操心,只要将这座大营的人马粮草情况摸清楚就行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擅长易容的兄弟去做吧。”   回到铁胆庄,刘子光进一步分派了任务,一路人负责侦查丰台大营,一路人去邻县铲除铁杆汉奸,这也算是杀鸡敬候,给谢宝清一点压力,当然能争取的汉人官员还是以争取为主,然后是刘子光带领一批好汉二进京城,准备在大闹一场。   今天的天色已经不早了,等到了京城的南门恐怕也该关城门了,所以刘子光今夜暂且留宿在铁胆庄,代仲英让人收拾了几间上房给刘子光等人居住,还让女儿端来了几盆花放在总舵主的卧房之中。   “代庄主好有雅兴噢,没看出来习武之人还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刘子光不经意的说。   “总舵主缪赞了,属下买这个昙花纯粹是为了牟利,您不知道,最近京城风靡昙花,昨天卖一百两银子,今天就能卖到一百五十两,这还是最便宜的品种呢,据说昙花摆放在卧室里能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延年益寿呢,属下家里也养了几盆,想等价格在高一点出手,现在总舵主下榻在寒舍,当然要把昙花贡献出来给总舵主了。”代仲英这样解释道。   “这东西有这么神奇?”刘子光摸着下巴打量起几盆昙花来,枝叶翠绿繁茂,花盆雕刻着花纹,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独特之处。   代仲英给站在一旁的女儿使了个眼色,代文佩便卖弄起知识来:“昙花又叫韦驮花。韦驮花很特别,总是选在黎明时分朝露初凝的那一刻才绽放,相传昙花和佛祖座下的韦驮尊者有一段哀怨缠绵的故事,所以昙花又叫韦驮花。传说昙花是一个花神,她每天都开花,四季都很灿烂,她爱上了一个每天为她锄草的小伙子,后来玉帝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大发雷霆,要拆散鸳鸯。玉帝把花神贬为一生只能开一瞬间的花,不让她再和情郎相见,还把那个小伙子送去灵柩山出家,赐名韦驮,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可是花神却忘不了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驼尊者都会上山采春露,为佛祖煎茶,就选在那个时候开花!希望能见韦驮尊者一面,就一次,一次就够了!遗憾的是,春去春来,花开花谢,韦驮还是不认得她!正所谓昙花一现只为韦驮。”   刘子光心说你尽给我整这些没用民间故事做什么,不就是昙花吗,听说确实是半夜开花,而且花瓣清香四溢,光彩夺目,可是这东西怎么也不会有吸取日月天地精华,延年益寿的功效啊,当下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代文佩又说:“昙花的开花季节在夏秋之间的晚上酉时以后,盛开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非常短促。昙花开放时,花筒慢慢翘起,绛紫色的外衣慢慢打开,然后由20多片花瓣组成的、洁白如雪的大花朵就开放了。开放时花瓣和花蕊都在颤动艳丽动人。可是只3~4小时后,花冠闭合,花朵很快就凋谢了,这个时段正是它吸取天地日月精华的时候,趁此时摘取花瓣用无根水煎服,能延年益寿,这是京城几大药房的老师傅都认可的事情,药力的等级根据花的种类而不同,越是昂贵的昙花越能吸收更多的精华,咱们庄子的昙花只是最便宜的,不是买不起,而是买不到,听说最贵重的嫦娥奔月和蓝色妖姬两个品种,在京城黑市上能卖到十万两呢,就这样还只是有价无市,拿着银子都买不到。”   刘子光忽然想起今天在宛平县衙谢宝清的书房里也看到过几盆昙花,南不成京城真的开始炒作昙花了,就像八十年代人炒作君子兰一样,把个一钱不值的花卉炒成了天价,这种缺德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谁兴起来的,不过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毕竟只是个小插曲,人家代仲英父女安排昙花摆在自己卧室也是一片好心,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客客气气的道谢。   北京.紫禁城慈宁宫内,一个容貌俊俏的女孩儿面对着一位天生丽质看不出具体年龄的贵妇人侃侃而谈:“奶奶,范建的死因已经查明了,肯定是南边的人干的,废墟中明显有火药爆炸的痕迹,我可以断定现在的北京城里面,一定有南厂的密探在活动。”   “苏嘛,这件事你要多上心,刘子光那贼子万不能小觑了,如果哀家没有猜错的话,最近京城附近的案子也和他脱不开干系,他这是在报复你啊,哼,害死我的皇儿,又害死睿亲王,这两笔账哀家还没和他算呢,他倒先打上门来了。”贵妇人狠狠地说。   “奶奶放心,苏嘛已经派人去查这件事情了,根据太学的人提供的线索,冒充阎崇勉先生在太学大放厥词的就是刘子光本人,我已经让丹青高手绘制了刘子光的画影图形分发到刑部、九门提督府、顺天府等衙门,让他们外松内紧,搜捕刘子光以及其同党,他胆敢再进京城的话,定然让他有来无回。”   太皇太后欣慰的点点头,轻轻抚摸着女孩儿的头,掀开她垂在脸上的秀发,露出洁白面颊上一道红色的伤疤,“苏嘛,为了大清你受苦了,竟然差点丧身在南朝,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奶奶我会心疼死的。”她怜爱的说道。   脸上带疤的女孩正是在玄武湖爆炸中失踪的满清间谍头目苏茉儿,苏茉儿只是她在蒙古部落时候的小名,现在她的正规称呼是苏嘛拉姑,身份是太皇太后的贴身女官,兼任军机处的行走,南明一行,她斩露头角,替满清在两国的交锋之中赢了一局,虽然脸上留下了伤疤,但苏嘛拉姑认为此行还是值得的,因为她从南朝带来了两样难得的技术。   “奶奶,火药的配方我们已经掌握了,大威力的武器正在研制当中,还有这个,咱们的工部已经仿造出来两把了。”苏嘛拉姑拿出两柄短火铳给太皇太后把玩。   “这是按照张俊送给我的火铳仿造出来的样品,射程威力虽然不能和原品完全一样,但已经能够满足需要了,工部加班加点造出一百支,想优先装备宫里的蓝翎侍卫们。”苏嘛拉姑说。   “不可,火铳要优先装备军机处,然后是神机营,骁骑营,健锐营这些单位,最后再装备宫里的侍卫,这紫禁城毕竟安全点,南蛮子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善闯的。”太皇太后说。   “奶奶圣明。”苏嘛拉姑恭敬的一低头。   “好了,咱们去乾清宫看看皇帝去吧,顺便把这两把火铳给他带着,咱们满人尚武,这种犀利的火器他一定喜欢的不得了。正好他那里有几盆上好的昙花,苏嘛你不是喜欢昙花吗,老太婆今天就帮你把乾清宫的昙花都给讨来。”太皇太后说着,让宫女拿着火铳的盒子,带着苏嘛拉姑,摆驾去乾清宫了。   与此同时,天安门外,宗仁府门口的豆汁摊子上,几条大汉正坐在条凳上次牙咧嘴的喝着嗖水一般的豆汁,吃着胶圈,看着巍峨的天安门。   “这北京的小吃还真他妈有特色,简直就是放了十天半个月的刷锅水。比我们河南的烩面差远了。”钟参将实在忍不住这个味道了,将豆汁碗放下抱怨道。   “你那是吃不惯,喝上两三年再看看,不让你喝你准急。”女侠代文佩优哉游哉的喝着豆汁向大家讲解着北京的饮食文化,以及紫禁城周边的地理情况。   “你们说,站在那个城楼上是什么感觉?”已经经过江湖高人帮助易容的刘子光望着天安门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第七卷 北方 第五十二章 洪承畴   北京城内一所庞大华贵的府邸里,一位老人正在书房里沉思,他正是当朝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入内院佐理军务,授秘大学士洪承畴。   洪承畴是继范文程后的满清第一汉臣,他是福建泉州府南安县人,万历年的福建乙卯科中式第十九名举人。次年的丙辰科殿试二甲第十四名,赐进士出身。后来从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做起,历任员外郎、郎中等职,在刑部任事六年后擢升浙江提学佥事,以才高识士,所选人才皆俊奇,为朝廷所器重,两年后升迁两浙承宣布政左参议。再五年后升陕西督道参议。   时值明末政治腐败,农村破产,压迫剥削日益加重,陕西又逢旱灾,人民无法生活。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人先后起义,陕西境内遍地义军,更有一部份官军边兵,因缺饷哗变,亦加入义军,并成为骨干。明廷令三边总督杨鹤“剿抚兼施、以抚为主”。后农民军王左挂、苗美率兵进攻韩城。陕西总督杨鹤手中无将,情急之下,令当时还是参政的洪承畴领兵出战。洪承畴斩杀敌兵三百人,解了韩城之围,顿时名声大噪。   自此洪承畴的军事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先是升任了延绥巡抚,然后接替了上司杨鹤的位置,坐上了三边总督的大位子,在他的带领下,明军颇有建树,一度将陕西的叛乱打入低潮,一扫多年官军之颓气,就在即将剿灭起义之时,清军犯边,连下数城,明廷不得不将西线督战的洪承畴调任蓟辽总督,领陕西兵东来,与山海关、宁远两镇合兵,共同防范满清,洪承畴是一位富有实战经验的统帅,他所率领的明军,是分别由八个边镇临时调集起来的。兵虽是精兵,但明末的将帅是骄横出了名的,临阵能否服从洪承畴的统一号令,这是洪承畴难以充分发挥指挥才能的最大障碍   果不其然,明军诸将不服号令,各行其事,一战不胜利,便各怀去志,不待军令就有数部乘天黑遁走,清军趁势掩杀,前堵后追。明兵两镇六总兵败溃,十数万人土崩瓦解,先后被斩杀者五万三千多人,自相践踏死者及赴海死者更是无计其数。剩下洪承畴带领的残兵万余人,被清军团团围困在松山,饷援皆绝。   松山一直被围困了半年之久,城中粮食殆尽,松山副将夏承德秘密叩请清军,愿拿儿子做人质约降。清军应邀夜攻,松山城破,洪承畴被俘。   洪承畴是大明皇帝的肱股之臣,文武兼备,谋略过人,是不可多得的良才。皇太极为今后逐鹿中原计,一心争取洪承畴归顺,以“满汉之人均属一体”的政策笼络他,下旨以礼护送洪承畴到盛京,派满汉文武官员轮流劝降,洪承畴延颈承刃”,始终不屈。   皇太极得知洪承畴好色,每日派10多个美女陪伴,也没效果。只好命最受宠信的大学土、吏部尚书范文程前去劝降,看他是否果有宁死不屈的决心。范文程至,洪承畴则大肆咆哮,而范文程百般忍耐,不提招降之事,与他谈古论今,同时悄悄地察言观色。谈话之间,梁上落下来一块燕泥,掉在洪承畴的衣服上。洪承畴一面说话,一面“屡拂拭之”。范文程不动声色,告辞出来,回奏太宗:“承畴不死矣。承畴对敝袍犹爱惜若此,况其身耶?”   当夜,皇太极使出了绝招,让自己的妃子——小博尔济吉特氏,也就是当今的大清朝太皇太后大玉儿携人参汤到洪逆承畴的居所。见洪逆承畴闭目面壁,毫不理睬。大玉儿娇嗔地说道:“洪将军,您对大明江山如此赤胆忠心,实在令人敬佩。将军即使绝食,难道就不喝口水而后就义吗?将军,您还是喝一口吧!”洪承畴望着这迷人秀色,听着这温柔劝话,闻着这诱人香味,顿时心神激荡。丽人不断劝饮,同时以壶承其唇。洪承畴不知这“水”是人参汤,便出乎意料地喝了一口。丽人又如此再劝,洪承畴竟连饮了几口。两人隧共赴巫山,颠鸾倒凤。   隔日皇太极亲临太庙,洪承畴立而不跪。皇太极问寒问暖,见洪承畴衣服单薄,当即脱下自己身上貂裘,披在洪承畴的身上。洪承畴叹曰:‘真命世之主也!’乃叩头请降,随即剃发易服,归顺大清。皇太极大喜,说:“我今获一导者(向导),安得不乐!”委以洪承畴重任。后来洪承畴知道那天晚上陪了自己一宿的丽人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庄妃,不胜惶恐,可是皇太极和庄妃待他态度如常,好像根本没有发生此事一般。洪承畴越发感激,死心踏地为大清效劳。   洪承畴降清后,清太宗命隶镶黄旗汉军,担任入关的急先锋,洪承畴以“原官、司留任,不念旧故”为条件,招抚了大批明朝降官,减少了一定的流血,满清入北京建立政权以后,他又建议清延采纳许多明朝的典章制度,完善清王朝的国家机器,献计甚多,大多被顺治采纳,加以推行。他还建议统治集团也须“习汉文,晓汉语”,了解汉人礼俗,倡导儒家学说,逐渐淡化满汉之间的畛域。   如果说范文程是满清第一汉文官的话,那洪承畴就是满清第一汉武将,而且还是有思想,有文化的儒将,皇太极为人谨慎,等入关以后就夺了几个汉将的兵权,洪承畴也在其中,顺治朝时,有多尔衮在,康熙朝时,有鳌拜在,始终轮不到洪承畴上位,终于鳌拜伏诛,朝廷严重缺乏沉稳干练的大臣,太皇太后这才想起来和自己有过一夕之欢的洪承畴来。   现如今朝廷里老一代文武大臣都已经凋零,多尔衮、范文程、苏克萨哈、索尼这些忠心耿耿的面容依然栩栩如生的活在大清人民心中,年轻一代如索额图、明珠、姜戌等人,毕竟还年轻,需要人扶着他们走一段,所以太皇太后下懿旨重新起用洪承畴,给他兵部尚书的实缺,并且赐三眼花翎,赏穿黄马褂,御前可以骑马,老了老了还得到重要,洪承畴很是踌躇满志,在自家的书房里,他彻夜难眠,案子上铺着一卷宣纸,已经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这是他连夜赶出来的条陈,针对如今的弊端做出了很多切实可行的建议,比如引进南朝技术修造铁路,生产蒸汽机车,这样不光能缩短运兵运粮的时间,还能大大增强城池防御的力量,还有就是增强满蒙汉的融合,提高蒙汉八旗的地位,并且吸收更多的中原汉人入旗籍,这样才能使统治下的人民变成铁板一块。   天蒙蒙亮了,洪承畴也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他推开窗子,望着天边呼之欲出的太阳,深深吸了一口清晨还带着露水气息的空气,鼻子里馨香一片,回头看去,原来是听说他重新出山,一些门生故旧送来的昙花开放了,洁白如雪的花瓣发出的幽香沁人心脾,但是这种美丽转瞬即逝。   “为了先皇的知遇之恩,为了太皇太后的情意。即使我的生命如同着昙花一般短暂,也要为大清贡献最后一份力量。”洪承畴咳了一阵子,将手中的白绢拿开,赫然是一团血迹。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一个怯生生地声音道:“老爷,该上朝了。”是前天新娶的小妾在提醒自己。是啊,该上朝了,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上过早朝了,在朝堂之上意气风发的记忆还停留在若干年前……   “来,服侍老爷换朝服。”洪承畴将那个千娇百媚的小妾唤了进来,帮他穿朝靴,挂朝珠,将缀着仙鹤补子的一品大员朝服穿上,插着三眼花翎的凉帽戴上,马蹄袖卷起来,身上再喷些熏香。小妾柔嫩的手在身上忙乎着,洪承畴的心不由得回到了昔日在盛京的那个销魂的夜晚,事毕之后,大玉儿也是这样温柔的帮自己穿衣服的,唉,我老了,可是她依然那么年轻,皇太极走了,多尔衮也走了,如今的她在深宫中是不是寂寞呢….   穿戴停当,洪承畴停止了对过去的回忆,登上了绿呢大骄,在一品大员显赫的仪仗护卫之下,朝着紫禁城进发。   在洪府到紫禁城必经之路上有一座小石桥,桥边的一所民宅里,睡眼惺忪的钟参将正望着通往紫禁城的道路,天还没大亮,街上只有送水的人和下班的更夫在晨雾中走动,隐约有谁家的狗在吠着。   “你们几个,有没有按照我说的位置把炸药安放好?”钟参将问身边几个四川唐门的弟子,这是天地会分配到他手下当学徒的,专门学习怎么搞破坏,这次暗杀洪承畴的行动,钟寿勇完全放手交给他们去做的。   “堂主您放心吧,咱们都按照你的教导做好了,就等着那个老汉奸了。”弟子说道,钟寿勇现在有个新的身份是天地会雷鸣堂的堂主,也算是身兼数职了。   “来了~~”一个弟子轻声说道,只听晨雾中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那是洪承畴的卫队在行进,逐渐从雾霭中能看见肃静回避的静街牌子和兵部尚书的灯笼了。   “准备”钟寿勇轻轻的示意弟子们把头低下,估算了一下距离和时间,亲自点燃了导火索,一条火蛇迅速向那个小石桥下面窜去。   第七卷 北方 第五十三章 南厂谍影在行动   洪承畴的卫队和仪仗足有二百人之多,他既是兵部尚书,又是汉镶黄旗的旗主,身份非常尊崇,带多些卫队是很平常的事情,就是到了紫禁城里面,他都有骑马的资格呢,清晨的行人很少,队伍静静的走着,只能听到整齐的脚步声和远远的犬吠。   八抬轿子很平稳的走着,洪承畴四平八稳的坐在轿子里,正想着在朝堂上如何应对呢,一股气浪忽然从轿子底部涌来,将他高高的掀在空中,小石桥在炸药的作用下化成了无数锋利的小碎片,向着卫队士兵飞去。   北京城并不是战场,所以卫队只是穿了号衣,并没有顶盔贯甲,六月的天气又热,衣服淡薄,哪里经得住锋利的碎石打击,巨响之后,哀号遍地,百十名士兵疼得满地打滚,还有十几个人头破血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俨然已经丧命了,幸存的人抽出腰刀厉声地嚎叫着,有的去救护伤员,有的去搜寻刺客。   钟寿勇看了看千疮百孔的绿呢大轿,拍拍巴掌道:“风紧,扯呼。”便带着一干手下全身而退了,临走前也没忘了洒下一些达文喜配置的防治猎犬跟踪的药粉。   一刻钟以后   九门提督的后宅内,几个值夜的武官扶着佩刀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对提督大人的戈什哈说:“快快通传提督大人,兵部洪尚书遇刺了!”   戈什哈不敢怠慢,赶紧去敲提督大人卧房的门,可是敲了半天没有动静,按理说到了这个时间,大人应该起床练剑了,机警的戈什哈嗅到一丝异样的味道,赶紧踢开房门冲了进去,只见提督大人躺在床上,胸前插了一把匕首,墙上还用血写了四个狰狞的大字“以血还血”   九门提督是负责京师治安的重要官员,这个职务一向由旗人担任,现任的提督大人就是镶黄旗的人,在这个位置上干了不少年,杀过不少汉人,他武功高强,警惕性很高,睡觉时侯总把短刀压在枕头底下,而且提督府的警卫非常森严,可如今竟然悄没声息的就被人杀死在床上,如何让不让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顺天府尹一觉醒来,忽然闻到卧房里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撑起胳膊一看,小圆桌上放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当即吓得他高喊来人,家人闻讯赶来,发现桌子上摆的是府尹大人的爱犬,已经被开膛破肚了,死狗的身子下面还压了一封信,信很简短只有一句话:再做满清的走狗,这就是你的下场!   府尹大人是汉臣,他哆嗦着将这封恐吓信看了好几遍,最终还是嘱咐家人不许透露一个字。   京师步军统领衙门后宅,统领大人王天顺正心满意足的从小妾床上爬起来,王大人今年四十五岁,一直膝下无子,人家都说他是作孽太多才遭此报应,这也难怪,步军统领就是个得罪人的官职,镇压老百姓,搜捕所谓的乱党,他们这些汉军总是充当急先锋。被京城老百姓戳了脊梁骨不知道骂了多少回。   王天顺由此吃斋念佛,隔三差五就到潭柘寺烧香,终于有一天,他的第六房小妾的肚子有了动静,十月怀胎诞下一子,不但是个男孩,而且有着健全的屁眼,这让王天顺兴奋的多少天都睡不着觉,光孩子的满月酒就摆了几百桌,那真是捧在手心怕碰着,搁在嘴里怕化了,快五十了才有此子,又是王家的独苗苗,当然稀罕的不得了。   王统领爬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奶妈把孩子抱过来,听孩子哭两声他才能心安,可是这次奶妈怎么老是不过来了,王天顺等的着急了,亲自披上衣服去看,只见几个奶妈、丫环,佣人正满头大汗的四处寻找着什么。   “找什么呢你们?”王天顺拧起眉头喝问道。   一个奶妈终于经受不住心理压力,跪倒嚎啕道:“老爷,小少爷丢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王天顺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头晕目眩,整个世界仿佛都变了样子,他身为步军统领,自然知道没有人敢到他家偷孩子,京城的治安也没坏到那个分上,孩子丢了,一定是有什么大阴谋针对自己。   果不其然,一封放在襁褓里的书信终于被发现,老妈子不识字,拿给王天顺看,王天顺一目十行看完,口吐鲜血坐在地上,双目含泪:“这叫我如何是好?”   丰台大营,负责做饭的火头军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剥着葱蒜,他身旁的大锅里熬着满满当当的稀饭,足够几百人食用,火头军听到锅开的声音,便将炉灶下面的柴火抽掉了两根,顺手舀了一勺子稀饭自己先喝起来,刚下肚没多久,便疼得嗷嗷乱叫,正好值星官带了几个兵路过,发现了火头军正满地打滚,赶紧过来救助,可没等他们把人按住,火头军就两眼一翻,死了。   值星官看看灶台上的空碗,命令牵一条狗来,盛出稀饭让狗吃,果不其然,够吃了稀饭也一命呜呼,闻讯赶到的营官们见到此情形无不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让士兵们吃了这顿早饭,恐怕全牛录都剩不下几个活人了。   “抓紧审查这批大米市从哪买来的,另外把这件事情上报给军机处!”营官们不敢怠慢,急速做出了安排,整个大营风声鹤唳,什么东西都不敢吃了,连井水都不敢再喝。   紫禁城,乾清宫里,一个英俊少年正在大发雷霆:“都是饭桶!废物!你们怎么办的差?天子脚下竟然能发生这么恶性案件,堂堂兵部尚书上朝途中被人炸成重伤,九门提督在睡梦中被人杀害,这还了得!你们是不是要等贼人哪天夜里把朕的脑袋也摘了去才能打起精神来啊!”   这是刚刚散朝的康熙皇帝,为了避免造成恶劣影响,这两件事情都是等到退朝以后,军机处才向他汇报的,,康熙如何能不恼怒,现在正对这一帮军机处的官员们怒斥着,下面的人都地头跪伏,没有人敢出言顶撞。   “皇帝怎么发那么火?”随着一声清脆的询问,一个宫装少女走进了乾清宫。“苏嘛姐姐来了,唉,还不是为了这帮废物,竟然让贼人混进京师大肆作案,朕不敲打敲打他们,恐怕以后还有更恶劣的案子出现。”少年看到苏嘛拉姑出现,显然心情好了一些。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这次咱们的对手非同一般,乃是南朝的南厂提督亲自出马,绝对不容小觑。”苏嘛拉姑严肃地说。   “哦,就是那个气死父皇,生俘了皇叔祖的刘子光?”康熙的脸色从愤怒转成了凝重:“原来是他!朕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既然他敢来北京,就让他有来无回,对了苏嘛姐姐,你有什么对策了吗?”   “当然有,我和皇上想的一样,来个瓮中捉鳖,让他进得来,出不去,永远留在北京城,除了此人,等于斩了明国皇帝的左膀右臂,咱们南征的胜算又大了一分。”苏嘛拉姑答道。   “朕就知道姐姐一定有办法,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九门提督和顺天府的人马都交给你调遣。朕一定要将刘子光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之恨!”小皇帝咬牙切齿的说,他今年才十三岁,个子已经和成年人一样高了,长得和他名义上的皇叔祖,其实是嫡亲爷爷的多尔衮一个模样。   “皇上请放心,我们已经掌握了部分线索,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了,到时候要杀要刮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第七卷 北方 第五十四章 灯下黑   北京外城,宣武门和正阳门之间的一条胡同里,群雄正聚集在达文喜的四合院里,代文佩小丫头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正在笨拙的哄着,群雄看她顾此失彼的样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几个年龄大点的好汉要接过孩子抱抱,都被代文佩一口拒绝:“这可是总舵主交给我的任务,怎么能让你们抱。”   好汉笑道:“好不容易请燕子李三爷绑来的童子票,要让你给勒死了岂不可惜,看你那样就没抱过孩子,赶紧给我。”   “就不,谁说我没抱过孩子,我们家文龙就是我从小抱大的。”代文佩小嘴一噘,将怀里哇哇大哭的婴儿勒的更紧了些。   “才怪呢,文龙出生的时候你才四岁,还得大人抱呢,怎么能抱弟弟。”好汉显然是铁胆庄的常客,对代家的情况非常熟悉。   众人正在谈笑,忽然门口负责监视的人低声道:“都噤声,官军搜查来了。”大伙赶忙收声,几个头目窜到大门口向外看去,只见一队清军正挨家挨户的搜查,地保跟在旁边拿着户籍本子配合着,京城住家的人丁都是登记造册的,原本便于征收人头税,现在用来排查也很有效,如果说家里来了一两个人还好说是亲戚串门,一下子涌进来几十条好汉,还都是面目狰狞带着家伙的,那也太容易暴露了,看来此地不宜久留了。   刘子光正在正堂和左右护法,几个新任堂主商量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听到报告迅速做出部署,大家从后墙撤离,不能和搜查的官兵发生正面接触,好汉们都是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翻墙越脊是小菜一碟,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四合院,按照事先的约定分多路向人流密集的大栅栏地区机动,刘子光是最后一个离开院子的,他刚要走,突然发现代文佩还站在原地手忙脚乱的摆弄着婴儿。   “怎么还不走,磨蹭什么呢?”刘子光质问道。   “他拉屎了,弄得我一身都是….”代文佩唯唯诺诺地说,小小的婴儿因为不舒服而号啕大哭,与此同时大门也被人一脚踹开:“怎么老不开门!官兵查户口!”   达文喜作为房子的主人,自然不能离开,看到官兵破门而入,他赶紧赔笑着迎上去:“官爷,家里来了亲戚,小孩子哭得震天响,实在没听见您老敲门。”   “放屁,你就是存心不给老子开门!”带头的把总狠狠瞪了达文喜一眼,转头招呼手下们进屋搜查,然后问地保:“他们家有几口人?”   “这家就他孤老头子一个,没亲没故,没儿没女。”地保不用翻户籍都知道达文喜的底细。   “那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把总用手指着刘子光和代文佩问道。   “官爷,这是我家表弟两口子,从宛平过来探亲的。”达文喜赶紧说。   把总上上下下打量着刘子光和代文佩,这俩人穿戴都很普通,既不富贵也不贫寒,看起来就是宛平县来的乡下人,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只有一点引起了把总大人的注意,代文佩很不会照顾小孩,婴儿身上弄得到处都是大便,解开了的襁褓也不知道怎么包回去,把总当即断定:这女子肯定不是孩子的亲娘!   “你俩很可疑,跟我回衙门去。”把总一努嘴,背后过来两个当兵的就要拿铁链子锁人。   代文佩也不管小孩了,紧张兮兮的看着刘子光,两手紧扣,应该是已经抓了一把飞针在手中了,只等总舵主一声令下,就让眼前这几个官兵丧命。   “官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们都是大大的良民,有什么可疑的,真是冤枉死了。”刘子光两手一摊,一连无辜的样子,看样子并不打算杀人。   “哼,京城地面上,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你们说,这孩子究竟是哪来的!”把总吼道。   “这孩子确实是我们两口子生的,带来进城见他表大爷的。”刘子光一边说着一边拉住把总的袖子,示意他到一旁说话。   “有话就说,这都是我的兄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把总傲慢地说,根据他多年当差的经验已经看出,这两口子很可能是进城买孩子的。   清朝时期,买卖人口并不犯法,只要孩子的双亲同意出售,这就是合法交易,当然拐带幼童还是犯法的,根据他们的反应判断,这个婴儿有可能是从拐子手里买的。   刘子光已经判断出把总怀疑的所在,对症下药的答道:“不瞒官爷说,这孩子是我们买的,他爹娘活不下去了只好把孩子卖给我们,也是碰着有缘人了,贱内一看这孩子就喜欢上了,非要抱回去不可,让各位老爷见笑了,来来来,抽烟。”说着掏出一盒红双喜开始散烟。顺手将一张面额不低的大德兴银票塞到了把总的手里。   “小子,看你还是个明白人,今儿个就放你一马,带着你媳妇赶紧回宛平去吧,走晚了可出不去城,最近京城可不太平。”把总瞥了一眼银票,很满意上面的数字,于是便不再追究拐卖孩子的事情,高喊一声:“弟兄们撤。”带着官兵和地保继续到别家搜查去了。   “这个地方不安全了,必须寻找更合适的落脚点。”刘子光说。“哪里安全呢?”达文喜皱起了眉头。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这叫灯下黑。”刘子光胸有成竹的说道。肉票婴儿还在号啕大哭,吵得人说话都要抬高两个八度,“你就不能把孩子哄好?”刘子光不满的质问代文佩。   “他好像是饿了。”代文佩好不容易清理掉小孩身上的粪便,可是小孩依然在哭,估计真的是饥饿的原因。   “饿了你就喂奶啊。”刘子光口无遮拦地说,当时还没有奶粉技术,都是靠奶妈现场喂奶,代文佩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来的奶啊,当时就红了脸,平时刁蛮任性又骄傲的铁胆庄大小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器之王千手观音现在恢复了一个十七岁女生的本来面目,羞得低下了头,尽力将自己发育完美的胸脯缩的低一些,免得被这个可恨的总舵主的色迷迷眼睛看到。   应付过搜查之后,刘子光带着代文佩来到了大栅栏商业区的一家酒楼上,这是天地会事先定好的联络地点,群雄们已经散布到了周围地带,几个护法和堂主在酒楼的二楼包间里等待总舵主的到来,看到如同一家三口的刘子光代文佩,群雄们忍不住打趣道:“少爷,少奶奶来了哦。”   铁胆庄的大小姐在江湖上的名头很响亮,武功又高人又靓,多少年轻的少侠爱慕她,追求她,可是人家千手观音眼光高的很,立志非大英雄不嫁,一般在江湖上有些名号的人她根本都不放在眼里,可是如今跟在总舵主后面低眉顺眼的像个小媳妇,如何不让众人开心,大家都知道,八成着小丫头是找到心目中的大英雄了。   看人马都到齐了,刘子光开始计划新的落脚点,北京城是个凸字形,上面是内城,下面是外城,外城聚居的以普通汉族为主,辅以一部分商铺、酒楼、妓院等商业场所,每每都是官兵搜查的重点;而内城中居住的则以官宦家属,旗人为主,内城里面还有皇城,皇城里面还有宫城,也就是紫禁城,这是整个满清帝国的核心,也是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紫禁城以及皇城内,有大量为皇家服务的机构,称之为十三衙门:司礼监、御用监、御马监、内官监、尚衣监、尚膳监、尚宝监、司设监、尚方司、惜薪司、钟鼓司(礼仪监、礼仪院)、兵仗局、织染局等,整个皇城中充斥着上三旗的包衣,各司监的太监宫女,以及相应的官员,鱼龙混杂,人员构成相当的繁杂,偏偏这些人还都是有点身份的,所以就连九门提督都不敢随意盘查。   “咱们就来个灯下黑,住到皇城里面去!”刘子光最终拍板,他的魄力让久经江湖的好汉们都倒吸一口凉气,大英雄就是大英雄,胆色就是出众!   满清沿用的是故明的皇宫,为了节约开支,并没有作太大的改造,南厂继承东厂的遗产里面就有详细的北京皇宫地形图,所有的屋舍以及密道都有标识。甚至有不少留用的北明太监依然住在里面,而且北京的皇宫和南京的皇宫大体相似,仅仅是大小不同而已,所以对刘子光来说,皇城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第七卷 北方 第五十五章 你想练葵花宝典吗   群雄们听到刘子光的决定以后都挑起大拇指赞道:“总舵主果然艺高人胆大,我等佩服。”刘子光道:“哪里哪里,具体怎么实施,还需要各位献计献策。”   “我们妙手堂的朱聪是京城有名的神偷,他那里的好玩意多了,光是宫禁牌子就有好几块,再让咱们的金石专家仿造一些就是了,皇宫大内还不是一样如履平地。”说话的是天地会妙手堂的堂主朱华彪,他本人就是伪造各种文书证件的行家里手,随便哪一块萝卜就能刻出惟妙惟肖的朝廷大印,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模仿笔迹什么的更是拿手好戏,他手下这帮人都是靠手艺吃饭的江湖人士,小偷、飞贼、骗子占了大多数,反正都是不以武艺见长的一帮人,所以才称之为妙手堂。   “好,这件事就交给朱堂主去吧,不知道大家在宫里有没有相熟的人能做内应的?”刘子光问道。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最后目光都集中在一个相貌端正的中年人身上,那中年人撑不住大家目光的压力,终于说道:“我们华山派早年曾经派遣一个弟子打入宫禁,现如今已经是首领太监了。”   “哦,你们华山派好厉害啊,居然已经在满清的皇宫里安插了内线了,真是有先见之明。”刘子光由衷的赞叹道,要知道必须先净身成为太监才能入宫服务,单单这一条就很让人佩服了。   “哪里,鄙派的弟子早在大明万历年间就潜入大内了,当年所为得是藏在宫中的一本武林秘籍,并非对付满清,后来秘籍的下落一直没有查到,弟子也就一直藏在宫里没有出来。”华山派的代表期期艾艾地说着,其实这件事情在武林的高层人物间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是具体不知道此人在哪个宫任职而已。   “什么样的秘籍才能使人下如此大的本钱呢?是四十二章经还是葵花宝典?”刘子光漫不经心的问道。   此言一出,群雄都大吃一惊,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宫内藏有一本能让人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的秘籍,但这本秘籍的名字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刘子光一个并未涉足过武林的朝廷人士随口就说出了秘籍的名字,如何不让他们震惊。   “总舵主,难道….朝廷也对这个《葵花宝典》有兴趣?”众人试探着问道。   “放心,朝廷才不会对一本武功教材感兴趣呢,这么着吧,我把北京皇宫的密图贡献出来,各位可以按图索骥,寻找秘籍的下落,谁找到算谁的,不过我事先提醒你们,这个秘籍的扉页上写着八个字:欲练神功,挥刀自宫,拿到手是不是开练,各位就看你们的了。”   刘子光说的煞有介事,顿时打消了绝大多数人的念头,武功练得再好,也没有失去小鸡鸡的损害来的大,当然也有几个已经有了子嗣的中年武林人士紧锁起眉头,显然已经进入到激烈的思想斗争当中。   “呵呵,还是说正经的吧,大家赶紧行动起来,需要资金的直接找南厂的兄弟支取,签个名就可以了,咱们天地会的经费全部由朝廷支付,充足的很,皇上说了,再苦也不能苦了敌后的义士们。”刘子光说得不假,朱由校确实曾经表示过不惜一切代价报复满清,刘子光现在动用的就是朝廷用于报复计划的专款,这些江湖好汉都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主儿,还都不会赚钱,原先依靠铁胆庄的财力支持已经有些吃力,现在换了南厂的经费来源,那感觉就是不一样,每个堂主先发一千两的费用对付着,需要大笔支持的还可以找总舵主单门列支,这如何不让群雄们意气风发,干活的劲头都足了三分。   分配完了任务正准备散场,忽然有人来报:宛平的铁胆庄被剿了,好好一座庄子被官兵烧成了平地,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代老庄主一家人也不知道下落。   代文佩当场就失声痛哭起来,群雄也握紧了拳头,怒目圆睁,刘子光狠狠一拳打在桌子上,道:“是不是宛平知县谢宝清做的?我要活刮了他。”   来报信的人是一个年轻后生,相貌很俊俏,眉眼依稀有些熟悉,但是以前确实没有见过这个人,刘子光心烦意乱也没来得及管这个事,只听那后生说道:“不是谢宝清做的,县衙那几个捕快根本没本事灭了咱们铁胆庄,凶手是京城派出的精锐满八旗神机营,动用了能一瞬间炸开围墙的震天雷和威力巨大的暗器,咱们吃了大亏,多少兄弟当场就被炸死了,满庄的老弱妇孺都不知下落,只有我顶着一条浸湿的棉被才逃出来,就这样还是受伤了。”说到这里众人才注意到他肩膀上一片殷红,处理金疮是江湖人的拿手好戏,顿时有几个大侠过来帮他撕开衣服,先在伤口上喷点白酒,然后用火焰燎过的匕首挖出一颗带着血的铅丸,最后敷上金疮药,将伤口包扎好。   整个过程那后生一声不吭,坚毅的脸上留下豆大的汗珠,看得群雄们都暗挑大拇哥,后生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最终定格在代文佩身上,“代小姐,我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代叔叔,你打我两拳吧。”   代文佩没理他,依旧在一位和蔼的师太怀里哭泣,后生讨个没趣,转而对众人道:“我这就去天牢附近打探消息,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劫狱也要把代叔叔救出来。”说着站起来就要走,刚站起来就摇摇欲坠,脸色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体力不支了,群雄赶紧将他抱住送到安全的地方修养去了。   “小伙子很有种,哪个单位的?”刘子光望着后生被架出去的背影问道。   “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名叫宋子岳,隶属于七十二护法使者团。”出身无党派的左护法清风道长介绍道。   “嗯,不错。”刘子光意味深长的点点头,似乎想起来一些什么事情。   铁胆庄被剿,说明朝廷已经掌握关于天地会的情报,内部或许有了叛徒,天地会毕竟是个松散的江湖社团,不像南厂这样的国家强力秘密机关有着严格的制度,所以关系到核心机密的事情,还是要慎之又慎。如今代仲英一家人生死未卜,京城有没有合适的立足之地,真是令人心焦啊。   “兵分两路吧,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楚代庄主的下落,必要的时候动用武力营救。”刘子光下令道,对于代仲英的被捕他心怀愧疚,是南厂的谍报力量不够强大才导致的这场灾难,北方的反清义士个个都是民族英雄,断不能让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引颈就戮。   群雄聚会的酒楼名字叫做聚贤庄,门口挂了五个幌子,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的,店老板不但做餐饮行业,还负责向皇宫御膳房供应特制的茯苓花雕猪,更重要的是这个老板是天地会的外围人员,对反清复明的事业很热心,打进皇城少不了他的帮忙。   群雄逐渐散去,有的去附近客栈歇息,有的去相熟的朋友家、镖局、武馆落脚,还有一部分留在聚贤庄计划下一步行动,妙手堂的兄弟们用最快的速度仿造了几块出入皇城的腰牌提供给刘子光等人,太监的衣服也准备了几套,就等天色将黑不黑,看不清楚地黄昏时分,跟随运送茯苓花雕猪的马车进入皇城。   皇城的范围很大,人员众多,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多达万人,所以防范并不如宫城来的严密,而且受条件限制,守门的士兵不可能记得所有进出人员的面孔,只能通过腰牌来判别进出人员的身份,皇城的腰牌很简陋,是用木头雕刻而成,上面标注了使用人员的姓名籍贯年龄以及特征,所以伪造并不困难,到了黄昏的时候,刘子光和代文佩两人身穿太监服装,跟在送猪的车子后面,慢慢向皇城根走去。   为什么带着代文佩而不是其他英雄呢,这当然有讲究的,首先说群雄都是响当当的男子汉,满嘴的胡须,装扮成太监未免太假,而且他们惦记着藏在宫里的葵花宝典,谁也不肯将这个机会让给别人,最后居然便宜了代文佩。   第七卷 北方 第五十六章 爱的力量   运送茯苓花雕猪的驴车从崇文门进入内城,经过镶蓝旗和镶白旗的地界,从皇城东面的一个便门进入,运送货物的老板照例给了守门的正黄旗士兵二两银子的门包,这是规矩,也是礼数,当兵的查验了随货同行的文书就挥挥手放行了,至于驴车后面跟着的两个小太监,根本就没有细看,瞄了一眼腰牌就放了进去。   这也难怪,每日里运送泉水、米粮、鸡鱼肉蛋、木炭柴火,甚至便溺的车辆进进出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正黄旗的士兵接管皇城的防务时间并不是很很久,对这一套安保措施还不是很了解。至于以往守卫皇城的是隶属于鳌拜的正白旗部队,现如今已经被调到丰台大营喝西北风去了。   皇城居于内城中心偏南,是典型的城中城,东西长五里,南北长接近六里,呈不规则的方形,四面开门,南门就是刘子光很向往上去一游的天安门,皇城内除了包含有宫城外,还有北面的万岁山,南面的太庙和社稷坛,西侧的西苑北、中、南三海,以及分布于皇城各处的十三衙门等内府机构,大量的太监宫女官员士兵以及工匠居住在这里,人员构成非常复杂,而且流动性也很高,谁也不认识谁,只要有了稳固的掩护身份,这里绝对是最好的藏身场所。   进了皇城之后,刘子光便带着代文佩和车老板分道扬镳了,他俩带着华山派的信物前去拜会那个一直在搜寻《葵花宝典》的太监去了,虽然皇城内的道路复杂,各种建筑林立,但是刘子光的步履非常坚定,丝毫没有停顿过,因为皇城的地形图已经完全在他脑海里了,代文佩只需要乖乖的跟着他走就行了,一路上并没有遇到盘查的人,这里已经是皇城内了,根本不存在治安问题。   顺着平整的石板路走了老半天,终于找到了钟鼓司,这是负责皇宫内各种祭祀用器具的一个单位,负责的首领太监名叫聂风,正是他们要找的人,聂公公的品级很高,自然不是他们这样低等小黄门说见就见的,刘子光知道宫里的规矩,塞了点银子给守门的小太监,这才将信物递了进去,过了一会,里面通传召两位进去叙话。   两人走进钟鼓司的大堂,说是大堂其实就是一间权作会客室的房子,钟鼓司的库房占地很大,办公场所却很寒酸,聂公公正背对着他们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听到有人进来也不转头,只是低声吟了一句:“风云际会浅水游。”   刘子光朗声接道:“天下英雄出我辈。” 宝 书 网 WWw.b a o s h u 2 。COm   聂公公猛然转身,目光如炬,上下打量了刘子光和代文佩两眼,道:“你们不是华山派的人。”   “聂大侠好眼力,不过我们是华山派岳掌门的好朋友,这次进宫是想帮助您找到梦寐以求的东西。”刘子光毫不畏惧的和聂风对视道。   好奇怪的年轻人,应该是没练过正经内功,可是好像浑身充斥着什么霸道的力量。”聂风本身的修为很高,一下子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气场。刘子光奇异的磁场信息让他迷惑而又大感兴趣,道:“想帮我找到那东西?真是笑话,我在这宫里寻找了十三年都没能找到,你就这么有把握?”   “聂公公,我们是南边过来的,手上有最详尽的皇宫密道密室资料,想必能帮上些忙。”   “那你有什么要求?难不成想和我共享那本秘籍?”聂风很不放心的说。   “聂大侠过虑了,咱们天赋有限,没有这个奢望,只希望大侠能帮我们天地会在皇城内构建一个可靠的落脚点而已。”刘子光客气的回答道。这确实是实话,别说还要挥刀自宫,就是不自宫刘子光也没那个心思琢磨什么武林秘籍,人家是朝廷高官,哪有闲空玩这些不当吃不当喝的玩意。   “那好吧,咱们到内室详谈。”聂风点点头道。   西苑三海中的南海中央有座叫做瀛台的小岛,在酷暑的北京城算是一处凉爽的所在,通常皇帝在夏天都会到这里来避暑,可是今天住在这瀛台之上的却不是皇族,甚至不是旗人,而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汉臣。   太皇太后大玉儿捧着一只玉碗坐在床边,用精巧的银勺子给卧在床上的病人喂着参汤,床上躺着的是许多年前曾经和他有过一夕之欢的洪承畴,洪大人在伏击中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幸运的是他乘坐的轿子经过军机处的改装衬了薄铁板,才能挡住碎石的伤害,保全一条性命。   洪承畴本来身体就不好,患有肺病,现在再经过这么一场折腾,元气大伤,太皇太后接到禀报以后,立刻下令将其转移到防卫严密的中南海疗伤,派最好的太医,用最好的药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洪大人的生命,而且太皇太后本人也多次亲自来瀛台给洪承畴喂药喂饭。   “洪将军,你就喝一口吧。”大玉儿眼中含泪,温柔的呼唤道,洪承畴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情况很不稳定。看着面前这个忠心耿耿的汉臣,大玉儿心如刀割,自从多尔衮死后,大清朝的天就像塌了一样,坏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福临皇儿也死了,然后是几个旗人重臣被鳌拜害死,她帮助孙儿玄烨又干掉了鳌拜,这么一折腾下来,当年入关时的猛将如云局面已经完全不存在了,能撑得住场面的旗人几乎没剩下一个,唯一有过大规模兵团作战经验的就只有洪承畴了,虽说是汉臣,又是降将,但他的忠心绝对不输任何旗人,这么多年来洪承畴受到对尔衮和范文程的压制,一直不能施展胸中所学,郁郁不得志多年,如今终于能出山报效大清了,却遭此横祸,生死未卜,难道这老天真的要灭我大清不成?   洪承畴伤的确实不轻,虽然外面看不出明显的伤痕,但是内脏多处受损,神智一度混乱,在恍恍惚惚中他似乎回到了那个叱诧风云的岁月,自己率领着号称“洪家军”的精锐陕军,在西北大地上纵横奔驰,意气风发,杀得反贼们屁滚尿流,一转眼又到了北京城的皇宫之中,一脸颓色的明朝皇帝委派自己去了关外对抗满清,那时候的天色似乎就开始变得阴郁起来,皇城上空的天都是铅灰色的,周围大臣们的脸也都是没有表情的,只有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皇帝嘴巴一张一翕说着什么。   轰的一声,镜头一转,又到了山海关外,眼前黑压压的全是八旗骑兵,身旁传来副将们带着哭腔的喊声:“大帅,弟兄们都死光了,怎么冲都冲不出去!”是啊,眼前这支敌军简直如同铁打的一般,视死如归,斗志昂扬,比陕西那些流寇难对付一百倍,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将领才能训练出这样的部队。   镜头再转。已经到了盛京,一位身材伟岸,面容宽厚的满清贵人将温暖的皮裘披在自己身上,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手上沾染了无数八旗兵的鲜血啊,可是依然像对待兄弟一般对待自己……   “洪将军,你就张开嘴喝一口吧…”多么温柔的声音,多么芬芳的气息,眼前是一位貌美如画,气质如兰的少妇,正端着一把酒壶劝自己喝水,可是这水怎么如此甘美,如同清泉滋润了干涸的心田,喝了水的洪承畴精神百倍,望着美艳的少妇不禁心猿意马,那少妇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甜甜的一笑,解开了旗袍的盘扣,旗袍翩然落地,露出洁白如玉的胴体……   一番激情过后,少妇蜷缩在洪承畴怀里,如同温顺的小白兔,洪大人抚摸着少妇的秀发,心满意足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洪将军,奴家叫玉儿。”   ……   当洪承畴终于决定归顺满清后,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皇太极请求把那个叫做玉儿的女人讨过来,他以为玉儿只是一个包衣而已,可是事实远远超过他的想象,那个叫做玉儿的女人居然是金枝玉叶的大清庄妃,皇太极最宠爱的女人。   候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句诗很能体现洪承畴的心情,从此他心甘情愿的为满清出生入死,不光为了报答那个心胸比天高的伟人,也为了报答那个同样伟大的女人。   “洪将军,你张嘴喝一口吧。”多少年魂牵梦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洪承畴从梦境中拉回了现实,他微微张开双眼一看,眼前这张哀怨中带着惊喜地脸,不就是多少次午夜梦回,辗转难眠想念的那张脸吗?   “玉儿!”   “洪将军!”   经历了三天三夜的挣扎,洪承畴终于被大玉儿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两双手隔了三十年重新握到了一起,伊人还在,只是容颜已老。   周围几个宫女都是多年跟随太皇太后的可靠之人,看到这感人至深的一幕,都忍不住流下了热泪,这样伟大的奇迹,只有爱的力量才能做到。   第七卷 北方 第五十七章 要不要劫法场   这三天刘子光也没闲着,已经在聂公公的帮助在建立了位于皇城中的天地会联络站,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得知聂风原本是华山派的大弟子,武功高强人品又好,就是有个贪杯的毛病,有一次喝醉了酒之后霸王硬上弓睡了小师妹,小师妹没脸见人悬梁自尽,聂风本想自杀以谢天下,最终被师父劝住,命他自宫进宫搜寻武林秘籍,以次戴罪立功,聂风毫不犹豫的挥剑斩了是非根,报名当了太监。   当时还是明朝统治期间,大内是接受这种半路出家的志愿者的,聂风人生的潇洒英俊,头脑灵活,待人接物都很到位,很快就升职了,过了没多久,满清入关,皇帝只身逃往南方,大量的太监宫女都留在了北京,这些没有生存能力的人只好屈从于紫禁城的新主人,聂风本来可以趁机离开皇宫的,但他考虑到秘籍还没有拿到手,便毅然留了下来,经过十余年的打拼,已经做到钟鼓司首领太监的位子,在宫里的人脉颇广,很有面子,有他帮忙,一些本来看起来很难的事情瞬间便得以解决。   在宫城的西侧,有一片很混乱的地带,皇宫的所有垃圾在这里进行处理,年老体衰的退休太监宫女也生活在这里,乱搭乱建严重,遍地污水横流,各种黑市交易也在这里进行,太监们从宫里偷出来的小物件在这里转手,宫外面的私货也通过这个渠道流入那些有钱没地方消费的大太监手里,这地方自打北明时期就这么乱,清廷也一直没精力整理,宗人府管不着,内务府没能力管,顺天府根本就没资格管,这样一个三不管的烂摊子正适合天地会的需要,有聂公公关照,自然没人敢惹刘子光这位崭新的外来户,他和代文佩两个人就占据了三间储存废旧鼓乐器材的房子。   这座小型的基地里存着不少好东西,有大内侍卫的号衣,盔帽、靴子、有正黄旗正白旗士兵的制服、有太监的袍子,宫女的裙子,甚至一些稍微残旧的蟒袍,至于腰牌、板指、鼻烟壶、玉佩这样的小玩意就更是数不胜数了,皇宫里的贵人们喜欢用新鲜的物件,淘汰下来的衣服之类的尤其多,又不能流传出宫,便汇集到这三不管的地方来了,虽然皇城的管理很成问题,但是宫城却很严格,即使有聂风在,也极难通过正规渠道渗透进去,这难不倒刘子光,人家手里藏着秘密地图呢,当年北明时期建造的逃生通道还堪使用,通过这条密道可以直达后宫。   当时决定在皇城中扎根,不仅是为了安全方面的考虑,还为了隔三差五的到皇宫里给康熙小儿添点堵什么的,不过他已经答应聂风,在《葵花宝典》没有找到之前,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天地会在内城外城都找了几个联络点,有的是江湖朋友的住所,有的是直接花钱买的宅子,正所谓狡兔三窟,多几个落脚点还是有必要的。   在内城的一所宅院里,天地会正在举行关于营救铁胆庄落难英雄的会议,经过天地会触及灵魂的思想工作,顺天府尹和步军统领都答应和天地会合作,他们的第一份见面礼是代仲英的下落,原来铁胆庄已经列入了军机处的黑名单,那天清剿庄子的是军机处直接统辖的骁骑营和神机营,属于满清最精锐的武装力量了,现在代仲英等人关在天牢里面,正等着刑部过堂呢。   刘子光在会议上公布了代仲英的下落,但是并没有透露消息来源,毕竟组织里鱼龙混杂,走漏了风声会影响今后的情报获取。   “你一定要救爹爹和弟弟啊。”代文佩哭着摇晃着刘子光的胳膊,小丫头这两天扮成宫女跟着刘子光在皇宫里活动,表现还是不赖的,很有做特工的潜质。   “放心,我一定会把代老英雄救出来的。”刘子光怜爱的拍拍代文佩的脑袋说,这个动作在刘子光看来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他虽然年龄不大,但是身份尊崇,算是代文佩的叔伯辈,拍拍大侄女的头不算什么,在场的群雄们也没觉得有什么,本来江湖豪杰就不拘小节,正所谓江湖无岁,英雄无辈,即便是总舵主和千手观音闹出点绯闻来那也是一件美谈。   刘子光长辈一般的关怀在代文佩眼里却变了味道,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对方是年轻英俊的大英雄,代文佩任由刘子光拍着她的小脑袋,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洁白的小脸梨花带雨,要不是这里人多眼杂,恐怕已经钻到总舵主的怀里去了。   这个场景引起了一位少侠的极大不满,此人正是前次从铁胆庄死里逃生的武当派宋子岳,宋少侠爱慕代文佩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还未曾表白,如果刘子光不出现的话,宋子岳认为自己还有八成的把握能抱得美人归,可是这个突然出现的所谓总舵主一下子打破了他的美梦,眼瞅着心爱的女孩就要成为别人的猎物,如何不让宋子岳气闷。   “属下不才,愿意冒死潜入刑部探听消息,为营救老英雄尽力!”宋子岳跳出来叫道,“要不是代庄主拼死掩护我回来报信,我这条命早就扔在铁胆庄了,还请总舵主成全!”   “嗯,正缺一个人探听消息呢,既然你有此决心,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刘子光赞赏的看了看宋子岳道。   “谢总舵主成全!”宋子岳潇洒的一抱拳,目光悄悄的扫向代文佩,可是他再次失望的发现,代文佩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宋子岳暗暗念叨着这样一句诗。   次日,宋子岳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朝廷已经本着特事特办、从重从严的原则判处了铁胆庄诸人的死刑,斩立决!而且不等到秋后问斩了,直接三日后菜市口开刀!斩首名单上有代仲英老庄主,还有年幼的少壮主代文龙,以及一干女眷,听到这个噩耗,代文佩惊的花容失色,群雄也很激愤,一帮年轻人叫嚷着要去劫狱,劫法场,其中尤其以宋子岳最为积极,他振臂高呼:“万死也要救出代庄主!”这回终于吸引了代文佩的注意,她跑过去抓住宋子岳的手臂道:“子岳,谢谢你。”宋子岳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黯然,迅即又恢复常态,义正词严的说道:“搭救老英雄是我们每个天地会成员应该做的事情,不必言谢。”   “谁说要劫狱,劫法场的?”刘子光冷冷的问道。堂下顿时一片寂静,宋子岳站出来说道:“属下以为这个关头不能见死不救,代老英雄为了天地会的反清大业付出了太多太多,咱们就算拼上几十条性命也要搭救老英雄全家,如不这样,定然会让天下群雄耻笑。”   “你以为,你什么身份?能替天地会当这个家?我且问你,你知道天牢有多少暗道机关,有多少兵力把守,法场又是那么好劫的么,刑场可是在城内,到时候九门一关,咱们就是瓮中之鳖,这些你想过没有!”刘子光质问道。   “属下当然有想过,劫狱和劫法场相比。还是劫法场的成本更小一些,天牢的情况确实复杂,墙高兵多,光是红毛钢铸造的铁笼子就很难打开,更别说附近还有骁骑营的驻地,可是菜市口的刑场对咱们就很有利了,犯人只是身带镣铐,守卫法场的也只有步军统领衙门的官兵,届时还有大批老百姓围观,咱们包下附近几座酒楼的顶层,聚集天地会所有的力量,发动雷霆一击,救了人之后立即撤离,等不到鞑子关城门就可从西便门出城,只要出了城,鞑子就没招了。”   宋子岳侃侃而谈,群雄们凝神倾听,都被他细致入微的分析所打动,尤其是一些年轻人,等宋子岳一说完就聒噪起来:“干吧!咱们天地会没有孬种!”代文佩也眼中含了含泪扑过来哀求刘子光:“总舵主,您就下令吧,爹爹和弟弟的性命就在您一句话之间了。”   天地会是由无数个帮派松散构成,彼此间没有强有力的纪律协调,尤其是那些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们,个个都以大侠自居,眼里就没当下过别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刘子光身上半神格的光环已经逐步退去,少侠们发现这位南朝高官也并没有什么多出色的闪光点,宋子岳在一啜叨,他们无组织无纪律的秉性更加显现出来,现在的行为就是在绑架领导层的决策权了。   “要不要劫法场,还要组织上从长计议。”刘子光严肃的说,说完甩手走了,留下一帮年轻人继续听宋子岳的煽动。   第七卷 北方 第五十八章 初见康熙   天地会的组织架构存在着很大的缺陷,所以刘子光并没有把太大希望寄托于这帮缺乏组织纪律性的家伙们身上,他所依仗的还是自己的嫡系南厂番子们,番子们虽然武功不如天地会好汉们高强,但是受过系统的间谍培训,做事不张扬,纪律性很强,即使被捕以后的反审讯能力也很强,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联络,已经有十余只南厂间谍分队被刘子光集结起来,随时准备接受厂督大人分派的任务。   刘子光来北京的动机起初很单纯,只是为了混进“故宫”看看真实的阿哥、格格,皇帝太监什么的,辫子戏以前在电视里看过不少,活生生的还没见过呢,可是来一趟北京,事情惹出一箩筐,不但干掉了几个汉奸,还混上了天地会总舵主的宝座,手上掌握了一大批江湖好汉,此等大事当然要汇报给南京方面,所以刘子光用密码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了山东,然后再由济南的电台拍发给青岛和京城。免得让人家担心他一个堂堂北洋水师筹建大臣不见了踪影。   南厂各组人马和天地会的人马互不交集,执行刘子光下达的专项任务,比如混进皇宫探听消息之类的,刘子光从他们中挑选了几个精明利索,面白无须的干将换了太监服色,每天跟着聂风进进出出,力求在皇城中长期立足,扎下钉子,当然仅仅靠着几个人是不够的,刘子光在给朱由校的信中还提到了索要几名真正的太监,送到北京担任潜伏任务,他要在满清的皇宫之中也埋伏下自己的眼线。   如何搭救铁胆庄众人的事情,刘子光也很上心,但他远比宋子岳那样的热血青年要细致的多,断不会拿天地会群雄的生命冒险,如何营救,他的心中早有了盘算。北京城内那么多的王公贵族,贝勒贝子、满汉大臣,哪个身份不比铁胆庄诸人重要,随便绑两个就能将他们换回来   黄昏,乾清门前,几个钟鼓司的太监正忙着给宫灯里的蜡烛点火,他们扛着梯子,拿着火种,挨个爬到大殿的飞檐下点燃蜡烛,在他们的忙碌下,紫禁城在夜色中将成为绚丽的不夜城。   “咱们那都改用电灯了,一到晚上一拉线全亮了,这帮土条还在用灯笼蜡烛,真落后。”伪装成太监的南厂番子鄙夷的说。   “收声!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让人听到咱们全得交代在这儿。”同样一身太监服色的刘子光恶狠狠的训斥道,那个年轻的番子立刻惭愧的低下了头。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前宫中的大臣们已经散完了,夕阳下只能看到零零散散的正黄旗侍卫在巡逻,只有乾清门两侧的军机处值房非常繁忙,各衙司的官员进进出出,门口的警戒也非常严格,全部是由乾清门侍卫担任警卫,此次刘子光等人就是借着点灯的机会来侦查军机处的。   刘子光站在梯子的顶端,以保和殿的屋檐作为掩护,用一根小巧的单筒千里京窥视着乾清门两侧那两排简陋的小房子,军机处最初设立的时候只是一个简单的情报机关,养着一帮武林败类和精锐的士兵,由顺治皇帝亲自指挥,从事渗透南方和清剿北方反清势力的工作,自从先皇驾崩以来,军机处在太皇太后的干预下,逐渐改变了职能,不但继续从事情报工作,还担负起了更多的职责,兵部、刑部、户部、吏部、九门提督、顺天府这些衙门的主官都身兼军机行走的职务,不管是两国交战还是镇压造反,不管是调拨粮草银子还是军队辎重,军机处都能参与其中,这个临时机构已经演变成大清朝的最高执政机关。原先的议政王大臣会议渐渐被架空了。   刘子光他们已经监视了军机处两天了,进进出出的大臣都被统计下来,看军机处有多少个衙司的人参与,就能估摸出这个机构的实力,千里镜里能看到军机处的琉璃窗里那些繁忙的身影,还有摊在床上的各种文书档案地图。   清朝的军事秘密恐怕全藏在里面了,各处的驻军、储存粮秣的数量以及他们制定的各项秘密计划都堆在这两排板房里,一想到这个,刘子光就觉得心直痒痒,他也曾想过半夜溜进去或者在里面安装窃听器,可是这个难度实在太大了,军机处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忙碌,又有大批精锐侍卫把守,根本混不进去。   正望着军机处的窗户流口水呢,忽然乾清门开了,两排穿着黄马褂,扶着佩刀的侍卫整齐的跑出来,然后是一片扎眼的明黄色,太监宫女们如同众星捧月一般,从内宫中抬出一架步撵,有个尖利的声音叫嚷道:“皇上驾到~~”   此言一出,军机处门口来来回回的官员们都抖开马蹄袖跪倒在地,但是侍卫们依然昂首肃立,丝毫不敢懈怠,步撵上的少年朗声道:“众卿平身。”然后利落的跳下步撵,龙行虎步进了军机处。   远在保和殿这边掌灯的太监们也垂首肃立,不敢怠慢,只有藏在屋檐内的刘子光下意识的摸了摸腋下,此刻他很想掏出火铳给康熙来一下子,可是为了安全起见,火铳并没有带在身上,即使带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难以保证命中,再说了,就算把康熙干掉又有什么意思,他现在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还远未能撑起大清朝的一片天,干掉了他满清又会推出一个新的皇帝,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可是他这一队人是肯定逃不出去了,想到这里,刘子光还是打消了刺王杀驾的念头。   保和殿上的宫灯都点起来了,天色也更暗了一些,天边的晚霞如血,空荡荡的皇宫里吹起一阵凉爽的晚风,刘子光等人没有理由再呆在这里了,只好收拾东西准备赶往下一座宫殿。   忽然从军机处里跑出来一个穿黄马褂的侍卫,冲着他们大喊:“你们几个,过来。”   几个假冒的太监顿时呆住了,面面相觑,难道是被发现了?不会,如果是被发现,早就有千军万马围过来了,不会单单跑出来一个侍卫,众人的目光投向刘子光,刘子光心中也忐忑,但是事以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低声道:“怕他个鸟,跟我来,看我眼色行事。”然后几个人快步跑向军机处。   来到军机处们门口,先前那个叫他们的侍卫让他们暂且侯着,然后就听见屋内传来少年的声音:“各位都是大清的重臣,朕的肱股,可要仔细身体,别为了操劳落下什么病根,朕听说有几位大人从晌午忙到现在一直都没进膳,这样可不行,朕要罚你们,罚你们每人喝一碗参汤,还有这灯笼,也太昏暗了些,老大人们眼力本来就不好,这么暗的灯下怎么工作啊,怎么不多点些蜡烛,难道朕的军机处连蜡烛都点不起了吗?”   少年的声音虽然还带了一点变声期的嘶哑和稚嫩,但是依然含有一种天然的威势,众大臣感动的涕泪横流,只听几个颤抖的声音喊道:“皇上!”然后是轻轻抽泣的声音,刘子光在门口听着,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小毛孩子年龄不大,邀买人心的本事学了不少了。   接着是一个大臣在说话:“皇上圣明,我等不敢多点蜡烛是因为军机处中文书地图册子太多,怕万一走水,损失难以弥补啊。”   康熙道:“文书可以备案,大人们的眼睛要是看坏了可没地方医去,怕走水就多加小心,反正要把军机处弄得亮堂堂的,这是朕的旨意。让那几个点灯的宫人进来,把他们带的蜡烛都点上吧。”   “你们几个进去。”侍卫一指刘子光等人,刘子光回头用镇定的目光安抚着年轻的部下们,提着装满香油蜡烛的筐子进了军机处的大门。   “你们忙你们的,我来点蜡烛。”康熙说着,拿起一支点燃的蜡烛,示意刘子光跟在他后面,将烛台安放在每个大臣的面前,然后亲自点燃蜡烛,还特意关照众大臣继续办公,不用起来行礼,皇帝亲自给点蜡烛,这是何等的尊荣啊,大臣们都被感动的热泪盈眶,但又都努力克制着眼泪,不让泪水打湿面前的案卷。   身为一国之君的康熙自然不会注意一个低等太监,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跟在自己身后的这个太监其实就是害死他父皇和皇祖父,亲手斩了范文程,下令炸伤洪承畴,并且粉碎了大清两次南征的大仇人刘子光。   刘子光经过了易容,简单的化妆使他的面貌变得很不引人注意,几乎没有任何特色可言,此时他的内心斗争非常激烈,本来已经决定不刺康熙的,可是这么好的机会送到眼前,不下手实在是太可惜了,单枪匹马潜入北京擒杀康熙,这是多么难得的留名千古的好机会啊。   第七卷 北方 第五十九章 带头大哥   正在刘子光思想斗争的时候,忽然一份某官员面前的文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是一份调动神机营骁骑营的折子,隐约能看到这两支部队调动的目的地,赫然是宣武门,也就是菜市口所在的那个城门,宣武门是内城的西门,藏兵洞巨大,隐藏两营人马绰绰有余。   刘子光目光犀利,一闪之间就看到了这些字眼,再想细看已经没有机会了,康熙已经拿着蜡烛到下一位大臣的桌子前去了,刘子光麻利的将烛台安放好,小皇上用手上的蜡烛将烛台点上火,温言道:“张大人辛苦了,一定要保护好目力哦,大清朝就仰仗你们了。”被称作张大人的老家伙激动的声音都哽咽了:“皇上….”这就要爬起来给皇上磕头,却被康熙按住了肩膀,“老人家腿脚不方便,别起来了。”   正在这君臣之间真情流露的时候,御膳房送来的人参乌鸡汤到了,几个小太监抬着食盒进入军机处,掀开盖子一股香气飘了出来,康熙取了一碗轻轻送到张大人面前,还特意吹拂了一下:“张大人,有点烫,您慢用。”   皇上亲自端汤,这是何等的体恤臣子啊,张大人再也按耐不住了,从堆满文件的炕上翻下来,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谢恩,其他大臣也赶紧下跪谢恩,康熙很满意自己营造出来的感人场景,环顾四周朗声道:“诸位爱卿平身,都平身。”   军机处本来空间就不大,一长溜炕上摆满了文件和炕桌,大臣们坐的满满当当,再加上康熙带来的一帮人,刘子光等几个假太监,以及御膳房送参汤的太监,房子里已经有点拥挤不堪了,趁没有人注意,刘子光微微挪了两步,到刚才看到调兵文件的桌子旁,一目十行的将上面写的文字看了个清清楚楚……   还想再多看点的时候,军机处又来人了,这回来的是手握重权的苏嘛拉姑,她看到满屋子的人不禁皱起了眉头:“闲杂人等都出去。”   康熙一转头:“苏嘛姐姐来了,那件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给皇上请安。”苏嘛拉姑略一下蹲,将手绢往背后一扬,施了一个旗人妇女的礼节,然后从容笑道:“事情很顺利,皇上是不是让这些太监都出去了,军机处空间狭小,天气又热,闷到这些大人们怎么办啊。”   “嗯,你们都出去,全都出去。”康熙立刻将在场所有的太监、侍卫都赶了出去,刘子光低着头躲在人堆中混了出去,生怕苏嘛拉姑看见自己,这小丫头吃情报饭的,眼光毒的很,让她发现一丝一毫的端倪都是危险的。   一帮闲杂人等走出军机处,轻轻的将门带上,刘子光还磨磨蹭蹭的不想离开,支棱着耳朵听房子里的说话声,只听见苏嘛拉姑说:“皇上放心,天地会的反贼马上就要被咱们一网打尽了……”   看到一个太监在军机处门口磨蹭,负责守卫的乾清门侍卫立刻上来驱赶。刘子光不敢再赖着偷听,赶紧快步离开了军机处。   苏嘛拉姑的出现让刘子光很震惊,这小丫头命太硬了,简直就是不死小强,那么大的爆炸都能让她逃脱,看来此人的武功和人品都很高,一想到她曾经派人对付过自己的老婆,刘子光就恨得牙痒痒,死丫头,不把你干掉枉来一趟北京!   回到住的地方,聂风正在那里等他,一见面就问:“保和殿屋檐下有什么收获?”   “没有,秘籍不会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内宫中的可能性比较大,要不然咱们明儿进后宫搜一搜?”刘子光敷衍道,他想进后宫主要是为了干掉苏嘛拉姑,帮聂风找葵花宝典就是个借口。   聂风沉思片刻,道:“内宫我已经找了很多次了,难道你进去就能找到?如果还找不到怎么办?我已经等了十三年,不在乎多等几天,万一你失风了,岂不是要连累我不能在这宫中继续呆下去。”   刘子光知道聂风已经魔障了,多少年来他生存的中心就是葵花宝典,这本秘籍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不仅仅是一本武功册子了,而是一切!正是因为这样,刘子光才能得到他全力的协助。   “我的应变能力和轻功你是知道的,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再说了,既然皇宫中找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恐怕已经希望渺茫了,咱们再最后努力一次,如果还找不到的话,我就带你到南京的皇宫去找,当年先皇南迁之时,身边毕竟有几个随从,有几箱行李的,葵花宝典就藏在其中也未可知,我是领侍卫内大臣,在皇宫里找东西可比你方便多了,你放心,就算把南京皇宫翻个底朝天,也会把秘籍给你找出来。”刘子光信誓旦旦的说着。   “好,只有这样办了,你觉得内宫之中哪里比较有希望呢?”聂风又沉思了一阵,终于接受了刘子光的提议。   “我觉得苏嘛拉姑很可疑,她的一身武功我看起来很眼熟,你可能不知道,以前我们南京大内有个叫李莲英的大太监,年纪不大也有一身蛮横的武功,她俩的路数非常接近,我怀疑都是出自葵花宝典,但只是学了些皮毛,所以我推断,葵花宝典有可能南北皇宫都有半卷,您觉得呢?”   听了刘子光的忽悠,聂风严肃的点了点头,道:“苏嘛拉姑是太皇太后从蒙古草原上找来的小孩,据说是喇嘛教的圣女,今年只有十七岁就如此出神入化,或许不单单是圣女的缘故,你说的有些道理,她很可能练过一部分葵花宝典,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探探。”   “不急,等半夜再说,你先准备着,我还有事情,等过了子时回来和你汇合。”刘子光说完就换了衣服出宫去了,刚才有人来报,说是天地会那边请他去决断大事。   刘子光从密道潜出皇宫,来到内城中天地会的新据点,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好汉,宋子岳正站在桌子上慷慨陈词,唾沫星子乱溅的号召大家去菜市口劫法场,听了他蛊惑人心的发言,年轻的少侠们热血小小说网,都扬起了手中的兵器,在空中无声的挥舞。   宋子岳很有派头的用双手四下压了压,道:“我想请问,咱们的总舵主到底有没有把代老英雄一家人的安危放在眼里,自古以来江湖和朝堂就是势不两立,在朝廷高官眼里,咱们就是工具而已,代老英雄对他那么信任,连女儿都托付给他了,可是当铁胆庄遭难的时候他在干什么?整天神龙不见首尾,我想请问,咱们天地会请了这样一个不作为的总舵主到底有什么用,难道只是为了一个名声么!”   “说得好!说得对!宋少侠你领着我们干吧,你就是我们的带头大哥!”院子里的青年们激愤的喊道,宋子岳是武当派排的上号的弟子,在江湖上的名头也算响亮,除了一些少林棍僧不怎么买他的帐之外,其他各帮派的人还是很尊重武当的。   “还是等总舵主来了再做定夺为好。”一个身材健壮的和尚双手合十道,他是少林寺三十六棍僧的头目,对于武当一直看不上眼,除了原则问题以外,凡是武当支持的,少林一定要反对,这是数百年来的规矩,现如今武当派的弟子跳出来争夺天地会的话语权,少林寺的人自然要干涉。   “你们这帮贪生怕死的秃驴,就知道舔朝廷的屁眼,你们自己不去救人也就罢了,为什么妨碍我们!”少林寺和尚的发言立刻遭到了年轻人们的指责,众人的唾沫星子立刻淹没了这位大和尚,搞得他不敢再说话,只能低头念经。   “一帮脑残!粪青!”刘子光暗自骂道,快步走进院子,身后响起了南厂番子的低喝:“总舵主到!”   刘子光不在的时候,这帮年轻人还有胆子瞎咋呼,等总舵主真的到场了,却没有人敢于挑战他的权威了,毕竟刘子光的名头摆在那里了,人家虽然是朝廷高官,但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了,起码的威信还是有的。   “你站这么高做什么?”刘子光面无表情的问站在八仙桌上的宋子岳。   宋子岳尴尬的跳下来道:“总舵主,我们已经决定组织敢死队劫法场营救代老英雄,请您成全。”   “你说组织就组织,你是什么职务?天地会是纪律严明的反清组织,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这样擅自行动,难道就不怕本舵主治你的罪么?”刘子光冷冷地说。   “我没有职务,只是一个有血性的汉人,您就是治罪我也要说,劫法场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再不行动的话,铁胆庄就真的覆灭了,您能眼睁睁看代老英雄一家身首异处?”宋子岳毫不畏惧的答道。   “对!宋少侠是我们的带头大哥,我们愿意跟着他冒死营救代老英雄。”年轻的大侠们又开始聒噪,其中以武当派的弟子居多,而身为左护法的武当道长此时也装聋作哑不说话了,少林派的人有心帮刘子光说话,又怕被人扣上贪生怕死的帽子,索性也闭嘴不说了。   “刘子光,我以前真是看错了你,我爹和我弟弟为了天地会的大业身陷囹圄,你却见死不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代文佩柳眉倒竖,也站在了宋子岳一边指责刘子光。   “我们听带头大哥的,这个法场劫定了!”群雄都是只知道蛮干的一根筋,愣头青,谁说的大义凛然,够爷们就听谁的,这次宋子岳的表现很符合众人的胃口,所以获得的响应极多。   望着人群中微微露出一丝阴险笑容的宋子岳,这张脸孔渐渐和记忆中另一个姓宋的人重合起来,原来是他家的人啊…   “好,愿意跟这位带头大哥去劫法场的尽可以去,我不拦着。”刘子光道。   第七卷 北方 第六十章 迷奸苏茉儿(上)   宋子岳似乎早就在等刘子光这句话,当即振臂一呼:“不怕死的跟我来。”群雄们当场就走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心向朝廷,要求进步的中年武林人士,以及少林寺的武僧们留在院子里。最后一个离去的是代文佩,她死死的盯了刘子光一眼,扭头走了,谁都没有听见女孩子心中的一声叹息。   刘子光不以为然,这帮脑残不用事实来教育是不会悔改的,宋子岳这厮分明没安好心,可是现在揭穿他的阴谋不光打草惊蛇,也未必能让这些一根筋的江湖人士信服,最好的办法就是后发而动。   刘子光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对没走的几位头领道:“进屋来,我给你们安排些事情做。”   安排完了天地会的工作,刘子光对站在身后的达文喜和钟寿勇道:“今夜咱们去皇宫转转,把你俩看家的玩意都带上。”这两个人轻功不好,一直没被允许进入皇城执行任务,现在听厂督大人松口了,都露出一脸兴奋的神色。   三人先来到皇城内的据点,带上所需的行头和器具,然后从密道进入了宫城,密道还是永乐年间修建的,虽然质量很高但是多年没有维护,已经渗入了大量的地下水,石头砌成的拱形通道仅容一人通过,而且污水漫到胸部那么高,三人都身着鱼皮水靠,艰难的前行,身材高大的钟寿勇只能弓着身子走,还要把用油纸包裹的炸药举在头上以免沾水,好不容易从位于西六宫的出口出来,已经是深夜丑时了。   西六宫是皇宫中建筑比较密集,树木也恨繁茂的地方,不比乾清宫、坤宁宫那样开阔,所以相对也比较容易隐蔽,爬出来之后,三人脱下水靠,换上太监的服装,打起灯笼,堂而皇之的走了出来。   内宫中严禁男人进入,就连侍卫们也只能呆在乾清门外面,为了安全起见,大玉儿仿效南面那位已经失势的太后同行,建立了一支小型的武阉队伍,每夜负责内宫的防火防刺客问题,此时他们三人穿的就是武阉的服色,手里的灯笼上写着慈宁宫,俨然是隶属于太皇太后的人马,所以即使有没睡觉的人发现他们在行走,也不会产生什么怀疑,更不会过来盘查。   聂风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见刘子光过来忍不住问:“怎么才来,不是说子时么?”   刘子光也不辩解,只道:“丑时更适合下手,现在这个时间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别废话了,赶紧领路。”   聂风点点头,引领着他们三人朝苏嘛拉姑的寝宫走去,苏嘛拉姑不是妃子而是后宫的女官,按理说不应该单独居住一所宫殿的,可是太皇太后格外恩宠她,特地赐了西六宫中一座安静的宫殿给她居住,苏嘛拉姑好静,所以随身的宫女太监并不多,只有寥寥数人,此时她的宫门外高高悬挂着灯笼,两个太监毫无倦意的站着,腰杆挺得笔直。   “还没关宫门,说明苏嘛拉姑并未回宫,咱们正好趁机进去搜索一番。”聂风道。   刘子光刚想答话,忽然听远处传来脚步声,原来是苏嘛拉姑回来了,此时已经是深夜,数十人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刘子光他们赶紧藏在角落里偷眼观察,只见康熙小皇帝和苏嘛拉姑共乘一架步辇而来,在周围护送太监的灯笼照耀之下,能看到玄烨稚嫩的少男面孔,唇上依稀已经有些绒毛,苏嘛拉姑身段苗条,腰肢纤细,一张漂亮的脸蛋上透着绯红的色彩,半边脸用秀发挡住,别有一番韵味。两人共坐在原本只能乘一人的步辇之上,小康熙的手还不老实的搭在苏纳拉姑的小蛮腰上,似乎大有姐弟恋的嫌疑。   “妈的,玄烨才几岁啊,就发育成熟了,当皇帝就是好,想用谁就用谁。他们俩肯定有一腿。”刘子光感慨道。   “皇上和苏嘛拉是姐弟之情,宫里人都知道,而且据我观察,苏嘛拉姑尚是处子之身。”聂风不满的说道,他在清朝皇宫干了十年,没有感情都培养出感情来了,听到刘子光这样诬蔑人,不由自主地就想出言反驳。   刘子光心说你一个公公关心人家小女孩是不是处女有个屁用,看来这位华山派弟子是身残志坚啊,下面都没有了还惦记着这些红尘俗事,当然涉及人家的短处,刘子光也不好出言讥讽,只能点头道:“聂大虾好眼力。”   到了苏嘛拉姑的寝宫门口,康熙下了步辇将其送进宫门,两人互道晚安,又说了一阵子的体己话才分开,康熙乘上步辇回乾清宫睡觉去了,苏嘛拉姑也让人关门熄灯,准备安歇了。   “怎么办?”几双眼睛盯住刘子光,苏嘛拉姑回来了还能不能进去盗窃,全看他的决定了。   “什么怎么办,凉拌!达文喜你上,用miyao把她们迷倒,然后我们再上。”刘子光带达文喜来就是为了干这个,有些时候迷魂药的效果比高明的武功要高很多倍,特别是在这种身处敌人巢穴之中的危险时刻。   “可是我轻功不好啊。”达文喜哭丧着脸说,他配药的功夫高,飞檐走壁的本事就弱多了,钟寿勇更是身高体壮不擅轻功。   “聂大侠,那只有咱们俩上了。”刘子光道。   “好,为了葵花宝典,我今天豁出去了。”   达文喜、钟寿勇两人原地待命,刘子光和聂风各自拿了一支迷香,迅速向寝宫接近,到了宫墙外,利索的一跃,单手搭住墙头就翻了进去。   所谓轻功就是身体的柔韧性极高,爆发力极强,协调性极强,能够比普通人跑得更快,爬的更高,但违背物理学原理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比如一蹦八丈高,在水面上飞行之类的,内宫的院墙相对很低,远不如外墙那么笔直高大,所以刘子光和聂风并没费什么劲就进到了宫内。   说是宫,其实就是个四合院子,有正房耳房和两侧的厢房,以及大门所在的门房,毫无因为苏嘛拉姑是住在正房里的,此时正房的蜡烛还亮着,宫女的身影在里面忙碌着,刘子光用手势指示聂风负责左边的厢房,自己负责右边的厢房,两人各行其是,将迷香从窗户和门的缝隙吹了进去。厢房里的太监宫女被miyao一熏,顿时陷入昏天黑地的大睡之中,门房里的俩太监也被迅速迷昏,刘子光将门推开一条缝,伸出手指做出V字型晃了晃,那厢达文喜和钟寿勇立刻屁颠屁颠得跑来了。   四个窃贼站在寝宫的角落里,望着依旧灯火通明的正房不敢下手了。大家都知道苏嘛拉姑的武功很高,而且又是什么神乎其神的草原圣女,不免有些心中打鼓,要是不能一击必杀,势必会引起她的反击,而且这次行动就会彻底泡汤,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   正在迟疑,房子的门开了,一个宫女走了出来,向着刘子光等人藏身的地方走过来,刘子光无奈,只好在那宫女快要看见他们的时候突然出手,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大动脉上砍了一掌,宫女没能叫出来就昏迷了,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   刘子光用手指一钩,四人轻轻的向寝宫走去,软软的千层底的靴子走在石板地面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来到距离门口两丈远的地方,只闻到里面一股淡淡的柠檬香气。   “不好,有毒!”达文喜第一个反应过来,迅速掩住了鼻子,可是其他几个人都没有那么大反应,反而用少见多怪的眼光望着达文喜,仿佛在说:你丫太土条了吧。   这是南明走私货,上海出品的夏士莲香胰子的味道,用来洗澡洗头那是绝佳的选择,最近一段时间北京城上流社会特别流行这个玩意,达文喜是市井卖菜的,当然接触不到,他整天和毒药打交道,还以为这是什么奇门剧毒呢,香胰子是刘子光名下化学品厂生产的,他经常以发放福利的形式在红杉团中推广这玩意,所以钟寿勇也是知道的,至于聂风,人家是清廷后宫首领太监,能接触到这种奢侈品也不是难事。   看到大家鄙夷的目光,达文喜顿时明白自己出丑了,他无声的呲牙一笑,示意大家继续,几个人悄悄走到窗前,摒住呼吸一看,顿时都忍不住吞了一口蜒水。   原来是苏嘛拉姑在洗澡,忙碌了一天了,回到寝宫之中洗个澡那是再舒服不过了,此时她背对着窗子坐在大木桶之中,露出一头乌黑的秀发和牛奶般白皙的皮肤,娇柔的肩膀,纤细的腰肢,配合着柠檬香气和稀稀拉拉的水声,很让人心神荡漾。   第七卷 北方 第六十一章 迷奸苏茉儿(下)   苏嘛拉姑武功甚高,就连刘子光都不敢保证能毫不发出声音的将其干掉,所以他一咬牙,还是选择了卑鄙的招数——用药。   刘子光冲达文喜一眨眼,手一伸,达文喜看看苏嘛拉姑香艳的背影,再看看刘子光,郑重其事的拿出一包药粉放在刘子光手里,刚想悄声交待两句,忽听苏嘛拉姑道:“宁儿,你怎么还不来,拿个丝瓜瓤子拿了这么久,又偷懒了不是。”   众人以为被苏嘛拉姑发现了,都低头猛推刘子光,让他进去速速解决苏嘛拉姑,刘子光无奈,只好蹑手蹑脚的直接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烟雾缭绕,大木桶里的苏嘛拉姑将秀发拉到胸前绞着,依旧背对着大门,听到有人轻手轻脚的进来,笑骂道:“宁儿,你个死丫头,还想吓我不成,赶紧过来帮我搓搓。”   刘子光心一横,走到苏嘛拉姑身后就要动手,可是望着柔嫩的少女躯体却怎么也下不去狠手,即使对方是曾经意图截杀曾橙的主谋,是敌国的重臣,可是她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啊,花朵一般的年纪就要死在澡盆里,这是何等的悲惨。又是何等的浪费资源。   刘子光略一迟疑,苏嘛拉姑又说了:“快点,后背上搓搓。”刘子光无奈,只好拿起搭在木桶壁上的毛巾,轻轻在少女光洁的后背上搓着,一不注意刚才达文喜交给她的药包落入了水中,等发现已经晚了。   刘子光轻轻帮苏茉儿擦拭着后背,感觉小腹处似乎有一团火,鼻血也快要喷出来了,苏嘛拉姑沉浸在泡热水澡的快感之中,似乎还没察觉背后站着的根本不是她的宫女,还在指挥着刘子光搓搓这里,搓搓那里,搞得刘子光某部位一柱擎天,很想帮美丽的苏茉儿“里面的搓搓”。   药粉很快发挥了功效,苏茉儿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媚,似乎能滴出水来,她猛然转身,正面对着刘子光,媚眼如丝,显然已经失去了神智,胸前两个雪白的小馒头颤巍巍的很是诱人,苏茉儿舔了舔嘴唇,含含糊糊的对刘子光说:“弟弟,我要。”   妈的,八成是把我当成康熙小儿了,刘子光此时也是欲罢不能,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要是后面没有那几双眼睛盯着,他已经扒光衣服跳进木桶把苏茉儿和谐了。   可是他不能,他还要顾及自己的形象,于是刘子光毅然转身,不顾澡盆内向他发出邀请的美少女,回到了门口,向达文喜质问道:“你给我的什么药粉,怎么这个效果?”   “是miyao啊,奇淫合欢散,在水中经皮肤吸收的效果比鼻子呼入的效果好十倍呢,中招者就算是淑女也会变成淫娃,大人您难道不想….”达文喜很委屈的说,他现在逐渐学习察言观色,刚才注意到刘子光偷看苏茉儿洗澡的时候狂吞口水,还以为厂督大人想趁机采个花呢,哪知道大人如此正义,简直比柳下惠还柳下惠。   “虽然是敌人,我们也不能用这样卑鄙无耻的办法….不过苏嘛拉姑罪大恶极,用这个办法惩罚她一下也未尝不可,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我吧,你们几个先去厢房搜查秘籍的下落,等我出来会合。”刘子光义正词严的说。   众人无语,只好望着还在木桶里一边抚摸着自己,一边发出呻吟的苏茉儿狠狠地吞了一口涎水,到厢房去了,当然聂风大侠并不在乎这个,他只管找到秘籍,刘子光等人作恶和他才没关系。   刘子光支开了众人,再次窜进了苏茉儿的房间,将木桶中那个水淋淋的赤裸胴体一把提出,扔到了床上,苏茉儿不但不反抗,依然充满媚意的呻吟着,扭动着…可是刘子光却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些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还没有两分钟,刘子光就从房间里出来了,根本没有心思搜查什么秘籍的达文喜和钟寿勇赶紧围了上去:“大人,感觉怎么样?怎么这么快,您不会…吧?”北京之行纯属刘子光的微服旅游,所以在下属面前并不刻意保持什么官威,他们俩出言放肆也是被惯出来的,不过此时刘子光才没心情管他们的恶意调侃呢,他气急败坏的说:“妈的!是个男的!人妖!”   “什么?是男的!”达文喜和钟寿勇两人同时两眼放光,惊喜地喊道。   “是啊,真没想到这么漂亮的脸蛋,居然是个男的,还有胸部,真是恶心。”刘子光作欲呕吐状,可是他两个手下却已经按耐不住狂喜,争先恐后的窜进了苏茉儿的房间….   “没想到你俩都是重口味啊。”刘子光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道,明末时候,男风极盛,养娈童的大臣不在少数,至于漂亮的男性戏子更是众相追逐的对象,越是皮肤白嫩,相貌漂亮的男子越是价钱高,一个俊俏的戏子的过夜资甚至要比董小宛这样顶级的娼妓还要高。世人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自以为很风雅。   只听苏茉儿房里传来一阵阵娇喘,夹杂着猥琐小老头达文喜的淫笑声和粗壮大汉钟寿勇重重的喘息,刘子光知道苏茉儿这回肯定没好结果了,他实在不能接受这种高雅的品位,只好跑进厢房帮聂风寻找秘籍去了。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两个淫贼才心满意足的从苏茉儿的房间里出来,两人还无耻的互相吹捧着。   “钟参将你身长九尺,下面那个家伙更加威猛,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名器铜须?”   “达千户你也不差啊,短小精悍,耐力持久,堪称寸金啊。”   “哪里哪里,老朽事先服用了一枚特制的海狗鞭丸而已。”   “好你个老淫贼,有好东西都不想着给我吃一颗。”   刘子光迎上去问道:“人呢,有没有被你们折腾死?”   “怎么会呢,小美人舒服的不得了,不过恐怕今后几天都要坐在马桶上了,因为菊花被钟参将给爆了。”达文喜乐呵呵的介绍道。   “达叔的功劳最大,把那小子整得死去活来的,我也就是打打下手而已。”钟参将很谦虚地推让着功劳,从身上摸出一支皱皱巴巴的烟卷,向刘子光借火想抽一支事后烟。   “没死就好,也让这个死人妖知道咱们大明好汉的厉害,差不多天明了,收拾收拾东西闪吧。”刘子光一把扯下钟寿勇嘴上的烟扔到一边吩咐道。   “聂大侠呢,他想要的东西找到没有?”达钟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就算找到了吧,时间不早了,撤。”刘子光说完转身就走,那边聂风也已经准备停当,四人象来的时候一样隐秘的离开了苏嘛拉姑的寝宫。   凌晨,负责扫洒的粗使太监路过苏嘛拉姑寝宫的时候发现以往早早就会开门的宫殿今天却大门紧闭,里面鸦雀无声,顿时心生疑窦,但又不敢擅作主张,只好通报自己的上司,上司又通报道太皇太后那里,大玉儿亲自带人来看,撞开宫门一看,两侧厢房被人翻的七零八落,太监丫环依然在昏睡之中,怎么推都不醒,显然是中了很歹毒的miyao,大玉儿担心苏嘛拉姑,亲自走进正房一看,不由得惨呼一声,当场晕倒在地。   原来苏嘛拉姑已经被钟达两人摧残的不成人形了,光洁滑嫩的皮肤上全是青紫色的淤痕,翘翘的臀部朝着天,肛门已经被撕裂,括约肌完全松弛了,一股大便流了出来,满屋都是血腥气和臭味,苏茉儿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呻吟着,也不知道是愉快还是痛苦。   宫女们赶紧掐人中,派后背将太皇太后救醒,大玉儿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涉及到的宫女太监一律秘密除掉,苏茉儿马上转往中南海疗养,请最好的御医来看病,而且这件事一定要瞒着皇上。   跟随大玉儿的宫女都是当年从蒙古草原上带来的绝对嫡系,她们自然不再被灭口的范围之内,有那心细的问道:“老祖宗,难道这个仇咱们就不报了吗?”   “当然要报!这件事由哀家亲自过问!不把欺负苏茉儿的贼人凌迟了,哀家枉为大清的太皇太后。”大玉儿是真生气了,周围没有风,她的头发都微微的飘动起来。   第七卷 北方 第六十二章 皇宫内的绑票案   “苏嘛拉姑怎么是个男的呢?”刘子光百思不得其解,这位小名苏茉儿,大号苏嘛拉的人….妖,面容身段都是青春美少女,而且胸前还有一对玉兔,可是两腿之间却吊着男人才应该有的一陀物件,这着实让人恶心,还说他是草原圣女呢,呸,弄个人妖当圣女,真不知道这些野蛮人怎么想的,而且这个人妖从六七岁开始就服侍大玉儿,长大后又和小康熙关系暧昧,不由得让刘子光想到很多龌龊的事情,什么祖孙三P之类,当然这都是无端的揣测,自己手下和苏茉儿搞了一次三P可是货真价实的。   这帮淫虫,口味真他妈重!刘子光又狠狠地啐了一口,不过这属于个人兴趣不同,他也不好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谁叫这个时代的主流都喜欢这个调调呢,此时他们几个人已经安全抵达皇城内的据点,正在安排下一步的工作,今天午时菜市口处斩代仲英,这可是一件牵扯很广的行动。   从步军统领王天顺那里得到的消息说,朝廷已经下令让他手下五百精兵换上便装,撒到菜市口一带的街头巷尾去埋伏着,等到午时出动,专门捕杀右臂系着红丝带的人。王天顺的儿子被刘子光掌控着,不怕他不说实话,而且从顺天府得到的情报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届时京城的西便门会落锁关闸,禁止一切进出,这所有的一切都和宋子岳的计划能挂上钩。   狗日的一定是清廷的卧底,怎么这世道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人都是汉奸呢,宋子岳的相貌很英俊,和早年刘子光在铁厂时候的仇人宋青峰很有几分神似,再加上他们都是武当派的弟子,这个嫌疑就大了很多,可怜代文佩小丫头听了他几句鬼话就跟着走了,如果这期间被那厮趁机占了便宜就不好了,刘子光虽然对代文佩的感情尚潜,但是觉得这个天真单纯,武艺高强的小丫头还是很可爱的,落到坏人手里怪可惜的。   “我要请的人来了没有?”刘子光问道。   “回大人,已经派人去请了,马上就到。”部下毕恭毕敬的回答,皇城中的据点里,七八个南厂番子都换上了大内侍卫的服装,黄马褂穿着,错银镏金的雁翎刀挂着,凉帽上的红缨子簇新,脚上的皂靴雪白的底子一尘不染。这都是聂风给他们搞来的行头,这家伙晚上在苏嘛拉姑的房间里搜到一本蒙古密宗喇嘛的绝密心经,高兴的什么似的,说这玩意的价值不亚于葵花宝典,一高兴把压箱子底的好东西都贡献出来了。   刘子光坐在床上,让两个手下帮他穿着蟒袍,这是满清式样的袍子,紧身窄袖,宝蓝色的绸缎料子,绣着四爪金蟒和五彩祥云,两个马蹄袖高高卷着,很像那么回事,刘子光一边哗啦哗啦甩动着马蹄袖,一边伸着脚让手下给他穿靴子,这北京的天气虽然热,比起南京的酷暑还差点,在南京的时候还不是也要穿这么一身行头,古代人啊,就是死要面子。   手下在刘子光的假辫子上绑上一根簇新的黄丝带,整个打扮就算停当了,这时候一个负责把风的番子跑进来道:“五阿哥的车驾已经进了皇城了。”   “好,咱们行动。”刘子光从椅子上站起来,学着旗人的潇洒劲一甩辫子,迈着四方官步出了屋子,带着几个穿着黄马褂的带刀侍卫大摇大摆的从驻地沿着金水河向太和门方向走去,见到穿蟒袍的贝勒爷带着侍卫从这皇宫内的“贫民窟”走出来,那些年老体衰的太监宫女们都瞪大了眼睛,侍卫们威严的喝斥道:“看什么看,贝勒爷查案子来了,老实干你们的活,再看拖出去杖毙!”   冒牌贝勒爷带着一帮手下等在弘义阁里,看见五阿哥玄琪跟着一个传旨太监急匆匆的往里赶,那个太监可是货真价实的,聂风的亲信太监,拿了一个刘子光前天从康熙身上顺手牵羊下来的小物件去宣五阿哥进宫,这假传圣旨可是铢九族的大罪,所以玄琪并不怀疑,接旨以后就迅速赶来了。   小太监屁颠屁颠得引着五阿哥往里走,进了太和门之后向左一指:“五阿哥,皇上在弘义阁等您呢。”弘义阁和体仁阁是太和殿的左右厢房,建筑非常宏伟,只有大型礼仪活动才能用得到,平时都是空关着的,康熙在这里召见五阿哥未免有些蹊跷,可是玄琪怎么也想不到天地会的反贼居然能混进宫来,他只当是自己这个脑瓜子过于灵活的弟弟又出什么鬼点子呢,当下毫不怀疑的跟着小太监走进了弘义阁。   一进门就有一团浸泡过miyao的布捂住了玄琪的口鼻,旗人尚武,五阿哥的一身弓马武艺也不差,可是在刘子光挑选的精锐好手跟前依然不是个,被麻翻以后,五阿哥软绵绵的躯体瘫倒在地上,立刻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走,出宫!”刘子光领着众人,夹着五阿哥,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弘义阁出来,向西华门方向走去,现在是上午己时的样子,大约相当于十点钟,正是早朝已退,太和殿广场最冷清的时候,刘子光一副贝勒爷打扮,又带了一群黄马褂,自然不用忌惮什么,旁的侍卫也不会过来管什么,不是他们警惕性不高,实在是难以想象有人能这么大胆子,在皇宫里绑架人,而且昨夜他们轮奸苏嘛拉姑的事情已经被太皇太后压住了,甚至连康熙都不知道,更何况这些侍卫们呢。   皇宫是前朝后廷的格局,以乾清门为界限,前面是皇帝和众大臣办公的地方,后面才是皇帝和后妃们居住的所在,前朝这部分经常有皇亲国戚满汉大臣出入,负责把守的正黄旗士兵们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所以当刘子光走过来的时候,西华门的几个门丁急忙打千施礼,刘子光道:“五哥突发急病,皇上差我们送他回府,还不赶紧开门。”   清朝的贝勒贝子很多,皇太极本人的兄弟就有十六个之多,他又有十一个子女,福临只是其中之一,剩下的那些亲王们又生了许多儿子,林林总总不下五六十人,个个都是黄带子贝勒爷,当兵的哪里认得全,刘子光当惯了高官,气度神态和真的贝勒爷没什么两样,气宇轩昂的带着人施施然从西华门出去了,御林军们也都多想,继续扶着枪杆子站岗了。   满清皇室爵位是这样的: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固山贝子、镇国公、辅国公、不入八分镇国公、不入八分辅国公、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奉恩将军,共十二级。玄琪和当今皇帝是叔伯兄弟,他爹是顺治的亲兄弟,被封为亲王,玄琪不是长子无法继承亲王的位子,只能当个多罗贝勒,按理说不算高也不算低,可是他在同辈的兄弟当中最为聪慧机敏,汉学又好,所以极受太皇太后的喜爱,经常招他进宫商讨大事,算得上是满人中的翘楚了。   玄琪的家在城西北正黄旗的地界,积水潭附近,可是刘子光裹挟着他往正南方而去,天地会安排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行人上了马车直奔正阳门内的刑部,马车上,刘子光问天地会仍忠于自己的手下:“宋子岳那帮人有什么行动?”   “回总舵主,他们组成了敢死队,以臂上的红丝带为记,身藏兵刃埋伏在菜市口一带,只等囚车开出就发难,救出代庄主就直接从西便门冲出,现在这个时间恐怕已经部署的差不多了。”   “嗯,咱们也该忙起来了。”刘子光轻轻拍着身后高级人质玄琪的脑袋一边说,有了这个挡箭牌,千军万马都不怕。玄琪此时已经醒过来了,手脚被捆的结结实实,嘴里塞了破布勒了绳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看到这张憋得通红的,长得很像古巨基的脸。刘子光有一种施虐的快感,今天注定将会成为八旗老爷们难忘的一天,虽然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其实已经暗流涌动,不光宋子岳组织的天地会青年敢死队在预谋着发动劫法场的活动,刘子光派到北方来的无数只特工队也已经云集到北京的内外城里,这些天钟参将新收的那几个四川唐门的徒弟也没闲着,硫磺木炭硝石什么的弄了几大车,现在他们配制的炸弹恐怕已经遍布了京城的各个要害了……   第七卷 北方 第六十三章 劫法场   出了宣武门往南走,过了护城河再走一段距离,到达一个十字路口,这里就是自北明以来的法场,每逢秋后朝审,在京处决犯人众多之时,由东向西排列,刽子手执刀由东向西顺序斩决,犯人被杀后,尸体被人运走,血迹即被黄土垫盖上,尔后便有人在此卖菜,菜市生意兴隆,故菜市口由此而得名。   从宣武门到菜市口这段距离足有二里地,这段路上遍布着酒店商铺,平时就很热闹,今儿个赶上杀人,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四九城的闲汉都围拢来看砍头,那年月没有什么健康向上的娱乐活动,除了吃酒看戏嫖娼赌博就是菜市口看砍人头了,惊险刺激血腥,能得到感官上的极大满足,更重要的是一个铜板都不用花。所以今天从大早上开始,闲汉们就开始等候了,菜市口周边的茶馆酒楼里坐满了看客,点了瓜子清茶慢慢的消磨,一边谈天说地,一边等候着那个精彩时刻的到来。   菜市口旁边的聚友茶馆,正好能看到刑场中心的二楼上,宾客满座,小伙计拿着大茶壶飞快的来回跑动着,忙得不可开交,一碰到杀人他们这里的生意就好得不得了。   “焖三爷,有日子没见了,您老今儿个怎么得闲?”茶馆里一位长袍马褂的中年旗人笑呵呵的给另一位看官打招呼。   “吆,这不是鳖五爷吗,可不是么,今儿个菜市口处斩天地会反贼,我不得来瞧个热闹,看看这帮汉人以后还有胆子反咱们大清朝的么。”那看官一边逗着笼子里的金丝鸟一边操着一口京腔答道。   “听说今天杀的是宛平县的一家人,真不知道他们这些汉人怎么想得,大清朝哪点不好,怎么成天想着造反。”   “那帮贼坯,就是欠砍,每天都砍他十个八个的就好了。”   旁边桌子上有一位面容俊俏的小哥听到两个旗人的对话,眉毛一竖就要站起来发彪,可是立刻被他身边的人拉住了。   “文佩!要冷静,断不可因小失大。”宋子岳沉着的说,他今天穿了一身苏白色的袍子,手里拿着折扇,看起来很是风流潇洒,背后站着的书童手里捧着宝剑和古琴。桌子四周坐的都是天地会的青年豪杰们,此时他们都听命于带头大哥宋子岳。   宋子岳的心情很复杂,有一些紧张,有一些骄傲,还有一点点地惊恐,这种作领袖的感觉真的很好,而且一直喜欢的女孩子就坐在身边,那么听话,那么配合,可是为了更大的利益,自己不得不出卖这些人……   聚友茶馆是天地会敢死队的临时指挥部,这里视野好,四通八达,便于发出号令,周围的大街小巷里,聚满了敢死队的好汉们,为了不引人注意,兵器都放在几辆大车里,好汉们赤手空拳,装作看热闹的闲汉,蹲在路边等候着囚车的到来。   内城宣武门,藏兵洞中,一千名手持秘密武器的神机营士兵正静静的等候着命令,另外一千名骁骑营的骑兵也在安静的等候,战马的嘴里都安放了嚼子不能发出嘶鸣,这两只部队都是隶属于正黄旗的精锐力量,穿着黄色布面铜锭铠甲的将官们挺直腰杆坐在胡床(折叠板凳)上,眼睛盯着城墙上的旗牌官,只要菜市口那边的号令一起,这边就大开城门直冲之去,将反贼们一网打尽,刚才宫里又传来新的命令,要求将士们务必不要有妇人之仁,本着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精神来镇压这次暴乱。   负责指挥他们的将军是正黄旗的都统施伦,老将军镇定自若的在宣武门的城楼上擦拭着自己的佩刀,桌子上放着千里镜和一支精致的短火铳,这种能打穿盔甲的先进武器是军机处用从南明偷窃来的技术仿造的,威力让施伦非常满意,兵部火器坊加班加点制造的两百只都全部装备了神机营,听儿子施尔康说,宫里的侍卫们都没装备呢。   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刑部大牢里推出几辆囚车,披头散发的代仲英站在第一辆车里,披散下来的花白头发和满脸的伤痕让人几乎认不出来这位曾经啸傲江湖的老英雄,代文龙小朋友和代家庄的其他人分别关在后面的囚车里,包着铁箍的木头轮子在石板地面上行进着,两队刑部官差在旁边随行,一路上围观的百姓无不对囚车中的犯人指指点点,骂声不绝,这也难怪,内城中的居民不是旗人就是铁杆汉奸,他们才不会对代家一家人的死怀有丝毫怜悯呢。   囚车在百姓们的骂声中穿过了宣武门,越过了俗称“断魂桥”的宣武门护城河,向菜市口行去,城楼上的施伦看着远去的囚车,将佩刀收入刀鞘,戴上头盔说道:“各部检查装备,准备出击!”   出了宣武门就是外城了,这里居住的汉人比较多,对于反清复明的好汉,大多数汉人还是心存敬仰的,但是碍于朝廷的严刑酷法,大家都不敢表示出丝毫的同情,只能默默的看着囚车经过。   聚友茶馆二楼上,“死囚出城门了!”有那眼尖的喊道,一身男装的代文佩赶紧跑到窗口观望,只见几辆驴拉的囚车在官兵警戒下缓缓走来,几天不见,爹爹的身影已经那么的憔悴,泪水从代文佩眼中流下,她紧咬着嘴唇,一双手捏紧了拳头,忽然代文佩的肩膀上落下一只温暖的大手,回头一看是宋子岳。   “要坚强!”宋子岳轻声说。   “嗯!”代文佩重重的点了点头,此时宋子岳就是她的支柱,没有宋子岳的决断,今天就是她和父亲生离死别的日子,不知道为什么,代文佩心中一瞬间还是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总舵主,难道他真的那么无情,那么见死不救吗?”   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了,二里的距离很短,转眼囚车就到了菜市口中央,刑场的布置很简单,一个木头台子,上面摆几张桌子,撑起几把遮阳伞,监斩官坐在里面,只等时辰一到,便下令开刀问斩。   此次行刑的监斩官是顺天府尹,代仲英属于顺天府下面县的犯人,而顺天府是管理京城一代行政治安的官员,由他负责监斩理所当然,而且这也使这次斩首活动的规格显得不那么高,能让劫法场的好汉们放心的下手。   囚车来到菜市口,官兵们横着红缨枪将看热闹的闲汉们驱赶到了路边,腾出好大一片空地,刽子手们率先登场,五个彪形大汉穿一身红,辫子盘在脖子上,怀里抱着鬼头大刀,这些以杀人为业的屠夫们很为自己的职业自豪,每次上场也都能获得无聊看客们的一片叫好,不过这次却有些例外,看客们鸦雀无声,目光都集中在囚车上,代仲英先被押了下来,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严刑拷打,昔日铁骨铮铮的硬汉已经不能走路,任凭两个官差将其拖下来,沉重的手铐脚镣哗啦啦的直响。   官差将代仲英按在空荡荡的刑场当中,老英雄脖子上插着一根白色的令箭,上面写了黑漆漆一个斩字,他无声的跪在刑场之上,似乎已经麻木了,不说话也不乱动,就这样跪着。   “他们把爹爹怎么样了?”代文佩焦急的问。   “可能是把声带割断了,也可能是喂了某种毒药,文佩你放心,把你爹爹就出来以后,我一定找最好的郎中来给他看病。”宋子岳一边安慰着代文佩,一边给部下发出准备行动的指令。   一名敢死队成员将手伸出窗外,轻轻抖动着一条红色的绸巾,人群中的天地会豪杰们看到这个发动的信号纷纷向藏着兵器的马车移动,与此同时,另一股人马也开始行动,这些身穿便装的步军衙门兵卒们将座位下的佩刀抽了出来,等候着长官的号令。   代文龙和其他几个代家人陆续从囚车上拉下,从东到西跪成一排,小英雄双手被缚依然骂声不绝,拼死不愿跪下受刑,最后还是被两个官兵强按着跪下,看客们都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赞叹:这小孩当真是条汉子。   午时三刻就要到了,忽然刑场刮起一阵旋风,地上的黄土飞起来迷住人的眼睛,天色也阴暗起来,似乎一场暴雨即将来临,监斩官看见天色有变,也不等正点了,抛出一支令箭大叫道:“时辰已到,行刑!”   第七卷 北方 第六十四章 黑鹰坠落   行刑的命令一下,刽子手立刻走到犯人跟前,将插在代仲英脖子后面的斩字牌取下,取过一碗酒缓缓浇在鬼头大刀上,然后将刀高高举起,瞄准了代仲英的脖子就要砍下去。   菜市口看杀人,就是看得这身首分离的一瞬间,当刽子手的鬼头刀扬起的时候,周围的看客们都拼命的往前挤,后面看不到的人还跳起来,争先恐后的想目睹这刺激血腥的场面。   忽然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一支响箭破空而至,正射在刽子手的太阳穴上,顿时取了他的性命,哨音就是命令,早就按耐不住的天地会敢死队员们迅速扑到藏着兵器的马车、柴堆、杂货旁边,抽出刀剑杀向刑场,茶楼之上,刚刚发射完弩箭的代文佩娇叱一声,直接从二楼上跃下,踩着楼下杂货摊的篷布直冲向菜市口中央。   情况突变,监斩官员们吓得不知所措,守卫刑场的士兵们也乱作一团,没有人去管跪在空地上的犯人了,慌慌张张的四散奔逃,群雄们并不去追逐他们,只顾去救人,代文佩抢到父亲身旁,用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剑猛砍脚镣。其他人也赶紧去砸戴铁胆庄诸人的镣铐。   “爹爹,你怎么样了?”代文佩眼中含泪,关切的问道,代仲英的镣铐迅速被打开,老头子伤痕遍布的脸上,一双眼睛忽然睁开,用极快的速度夺下代文佩手上的短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大声喝道:“反贼们,还不授首!”   话音刚落,周围杀声震天,大批穿着便装的官兵围拢过来,和天地会的好汉们战成一团,好汉们惊讶的发现手上的兵器居然一碰就断,转眼之间就有几个人被官兵砍倒。这次行动统一由宋子岳安排,为什么他帮大家准备的兵器这么脆!众人来不及去质问宋子岳,只能徒手和官兵战作一处。   代文佩这才发现这个满头散乱花白头发的人并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和代仲英身量差不多的朝廷鹰犬,此人武功甚高,又是出其不意,所以一下子就治住了代文佩,至于代家庄的其他人倒是没有冒牌货,不过眼下都在包围圈中,谁也跑不出去了。   场面非常混乱,不过两帮人马泾渭分明,天地会的都是臂膀上缠着红布条,官兵都是头缠黑带子,虽然天地会的好汉们摒弃不趁手,但他们的武功远高于官兵,抢了官兵的刀枪以后反而又占了上风,那些真正的看热闹的闲汉们都吓的蹲在墙角抱着头,哪里还敢乱看。   制住代文佩的是刑部一名武功高强的差官,至于真的代仲英依然关押在大牢里,这家伙已经要挟住代文佩就能让天地会成员投鼠忌器,可是他却忘了代文佩的绰号千手观音了,小丫头浑身藏的都是暗器,随便一晃悠就冒出几支飞针将其反制,这时候宋子岳已经带着人赶下来,他一脚将冒充代仲英的差官踢飞,关切的问代文佩:“你没事吧?”   “咱们中埋伏了,怎么办?”代文佩心急火燎的问,父亲被人冒充,周围有埋伏了那么多官兵,分明是计划被人知晓,可是代文佩等人却怎么也无法将这件事联系到宋子岳身上。   “可能咱们被刘子光出卖了,你们跟我来。”宋子岳抓住代文佩的手就要往外面冲,可是代文佩却挣脱了,回头将受伤的弟弟代文龙搀了起来,检起短剑道:“既然中埋伏了,还往哪里逃,不如和他们拚了!”   忽然宣武门方向马蹄声大作,一队骑兵风驰电掣的冲过来,路上的行人早逃的干干净净,马蹄子敲打在石板路上如同暴风骤雨,这是最精锐的正黄旗骁骑营,高头大马配上强弓硬弩,长枪大戟,就算是武功再好的人也难抵挡这种铁流,看到援军到了,步军衙门的便衣们纷纷后撤,把战场腾出来交给骁骑营,骁骑营的骑手们直接纵马横冲过来,天地会众人躲闪不及,被撞翻了几个,随后又有数人被长枪捣翻,其余人纷纷依托街两旁的建筑物躲避战马的践踏,并且趁机攻击骑兵们,可是他们手中的刀剑很难对穿着全副盔甲的重装骑兵造成伤害,只有代文佩的各种暗器专攻面门,才放到了几个骑兵。   菜市口一带乱成一团,天地会至少来了四五百人,可是都各自为战,没有统一的指挥,混战之中死伤了不少人,剩下的人渐渐围拢在聚友茶楼附近,依托建筑物躲避着骑兵的攻击,骁骑营是重装骑兵,不擅长巷战,步军们训练程度低下,冲上去都是送死,一时间形成了僵持局面。   施伦都统大人已经在一帮参领、佐领的护卫下来到了菜市口,他冷眼看着困兽犹斗的天地会好汉们,下令道:“神机营出动。”   令旗挥动,骁骑营的战士们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然后是二百个身穿步兵甲的高大士兵排着整齐的长条阵开过来,停在聚友茶馆门口数十步之处,在军官的号令下端起了手中的火铳,他们的火铳和红衫团所用的火铳并不相同,乃是用火绳点燃药池,驱动子弹发射的落后武器,当初朝廷高官们向刘子光索要火铳防身,刘子光就让人特地造了一批落后的火绳铳给他们,英国公张俊赠送给苏嘛拉姑的就是短火绳铳,苏嘛拉姑回国以后让工部的人根据这种武器仿造出了长短火绳铳,不论是从方便性和威力上都远远逊于南边的火器,当然用来对付江湖人士还是够用的。   “放!”军官一挥战刀,一阵巨响过后,神机营的队列被硝烟笼罩,远比弓箭力道强劲的铅弹穿透茶楼微薄的门板和纱窗,将躲在后面的好汉们打得嗷嗷直叫,顿时死伤了好几个。   趁着火铳手们装弹的间隙,其他神机营的士兵用弓箭进行了新一轮的射击,强弓硬弩近距离攻击的威力也不小,群雄们几百人挤在茶楼里,很难躲闪,只能用桌子椅子护着身躯。   大队的清兵潮水一般朝着菜市口涌来,整条大街上已经看不到老百姓的身影,全是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八旗兵、绿营兵、顺天府官差,密密麻麻的排满了大街,他们都统一归施伦都统调遣,今天的任务就是消灭天地会反贼。   “福大人,那个内应还在里面,您看怎么办?”一个军官问道。   “贼人已经被包围,他的使命也完成了,还留着做甚,传令下去,所有反贼格杀勿论!”施伦是一员老将了,见惯了沙场血腥,屠杀几百个蟊贼在他眼里只是小事一桩。   神机营的士兵们将铳口朝天,拿出葫芦往里面倒了些火药,然后装上铅丸,用通条捣实,这才算装弹完毕,有这个时间都能射三四支箭了,真不知道军机处的人怎么考虑的,就是威力再大也要考虑射速啊,施伦虽然对火铳的威力很满意,但是对于这种武器大规模装备部队还是持反对意见的,不过军机处搞的另一件武器倒是很让他满意,那就是炸弹!   神机营的掷弹兵们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圆滚滚的铁球,这些铁球里面盛着火药和铁渣子,一根捻子从里面伸出,用火把点燃后投入敌阵,杀伤力非常巨大,如果这群掷弹兵一起投掷,片刻之间聚友茶楼的群雄们就会变成一堆烂肉。   “预备~~~放!”又是一阵火铳响,二百枚铅弹射入茶楼,随后是无数炸弹从破损的窗户中投了进去,好汉们虽然不知道炸弹的威力,但是看到这个冒烟的铁疙瘩就知道不是好东西,于是纷纷捡起来反投回去。   这是神机营第一次使用火铳和炸弹,火铳的使用倒还有些章法,可是炸弹投起来就有些乱套了,这东西的引爆时间根据捻子的长短而不同,而捻子的引燃时间很难保证统一,即使相同的长度也有一两秒的误差,哪个掷弹兵也不敢把炸弹搁在手里等到快烧完才扔出去,这个细节造成了神机营的巨大损失,投入茶楼的炸弹被反投出来的时候正好燃尽,炸弹在人群中炸响,死伤无数,当然茶楼里的人也没捞到好果子吃,没被反投出的炸弹也炸出一团血光之灾。   神机营就是精兵,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误,重新整队拿出炸弹准备继续投掷,好汉们这下可傻眼了,这种武器的威力实在可怕,由着他们投下去早晚全被炸死,可是强行突围也不是办法,外面那么多火铳和弓箭正等着他们呢,还有几千名官军,还有高大的北京城墙,看来这次大家真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带头大哥宋子岳也很茫然,朝廷这是要卸磨杀驴啊,自己好不容易把天地会的有生力量都给引来让他们包了饺子,可是怎么连自己也成了饺子馅了?眼下他突围也不是,投降也不是,急得在楼上直打转。   “怕他什么,人死鸟朝天,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爷爷今天和他们拚了!”   “对!拚了!与其被炸死在屋里,还不如冲出去杀个痛快!”   好汉们群情激奋,这些草莽英雄面对死亡的时候反而更加豪气万丈,可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连兵器都没有,冲出去只能是送死!   在这个危急关头,。忽然从内城方向有一队快马奔来,只看见一片耀眼的黄色,一水的黄马褂啊,看来一定是宫里来人了。   “且慢进攻。”施伦让部下暂停,他想,或许是宫里改主意了,想要几个活口呢。   第七卷 北方 第六十五章 黄雀在后   来的人正是以刘子光为首的冒牌货们,不过其中也夹杂了一位货真价实的贝勒爷,玄琪不知道被达文喜喂了什么药,昏昏沉沉的跟着他们,也不说话,也不反抗,面无表情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刘子光还问了一句,老达你下的什么miyao?达文喜嘿嘿一笑说这是拐子专用的药,在大街上拐小孩最有效。   拐小孩的miyao用在成年人身上一样效果很好,玄琪贝勒坐在马背上,一声不吭的跟在劫匪们后面疾驰着,连缰绳都能自己拿着,若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是因为过于严肃而面无表情的呢。   几个骑士快马奔来,正黄旗的官兵们不敢阻拦这些穿黄马褂的上差,任由他们奔到都统大人面前,骑士们临到施伦跟前才猛勒马疆,将疾驰的骏马刹住,显示出八旗健儿娴熟高超的马术。   “施伦接旨,太皇太后口喻,放天地会诸人出城!”一个黄马褂大声喊道,这个命令让在场的官兵们大吃一惊,也让聚友茶楼里伤痕累累的群雄们大吃一惊,本来已经是瓮中之鳖,居然能咸鱼翻生,逃出升天,这太皇太后是不是脑子秀逗了?下这样糊涂的懿旨。   作为正黄旗都统,实际上担当了御林军统帅职务的施伦,想的自然比一般人考虑的要多,他沉声问道:“尔等传旨,可有信物?”   “大胆施伦,居然敢怀疑太皇太后懿旨的真伪,没看见五贝勒都来了吗?”侍卫喝斥道,这些黄马褂都是在大内听差的,气焰一贯嚣张,不把施伦放在眼里也是正常的。   施伦看看玄琪,玄琪却不看他,依然一脸庄重肃穆的样子,刘子光凑在玄琪旁边,装作听他讲话的样子,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然后策马来到施伦的跟前,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施都统,皇上被南边过来的人绑了,那帮人说如果不放天地会的人出城就要撕票,太皇太后在这么急派五哥和我来传旨,你没看五哥都急得说不出话来了吗,还不赶紧闪开路,放人!”   施伦闻言大惊,他知道最近京城混进了不少南明的奸细,也闹出不少事端,可是没想到居然闹到皇宫里去了,连皇上都被人绑架了,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大内当差,不知道有没有遇到危险,凡事就怕分心,施伦牵挂起自己的儿子,也没空去想面前这位黄带子究竟是谁了,反正玄琪贝勒他是认识的,这件事情应该是真的了。   “传令!闪开道路,让贼人出去!”施伦含恨下达了命令,众将军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军令如山倒,不得不撤开包围圈,聚友茶楼前出现了一条大路,茶楼内的好汉们虽然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毕竟没有炸弹丢进来,弓箭射进来了,至少能松一口气了,二楼上躲藏着的代文佩探头一看,正看见装扮成黄带子的刘子光仰头朝这边看来,看到代文佩一张被炸弹硝烟熏得花胡里哨的脸,刘子光不由得微微一笑,这一笑让代文佩认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是总舵主,总舵主救我们来了!”代文佩低声喊道。   宋子岳也看见了乔装打扮的刘子光,他心中一紧,这家伙怎么神通如此广大,居然化装成贝勒来骗人,不行,断不能让他的计划成功,如果这批人被刘子光农出去,自己的种种罪行将会公之于众,不光名声扫地,性命堪忧,即将到手的美人也会飞走,宋子岳牙一咬:“什么总舵主,分明是个鞑子,从一开始他就在欺骗咱们,他根本就不是真的刘子光,劫法场的事情肯定是他捅出去的,现在又想骗我们出去,好在空旷地带一网打尽,大家万万不能出去!”   “茶楼里的人听了!朝廷暂且放你们一马,速速归去吧,以后不要再让我碰见!”施伦大声地吼道,可是楼里的人听了宋子岳的话,都不敢出来,怕在空旷地带被清兵聚歼。   “施都统,你不把队伍撤开他们怎么敢走?他们不顺利出城,皇上的安危窠就难说了,赶紧的,让你的人收队吧。”刘子光说道。   施伦一想是这个道理,赶紧让几个参领把军队调开,骁骑营直接开回宣武门,神机营也整队撤离,火铳都背了起来,弓箭也收了起来,步军统领衙门的那些便衣也老老实实的撤出好远去。   刘子光策马来到聚友茶馆门口,冲里面喊道:“好汉们,太皇太后开恩,饶了你们劫法场的死罪,让你们出城逃命,决不围追堵截,施大人的话你们可以不信,太皇太后的旨意,由本贝勒亲传,金口玉言的你们还不信吗?”   天地会中认识刘子光的人不在少数,此时此刻头脑清醒的人也不少,本来清兵已经将他们包围,只需要不断用弓箭和炸弹攻击就能消灭他们,根本不需要再将其引诱出来攻击,那样纯属多余,所以说这肯定是总舵主乔装打扮哄骗敌人的效果,反正留在这里也是死,出去还有一线生机,所以一帮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了茶楼,向着最近的城门广安门走去,官兵们默默的看着这些人,并未发动攻击。   几百个天地会成员渐渐都走出茶楼,每个人经过刘子光身边的时候都默默看了他一眼。眼中包含了感激,若是没有总舵主的乔装改扮哄骗官兵,他们今天就全交代在这里了。   看到大家都安全离开了,宋子岳也不好再坚持,他们几个人最后走出茶楼的时候,刘子光意味深长的看了宋子岳一眼,这让宋子岳很惶恐,莫非他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底细?眼下聚歼天地会的任务没有完成,不管是跟着群雄一起出城还是留在城里都没有他的好果子吃,与其两头不讨好还不如抱紧朝廷的大腿,戴罪立功的好,眼前就有一个天大的功劳等着他来拿呢,刘子光可是南明的第一重臣,只要此时揭穿他的身份,凭这么多的官兵还能逃得了他?杀一个刘子光可比歼灭整个天地会的效用还要大呢。   与此同时,逐渐回过味来的施伦心中也疑窦大生,这几个黄马褂怎么这么面生啊,自己两个儿子施尔康和施尔泰都在宫里当侍卫,儿子们的同僚也经常到家里拜会,可从来没见过这老几位啊,尤其是那个黄带子,一身贝勒爷的打扮,可是施伦的记忆中怎么也想不起来哪位亲王、群王家有这么一号人,即使得到太皇太后的垂青,那也要有个过程不是?怎么能一下子就从名不见经传的普通贝勒升级成能代太皇太后传旨的红人呢?还有玄琪阿哥,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脸上的表情就没变过,怕不是被人动了什么手脚吧。   正在生疑,那边宋子岳开始动手了,他知道代文佩的厉害,不敢拿她下手,只能抓住代文龙当作挡箭牌,将宝剑横在代文龙的脖子上,一边防备这代文佩发射暗器,一边向官兵那边靠拢,嘴里还吼道:“施将军,快抓住这个假冒贝勒的家伙!他就是刘子光!”   情况急转直下,几个人同时动起来,施伦大声喝令神机营将这些人包围,代文佩双手捏满了飞刀,红着眼睛对宋子岳大喊:“你这个叛徒!快把我弟弟放了!”而那几个冒牌黄马褂则迅速将刀子架在玄琪的脖子上,喝令官兵们不许乱动。   “你们不要过来,我的手可不听使唤。”宋子岳架在代文龙脖子上的宝剑颤巍巍的,看起来很是凶险,代文龙毕竟年纪小,又在天牢里受过伤,遇到这种情形已经无力抵抗,而玄琪贝勒更是像木头一样,两帮人各自挟持了人质互相威胁,神机营的士兵们本来就是精神紧张的临战状态,听到都统大人将令以后迅速行动,把刘子光等人团团围住,一片稀里哗啦的扳动火绳扣的声音,二百只火铳瞄准了这几个人,只要施伦一声令下,就能将他们轰成渣滓。   “施将军,不是说好了吗放这些天地会的好汉出去,怎么又动刀动枪的,伤了和气多不好啊。”刘子光镇定自若的说。   “哼!居然在北京城里冒充贝勒,好胆色!不愧是南明第一条好汉,连老夫都差点被你骗过了,不过你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你们天地会内部有朝廷的卧底吧,你有人质我也有人质,这小孩不算,还有天牢里的代仲英,速速把五贝勒放了,给你们留个全尸。”施伦听闻眼前这人竟然是刘子光,心中不禁凛然,要知道刘子光的名声在满清大将们中间可是如雷贯耳,他的武功和胆识都是第一流的,作为同样优秀的满清将领,渴望与他交手是一种本能的反应,现在敌弱我强,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怎么能不让施伦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一股豪情在心头涌起,哪怕牺牲掉五贝勒,也要干掉刘子光,为满清征服南明,统一全国的伟大事业作贡献,嗯,想必太皇太后也是会理解的。   宋子岳拖着代文龙渐渐就要到了清兵这一边了,刚刚逃出去的天地会好汉们又被施伦派出的骁骑营追杀,而刘子光等人的身份已经被揭露,面对二百支火铳,就算是刘子光本人也难以保证全身而退,手头这个人质的分量还不那么足,情况危急万分!   天边隐约有雷声响起了,中午的北京城,竟然如同傍晚一样昏暗。   第七卷 北方 第六十六章 北京暴乱   刘子光千算万算,没有把自己算进去,他忽略了自己在满清人心中的份量,清人为了铲除他,哪怕牺牲几万人都在所不惜,何况一个贝勒,等刘子光醒悟过来已经有些晚了,一群人紧张的看着周围黑洞洞的枪口,手上没有盾牌,身上没有铠甲,但他们还是很自觉地将刘子光护在了中间。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实,刘子光看看这些落后的火绳枪,再看看一脸得色的施伦,心中有了对策,他朗声说道:“施将军果然英明果断,刘某佩服,不过你想过没有,我刘子光哪是这么好杀的,你尽管动手,只要我少了一根毫毛,康熙小儿第一个给我陪葬,不信你等到午时三刻再看,我埋伏在宫里的人马会弄点动静证明给你看的。”   施伦倒吸一口凉气,怎么把这茬忘了,既然刘子光能冒充黄带子,能绑架贝勒爷,说明他进出皇宫轻松随意,万一真的危及到皇上的性命那可就不好说了,毕竟皇上代表了整个大清的体统,他立刻传令下去,派骑兵飞马赶去紫禁城探听消息,其余的人原地不动,继续用火铳瞄准刘子光等人。   午时三刻很快就到了,派出去的骑兵还没有回来,而瓢泼大雨已经浇了下来,神机营的士兵们手中的火绳枪顿时成了烧火棍,可是面对传说中的妖魔一般的刘子光,他们居然没有意识到火绳已经熄灭,还聚精会神的瞄准着,将军们也精神高度紧张,他们不清楚午时三刻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既然刘子光说了,就决不能大意。   这场雨让刘子光心头一松,二百杆火铳的包围下就是他这样的牛人也难以全身而退,更何况还带了几个部下,但对付起冷兵器来,他的信心就迅速爆棚了,午时三刻的时候,皇宫里会发生爆炸,这是昨夜钟寿勇安放的定时炸弹,用西洋进口小钟作为计时器的炸弹能非常精确的在预先设置的时间炸响,这也是为了让清军分心,制造混乱搭救天地会众人所作的安排。果然,在众人的期盼中,紫禁城方向真的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和滚滚的黑烟,爆炸和天边的响雷混在一起,格外令人恐惧,众清兵的手都开始颤抖了,这还是北京城么,简直就是公共厕所,人家想来就来,想进就进的公共厕所!   正在此时,宣武门方向有一彪骑兵冒雨赶来,也是一身的黄马褂,为首之人高喊:“爹爹,莫要放走了绑架五贝勒的贼人!”   是尔康来了!既然儿子这样说,那就起码能保证皇上并没有受到威胁,施伦顿时不再投鼠忌器,喝令神机营开火!   可是火绳早就浇灭了,火药也湿透了,不能发射的火铳和烧火棍的差别不是很大,刘子光见机会来了,大喝一声,拔刀纵马直取施伦而去,擒贼擒王的道理他很清楚,眼下施伦是在场清兵的总指挥,只要拿了他,何愁包围不开。   施伦也是一刀一枪打拼出来的猛将,见刘子光扑来并不躲闪,而是拔刀迎了上去,其他清军诸将也呐喊一声,挥刀迎敌,和刘子光的部下们战做一团,只有没人搭理的宋子岳悄悄的拖着代文龙,试图从角落里溜走。   菜市口再次陷入混战,神机营的士兵们抛下火绳枪,用随身佩刀和刘子光的部下们激战起来,远处大街上,骁骑营的骑兵正在围剿刚刚逃走还没来得及出城的天地会好汉们,这里毕竟是满清的都城,驻扎着无数清军,天地会和南厂的好汉们再怎么勇武也难冲出去。   刘子光只一合就将施伦擒住,老将军究竟年岁高了,哪里是刘子光的对手,被他一拳击中胸口,气血倒流,昏迷了过去,刘子光大喊:“全都住手!”   雨中搏斗着的两帮人马都停下来看着他,刘子光提着施伦道:“清军统统放下兵器。”   没有人动,更没有人放下兵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和血流汇成了小河,天上依旧电闪雷鸣,雨仿佛下的更大了。   “我再说一遍,放下兵器!”刘子光声嘶力竭的威胁道。   已经赶过来的施尔康看着刘子光手中的父亲,拉着狂暴的战马打着转,无奈而又痛苦的大声喊道:“弟兄们,放下兵器!”   精锐的神机营士兵只听自己长官的话,当然不会放下兵器,此时施伦已经被暴雨淋得清醒过来,看到面临的处境,他冲着儿子大喊道:“尔康,不要管为父!杀贼啊!”说着猛咬舌根,狂喷一口鲜血而死。   “父亲!”施尔康睚呲欲裂,心中怒火万丈,拍马来战刘子光,刘子光没料到施伦居然如此血性,心中暗道:妈的,又失招了。   施伦的死不但激起了施尔康的愤怒,还激起了神机营众将士的斗志,他们忍着眼泪投入到战斗之中,前仆后继的拼杀着,哪怕用血肉组成障碍也要将这些贼人的性命留在这里。   雨中的北京城杀声越来越响,似乎到处都在战斗,到处都在流血,刘子光埋伏在京城里的数百支小分队已经开始活动了,无数警讯传入军机处,可是军机处主要负责京城治安事务的苏嘛拉姑居然不在,军机协理五贝勒也不在,听西华门的守军说,五贝勒中暑被另一个贝勒带走了,众人这才感到事态的严重,五贝勒可能被绑架了,京城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于是赶紧派尔康去调动神机营、骁骑营,另外派人紧急进宫报告皇上和太皇太后,请求调动健锐营和守城的绿营以及丰台大营的士兵全面捕杀反叛的含人们。   这是一次预谋已久的暴动,军机大臣们迅速做出了定论,他们准备提请太皇太后对京城的汉人进行一次大清洗,彻底解决隐患,太皇太后和皇上接到奏报以后迅速让军机大臣们到乾清宫集合,一队太监撑着油纸伞将大臣们送入内宫,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在宫廷的石板路上小跑着,哪怕水花溅湿了官服和靴子也无所谓,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必须尽快建立起指挥机构,才能扑灭京城的紧急事态,要等到全体汉人都调动起来就晚了。   大雨冲击着乾清宫的屋顶,空旷的大殿里说话嗡嗡的回声让人听不清楚,好不容易听了大臣们的禀报,康熙愤然从龙椅上站起,怒道:“这些贼人,居然敢绑架贝勒,在皇宫制造爆炸,真是反了!朕已经忍无可忍了,朕要杀人!”   康熙转头对帘子后面的太皇太后道:“皇祖母,苏嘛拉姑呢,朕要派她主持镇暴。”   大玉儿一看今天的局势如此危急,便也不再隐瞒:“孙儿,你苏嘛姐姐昨日被贼人潜进宫害了,如今还在昏迷之中,暂且不能帮你了。”   康熙愤怒的一拍龙书案,眼泪夺眶而出,苏嘛姐姐和他关系一直良好,他还打算过几年纳苏嘛为妃呢,这样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子居然被贼人害成了重伤!他们怎么下的去手啊,他们还是不是人啊!   “这帮禽兽!我要为苏嘛姐姐报仇。”康熙说着,走下了宝座,吩咐贴身太监道:“娶弓箭盔甲来,还有苏嘛姐姐给朕的火铳,朕要亲自出马,杀尽贼人,为姐姐报仇!”   众位大臣赶紧劝谏:“万万不可啊皇上,皇上乃万金龙体,怎可轻易涉险,有我们这些奴才就行了。”   “哼,朕在不出马,恐怕那些贼人就打进宫来了,朕不是小孩子了,朕也不是文弱书生,朕是皇太极的孙子,朕是满洲巴图鲁,皇祖母,您就下令吧。”康熙眼中闪烁着泪花,快步走到大玉儿跟前跪下恳求道。他虽然是皇帝,但是大权还掌握在祖母手里,而且康熙对祖母非常的尊敬,凡事都要事先请示,这次也不能例外。   大玉儿的眼中也隐约有些湿润,多好的孩子啊,看来从众多阿哥中挑选玄烨当这个皇帝还是没错的,这孩子有血性!真随他的祖父多尔衮啊。(和前面一节康熙的内心独白形成对比,对满清皇族的乱伦进行了讽刺。)   “孩子,你也该历练一下了,咱们满洲人以马上功夫取天下,这个传统不能丢,你有此血性,祖母很欣慰,来人啊,去慈宁宫把老祖宗的佩剑取来,我要亲自送孙儿出征。”大玉儿轻轻抚摸着康熙的肩膀,坚定地说。   太监们以最快的速度取来了康熙的御用盔甲和兵器,还有努尔哈赤留下的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康熙迅速披挂起来,一身特制的金黄色盔甲穿在十四岁少年的身上格外合体,头盔上高高耸起的樱管如同一支利剑直插云霄,腰间悬挂着宝雕弓,穿云箭,还有珍藏在麂皮枪套里的火铳,大玉儿从太监手里取过大清朝的传世宝——努尔哈赤的御用佩剑亲自挂在康熙的腰带上,慈祥而又坚决地说:“去吧,用祖宗留下的宝剑去杀敌,祖母会在这里为你祁福,列祖列宗会在天上看着你。”   “嗯!”康熙重重的点点头,扶着剑柄毅然向大雨瓢泼的宫外走去,整装待发的健锐营士兵已经等在乾清门外了,只等皇上带领他们去扑灭暴乱。   天空中又是一个响雷,乾清宫中的烛火都跟着摇曳,望着孙儿稚嫩但是挺拔的背影,大玉儿闭上了眼睛,开始转动着手上的佛珠……   这天,六月初四。   第七卷 北方 第六十七章 雨后彩虹   健锐营是正黄旗中的精锐步兵,又名飞虎云梯健锐营,战时肩负第一线爬城攻坚的任务,平时肩负拱卫京师安全,所辖士兵皆身穿黄色虎皮纹布衣,头戴虎皮革帽,脚蹬虎皮毡靴,手持滕牌雁翎刀,刀比一般的步兵佩刀略短一寸,但是和刺击,刀刃还带锯齿,更方便蹬城作战和狭小空间的巷战,滕牌用老藤编成,形圆,中凸,彩绘虎头,质地坚硬而又有伸缩性,能防弓箭刀枪。   健锐营这支部队是正黄旗压箱子底的精兵,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现在就已经到了大清朝最危险的关头,康熙皇帝亲自顶盔贯甲,带着一大帮大内侍卫和健锐营,从午门杀出,直扑菜市口。   京城中全乱套了,自从多尔衮的第二次南征失败以后,满清的人力已经显不足,现在能战之兵多是蒙古骑兵,而朝廷是不敢放这些纪律败坏的骑兵部队进城驻防的,所以京城的防军除了上三旗的部队外,就只有九门提督和步军统领衙门的汉军了,汉军们本来战斗力就很差,忠诚度也堪忧,军官们平时不住在军营里,而是回家睡觉吃饭,这就让天地会的好汉们钻了空子,根据刘子光的布置,今天早上就有不少军官被堵在被窝里摘了人头,失去了长官的汉军们看到满城烽烟起,在兵痞的啜叨下出营劫掠,他们造成的破坏甚至比天地会还要大。   还有就是京城的泼皮无赖们,比如菜市口的朔爷之流,看到如此乱局更是喜上眉梢,带着一帮手下拿了兵器到处去抢劫勒索,一时间京城各处哭天喊地,顺天府的捕快们根本无力应对,面对满街的乱民和乱兵,康熙大吼了一声:“杀!”高举起曾祖留下的宝剑,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菜市口,刘子光已经将头上的凉帽和假辫子摘去,露出明朝人的发髻,他的部下也如法炮制,撕开黄马褂,摘下假辫子,用明朝人的面目进行作战。刘子光抢了一杆大刀,舞得泼风一般冲在最前面,神机营的士兵沾着就死,碰着就亡,但依然前仆后继的冲上来,就是用尸体来堵,也要把刘子光堵在北京城里。   刘子光的马前已经倒下了七八十具尸体,血水内脏横流,弄得石板路面很难落脚,连马蹄子都打滑,手中的钢刀也被热血烫得卷刃了,可是敌人依旧蜂拥而来,背后的战友们也一身血污,每个人的眼睛都是充血的,他们都杀了不知道多少敌人,但还是被困在菜市口不能前行半步,代文佩的暗器已经射完了,捡了一支佩刀和刘子光并肩作战,小丫头毕竟力气单薄,现在已经气喘吁吁了。   施尔康在一旁抱着父亲的尸体痛哭流涕,可是很快他就从悲伤中清醒过来,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仇人还在眼前,京城还在混乱,自己身为一名大内侍卫,要肩负起杀敌救国的重任,他看到地上有一副弓箭,赶紧捡起来,张弓搭建瞄准刘子光。   作为乾清门侍卫,施尔康的功夫是一流的,要不是也不会跟着满清使团出访南朝了,他的箭术尤其精湛,不但百步穿杨,还能力透巨石,准确性和力道都很霸道,雨已经逐渐小了,施尔康躲在一大群士兵后面,偷偷的瞄准了刘子光的胸部,将弓弦拉的满满的,正要释放,忽然一支羽箭抢先飞来,正扎入施尔康的左肩,长弓顿时失去准头,箭矢飞出,从刘子光旁边一丈远的地方飞过,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偷袭施尔康的箭来自于街道旁的建筑物,本来这些茶楼酒馆的客人们都逃的差不多了,可是现在又聚满了人,而且全是拿着兵器的汉子,南厂特工队已经从各处聚集来了,射箭的人正是青岛招募的义士白小山,他的箭术也很精湛,天生一双狙击手的眼睛,能在几百个敌人中搜寻到最具有威胁性的。其余的义士们携带了大量的爆炸品,南明出品的手榴弹可比满清的土造炸弹高明多了,不但防水,杀伤力也更加巨大,一串手榴弹扔过去,神机营的士兵们血肉横飞,最后一点支撑他们的勇气也丧失殆尽了,扶着受伤的同伴落荒而走,义士们发出一阵欢呼。   “总舵主,怎么办?”   “大帅,怎么办?”   天地会的群雄和南厂的番子一起问刘子光。   “还能怎么样,动静闹大了,闪吧。”刘子光知道这回动静闹得有点大,此行的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事到如今只能跑路了,地下活动整成了大规模的暴乱,不把康熙和大玉儿气的半死才怪。   先前那些在街道上围剿天地会的骁骑营骑士们已经有一大半落马了,城市街道毕竟不是适合骑兵发挥优势的所在,他们擅长的马术和箭术在暴雨中派不上用场,骑兵集群这里反而不如单打独斗的江湖豪杰,刘子光那边把神机营解决掉的时候,这边骁骑营也没剩下几个。   “抢战马,向西,从广安门出城!”刘子光一抖马缰,大声喝令道,刚要冲出去,忽然又想起什么,策马回身双手伸到代文佩腋下,将她抱上马来。   “总舵主,我弟弟怎么办?”代文佩焦急的问道,却并未对被刘子光抱在胸前表示什么不满。   “放心,有人关照你弟弟的。你父亲我也派人营救了。”刘子光宽慰道。   “嗯,多谢总舵主了。”女孩子打了一上午的仗,早已疲惫不堪,此时有了坚实的依靠和宽慰的话语,顿时软成一滩泥,倒在刘子光的怀抱里,夏天穿的衣服少,又被雨浇得通透,刘子光甚至能感觉到女孩子单薄的身子传来的温度,当然如此紧急关头,刘子光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他用刀背一拍马屁股,大喝一声:“驾”带领着群雄踩踏着满街的雨水和尸体,朝着西方奔去。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一道彩虹出现在天际。   宋子岳拖着受伤的代文龙到了一个胡同,气喘吁吁的停下来避雨,今天这个事情太出乎意料了,胆大包天的刘子光竟然敢绑架贝勒爷,冒充黄带子,把好端端的计划硬是给搅黄了,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还好自己机灵,趁乱绑架了人质,这才能逃出生天。   “宋子岳,你这个狗叛徒,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代文龙虽然遍体鳞伤,但是依然铁骨铮铮,恶狠狠的骂着宋子岳,还顺便喷了他一脸带血的唾沫。   “代文龙,你小小年纪懂个屁,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懒得和你这些废话,现在你已经没用了,受死吧。”宋子岳一把将代文龙搡在地上,挥起宝剑朝他的心窝扎去。   “嘭”的一声巨响,,宋子岳的宝剑脱手,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吹着枪口的硝烟,正是带领着泼皮地痞们趁火打劫的钟参将,他腰里插了四把先进的四连发撞针火铳,根本不怕雨淋,另外还有一圈做成大号烟花形状的炸药包捆在腰间,碰到砸不开的大门直接就点一个扔过去,效果奇佳,京城的泼皮们都自发的跟着他混,炸开满洲贵族的大门,冲进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宋子岳要对代文龙下毒手的时候,正好被路过此地的钟寿勇发现,这个武当派的小白脸一直和刘大帅作对,钟参将是很清楚地,此时不然不会袖手旁观,一枪打掉了他的宝剑,宋子岳到底是武当派的高手,迅即摸出匕首甩过去,却被代文龙从地上踹了一脚,匕首擦着钟寿勇的鬓角飞过去,把他气的鼻子都歪了,扳动击锤又是两枪,正中宋子岳的两条胳膊,他顿时失去了战斗力。   听到这边枪响,一帮泼皮围了过来,个个都是腰里揣着金银宝贝,手上提着钢刀铁尺,一脸因为肆意劫掠而兴奋不堪的亢奋表情。   “钟老大,谁敢动你?”泼皮们关切的问道。   “这个狗日的小白脸,差点给老子破相,弟兄们,办他!”钟参将怒道。   按照任何时代的标准,宋子岳都算是个美男子,鼻直口正,剑眉星目,皮肤白皙,身量欣长,一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潇洒的垂在脑后,虽然中了枪有些狼狈,但依然是一条帅哥。而钟参将是最讨厌比自己帅的人了。   一群地痞冲过去讲宋子岳狂踩,以众欺寡是他们的专长,不一会儿就将宋子岳扁得不成人形,英俊的面庞也被匕首划了无数道,帅哥变成了丑八怪,就这样地痞们还不满足,将宋子岳的衣服剥了,抬起来丢进了大粪池。   第七卷 北方 第六十八章 谁敢横刀立马   广安门是北京外城的西门,这里的守城绿营已经全部被早饭中的巴豆弄得虚弱不堪,整个城门附近一片臭气,上千人一起拉稀的效果不同凡响,那叫一个天昏地暗,连这场瓢泼大雨都不能缓解臭气,当兵的们躺在营房里哼哼唧唧,也没有军官来管,哪还有人去守城。   刘子光一行骑着抢来的战马一路狂奔,到了广安门口,刘子光勒马道:“你们先走,我在这里断后。”   京城一片混乱,城门大都接到警讯而关闭了,只有广安门是安全的通道,城里还没有撤出的兄弟都将通过这里逃生,满清方面也会很快发现这个问题,大队的追兵杀到只是迟早的事情。单凭刘子光一个人的力量,谈何断后!   “总舵主!”群雄们纷纷勒住马缰,动容的看着刘子光。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勇武啊,这些经久风雨的汉子们也不免唏嘘。   刘子光将代文佩从马上放下来,道:“你们速速赶往天津卫,那里有朝廷大军接应,我在这里接应落后的人。”   “你…”代文佩看着刘子光,一时无语,最终只是说了三个字:“要小心。”然后跃上一匹空马,加入到群雄的行列中,数百名好汉一起拱手:“总舵主,保重!”   刘子光淡淡一笑,一手勒住马缰,矫健的战马前蹄抬起,仰天长嘶,刘子光挥动手中的长刀朗声道:“后会有期了。”然后纵马返回广安门里。   众豪杰看他身影离去,都被深深的折服了,大将军横刀立马的英姿将篆刻在现场每个人的心中,这些人从此将成为天地会的铁杆会员,为刘子光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出了城门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代文佩和群雄们一起纵马狂奔,但是心中那个人的影子却怎么也挥之不去,甚至爹爹的弟弟的安危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场暴乱如同一根导火索,把长久以来京城的满汉矛盾、贫富矛盾、军民矛盾都给点燃了,满街的暴民、乱军互相冲击,残杀,无数满汉富人的宅子被抢劫,女人被凌辱,要不是刚下过雨,肯定还会有无数大火燃起。   看到满街的混乱景象,康熙皇帝没有丝毫犹豫,拿出快刀斩乱麻的精神,宝剑一指:“杀!”健锐营的士兵们如同一群下山猛虎般冲过去,不管是兵是民,当头就是一刀,精锐就是精锐,随着他们坚定的推进,所到之处暴乱渐渐平息。   挑动起暴乱的各个南厂小分队早就在高潮时分就开始撤退了,他们脱下身上的清军号衣,丢下兵器,装成可怜巴巴的小老百姓样子从没有人把守的城门逃出城去,迅速消失在浩瀚的旷野中,但也有部分人尚未撤出,那就是负责营救代仲英的一组人和到处搞爆炸的钟寿勇一组人。   在菜市口发起行动之前,刘子光派出的一组人马就穿着黄马褂,拿着伪造的军机处文书去刑部大牢提人,如果是前两天来提人一定会被刑部的人怀疑,可是今天碰巧了,军机处真的打过招呼要来提人,而冒牌货们先到达,所以顺利的将代仲英提了出来,可怜老英雄的琵琶骨已经被穿了,脚筋也挑了,差不多成了废人,众人依旧用木笼装了犯人悄悄往城门送,半路上正遇到真正的军机处人马,两方当即战作一处,此时正好暴乱发起,军机处的官兵们虽然武功高强,但终究挡不住犀利的燧发枪,解决掉军机处的麻烦以后,一帮人带着代仲英艰难的在暴乱四起的京城内前行,好不容易才来到广安门,与此同时,摆脱了地痞流氓们的钟寿勇、达文喜也带着代文龙来到了广安门。   “爹爹!”   “文龙!”   经过生离死别的磨难,更显亲情的珍贵,父子俩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不过时间并不容他们叙说分别遭受的苦难,清军的追兵已经过来了。   满清八旗是个兵民合一的组织,即使打进了北京城,当上了不用劳作的贵族老爷,这些旗人也没有放下手上的功夫,毕竟入关只有十年,那些腐化的汉人玩意侵蚀掉的旗人只是一小部分,大多数居住在内城的旗人们听到暴乱的消息后,穿上盔甲,拿着兵器,带着武装的包衣来到外城,协助官兵剿灭暴乱。   暴乱的主要分子是新征集的绿营兵和当地的地痞流氓,这些人物组织无纪律,当然不是官兵的对手,但随着官兵的推进,无辜的老百姓又遭受了一次磨难。   康熙带领健锐营,一路收拢了骁骑营和神机营的残兵,抖擞精神,顺着贼人撤退的方向直奔广安门而来,众多的旗人也加入到追击的行列中来,大队人马如同乌云盖顶一般朝着城门附近的一帮还没来得及逃跑的贼人杀去。   两组人马在广安门和刘子光汇在一处,他们中的多数人身上都带伤,而且战马的数量也不足,就这样逃出去的话,立刻就会被追兵追上乱刃分尸。   “你们走,我来断后。”刘子光还是那句话,周围已经开始出现追兵射出的冷箭,在场的除了代家父子,都是跟随刘子光多年的老兵了,知道自家大帅的手段,也不多说什么,带着伤员纵马而去,代仲英在马背上回头看着城门处孤独但是英武的身姿,禁不住老泪纵横,有英雄如斯,何愁满清不灭,大明不兴。   大家都走了,只剩下刘子光一个人静静的站在瓮城的空地上,身后插了一杆血红的旗帜,上面绣了斗大一个明字,蜂拥而至的清兵看到他一个人堵在广安门,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还以为有诈,顿时勒马不敢前行。   前军停顿,康熙随着后队迅速赶上,看到大队人马居然被一人所阻,顿时大怒,正要挥军前进,忽听那人高声说道:“大明朝太子少保、南厂提督、镇武侯刘子光在此,哪个敢与我一战?”   声如洪钟,势如金刚,刘子光一边说着一边特意勒起战马,做出横刀立马的拉风姿势,手中长刀在雨后的阳光中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刘子光的汉人发式和身后的明字旗让清军非常震惊,同时也非常愤怒,明人也欺负人了,居然把北京城搞得这么乱糟糟,现在又一个人堵在城门口,要不是怕有埋伏,他们早就冲上去了。   “原来是刘子光!”康熙大吃一惊,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这位传说中的大仇人,一身血污,满脸骄横,手里提着一把缺口的大刀,也没戴帽子,也没穿盔甲,单刀匹马就敢挡住数千大军,当真是南明第一好汉。不过自己身为大清皇帝,此时说什么也不能折了面子,他示意左右,迅速登城占领制高点,然后徐徐驱马走向城门。   在侍卫们的护卫下,康熙皇帝穿过了城门,来到了瓮城中的空地上,侍卫们立即四散开,剑拔弩张瞄准刘子光,与此同时,登上城楼的清兵大声向下面报告,周围并无埋伏。   康熙冷笑一声,什么南明第一好汉,分明是个莽夫,还谁敢与我一战,这个节骨眼上哪还有人玩匹夫之勇,不过在杀掉刘子光之前,他还是要说些场面话的。   “刘子光!你就是刘子光,今日你的死期到了,朕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为死在你手里的大清将士报仇,你领死吧!”说着一扬手,围成半圆状的一起放箭,可是这种稀疏的箭雨对于刘子光来说如同儿戏一般,他一手挥刀拨打着箭矢,一手掏出火铳对着城门上开火。   刘子光射击的是导火索,导火索的另一头连着的是整整一车的炸药,安放地点是经过测算的位置,正好能炸塌城门,导火索迅速的烧尽,一场大爆炸在广安门炸响。   无数的碎石和人体碎片飞上天空,城门顿时崩塌,城里的大队人马无法出城,登城的士兵死伤累累,瓮城中的清军们也伤亡惨重,他们是被气浪和碎石杀伤的,康熙皇帝算是比较幸运,几块砖头都没有砸中他,不过却被气浪嘣的从马上飞出来,摔了个嘴啃泥,然后被灰土、泥水,血污弄了个满脸花,等他抹干净脸上的泥水,出现在眼前的正是刘子光阴险的笑容:“玄烨,你被俘虏了。”   康熙虽小,性子却极烈,当即抽剑反抗,被刘子光劈手夺过,抓住脖领子如同抓小鸡一样拎着往瓮城外走去,先前那匹马被炸伤了不能行走,不过瓮城外面还特意留了一匹马,刘子光翻身上马,将康熙也提了上来,,说道:“玄烨,你就陪着我们去天津吧,这一路上有你,可安全多了。”   说完纵马飞奔而去,等到城里的清兵翻越瓦砾堆走出瓮城一看,只能看见他们远去的背影了。   “怎么办?”众侍卫把目光投向了一个胳膊还吊着纱布的施尔康身上。   “马上追击,另派人报告太皇太后,决不能让皇上被劫走!”尔康镇定的下达着命令,其实内心已经是一团乱麻,连皇上都让人在眼皮底下绑走了,他们这些侍卫的罪责实在难逃。   第七卷 北方 第六十九章 代仲英托孤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在京城被人生俘,小康熙自然无法忍受这种奇耻大辱,他奋力拔剑去斩刘子光,可是人横在马上不好施展动作,宝剑还没拔刀一半就被刘子光制服了,刘子光劈手夺过他的宝剑,扫了一眼,忍不住赞叹道:“好剑,居然龟文。”这种纹路一般只有上古宝剑才有,说明剑的材质和冶炼手法非常稀罕,绝对是难得的宝剑。翻过剑刃的另一面再看,还有一排小字“努尔哈赤自用”。   刘子光顺手将康熙腰间的剑鞘摘下,还剑入鞘,插到自己身后,拍拍康熙的脸蛋说:“小弟弟,宝剑叔叔没收了,你老实点吧。”说完一掌砍在他脖子大动脉上,将康熙打晕,两人共乘一马,绕过城墙,向东方奔去。   京城到天津的交通非常便利,一条宽阔的马道经过廊坊、武清直达天津卫,沿途还有不少驿站,先行出发的天地会好汉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些官办的驿站,冲进去劫掠一空,将所有马匹和车辆都据为己有,增加了交通工具的队伍大大增高了行进速度,京师到天津的距离本来就近,看来一天之内就能到达了。   刘子光的速度却很缓慢,因为他一匹马载了两个人,而且康熙身上还穿了沉重的盔甲,所幸走了不远就看到达文喜钟寿勇等人在路边等候,他们从旁边的村子里“借”了一辆马车和几匹骡子,将受伤的仲家父子放在车上,顺便等了一会,果不其然,爆炸声过后不久,侯爷安全归来,不过还额外带了个战利品,把满清的皇帝给捎来了。   有了马车和骡子,好歹实现了队伍的摩托化,一行人马不停蹄,奋力朝天津方向狂奔。   乾清宫,得知孙儿被绑架的消息后,大玉儿惊的连手上的佛珠都掉了,她顾不得责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施尔康,从椅子上站起来,尖声叫道:“饭桶,都是饭桶,给哀家备马,哀家亲自去救孙儿。”   “太皇太后不可犯险啊。”众大臣连连磕头劝阻,大玉儿气的脸都紫了:“哀家不去,难道依靠你们这帮废物?不要忘了,哀家的身体里流的是蒙古人的血!”   大玉儿虽然已经将近五十岁了,但是身体保养得极好,每年都要到木兰围场去狩猎,平时也注意锻炼身体,要论箭术马术,恐怕要比跪在乾清宫里这些沉迷酒色的大臣们要好得多,她在宫女的服侍下很快换上了戎装,御马监早就备好了胭脂马,太皇太后不用人扶,矫健的翻身上马,十几名同样换上戎装的贴身宫女也翻身上马,正要出发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乘坐着步辇赶到。   “老祖宗,让苏嘛也去吧!”来的人正是苏嘛拉姑,经过太医的救治,她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刻骨的仇恨让她顾不得伤痛,立刻要求赶赴第一线。   “苏嘛~~”大玉儿很动容,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点头道:“好吧,和奶奶一起去杀敌吧。”   “老祖宗,这是洪大人托我捎给您的信。”苏嘛拉姑取出一张纸让太监转呈给大玉儿,大玉儿接过来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贼走天津海路。”   “洪将军果然神机妙算。”大玉儿感慨地说,如果不是洪承畴及时送来这个信息,她还真不知道往哪里去追,那刘子光诡计多端的,谁知道他能从什么方向走,现在有了洪承畴的指引就好办多了,大玉儿的思路也一下子变得开阔,是啊,往南往西都有很多关卡,难以快速脱身,往北更加不用想,唯有向东从天津塘沽入海,乘坐海船南返最为便捷,所以不管敌人采取什么迷惑手段,只管向东南追击便是。   “传令!丰台大营的蒙古骑兵,每人两匹战马向天津挺进,如果追上贼人,只需围困不要妄动,切切不可伤了皇帝;让烽火台点起烽火,通知所有关卡警戒,”全国进入紧急状态,京城宣布戒严,擅自出门者斩,私藏武器者斩,参与抢劫的绿营兵也斩!”   雷厉风行的下完了命令,太皇太后便率领着骑兵,风驰电掣的冲出了乾清门,依然跪在地上的施尔康仿佛想起了什么,毅然起身冲出门外:“侍卫弟兄们,跟着太皇太后杀敌去啊。”众侍卫轰然响应,各自去寻找马匹跟着一同出京追击,只剩下一帮脑满肠肥的满汉大员们,面面相觑的看着,不知道干什么好。   紧急时刻军令的下达,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只有快马最为稳妥,从宫里到丰台大营,骑兵们再整队出发,这就得一个时辰,但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相比之下烽火台的传递速度就快很多,从京师到天津卫每隔二十五里就有一座烽火台,本来是用来向京师传递大沽口警讯的,如今却起了相反的作用,狼烟从京师这一头先冒起来了,可是只见狼烟没有其他信息,天津卫的驻军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把军队集结起来待命,并不敢向京城方向进发,要知道在没有得到明确旨意之前发兵进京形同与谋反。   等大玉儿亲自率领的御林军冲出永定门的时候,刘子光他们已经快到大兴了,御林军一路急进,路上看到不少中箭的骁骑营骑兵,他们都是尾追刘子光的追兵,被刘子光以百步穿杨的高超箭术射死,看到惨死的八旗健儿,大玉儿更加义愤填膺,策马扬鞭猛追,胭脂马在雨后的土路上掀起一阵泥雾。   刘子光一队人的速度很不平均,既有高大健壮的军中快马,又有农村拉犁的劣马,还有走不快的骡子,整体速度只能被最慢的马匹拖累,幸运的是走到大兴的时候,正遇到在路边等候的代文佩,她和十几个好汉担心后面撤出来的人没有马骑,特地带了二十多匹驿马等在这里,而且还从附近的村子里搞来了清水、面饼和鸡蛋咸菜,看到爹爹和弟弟安全脱险,代文佩喜极而泣,一家人终于又团圆了,老英雄代仲英虽然躺在马车上不能动弹,但是一腔豪气还在,他豪迈的大笑:“傻丫头,哭什么,老子不是好好的吗。”   一行人暂且在路边休息,人吃饭马吃料,趁这个空当,代仲英对女儿和儿子说:“铁胆庄没有了,可是咱们人还在,文佩,文龙,你俩以后就跟着总舵主吧,爹爹老了,不能再带着你们打拼了。”   “爹爹,我要跟着你。”代文龙毕竟是个小孩子,听爹爹这样说话,顿时眼泪流了下来。   “文龙不哭,你是男子汉,要肩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代仲英慈祥的看着自己年幼的儿子,转头对女儿说:“文佩,去把总舵主请来。”   刘子光嘴里塞满了大饼,听到代仲英找他,赶紧来到马车旁,看到代仲英轺起身的样子,赶紧劝道:“老英雄切莫动了伤口,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我一定效劳。”   代仲英轻轻伸手,好像要去抓什么,代文佩赶紧扶住父亲的手,哪知道代仲英反手捏住女儿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到了刘子光的手上。   “文佩,爹把你交给总舵主了,爹知道你的心思,一心想找个真正的大英雄,趁爹爹还有口气在,今天就帮你把终身大事定了。”   “爹爹,鞑子一日不灭,女儿一日不嫁。”代文佩红着脸说,但放在刘子光掌中的小手却并没有拿开。   “文龙,你来。”代仲英又将儿子唤到跟前,道:“把辫子割了。”   代文龙不知道爹爹什么意思,但还是毅然将留了许多年的辫子一刀割下,摆在父亲面前。   “儿子,记住咱们是汉人,不是鞑子,这种猪尾巴一样的辫子只有鞑子才留,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总舵主,不对,是大明朝的镇武侯干吧,虽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但你当的是镇武侯手下名闻遐迩的红衫军,能够真刀真枪的和鞑子打仗,为咱们铁胆庄报仇。”   代仲英知道儿子一心想做行走江湖的侠客,不愿意吃粮当兵,这才郑重其事的托付给刘子光,因为经历了大半辈子风雨的他知道,江湖毕竟是江湖,永远不能和朝廷对抗,只要朝廷一个不顺眼,哪怕你混得再好的帮派,转眼之间也会灰飞烟灭,代文龙的年纪还小,如果现在就开始吃江湖饭,将来的前途很堪忧,还不如跟着刘子光吃朝廷饭,刚才已经把女儿托给刘子光了,等于说刘子光就是代文龙未来的姐夫了,跟着这样一个朝廷大员姐夫,不出两年就能混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那不比在江湖上胡混强得多。   老人家的一番苦心,代文佩姐弟又怎么能体会,但是他们此刻不敢忤逆老人家的意思,只好含泪点头:“爹爹,我们知道了。”   负责放哨的士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趴在地上一听,顿时大叫起来:“不好,鞑子大队骑兵追过来了。”   第七卷 北方 第七十章 那顺格日勒   众人听说有追兵杀到,赶紧上马准备逃跑,可是刘子光却道:“不要慌张,全体下马,用马匹围成一个圈子,咱们有挡箭牌。”   刘子光的决定是正确的,大家都不是专业的骑手,驿马的速度也难以和精锐战马匹敌,蒙古军骑兵的追击速度是很恐怖的,只要被他们盯上,可以连续几个昼夜不停歇的追击,吃喝拉撒都在马上,而且能辨别马蹄印记,任何伪装都逃不过他们狼一样的眼睛,现在冲在最前面的已经不是大玉儿的御林军了,而是蒙古科尔沁部落的游骑兵,领队的正是大玉儿的外甥,当今的蒙古第一勇将那顺格日勒。   收到宫里传出的警讯以后,那顺格日勒的骑兵是最先做出反应的,当正白旗的骑兵们还在给马匹装鞍子,勒腹带的时候,蒙古军已经冲出了大营,他们中有一半人根本骑的就是没装鞍具的裸马,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操控,这些蒙古健儿从小就在马背上生活,有没有鞍具都差不多。他们每人携带六十支箭,其中三十支远射的轻箭,三十支近射的重箭,还有一把马刀或者一根钉头槌,长枪大戟之类的武器很少用,盔甲也是以轻型的皮甲居多,整体讲究机动性和轻型化。   滚雷一般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面对这种集团骑兵的冲击,任何人都避免不了心慌意乱,刘子光转头看看藏在马群里的天地会好汉们,这些平日里牛比轰轰的大英雄已经脸色煞白,微微颤抖了,想来也是,江湖械斗最多就是几百个人混战,哪里见过这样成千上万的骑兵冲锋啊,代文佩小丫头也不例外,将弟弟紧紧抱在胸前,嘴唇微微颤抖,眼中一缕惧色。   刘子光微微一笑:“别怕,有我。”不待小丫头做出反应,又四顾对身边几个红衫团出身的部下说道:“看蒙古军的骑兵比满清的连环马如何?”   扎木合、钟寿勇等人都是在利国铁厂城下见识过满清第一强军连环马的老战友了,那可是满清巅峰时期的最精锐部队,而且是重型骑兵,从气势上来说是要比远处这些连盔甲都不装备的蒙古军要强得多,众人都轻蔑的一笑:“连环马都破过,还怕这个?”   想当年大破连环马的时候,背靠坚城,又有蒸汽连弩的掩护,所以才能获胜,可是现在是旷野之中,只有几十匹战马围成的圈子,人员也都是走了几十里路,疲惫不堪的,如何抵挡蒙古军的冲击呢。   当然有办法,刘子光将玄烨推倒了最前面,他一身明黄色的御用盔甲就是最好的挡箭牌,蒙古人再嗜血,面对自己的皇帝也是要有所顾忌的。果不其然,当那顺格日勒从千里镜中看到自己的皇帝侄子被架在前面,恨恨得一挥手,制止了手下们准备放箭的企图。   蒙古军的马蹄声地动山摇,潮水一般的队列,粗野彪悍的面孔,肮脏的服装和头发,嗷嗷狂叫着形成钳状,把这只小小的队伍包围了起来,蒙古兵们挥舞着弓箭和弯刀长啸着却并不进攻,显然是投鼠忌器。   那顺格日勒扳着一张脸过来,远远的对刘子光喊:“快把皇帝放了,我那顺格日勒保证你们的安全。”   “呸,你算老几,我凭什么能相信你的话?”刘子光答道,他也冒了一身冷汗,如果蒙古人不顾康熙的死活发动进攻,这批人今天就交待在这了,幸亏自己的宝押对了,这些蒙古人是忠于清朝的科尔沁部,而不是刚刚被打败的察哈尔部。   “我是那顺格日勒,成吉思汗的子孙,草原上飞的最高的雄鹰,汉人,你有资格怀疑我?”那顺格日勒很生气的用马鞭子指着刘子光骂道,他调防丰台大营的时间不多,汉话还说的不流利,对于刘子光这样名闻遐迩的人居然也不认识。   “那顺格日勒,你还认得我是谁么?”扎木合突然叫道,手中的刀柄似乎都要被他捏碎了。   那顺格日勒很轻蔑的看了看扎木合,冷笑道:“我当时谁,原来是察哈尔部的手下败将啊,说起来长生天也算是保佑你了,居然还没死,对了,你的老婆现在已经是我的女奴了,每天我都要在她的帐篷里过夜,你们察哈尔部的女人就是风骚啊。”   原来扎木合就是在与那顺格日勒的战斗中被俘虏的,后来又辗转从落入清军、明军之手,最终成为利国铁厂的奴隶的,这一段刻骨的仇恨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忘记。   扎木合摔跤的功夫,射箭的本领都已经是红衫团中出类拔萃的了,可是依然是那顺格日勒的手下败将,可见敌人的素质之强,刘子光赶紧按住扎木合的肩膀,制止了他冲动的行为,冲那顺格日勒喊道:“我不管是谁,你们的皇帝在我手上,干乱动的话我就宰了他,看你怎么交差。”   康熙的两只手被架着,头上的帽子也掉了,露出少年英俊而倔强的面容,他想喊话让那顺格日勒放箭,可是嘴巴却被刘子光拿布条勒住了说不出话来,看着受苦受难的侄子,那顺格日勒钢牙紧咬,他不敢擅自发动攻击,更不敢私自放走敌人,气的头发胡子都竖起来了,挥鞭大吼:“汉人怯懦,有种的放开人质,咱们来个公平比武,若是赢了就放你们走。”   刘子光冷笑:“你当我傻比啊,人质万万不能放,要比武的话,爷爷奉陪。”   刘子光也知道任何将领都没有胆量擅自放他们离开,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大玉儿已经在追击的途中了,在她没有到来之前,进行一场比武或许是个很好的选择,既能拖延时间,又能震慑这帮蒙古人。   那顺格日勒也是这么想的,眼前这个一脸嚣张的汉人看起来是个头目,只要把他干倒,汉人们就没有主心骨了,在威逼利诱一番,不愁皇帝侄子救不回来。   两人的心思对到一处去了,便都阴险的一笑,出了本阵走到一处互相打量着,那顺格日勒的身高足有一米九,体重二百斤以上,绝对是一条彪形大汉,相比之下扎木合只有不到一米七的敦实个头,败在他的手下也是情有可原的。   “汉人,你说比什么吧?”那顺格日勒轻蔑的说。   “随意,反正比什么你都是死。”刘子光用更轻蔑的口气说。   那顺格日勒身为蒙古第一勇士,起码的涵养还是有的,自然不会和一个快要死的人较嘴上长短,他冷笑一声道:“那咱们就比摔跤吧。”   这明摆着是欺负人,那顺格日勒虎背熊腰,人高马大,刘子光一米七六的身材在他跟前就如同豆芽一般,两人各自解下腰间的弓箭佩刀,走到了一起,蒙古兵们向后撤出了一段距离,留出一片空地供他们比武。   那顺格日勒将丝绸袍子解开,露出里面强壮的胸肌和黑漆漆的胸毛,示威似的走了一圈,四下的蒙古兵都用蒙语狂野的呐喊着,大概是为他们的将军加油。   刘子光抱着膀子等在一旁,等那顺格日勒表演够了,才冷冷的说:“开始吧。”   那顺格日勒装作不经意的走道刘子光身边,忽然暴起,一双熊爪直接揪住了刘子光的肩膀,身子一扭,就想把刘子光绊倒在地。   可是刘子光纹丝不动,没人注意到,他的两脚已经深深踩进了土里,虽然刘子光没有扎过马步,但是两条腿如同铁打的一般,下盘极稳,那顺格日勒大怒,再次发力,可是依然不见效果,刘子光突然拔腿,单腿伸入那顺格日勒两腿之间,整个人往侧面一跪,这一招是民间武术中很简单的跪腿,如果是一般人使出来,对那顺格日勒根本就是隔靴搔痒,毫无效果,可是刘子光这样的猛人使出来就不一样了,那顺格日勒禁不住打击,失去平衡砰然到地。刘子光紧跟着扑上去,一个锁喉扣住了他的脖子,这哪是什么摔跤啊,分明是无限制格斗。   被卡住脖子的那顺格日勒气的大吼:“汉人耍赖,不算!”   刘子光翻身爬起,懒洋洋的问:“我又不是蒙古人,没学过摔跤,你非要比摔跤,我只能用中华武术陪你玩玩了,有什么耍赖的。”   那顺格日勒此时已经明白这个汉人绝非等闲之辈,正面交锋可能占不到便宜,于是道:“我要和你比箭。”   “没问题,怎么比?”刘子光毫不在意的说。   “咱们相距一百步互相射箭,直到一个人被射死为止。”那顺格日勒恶狠狠的说。   “好吧,依你。”刘子光回阵去拿弓箭,扎木合焦急地说:“那顺格日勒的箭术极高,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你还是和他比别的吧。”   刘子光淡然一笑:“大哥,我的箭术你还不清楚么,等着看好戏吧。”   第七卷 北方 第七十一章 大玉儿姐姐   这种比试与其说是比武,还不如说是决斗,那顺格日勒想趁这个机会干掉刘子光,营救小康熙,刘子光却不敢把那顺格日勒干掉,因为他怕干掉了那顺格日勒以后,蒙古兵群龙无首,不再顾及人质的安全。   那顺格日勒抓起一张弯弓,拎起一壶箭走到了人群拉起的空地一端,刘子光也借了一张弓走到他的对面,两人大概相隔一百步远,后面空荡荡的没有站人,大概观众们也知道高手对决,容易伤及无辜。   蒙古人最敬重英雄好汉,对单对单的公平决斗很感兴趣,刘子光他们区区数十人被重重包围下还敢和全蒙古第一好汉决斗,这份胆识就让他们多了一份钦佩,既然是决斗,就讲究个公平,两人都是带了一壶箭,正好三十支,一百步的距离对于一般的射手来说已经是精确射击的极限,这和射手本身的素质并无太大关系,弓箭这种相对原始的武器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哪怕射手眼力再好,对风速估算的再精确也没有太大的提高,一般来说,普通射手能在一射,也就是六十米的距离内命中靶心就算是合格的了,本领比较大的射手能在一百米到二百米的距离内命中人形靶,这都是指的直射距离,集团作战的时候采取抛射技术,仰天射箭,能达到三百米甚至更远的射程,但都属于覆盖射击了。   刘子光和那顺格日勒的决斗自然是精确射击,两人的本领都不差,不过存在一点武器上的差距,那顺格日勒的弓号称蒙古第一强弓,虽然弓身不长,但是极其难以张弓,蒙古复合弓是用竹片和骨头等好几种材料制成的反曲弓,初速很高,那顺格日勒所用的弓据称是成吉思汗时代留下的宝物,力量大,精度高,杀伤力极强,反观刘子光手上的弓,就逊色很多,只是一张民间雕弓,虽然也是反曲弓,但初速远不及对手的弓。箭的差距就更大了,那顺格日勒的箭都是选用笔直的桦木杆,精钢的箭镞,真正的雕翎,而刘子光的箭只是普通的竹杆铁镞雁翎。   站位的时候,那顺格日勒还特地耍了个心眼,站到了大路的西侧,这样一来,他对面的刘子光就要眼睛正对着落日,瞄准时候肯定要受到影响,而刘子光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技术太好,还是什么都不懂。   从中午开始作战,然后是一连几个时辰的狂奔,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夏日的傍晚能见度还算可以,高手之间的对决不需要有人裁判,一切都在无言之中进行,那顺格日勒缓缓的举起弓,搭上一支雕翎箭,锐利的眼睛盯住刘子光,等着对手也进入作战状态,刘子光也举起弓,搭上一支箭,却并不发射,两人都不动,任凭郊外的风吹拂着衣襟,内行人知道,他们在计算风的速度,也在寻找对手的破绽。   忽然,那顺格日勒动了,那扣住弓弦的大拇指一松,雕翎箭带着一声啸叫飞向刘子光,同时那顺格日勒开始跑动,一边狂奔一边迅速的取出雕翎箭射向刘子光,动作越来越快,跑动间射箭,这是游牧民族的特长,他们从小就在马背上生活,尤其擅长行进间,甚至是非常颠簸的条件下射击。   刘子光很吃亏,他的经验不如对手,武器不如对手,甚至站立的地点也不如对手,不过他自身的身体素质弥补了这些不足,第一支箭射出去之后,他就没有再从箭壶里取箭,而是接住呼啸而至的雕翎箭,反手射回去,而且整个过程纹丝不动,那顺格日勒射过来的那些箭虽然速度极快,平常人肉眼根本看不见,但是对于刘子光来说就和胖乎乎的乌鸦飞过一样,(此典故只有SC公图人晓得),伸手就抓住了,一点难度都没有。   刘子光反射回去的箭更加绝妙,都是迎着那顺格日勒的箭对射过去,不是两支箭在空中撞出火花,就是将来箭射断,超乎绝伦的箭术令在场的全体蒙古健儿都目瞪口呆,这样的箭术只有传说中的哲别才能拥有啊。   那顺格日勒箭壶中三十支箭很快就射完了,但是连刘子光的毫毛都没有伤到一根,惊得他冷汗都下来了,伸手去摸箭壶,已经空空如也,这时候刘子光冷笑一声,开始发箭,他一次从箭壶中取出三支箭,翻动弯弓,从不同角度射向那顺格日勒,虽然武器不够好,但是在刘子光手中发挥出的威力不同凡响,每一支箭都向长了眼睛一样,贴着那顺格日勒的身体飞过去,如果他不动,就不会受伤,如果他一动,就必死无疑,那些箭将他的活动空间全部封死了。   蒙古人们哪里见过这样精妙的箭法了,草原好汉们最敬重的就是英雄,霎那间他们似乎忘记了刘子光的敌对身份,一起呐喊起来:“哲别!哲别!哲别!”   哲别就是神箭手的意思,蒙古语刘子光还是懂一些的,既然震撼敌人的效果已经达到,那表演就可以告一段落了,他搭上最后一支箭,瞄准了那顺格日勒的右胸,心说给你来个重伤吧,好歹也算感谢你陪我表演了一场。   羽箭破空而去,这一箭的力道很足,甚至发出去之后刘子光的弓就折断了,眼看那顺格日勒就要丧身箭下,忽然横空出现一支箭,将刘子光的箭撞歪,偏离了方向,没入路旁的一棵大树,将树贯穿之后还颤巍巍的乱晃。   众人抬眼望去,原来是御林军到了,最先前一匹粉红的胭脂马上,一员英姿勃勃的女将正手握弯弓,意气风发,此人一身戎装,盔甲上绣的都是翩翩起舞的凤凰,得胜钩上挂着一杆绣蓉刀,正是当今大清国的太皇太后大玉儿!   大玉儿是蒙古科尔沁部落的女子,十来岁的时候就被称为草原一枝花,不但相貌身材一流,箭术也是超一流,就算以后嫁给皇太极作了妃子,也没有荒废一身的武艺。   大玉儿身后,是一辆特制的马车,饱经摧残的苏嘛拉姑正趴在软垫上,用仇恨的目光瞪着刘子光。   终于等到了大清朝的话事人,刘子光顿时感到一种轻松,只有大玉儿的命令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脱险,为了孙子的安全,为了大清的体面,这些乱臣贼子的性命并不是那么重要。   刘子光想的没错,大玉儿不是慈禧,她要的不是个人的权力,而是大清朝的长治久安,玄烨是她选中的皇帝人选,而且一直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现在落到敌人的手里,大玉儿首先想到的是如何营救孙儿,而不是怎么另立新皇帝,毕竟弄一个新皇帝来说,对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来说,代价太大了点。   大玉儿在蒙古部落的威信极高,那顺格日勒看见姑姑来了,顿时一脸惭愧的拜倒:“姑姑,那顺没用,给您丢人了。”其他蒙古军将领也纷纷过来给太皇太后以及草原圣女见礼。   大玉儿故意不去看被绑在阵前,身上挂着炸药包,脖子上横着利刃的康熙,只是好言安抚着士兵,赞他们行军迅速,,值得嘉奖,把个刘子光晒在那里有点尴尬。   刘子光顿时明白,这是大玉儿在玩心理战,哼,越是这样越显得玄烨在她心中的重要性,当下他开口道:“对面来的莫不是大玉儿姐姐?”   此言一出,一片鸦雀无声,这刘子光也忒放肆,忒无耻了点,劫持了人家的孙子,差点射死人家的侄子,这会居然大逆不道的直呼大清国太皇太后的闺名,还加上个姐姐,姐姐是你刘子光这个辈分的人能叫得么?   大玉儿涵养再好,也不免气得浑身发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趴在软垫上的苏嘛拉姑两眼通红,指着刘子光骂道:“奸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刘子光扭头一笑:“苏嘛姐姐也来了,身子骨好点了没有?南京一别,咱们姊妹俩有日子没见了吧。姐姐的脾气还是那样火爆哦。”   苏嘛拉姑气的浑身打颤,抓过软垫上一把火绳铳就要开火,刘子光哪容她动武,这会他已经回到自己阵中,一把抓过康熙挡在胸前,摸出打火机不停的摆弄着,威胁道:“苏嘛姐姐仔细些,皇上胸前装的可都是火药,你万一失手,把我玄烨小弟弟炸成碎片可就不好看了。”   苏嘛拉姑恨恨得收起火铳,对太皇太后说:“老祖宗,您看怎么办?”   大玉儿到底是久经各种考验的资深政治家,面对这种局面应付自如,她收起宝弓,和蔼的笑容浮上脸庞:“对面可是大明朝太子少保镇武侯爷刘大人?前来鄙国造访也不和我这个老太婆打个招呼,如今要走了都不和我老太婆打声招呼啊。”   刘子光答道:“姐姐客气了,在下正是刘子光,本来只是想微服游览一下北京的风土人情,没成想遇到暴民作乱,这才匆匆离去,失礼之处,还请姐姐海涵。”   大玉儿春风化雨的面庞忽然一变,冷声问道:“既然已经走了,为何还要绑架我的孙儿?难道你欺我大清无人么?”   第七卷 北方 第七十二章 麻子脸康熙的由来   面对大玉儿带有威胁口气的质问,刘子光不为所动,笑道:“姐姐言重了,你们大清国的人实在好客,我怕你们留我常住,只好带着玄烨弟弟一起动身,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好歹有他在这里,没人敢杀我的头。”   大玉儿道:“刘将军好手段,在京城做下的案子一桩桩可谓触目惊心,罢了,就算是一报还一报了,苏嘛拉姑在南京也没少杀人,你是聪明人,就不用再说那些劳什子的废话,皇帝在你手上,你想要什么条件,只管开口。”   刘子光道:“我和玄烨小弟弟一见如故,想带他到南京去耍耍,完了之后自然完璧归赵。”   大玉儿冷笑:“你觉得可能吗?大清国的皇帝去南明算什么,就算是玉石俱焚,皇帝也要留在大清境内。”   刘子光说要带康熙去南京纯粹是漫天要价,他要得只是全身而退,听大玉儿这样一说,顿时改口道:“这只是小弟我的一个构思,既然姐姐舍不得孙子,那我也不强求了,不过玄烨小弟一定要把我们安全送到天津海口,才能还给姐姐。”   大玉儿道:“虽然皇帝在你手上,可是你们这些人却在我手上,休要耍什么花招,你们不是要去天津么?好,哀家领军陪你们去。”   “如此甚好,那咱们就一起去往天津吧,不过还要请姐姐把蒙古骑兵派远一些,由他们在,小弟我闹心,万一不留神把我玄烨弟弟给炸了可不好给姐姐你交代了。”刘子光贫嘴道,其实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现在这个紧张的场合,适当的调侃能降低自己人的紧张,也能让敌人赶到自己的冷静和不屑。   大玉儿点点头道:“好,就依你,大军不会靠你们太近,但是你必须保证皇上的安全,假如他掉了一根头发,哀家都会让全河北的汉人来替你抵罪。现在你先把皇上身上的绳索和炸药解下吧。”   “好,姐姐爽快,我也爽快,没说的。放心吧您。”刘子光说着,将康熙身上的那些零碎都摘了下来,反正有钟寿勇和扎木和守在旁边,玄烨也逃不掉。大玉儿很满意的点点头,指示那顺格日勒将蒙古骑兵撤出一箭之地,只能尾随,不得靠近。   天色已经渐晚,日落西沉,可是没有人安营扎寨,他们依然在赶路,只不过并不那么着急了,三千名蒙古骑兵在前后左右包围着刘子光的小部队,大玉儿的鸾驾紧跟其后,最前面还有御林军开道,数千支松油火把将大路照的雪亮,庞大的队伍不紧不慢的朝着天津进发。   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次日的中午时分才到达天津城,先前那一批天地会和南厂的人马,为了躲避天津驻军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天津卫的八旗兵、绿营,水师都已经动员起来了,城墙上全是旗帜士兵,城门外有斥候的马队来回奔驰,大沽口要塞更是警戒森严,所有的战船都起锚了,武器也都就位,只等着敌人来袭。   大沽口要塞位于塘沽大沽口海河南岸,是入京咽喉,津门之屏障。自古以来即为海防重镇,素有“南有虎门,北有大沽”之说。从北明嘉靖年间就开始构筑堡垒,正式驻军设防。堡垒内用木料,外用青砖砌成,白灰灌浆非常坚固。城墙一直延伸到水中,还附带一个中型的码头,驻扎着一支水师,旗人擅骑射,不善水战,所以对南明的水师很是忌惮,在大沽口驻守了不少军队,天津城内更是有数万精锐,现在可以说刘子光他们是处在无数层的包围之中了。   御林军的队伍里,巨大的遮阳伞下,太皇太后坐在一张无数麻将大小玉石缀成的凉席上,正品尝着天津知府送来的解暑酸梅汤,身旁的苏嘛拉姑,趴在软垫上狠狠地盯着远处海边的一群人。   刘子光等人围坐在海边,等候着北洋水师的接应,他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也没怎么吃饭,现在累得汗流浃背的坐在海边休息,大玉儿派人送来了一堆食物和饮水,好汉们毫不客气的享用起来,他们才不怕食物里面下毒呢,因为不但有达文喜这个玩毒药的宗师在,还有免费验毒的康熙皇帝呢,愤怒的玄烨拒绝进食,被刘子光硬是捏着腮帮子灌下去一壶水,硬塞了半个饼子,还不忘占人家便宜:“玄烨,不吃饭可不是好孩子,把你饿瘦了叔叔怎么向大玉儿姐姐交代?”   焦灼的等待,大沽口是满清第一海防前线,大明水师的船即使能来到,也难保顺利撤回山东,眼瞅着满清的战船在海面上游弋,蒙古骑兵在远处纵马呼啸而过,这些都让大家心里慌乱不堪,只有刘子光泰然自若,从大沽口撤退的方案早就制定出来了,北洋水师只是在执行一项演练了好几次的应急预案而已。   远方海面上渐渐出现了一艘大船的影子,在众人的注视中驶入了塘沽近海,接到命令的满清水师并不阻拦,任由这艘飘扬着明字大旗的海船停泊在堡垒的射程之内,战船吃水较深无法靠岸,只能派小艇过来接人,根据和大玉儿达成的协议,一半人登船以后,就释放玄琪表示诚意,等全部人登船以后,再释放康熙,最后陪着人质的自然是刘子光了,他示意其他人不用管他,速速登船,代文佩非要留下来陪着刘子光,被刘子光板着脸一通好训,说她留下来纯粹是添乱,把小丫头骂的双眼含泪,无奈只好跟着父亲弟弟一起乘坐小艇登船,到了船上一问才知道,先前那一批人已经安全脱险,已经乘坐其他战船返回青岛了,这艘船是专门留下来接他们的。   一行人陆续登船,骡马车辆都丢在原地,反正也是抢来的赃物,没什么可惜的,当钟寿勇和达文喜跳上小艇朝海上驶去的时候,海滩上就只剩下刘子光和康熙两个人了,坐在一片狼藉之中的玄烨讥诮的看着刘子光道:“你以为你真的能逃?”   偌大的海滩,只有康熙和刘子光两个人,面对这位千古留名的满清皇帝,刘子光不再耍贫嘴,而是很认真的端详着他,十来岁的英俊少年,个头很高,一脸的傲气,真有几分帝王的派头,小小年纪能擒杀鳌拜也算是胆识过人了,而且面对他刘子光能毫不畏惧,更是值得夸赞,眼前这个皇帝和远在南京的那位皇帝比起来,虽然年纪小了几岁,但是明显的更果决,更勇武。   “要不要杀掉他?”刘子光心头迅速闪过这个念头,可是大玉儿威胁过自己,倘若康熙掉了一根头发都要让全河北的汉人来陪葬,这个风险刘子光不愿意冒,也不想冒,毕竟康熙只是一个凡人,他或许是一个明君,但是作用远不会和历史上那位康熙一样,发挥的如此出色,面对先进武器装备的明军,再英明的君主起到的作用也是有限的。杀了他导致无数汉人牺牲时不值得的。   等最后两个人也登上了大船以后,战船扬起风帆,开动机器,径直朝外海开去,根本就不来接刘子光了,四下的清兵渐渐围拢过来,一步步紧逼过来,大玉儿在马上喊道:“刘大人,别忘了你的承诺,现在把皇帝放开,哀家不会为难你。”   刘子光拉着康熙一边往海边退一边答道:“等战船走远一些再放,我实在不放心你们。”   众人无奈,只好继续等待,好容易等那艘船走远了,刘子光才拿开了架在康熙脖子上的宝剑,对他说:“宝剑叔叔就留下当个念想了,咱们后会有期。”然后一推康熙,让他自行走回清军阵营。   康熙向前一个踉跄,但是并没有摔倒,他迅即的将手伸进胯下,从里面掏出了一把火铳!   火铳原先是挂在康熙腰间的,被俘以后趁乱藏到了裤裆里,大家都没来得及搜查他身上的东西,被他钻了空子,玄烨的心智确实成熟,也很能隐忍,一直等到现在这个最合适的机会才果断出手,用火铳瞄准刘子光开火。   距离这么近根本没有打不中的道理,而且这支枪经过宫廷技师的改进,能用火柴发火,并不需用火绳,这就保证了射击的可靠性,康熙瞄准的是刘子光的心脏,当他的手指狠狠扣下扳机后的零点零一秒,刘子光迅速反应过来,长剑一挑,火铳倒转了枪口,正对着康熙自己的脸。   火铳这种老式武器,不是用子弹的现代枪械,击发速度和威力都很弱,只听一声闷响,一团霰弹打在康熙脸上,顿时血肉模糊,惨叫声起,听声音刘子光就知道,这是个半哑炮,也就是火药受潮了,威力大打折扣,不过这依然让康熙身负重伤,好端端的一张英俊面庞变成了麻将九饼。   第七卷 北方 第七十三章 全身而退   听见火铳的声响和康熙的惨叫,大玉儿和苏嘛拉姑几乎是同时举起了武器,火铳和弓箭齐发,同时向刘子光射击,那顺格日勒等蒙古神射手也同时发箭,用准确的箭雨在康熙和刘子光之前形成弹幕。大玉儿的箭刘子光一闪身躲过去了,可是被苏嘛拉姑的火铳击中了肩膀,好像被人用重锤砸了一下那样疼,不过刘子光的肩膀上有整块卷曲的铁板作为护甲,铅弹只是撞扁了,并没有射入皮肤。   看着四周黑压压的人冲过来,刘子光不敢恋战,拎着宝剑转身逃入了海中,箭矢在他背后落下,密集的箭雨覆盖下根本无法躲闪,刘子光背后插了十来支箭,不过都是嵌在软甲的缝隙里,并没有伤到皮肉,海水很浅,一波波的浪花往岸上涌,刘子光奋力向水里奔去,可是由于阻力只能缓慢前行,后面的满清骑兵直接扑进潮水里,继续朝他猛射,他只好反转身子,一边挥舞着努尔哈赤的宝剑拨打箭矢,一边倒退着入海。   早有天津水师的水鬼队藏在附近,他们都是渤海边的渔民出身,水性极好,擅长潜水作战,六月的天又不冷,这些水鬼们都脱的赤条条的,嘴里叼着透气的芦杆,背上扛着装了空气的猪尿泡,也算是满清水师中的特种部队了,看见刘子光入水,他们并不急于上前,而是悄悄的等着,等他下到更深的地方再动手。   骑兵们还在浅海中搜寻着刘子光的下落,这些不会水的蒙古汉子们不惜跳入没到胸口的海水中去搜捕,可是刘子光如同一条进了大海的鱼一样再也寻不到踪迹。   刘子光终于退入没顶的海水中,他身上还穿着盔甲和靴子,就如同在地面上行走一样走在海底,水鬼们一看:吆,居然还会闭气和千斤坠的功夫,不过陆上的猛虎下了水就成了小猫了,对此他们很有经验,一个个毫不畏惧的拿着鱼叉和匕首围了上去。   刘子光肺里有液态空气,完全可以应付几个小时的水下作业,那些水鬼们的功夫虽然高,但是和他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接连冲上来的几个人都被他宰了,鲜血浮出水面,岸上的人还以为是刘子光被干掉,欢呼了一阵子才看见是自己人的尸体浮上来,其余的水鬼心惊胆战,不敢上前,可是军令状都已经立过了,不上也是死,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奋力挺起鱼叉杀过去,可是刘子光背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让他们本来就绷紧的神经瞬间崩溃,好大一条龙啊!几个水鬼转身就逃,却被龙嘴里射出的鱼叉击中而死。   岸上,大玉儿已经含泪抱起了康熙,深情地呼唤道:“孙儿,皇祖母来了。”玄烨脸上的伤确实触目惊心,一颗颗细小的铅丸都深深的嵌入了皮肉,万幸的是双眼并没有中弹,跟着跑过来的御林军大声吼着:“太医!太医!”随军的太医们跌跌撞撞的跑来,可是看见这副模样也不敢动手医治,他们都是内科大夫,治疗金疮伤还不如军队里的郎中。   “都是些废物,治不好皇上的伤,统统发到昌平筛沙子去。”大玉儿其实是个善良的人,即使在这种狂怒的情况下也不像一些暴君那样随意杀人。   “老祖宗,那些逃掉的人怎么办?”苏嘛拉姑也赶了过来,焦躁的问道。   “按原计划办,天津水师围捕敌船,一个都不许放过。”大玉儿冷冷地说。   大沽口堡垒上,早已准备好的狼烟燃起,乌黑的烟柱直上云霄,水师战船看见信号立即出动,鼓足风帆向南明的战船开去,这十余艘战船是拱卫海口的精锐力量,也是满清唯一拿得出手的舰队,战斗力和明朝水师不相上下,岸上的人看着自己的战船越追越近,逐渐将明船包围,忍不住欢呼起来,可是没过多久,一声巨响从海平线上传来,然后是冲天的烟柱,众人都傻眼了,面面相觑,不知道明人玩得什么花样,半晌,只听见堡垒上的观察哨哭喊道:“水师全完了,明国人把船点着了,咱们的战船都跟着着了。”   观察哨不懂得炸药的威力,只知道起火,城下的就问了,那明国人是不是也跟着一起完蛋了?观察哨端着千里镜哭丧着脸说:“明国人乘上飞龙上天了。”   渤海湾的上空,一艘装饰着五彩龙纹的飞艇正朝南方进发,天地会的一帮人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看着身穿紧身皮质飞行服,带着水晶飞行镜的红衫团飞行员有条不紊的操控着飞艇,要不是有南厂的番子陪着,他们还以为遇到天兵天将了呢,只有代文佩趴在窗户边看着下面浩瀚的大海,带着哭腔的问道:“你们都不管总舵主了吗?”   “代女侠放心,我们大帅史金刚不坏之身,能上天入地,到了海里就是龙王碰到他老人家都要退避三舍,你是不知道,咱们大帅曾经徒手杀过三条两丈长的猪婆龙。”钟寿勇知道代文佩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成为一位主母奶奶,自然不能怠慢,赶紧过来给她宽心。   “可是茫茫大海,他怎么才能游回去呢?”代文佩还是不放心,虽然不再哭泣,但是两手还是搅着衣服,一脸的担忧。   “代女侠多虑了,咱们大帅在路上日行千里,在水中也能日行八百,您等着看吧,兴许他比咱们还要早到青岛呢。”钟寿勇只管添油加醋的胡扯,涉及军事秘密的一点都没透露,别看这家伙人高马大,一副傻大个的样子,其实内里精明着呢。   浑江龙号潜水艇里,刘子光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身子,地上扔着软甲、衣服、靴子,还有十余支箭,这场逃跑还是有些狼狈,没有做到潇洒的谢幕,不过战略目的已经达到,把北京闹了个天翻地覆,干掉了几个重要人物,还把高高在上的满清皇族从上到下羞辱了一通,康熙和五贝勒被活捉,苏嘛拉姑被轮暴,大玉儿也被整的没脾气,这个段子要是流传到江南,指不定被那些说书艺人改编成什么样子呢,反正不管怎么样,南京那一局算是扳回来了,唯一让人心里不安的是北京城的汉人百姓们,如果满清报复,就只能把气撒在他们头上了。   这次接应出动了北洋水师三艘重型蒸汽艨艟舰,以及十余艘千料以上的支援舰,还有潜水艇和飞艇,以及两千名新组建的水师步勇,这回也算是一举两得,既接应了刘子光,又锻炼了士兵,如果不是天津的防卫严密,岸上又有上万精锐的蒙古骑兵,说不定这回他们就会直接登陆攻城了,不过抢滩步兵在骑兵跟前就是一盘菜,无论谁也不敢下这个命令。   收获还是有的,那就是用一船炸药炸翻了天津水师的几乎全部有生力量,在可预见的未来,天津水师无法恢复元气了,对于大沽口一带的水文以及防御情况,北洋水师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这对以后的北伐登陆作战极有帮助。   天津城内,知府衙门已经被御林军全面接管,后宅的一间干净房子里,康熙正在接受外科手术,几个优秀的军医前来帮皇上摘取脸上的铁砂子,这些或大或小的弹丸都深深的陷入皮肉里,需要用刀子割开脸上的肉,用钳子夹出来才行,而且为了保证皇上的智力不受到影响,不能用麻药,军医们狠下心肠,就这样生生的在康熙的脸上动着刀子,坚韧的少年嘴里咬了一根木棒,硬是一声不吭。   隔壁的耳房里,大玉儿坐在蒲团上拨弄着佛珠,她在为孙儿祈福,从旁边屋子传来的一声声弹丸仍在金属盘子里的声音仿佛一把把大锤敲击着大玉儿的心,玄烨这个孩子太苦了,幼年丧母,少年丧父,现在又要破相,好端端一张英俊的少年面孔啊,今后就要变成恐怖的超级大麻子,换了一般人都难以承受这种打击,也就是玄烨了,努尔哈赤的后代,多尔衮的孙子,才能有这样坚强的毅力。   “孩子,你一定会建立比祖宗更伟大的功勋,更庞大的帝国,我相信这次事件带给你的不仅仅是磨难,还有更强的信心和斗志….”大玉儿在心里默默念着,忽然门轻轻的开了,苏嘛拉姑出现在眼前:“老祖宗,您叫我?”   “嗯,苏嘛,军机处的差事你还是尽快担起来,还有,咱们埋在南面的那枚钉子要起用了,不杀刘子光,哀家寝食难安。”   第七卷 北方 第七十四章 昙花崩盘   经过一个时辰的手术,康熙脸上的弹丸终于清除完毕,大大小小二十三颗铅子被大玉儿郑重其事的收藏起来,早晚这些子弹要原封不动的还给刘子光,而且是要装在火铳里,把火药塞得满满的,打在他那张可恶的脸上。   康熙的一副英俊面容算是全毁了,脸上包的像个木乃伊,只露出两只眼睛,时值夏天气候又热,伤口容易化脓感染,甚至会危及生命,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出现,从京城运来冰块给康熙居住的房间降温,严格限制进出的人员,房间里、院子里都用醋熏过,等皇上的伤势和情绪稳定一些后,才转往京城。   回到京城以后,大玉儿并没有大肆屠戮汉人,只是惩处了一些乱兵,因为她深知,杀戮不能解决问题,只能增加仇恨,她采纳了大学士纳兰明珠的建议,在京城实行了严格的户口制度,每一户人家都登记造册,需要经常出入京城的外府人必须办理暂住证,古代人口流动的很少,通常只有官员、士兵和商贾,所以这项制度的实行并不算太繁琐,需要办理的人到顺天府提供自己的姓名籍贯职业,再找个铺保,交上几十个顺治通宝,就能办下来一张盖着顺天府大印的暂住证,这种近乎脑残的政策除了能限制北京的经济发展人员流动之外,对防范那些无孔不入的南厂间谍来说,几乎没有任何作用,不过顺天府却因此发了一点小财,凡是没有办理暂住证的人。一经发现,统统拉到昌平筛沙子去。   鉴于前一个时期闹得太大,南厂在北京的行动再次进入了休眠期,在菜市口行动中向南厂提供了情报的步军统领王天顺,他家被绑架的孩子安然无恙的送了回去,并且附带了一封信,表达了对王天顺的感谢以及对下一次合作的期盼。王天顺赶紧将信撕得粉碎又丢进火盆烧了个灰飞烟灭,这事要是让军机处知道了还不得满门抄斩,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家南厂连皇帝都能生俘,更何况自己这个小小的统领呢,处在夹缝之中就是为难,还是见风使舵吧,如果将来南北开战,南边快打进北京的时候,自己再反戈一击也不迟,怀有同样想法的汉官在北京一带数不胜数,这次刘子光闹的实在太大,所显示出的实力令人惊叹,他们生怕半夜被摘了脑袋,只好接受南厂的要挟,暗地里为南边提供满清的政治军事经济情报。   就在京城实行暂住证制度的时候,另一件事的爆发,所造成的恶劣影响甚至比刘子光闹的事情还要大,那就是风靡大清国的昙花在一夜之间,从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变成了一文不值的烂草叶子,在此之前,就连最普通品种的昙花都能卖到上百两银子,稀有的品种更是能卖到几万,甚至十几万两一盆,先是富商豪族们玩这个,然后是王公大臣、贝勒贝子公主额附们,是凡有点头脸的人,都要托人弄几盆昙花摆在家里充门面,就连太皇太后的寝宫里和皇帝的养心殿里都养了好几盆呢,这种花卉本地不产,所有的货源都来自台湾,历经万里海路,成本极高,这花又较贵,所以一直很紧俏,经常处于有价无市的状态。   供应跟不上需要,直接导致价格的节节攀升,昨天十两银子买的,今天就能涨到二十两,您还别嫌贵,明天他就能蹿到三十两去,谁要是有事先存了十来盆,那可就发达了,由此还衍生出一批专门靠倒买倒卖的昙花的掮客和以研究昙花养殖培育,并提供各种行情咨询的专家,最后发展到连京城卖豆汁的老汉都知道炒昙花能赚钱了,这时候昙花的价格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天文数字。   就是一夜之间,忽然没有人接手了,昙花的泡沫终于破灭了,那些花了巨资购入昙花想大捞一把的人发现,这东西就是十文钱一盆都没有人要了,先前那些大肆炒作的掮客们都不知去向了,那些鼓吹昙花能延年益寿的专家也不再聒噪了,一切归于自然,可是荷包里的银子确真真切切的少了,没有人能想起是谁第一个开始炒这个东西,他们只知道这回让人狠狠地涮了一把。   何止是他们被涮,整个大清国都被涮了,不知道有多少银子流入了那个始作俑者的荷包,光是八旗权贵们用来投资在这上面的银子就有三百多万两,还不包括从山西跑来的专业炒花团,这批老西儿也挺惨的,带着大包的银子颠颠得跑到京城,结果接了最后一棒,弄了几百盆不当吃不当喝的昙花在手里,简直上吊的心都有。   与此同时,远在合肥的日升昌大掌柜胡懿敏看着账本上的数字满意的笑起来,吩咐手下人道:“台湾那边花农的钱可以支付了,总共订购了他们三千盆昙花,实际只有一千三百五十二盆到货,按照合同该付十三两五钱银子,本小姐高兴,就按照全价三十两给他们好了。”说完又自嘲的笑笑:这样小的生意也亲自过问,真是好笑。   这一出天价昙花的闹剧正是胡懿敏导演的,从生产运输到炒作一条龙服务,用几文钱一盆的台湾满地都是的普通花卉骗到了上百万的银子,这也算是对满清伪造日升昌银票的一种报复,论打仗,胡大小姐不行,论斗心眼耍阴谋,她比刘子光还要厉害些,其实这次行动的成本也不低,抛开运输成本不说,还有各种交际费用,收买那些专家的费用,当然林林总总计算下来还是赚了一大票。   北洋水师胜利凯旋,在青岛港长长的栈桥上,迎接的人群里面,站在最前面的居然有南京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李岩,刘子光顿时大为纳闷,李岩拜倒称卑职山东水师提督李岩拜见大人,他才回过味来,这是趁自己不在,京城的官场上有人兴风作浪了。   天地会的一帮人自有军官安排食宿,刘子光本想让代家人住进自己在青岛的宅子,可是他们总是推托,或许是不愿意让其他天地会好汉笑话吧,刘子光也不勉强,自回府洗了澡吃了饭,这才将李岩请到府上,让他讲讲最近京城的变化。   果然不出刘子光的所料,趁他前往山东兴建北洋水师,朝中的大佬们开始了一轮人事大调动,负责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位子一直是东林党垂涎的目标,他们先提出一个方案,建议皇帝给李岩升官,派到山东去做水师提督,说这样才能更好的发挥李岩的专长,至于京城治安这摊子事情,就交给东林党来负责吧,京城治安本来就没什么好发挥专长的,所以李岩上任以来也没什么功绩,朱由校一想有道理啊,与其白白浪费一员将才,还不如让他去山东前线发挥作用呢,北洋水师是北伐的主力军,让李岩和刘子光一对老搭档重逢更利于开展工作嘛。所以一纸圣旨下来,李岩就发配到了青岛,同来的还有几百名山东籍贯的前五城兵马司士兵,这倒不是李岩怕他们被接任的官员欺负,而是兵部直接下令调拨的,东林党好不容易拿了这个位子,自然不会让这些刘子光的嫡系继续留在这里,索性一并发配到青岛这个荒蛮的地方。   刘子光听了李岩的叙述,心里很不高兴,五城兵马司相当于京城的武警总队,虽然是一支轻装部队,但毕竟是驻守在京城里,关键时刻的作用相当巨大,况且这个位子是去年政变以后大家利益分配的产物,属于互相认可的,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人呢,就是换,也应该是我刘子光换的自己人。   “大人切末动怒,还有呢。”李岩的智慧,大多体现在临战接敌两军对垒,朝堂上的一套东西他掌握的并不好,这回给刘子光丢了面子,他也满腹的不高兴,“您也知道,朝廷各省督抚割据,对圣旨皇命阳奉阴违的多了,东林党人决定实行大范围的削权,把全国的兵权集中在五军都督府,禁止将领拥有私兵,他们不敢拿那些军阀开刀,说先要从京城做起,京城有私兵的除了大帅您哪还有别人啊,他们这是要多您的权啊。”   刘子光手下有好几个武装团体,五城兵马司,大内侍卫,南厂以及红衫团,前三个都是吃户部财政的官方机构,只有红衫团是他的私人卫队形式。军费用自己的银子支付,红衫团就相当于教导队的性质,每季都要征收合适的青年入伍,经过培训补充到刘子光掌握的其他队伍里去,红衫团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战斗力和装备都是一等一的,东林党最忌惮的也就是这支部队,所以想方设法的要剪除刘子光的这个羽翼。   “简直胡闹!”刘子光一拳砸在桌子上,恨恨地说:“还有吗?”   “有”李岩接着说,“朝廷还要给您派监军,是个太监。”   第七卷 北方 第七十五章 京城那些事   自从去年春节在利国城下起兵起来,刘子光从八百效死营将士发展到现在的数万人马,不管是接收的铁卫士兵,还是招募的山东士兵,从营房到军服。再到训练和武器装备,甚至士兵的家属安排,子女教育,那一桩都不离不开刘子光的关怀,驻扎山东半岛的北洋水师也是如此,朝廷拨付的银子远远不够他们的花销耗损,不够的都是刘子光拿钱自己补,这样的部队真的和他的私兵没什么区别,朝廷不放心派监军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谁这么大胆子,敢来监我的军?”刘子光皱眉问道,没有人喜欢自己的军队里混进来一个啥也不懂还要指手画脚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个卑贱的太监。   “大帅,这个人叫戴逸,是您的老相识了,不过他现在不敢到青岛来,怕您对他不利,他要等到大人回京之后再来上任,到时候监的就是卑职的军了。”李岩答道。   刘子光负责建设北洋水师只是个临时差遣,这里的一摊子将来就要交给山东水师提督李岩了,朱由校知道姐姐深怀有孕,自然不会把刘子光放在山东常住,想必宣他进京的旨意没几天就能到达了。   “这个戴逸,不是侵吞内帑的那家伙吗,几十万两的银子说没就没了,他、怎么躲过去的?”刘子光当然记得老相识戴逸,当初在常州拍卖的时候他就给自己捣乱,后来日升昌挤兑的时候他又阻止自己取内帑的银子救急,被发现内帑失窃以后不是交给有司审讯的么?怎么咸鱼翻生,不但没被治罪还荣升了监军呢?   “东厂查案,还能查出什么猫腻来,最后推出了一批所谓的聘用人员做替死鬼,戴逸身为执掌内库的官员,放长线钓大鱼,破获了这个犯罪团伙,东厂魏公公通令嘉奖他呢,本来东林党的意思是让御史到各地当监军,可是大家都知道您和都察院有过节,所以就让戴逸来了,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提拔,跟着咱们红衫团混,军功是一定跑不了,回去后还不飞黄腾达。当然这只是东林党和东厂之间博弈的结果,咱们却成了受害者。”李岩慢条斯理的给刘子光解释着。   “哼,老子的军队,是那么好监的么,我一个不高兴就把他弄到水里喂王八。没想到我几天不在京城,他们就按耐不住了,照这个样子看,他们是要联合对付我啊,看来我也要想点后手了。”刘子光说。   南京,城外一处开阔的赛车场,阳光肆虐,两辆铁管焊接的轻型赛车在平整的跑道上彼此追逐着,掀起一阵阵黄土,马达的轰鸣和看台上小太监们的加油助威声和在一起,很有F1大赛的气氛,临到终点前的一个弯道处,稍微落后的那辆赛车一个漂亮的漂移,反超了前面的那辆车,最终以半个车身的优势夺取了胜利。   戴着藤条防撞盔的朱由校笑呵呵的从赛车里钻出来,指着另一辆车里钻出的魏忠贤说道:“小魏子,你又故意放水了。”   魏忠贤也是一身赛车手的打扮,他把墨晶防护镜掀到头上,苦着脸说:“陛下,奴才怎么敢放水呢,您的漂移玩的实在是太出神入化了,奴才实在望尘莫及。”   朱由校笑道:“你小子拍马屁的功夫越来越高了。”话虽这样说,其实皇上心里还是蛮开心的,他能看出来魏忠贤确实没有放水,整个南京城,能陪自己玩赛车的也就只有这位忠心耿耿的大太监了,魏忠贤瞒着自己用私房银子在郊外修了这个赛车场,以后皇上玩车就不用在皇宫的广场里凑合了,而且魏忠贤还学会了开车,经过刻苦的训练,不知道身上留下多少伤疤才练就这一身本领,有他这样一个技术高超的对手在,朱由校玩车的乐趣大大增加,每天有一半时间都泡在赛车场。   魏忠贤今年不过二十岁,年富力强,头脑机敏,从小和朱由校一起长大,感情本来就很深,宫廷里长大的孩子,天生就会察言观色,揣摩人的心理,尤其对朱由校的心思摸得很透彻,这孩子一玩起来就忘记了其它,戴逸升任山东水师监军的事情就是在赛车场上拍板的。   刘子光一家独大的形势引起了东林党和魏忠贤的不安,在这种形势下他们两帮人走到了一起,本来对太监极为鄙夷的钱谦益亲自在府里和魏忠贤彻夜谈话,最终达成的协议无人知晓,大家只知道东林党在次日的朝会上就松口了,允许东厂太监担任监军。   这种联合对于双方都有好处,魏忠贤是内相,钱谦益是内阁首揆,他们两家联合以后,朝政上的事情几乎可以为所欲为了,即使面对刘子光也不会再胆怯,比权势比军队比资金比恩宠,他们都不逊于刘子光了。   比赛结束,魏忠贤陪着皇帝走到遮阳伞下,取过冰镇的酸梅汤献上去,朱由校咕咚咚喝了一大碗,对魏忠贤道:“看把你累的满头汗,你也喝一碗吧。”   “谢皇上赏赐。”魏忠贤知道现在不是在内廷之中,不需要遵守哪些繁文耨节,所以毫不客气的取过一碗酸梅汤,也学着皇上的样子咕咚咚的喝了,随后还用袖子一抹嘴,一副豪爽的样子。   朱由校很喜欢魏忠贤这种不拘小节的作风,他随手拿起茶几上山东发来的电报浏览着,一边看一边开心的笑,这是刘子光对北京之行的汇报,一桩桩一件件写得很很细致,跌宕起伏的很有意思,朱由校平时不喜欢看公文,虽然他的科学知识比较丰富,可是文学修养很差,那些官员又喜欢拽词,一件小事都能之乎者也的拽很长,看了就想打瞌睡,只有刘子光的奏报皇上最喜欢看,而且看一边都不够,带在身边没事就看两眼,全当是看武侠小说了。   “哈哈哈,刘爱卿居然做了天地会的总舵主,全天下的英雄豪杰都听他号令呢,什么少林武当的,崆峒青城的,真有意思,改天朕要到他们天地会去看看,看看大侠长什么样。”朱由校一边看一边笑,蘸着唾沫又翻开一页电报纸。   “刘大人真是厉害啊,皇上这么一说奴才也很感兴趣,等皇上去天地会看的时候,可要带上奴才噢。”魏忠贤笑呵呵的说着。   “那自然,小魏子你也看看吧,当真好玩的紧,那个苏嘛拉姑居然是个男的呢,哈哈。刘爱卿还把努尔哈赤的宝剑也给缴获了,他可真行,朕真想看看那帮丢了祖传宝贝的鞑子们是什么表情,哈哈。”独乐不如众乐,朱由校把写满了北京风波的电报纸拿给魏忠贤看,让他也见识一下刘子光闹出来的乱子。   魏忠贤一边看一边发出惊叹,不过心里却暗暗郁闷,这回又让南厂拔了头筹,作为同级别的侦查机关,东厂居然这么久都没有建树,这也难怪,老东厂的资源都被南厂继承了,新东厂除了一块地皮,几个太监,什么都没捞到。   刘子光啊刘子光,这些功劳本来都是该属于我的啊,魏忠贤暗想,看着刘子光干的这些丰功伟绩,忽然一条计策浮上了他的心头。   次日,御书房中,负责给朱由校讲课的老学究临时加了一堂课,叫做“侠以武犯禁”主要讲述历朝历代江湖人士对于朝廷的危害性,以及这些人天生的反动性,不管朝廷如何仁慈,他们天生就是要造反的,小到谋刺君王,大到篡国夺权,江湖人的能量不可小觑,老学究是东林党选出来给朱由校补充知识的,老人家讲课很有一套,丝毫都不枯燥,有声有色,引经据典,不时还讲几个发人深省的小故事,所以朱由校很喜欢听他的课。   老学究讲了很多,从荆轲刺秦王讲到唐朝的虬髯客、宋朝的梁山好汉,甚至元末的一些反元组织,暗示不论单个的侠客还是有组织的帮会,对于统治者的危害都是极大的,必须加以限制和疏导,否则贻害无穷,讲完课,老头走了,留下一脑门官司的朱由校好像在想着什么,陪皇帝读书的魏忠贤察言观色,安慰皇帝道:“一定是内阁知道了镇武侯当了天地会总舵主的事情才让先生讲这堂课的,这些老夫子真是愚昧,侯爷贵为皇亲国戚,又怎么会私自扩展自己的羽翼呢,他这样做想必只是为了报效皇上。”   “还是小魏子你通情达理啊,那帮东林老骨头,就是疑神疑鬼,这样旁敲侧击的提醒朕,把朕当什么了,把镇武侯当什么了?真是莫名其妙。”朱由校有点不高兴得说。   “钱大人他们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好,未必是怀疑镇武侯,皇上请息怒,奴才另有一桩喜事禀告皇上呢。”魏忠贤说道。   “哦,有什么喜事快说。”   “奴才查阅资料得知,努尔哈赤的宝剑不单单是鞑子的传家宝,还是一件镇国的神器,上面有努尔哈赤临死前的祷告,得此剑者得天下,如今宝剑被镇武侯抢来,满清的气数可算到头了。”魏忠贤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朱由校的脸色。   “哦,是这样啊,太好了,这是天意啊,天都要亡他们。”朱由校眉飞色舞,并没有魏忠贤预想的那样阴郁。   “镇武侯一定也知道这个典故,想必已经派人将此物送往京城了,到时候皇上开辟一间宫室专门放这把有特殊意义的战利品,一定能壮我大明国威。”魏忠贤不死心,别有用心的说道。   “是啊,镇武侯应该把这把剑送到宫里来让朕瞧瞧,也让列祖列宗瞧瞧,鞑子祖宗的佩剑都被缴了,那收复故土还会远么。”朱由校终于说出了魏忠贤想听的话。   得此剑者得天下,这样的剑谁敢放在自己手里?   第七卷 北方 第七十六章 吃醋   “果然是一把好剑!”刘子光轻轻弹着清太祖御用佩剑宽阔的剑身,剑体发出清脆的声音,犹如龙吟,刚才刘子光用这把剑斩断了叠在一起的十枚铜钱,剑刃居然丝毫缺口,当真是削铁如泥。   “把剑收好,这可是文物。”刘子光嘱咐亲兵将宝剑收进库里,他就喜欢收藏武器,尤其是锋利的刀剑,不管去什么地方,他那个小小的兵器库都跟在身边,专门有十来个亲兵负责养护,闲暇时候就拿出来把玩一番,倒也是一件乐事。   刘子光到山东来组建北洋水师是一个临时性任务,相当于钦差大臣的意思,他负责把架子搭起来,具体事宜还是要交给底下人去做,所以此次出行并未带家眷前来,只是带了一个大丫环跟着铺床叠被,早晚伺候。   大丫环正是千娇百媚的韩雪儿,在南京的时候,府里美女众多根本显不到她,可是到了青岛,韩雪儿就如同暗夜里的明珠一般凸显出来,她是侯爷的通房大丫头,也就是说晚上要陪侯爷睡觉的,大丫头早晚要做姨娘的,所以大家对韩雪儿都很客气,她也没给侯爷丢人,整天忙里忙外的,把个镇武侯临时行辕弄得干净利索,没事的时候还出去看望一下周围的父老乡亲们,送点米面豆油什么的,很得附近百姓的喜爱。   刘子光对韩雪儿的感情是复杂的,刚开始认识她的时候觉得这个山东姑娘很可怜,总想尽可能的帮助她,起码从内心来说是爱护的,可是自从察觉她是满清间谍以后,这种心理就起了变化,刘子光容忍韩雪儿继续留在府里,就是为了麻痹满清军机处,以便将来利用这个渠道传递假情报给北边,还有一个理由就是,韩雪儿确实是个难得的尤物,天知道她在南来之前经过了什么培训,虽然是处子之身,床上功夫却极其精湛,刘子光的几房老婆都是淑女,床上都不会玩什么花样,远不如韩雪儿放得开,这样的间谍杀了岂不可惜。   韩雪儿自称是山东章丘人,其实是在关外长大,从小耳濡目染听到的都是明朝统治如何腐败,百姓如何穷困,对清军的期盼犹如久旱的土地渴望甘霖,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在青岛附近的遭遇让她长久以来坚持的信念有了松动。   青岛属于莱州府管辖,靠近大海有渔盐之利,百姓们的生活远比西部川陕之地的人民富裕,可是满清进关以后大肆搜掠,横征暴敛由甚于北明,把个原本富饶的半岛搞得民不聊生,山东民风彪悍,多次爆发起义,都被清军镇压下去,血海深仇化不开,自从明军收复山东以来,人民的生活才逐渐好转,虽然登莱二府是满桂打下来的,可是老百姓依然把功劳算在刘子光头上,这也难怪,刘子光在山东的名气实在是大,光环耀眼,把其他人都比下去了。   大帅行辕里除了一些亲兵就只有韩雪儿和几个粗使丫头,每天的两餐都是韩雪儿亲自出来采买,趁这个机会她和附近的百姓混得很熟,每次在村头巷尾和老百姓聊天都能听到对刘子光的崇敬之情,百姓们尊敬的称其为咱们的刘大帅,关于大帅的快书段子每人都能说上一段,家家都供奉了大帅的牌位,每天早晚上香祈求平安,青年人们都刻意把衣服染红,装成红衫团将士的模样招摇过市,每天在军营门口晃荡,看红衫团的招兵旗打出来没有,要是谁家出了一个在红衫团吃粮的儿子,那还不牛气的要死,当爹娘的走路鼻孔都朝天。   一开始街坊们还不知道韩雪儿是大帅府上的人,只把她当作哪个将军家的漂亮婢女,可是后来被人发现她是大帅家的丫环,这可不得了,百姓们争先恐后的把米面鸡蛋蔬菜鱼虾塞给她,说什么都不收钱,韩雪儿回来之后想了大半夜,弄不明白一个杀人魔王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爱戴,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天,呢喃着:“爹爹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可是慈祥的爹爹已经被刘子光砍了脑袋,永远不能回答她的问题了,想起了阴阳两隔的爹爹,韩雪儿的眼泪夺眶而出,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杀父仇人总是不会变的。   青岛是个巨大的工地,城墙、码头、军营、衙门的建造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整天烟尘弥漫,赤膊的民夫和士兵挥汗如雨,从北方带来的那些天地会好汉们都是身怀绝技的高人,自然不能跟着卖苦力,可是天天住在军营里看着人家干活也怪不好意思地,于是委托代家人去找刘子光说说,看能不能给他们找点事情干干,其实就是群雄们想捞个一官半职,又不好意思自己出面,想让和总舵主关系良好的代仲英出头。   可是代仲英一身是伤,代文龙年龄太小,适合出马的就只有代文佩了,人家小姑娘心里也嘀咕着呢,在大兴的时候爹爹不是把我托付给了总舵主么,怎么也不见他派人来提亲了?难道把这茬事给忘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去上门说说。   正是中午时分,青岛的夏天非常凉爽,只有二十五六度,刘子光躺在行辕里睡午觉,自从李岩来了之后,他的工作就轻松了很多,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游泳,只要皇上招他返京的圣旨没到,他就必须在青岛住下去。   刘子光的行辕修在海边,简简单单的几所房子,几顶帐篷,还有一个十丈见方的人工游泳池,池塘边是郁郁葱葱的草地,刘子光就在游泳池边的躺椅上睡觉,脸上还卡着墨镜,韩雪儿和几个丫环在旁边制作着防暑饮料酸梅汤,她们把缸里的酸梅汤盛到琉璃瓶子里以后,再加上一种神奇的白色粉末,盖上瓶盖摇晃一下,就能变成带有美妙口感的新型酸梅汤,无数的气泡可以将肚子里的暑气通过打嗝的方式带出来,确实是消暑的佳品,听说这种饮料在京城都卖疯了,青岛这里还只有大帅能享用到。   刘子光睡了一觉醒来,睁开眼就看到韩雪儿正背对着他灌饮料呢,浑圆的屁股和纤细的腰肢一下子勾起了他的欲望,他挥挥手让其他丫环退下,从背后揽住韩雪儿的腰肢,一手掀起单薄的纱裙,将韩雪儿推倒在桌子上。   “不要啊侯爷。”韩雪儿已经习惯了刘子光的这种突然袭击,娇喘连连的呼喊着,这更激起了刘子光的欲望,对别人他都是怜香惜玉,对韩雪儿从来都是暴力摧残,而且采用了许多在当时人看来是变态的玩法,半个时辰以后,刘大人终于停止了举动,韩雪儿瘫软如泥的躺在一旁,刘子光坐回躺椅,从茶几上取出一支雪茄点燃,心满意足的抽了一口事后烟。   “侯爷,有天地会的人来访。”小院子外面传来丫环怯生生地声音,她们自然不敢打扰刘子光的好事,估计是等院子里的淫声浪语停息了才敢禀报。   “快请。”刘子光道,回青岛好几天了,还没来得及安排这批人的下一步工作,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听说游客来访,韩雪儿赶紧从桌子上爬起来,整理着乱糟糟的衣服和头发。   进来的正是代文佩,她已经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现在看到衣衫不整的韩雪儿,顿时明白刚才那些奇怪的喊声是怎么来的了,小姑娘的脸顿时变得红彤彤,临来时候群雄们的嘱托顿时抛到了脑后,期期艾艾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只脚还在地上画着圆圈。   看到代文佩这副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韩雪儿心里有种酸溜溜的感觉,好不容易到了青岛,自己是最大的了,忽然又跳出来一个模样长得不差的小丫头,看她这阵势,分明是对自家侯爷有所企图呢。   韩雪儿倒了两杯酸梅汤,一杯给刘子光,一杯放到代文佩跟前,然后站到刘子光身边,微笑着说道:“这位姑娘,有什么话赶紧说,侯爷时间很紧哦。”俨然是一副主母的派头。   韩雪儿虽然美艳如花,但毕竟是丫环打扮,代文佩好歹也是号称河北第一庄的大小姐,江湖上有一号的千手观音,也是有身份的人,而且又是爹爹当众指给刘子光的,哪里容得韩雪儿这样讲话,不过她脾气比较倔强,一想到这个丫环刚才和自己未来的老公在这里翻云覆雨,就气的说不出话来,更别说反驳了。   看到代文佩小脸绯红,小胸脯一鼓一鼓的,刘子光知道这位女侠生气了,刚想斥责出言不逊的韩雪儿,代文佩忽地转手,丢下一句话:“我回河北去了,总舵主保重。”然后扬长而去。   第七卷 北方 第七十七章 群雄的乌纱   代文佩是燕赵之地的豪爽儿女,又是武林中人,心直口快脾气暴躁,刘子光心说我还没说话呢你怎么就发脾气了,低头看看自己的大前门是不是开了,还好啊,一身白色亚麻长袍潇洒的罩在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那为什么代女侠会生气呢,他无辜的看了看韩雪儿,却发现韩雪儿正得意地笑,好像斗败了对手的公鸡一样洋洋得意,这狐媚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侯爷府的大丫头了。   刘子光心想代文佩多日不来登门,想必今天突然驾到也是为了天地会的事情,此事怠慢不得,赶紧起身换了衣服,让亲兵拿了一箱子气泡酸梅汤,跟着他去探望天地会的好汉们。   青岛是座大工地,也是座大兵营,无数的民夫在这里劳作,无数的士兵在陆上和海上日夜操练,无数的军械物资,战船飞艇从上海开来,无数的民夫、新兵、粮食草料砖头瓦块从山东各地源源不断地运来,刘子光的规划拉得很大,他要把青岛建设成远东第一军港,同时也要是第一海滨旅游胜地,除了户部拨付的银子,刘子光自己投入的也不在少数,骑着高头骏马走在青岛的道路上,看着这座城市逐渐完善起来,刘子光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不是守财奴,有点银子就想花出去,他做的这一切从心底来说,也是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而不是自己的私利,不过这倾注了自己心血的成果如果落在某些太监手里,那可就不让人愉快了,想到即将到来的监军戴逸,刘子光微微翘起的嘴角又撇了下去。   正想事呢,亲兵说道:“大帅,天地会的营房到了。”   刘子光下马,带着端着酸梅汤的亲兵走进了兵营,这座兵营是专门腾出来给天地会的好汉们居住的,好汉们百无聊赖,正在空地上拎石锁、耍大刀,玩飞刀,看到刘子光笑容满面的进来,好汉们赶紧停下手里的家伙,热切的围拢上来,喊着:“大帅,侯爷”要给他磕头行礼。   刘子光赶紧一个个的搀起来,说道:“叫总舵主,咱们都是自家兄弟,可不兴行大礼的。”这次过来探望大家,刘子光特地没有穿官服,而是一件白色的箭袖,就是不想以朝廷官员的身份出现,不过群雄们可不这么想,他们等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等封赏,等那些参将、副将的头衔。   “总舵主,俺们闲了这么多天,骨头都痒了,您就给俺三千人马带一带吧,绝对不给您丢人。”   “总舵主,俺不要三千人马,给俺五百兵丁就成,保证把他们带的服服帖帖。”   “总舵主,俺不要带兵,俺学过三字经,认字,您就委派俺当个知县吧。”   群雄们叽叽喳喳的把刘子光围在中间,张口闭口都是要官,刘子光哭笑不得,军队是讲纪律的组织,又不是江湖帮派,让他们去带兵那还了得,有心拒绝又不好直说,只好说:“各位好汉听我说,刘某虽然是朝廷派遣的北洋大臣,可是地方上的事情不能插手,禁军的事情也不能插手,唯一能说得上的话的就是我的红衫团,可是团里论资排辈的思想很严重,他们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知道多少,各位好汉如果一进去就想号令他们,恐怕也不容易。”   群雄们有些傻眼,不过还不甘心,追着刘子光问:“总舵主,您在北京可都许过我们的,参将副将这样的纱帽随便戴,怎么现在又不作数了呢?”   刘子光心说亏你们还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一听说做官就都变得这么无耻了,看来中国人的官本位思想真是根深蒂固,让他们带兵是不可能了,不过不给几个官职安抚一下也不好。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坐到空地上的石头墩子上,招呼亲兵将气泡酸梅汤分给大家解暑,群雄一边有滋有味的喝着掺有苏打粉的酸梅汤,一边紧紧盯着刘子光,看他有什么重要发言。   “各位好汉都是身怀绝技的高人,如果进入军中当差未免大材小用,战场上都是万箭齐发,炮弹横飞,千军万马往来冲杀,靠的是什么?是铁的纪律,而不是高超的武艺,所以说,各位在战场上能发挥的作用不会比普通士兵更强,不过作为特殊的部队深入敌后,窃取情报,斩杀敌酋,扰乱后方,这些就是各位的强项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大家都知道吧,譬如说你孤身一人潜到敌人的大营里把他们的将军给宰了,那这个战果和在战场上歼灭了敌人一万人马的效果是等同的,所得的封赏也是等同的,所以我建议各位还是发扬特长,到敌后去建功立业吧。”   群雄们拖着腮帮子一边喝饮料一边听刘子光说话,听得入神连酸梅汤喝完了都没察觉,还叼着麦秆吮吸呢,等他说完了,大家赶紧举手发言。   “总舵主,那我们算什么身份,总要有个说法吧。”   刘子光沉吟一下道:“朝廷已经承认天地会为官方组织,护法级别的等同与总兵,堂主等同与参将,以下类推,你们的关系暂时挂在南厂,算是南厂在北方的分支机构。”   群雄一听这话顿时开心,不过又有人不放心的问:“那我们有没有俸禄,有没乌纱帽和官服呢?”   刘子光额头留下一滴汗水,道:“南厂是个小衙门,每年户部拨付的银子喝稀饭都不够,所以暂时不能给大家发俸禄,不过乌纱帽和官服管够,回头就让裁缝来统计各位的尺寸,好量身定做。嗯,俸禄的事情嘛,你们可以先这样,自收自支,劫富济贫大家都不陌生吧,你们尽可以去满清占领地区抢劫那些旗人,所得的银子充作经费,自己分配,南厂绝不干预。”   其实俸禄不俸禄的群雄们并不是很在乎,关键是要有乌纱帽、皂靴和圆领官服穿,那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有了乌纱帽就能回乡耀武扬威了,得到了刘子光的承诺,大家终于心满意足,高兴的站起来散了,刘子光这才得前去探视代仲英一家人。   代家人住在单独的小跨院,这本是军营中军官带家属居住的区域,所以生活设施比较完善,都是独门的小院子,刚踏进院子就听见代仲英在训斥女儿:   “大男人哪个没有三妻四妾,别说总舵主这样的英雄人物了,就是你爹我还不是给你娶了三房姨娘,文佩啊,江湖饭不是那么好吃的,听爹一句话,回去和总舵主赔个不是,乖啊。”   代文佩拧着身子,手里挎着个小包袱,背上插着柳叶刀,头上包着花头巾,一副即将远行的模样,听到父亲的话气哼哼的顶道:“就不!一个丫鬟就敢那样说我,那要是到了南京,那帮太太们还不知道怎么料理我呢。”说着小嘴一扁,哭道:“爹爹我不要嫁人,我要永远陪着你。”   代仲英叹道:“女儿啊,不是爹狠心,就是为了你弟弟文龙,为了咱们代家,你也得嫁给总舵主,咱们已经没有家了,爹爹的身子骨也越来越不行了,不找个稳妥的靠山,以后代家就再无兴旺的可能了。”   刘子光在门口听的心酸,江湖人也不容易,为了反清大业弄得家破人亡,现在寄人篱下还得把女儿送上,这种感觉确实不好,代文佩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女侠,让她嫁到侯爵府当个姨太太确实有点屈才,这朵鲜花,还是晚些采摘吧。   刘子光在门口干咳一声,这才带着亲兵进来,代家人赶紧见礼,刘子光又是一番搀扶,没等代仲英开口,刘子光就说了:“代女侠说要返回河北,继续开展敌后的反清大业,我非常佩服,特地送来一份礼物。”说着将腋下的两柄最先进的撞针击发六连发火铳连同皮套,转带,以及转带上附带的三十发子弹交给代文佩。   “这是天下第一利器,没人能躲得过,接得住,有此利器在手,无人能近你身边,这样你到河北,我才会放心一些。”   刘子光的话情真意切,让代家人非常感动,代文佩更是眼中含泪,按照他们江湖人的规矩,赠送自己的随身武器是很严肃,很重大的事情,只有性命之交才能这样做,而且人家刘子光也说了,这样他才会放心,这说明人家心里有我啊,此时代文佩满心都是复杂的情绪,又高兴又赌气,高兴是因为刘子光来看她了,还赠送了武器,赌气是因为刘子光这头傻鸟居然不挽留自己,你倒是说一声留下吧,那我一定会留下的。   刘子光到底搞不懂海底针一般的女人心,他继续说:“文龙武功这么好,就跟着我当亲兵吧,等他年龄大点再放出去锻炼,二十岁之前肯定能升到千户的位置。”   听到这话,代仲英和代文龙的眼睛都是一亮,小男孩兴奋地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穿红战袍了?”   刘子光笑道:“当然可以穿,你是咱们红衫团最年轻的兵,嗯,不对,或许应该称你为红衫军的第一个新兵。”   不知不觉间,刘子光的红衫团扩充了很多,团的编制已经不适用了,最近几天就要改建制为红衫军。   第七卷 北方 第七十八章 北洋水师   如果说一般的州府官员和禁军将领是吃户部财政饭的国家行政编制人员的话,那么天地会的群雄们就是自收自支的事业编制,虽然没有上级拨款,好歹也算是朝廷的人了,这本是刘子光糊弄他们的花招,可是这些官迷们却很上心,找来当地几个赋闲在家的老秀才,仔细研究起他们的具体职称。   鉴于刘子光只说了两个头衔,相当于总兵的护法和相当于参将的堂主,其余的官职就只能靠大家的发挥了,经过众人的商量,一致认为天地会是个全国性质的帮会,而且总舵主是身为朝廷大员的镇武侯,所以他们他们这个单位的级别应该和省差不多,既然是省部级单位,那众人的官衔也要跟上形势,所以一批和朝廷品级挂钩的帮会内部体制迅速出炉,基本按照刘子光的小院讲话指导精神,大家做了进一步的细化,护法使者、副堂主、香主、白纸扇、红棍这些职务和副将、千户、甚至知府、知县等同起来,什么五品副堂主,七品香主,正八品白纸扇什么的。官服和大明朝的文物官服保持一致,只是在补子上稍加改进,以示区别。   这些草案报到刘子光那里,他只是一笑而已,大笔一挥就同意了,朝廷管辖下的江湖第一帮派,怕是从古至今只有他刘子光能搞出来,这样也好,相当于控制了社会的不安定因素,减少了老百姓造反的可能性,等回到京城随便和皇上提一下,想必朱由校也不会反对,最多一笑置之。至于群雄们要求的品级和官服他也是全盘同意,不就是官服么,后世的农机监察、城管执法、动物检疫、卫生工商、物价质检不都有制服么,说到底还是中国人几千年的官本位思想在作祟,这正是群雄们的软肋,让他们穿官靴带纱帽就能服服帖帖的帮着朝廷做事,何乐而不为?   除了这些当官心切的武林大佬们,还有一部分初入江湖的后生执意要加入军队建功立业,刘子光自然是一一加以满足,不过进入红衫团的人必须要经过严格的政审,并且只能从新兵做起。   还有一批人员需要安置,那就是以白小山为代表的远赴满清统治地带从事破坏活动的囚徒敢死队,这批人撒出去之后只有三成安全归来,其余的人不是被满清官府擒获就是半路溜走了,剩下的人自然都是忠心又能干的精英分子,刘子光按照约定取消了他们的囚徒身份,按照功劳进行封赏,这些人被编成一支专门在敌后作战的营,由白小山出任长官,白小山穿上了崭新的官靴和战袍,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刘子光最体贴下情,不等他提出要求就写了个手令,让他带三十个手下回老家找县令算账,顺便把老娘接来青岛过活,怎么说白小山也算是红衫团的人了,老子的人是能让人随便欺负的么,刘子光这一手玩得确实高明,白小山接到命令之后趴在地上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地砖都磕碎了,额头上血红一片,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白小山坐了十年的冤狱,现在终于能回家报仇了,而且是穿着官服堂堂正正的去报仇,这种痛快和感激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小山的命,小山下辈子的命,还有我子孙后代的命,都是大人的!”白小山这样说,身旁的狱友发现,历经多少次殴打折磨从没有落泪的,号称监狱第一硬汉的白小山此时竟然泪如雨下……   虽然没有大型机械,但是在千万名民夫的劳作下,青岛城已经初具规模,刘子光特地千里遥远的从南洋旅宋国定购了两套啤酒生产线,一套用来生产青岛牌啤酒,一套稍微改动以后用来生产气泡酸梅汤,不过这种饮料已经被他正式命名为“可乐”。中土人目前的口味还不能习惯啤酒,品尝后大家都将这种酒称之为马溺,没有一个人愿意喝,倒是都对可乐很感兴趣,每天刚生产出来就被抢购一空,每人都以家里摆了几瓶可乐为荣,来了客人也不喝酒喝茶了,一概用可乐代替,这种风潮导致青岛城迅速出现一种新兴产业——收空可乐瓶子的,每天走街串巷拉长声音用胶东口音喊着:“可乐瓶~~~拿来卖。”也是青岛街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根据南京方面传来的情报,戴逸惧怕刘子光对他不利,呆在南京磨磨蹭蹭许久不敢出发,最后魏忠贤替他请了一道圣旨和一把尚方宝剑,他这才启程前往青岛。   我这个小舅子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软,刘子光对李岩这样说,为了制衡大将,居然给太监圣旨和尚方宝剑,这样一来就等于把军权完全夺去了,说来也是,自古以来皇帝宠信太监是天经地义,因为太监没有后代,就没有篡位的动机,而且生活在皇宫里,是皇家的奴才,从心理上就和皇上亲近,当然这并不是说明朱由校现在已经开始不信任这个姐夫,毕竟太监监军的政策古来有之,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人请放心,有卑职在,绝不会让戴逸那个狗贼拿到一丝一毫的兵权。”李岩向刘子光保证道,刘子光摆摆手:“这个太监是东厂的大红人,现在又有尚方宝剑,你们动不了他,还是我来吧。至少把他的气焰打下去,让他知道青岛是什么地盘。”   青岛为基地的北洋水师之所以命名为北洋水师,就是个南洋水师相对应,负责上海以北的水上安全,满清、高丽、倭国都在它的军事威胁之下,是一支为将来的海洋战略而筹建的大型水上综合部队,水师不比陆军,抓几千个民夫一人发把大刀就能上阵杀敌,而是需要长期的训练、磨合,才能形成战斗力,刘子光在对千总以上军官讲话的时候曾经说过:一个月的步兵,一年的骑兵,十年的水师,意思就是说练出一支能上阵的步兵一个月就够,练出合格的骑兵需要一年时间,练出能纵横大洋的精锐水师,至少需要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是一个传统延续的问题,只有几代人的努力才能造就国人的海洋精神,当然这些深层面的东西讲给他们听也听不懂,知道要努力练兵就是了。   戚墅堰机器厂的蒸汽机,武昌船厂的舵轮、索具、利国铁厂的优质装甲板、南京兵器研究院的火炮、飞弹;台湾的上好柚木、松江的帆布,都汇集到上海的江南造船厂,生产出一艘艘新式的铁甲炮舰,再装上淮南的烟煤,由旅宋水师穿着雪白制服的教头们带着,浩浩荡荡的开往青岛,开往刘公岛,大批南直隶、浙江、胶东沿海的渔民都招收入伍,穿上蓝色的战袍,坐着兵船来到这里,每天挥汗如雨的训练着行船、开炮。   还有大量的不适合当水手的青壮当上了水师步勇,穿着蓝色相间的松江棉布小褂,戴着光秃秃没有红缨子的帖盔,拿着崭新的带着长长刺刀的火铳,每天在大校场上练着队列、射击、拼刺。   还有数十只大大小小的飞艇停泊在即墨以南,青岛以北的一块专门作为机场的平整空地上,经过严格筛选,身体素质好,又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士兵被带到这里学习飞行,他们每月的伙食标准是五两银子,肉蛋奶蔬菜瓜果样样俱全,津贴更是优厚,普通的飞行员都有八十两银子的月饷,这支部队是隶属于北洋水师的飞行队,如果说水师是一个巨人的话,那飞行队就是他最有力的右拳。飞行员的淘汰率很高,最终十个人里面有一个才能带上金色的雄鹰飞行徽章,其他人也不用退回步兵部队,而是转行做了空降兵,配备了卡宾型短火铳和手榴弹,匕首,带着防撞皮头盔,穿着厚底的皮靴子,精神状态和自我感觉比水师步勇们好多了。唯一的遗憾是他们只能在这个叫做“流亭”的地方封闭训练,不能去青岛和即墨玩耍。   在威海刘公岛,驻扎着一支秘密的潜水艇部,装备了两艘国产“明”级潜艇和三搜旅宋进口的“宋”级别潜艇,基地被严格守卫着,严禁闲杂人等靠近,潜艇兵们的选拔不亚于飞行员,伙食标准也是同样的五两银子,这些人都是刘子光的宝贝蛋,将来称霸的资本,所有额外的支出,都是来自于刘大帅的私人荷包,对此部队里的负责政工工作的指导员每天都要在吃饭前讲一分钟,让士兵们好好琢磨一下,能吃上脸前这样肥油油的红烧肉,能每月给家里寄几十两银子,到底是托谁的福,要感谢谁。   北洋水师,虽然名字只是叫做水师,但是拥有强大的空中,水面、水下、陆地、乃至敌后的作战能力,不管是舟师将士,还是水师步勇,抑或是飞行队、骑兵队、潜艇编队的成员,都为自己的身份和自己所属的集体而深深的自豪,就是这样一支可以称得上超级现代化的军队,居然让一个只会贪污的太监来做相当于第二把交椅的监军位子,试想有谁能服气?   第七卷 北方 第七十九章 监军戴逸   新任山东水师监军戴逸此时正坐在去往青岛的快船上,他意气风发,踌躇满志,身旁几个干净利落的东厂番子叉着腰扶着刀柄昂首挺胸,注视着波涛汹涌的海面纹丝不动,虽然是夏季,海面上的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戴逸从虎皮大椅子上站起来,缓步走到船头,海风立即将他黑面红地的斗篷卷起,猎猎作响,一派飒爽英姿。   戴逸穿了一件蟒袍,这也是魏公公帮他争取到的,此次监军,代表的是皇上,是魏公公,是东厂,切不可失了体统,想到魏公公,戴逸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这次贪污内帑,多亏了魏公公从中周旋,最终化险为夷,甚至还得以高升。   事情是这样的,戴逸执掌内库之后,深感大批银钱物资躺在库房里发霉对于皇家资产是一种极大的浪费,所以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戴逸授意自己的侄子将库银盗出,拿到外面去做生意,去放高利贷,原本想赚了利润之后把银子再还回来,可是中途碰到刘子光非要调用,这才漏了陷,事幸亏刚一事发,案子就被东厂接手了,经过魏公公的筹划,采取了丢卒保帅的办法,将戴逸的侄子牺牲掉,就说戴逸大义灭亲,亲自查出是自己侄子所为,还毅然将其绳之以法,并且如数追回了失窃的库银,侄子在东厂诏狱里签字画押之后自杀身亡,这案子就算办成了铁案,报道皇上那里,朱由校也很满意,称赞戴逸一身正气,可当大用,魏忠贤趁机推荐他担任水师监军,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自从南厂崛起以来,风头一直强劲,原来锦衣卫、东厂、南厂都是职责雷同的侦缉机关,可是南厂表现的过于突出,把其他两家都给压过去了,现在锦衣卫只能维持一下京城的治安,查缉一下普通的盗窃案贪污案,对于高层次的案件基本插不上手了,东厂还要惨一些,不管是人员的数量和素质都难以和南厂相提并论,在这种形势下,魏忠贤发挥了他随机应变的特长,通过给天启帝吹风,渐渐的将东厂演变成了一个监察机构,不去和南厂抢饭碗,而是去和都察院一较长短了,有不少太监被派到各地的皇庄里作监督,比如江南织造,比如招商局,也有派到军队里作监军的,戴逸就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内廷太监外放去做监军,是一种提拔,尤其是派到山东前线的队伍里,那就是把功劳往你手里塞,想到魏公公对自己的好,戴逸很是感激,可是又一想到青岛是老对头刘子光的地盘,心里又是一阵发寒。   “剑来。”戴逸说道,身旁的番子赶忙将怀里抱着的尚方宝剑递了过来,戴逸抽出亮如秋水的三尺青峰,像模像样的耍了两招,番子们赶紧拍手叫好,戴逸耍了两下就气喘吁吁,但是依然把宝剑抓在手里,尚方宝剑是他的护身符,有宝剑在,刘子光还有他那帮凶狠的部下就不敢对付自己,此外他还带了三十名东厂番子担任护卫,毕竟身边没有自己人也不放心,这些番子都是东厂新招募训练的,武功高强,心高气傲,起码在气势上不输于红衫团、南厂那帮杂碎。   临行前魏公公和戴逸促膝长谈一番,对他未来的工作进行了指导,这个监军主要是监李岩的军,刘子光肯定不会在青岛常住,所以戴逸可以放心开展工作,工作的重点是搜集刘子光扩展势力的证据,如果有可能的话,从青岛驻军中拉拢一些军官为东厂服务。   任务很艰巨啊,戴逸长叹道,可是为了魏公公,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闯一闯。   青岛方面已经接到了监军即将到来的消息,早早的在码头上布置起欢迎仪式,二十艘千料战船驶出海湾迎接,护送着戴逸的坐船缓慢进入胶州湾,所有战舰一起鸣空炮致敬,七十二响礼炮把戴逸等人吓了一跳,但随即明白过来是欢迎仪式,这才喜上眉梢。   刘子光亲自带着青岛文武官员在栈桥上迎接,青岛是个新兴的城市,也是一座军事型城市,暂时还没有设置知府,一切行政命令都是从水师衙门衙门发出,刘子光就是这一片土地的主宰者,他都亲自出来迎接了,可见来的这位面子之大,南厂的官员,红衫团的将领,水师各兵种的主官,以及天地会的群雄们都穿着崭新的官服排成两列,等候着监军大人的到来。   码头上彩旗招展,锣鼓齐鸣,还有大队盔甲齐整的士兵等待着监军大人的检阅,看到这一切,戴逸的心里乐开了花,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今天刘子光大张旗鼓的欢迎自己,等于间接把自己的威信树立起来了,戴逸轻轻抚摸着尚方宝剑,自言自语道:“镇武侯,你这是给咱家面子呢,还是给尚方宝剑面子?恐怕你是怕我用尚方宝剑杀了你的部下吧,哼!   虽然说监军在军队里是名义上的二号人物,但是关键时刻能请出尚方宝剑,直接斩杀主官,接替指挥权,这个职位相当于共产国家军队里的政委,甚至还要更高层一些,因为他代表的是无上的皇权,没有人能质疑皇权的威信,没有人能在尚方宝剑之下强硬。   快船已经停靠在码头上,可是戴逸却迟迟不下船,他在摆官威,他故意要让岸上的人多等一会,这才能彰显出监军大人的尊贵与矜持,要是船一靠岸就心急火燎的跳去下,那以后还怎么能服众。   戴逸的一般手下们也心高气傲的站在船头,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看也不看底下的人,他们都是京城来的上官,又是东厂的番子,哪里会将这些山东侉子放在眼里。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是万里晴空,这会忽然狂风大作,一片乌云带着暴雨滚滚而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可是岸上迎接的人群却纹丝不动,大家都是军人,没有命令绝不敢乱窜,只有天地会的好汉们怕暴雨淋湿了新做的乌纱官服,想跑到树底下去避雨,可是看到别人都没动,于是也不好意思的回到了队列,继续在雨中站立。   吹鼓手们依然在演奏着,仪仗队更是站得笔直,刘子光本来是坐在遮阳伞下面的,此时也命人撤了大伞,和部下一同站在暴雨里,雨水瞬间就淋湿了他的红色蟒袍,水珠从下巴上滴下,形成了一条线,可是他站得如同一杆标枪一般,纹丝不动。   “张香主,咱们这是接谁呢?这么大谱,连总舵主都亲自来了。”一个天地会好汉小声旁边的人。   “迎接监军大人,听说是个太监,狗日的居然把我们晾在这里淋雨,真不是东西。”张香主咬牙切齿的回答。   “丫太猖狂了,没看见总舵主都淋雨了吗,妈的,老子这就上船把他揪下来!”好汉义愤填膺,却被旁边人一把拉住:“王大人,你现在不是红棍了,而是一个朝廷命官,要注意影响,一切听从总舵主的安排。”   岂止是天地会的人愤怒,在场所有人都在强忍着火气,本来听说来了个太监做监军,大家就一肚子不高兴,不想办这个欢迎仪式的,还是刘子光强令大家来的,现在可好,人家到了半天都不下船,楞是让码头上这千把人站在暴雨里等他,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大帅和李岩大人都不用伞遮雨,和弟兄们一起淋雨,那个死太监居然敢躲在船舱里,这样的监军谁能信服?谁能拥戴?   刘子光搞这个欢迎仪式也是故意而为,他知道大凡太监的心理都比较扭曲,过分的自卑导致变态的自尊,最希望得到别人的尊敬,越是捧他,他的尾巴翘得越高,所以才搞了这么一个隆重的仪式,让戴逸的自信心爆棚,以后就更好收拾他了,戴逸还真是给面子,来了半天不下船,,刘子光的计策眼看就成功了八成,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更是将将士们的怨气推到高潮,想必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心里痛骂着戴逸呢,刘子光站在雨里,心里笑开了花,戴逸,我看你怎么当这个监军。   船上的东厂番子们站在雨棚下,望着码头上站得笔直的上千人马,他们轻蔑的嘀咕着:“这帮呆比,下雨都不知道避,脑子有尿吧。”   “何止有尿,我看有屎。”   “哈哈哈”   年轻的番子们没有感觉到岸上的怒气,可是老奸巨猾的戴逸却感到了一丝不对,自己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还是赶紧下船为好,可是等他回过味来,暴雨已经结束,天空几乎在一瞬间就变得晴朗起来,只有岸上的积水和欢迎人群湿漉漉的衣服表明刚才下过一场暴雨。   “监军大人驾到!”一名东厂番子跳上岸来,挺着胸脯中气十足的喊道,然后戴逸身穿蟒袍,怀抱着尚方宝剑从船舱里钻出来,在番子们的搀扶下,踏上了青岛的土地。   第七卷 北方 第八十章 回京.司马   戴逸一下船刘子光就迎了上去,笑容满面的问候道:“戴公公别来无恙,京城一别,你又发福了哦。”   戴逸笑道:“多谢侯爷挂念,咱家有幸能到青岛来在侯爷手下做一名监军,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刘子光无论是爵位还是官职都远远高于戴逸,但是戴逸现在有圣旨在身,算是天使,自然要客客气气的对待,刚才的雨都是白淋的,人家抱着圣旨和尚方宝剑嘛,难道贸然下来让圣旨淋湿不成?   这些闲话就不说了,雨过天晴的青岛码头空气清新,碧空如洗,一轮彩虹挂在天际,长长的栈桥尽头,是一座翘脊飞檐的三层亭子,迎接圣旨的香案就摆在这里,戴逸拿足了气势站在香案后面,抖开黄缎子卷轴,中气十足的念道:“镇武侯刘子光接旨。”   刘子光带着几个大将在香案前跪下,恭敬的听戴逸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武侯刘子光携本部诸将深入敌巢……劳苦功高,特赏玉带一条,北洋一应事宜暂交水师提督李岩主理,即刻回京另有差遣。钦此。”戴逸念完圣旨,笑眯眯的将卷轴交给刘子光,示意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用朱漆盘子送过来一条玉带。   刘子光接了圣旨和赏赐之物,交给亲兵捧着,亲切的招呼戴逸一同走过栈桥,检阅起部队来,顺便向他介绍起水师的众位将领,戴逸很矜持的接受着将军们的参见,自尊心得到极大地满足,仿佛已经和昔日的三宝太监一样功成名就了,当介绍到天地会的好汉们的时候,那帮粗豪的汉子并没有给戴逸面子,一个个横眉冷眼的随便一拱手就过去了,在民间,太监的声誉很不好,尤其是作监军的太监,更是坏人中的坏人,再加上刚才无端淋了一场暴雨,这些直肠子的好汉自然将不高兴表现在脸上了,他们不给戴逸面子,戴逸更不给他们面子,故意停住脚步问刘子光:“侯爷,这几位是?”   “这几位英雄是天地会的三品堂主,四品香主……”刘子光笑眯眯的介绍着。   “哦”戴逸从鼻子里发出轻蔑的一个音符,用眼角扫扫这些穿着不伦不类官服的好汉,没说什么,继续前行。   好汉们顿时怒火万丈,不过碍于隆重的场面不好给刘大帅塌台,这才没有当众发作,不过每一个人都对戴逸极为憎恨,这个梁子就算结下了。   当晚在贵和楼举行宴会,一方面是为欢迎监军大人的到来,一方面是欢送侯爷载誉返京,青岛贵和楼是济南贵和楼的分号,也是刘子光的产业,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鲁菜传上来,成箱的青岛啤酒、可乐、还有各种白酒任凭大家取用,戴逸坐在上首的位子上,接受着将军们的敬酒,不管谁敬他都是浅尝辄止,很有领导的风度,将军们也是碍于刘子光的面子才给戴逸敬酒的,坐回座位的时候都在心里暗骂一句:什么玩意。   戴逸带来的三十名东厂番子坐在另一个楼层,碰巧和他们坐在一起的是天地会的好汉们,这两帮人从坐下的时候就开始互相不顺眼,宴会开始以后便互相找茬,你来我往的终于动起手来,军人赴宴也都是带着兵器的,当下大打出手,杯盘横飞,兵器不长眼,再加上天地会的好汉们都憋着一股气,打斗中砍死了两个番子,执勤的军纪队闻讯赶到,将涉案人员全部缉拿。东厂番子们才不吃这一套,他们自认为是监军大人的部下,军纪队管不到他们,所以大呼小叫的要求监军大人来主持公道,军纪队是刘子光制定的宪兵部队,都是膀大腰圆的士兵,肩膀上挂着红绳子,手里拿着水火棍,腰里插着短火铳,寻常士兵见到他们都要躲着走的,看东厂番子们不识相,顿时一顿棍子打过去,番子们不服气,和军纪队混战起来,天地会的好汉们原本都很配合的抱着头蹲下了,现在看又打起来于是重新加入战团,帮着军纪队殴打番子们,一番鏖战之后,三十名东厂番子当场死了十二个,剩下的十八个也都挂彩,被送进了禁闭所。   那边打得热闹,这边喝得痛快,戴逸听到打斗,心神不宁的提出要去看看,被刘子光拉住非要行酒令,不喝完不让走,等好不容易进行完了,那边的战斗也结束了,军纪队的队长来禀报情况,说监军大人的卫队和天地会的人起了冲突,死伤小半,现在已经将两方面人都控制起来了。   戴逸一听大惊失色,三十个番子是他的卫队,也是他唯一的力量,没有这些人在,他连出门都没人跟着,一个光杆司令还当什么监军,于是立刻要求军纪队放人,军纪队长才不鸟他,气得戴逸当时就要拔尚方宝剑砍人。   “戴监军,尚方宝剑不是这么用的,你的卫队喝酒发疯,聚众斗殴,军纪队拘捕他们是依军法行事,你拿着宝剑要砍人,这算是什么道理?就算是尚方宝剑也要有个切实的罪名才好用啊。”刘子光依旧是笑眯眯的说,不过这笑容在戴逸眼里已经是笑里藏刀。   好你个刘子光,当天晚上就能把咱家整成光杆司令,弄得咱家还有苦说不出,戴逸心里直叫苦,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这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啊,满屋子都是刘子光的人,每一个人都用不屑的目光看着戴逸和他手中的宝剑,戴逸这才明白过味来,这青岛本就不该来……   刘子光现在养气的功夫已经很高了,戴逸是皇帝派来的监军,不能随便杀之,也不能怠慢,只能剪除他的羽翼,把他的危害性降到最低,反正到了自己的地盘,戴逸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算是想偷偷写封信回南京都要被检查,这个监军就让他监着吧,等自己回到京城和皇上好好谈谈,争取把这个监军制度撤销才是。   酒足饭饱之后,戴逸在刘子光安排给他的勤务兵护送下来到一所高档宅院下榻,这里是所谓的监军府,里面装潢精美,照明用的都是电灯,当然窃听器也少不了,周围都是刘子光的人,戴逸相当于被软禁起来了。   安排好这些事情,刘子光便带着一干部下,走陆路返回京城去了,正好顺路检视一下自己在山东各地的产业,济南趵突泉的宅院已经修建好了,一次都没去过么,还有兖州的煤矿等,都是去年置办下来的产业,一直每没有机会去视察,还有利国铁厂也要起看两眼,那里是刘子光发迹的地方,也是他重要的生产和研发基地,故地重新应当别有一番意味。   南京,城内一所小巧雅致但是富丽堂皇的宅院里,魏忠贤正坐在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文士对面,文士一身粗布衣衫,但是神情极为倨傲,面对着权倾朝野的司礼监大总管没有丝毫的谦卑和敬畏,而魏忠贤也并没有任何的不高兴,反而是一副虚心请教的表情。   “司马先生,青岛乃是镇武侯的地盘,针插不入,水泼不进,而且戴逸和他素有冤仇,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么?”魏忠贤问道。   “这就对了,要不是戴公公和刘子光有旧仇,我还不建议他去呢,戴逸经过上次的内帑事件,虽然没出什么大事,但底子已经不干净了,派他去青岛就算是废物利用,假如刘子光容不下他,找个由头杀了戴逸,那就有好戏看了,拥兵自重,擅杀监军,就是他没想造反,别人也会这么想了。”司马先生慢条斯理的说。   “那刘子光要是不杀戴逸呢?”魏忠贤问。   “戴逸这个人的能力有限,很难在刘子光的北洋水师中立足,但是为了报答魏公公的知遇之恩,他会想尽办法,拉拢渗透甚至是威逼利诱那些武将,收集所谓刘子光拥兵自重的证据,这就会激怒对手,最终导致戴逸的被杀,退一步说,即使刘子光隐忍了,不杀戴逸,那咱们也要逼他杀,总而言之,戴逸就是个弃子,他必须死。”   “咱家明白了,这就叫以退为进,死一个戴逸,换来陛下对他的不信任,这个买卖,值!司马先生真是旷世奇才啊。能得先生襄助,真乃忠贤的福分。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能做到的,咱家定然绝不吝惜。”魏忠贤诚恳的说,他年纪不大,心机很深,知道单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招募各种专业人员充实自己的幕僚队伍,才能和刘子光、东林党相抗衡,这位姓司马的先生就是他招募的第一个谋士。   “哪里,我不过是一届狂士而已,东林不收我,考举人也名落孙山,全天下都忽视我,只有你魏公公识真金,公公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司马先生狂傲地说道。   第八卷 南方 第一章 视察   刘子光很少走陆路,来往不是水路快船就是天上的飞艇,可是这次选择了陆路,是因为山东是他的大本营,需要好好的巡视一番,三百名骑兵护送着他从青岛出发,一路向西视察过去。   山东以前是满清统治区,所以是个权力真空地带,袁崇焕的徐州军占领山东之后,短期内形成了不成气候的军zf,但是因为袁崇焕的调离,徐州军缺乏足够威信的话事人,所以这个军zf很快就被朝廷派来的文官所取代,现在的山东省内,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使司三司俱全,各府县的文官也基本到位,山东已经成为既南直隶、浙江之外,朝廷控制的最全面的一个省。   虽然仗大部分是徐州军打的,但是老百姓依然把功劳算在刘子光头上,这年头的信息都靠口耳相传,刘子光斩范文程,擒多尔衮,血战保济南,干的漂亮事情实在太多了,在名气上远远超过袁崇焕,更别提祖大寿、满桂等将领了,再加上他进京以后的丰功伟绩,迅速升职,对于老百姓的这种观点,地方zf也不敢加以纠正了,就这样任由着发展下去,最终造成了刘子光的半神地位。   在山东,谁家没有供奉刘子光的牌位,那是很不好意思见人的事情,那个说快书的艺人,要是不能一口气连说十八段关于刘子光的段子,那是没资格进茶馆做生意的,哪个府县没有建刘子光的生祠,那当地官员也是感觉很落伍的。刘子光在山东有不少产业,东营的油田、兖州的煤矿、济南的大酒店,还有各处的田庄,使用了不少当地人工,他指示下面的管理人员,不可盘削下人,凡是为自己工作的人员,待遇要比同行业的至少高两成,还有在红衫团中大量服役的山东小伙子们,光是每月通过军邮送回家里的银钱,就足够全家人过活好几个月的,而且今年皇上还免除了山东省的所有赋税徭役,据说这也是刘子光为大家说的情,反正刘子光在山东人眼里那就是武圣人,地位进仅次于孔圣人,但是已经代替了原来的武圣人关二爷。(关羽封武圣人好像是清朝的事情,本书不是考据流,请勿认为是BUG)   刘子光一路西行,沿途州县无不细心款待,他是当朝一等侯爵,又是身兼数职的重臣,还是皇上的亲姐夫,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刘子光却很反感这样高规格的接待,他总是会联想起后世官员下乡视察时,警车开道、警笛齐鸣,老百姓一概避让的情景。   各个州县摆设的酒宴更让他怒火万丈,山东被满清盘削的厉害,地方经济尚未恢复,这些大鱼大肉花费颇大,不但劳民伤财,还损坏了自己的形象,不过他倒没有搞出拂袖而去的把戏,毕竟这个时代的风气就是这样,难道让地方官拿粗茶淡饭来招待他这位权倾朝野的高官不成?所以他采取了温和的方式,不但照付所有的饭钱,还将酒肉分发给当地贫困的百姓,最后还要和地方官员促膝长谈一番,教育他不可劳民伤财,竭泽而渔,镇武侯耐心细致的教育让这些地方官感动的眼泪哗哗的,当场表示听了侯爷的教导,茅塞顿开,如拨云见日,以后要投入到为人民服务的伟大工作中去;当地百姓就更感动了,他们认为贡献出家里宝贵的鸡鸭鱼肉来招待侯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侯爷把本来该他享用的饭菜拿来接济穷人就是天大的恩德了,不少百姓自发的走上街头,捧着香炉围住镇武侯居住的行辕为他祈福,可是却吃惊的发现,侯爷已经悄然离去了。   刘子光不愿意扰民,更不愿意老百姓破费招待自己,整个山东省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只有一个官员,那就是青州知府史可法,要说这个史可法身份可算尴尬,他是标准的东林党出身,做过吏部官员,算是钱谦益的嫡系,可是在长公主下嫁风波中却站在刘子光一边,这和原本应该属于刘子光阵营,却站在东林一方的孙启超形成鲜明的对比,对于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忠臣,刘子光很有好感,所以才在东林党准备制裁他的时候出手相助,提拔他到山东做了知府。   史可法治下的青州府远比其他府县要有生机,百姓们面色红润,街道整洁干净,商铺里的货物也很丰富,刘子光见了不禁啧啧称奇,这个史可法真是个能员,镇武侯一行人进了青州府,前来接待的却只有主簿,主簿很不好意思的说知府大人下乡主持割麦活动去了,趁这几天天气晴朗赶紧把地里的麦子收割了,要不然一下雨今年的收成就全完了,刘子光不但没有责怪,还暗自感叹史可法的爱民如子,如果大明朝多些这样的官员,何愁不重镇雄风。   当晚史可法还是赶回来了,摆了宴款待刘子光,众人一看,居然是大葱大酱,煎饼豆腐,还有一壶浊酒,标准的农家饭。当时就有几个人变了脸色,侯爷再亲民,再简朴,也不能这样糊弄啊,不过刘子光却不以为然,毫不在意的拿起大葱蘸着大酱,用煎饼一卷,有滋有味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还说味道好。   刘子光这样一搞,手下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乖乖的陪着吃,史可法见刘子光不像作伪的样子,不禁暗暗吃惊,对他的认识更深了一层。   饭后,刘子光和史可法长谈许久,这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的交流,刘子光发现这个三十出头的清瘦男子胸中韬略纵横,无论是民事还是军事经济,都有着高深的见解,属于那种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综合性人才,这样的人才若为为己所用,绝对是左膀右臂。   刘子光的谈吐也让史可法很敬佩,这位草根侯爷不光是能打仗的勇将,说起工商业来头头是道,他提议以工商贸易兴国,确实是一条可行的办法,还有就是刘子光对待老百姓的态度,那真的是很令人感动,不像是伪君子能做出来的。   由于次日还要赶路,谈到半夜时分,刘子光不得不中断了谈话告辞而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史可法心中暗暗感叹: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他心里到底想得是什么?   离开了青州府,刘子光抵达阔别已久的济南,济南全城小小说网,万人空巷前来迎接镇武侯,现任知府是刘子光的亲信陆乘风,他亲自组织了各项欢迎活动,朝廷派的新任山东巡抚是个庸才,没什么真本领,搜刮民财的本事倒是不小,他把搜集的金钱宝物装了一箱子放在刘子光早就建好还一次都没住过的宅院里,还附上一封信请镇武侯关照自己,刘子光最恨贪污行贿的官员,把宝物和信件收好,找来陆乘风询问了这位巡抚的作为,当下就打定主意回京以后将其拿下,换上史可法做山东巡抚。   济南是刘子光的第二故乡,所以不可避免的多耽搁了两天,最终还是带了一大堆父老乡亲送的土产礼物离开了,坐上火车踏上回京的旅途。   济南到徐州之间的铁路并没有全线畅通,,这一段多是平原地形,又是朝廷大力支持的重要工程,大批的民夫加班加点的施工,做到除了汶河、运河上的铁路桥没有合拢以外,大部分工程都已经进入收尾阶段,经过一番周折,刘子光所部三百人马终于由陆路抵达了徐州府。   回到利国铁厂,刘子光感慨颇多,这里已经物是人非了,老厂主去世了,两位小姐也常住南京,不过厂子的规模比以前更大了,从事的行业也更广泛,从东营运来的未经提炼的猛火原油和兖州运来的优质煤炭在这里进行深加工,原来的钢铁冶炼也没有丢下,刀剑盔甲的制造已经外包给其他厂家了,铁厂主要生产秘密等级比较高的火炮,火铳等先进武器。   利国铁厂的天是灰蒙蒙的天,遍地是赤膊的满清战俘奴隶,看到他们刘子光是想到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年了,他已经深深融入了这个似是而非的中国古代世界,对亲人的想念随着自己这个世界亲人的增加而渐渐淡薄,毕竟自己也是快为人父的了。   现任铁厂的厂长是原来的铁卫大将胡先决,他为刘子光准备了一艘先进的机器快船,顺着运河南下赶赴京城,顺带着捎了一船先进的军火,刘子光带着部下,沿着这条两年前走上成功之路的道路,再次意气风发的进京去了。   第八卷 南方 第二章 先回家也是错?   越接近亲人,思乡之情就越浓烈,船到燕子矶的时候,刘子光就下船了,从京城北面的神策门进城,直扑玄武湖而去。   一行人来到湖边,便被守卫禁军拦住,自从上回遇袭以来,玄武湖的警戒又提高了一个级别,和紫禁城的防卫级别同等了,禁军们没有接到镇武侯回京的消息,吃惊之余赶紧放人进湖,刘子光在码头上拿了存在这里的衣服,跳上渔船,命人赶紧上岛,他在船上快速换上寻常百姓的服装,船到湖心的时候,刘子光锐利的目光就发现曾橙正坐在岸边的草地上呆呆的望着湖面,看样子是在等人。   “傻丫头这是等谁呢?”刘子光一边提着布鞋一边自言自语道。   “侯爷,自从您走后,殿下每天到了这个时间就坐在草地上呆呆的等上几个时辰,都快成望夫石了。”撑船的校尉是大内侍卫,刘子光的手下,说话也稍微的大胆些。   刘子光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曾橙真是太善良了,嘴上说放任老公出去做大事,其实心里肯定挂念的不得了,女人刚刚怀孕,正是需要呵护的时候,自己却跑到北方公干,一去就是个把月,真是对不起她。   “把船撑过去,绕到岛子后面。”刘子光吩咐道,他想给曾橙一个惊喜。侍卫依言将船撑到了曾橙看不到的地方,刘子光跳上岸去,轻手轻脚的向曾橙坐着的草地走去。   虽然老公出远门了,但是曾橙家的衣食不用发愁,米缸里从来都是满的,每天都有邻居送来鲜鱼,吃饭的时候更是有人送来做好的鸡鸭肉蛋,小岛上的邻里关系非常融洽,靠着大家的帮助,曾橙每天也没什么好忙的,她手艺精巧又勤快,小孩子穿的冬夏衣服、包括尿布都弄好了,每天拿出来摆弄一番,再就是百无聊赖的到岸边的青草地上坐着等老公回家。   岸边的垂柳轻拂着柔软的枝条,翠绿的草地如同厚实的地毯,知了在不知疲倦的唱着歌,曾橙坐在树荫下,呆呆的托着腮帮子看着湖面上来往的渔船,小声嘀咕着:“死人最坏了,一去就是一个月,连封信都不来。你不知道咱们的宝宝都两个月了,能感觉到了呢。”   刘子光已经悄然来到她的背后,听到她的抱怨,心中怜爱顿起,轻轻从背后揽住了曾橙柔软苗条的身子。   忽地一声,刘子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曾橙反手抓住胳膊,直接扔了出去,把他摔了个七荤八素,刘子光倒在地上哭笑不得:“小橙橙,是我啊。”   “啊,你回来了!摔伤了没有,都是我不对,下手太狠了。”曾橙这才发现是刘子光,赶紧跑过去帮他检查伤势,刘子光钢筋铁骨自然不会有事,他嘿嘿一笑,趁机将曾橙扑到在草地上,两口子滚作一团,尽诉离别之情。   当晚刘子光就留宿在湖心岛上了,可是镇武侯回京的消息却已经被守湖的禁军报到了宫里,首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大内总管魏忠贤,他一方面献媚的向皇上报告了这个喜讯,一方面派人通知了谋士司马胜。   等到晚上掌灯时分,魏忠贤伺候好皇上就寝,回到自己的宅子,司马先生已经早早等在这里,见到魏忠贤进来,他一张长满横肉的脸微微一笑,矜持的说:“魏公,明日刘子光就有麻烦了。”   魏忠贤很纳闷:“镇武侯今日刚进京,哪里会惹麻烦?”   司马胜道:“他进京就是麻烦,他刘子光是什么?皇帝钦命的北洋大臣,又是皇上下旨召回的人,进了京居然不来交旨,反而去玄武湖看老婆,这种做法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嘛。”   魏忠贤道:“这也能算是罪名?这种罪名给刘子光挠痒痒都不够,他老婆是什么人,是皇上的亲姐姐,若是他不先去看望公主殿下才会惹皇上不高兴呢。”   司马胜有些不高兴了,因为魏忠贤没有理解他的意图,他倒转身去,两手背在身后,徐徐说道:“山人自然知道这个罪名不能给刘子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甚至可能会引起皇上的反弹,可是魏公您知道吗,如果总有人在你跟前说一个人的坏话,那么久而久之,不信也要信了,我们采取的就是这个温水煮青蛙的办法,一点点的蚕食镇武侯在皇上心中的信任度。”   “先生高见,可是这个说坏话的人由谁出面合适呢?”魏忠贤显然不想出这个头,他在朱由校面前向来是以好好先生的面目出现的,绝对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上别人的眼药。   司马胜淡然一笑:“魏公多虑了,山人已经安排好了,自有那些不知死的年轻御史去出头,用不着东厂的人动一根指头,皇上和刘子光即使有怒气,也得冲着他们发。”   “高啊!司马先生确实是高人,我魏某没有看错人,来来来,你我兄弟共饮几杯。”魏忠贤忍不住击节赞叹,这边就要伸手去拉司马胜的袖子。   别看司马胜一身粗布衣服,邋里邋遢的很不讲卫生,可是却极为高傲,他很自然的躲开了魏忠贤伸过来的手,淡然道:“山人还有几个计划要做,魏公还是自己请便吧。”   太监是阉割的男人,尿尿的物件少了,处理的再好也难免有些尿臊气,社会上的人,尤其读书人,对太监的态度从骨子里是鄙视的,哪怕这个太监的地位再高,权势再大也是徒劳,司马胜就是这样高傲的读书人,他并不认识自己是魏忠贤的谋士,在他心中,魏忠贤只是帮他实现人生理想的工具而已,所以并不尊敬和服从,平时态度倨傲的很。魏忠贤年纪虽小,却懂得礼贤下士,,丝毫也不见怪,他知道读书人都是有些清高的,这又何妨呢,只要能为我所用,就是骑着咱家的脖子拉屎都无所谓。   次日一早,刘子光进宫交旨,正碰到一帮年轻的御史围在午门附近窃窃私语,看见他过来便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眼皮都不抬一下,更别说打招呼了,刘子光和都察院的关系素来恶劣,对他们这种态度倒也无所谓,不过看到御史的队伍更加壮大了,他有些好奇,问旁边等着上朝的工部尚书宋应星:“长庚兄,这帮御史的队伍又壮大了哦。”   宋应星微微一笑,道:“今年恩科的进士,除了补了实缺外放的官员和入了翰林院的一部分,大部分进了都察院,现在是跟着老御史学习的时间,等他们出了师,就要奔赴全国各府县、盐、漕等有司了,这是内阁实行的新政,以御史监察天下,代替原来的锦衣卫和东厂,如今天下吏治腐败,真希望这一招能有效的肃清官场之风啊。”   明朝的政治原来是特务政治,直属于皇帝的厂卫系统肩负监察百官的任务,可是这个系统本身就腐朽不堪,再加上是在太监的领导之下,所以深为天下人不齿,这一套监察体系已经彻底的崩塌了,东林党人趁机抛出的这个政策也是老饭新炒,本来从古至今,各朝各代都是以御史监察天下,只不过钱谦益他们把这个制度更加的扩大化了,扩充了御史的队伍,御史下到县级单位,有权力弹劾任何级别的官员而不获罪,言官嘛,就是防微杜渐的。   老实说东林党的这个政策算是一种社会制度的进步,大量的监察人员散布到各级官府,对肃清吏治有一定的正面作用,可惜这只是东林党夺取政治话语权的一种方法,牺牲掉自己掌握下锦衣卫的功能,来挤压东厂和南厂的职能范围,从而打击魏忠贤和刘子光这两个政治对手。   刘子光曾经搞死过一个巡城御史,把一位副都御史搞得发配边疆,是都察院最大的敌人,同时他也得罪了几乎整个文官系统,要知道御史这种官职是可以兼任的,大凡尚书、侍郎、大学士都监着左右都御史,或者副都御史的差事,刘子光这种行为等于对他们所有人开战,他们身为高官,不方便直接上书弹劾刘子光,便怂恿那些年轻的热血御史上书弹劾,反正言官无罪,说什么都是可以的。所以刘子光经常被御史们弹劾,稍有风吹草动便有雪片般的折子递上来,仿佛哪个御史不参镇武侯几本,便没有资格做御史一般。   这一次也不例外,当刘子光在奉天殿上交了圣旨以后,一帮御史便跳出来弹劾了,这次的弹劾理由相当的荒唐,居然是镇武侯回京先进家门,而不是直接进宫交旨。   第八卷 南方 第三章 弹劾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刘子光站在奉天大殿之上,意气风发的讲解了当日如何大闹北京城,如何绑架小康熙,又是如何在上万蒙古骑兵面前全身而退的,听得众大臣如醉如痴,瞠目结舌,刘子光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听中午十二点的广播书场,什么《杨家将》、《薛刚反唐》之类的评书听过不少,说起故事来颇有田连元的风采,虽然朱由校和魏忠贤事先看到过奏报,但书面的东西总归没有当事人讲起来那么惊心动魄、引人入胜。   故事讲完之后,朱由校连拍大腿,直呼了三个好字,当场赐三杯御酒给镇武侯润喉,然后就准备早早退朝,和刘子光切磋一下车技,当魏忠贤一挥浮尘,用公鸭嗓喊出“有本早奏,无本退朝”之后,一位相貌英俊,气质超凡的御史出班说道:“臣有本要参镇武侯。”   好不容易被刘子光营造出来的热火朝天欣欣向荣的氛围被这位御史一句话就破坏掉了,这也太煞风景了,人家镇武侯刚刚建立奇功回朝交旨,还被皇上赐了御酒,酒杯还没收下去呢,他这边就跳出来要参镇武侯,这么不识相,难道是脑袋被驴踢了?   朱由校也很诧异,望了望这位不太面熟的御史,按住莫名的火气,道:“呈上来。”魏忠贤露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容,将那名御史手中的折子接了过来,转呈给皇帝。   刘子光也很纳闷,心说我刚回家啊,怎么又惹到这帮疯狗了?这个御史品级不低,应该是个副都御史,不过面生的很,看他瘦长的身材,剑眉星目,三绺胡须,脊背挺得笔直,端的是位美男子。   朱由校不喜欢御史,从郭铮案件开始就对御史们有些厌烦,但他是一个好皇帝,知道维持朱家的统治,少不了这些甘愿做恶人的御史,所以他很耐心的看了这位御史呈上来的折子,刚开始看的时候眉头还皱着,看完之后居然笑了。   “朕给你们发俸禄就是让你们这帮御史闲着没事逗闷子的么?这也要参?你们能不能拿出精力多办几个腐败的案子。”朱由校哭笑不得的说完,将折子扔了出去,折子在御座下面散开,能看见落款处几十个签名,看来这次还是都察院联名上书,动静不小呢。   “微臣以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乃是做臣子的本分,我们都察院上下同仁,殚精竭虑,为陛下监察百官,不敢有丝毫懈怠,昔日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今日镇武侯奉旨还朝,理应先进宫交旨,再回家享天伦之乐,可是他却眼中无君王社稷,只顾一己之私,居然先行回家,过了一夜之后才来面圣,这种做法往轻了说是不拘臣子之礼,往重了说就是无君无父,这样的人即使功劳再大也不能重用,所以我等都察院监察御史一致联名上本,弹劾镇武侯,望皇上发落。”英俊的中年御史并不惧怕皇上发怒,反而头头是道、引经据典的说了起来,把旁边的刘子光气得直翻白眼。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不是皮痒了啊,老子回家看老婆也碍着你啊?”刘子光指着那个御史就痛骂起来,骂了还不解气,撸起袖子就要过去打人,被一帮大臣苦苦拉住。   明朝皇帝势弱,大臣们往往把持了朝堂的话语权,据说前朝张居正时期更过分,大臣都能指着皇帝骂:你这个小屁孩知道什么诸如此类的话,正因为如此,皇帝才重用太监,打压大臣,可是天启朝又不一样,朱由校削弱了厂卫的职权,等于自废武功,所以朝堂之上大家都没什么顾及,可以随心所欲的说话,只要你能说得头头是道。   刘子光是个另类,他在京城众人的心目中一直是个没读过书,全靠武功和一点小聪明的粗人,当朝辱骂御史那是小菜一碟,谁不知道他老人家还曾经在皇宫之内当众威胁要杀礼部尚书全家呢。   不过这次林如海确实有点过分了,鸡毛蒜皮的事情也拿来参,而且事先没有和东林党的大佬们打招呼,这让钱谦益等人也不大愉快,谁都知道都察院是东林的势力范围,这样乱搞不但无法给刘子光造成伤害,还会影响他和东林的关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不过也有一部分死脑筋的东林人士,认为林如海说得极有道理,事不分大小,有错就要指出来,这是监察御史的本职工作,不但不能批评,还要褒奖,朝堂上很快分成两个阵营互相辩论起来,闹得好像菜市场。只有魏忠贤偷偷的冷笑。   “下官林如海,对事不对人,还请镇武侯息怒。”英俊的御史面色如常,养气的功夫实在到家,刘子光嘴上说要打人,当然不会真的动手,毕竟天启朝的朝会不是台湾的议会,一帮大臣苦苦拉住他,他也就顺势收手了,不过并不打算放过林如海,他向皇上说道:“都察院污蔑微臣,还望皇上做主。”   朱由校挥挥手,魏忠贤扯起嗓子高喊一声:“肃静。”然后就听到皇上不耐烦的口气在问:“刘爱卿,林御史所奏之事可否属实?”其实皇上也是明知故问,昨天刘子光一回来消息就传到宫里来了,当时南宫太妃还说呢,这个女婿好的很,知道疼媳妇,朱由校也很替姐姐感到高兴呢。   刘子光道:“林如海所言不虚,微臣确实是先回家的。”这种问题没必要撒谎,他相信小舅子能帮他摆平。   “按照礼法,刘爱卿你的做法确实有不妥之处,这样吧,罚俸一天,林御史,你满意吗?”朱由校说。   “皇上圣明。”林如海答道,他本来也没打算皇上能治刘子光的罪,现在居然罚俸一天,已经是超乎想象的胜利了,起码皇上认可了都察院的做法的合法性。   刘子光也耸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朝廷官员哪个也不是靠俸禄吃饭的,他一年的俸禄才万两银子左右,折合到天,才不过三十两而已,根本就是挠痒痒。皇上这样的做法他也能理解,如果真把林如海治罪了,就证明朱由校不是个成熟合格的皇帝。   本以为尘埃落定,可是朱由校又说了:“以后镇武侯回京时可先回家休息两日再交旨,这是朕特许的,以后都察院不要再拿这个说事。另外再赐镇武侯江南苏绣三十匹,象牙三根,玉如意一个。”   朱由校真是越来越成熟了,说话做事都有个皇帝的样子了,逐渐掌握了平衡的道理,既维护了都察院的面子,又照顾了刘子光的情绪,最终这个弹劾刘子光先回家看媳妇的闹剧以皆大欢喜收场。   散朝以后,刘子光陪着朱由校到郊外玩了几局赛车,刘子光的车技显然不是魏忠贤之流可以比拟的,朱由校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跟着刘子光的车尾巴吃烟,不过终于遇到对手的小皇帝并没有丝毫不悦,两人玩的大汗淋漓,坐在遮阳伞下狂饮冰镇可乐,顺便又扯了些北京的事情。   朱由校显然对北方那个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同行很感兴趣,不停的打听关于康熙的事情,说来也是,他们两位皇帝有着很多的共同点,都是从权臣手中夺回的皇权,又都是年轻有为的君主,彼此感兴趣也是正常的事情,朱由校听到刘子光最后没能把康熙绑来南京,很是遗憾了一番。刘子光宽慰道:“陛下若是想见玄烨还不是迟早的事,王师北伐之时,就是敌酋被缚之日,到时候微臣亲自把那个小麻子绑来见陛下,保准活生生的。”   朱由校在处理朝政之余,大把的时间用在改进风火四轮车上,现在这种小汽车的结构已经很完善了,在平整的道路上行驶,速度和续航能力远胜战马,但是目前大明朝各省各府县的道路都是土路,只适合畜力车行驶,想让汽车普及,首先要发展的是合格的道路,这个工程量可不是十年二十年能完成的。   或许用在西部那种大戈壁上,能发挥它的长处,刘子光灵光一现,立刻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朱由校,建议弄几辆车去西部做实验,若能派上用场,以后征西夏就可以用机械化兵团了,朱由校欣然应允。   临走的时候,朱由校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爱卿俘获的努尔哈赤佩剑现在何处?”   刘子光大大咧咧的说:“那把剑削铁如泥,微臣就收藏了。”   朱由校点点头,没说什么。   送走了镇武侯,一直小心伺候不乱说话的魏忠贤看见皇上的脸色略微有些不好,便劝道:“镇武侯乃是武痴,喜欢收藏神兵利器,想必他是没听说那个传说,不知者不为罪,皇上可不要怪罪侯爷啊。”   朱由校笑道:“你这奴才倒是个忠臣,朕是那样小肚鸡肠的君王吗?”   魏忠贤赶紧跪下请罪,不过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暗道:我从小把你看大,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   第八卷 南方 第四章 京师讲武堂   刘子光总觉得林如海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把孙纲传来一问,才知道林如海是前江南织造使曹寅的女婿,曾任职海州巡盐御史,曹寅事发之后受到株连,一度免职回家,后来被钱谦益重新启用,并且升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委以重任。   林如海是前朝的状元,才学那是没的说,相貌更是生得一表人才,当年曾被称为京城第一美男子,多少高官显贵想把他招为女婿,最后还是江南织造曹大人拔得头筹,说来也巧,林如海披红挂彩,游街夸官的时候正好遇上曹府的小姐抛绣球招亲,满大街的人里面正打中林状元的头,于是成就一番美事。   曹寅的女儿名叫曹敏,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老头子心疼女儿,也欣赏姑爷,用了关系帮他谋了一个实打实的肥缺,巡盐御史,那可是一年下来几十万两银子的好差事,可是年轻的林如海却不买账,非要当什么清官,可是哪个盐商不是有后台的啊,他一个小小的御史谁也办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蛀虫贪污朝廷的银子,久而久之,林如海也只有向现实低头,但他依然洁身自好,从不贪赃枉法,家里主要靠妻子娘家贴补,幸亏曹寅家底丰厚,人脉也强大,所以这些年来林如海的官宦生涯倒也平稳。   刘子光巡行江南的时候扳倒了曹寅,林如海也跟着遭殃,被罢官不说,妻子曹敏也气急生病一命呜呼,只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女儿和他相依为命,本来以为就这样消沉下去了,可是钱谦益大人念其多年清正,破格提拔他做了又副都御史,这使得林如海再次焕发了生机,振作精神重新戴上了御史的乌纱帽。   林如海是个清官,而且是直臣,不折不扣的直臣,而且是个不懂得阿谀奉承避重就轻等官场潜规则的清官加直臣,刘子光不喜欢这样的人,因为那个被他搞死的巡城御史郭铮就是个所谓刚正不阿的清官,清官不等于能员,这一点往往被人忽略,刘子光却很清楚的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选拔官员的标准是专业技术过关,道德上没有太大的缺陷就好。   “大人,要不要属下派人搜集林如海的污点,把他从御史位子上掀下来?”孙纲阴测测的问道,这家伙肯定也是想到了郭铮事件,他们南厂和都察院可是死对头,本来南厂还有监察百官的权力,可是经过这次zf内部调整,南厂被剥夺了这种权力,孙纲这种脑子肯定想不到是皇帝为了平衡而搞得调整,还以为是都察院背后搞的鬼,所以一心想找回这个场子。   刘子光一摆手,示意孙纲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只不过是个书呆子,理他作甚,这帮御史都是人来疯,你越搭理他,他越来劲,不过我就奇怪了,我刚进京城怎么就有人通知了这帮御史,不晓得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你帮我把这个事情查一下。”   “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最近兄弟们办差很不爽,那些当官的说咱们没资格管他们,说官员只归吏部和都察院管,遇到该配合的总是和咱们对着干呢。”孙纲抱怨道。   这一段时间朝廷巨变,权力重新洗牌,在京的东林和魏忠贤都没损失什么,刘子光却真真切切的被夺了权,以后南厂只能负责反间谍工作了,国内的监察任务被都察院和东厂瓜分,而锦衣卫则扩充了武装,负责京畿一代的治安,原本属于自己的五城兵马司被肢解,大批山东籍士兵发回山东,军官遣散,委任了一大批本地军官,这一切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的,远在北京的刘子光根本无法做出反应,红衫团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反应,这只是朝廷的正常人事调整,难道抗拒命令造反不成?   “不让你们查当官的,你们可以换个名义查嘛,给他安个满清间谍的帽子不就完了,看谁敢呲毛。”刘子光一句话就解了孙纲多日以来郁闷于心的问题,开开心心的退下了。   刘子光坐在南厂衙门的大堂上,两只脚翘在公案上,望着头上悬着的“明镜高悬”的牌匾发呆,这一年多以来他升的太快了,快到别人目不暇接,也快到没有时间培养自己的根基力量,不管是南厂还是红衫团,抑或是新组建的北洋水师,虽然有强大的武力,但是严重缺乏高级别的文官和谋士。   如今朝堂上的话语权完全被东林党所把持,六部中,吏部礼部刑部兵部都是东林的人,户部的胡雪斋也快被架空了,只有宋应星执掌的工部在自己控制之中,可是宋老头当尚书之前只是个小小的县学谕,八品官而已,在官场上根本没有人脉,能把持住工部不被人架空就不错了,根本没有精力,也没有本事在朝堂之上帮刘子光说话。至于苏州知府和上海总督这两个地方官员,虽然算是自己派系内的人,但毕竟不是嫡系,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变节,指望不上。   至于谋士就更缺乏了,只有一个李岩勉强够格,但他熟读的那些兵书也都是冷兵器时期的,对于即将出现的大规模火器和机械化作战,完全陌生,无法做好一个参谋的工作。   别说李岩,就是刘子光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对热兵器时代的战争只限于各种影视作品和中央七套军事节目那几个专家的胡扯八道。   想到这里,刘子光忽然从公案后面跳起来,大声嚷道:“备马,本侯要视察京师讲武堂和京师理工大学堂。”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兴国以教育为本,刘子光深知这个道理,早在南厂建立的初期,他就出资建设了两所学校,一所名为京师讲武堂,顾名思义是所军校,但不是朝廷官办的军校,而是他刘子光私人办学,专门招募社会上的有志青年参加,识字的最好,不识字也没关系,反正学堂除了教打仗之外还教认字,这所军校有初级班和高级班两个部分,初级班的学制是一年,学习基本火器机械知识和弓马刀枪,毕业之后可以担任红衫团的小旗,高级班学制三年,选拔的都是年轻的,脑子里还没有被传统思想禁锢的青年人,抽调红衫团、工部、南厂的人员担任教官,教授物理化学知识,兵器原理,作战指挥,后勤保障,情报分析等科目,其实教官们也没有系统的课本,在、都是边教边整理,大家一起探讨,把军校的课本编纂出来,等于是在实践中发展,这所讲武堂是刘子光培养军事人才的摇篮。   京师理工大学堂则是一所以科技见长的学府,这所学校和工部联系密切,招收了不少心灵手巧的匠人,除了理论知识的学习,每天都坚持科学试验,位于孝陵一代的校园占地极广,拥有大量机器设备,包括织布机、船台、铁轨、机车、炼钢高炉,环形跑道、靶场等设施。   两所学校都包食宿,包就业,招募的都是二十岁以下的青少年,这些人头脑敏捷不僵化,而且容易培养忠诚度,刘子光还规定了最高每月二十两的奖学金,各科成绩优良的学生都可以获得,,而且由尊敬的刘大帅亲自颁发,说起来也有好几个月没来看望这些学生了,作为校董的刘子光今天特意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探望,学生们还不知道怎么开心呢。   到达京师讲武堂门口,镇武侯一行人却被门卫拦住了,学校的大门和军营的辕门很类似,用两辆大车翘起来组成,四个身穿绿色战袍、头戴铁盔的年轻学兵站在门口,用红缨枪拦住他们的去路,用稚嫩的声音吼道:“讲武堂重地,不得擅闯!”   刘子光乐了,回头被亲兵说,告诉他们我是谁。   亲兵纵马上前,喝问道:“镇武侯大人亲临讲武堂视察,还不赶紧通报。”   学兵拧着脖子说:“学谕大人有令,演习期间禁止任何人进入,违者格杀,我等只听从学谕大人的命令,不敢违背,还请侯爷等演习结束再进不迟。”   “你小子吃了豹子胆了,明明知道侯爷来了还敢挡驾,信不信我一刀砍死你?”亲兵说着作势要拔刀砍人,学兵却连避都不避,依然大声道:“不管是谁,演习期间就是不准进入。”   “好了好了,别吓着孩子。”刘子光挥挥手让故意吓唬小孩子的亲兵退下,从马上跳下来,拍拍那个答话学兵的肩膀,问道:“小伙子干得不错,就应该这样严格执行军令,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回侯爷,小的叫孟志强,今年十六岁,讲武堂高级班学兵,今日的辕门卫兵班长。”年轻的学兵胸前有个银色的小星星,这是学员的等级标识,说明他是个很出色的学兵。   “不错,有前途。”刘子光和蔼的说道,让亲兵们把马牵到路旁的树荫下乘凉,自己却站在烈日下和学兵们一起站岗,南京的天很热,阳光很毒辣,这四个少年的铁盔都晒得滚烫,年轻的脸也变得黝黑,可是神情却非常的坚毅。   这都是大明朝的希望啊,刘子光暗想。   第八卷 南方 第五章 WAR GAME   京师讲武堂宽阔的大校场上传来一阵阵火铳的轰鸣,然后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众多人一起快速跑动的脚步声,刘子光抬眼望去,只见一片烟尘不见人影,隐约有红旗在烟尘中招展,这是讲武堂在进行例行演习,完全的实兵操练,用只装填火药不装填弹丸的火铳对轰,用竹子刺刀对拼,哪一队输了就挖一月的茅房,这个规矩还是刘子光定的呢。   听着大校场上的杀声,四个守门学兵很是眼馋,忍不住回头张望,这种实兵演练是学兵晋升的好机会,也是磨练战斗意志的好机会,不能参加实在是遗憾。   刘子光远远的看着也觉得很有趣,这种近似于WARGAME的演习仿真度很高,所以很危险,每次演习都有几个死亡名额,就是这样,学兵们依然很乐于此道,看来讲武堂的教育还算成功。   辕门口站了几个人,校场上指挥演习的武学谕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这位改头换面、教书育人的老先生正是刘子光手下大将——西洋人安东尼,安东尼是个天生的军人,尤其擅长战术的研发,以前就编练过效死营的长枪兵,并且研究出一套作战规则,这个人非常具有创新精神,又是出色的军人,让他担当这个武学谕再合适不过了。   安东尼举起新型的双筒千里镜看见辕门口的人正是刘子光,赶紧让手下继续指挥,自己颠颠的跑到辕门口迎接。当他看到孟志强和刘子光正在聊天的时候,一张白种人的脸顿时变黑了。   “学兵孟志强,执勤期间不得与无关人员交谈,你忘记了么!”安东尼厉声喝道。   孟志强一激灵,立刻把腰杆挺得笔直,大声吼道:“没忘记!”   安东尼跑过来盯住他的双眼,鼻子贴近他的鼻子,继续吼道:“那你为什么违反?你的脑子里装的是糨糊吗?告诉我!”   孟志强面对安东尼四溅的唾沫星子丝毫也不躲避,也跟着吼:“学兵孟志强知罪,没有任何理由,请学谕责罚!”   “好,下了哨,自己去找执星官领二十军棍。”安东尼恶狠狠的说完,换了表情朝刘子光走过来。   “是!”孟志强的眼皮都不眨一下,站得如同一杆标枪。   (天使奥斯卡最喜欢用的形容词,人都是标枪托生的,嘿嘿。)   “算啦,看兄弟我的面子,军棍免了吧。”刘子光一伸手和安东尼的右手握在一起,两兄弟较起了手劲。   “那不行,除非你愿意替他挨二十军棍。”安东尼被刘子光捏的呲牙咧嘴,口中却不松劲,非要打孟志强的军棍。   “军法严明不错,可也不能死板嘛,响鼓不用重锤,我看这个小伙子有前途,今天我要是不在这,随你打,可是我既然来了,这个面子还是要给我的嘛。”刘子光说。   “还不谢谢大帅。”安东尼冲孟志强吼道。   “谢大帅!”孟志强干净利索的一拱手,眼中隐隐有晶莹闪烁。   刘子光微笑着摆摆手,在安东尼的陪同下走进了辕门,进门的一瞬间,孟志强声嘶力竭的高呼:“敬礼!”四个学兵一起把红缨枪举到胸前向刘子光和安东尼行持枪礼,两人也用新式的军礼进行还礼。   “三哥带兵有一套啊,这些小孩子被你训的快出师了,个顶个的都是精兵强将啊。”刘子光说道。   “哪里哪里,比起四弟你的用人之术我还差点,今天这个人情你卖的多好啊,就让我当恶人了,不过也无所谓,这些孩子终究以后是要为你卖命的,做点感情投资是应该的,”安东尼毫不客气的说,虽然刘子光的官衔已经很高,但是老兄弟的感情依然没变,再加上西方人的个性,他说话很是随意。   “对了,最近你的火铳战术研究的怎么样了?”刘子光最关心的还是这个,他试图用全热兵器装备的陆军代替冷兵器军队,来对付来去如风的满清、西夏骑兵,没有一个得当的战术,即使武器先进也是白搭。   “火铳的射程和威力都比弓弩要大,而且培训一名火铳兵的时间比培训一名弓箭手的时间要短得多,所以大规模运用火铳集团是可行的,战术采取马其顿方阵式,遇敌时第一排卧倒,第二排跪倒,第三排站立,分段射击,然后迅速从两侧绕到队伍后面,以便后面三排的士兵继续开火,这样就能形成持续的火力打击,这种战术可以对付超过自身数量三到五倍的精锐敌军步兵,即使遇到同等数量的骑兵,也未必会吃亏,只要战法得当,士兵和指挥官的斗志强烈,这种火铳大阵天下无敌。更何况我设计的团级战术里面,都有炮兵连的编制,两军对垒之时,先用大炮和火箭筒轰击敌方集群,造成重大伤亡,打乱他们的士气,这就已经是事半功倍了。”   “嗯,大炮这种东西很有作用,咱们的军队要多多装备,我会让工部研制重量轻威力大的火炮的。”刘子光严肃的说道。   “最好炮弹的直径能统一,不要过于繁杂,这样减轻辎重兵的压力,比如说分成炮弹六斤重的轻型炮和炮弹十八斤重的重型炮,种类不要太多,两三种就好,装在战车上的炮和战船上的炮能互相通用,药包也做成统一标准的,上面写着装药量,到时候直接使用就可以了,再不用士兵临时估摸。”安东尼侃侃而谈,他把精力都倾注在讲武堂的军事教育与研发上面,金色的头发已经有不少脱落了,看样子用脑过度。   “二哥你可要注意身体哦,讲武堂这一摊子全靠你维持了。”刘子光忽然停住脚步,动情的说,老兄弟现在相聚的时间不多了,各自都忙着一大堆事情,可是昔日的情分永远不会淡忘,一日是兄弟,永远是兄弟。   “上帝啊,你婆婆妈妈起来让我很不舒服,好了好了,咱们来看看学兵们的演习吧,这是一次实兵演练,我将学兵分为两方,让他们互相攻守,现在是演练平原作战,也就是训练火器作战的意志和肉搏战。他们中的指挥官都是自发选出的,如果指挥不得当的话,下次演习就肯定选不上了,这种做法很有助于从学兵中间选拔潜在的将才,你看看这些孩子们的队形排的多整齐啊,但愿他们在面对鞑子骑兵的时候能和现在一样。”   随着安东尼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两个方阵隔着百十步远,学兵们戴着江南造船厂的水压机冲压出的光秃秃铁盔,穿着黑色帆布的军装,关键部位用亚光的铁护具护住,手里端的都是老式的燧发火铳,他们这是演习,对武器的损耗很大,自然不能给他们用最先进的撞针火铳。   学兵们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发出号令,在他的口令下,各小队的队长拔出指挥刀指挥学兵们装药射击,严格按照条例进行三段击,虽然没有装实弹,但是硝烟弥漫,看起来和真实的战场没什么区别。   两个方阵一边射击一边靠近,最终碰撞道一起,学兵们挥舞着火铳拼杀起来,刘子光看了一会就傻眼了:“老哥,他们是真打啊?打的血头血脸的,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啊,要是出了人命怎么办?”   安东尼毫不在意的一笑:“不是有指标嘛,我每次都用足,这样练才能练出精兵,象京营禁军那样走马射箭,耍大刀抡石锁的根本练不出好兵来。”   看着大校场上拼杀在一起的,如同野兽一般的少年们,刘子光最终还是无奈的点点头:“随你吧,谁让你是学谕呢。”   一场拼杀下来,学兵们两败俱伤,不过安东尼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实力差不多的部队正面交锋打个平手是很正常的,演习本身的目的也不是区分胜负,而是锻炼他们的意志。   接下来的演练有骑兵对步兵,骑兵对车兵,骑兵对骑兵的几场较量,刘子光看的是触目惊心,这帮平均年龄十五岁的孩子们自相残杀起来毫不手软,用竹子做的马刀狂砍一气,看那架势和气势,比丰台大营的蒙古兵还有骑兵的感觉呢。   “对了,我有个亲兵要送到讲武堂学习,不过他今年才十二岁,你就看我的面子破格收了吧。”刘子光忽然想起自己身边还跟着个娃娃兵代文龙呢,虽然他功夫还不错,但毕竟是个孩子,放到学校里面比跟在自己身边当马弁更好些。   “当然可以,就算是七八岁的孩子,只要你敢送,我就敢收。”安东尼耸耸肩膀说,在这个白人心中就没有良心可言,安东尼有着斯巴达的血统,而斯巴达人的战士是从幼儿时期就集中训练的,所以他才不管学员的年龄呢,就是给他送来一群三四岁的毛孩子,想必他也会按照这套野蛮的办法来练,丝毫也不会缩水。   第八卷 南方 第六章 龙虎剑夺天下   从京师讲武堂出来以后,刘子光又去视察了京师理工大学堂,这里的门禁自然不会效仿讲武堂玩细柳营的把戏,赶紧开门放他进去,刘子光只是走马观花的看了一圈,并没有打扰学生们上课。   理工大学堂的教学环境和生活设备比讲武堂高了好几个档次,这是因为当兵的必须要训练吃苦耐劳的精神,才能应对将来可能出现的各种极限情况,但是这些理工学生们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国家兴旺的寄托,他们的宿舍是四人一间的,照明用的是电灯而不是蜡烛,吃饭顿顿有肉,早上必须供应两个鸡蛋,校服是统一制作的蓝布长衫和方巾,腰上挂着刻有校徽的玉佩。除了食宿全部免费以外,每月还有一定的津贴,这年头是穷学文富学武,吃不上饭的才去当学徒,大学堂的学生有很多就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工厂作坊的学徒工,当然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些人天资聪颖但是家境贫寒,刘子光提供了这样一个能让他们施展才能的舞台,当然都是感激在心,据说大学堂的几个实验室从来都是彻夜亮灯,图书馆更是去晚了抢不到座位,以至于很多人头天夜里就爬进去用书本占座位。   学校里有理论学家,有技术娴熟的技师,有工部的技术官员,有从旅宋高薪聘来的教授,甚至有僧人和农民,机械化学物理天文为主,农林鱼牧为次,大学堂里聚集了大明头脑最灵光,技术最精湛的一帮人,他们和这些孜孜不倦的学子们一起,日以继夜的研发着各种先进技术。   “要照顾好学生们的生活,别累着他们,有家眷的可以接来,开辟个家属区就是嘛,别怕花钱,需要银子的话尽管开口。”刘子光一边在校园里巡视着,一边对学堂的管事说,学究出身的管事不住的点头,说替学生们感谢侯爷的大恩。   科研是极其费钱的行当,光是修建船池就动用了上千民夫,武器的试验更是烧钱,造价昂贵的飞弹一枚就是上百两银子,一天就打掉几千两的,对于这些刘子光一点都不心疼,批钱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   除了京师讲武堂和京师理工大学堂,刘子光还出资建了一所孤儿院,一所小学,既是造福社会的机构,又是培养自己下一代力量的场所,刘子光知道靠自己这一代人的努力是不会使中华民族屹立在这个世界上了,可是经过两代三代人的努力这个远景目标就不是梦。   回来的路上,刘子光在酝酿着一个计划,那就是建设一所传统型的,培养自己的文官班底,短期内和东林平分秋色那是不可能了,可是至少能填补目前的空白局面,自己实在是太缺文官了。可是不同于军校和理工学校,需要有当世大儒支撑门面,上哪去找这样的大儒呢,对了,家里不是有个百事通吗,这就回侯爷府去问彭静蓉。   刚来到府门口正遇上孙纲纵马奔来,神色略有慌乱,看见刘子光后滚鞍下马跑到跟前压低声音说:“大人,出事了。”   “出什么事情了,吓成这样,进去说话。”刘子光道。   “卑职不进去了,事情有些紧急,紫金山修皇陵的民夫挖出来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龙虎剑,夺天下”的字样,而且街上开始流传一首童谣,说什么“卯金刀,龙虎剑,二者遇,天下易。”这都是对大人您不利的啊。”   刘子光脸上肌肉一抽,又有人在对付自己了,这种手法虽然古老而愚昧,但是效果往往极佳,封建王朝的统治者向来对这种传闻很重视,基本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来处理,卯金刀无疑指的是自己的姓氏,那个繁体的刘字,可是龙虎剑是什么东西呢?   “大人是不是把努尔哈赤的佩剑收藏起来了?而不是谨献给皇上?”孙纲急切的问道。   “不错,本侯留下了。”刘子光微微点头,已经猜出问题出在宝剑上。   “这可遭了,这把剑是当初先皇御封努尔哈赤为龙虎将军时候赐的,所以又称为龙虎剑,努尔哈赤拿着这把宝剑纵横关外,平定了女真各部,而后又公然称王,背叛大明,再后来趁着咱们内乱入关占了京师,夺了大明一半的天下,现在坊间都传闻这把剑就是祸根,先皇把龙气都附在剑上了,谁要是得到这把剑就能得到天下,但努尔哈赤的八字不足以掌控这把剑,所以只能打下半壁江山,他的儿子们更没资格用这把剑,硬是要用的话就会早亡,所以皇太极和多尔衮都是壮年而亡。”孙纲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脸上的汗水哗哗的,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热的。   “只有姓刘的才有资格拿着把剑,而且一拿到这把剑,就会篡位夺权谋取天下,是吧?”刘子光嘲讽的问道。   “是啊大人,他们就是这样算计的,卑职已经派人去追查了,不过事情已经闹出来,恐怕那帮御史已经开始写折子了,大人您还是尽快把宝剑献到宫里避嫌吧。”   “笑话,一把宝剑而已哪有那么神奇,这么拙劣的把戏不会有人信的。”刘子光一边说,一边下马把缰绳丢给亲兵,走乳侯爷府的大门,孙纲紧随其后说道:“大人,不可小视此事啊,避嫌要紧。”   刘子光嘴上说的轻巧,其实心里还是很重视此事的,他连彭静蓉都没去见,直接到库房取出那把佩剑察看,只见此剑铜质花瓣剑首,雕刻天官、神鹿、仙鹤,铜质剑档,两端双龙相对,剑鞘外敷鲛鱼皮,外套数道铜箍并嵌龙虎纹饰,剑身平直,剑尖钝圆,是典型的明剑形制,剑身上除了努尔哈赤自用这几个满族文字以外,并无其他汉字,想必是先皇赐剑时候的铭文被努尔哈赤磨掉了。   “对,就是这把剑,大人赶紧进宫吧。”孙纲眼巴巴的说。   刘子光刚要说话,忽见门帘一挑,彭静蓉走了进来,笑眯眯的说:“一回家就玩刀剑,干脆你去炼锋号当个小伙计去吧。”   “还玩呢,再玩就要把我玩进去了。”刘子光气哼哼的说,把事情原原本本向彭静蓉叙述了一遍,她凡事都不瞒着彭静蓉,这位铁厂大小姐关键时刻能顶个谋士用。   彭静蓉听完以后,略一思索便道:“相公可否喜欢此剑?”   刘子光道:“这把剑对我来说是有点纪念价值,可是它现在被说成是能夺天下的神物,再喜欢y而不能留了。”   “什么神物,不就是浙江龙泉出的剑身,大内工匠局配的剑装么,此等龙虎剑前朝多见的很,总兵一级的边将都有赏赐,他们也好意思造谣,你们南厂是干什么吃的,也能让这样de谣言流传?”彭静蓉轻蔑的质问着,弄得孙纲很不好意思。   “夫人,这件事已经被东厂接手,皇陵的保卫工作本来就是他们负责的,至于坊间的传闻属下已经派人追查去了。”   “好好查,能做这件事的不是东厂就是军机处,孙纲你继续去查办,不要给任何人面子,把涉及此案的人员全接管了,相公你这就带剑进宫,我教你一套说辞,保管化险为夷。”彭静蓉胸有成竹的说。   紫禁城,朱由校正在魏忠贤的陪同下端详着一块石碑,这块石碑是从皇陵工地出土而来,通常皇帝年轻的时候就要修建陵墓,朱由校也不例外,他的陵墓就在孝陵附近,是个风水极好的地点,地宫需要挖掘很深,在这个施工过程中发现了石碑,据说出土的时候泉水涌现,天边出现五彩霞光,极有异象。   石碑上还沾着不少泥土,上面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有六个古色古香的篆字“龙虎剑夺天下”,朱由校摸着下巴狐疑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没有说话,魏忠贤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皇上的脸色,抱着浮尘也不说话。   良久,朱由校开口了:“龙虎剑是什么东西?”   “回万岁爷,奴才…奴才不知道。”魏忠贤期期艾艾的说,眼神左顾右盼,显然是心中藏着什么秘密不敢说。   “说!”朱由校略微提高了声调,十七岁的少年面色平静如水,但是一种帝王的威仪无形中散发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魏忠贤扑通一声跪倒:“龙虎剑乃是当年先皇赐给边将的特制佩剑,上有龙虎纹饰,经过多年战乱,存世的已经不多了。”   “不多了?那还是有了,说,有谁拥有龙虎剑?”   “奴才真的不能说….”魏忠贤一副痛苦的样子,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良心考验。   “魏忠贤,你在替谁隐瞒?这石碑上都写着龙虎剑要夺天下了,难道让朕坐着等死不成?”朱由校终于发飙了,将龙书案上的一堆笔墨纸砚都扫到地上,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外面的小太监探头观看,见皇上正在发怒,吓得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奴才说,奴才全都说,龙虎剑唯一存世的一把是先皇赐给满酋努尔哈赤的佩剑,不过现在这把剑已经在镇武侯府里了,奴才唯恐皇上雷霆之怒下……毕竟镇武侯是咱们大明的第一猛将,国之柱石啊皇上。”魏忠贤磕头如捣蒜,声音都哽咽了。   “第一猛将,国之柱石……”朱由校脸上阴晴不定,停止了暴怒的行为,陷入思索当中。   第八卷 南方 第七章 以毒攻毒   朱由校今年十七岁,但不代表他的心智只有十七岁,从五岁开始他就做了傀儡皇帝,没有自由,没有母爱,有的只是危机和监视,在压抑、阴暗的皇宫里,造就了他多疑的性格,同时也有极其强烈的不安全感,朱由校从骨子里不相信任何人,或者说对任何人的信任都不是绝对的,譬如身边这个跟随了自己十来年的太监魏忠贤,譬如自己的亲姐夫加好兄弟刘子光。   但他毕竟是皇帝,皇帝是需要人辅佐的,大明朝虽说这两年的光景好了些,但依然内忧外患严重,朝廷能掌握的省份不过是直隶、浙江、山东、广东、福建数省,还有诸多省份在实权督抚的控制之下,对朝廷是阳奉阴违,虽说名义上是大明的臣子,其实比唐末的藩镇割据强不到哪里去,还有大片的北方土地处于满清的占领之下,还有更广袤的土地被西夏人占据,至于原先还听命于朝廷的吐蕃,早就独立成国了,这些乱臣贼子、蛮夷外虏都需要忠心耿耿的臣子们去降服。   这个节骨眼上,朱由校不希望再出什么乱子,他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这块石碑上所刻的内容,但是“夺天下”这三个字眼确实太刺目了,任何一个皇帝都不能等闲视之,朱由校虽说是科学少年,但是敬畏鬼神,对于冥冥之中的天意很重视,尤其这块石碑是自己的皇陵工地下面挖出来的,不得不让他相信这是老天给自己的一个警示。   乾清宫内一片寂静,朱由校呆呆的望着石碑,魏忠贤跪在地上颤抖着不敢说话,外面的小太监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半晌,朱由校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小魏子你很忠心,朕很欣慰。”   魏忠贤抬起头来,已经泪流满面:“皇上圣明。”   “好了,这件事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石碑你找人砸碎扔了吧,以后东厂要增加一个任务,那就是监视南厂,你明白吗?”朱由校盯着魏忠贤的眼睛说。   魏忠贤赶紧又匍匐在地上:“奴才领旨谢恩,一定不辜负皇上的重托。”   乾清宫中的气氛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朱由校还让小太监取了两瓶可乐来赐给魏忠贤喝,一时间风平浪静,小太监们也松了一口气,这才上前禀报:“又副都御史林如海有本要奏,已经在午门外等候多时了。”   “这个林如海倒是满敬业的嘛,成天想着参人,让他进来吧。”朱由校道。   不多时,林如海在小黄门的引导下来到乾清宫,看样子他在外面等了有些时候了,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脸上也是汗水连连。   “林如海,你又要参谁?”朱由校饶有兴趣的问道,上次他参刘子光之后,皇上就调阅了他的卷宗,对这个清官直臣的感觉还算良好,御史嘛,就是要这种捕风捉影的愣头青才好,八面玲珑的干不来这个差事。   “启禀陛下,微臣要参镇武侯刘子光,此人私藏龙虎剑,在坊间制造谣言,意图谋反。”林如海朗声说道。   “哦?把折子呈上来。”朱由校道。   林如海的折子上写得很清楚,现在坊间流传“卯金刀,龙虎剑,二者遇,天下易。”的童谣,而且还风传皇陵工地出土刻着谶语:龙虎剑夺天下的石碑,这一切都揭示了刘子光的不臣之心,自古至今,大凡有人窥测天下,总要人为的制造一些所谓的神迹,来迷惑天下苍生,为自己某朝篡位做铺垫,刻石碑,编童谣,在鱼肚子里藏写着字的绸子,这些伎俩层出不穷。以此可以推定,刘子光正在预谋造反,夺取朱家的江山。   朱由校看完折子反倒笑了,刚才他还心存芥蒂,现在却被林如海的折子打消了这种疑虑,原来自古以来就有人搞这种把戏,伪造神迹而已,本来他就不愿意相信刘子光会夺取自己的江山,现在看了林如海参刘子光意图谋反的折子,反倒更加确信了刘子光的忠诚,因为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他现在都不具备谋反的条件,现在谋反就是自寻死路。   “小魏子,你也看看吧,看来那块石碑真是伪造的呢。”朱由校对魏忠贤说,魏忠贤赶紧上前双手捧过折子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脸上洋溢起了欣慰的笑容:“这样便好,这样最好,奴才就说了嘛,镇武侯是国之柱石,还是皇上的至亲,怎么会谋反呢。”   “哈哈,还是你最忠心,那样的情况下都敢冒死直言帮镇武侯说话,回头朕要让镇武侯好好谢谢你。”朱由校爽朗的大笑,一块心结终于解开,弄得林如海摸不着头脑,我这是在参刘子光还是在赞刘子光啊,怎么这么一个轰动性的折子递上去,反倒让皇上对刘子光更加信任了呢。   这就是以毒攻毒的效果,林如海不知不觉间做了帮助刘子光的事情,他是言官,出手没有顾虑,也不会象魏忠贤那样虚伪的当面装好人,背后捅刀子,今天在街上听到童谣之后便警觉起来,回家写折子准备参人,正写的时候有在皇陵监察的御史同仁跑来报信,说是出土了刻着谶语的石碑,于是林如海更加重视这个问题,不等明天的朝会了,直接进宫面圣,报告这个重大发现。   现在最郁闷的就是魏忠贤,好好的一步棋居然被林如海这个二愣子给搅了,他采取的温水煮青蛙的战术,要慢慢摧毁刘子光在朱由校心中的形象,这块石碑是一个重要步骤,当然他并不指望这么简单的一招就能扳倒刘子光,只要造成皇上心中的芥蒂就功德圆满了,另外自己还要站在公正的立场上帮刘子光说几句好话,显得自己不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林如海跳出来一闹,大好局面全破坏了,石碑造成的效果当然无存,外面市井间散步的童谣连作用都没起呢就作废了,痛心啊,这可是司马先生做了好几个晚上的计划啊,居然就这样化为泡影,让司马先生知道还不气得吐血。   心里郁闷的滴血,脸上还要装出欣慰的表情,这才是最让人难受的,幸亏魏忠贤自幼进宫当差,练就一副表里不一的功夫,所有的人都看不穿他这张没有胡子的年轻的太监面孔。   朱由校笑眯眯的对林如海说:“林卿,你做的很好,折子就留在这里吧,你可以退下了。”   “可是…皇上…镇武侯确实有谋反的嫌疑啊,必须早做准备,以防万一。”林如海正说着,忽听外面小太监喊道:“领侍卫内大臣刘子光觐见。”原来是当事人来了。   刘子光监着领侍卫内大臣御前行走的差使,进宫就是上班,根本不需要通报,这会子已经带着龙虎剑来到乾清宫门外了。   朱由校道:“来得正好,快宣。”   刘子光怀里拿着龙虎剑就这样走进了乾清宫,林如海看见他拿着武器进来,惊得立刻跳起来,护到朱由校面前喊道:“刘子光你带剑见驾,难道想谋反不成?”   刘子光奇道:“我是大内侍卫,带剑理所当然,我不光带剑,还带了两把火铳呢,林御史要不要见识一下?”   林如海这才想起来刘子光的其中一个职务是大内侍卫的头子,带兵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他依旧不放心,指着刘子光道:“你手中莫非就是从北京夺来的龙虎剑,你缴获了敌酋佩剑居然不献给皇上,这是为人臣子的做法吗,我要参你!”   刘子光道:“我进宫就是来说这把龙虎剑的事情的,这把剑决不能献给皇上,也只有我才能拥有它。”   此言一出,连朱由校都觉得奇怪,林如海更是气得胡子都飘起来了,指着刘子光大骂:“你大胆!放肆!”魏忠贤阴笑着不说话,静静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刘子光侃侃而谈:“这把剑乃是大凶之物,他的几任主人都不得好死,第一个主人努尔哈赤,本来体健如牛,六十多岁了还能上阵杀敌,可是得此剑后不久就身体衰弱,中箭而死,他的儿子皇太极接替了王位,也将这把龙虎剑作为随身武器,后来在南侵战役中伤重退兵,半路被多尔衮谋害,然后这把剑的主人就变成了睿亲王多尔衮,多尔衮你们都知道吧,这家伙被我活捉之后碰柱子自杀了,不过此剑却跟着鳌拜回到了北京,鳌拜这厮私藏了龙虎剑,还没有半年呢,就被小康熙给办了,然后宝剑再次回到努尔哈赤后代的手中,康熙拿着这把剑镇压京城群雄起义,下场你们也知道,被我喷了一脸铁砂子,恐怕现在脸上还包着纱布呢,这样一把不吉祥的剑,你们说能献给皇上吗?那不是阴谋害皇上嘛?林御史,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这是为人臣子的做法吗?”   林如海哪知道这么多的典故,被抢白的说不出话来,朱由校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他问道:“那为何刘爱卿你就能留着这把龙虎剑呢?”   第八卷 南方 第八章 黛玉妹妹   对于朱由校的提问,刘子光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道:“根据微臣的研究,这把剑有两个特点,一是克主,他的历任主人都没有好下场,二是专克乱臣贼子,爱新觉罗家就是大明的逆臣,鳌拜也是逆臣,这两个特点是毋庸置疑的,而这把剑的后几任主人都是微臣的手下败将,说明微臣的命比他们硬,微臣又是大明的忠臣,所以这两个特点都和我无关,这把龙虎剑既然是微臣缴获的,皇上也答应过不用上缴,所以还是留在微臣府中为好。”   这番话听起来是有一番道理,朱由校心情大好,说道:“龙虎剑就赐给刘爱卿了,另外赐雁翎宝甲一领,雕弓一具,给你配齐装备。”   刘子光立刻谢恩,魏忠贤也笑眯眯的给他道喜,朱由校说:“刘爱卿啊,刚才朕还说要你谢谢小魏子呢,他可是一直帮你说好话的。”   刘子光对魏忠贤一抱拳:“多谢魏公公美言,有机会请你喝酒。”   魏忠贤口称哪里哪里,都是为皇上尽忠,心里却悲愤的滴血,刘子光这小子的命太好了,这么完美的计划都不能伤他分毫,不但化险为夷,还得了皇上的赏赐,这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同样郁闷的还有林如海,看着人家君臣三人有说有笑的,自己这个御史好像路过打酱油的闲人一般没人搭理,忍不住说道:“镇武侯怎么解释坊间流传的童谣,卯金刀,龙虎剑,二者遇,天下易。这分明就是说姓刘的得到龙虎剑就要夺取天下。”   刘子光脸色一变,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有人造谣中伤我,我明明是受害者,你这个御史大人不去查找造谣的人也就罢了,反而落井下石上本参我,造谣者做不到的事情你来替他们做到了,不错,很好。”   朱由校道:“这件事一定要彻查,还刘爱卿一个清白,就交给东厂和南厂协办吧,林如海,以后上本参人之前要三思,你可知道刘爱卿是朕的侍卫大臣,又是朕的至亲,即使全天下的人都反朕,他也会站在朕这一边,罢了,念你也是一片忠君之心,这次就不治罪了,下次再犯,朕就不管什么言官不言官的了,一定要廷杖责罚你。”   林如海无奈,只好磕头认错,一场闹剧就算终结。   刘子光和林如海告退之后,魏忠贤小心翼翼的问:“陛下,要不要罢了林如海的官?这厮总是和镇武侯作对,定是出于个人恩怨。”   朱由校笑道:“无妨,言官嘛,都是这个样子的,朕不但不会罢他的官,还要重用此人呢。”   魏忠贤道:“陛下圣明,慧眼如炬,现在看镇武侯却是冤枉的,那先前说的东厂监视南厂的任务…”   朱由校道:“一切按照朕说的来。”本书17首发,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谨遵圣谕。”魏忠贤心头一喜,看来这趟也没白忙乎啊,毕竟让皇上的疑心病更重了一些。   顺利解决了宝剑门事件,刘子光终于松了一口气,别看他表面大大咧咧的,其实内心还是很紧张,朱由校毕竟是皇帝,没有任何皇帝会对谋反这种大事掉以轻心,而且自己确实势力庞大。几乎到了可以威胁皇权的地步,五城兵马司被剥离,这里面未尝没有皇帝的意思,伴君如伴虎啊,看来以后要低调些了。   出了午门,孙纲已经等在那里了,南厂办案的速度很快,迅速找到了童谣的出处,是一个和尚用糖果引诱,教小孩们这样唱歌的,可是等番子们追到城外的破庙里,这个造谣的和尚已经被人杀死了,死状甚惨,番子们在他手里发现了一块奇怪的玉佩,根据资料显示,正是满清军机处在南明境内活动的秘密联络证件。而皇陵方面也有进展,挖出石碑的民夫被南厂强行带走,为此还和东厂起了冲突,幸亏没有伤亡。民夫还在讯问当众,按照南厂的手段,不久就能审出眉目。   刘子光点点头,他心里明白得很,这件事肯定是个无头公案,所谓的军机处玉佩只是栽赃而已,军机处做事的风格他很清楚,细致的不得了,怎么可能遗忘玉佩,这件事不是锦衣卫做的就是东厂做的,甚至可能是两家联手所为,自己已经树大招风了,想到这里,他轻叹一口气,如果是一两个敌人还好办,可是面对几乎整个官僚系统,自己如何面对?幸运的是这二年来自己总算有些人脉,非东林的低级官员很愿意和自己靠近,又有以利国铁厂、日升昌票号为首的民间大型经济实体的支持,更别说一支强大的军队了,谁想扳倒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正想着呢,孙纲又说话了:“大人,林如海那厮油盐不进的,卑职建议找人砸他的黑砖,砸他个生活不能自理,看他还敢和大人叫板么。”   刘子光道:“素质,注意你的素质,都已经是大档头了还用这些下三滥的办法,想办他的话我早就办了,我在给他机会,同时也不想和都察院的关系继续恶化,我在考虑咱们是不是要安排几人进都察院了。”   “大人高见,卑职拍马也赶不上的。”   皇上御赐的雁翎宝甲和宝雕弓要送到南厂衙门供起来,作为镇厂之宝,刘子光亲自护送过去,一行人出了南门,路过一片棚户区的时候,刘子光只觉得眼中亮光一闪,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袅袅婷婷的苗条背影一闪而过,背影似曾相识,光这婀娜的背影就够引人遐思的了,不知道正面有多漂亮呢。少女转眼就消失在巷口中,与此同时,倚在墙边的几个泼皮互相对视了一下,摇摇晃晃的跟了过去。   “你们先走,我稍后过去。”刘子光忽然很有兴趣上演一回英雄救美的戏码,当高官自有当高官的缺点,那就是很少能深入民间,体会市井小民的乐趣,玄武湖上的渔村生活虽然比较接近那种状态了,但毕竟是伪造出来的,没有那种真实的感觉。   刘子光把兵器都摘下来,纱帽也取下,只穿着一身麻布的袍子跳下马去,向着棚户区内走去。不出所料,小巷口内正上演着地痞流氓欺压良家少女的戏码。   南京夏季天气炎热,寻常百姓缺乏避暑的举措,只能白天袒胸露体,晚上露宿街头,随便铺个竹塌,罩个蚊帐就睡觉,那些从事粗重体力劳动的人更是不讲究,穿个牛犊裤就能当街乱跑,这几个泼皮便是如此打扮,光着脊梁,趿拉着草鞋,黑油油的身子上刺龙画虎,一看就不是善类,此刻他们正站成品字形,包围着一个少女。   “小娘子来找谁?哥哥看你面生的很呢。”为首的胖子泼皮油腔滑调的问。   少女显然被这些五大三粗的流氓吓坏了,低垂着头不敢说话,瞅准空子就想从泼皮的包围中钻出去,还没迈步就被封锁了去路,泼皮们张开双手,嬉皮笑脸的围堵少女。   “小潘西漂亮的一比,今天就跟大爷回家乐呵乐呵吧。”胖子泼皮看见少女躲闪时柔嫩的腰肢和急速起伏的小胸脯,眼中欲火闪现,质量不佳的裤子也被蠢蠢欲动的凶器顶成了帐篷,他淫笑两声,一个饿虎扑食就过去了,少女轻盈的一躲,手中的提篮掉落在地,几方包装精美的曹素公墨块掉在地上,胖泼皮一扑不中,嘿嘿笑了两声,擦擦口水,再次扑了上去,上回少女左右的空间已经被其他泼皮封锁了,躲无可躲。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块板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及时飞到,正中胖子的后脑勺,顿时血花飞溅,胖子杀猪一般惨叫,捂着脑袋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汉子远远倚着墙站立,头上的斗笠压得很低,嘴上还叼着一根烟,脚下几块碎砖,显然刚才那块砖头就是他扔过来的。   “兀那汉子,你混哪里的,敢到南门桥撒野!”胖子厉声质问。   刘子光才不和这些低层次的小流氓废话呢,只是低喝了一声:“滚!”泼皮们在自己的地盘那容得外来户横行,见话不投机便舍了少女,一起扑了过来,刘子光脚尖一挑,又是一块转头在手,如蛟龙入海一般,在泼皮们中间游走,一眨眼的功夫就将这几个家伙砸的满头大包,满地找牙,这还是他手下留情了呢,要不是怕吓到小妹妹,早就让他们脑浆涂地,尸横小巷了。   泼皮们不是对手,仓皇而走,刘子光丢下转头,帮吓呆了的少女捡起地上的墨块,放进篮子递给他,用充满磁性的男中音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多谢好汉搭救,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少女终于从惊恐中清醒过来,翩翩给他道了个万福,姿态优雅,声如黄莺,我见犹怜。   “姑娘怎可一人在这里行路,要不是遇上我你就惨了,这里的流氓比苍蝇还多,你去哪里,我送你。”刘子光道。   “那就有劳好汉了,小女子来此探望外公的,就在前面一拐弯的地方。”   刘子光陪着少女往前走了一段,一转弯来到一处简陋的柴门,她轻轻叩门:“宝哥哥,开门。”   门内立刻传来惊喜的声音:“是黛玉妹妹来了吗?”   第八卷 南方 第九章 金陵十二钗   柴门拉开,一个穿着锦袍的少年露出头来,说是锦袍,其实比苦力的粗布衫子强不到哪去,已经补丁摞补丁,显示不出丝毫锦袍的华贵了,少年面色枯黄,眼睛眯缝着,瘦弱的手上还沾着墨迹,虽然形容枯槁,但依稀能看出当年的神韵,如果营养跟上的话,应该是个英俊少年。   这人刘子光认识,正是去年在苏州府查办的江南织造使曹寅的孙子曹沾曹宝玉,没想到一年没见,昔日的翩翩美少年竟然落魄到这步天地,不用说了,他是和祖父曹寅栖身在这南门外的棚户区,而这位叫做黛玉的妹妹肯定是林如海的女儿了。   “宝二哥,我给你带墨来了,都是我从爹爹书房偷拿的,够你用上一段时日的了,对了,刚才多亏这位好汉相救,妹妹才没有被坏人欺辱。”黛玉说道。   “哦,好汉爷快请屋里上坐。”曹沾眯着眼朝刘子光看过来,发出热忱的邀请。   刘子光有些惊讶,这么近的距离他怎么没认出我来,不过转眼就明白了,曹沾是近视眼,而且是高度近视,看不出他是刘子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正好他也想瞧瞧曹寅这个贪官生活的如何了,便道:“如此便叨扰一杯茶了。”   曹家当年富甲一方,也算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了,可是现在落得只能栖身贫民窟,一个破落的院子里,横着一张湘妃榻,榻上胡乱摆着一些书,几张纸,还有砚台和毛笔,旁边放着个破炉子,砂锅里的中药在慢腾腾的吐着泡,房间里传来老人沉重的咳嗽声。   刘子光不禁想起当年大观园里的富丽堂皇,曹家摆宴的奢华和成群的奴仆下人,再看看如今的景象,真是天渊之别,那个唇红齿白锦袍玉带还曾经轻薄的调戏刘小猫的的纨绔少年和眼前这个脊背已经有点弯曲的瘦弱枯槁的年轻人怎么也挂不上钩,看来生活的重担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曹沾返身将柴门掩好,冲着屋里喊道:“姐妹们,林妹妹来了。”   话音刚落,从房里冲出一帮莺莺燕燕,一个个花团锦簇,小脸粉嫩,围着林黛玉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根本没有人理睬压低斗笠装大侠的刘子光,曹沾无奈的摇摇头,伸出袖子擦擦沾染了些许碳灰的湘妃榻,对刘子光道:“好汉爷请坐,小可这就去给你泡茶。”   刘子光道:“公子客气了,随便倒碗凉水便可。”   曹沾去张罗茶水了,刘子光坐在榻上,一双眼睛扫视着眼前这帮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全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一个赛一个的粉嫩,看穿着打扮都不是穷人家出身,听口音也都是江南以及京城人士。   “姐妹们都给宝哥哥带的什么东西啊?”林黛玉问道。   “我带了一叠竹纸。”   “我带了三支狼毫。”   “我带了一包蜡烛,让爱哥哥晚上点灯,他总是把豆油灯的火调到最小,结果把眼睛都熬坏了。”   “还是湘云妹子知道疼人呢。”林黛玉用手绢掩住樱桃小口笑道,这一笑有说不出的柔美,令刘子光不禁吸了一下口水。   “才没有呢,还是宝姐姐最知道疼人,从家里拿来十两银子给爱哥哥呢。”被称为湘云的是个娇憨可爱的女孩子,年龄不大,还有点婴儿肥,不过别有一番风味,又让刘子光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一个鹅蛋脸的少女看起来最是沉稳,气质也最高贵,她第一个发现了坐在一旁默默的流着口水的刘子光,便问林黛玉道:“林妹妹,这可是你带来的客人?”   黛玉道:“嗯,正是这位好汉出手相救,才使我免遭凶徒欺辱,对了,还没请教恩人的高姓大名呢。”   “我叫许文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每个朝廷子民应有的美德,算不上什么的。”刘子光又故意压低了斗笠的帽檐,以掩藏住自己色迷迷的眼神,同时营造出一种沧桑成熟男人的感觉。   刘子光打错了算盘,这年头的小女生喜欢的是侯方域那样的英俊读书人,再不济也得是吴三桂那样有功名在身的白袍小将,刘子光现在这份做派,就是个棚户区拉煤球的,丝毫没有任何打动女孩子们的元素。   “原来是许师傅,这里有一吊钱,算是我们姐妹感谢你的,你快拿着吧,回家给大嫂买瓶桂花油。”鹅蛋脸的少女从容的微笑着,掏出一串铜钱递给刘子光。林黛玉似乎对鹅蛋脸的举动有些不满,轻轻推了她一下,不高兴的低声道:“宝姐姐你做什么呢。”   正说着呢,曹沾端着茶杯过来了,看那杯子还是曹家风光时候的存货,正经官窑出产的细瓷杯子,只是里面的茶叶是最廉价的高碎,看来曹家的生活水平确实不高。   刘子光没有喝曹家的茶,也没有接鹅蛋脸女孩的一吊钱,他已经猜出这些女孩子都是曹沾的表姐妹了,老曹家根深叶茂,姻亲不少,可是自从犯了钦案之后谁都不敢和他们家来往了,最多就是私底下接济一些银两,还偷偷摸摸的不敢让人知道,这些女孩子恐怕都是瞒着父母偷偷跑来的,专门给曹沾带些笔墨纸砚之类的文具。   “那什么,我出来打酱油的,就不叨扰各位了,告辞。”刘子光感觉到这些小姑娘根本无视自己的存在,也觉得挺没趣的,而且正是自己把人家曹家害到这步田地,所以他略微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站起来准备离开了,起身的时候带起来 第一章张纸,他顺便捡起,眼睛一扫而过,见页眉上写着标题: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下面乱七八糟的涂鸦着,看样子是草稿,有几首小词却是完整的。   [枉凝眉]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世难容]   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天生成孤癖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纸的最下面写着一句充满忧郁色彩的诗,很是拉风。刘子光忍不住轻轻的读了出来:“一场幽梦同谁近,千古情人独我痴。好诗啊好诗!”   曹沾叹道:“胡乱写些东西聊以自慰而已,让兄台见笑了。”   刘子光问道:“这是你写的小说?”这张纸上的文字让刘子光对曹沾的印象截然改变,原来这个纨绔子弟胸中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啊,光是那两首词就不是寻常人等能写出来的。   “小说?什么叫小说?”曹沾狐疑道,“这是小弟闲来无事写的些小玩意,不成体统的。指望着能刻成话本换些银子给祖父买药吃而已。”   刘子光点点头没说什么,那厢林黛玉却奇道:“咦,你认识字?”不过只说了这四个字就被那个宝姐姐捣了一下,便不再开口。   刘子光大度的一笑,对曹沾道:“你若是能坚持写作,将来必有大成。”然后对这群女孩子潇洒的一拱手:“各位,告辞了。”然后转身离去。   出得门来,能听到院内宝姐姐和林妹妹的对话:   “林妹妹,你哪里引来的粗汉啊,也不来惹祸上身,这里不三不四的人太多了,你可得仔细了。”   “宝姐姐多心了,这人是个好汉,不是坏人,刚才他还帮我打跑一群泼皮呢。”   “是啊,我也觉得他是好人,坏人哪里懂得欣赏爱哥哥的文章,对吧,爱哥哥。”听声音是那个叫做湘云的娇憨少女在说话。   刘子光耸耸肩膀,这帮女孩子的审美观和他格格不入,看来想泡几个的希望不大了,扭头便走,刚走出巷子便听到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那帮泼皮带着援兵,拿着兵器赶来了,他们都是熟门熟路的当地流氓,没有犹豫就直奔曹沾家的院子而去。刘子光藏在墙角倾听,只听咣当一声柴门被踢开,然后是女孩子们的尖叫和泼皮们的狞笑。   哼哼,还得我出马啊,刘子光回转身去,三步两步跑到曹家门口,怒喝一声:“住手!”   满院子的泼皮流氓被他的怒吼镇住,看到是老对头来了,纷纷挥舞兵器扑上来,这回刘子光没有再手下留情,只听一阵噼里啪啦卸骨头的声音,片刻之后就将十来个流氓的胳膊腿、下颌等骨节都被摘脱,躺了满地哼哼唧唧的叫疼。   “哇,你是大侠啊。”湘云姑娘兴奋的拍着小胖手喊道。   第八卷 南方 第十章 雨巷.第一次大逮捕   姑娘们兴奋的直拍巴掌,可是曹沾却急得团团转,这些泼皮都是经常在这附近厮混的,惹恼了他们可是后患无穷,这个姓许的拍拍屁股就可以走,烂摊子都留给曹家了,就是砸锅卖铁也赔不起这些泼皮的伤药费啊。   “小子,有种你别走,等着我们老大来扒你的皮!”被卸了胳膊的胖泼皮疼的脸上汗水直冒,嘴上却依然强硬,到底是南门外的泼皮啊,输仗不输脸,看来今天这个梁子是结定了。   这一片棚户区住的多是淮河一带的水灾难民,一直以来朝廷都没有妥善安排,久而久之形成了巨大的贫民窟,打更的、掏粪的、帮人浆洗衣服的、低等娼妓、苦力工人,还有相当数量的地痞无赖都居住在这里,凶杀案,抢劫案,强奸案层出不穷,绝对是犯罪分子的天堂,官府根本管不到这里,而且民居的间隔很密,稍有风吹草动消息传递的极快,这当口已经有大批流氓收到消息赶了过来。   果不其然,只听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数十名流氓杀到,把曹家的院子团团围住,为首一个家伙赤着上身,斜披了一件淡紫色的袍子,看起来有些眼熟,这家伙嘴里叼着烟卷,神情甚是倨傲,看也不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同伙,拿腔作调的说:“谁把我的兄弟打成这样?”   “大哥,就是这个戴斗笠的小子,点子扎手,十几个兄弟都不是他的对手。”胖泼皮提醒道。   “哦,还是个练家子,我操!练家子了不起啊,知道爷爷什么来头么!”大哥一抖身上的淡紫色袍子“爷爷是紫光车行第一批车夫,和南厂孙大档头一个锅里抡马勺的,凭你再横的功夫,到了爷爷这里也得趴着。”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那些姑娘们吓得再也不敢吱声,曹沾更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怕什么来什么,居然躲在这棚户区都能和大仇人刘子光牵扯上干系,这些流氓的后台是南厂,这下可戳了天大的祸事了,就是应天府的官差来了都帮不上忙,只能等死了,可是自己这帮表姐妹是无辜的,如果让她们落到这些流氓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挤做一团大气都不敢出,虽然她们都是官宦人家出身,但是此刻不是身处京城大庭广众之下,而是南门外的棚户区深处,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哪还敢卖弄自己的身份,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位大侠身上,能不能脱险,就看他的了。   刘子光这才想起来这位车夫大哥以前曾经见过,确实是紫光车行的三轮车夫,只不过干了没多长时间就因为侵吞客人遗留在车上的银包而被辞退了,没想到这小子凭借这层身份居然在南门外混得风生水起,俨然是个黑社会老大,本来这也没什么,棚户区本来就是滋生犯罪的温床,他不出头自然有别人出头,可是仗着南厂的关系欺压百姓就有点过分了,这不是给南厂脸上抹黑嘛!   刘子光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一言不发站起身来,走到车夫大哥跟前,甩手就是一串耳光,动作如疾风闪电,旁人根本看不见他出手,只能听见如同鼓掌一般的巴掌和脸部皮肤迅速接触的声音,然后就看见他们的老大跌坐在地上,满嘴流血,几颗牙齿掉在地上,威风凛凛的车夫小褂也甩到一边。   “打的就是你这个南厂的败类!给我滚,再让我看见你横行乡里,定斩不饶!”刘子光把斗笠稍稍抬高一点,逼视着车夫大哥的双眼斥责道。   车夫大哥一个激灵,显然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哪还敢还嘴,麻利的爬起来,用漏风的嘴喊道:“弟兄们快滚,快滚。”   流氓们很不明白为什么后台如此强横的老大会这样惧怕一个陌生人,但是老大就是老大,他做事一定是有原因的,顿时不敢多说什么,抬起院子里躺着的伙计们,潮水般退了个干净,小院再次恢复了平静。   “时候不早了,小姐们赶紧回家吧,这里乱得很,到了晚上更不安全。”刘子光丢下一句话,就再次离开了小院。隐约听见背后有小女生的窃窃私语:“他好酷哦…”“是啊,简直太帅了。”   刘子光走出曹家,走在棚户区的小巷里,天色已经渐晚,空气渐渐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漂在小巷里,石板小路湿漉漉的,路边墙根下的苔藓和野花露出滋润的颜色,小巷空荡荡的没有人经过,因为这里居住的穷苦人大多时间都在外面奔忙,不到深夜是不会回家的,刘子光静静的走着,忽然感觉背后有人跟踪,他走到前面拐角处站住,等后面人走过来的时候猛地冲出,迅速将其推到墙上,扣住了喉咙。   一柄油纸伞滑落在地上,美丽的少女被刘子光按在墙上,小脸憋得通红,两只小手徒劳的拍打着他强劲有力的臂膀,刘子光松开手,冷着脸问:“林姑娘,为什么跟踪我?”   “咳、咳,人家哪有跟踪你,人家是顺路回家而已。”林黛玉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瞄着刘子光一眨眨的,如此近的距离能看见少女脸上的绒毛,细嫩脖子下端的锁骨,还能闻到少女身上的幽香,和泥土的芬芳混杂在一起格外怡人,刘子光的斗笠由于刚才动作过猛已经滑落了,雨水打在两人头上身上,顺着鼻尖和额角流下来,气氛相当的暧昧。   如果不是林如海的女儿,倒是可以娶回来做个小妾。刘子光心中暗想,不过他龌龊的想法林黛玉是怎么也不会知道的,单纯的女孩子满心都是这位大英雄的壮举,林如海平时工作忙,她娘曹敏又不在人世了,所以小黛玉经常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比如淫书《西厢记》,暴力小说《镇武侯征北》或者《三侠剑》之类的书籍,她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不喜欢西厢记里面风流倜傥的张生,却喜欢那个龙套将军,换句话说,小女孩是个武力崇拜者,今天终于见到真正的侠客了,哪有芳心不动的道理。   “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家吧,我送你。”刘子光盯着林黛玉看了一会,终于抛弃了趁机占便宜的念头,放开手,重新把斗笠顶在头上。   林黛玉捡起油纸伞,默默的走着,刘子光也同样默默的跟在他后面,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的在悠长、寂寥的雨巷中漫步,两旁颓圮的篱墙上,盛开着淡紫色的丁香花,和林黛玉身上沾了雨水的丁香色衣裙交相辉映,刘子光在后面望着这个淡薄的撑着油纸伞的剪影,不由得又滴下几滴口水。   终于出了巷口,眼前就是进城的大路,刘子光帮林黛玉叫了一辆三轮车,让她赶紧回家,这时候雨已经渐渐大了,林黛玉上车之后,硬把伞塞给了刘子光,然后低声道:“明晚三更,我在家等你。”说完车子就走了。   望着三轮车远去消失在雨雾中,刘子光心里也是一团雾水,这算什么什么事啊,我还没动手呢,小丫头居然先开口了,这是要泡我啊,明晚三更在家等我,你家门朝哪我还不知道呢,低头一看,油纸伞的伞柄上缀着一个香囊,香囊里似乎有张小纸条,抽出来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乌衣巷林御史府,后墙槐树处有梯。   妈的,我到底去还是不去?   当晚的雨下的很大,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家家户户都早早的吹了灯睡觉,南门外的棚户区一片黑压压,曹沾坐在厢房里,手忙脚乱的拿着脸盆、瓦罐、尿壶接着屋顶漏下来的雨水,简陋的房子不堪大雨摧残,外面大雨。屋里小雨,接都接不完,幸亏还有一块安全的地方能放他的笔墨纸砚,今天姐妹们瞒着家长偷偷支援了他很多文具、蜡烛,又能支撑着把《石头记》写下去了,如今的凄惨生活和往日锦衣玉食的生活形成巨大的落差,在少年曹沾心中激发了巨大的创作灵感,人生就是这样啊,繁华富贵如过眼烟云,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他要把家族的兴衰史通过自己的笔描述出来,同时也要反映这个残酷、现实的社会。   窗外的雨声急促,敲打着窗棂似乎在呼唤着谁,小桌上的烛火被风吹得忽闪忽闪的,曹沾拿起剪刀想去剪掉烧焦的灯芯,忽然听见院子外面有大队人马跑动的声音,然后是此起彼伏的犬吠声、男人女人的喊叫,小孩的大哭。   不好,那帮流氓又闹事了,曹沾吓得赶紧把书稿和文具藏到床底下,跑到祖父的屋里去,曹寅已经病入膏肓了,整天咳嗽着等死,家里其他的人也听到外面的喧哗后汇聚到老太爷的房间,紧张的等待着敲门。   可是始终没有人来敲他们家的门,曹沾忍不住穿上蓑衣出去观看,趴在门口一看,原来是大队官兵出动,松油火把照耀下是一张张冷峻的脸,看服装是南厂的番子们,居住在附近的泼皮流氓被铁链子串成一长串,连衣服都没穿,就这样赤着身子在雨里走着,南厂的这次雨夜大逮捕,将盘踞在南门外棚户区的犯罪分子一网打尽,连一个漏网的都没有。   曹沾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出自今天造访自己家的那位斗笠客的命令。   第八卷 南方 第十一章 洪水   雨一直下,而且越下越大,甚至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已经无法骑马,必须乘坐马车,凌晨的天光还很暗,暴雨如注,根本看不清道路,只能摸索着前进,雨点砸在马车的油布棚上,震耳欲聋,刘子光掀开窗帘想看看外面的情况,一股雨水立刻扫了进来,将他的袖子打湿,这雨,实在是百年难遇。   好不容意到了午门口,一直亮在午门的两盏电弧长明灯也灭了,可能是电线被雨淋湿了,一个披着橡胶雨衣的御林军走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镇武侯的马车,便大声对车夫说,皇上有旨,车马可以直接赶去奉天门,以免大臣们被暴雨淋病,于是马车直接赶到了奉天门,刘子光下车,发现周围已经停了不少马车,看来不少人先到了,侍卫撑起大伞替他挡着雨,可是那把巨大的油布伞也挡不住肆虐的暴雨,刘子光的靴子和朝服的下摆都湿透了。   来到奉天殿上,大殿之上点了几根香油大蜡,平时用的琉璃电灯都没开,想必是安放在户外的发电机也被雨淋坏了,大臣们一个个愁眉不展,唉声叹气,每个人都有脚底下一滩水,皇上高坐在宝座上,也是一脸愁容。   刘子光来的有些晚了,这场大雨造成的困扰实在是多,光是来的路上都绕了好几次,有好几条低洼的道路被淹的直到胸口,根本走不通,不光他一个人来晚,还有好些大臣迟到,在场的多是户部和工部的官员,宋应星的朝服湿了一半,捧着笏板向皇上说道:“暴雨肆虐,长江水位迅速增高,洪峰到处,堤坝决口,湖广已成泽国,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还请皇上下旨赈灾。”   “赈灾容易,可是钱粮物资到了左良玉手里,恐怕只会壮大他的兵马,那些百姓分毫好处也得不到,这便如何是好?”一位户部侍郎出班说道,这人名叫黄小田,也是东林的台柱子,现在已经将尚书胡雪斋架空了,户部基本上他说了算。   黄小田说的是实情,大明朝原本的行政划分里的两京十三省,北方的北直隶、山西,陕西一部,山东一部都在满清统治下,河南、湖广,四川、江西、云南、贵州、广西这些省份都是听调不听宣,名义上是大明的省份,其实是半独立的藩镇割据,从不向户部缴纳钱粮,就是朝廷有什么大的礼仪活动,这些军阀也只是派代表前来参加,俨然就是诸侯分封,朝廷能掌握的只有南直隶,山东一部、浙江、福建、广东以及台湾等地区,幸亏这些地区都是钱粮富足的地方,所以朝廷才能维持住,要不然早被自己人吞并了。现在湖广水灾,受难的都是大明的子民,这如何不让有良心的人心疼,黄小田在这个时候提出藩镇的问题,虽然冷酷,但确实是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左良玉,山东人,身材高大魁梧,力大过人,乡邻都称之为红脸大汉。虽未曾上学,但聪颖过人,自幼习学武艺,尤善弓射,娴熟左右开弓。从军后更有用武之地,加上他多智多谋,很快晋升为辽东车右营都司。在隶属昌平督治侍郎侯询部下时,由侯恂推荐为副将。后在陕西、河南等地清剿流寇的作战中屡建奇功,拜“平贼”将军,官至太子少保,所部十余万精兵,纵横中原数省无人能敌,目前盘踞在武昌重镇,管辖湖广富饶之地,俗话说湖广熟,天下足,再加上武昌是长江中游的大港口,来往贸易繁多,设卡收船税的收入也颇丰,武昌又有科技发达的船厂,能生产先进的蒸汽船,所以他的综合实力是军阀中比较强大的。   左良玉曾经受过当今礼部尚书侯恂的恩惠,所以在感情上偏向东林党,在太后当政时期一直不向朝廷纳贡,后来东林夺取政权,两方面的来往才多起来,朝廷在钱谦益的建议下给了他一个太子少保的头衔,希望能收服这员大将,可是左良玉当惯了土皇帝有些上瘾了,居然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甚至将朝廷派去的湖广总督何腾蛟软禁起来,卫队都给缴了械,但他又不悍然独立,就这样耗着,效仿当年太祖皇帝那样,广积粮缓称王,等待着变局的出现,此人志向远大,实力强劲,是朝廷的一块心病。   “流离失所的都是大明的子民,不是他左良玉的子民,我就不信他能昧着良心把朝廷的救灾钱粮独吞了!赈灾,刻不容缓!”一位大臣出班反驳道,然后有更多的大臣加入到争论的行列中,大体分为两派,一派是理智型,巴不得水灾能消耗左良玉的实力,朝廷好坐收渔利,一派是感情型,见不得百姓受灾,主张立刻赈灾,但是两派有个统一的认识,那就是钱粮决不能落到左良玉手里。   可是湖广是左良玉的势力范围,当地的官员尽数姓了左,朝廷如何能避免钱粮不成为左军的军饷军粮呢?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朝廷派遣钦差赈灾放粮,问题又来了,朝廷委派的总督他都敢软禁,何况一个钦差呢,如果钦差带了大队兵将,势必引起火并,不管谁胜谁负,倒霉的总是黎民百姓,水灾泛滥再加上内战,唯一得利的就是北面的满清了。   “黎民百姓要救,湖广之地也要得,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朕只要结果。”朱由校冷冷的制止了大臣们的争论,年轻的皇帝终于明白这个位子不好坐了,刚想起兵伐清,水灾就来了长江泛滥,淮河也好不到哪去,南京还好,刚迎来第一场暴雨,听说长江上游这样的暴雨已经持续十几天了。那些江堤年久失修,根本撑不住洪水的冲击,多处溃塌,百姓溺死无数,良田尽成泽国,这些都是他朱由校的财产啊,说不心疼那是胡扯,可是对左良玉这个不讲理的文盲军阀,皇上也没辙,只能耍横让大臣们负责,反正老子是百姓也要得,湖广之地也要得,具体怎么实施随便你们安排。   “皇上,臣有一策,礼部侯尚书对左良玉素有旧恩,何不让他奉旨赈灾,分发钱粮,维修堤坝,想必那左良玉不会横生追节,霸占赈灾物资。”一员东林官员说道   “左良玉一介武夫,狼心狗肺,要是对侯尚书不利怎么办?”御史林如海反问道,说到一介武夫狼心狗肺这几个字的时候还特地往刘子光这边瞄了一眼,用心不言而喻。   “无妨,可以这样,侯尚书先带一批钱粮过去,亲自分发之后第二批再上路,这样即使第一批被左良玉霸占,后面的可以及时停运,损失也就损失那一批,诸位以为如何?”东林大佬钱谦益终于发言了,他的提议算是个可行的好办法,不过朱由校的另一个要求还不能做到。   “朕不光要赈灾,还要湖广之地听从朕的号令。”   “这个好办,让侯尚书带上三百御林军,在武昌宣旨之时,埋伏在两壁,趁左良玉不备杀出,取其首级,湖广可定矣。”钱谦益到底是文人,对于军事斗争的残酷性认识不够,三百御林军要是能解决左良玉,那左良玉这些年戎马生涯算是长在狗身上了,别说刘子光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傻逼。就连朱由校也连连摇头:“不妥,侯尚书文官出身,怎么镇得住局面,即使杀了左良玉,他那帮娇兵悍将造起反来,岂不是更加无人节制,湖广之地糜烂矣。”   “皇上,镇武侯可当此任。”拿着浮尘站在一边的魏忠贤小声对朱由校说,本来朝会没有太监插嘴的份,可是他实在不忍放弃这个机会,想把刘子光推到这个泥坑里面去,不管赈灾成败与否,总能让他远离京城,方便自己蚕食权力,而且此举还能激化刘子光和东林党的矛盾,钱谦益提出的计划,刘子光横插进去分明就是抢功。   朱由校满意的看了一眼魏忠贤,对群臣说。“甚好,刘爱卿随同侯尚书前去赈灾,合适的机会就将左良玉拿下,凭刘爱卿的本事,一定是万无一失的。”   “皇上,镇武侯和侯尚书素有间隙,他俩合作,恐怕不妥吧?”一个官员提出了疑义。   “国难当头,哪还有什么个人恩怨!老朽愿意和镇武侯一同出巡。”侯恂义正词严的说,让不少人当场大跌眼镜。   “微臣也愿意远赴武昌,为陛下分忧。”见侯恂都表态了,刘子光更不能示弱,大灾难面前,他唯有挺身而出。   第八卷 南方 第十二章 救灾大募捐   救灾的工作归工部,赈灾的工作归户部,颠覆左良玉政权的工作归南厂,这些机构在紧张的工作着,京城乃至整个江南的百姓们也自发的组织起来为灾区捐粮捐钱捐物,长江中游发水灾,长江下游的人民感同身受,毕竟是同饮一江水的骨肉同胞。   户部调拨了二百万两银子赈灾,皇上也从内帑里拿出一百万两,大臣们集体捐出一年的俸禄,有这些榜样在,民间的募捐活动也进行的如火如荼。很多商铺主动捐出布料、成衣、鞋子、雨伞、油布诸如此类的物资,还有不少商人拿着银票跑到官服捐献,连秦淮河上的花船都打出了捐出眠花宿柳银,救助湖广一家亲的横幅,这些都是自发的民间募捐,规模不算大,最引人注目的是即将举行的京城募捐大会。   募捐大会在京城最繁华的夫子庙举行,具体工作由户部湖广司主持,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负责维护现场的秩序,大雨已经停了,但是天依旧阴沉沉的,京城的这次也遭了水灾,不少年久失修的房子被暴雨淋塌,玄武湖的水位都比以往高了很多,全国各地大商户、工厂派驻京城的代表都到场了,这些衣着华贵的人们在保镖的护卫下,安然坐在雨棚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每个人身后都放着一个钱箱子,那里盛着他们今天将要募捐的银票。   现如今南明经济发达,资本主义已经进入起步阶段,各个厂矿工坊都在朝廷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即使政局大动都不会有事,相对安稳的环境让他们创造出了大量的财富,从倭国、旅宋、南美进口的白银使得流通货币供应充足,北方的流民提供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中国丰富的煤炭储量提供了稳定的能源,有了这些支持,工矿企业的发展极其迅猛,江南的富豪们个个富的流油,家产百万的不下数十。   银子是大明朝的官方流通货币,基本单位是两,有一两一枚的小锭子,也有十两、五十两的大银锭,还有外洋进来,每枚七钱三分的西班牙鹰洋,每枚五钱的旅宋银元,每一两银子能兑换一千枚左右的铜币,也就是一吊钱,不确定因素往往取决于银子的成色,崭新的库平银和品相好的银元都可以足额兑换,成色差点的就只能兑换六百到九百不等的铜钱了,而当时的市价下,一顿两荤两素有酒有汤的饭菜也不过是五钱银子,一个中等收入的商铺高级伙计一个月的薪水也不过是十两到三十两之间,一品大员的年俸禄在一万两左右,一个诸如利国铁厂这样半垄断大型企业的年生产总值在百万两左右,总的来说,一两银子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如同21世纪的一百多元人民币感觉差不多。但你也不能完全将这个数值对应起来,因为21世纪的中国总的GDP极高,身价百亿的都不在少数,可是南明全国的GDP也不过是十来亿两白银,能做到身价百万两已经是顶尖的富豪了。   捐多捐少,都是一种心意的表达,募捐大会并没有做硬性的规定,但是这些大户们却是抱着比富的心态来的,天朝子民好的就是个面子,若是不拿出和自己身份对应的银子,以后就没法混了。   刘子光也站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陪着怀孕的妻子曾橙首次进城,玄武湖的水位上升,威胁到了小渔村的安全居住,所以刘子光才把曾橙带到了城里,他俩都穿着粗布衣服,夹着雨伞,包袱里装着家里所有的积蓄,一共三十五两银子外加三四百个铜板,刘子光说怕大水淹了岛子,要在城里租个房子住,曾橙历来是夫唱妇随,对刘子光的话言听计从,麻利的收拾好行李就跟着来了,当然村里的其他人也一同跟着进城,他们的行李都集中放在雇来的驴车上,房子自然是早就安排好的,地处城南繁华地带,路上正好经过募捐大会的现场。   募捐大会的组织者里确实有几个才子,宣传工作非常到位,用大字报的形式宣传了湖广水灾的惨状,识字的秀才们摇头晃脑的读着告示,百姓们一边听一边发出震惊的吸气声,水灾地区人民的悲惨生活通过宣传人员的生花妙笔和秀才们的义务演说得到活灵活现的体现,闻着无不伤心,听者无不落泪,曾橙远远的站着,眼睛里浮现了晶莹的泪花,对刘子光说:“咱们也去捐一些吧。”   刘子光欣然同意,两人走进人群深处,来到能看见募捐大会台子的地方,只好上面正在进行大户们的募捐,每一家的代表把大额本票放进募捐箱之后,监督人员都要猛敲一阵锣鼓,大声的宣布银两的具体数目。然后写在水牌子上,高高挂起供人们观看。   大多数富豪们捐的银子还是和自身的地位相匹配的,譬如水牌子上写的利国铁厂十万两银子,淮南煤矿五万两、松江织布厂八万两、,江南造船厂十万两,光这里面就有两家是刘子光的私人企业,为了赈灾,他把企业的流动资金都拿出来了,随着每一家银子数目的爆出,台下熙熙攘攘的百姓就发出一阵叫好声,那些捐款的人通常也会冠冕堂皇的说上几句客套话,捐款的最高潮是日升昌的代表上台的时候,谁都知道这家票号是天下第一富,他们捐款的数额也是大家猜测很久的谜团,随着一阵锣鼓,主持人报出数字:日升昌银号,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两,这是一个很合适的数字,因为他不能比皇上捐的还多,九十九万多两已经是个惊人的天文数字了,台下百姓莫不惊讶,然后齐刷刷的鼓掌叫好,胡大掌柜自然不会抛头露面参加这样的活动,她只委派了一名副手上台说了几句,也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   随后上台的是一位中年富商,此人年约五十,名叫王久,中过举人,手下有一支规模强大、技艺精湛的建筑队,小到民宅的修葺,酒楼商铺的营建,大到皇家园林的设计、城墙的建造都有广泛涉猎,和工部的关系相当良好,刘子光的青岛城就有一半的工程是包给他做的,合同金额高达数十万两,利润也很客观,王家干这一行在南明是首屈一指的领军人物,家资巨万,据说起码有三百万两;王久此人也有着很高的文学修养,擅长画图,设计,也能吟诗作对,在这些充满铜臭味的商人们中间算是一个曲高和寡的异类。而且他经常光顾寺庙烧香许愿,是个信佛的居士,南朝四百八十寺他几乎走了个遍,每年花的香油钱就有上万两。   王久拿出一叠银票交给户部的官吏,那官吏数了一编,好像很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然后又数了好几遍,,最终还是很无奈的将银票放下,一阵锣鼓过后,主持人大喊道:“王久员外,八百两纹银。”   台下一片哗然,百姓们交头接耳,显然是不相信这个吝啬的数字是出自有着王善人之称的王久居士之手,正在此时,王久的讲话开始了:   “鄙人王久,想必大家都认识了,今天我捐了八百两银子大家可能觉得有些少,其实一点都不少,这几年又是旱灾又是兵灾,哪一行的日子都不好过,我们王家手下有几千个工匠,都是要吃饭的,如果我仿效其他人,也拿出十万八万的银子,势必会影响我们家的生意,影响靠我王久吃饭的这些伙计的生活,我王久积德行善多年,从不讲虚名,要得就是百姓黎民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我的伙计也是百姓,我首先要照顾的是他们,而且我以为捐款不能攀比,只有心意到了就行,我对我们王家的伙计下过规定,每人募捐不许超过十个铜钱,表表心意就够了嘛,不能让募捐影响正常的生活。”   王久的话只换来台下百姓的一阵嘘声,不过他特立独行惯了,并不在意众人的看法,轻轻一抱拳,施施然在从写着八百两银子的水牌子下面走过,下台去了。   王久是大户的最后一人,原先预计的压轴戏演砸了,不过紧接着的百姓们自由大募捐再次上演好戏,百姓们挨个从募捐桌前走过,拿出银子或者铜钱交给官吏,并且在功德簿上留下名字,百姓们自然比不得财大气粗的大户们,但是一张张在手心里攥出了汗水的银票代表的是最诚挚的爱心,十两,二十两,五十两,几乎是他们几个月的生活费,都能义无反顾的捐出来,最让人感动的是一个断腿的老乞丐,此人经常在夫子庙一带行乞,大家都认识他,此刻他居然拿出了一两银子,并且是一枚崭新的细丝锭子,看样子是刚从票号里兑换出来的,老头说:这是我行乞半个月的收入,就捐给灾区人民买饼子吃吧,他们过的还不如我这个老乞丐呢。   刘子光忽然感到胳膊被人摇动,曾橙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相公,咱们也捐吧。”   “好啊,你打算捐多少?”刘子光问。   “咱们一共有三十五两零三百我二十八文,留下二十八文买米,剩下的都捐了吧。大不了咱们不租房子了,还回湖里住,咱们可以住船上,水再大都不怕。”曾橙小心翼翼的说,生怕刘子光发火,骂她是败家媳妇。   刘子光当然不会发火,他郑重的点点头:“就依你。”   曾橙开心的笑了,兴冲冲的排队走到募捐桌前,拿出三十五两银子又三百文铜钱交给负责登记的官员。   官员很吃惊的看着这个美丽的有些惊人的少妇,看她打扮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居然拿出这么多的银子,想必是清囊而出了,官员很敬佩的问道:“大嫂请在功德簿上留下姓名。”   曾橙道:“妇道人家不留名字了,要留就留我家相公的名字。”说着提笔写下几个字,高高兴兴的走了。   官员目送着她美丽的身影离去,回过头看功德簿,上面的名字把他吓得差点晕倒,赫然是三个娟秀的小字“刘子光”。   第八卷 南方 第十三章 湖广赈灾   银子都捐了,荷包里顿时空荡荡的,曾橙怯生生地问:“相公,我把你打渔跑单帮赚的钱都捐了,你不会不高兴吧?”   刘子光道:“怎么会呢,咱们的小船、渔网、锅碗瓢盆都在,钱可以再赚,灾民们可是连家都没有了,你这样善良我欣慰还来不及呢。”   曾橙高兴的挽住了刘子光的胳膊说:“我就知道相公最好啦。”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蹙起秀气的眉毛问道:“先前那些坐在棚子下面的员外们捐款,那个姓王的大叔怎么只捐了八百两啊?和其他人比起来少多了。”   刘子光鄙夷的说:“什么大叔,那人就是个王八蛋,等着瞧吧,那帮书生不会放过他的。”   曾橙的新家已经安排好了,是个清净的小院子,邻居们也住在附近,巷口里很整洁,绝无地痞流氓的踪迹,事实上整条巷子都被刘子光包下来来,公主殿下的安全至关重要,何况现在殿下肚子里还有个小侯爷呢,所有进入巷口卖杂货、收破烂的小贩都是南厂人员客串的,巷口头的小店更是南厂的据点,小店门口那几个经常聚在一起下棋的闲汉其实都是大内侍卫出身,一等一的高手,店子里的货架子下面是一排崭新的撞针雷汞火铳,这条小巷,依然是楚门的世界。   从湖心岛上搬来的家当都放好了位置,刘子光借口说出去联络跑生意的同伴便离开了,曾橙自己在家收拾东西,淘米做饭不提。   把老婆安顿好,刘子光返回皇宫办公,现如今赈灾指挥部就设在乾清宫,各个衙门的官员汇集在这里办公,彼此沟通也方便很多,这种形式渐渐有点向满清的军机处靠拢了,军机处是由特务机关演变而成的皇帝秘书处,而朱由校面前的这个赈灾指挥部只是一个临时机构。   路过醉仙楼的时候,刘子光发现这里已经进行了改建,酒楼加高了层面,沿街的窗子也更多了,更加适合无聊的书生们发帖子骂人,这里已经演变成为京城的一处风景,想看热闹,听新闻最佳的去处莫过于此,今天募捐大会的具体情况已经传过来了,各个的学子们兴奋的品头论足,谈论着这个捐的多了,那个捐的捎了,俨然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法官,今天悬挂在窗子外面的帖子比较多,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张辱骂王久的大字报,雪白的宣纸上用大黑字写着:王久,汝之人格仅八百两矣。后面跟帖无数,书生们无情的对王久进行了讽刺,先是称其为王八百,后来直接称之为王八,每一张墨迹未干、畅快淋漓的帖子从醉仙楼的窗户里贴出来之后,就引得楼下围观的闲人们一阵叫好,看客们兴致上来了还可以直接上楼写帖子发布,帖子写得好了连酒钱都会有人帮你付。   刘子光看了这些帖子只是淡淡一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王久这家伙以前打交道的时候觉得为人还可以,现在才知道是这么伪善的一个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个道理刘子光是明白的,王久的经济状况他很清楚,青岛码头和城墙的头期款二十万两已经付过了的,要说他们王家流水紧张那纯粹是骗人,王久只捐八百两并不犯法,刘子光也找不出理由来制裁他,可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些一腔热血、百无聊赖的书生们就是王久的对头,醉仙楼的影响很广泛,每天的帖子都有闲人编纂成册,在江南一带流传,这么一搞,王久的声誉算是完了,即使王久托官场上的朋友帮忙也是白搭,醉仙楼是南厂罩的地方,镇武侯给反方方面面都打过招呼的,书生不以言获罪,哪个衙门敢为了王久这个商人忤逆侯爷的意思啊。   刘子光来到乾清宫,赈灾方案已经紧急出炉,准备调集江南的十万石米粮和三万匹松江布支援灾区,礼部尚书侯恂和镇武侯刘子光携带头批赈灾款五十万两银子赶赴武昌,其他物资随后赶到。   灾区什么都缺,但最紧缺的还是粮食,现在是夏天,穿衣和住宿都不是大问题,江南的粮食很充足,但是运输的麻烦很大,长江洪水泛滥,行船是不可能了,连日的暴雨,道路也变成了泥潭,天气恶劣,飞艇也不能正常航行,一切只能靠马车了。   其实湖广一带的粮食很足,但都集中在土豪手上,这些人吝啬残忍,唯利是图,趁水灾抬高米价,把灾民手上仅有的一点值钱的东西也要掠夺走,所以赈灾钦差要携带大量的现银,在当地购买米粮,开设粥棚救济灾民,头批五十万两银子也够支持到后续物资到达了。   光施舍灾民几十万两银子足够了,后续的物资和银子是为了重建湖广,恢复朝廷的统治,详细的计划由南厂制定,和先前朝堂上商议的差不多,无非是两厢暗藏刀斧手,摔杯为号杀出诛杀左良玉,侯恂和左良玉有旧,想必能将其诱到钦差行辕,负责主刀的自然是镇武侯刘子光,有他出手万无一失,擒杀左逆之后,以其首级号令部属,敢有不从者一概诛杀,将湖广总督何腾蛟解救出来,然后恢复朝廷统治,这个计划的关键之处在于保密,刘子光要扮成侯恂的侍卫,如果让左良玉知道刘子光这个猛将去了,定然会察觉到朝廷的用意,这个计划就算泡汤了。   对这个计划刘子光没有异议,国家分裂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左良玉割据湖广使得大明的政令不通,国力整体衰弱,作为朝廷第一猛将,这个任务他当仁不让,连日的暴雨导致各种技术兵器,尤其是强有力的空军和水师无法使用,只能运用相对原始的红衫团骑兵部队了,部队人数不能过多,否则还没进入湖广就被左良玉发现了,只能带五百人左右,这五百人都是红衫团的骨干力量,除了表面上的盔甲刀枪,暗地里还用油布包裹了不少先进的火器携带着,左军虽然势大,但是纪律涣散形同土匪,一旦首脑被杀,便会群龙无首,红衫团的五百精兵再加上犀利的火器,定然能守住武昌,坚持到后续部队的到达。   援军随着后续的赈灾车队进入湖广,这是朝廷从京军中抽调的一万精兵,押着上千辆大车西进,带队军官是袁崇焕强烈推荐的青年军官吴三桂,这支部队到达武昌之后,归总督何腾蛟调遣,把左良玉的地盘全部收过来,和朝廷掌握的南直隶。广东连起来,同样处于割据状态的江西就成了囊中之物了,四川、河南、陕西、云贵这些态度暧昧的地方当然会被朝廷的雷霆兵威震慑,统一域内指日可待。   兵部、工部、户部、南厂合力将完整的作战计划以及赈灾计划整理成册,交给皇上拍板。核心机密只有少数官员才知道,都是二品以上的大员,自然不担心泄密的问题,就连赈灾的部属也不知道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解决左良玉,只有刘子光和侯恂两人知道。   这是钱谦益内阁上台以后的第一件大行动,钱阁老自然是希望能马到成功的,为此他还特意找侯恂谈了话,希望侯尚书能摒弃前嫌,和镇武侯通力合作共赴国难,侯恂虽然恨极刘子光,但是大是大非还是能区分的,他信誓旦旦的表示此行绝不会因私废公。   赈灾钦差是礼部尚书侯恂,随行的有工部的水利专家,都察院的御史、户部的官员、兵部和南厂的情报军官,还有五百名钦差卫队,自然都是红衫团士兵假扮的。这些人携带着五十万两银子先行出发,顺着南直隶的地界,经芜湖、铜陵、安庆,黄石、鄂州抵达武昌,路很难走,水网密集,还有丘陵山脉,这段时间又是雨季,此行注定艰难。   但是更艰难的事情还不止于此,他们的详细计划书已经被魏忠贤偷偷抄了一份,安排了快马专人奔赴武昌送给左良玉去了。   雨还在下,司马先生栖身的小型豪宅里,魏忠贤和司马胜举着酒杯相对而笑,借刀杀人这条计策被他们运用的天衣无缝,凭着刘子光那五百人吗,就是天兵天将也不是左良玉十万大军的对手啊,更何况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事先被对方知晓,哪还有取胜的希望。   “司马先生真乃当世高人,妙计连连,让咱家佩服不已。”魏忠贤衷心的赞叹道,因为当水灾的消息一传过来,司马胜就帮他把计谋规划出来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设计在进行,一丝一毫都没有偏离。   司马胜很是自得,轻轻摇晃着玻璃杯里的西洋葡萄酒,咕咚一口就吞了下去,魏忠贤想告诉他红酒不是那种粗俗的喝法,可是一想到这位高人脆弱的自尊心,便只是笑笑,终于没说什么。   第八卷 南方 第十四章 当信使遇上番子   镇武侯府的书房内,软木叶片的电动风扇在天花板上不紧不慢地转动着,刘小猫坐在梁头上用手不停捕捉着栓在风扇叶片上的红绳子,甚是专心,对于下面正在进行的家庭会议毫不关心。   书桌旁坐着刘子光和彭家姐妹,每人面前放着一瓶冰镇可乐,韩雪儿捧着银盘子站在旁边,盘子里盛着麻将大小的冰块供人取用,他们正在商议救灾的事情。   “这次铁厂拿出这么多银子,连买煤的钱都没有了,幸亏相熟的几家煤矿能赊账,要不然可就断顿了。”彭静蓉说。   “国之大难,匹夫有责,我刘子光白手起家,混到今天这步田地,是要回报一下社会的,再说了,我这个层面上的人,一举一动人家都看着呢,谁不知道利国铁厂是我的资产,要是不捐个相应的数额出来,以后还怎么见人?你们是不知道,王久那家伙只捐了八百两,他的名字在就醉仙楼挂了好几层楼,全是谩骂的,以后人家都得叫他王八。”刘子光说。   “活该,那老家伙太吝啬了,还是姐夫大方,出手就是二十万两。”彭静薇说。   “银子捐了可以再赚,人死了可就没了,灾区几十万流民衣食无着,挣扎在死亡线的边缘,都是大明的子民,咱们不帮谁帮?我已经决定了,等水灾控制住还要拿出起码一百万两来支援灾区。”刘子光淡淡的说,好像一百万两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数字。   “一百万两!”彭家姐妹同时发出惊叹,这几乎是利国铁厂和江南造船厂的所有流水加起来的总和了,拿出这些银子,厂子的生产肯定要陷入停顿。   “是的,一百万两,挤一挤还是能拿出来的,凭我的面子,各种原料的采购都可以赊账,工部的银子也能提前到账,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我赚那么多银子难道藏在地窖里发霉啊,最终都是要用在老百姓身上的,当然这些银子我会亲自使用,在灾区建造学校工厂,开垦土地,救济灾民。”刘子光侃侃而谈,令彭家姐妹不时颔首,自家相公(姐夫)真是个心怀天下大英雄。   不光她们吃惊,旁边伺候着的大丫环韩雪儿也是暗暗心惊,去年满清治下北方各省旱灾频发,朝廷不但不放粮赈灾,还派兵在灾区搜刮粮食以充军粮,当时她曾经问父亲,父亲只是叹了口气说你还小,不懂这些,后来索额图告诉她,真英雄不会有妇人之仁,那些灾民本来就是匪性不改的流民,养不熟的汉人土匪,有粮食也不能发给他们,等把他们饿死了,这些土地也就真正归大清了。为什么父亲和索额图的说法和刘子光如此的不同呢?韩雪儿知道,湖广之地并不是明廷管辖之地,那些黎民百姓算是左良玉的子民,淹死他们饿死他们只能削弱左良玉的实力,朝廷和刘子光为什么这么着急去赈灾,而且是清囊而出,把自己的家弟子都贡献出来了。看着这个男人专注的目光,韩雪儿心里很乱,在她的心里刘子光一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是这些时日来看到的情况却是他关心照顾每一个身边的人,兴办了学校和工厂安置手下人的子女妻儿,从不打骂下人,除了有时候会在床上变着法子“折磨”自己以外,基本是个很仁慈的主人,现在又对千里之外那些素不相识的灾民如此挂念,真是难以看穿这个男人的内心。   “我要出门一段时间,这段日子家里就全靠你们了。”刘子光的话惊醒了沉思中的韩雪儿,赶紧打起精神来倾听。如果他又要北上潜入满清国内捣乱,一定要设法把这个情报送出去。   “是不是到西边去?”彭静蓉问。   “这事保密,你们知道就好了,别说出去。”刘子光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家里人,而且凭着彭静蓉的智力根本瞒不住她。   “对了,最近你寻访一下,找个德高望重的大儒来做的山长,我计划建一座和东林抗衡……”   刘子光后面的话韩雪儿没有听进去,她听到刘子光是要去西边而不是北边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放松,如果他真的要北上,自己一定是要把这个情报传递出去的,那样他就会被严阵以待的军机处截杀,而这种情形恰恰是韩雪儿从心底里不愿意看见的。我这是怎么了?韩雪儿心乱如麻,长久以来她已经融入了侯爷府大丫环的身份里,甚至连自己的本名冰冰都觉得陌生起来。   南厂做事雷厉风行,刚开始筹划解决左良玉的时候,先头部队就已经出发了主力人员依旧是北京行动的大功臣:老搭档钟寿勇和达文喜,还有一帮干练的番子,他们装扮成客商模样,带着几辆马车先行赶赴湖广。   连日大雨,道路泥泞难走,如今才走到芜湖境内,驿道旁边的一所简陋的饭馆里,番子们坐在桌子旁等待着店家将酒饭端上来,天空阴郁,时不时有小雨飘下来,时值晌午饭时间,小饭店里坐满了来往的客商,大家都抱怨着天气,谈论着水灾。钟寿勇和达文喜坐在同一张桌子旁,简朴的腰刀放在桌子上,为了掩饰身份,他们都没有携带官方制式的兵器,而是选用了利国铁厂出品的民用刀,这年头除了长枪大戟和劲弩是被控制的,普通的刀剑弓箭并不在限制之列,往来行走的客商、镖师哪个不带着兵器,所以南厂番子们虽然人人佩刀,但并不引人注意。   饭店里人很多,店家根本忙不过来,热菜热饭来不及上,只能先拿出些豆腐乳、笋干、大头菜和百益酒(儒林外史中描述,是芜湖风味)先让客人们喝着。正听着雨喝着酒的空当,只见远处三匹健马奔驰而来,溅起一片泥水,到了小饭店门口,三匹马一起停下,骑士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小儿,大声喝道:“喂上好的草料。”说着摘掉斗篷,走进草棚。   小饭店只是个简陋的路边摊,只有几棵树用来栓马,哪里有什么上好的草料,小二哭丧着脸说:“客官,小店不管喂马。”   “操你妈的,让你喂你就喂,当爷爷没钱吗,没有草料就那粮食喂,饿瘦了爷爷的宝马,仔细你的脑袋!”新来的汉子骂道,小二被他气势震慑住,诺诺不敢说话。   三个骑士昂首走进棚子,众人抬眼一看,原来他们的斗篷下面穿的是锦衣卫的官服,腰间悬挂的是绣春刀,怪不得那么拽呢,原来是官老爷,虽说现如今的锦衣卫不如南厂和东厂势大了,但是欺负起小老百姓,依然绰绰有余。   三人看到桌子都坐满了,不禁发怒:“店家!快给爷爷腾出一张桌子来,上熟牛肉,好酒热汤热饭,爷爷吃了还要赶路。”   店家很为难,来的都是客,让谁腾出桌子都不好,正搓着手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锦衣卫中的一人看见达文喜和钟寿勇两人占了一张桌子,便指着他们说道:“你俩起来,到别处挤挤,这个桌子爷们要了。”   钟副将的手伸到了桌子上的腰刀上,但是被达文喜用眼神制止住了,锦衣卫看见他摸刀,顿时也把手放到刀柄上,厉声喝道:“你还想造反不成?”   “不敢不敢,我们这不是拿东西给爷们让位子的嘛。”达文喜赶紧拉着钟寿勇站起来,笑眯眯的陪笑着。   “算你们识相。”锦衣卫看见钟寿勇站起来以后庞大的身躯,也有点打怵,便不再追究,在桌子旁坐下来清理身上的泥水。店家惧怕他们的威势,将本该上给钟寿勇他们的热汤热饭也给锦衣卫上来了,又切了一大盘子熟牛肉送过来,好酒倒了两壶,三个锦衣卫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看起来赶路确实辛苦。   “狗日的老天,怎么成天下雨,这一趟得走到什么时候啊。”一名锦衣卫抱怨道。   “这才刚到芜湖,越往西越有雨,路更难走,说不定碰到流民,咱们仨能不能有命到武昌还难说呢。”另一个锦衣卫说道。   “嘘,你注意点,别乱说话。”看起来是头目的人制止了刚才那人的发言,警惕了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倾听他们的谈话,才压低声音说:“此行务必保密,你们猪脑子啊。”   “大哥,咱们来的只能这么快了,。他们都还在京城没出发呢,保什么密啊。”话虽这样说,可是三人还是不再提什么武昌,安静的坐着喝酒吃饭。   他们的对话自然落入了南厂番子的耳朵,达文喜和钟寿勇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达文喜站起来说:“店家,茅房在哪?”   “哪有什么茅房,路边就行。”店家答道。   达文喜笑骂一声,颠颠的跑出了棚子,向着栓马的那一排大树走去,一边走一边解着腰带,看样子是要去放水。   第八卷 南方 第十五章 假南厂腰牌   三个锦衣卫很快吃完了饭,丢下几个铜板就要走路,店家壮着胆子拉住其中一人道:“官爷,小店小本经营赔不起啊,这顿饭本钱都得半吊钱,您就给了五个铜板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锦衣卫大怒:“误了爷爷的公事你吃罪得起吗?给你五个钱那是看得起你,爷爷在京城吃馆子从来不给钱的!”说着将绣春刀抽出半截恫吓店家。   店家终于还是在要钱还是要命的选择题里选择了后者,悻悻的撒手,看着三个锦衣卫滚鞍上马,踏着泥水一路西去,草棚子下面的客商们都敢怒不敢言,芜湖是南直隶的地界,锦衣卫的势力范围。真把店家宰了也没地方说理去。   “店家,结账了!”钟寿勇大喊一声,吃了个半饱的番子们将大饼卷上牛肉塞到怀里,拿起兵器准备赶路,店家赶紧过来招呼:“爷们,这么快就吃好了?这天又要下雨了,您不歇歇再上路?一共是一两三钱二分银子,您给一两三就行。”   “不歇了,赶路要紧。”钟寿勇拿出两个西班牙鹰洋拍在桌子上,拿起腰刀起身便走,“不要找钱了。”   西班牙鹰洋的成色很足,也是流通货币,每枚重七钱三分,两枚就是一两四钱六分,相当于多给了一百多个铜钱,把店家高兴的不得了,客客气气的说道:“客爷慢走,下回再来啊。”   番子们披上南洋进口的橡胶雨衣,斗笠戴在头上,赶着马车冒雨前行,这一段的路很荒凉,路边都是稀烂的田地,驿道上的泥水很深,车马艰难的走着,行出三里路去,正看见路上躺着三匹马,三个锦衣卫愁眉苦脸的站在树下躲雨,看见车队过来赶紧迎上来大喊:“停下。”   刚才在小饭店的时候,达文喜借着撒尿的空当给锦衣卫的马匹下了毒,马吃了毒药以后走出一段距离就会腿软摔倒,三个锦衣卫着了道,浑身都是稀泥,狼狈不堪,不过气势依然很足,他们以为南厂的车队只是寻常客商,所以想拦下来借三匹马用用。   车队立刻停下,车上跳下来几个人不经意的将三个锦衣卫包围起来,锦衣卫们也不是白给的,立刻发现气氛不对,这个商队的人正是刚才小饭店里那些人,战马就是吃了那家店子的草料才出事的,这一定是个阴谋,众寡悬殊,他们三个不敢耍横,只是把手放到刀柄上说:“咱们是朝廷的官差,马匹赶路太多撑不住了,还请列位行个方便,借三匹马用用,该多少银子只管开口。”   “好说,官差老爷上车吧,要去哪里咱们送你。”钟寿勇冷笑着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路上除了他们一个路人的影子都没有,这伙所谓的商人一个个满脸横肉,手里拎着刀子,脸上荡漾着不怀好意的冷笑,傻子都能感觉出气氛的紧张,更何况是三个经验丰富的锦衣卫。   “你们想干什么?杀官造反吗?知不知道我们是锦衣卫!”领头的那个家伙色厉内荏的吼着。   “官爷你这是做什么,咱们也是一番好意啊,麻利的上车,把身上的东西交出来,老子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就放你们走。”钟寿勇说。   三个锦衣卫对视了一眼,忽然两人抽刀迎敌,另一人转身就跑,向着大路一侧的田野奔去。   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在南厂番子的密切关注之中,两个锦衣卫刀子刚抽出来就被从天而降的大网罩住,然后有骑士纵马奔出,将那个逃到稻田里的锦衣卫堵住,那人武功不弱,但是被烂泥糊住了脚施展不开,被一棍砸在后脑勺上,敲昏了过去。   三个锦衣卫都被拖到了马车上,官服被剥下,五花大绑起来,他们的随身物品被仔细的检查,一个封着火漆的皮筒被交到钟寿勇手上,他并不打开,只是拿在手上敲打着,慢条斯理的问那三个锦衣卫:   “三位官爷去哪里?做什么?”   “我们是奉命给湖广总督何腾蛟何大人送信的,朝廷公文你们万万动不得,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汉,不妨报出名号,咱们以后也好登门讨教。”锦衣卫输仗不输面子,嘴上依然强硬的很。   “老子就偏偏动给你看。”钟寿勇说着,一把扯开封套,将公文掏出来端详,可是上面却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只有朝廷对湖广水灾的慰问之情。”   钟寿勇很失望,他拿着公文跳出马车,对达文喜说:“或许真是朝廷的信使,你看这公文。”   达文喜不去看那公文,反而拿出一块牌子给钟寿勇看,“这是南厂的腰牌,如果他们是信使的话怎么会带着南厂的假腰牌?分明就是贼人!”   钟寿勇接过来一看,真的是一块仿制的惟妙惟肖的南厂腰牌,南厂一贯喜欢仿造别人的腰牌,没想到自己也被别人仿制了,这三个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看来把他们拿下真是歪打正着。   钟副将再次登车,将腰牌亮给他们看:“三位原来还另有身份啊?”   “不错,咱们正是镇武侯手下的南厂番子,怎么样,怕了吧?”锦衣卫看见钟寿勇脸上的表情奇怪,还以为他害怕了,心中不禁暗喜,心道带了南厂的腰牌还是对的,南厂的威名比锦衣卫东厂都大啊。   “怕了,当然怕了,不过下次做假腰牌的时候注意点,南厂的腰牌是经常换颜色的,你们拿的是上个月的牌子,错了。”钟副将鄙夷的看着三个冒牌货说。   三人大惊,顿时明白眼前是什么人了,他们对视一眼,毅然扭头咬开内衣领子上的暗囊,吞下藏在里面的药丸,钟寿勇动作极其迅速的捏住一个人的下巴,将他的下颌骨摘掉,可是药丸进嘴即化,他动作再快就来不及。   “达叔快来,他们服毒了!”   随着钟寿勇的疾呼,达文喜迅速窜上马车,看见三人面目开始扭曲,连忙道:“快把他们抬下来洗胃!”   南厂番子们七手八脚将三个锦衣卫拽下车来,硬往嘴里灌水,并且猛击腹部,期望能将毒液逼出,可是他们吞下的显然是特制的剧毒药丸,没有半柱香的功夫就全死了,达文喜捏开一个人的嘴观察了一下,又嗅了嗅,说道:“他们服的是蛇毒配置的药丸,毒性极强,而且吞服的时候咬破了嘴巴,毒液进入血液,灌肠洗胃都白搭。这种药丸是我在东厂的时候配制的,无药可救。”   “这种药丸都有什么人拥有?”钟寿勇问。   “这是以前的九千岁黄公公下令配制的,为的是赐药毒杀大臣,一般是泡在酒里做鸩酒使用,除了东厂之外就是内务府存了一些,别处绝无可能拿到这种药丸。”达文喜说着长叹一口气,用手掩上了死者的眼皮。   “这三个人,是东厂的番子。”   钟寿勇眉头紧锁,这个粗壮的大汉其实心思很缜密,他想了想说:“他们觉察到咱们是南厂的就立刻自尽了,说明这三人身上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去的是武昌,咱们也要去武昌,侯爷随后也赶过来。这一定不是巧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冲着侯爷来的。”   虽然人死了,但是从他们随行的物品上应该能发现一些线索,番子们仔细的搜索起三具尸体的每一个角落,可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怎么办?”钟寿勇和达文喜面面相觑,怎么说他们三个死鬼也是朝廷的人,东厂的番子,凭着一块假南厂腰牌根本不能作为证据,好在这里荒无人烟,这一幕并没有人发现,经过短暂的讨论,他们决定把尸体掩埋起来,做个标记以后有需要再来验尸。   番子们冒雨刨坑,挖了一个深坑,三具尸体用橡胶雨衣裹起来扔到坑里,然后草草掩埋,用石头做上标记,这才重新开始旅途,大家心里都感觉怪怪的,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好端端的就死了三个东厂番子,是不是预示着这趟行程前途危难无数呢。   第八卷 南方 第十六章 左大帅的心思   此时的南京城内,赈灾钦差的队伍也开始动身了,五百穿着禁军服装的红衫团精兵都骑着战马,穿着橡胶雨衣,静静的站在南校场上,皇上冒雨亲自来送行,刘子光穿着寻常武将的战袍立在侯恂身后,此次远行武昌,他的伪装身份是侯恂的卫队长,真实身份同样是钦差正使,不过他领的旨意却是总督湖广福建云贵军务,如果解决左良玉的任务顺利的话,可以顺势把半独立在江西的宁王给解决掉。   侯恂和刘子光有深仇大恨,但是为了大义,他还是选择了合作,侯恂在多年前担任昌平督治侍郎时,左良玉曾在其手下为将,而且是被侯恂提拔成了副将,这才开始飞黄腾达的,左良玉虽是一介武夫,但是很重恩情,侯恂赋闲在家的时候,每逢节日,左良玉都要派人送来钱物,对于这个老部下,侯恂很是了解,所以特地写了一份左良玉的简介给刘子光,侯老头不愿意和刘子光对话,刘子光也懒得理他,他们之间不和朱由校是知道的,但是这趟差事还非得他俩联手不可,所以在临行前皇上还分别找两人谈了话,让他们精诚合作。   “皇上请放心,我们一定不负重托。”侯恂和刘子光一起表态,朱由校满意的点点头,让魏忠贤拿来御酒,亲自赐给他们,此去武昌意义重大,乃是打响统一大明的第一枪,如能顺利解决左良玉,其他割据势力一定望风而降,刘子光和侯恂自然也明白这个重要性,都郑重其事的将御酒一饮而尽。   车队在皇上和大臣们的目送下渐渐西去,魏忠贤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刘子光了,得到讯息的左良玉一定不会对来杀自己的人客气的……魏忠贤哪里知道,他派去的信使此时已经埋在芜湖郊外的烂泥地里了。   雨还在下,刘子光躲进了马车里,躺在舒适的皮垫子上发呆,再次撇下家人出征,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在曾橙已经身怀有孕的情况下离开,这让刘子光有一种负疚的感觉,可是为了民族大业他不得不放弃家庭的温馨,湖广是中华的心腹地带,万万不能独立,作为大明朝的第一猛将,他必须挺身而出肩负起这个重担。想想早上离开家的时候,曾橙将一包连夜烙好的大饼和十来个咸鸭蛋塞给自己,嘱咐说路上一定当心,刘子光就觉得鼻子酸酸的,这次湖广之行前途未卜,如果孩子降生的时候自己还不能回来那可就太对不起曾橙了,唉,还是好好研究一下左良玉这个人,争取尽快完成任务早早回家吧。   车窗外的雨还在下,刘子光将侯恂写的那张纸拿出来再次阅读,左良玉今年不过四十岁,年富力强,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头脑很灵活,武艺也很了得,擅使一杆丈八蛇矛,最拿手的还是弓箭,能左右开工,箭不虚发、百步穿杨。他手下的军队一部分来自关外的边军,一部分来自收编的川陕河南土匪军,军纪很是败坏,但战斗力很强,他手下还有一帮素质很高的将军,替他统治着湖广之地。   左良玉并没有官方授予的统治湖广之地的权力,他只是平贼平到了武昌,顺便就驻扎在这里了,算是客军,朝廷正式委派的湖广总督是何腾蛟,一位干练的文臣,可是乱世当中枪杆子才是真理,何腾蛟本事再大也斗不过左良玉的大军,所以迅速被架空软禁,连受封在武昌的楚王都要对左良玉客客气气的,这湖广这块地盘上,左大帅就是土皇帝,这个人虽然不识字,但很崇尚先进技术,所以湖广在他的治理之下比其他省份要发达些,武昌造船厂的蒸汽船横行长江所向披靡,武昌到鄂州大冶等地还修建了铁路,以便运输铁矿石和煤炭,左军的铠甲武器也是军阀中比较先进的,被甲率比禁军还要高。   在这样跨时代的强大武力面前,左良玉的农民武装怎么可能是对手,而且十万大军要分住在湖广各地,难以集结,武昌城内能有一两万人就算不错了,万一杀不成左良玉,两下正式开打,也未必会落得下风。   想到这里,刘子光的心才安了一些,对于这样的割据军阀没有什么道理好讲,只有武力解决才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武昌,平贼将军太子少保左良玉的官邸里,一个红脸大汉正在练习开硬弓,六石的硬弓在他手里如同面条一样扯来扯去,一旁观看的亲兵们纷纷拍手叫好,红脸汉子猛一发力,居然将硬弓拽断,众人更是高声赞叹,并且取过毛巾给他擦汗,汗水当然不是累出来的,而是因为武昌的天气实在闷热,坐着不动都会出一身大汗。   “本帅比那号称大明第一猛将的刘子光如何?”红脸大汉矜持的问部下。   “左帅英武,身经百战而不败,其实他那样的小儿可比拟的,卑职听说他那些事迹都是说书先生吹出来的,这家伙不过是仗着娶了皇上的姐姐才封侯拜将而已,真论起武艺,十个刘子光都不够左帅砍的。”亲兵们拍马溜须的功夫甚强,专捡左良玉爱听的说,这样的话他们每天都能听左大帅问起,可见这个刘子光在大帅心里的位置之重。   “一帮拍马屁的家伙。”左良玉哼哼笑了两声,望着阴郁的天空道:“有机会我倒真想和他较量一下……”   左良玉称得上是乱世枭雄,他自幼父母双亡,被叔父带大,练得一身好武功,再加上身材高大,臂力过人,从军以后迅速升迁,从小兵做到了右营都司,后来因为部队闹饷被牵连罢官,多亏了当年的上司侯恂赏识他,又将其提拔起来,从游记升到了副将,从此进入了事业的上升期,手下的兵越来越多,打的仗越来越顺,辗转来到湖广富饶之地,这才算扎下根来。   左良玉不识字,但是喜欢听三国,他身边随时备有识字的亲兵,闲暇时候就念三国给他听,他最崇拜的三国人物是曹操,而且也一直在效仿曹操的做法,他广招天下英雄和谋士,来者不拒,不管是真有才还是假有才都会用心的款待,有几次还特意不穿鞋子从屋里奔出去接待来客,这种做法倒也唬住了不少人,湖南多才子,左良玉这种大规模的招揽行动总能网住几条大鱼,他的谋士里不乏有真知灼见的高人。   左良玉一直以为现在的局面和三国时期类似,正是适合他发展的好时机,他效仿太祖,广积粮不称王,又效仿曹操,把楚王紧紧抓在手里,等待着有一天能率军南下,推翻现在的朝廷,将手里的这个傀儡楚王扶上宝座,自己做摄政王即可,等到时机成熟再搞个禅让,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国号他都想好了,就叫大魏。   左良玉的官方头衔只是个不明所以的平贼将军,真正在名义上统治着湖广的是总督何腾蛟,这个只比自己大七岁的贵州人确实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他出身书香,家境贫寒,在邻居的资助下考取了举人,历任陕西河南的数县的县令,算是从基层一步步干起来的,贼寇横行的时候,他曾经亲自单骑往抚降敌,使四境得安,由是知名。后被朝廷提拔他任兵部职方主事,晋升员外郎。历任山西口北兵备道、湖北郧阳兵备道、淮徐兵备道等职,算是个儒将了,所在任内,皆以“才谞精敏”,廉明、勤政、爱民著称。   左良玉进兵湖广以后,朝廷为了控制他,拜何腾蛟为右佥都御史,湖广总督,有人唯恐何腾蛟被左良玉暗害,劝他不要去,何腾蛟说:"国家养仕设官,原以救倾危之急,当立千万年不朽之功;今日偷生畏死,岂人臣之责乎?"遂慷慨赴任。左良玉敬佩他的为人,爱慕他的才能,所以只是派兵监视了他的住宅,并没有加以伤害,左大帅还期望着有一天,何腾蛟能做他的宰相呢。   第八卷 南方 第十七章 屠鄂州   前往湖广的路极其难走,水灾改变了道路,原来的良田变成了水塘,原来的村庄变成了泥潭,赈灾钦差的车队一路上遇到不少逃难的灾民,灾民们看见插着天子符节的车队立刻围拢过来哀求大人们赏赐一些吃食,看到这些饥民,刘子光立即下令停车放粮。   赈灾车队有数十辆满载大米的马车,其实大米只是掩饰,米袋子下面藏的是火药和炮弹,如果把米放完了,露出里面的兵器,那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左军的关卡,所以侯恂坚决反对放粮。   侯恂的理由很充分,现在就放粮是因小失大,为了几百个难民毁掉整个行动实在不值得,他让亲兵头目把命令传达给刘子光,可刘子光毫不理睬,依然站在大车上指挥着士兵以此给难民发粮食。   侯恂气冲冲的赶来,质问道:“刘将军,你把粮食都发完了,咱们就这样赤裸裸的带着武器进湖广么?恐怕连鄂州都过不去,本官是钦差正使,本官现在命令你立刻停止这种无谓的行动。”   “侯大人何出此言,咱们不就是来赈灾的嘛,你看这些难民都不是遭了水灾的,粮食不发给他们难道还留给左良玉啊?”刘子光毫不在乎的说道。   “心中只有小善而无大义,这叫妇人之仁,你救得了这几百个难民,可是却耽误了救助数十万灾民的任务,孰轻孰重刘将军心里没有谱吗?”侯恂怒道。   “这几百个灾民我要救,灾区数十万流民我也要救,就从现在开始,遇见的每一个灾民我都会救助,至于此行的重任不用侯大人提醒,我清楚的很,保证不会误事。”刘子光根本不听侯恂的劝告,把他气得拂袖而去。   钦差队伍里绝大多数都是刘子光的人,侯恂只带了十来个亲随,自然无法无法和他抗衡,索性再不去管他,就这样一路发放粮食,直到左良玉军队和朝廷军队的实际控制线附近,这里是南直隶安庆府下面的松滋县,难民已经汇集了数万之巨,整个残旧的县城全是风尘仆仆、拖儿带女的流民,县令听说朝廷钦差路过,赶紧带着三班六房的衙役赶来伺候,刘子光的几十车粮食已经发的差不多了,本想在松滋补充一下,可是问了县令才知道,松滋的存粮已经空了,全部用来开设粥棚,赈济灾民。   侯恂闻言又是大怒,粮食被刘子光糟蹋完了,原本指望松滋能补上缺口,可是这个县令居然在朝廷开仓放粮的命令到达之前就私自把库粮发放了,这简直就是目无王法!   “贵县做的好事情,你等着摘乌纱吧。”侯恂冷冷的训斥道。   松滋县令高举双手将乌纱帽除下,肃然道:“下官祝涛知罪,但数万饥民涌于城下,不开仓赈济则良心难安,在开仓的那天起,别说这顶乌纱帽了,就是下官项上这颗人头也是暂寄在脖子上,随时准备被朝廷取走的。”   “本官不杀你,但你这个县令不能再做了,把印信交给主簿,回家等候朝廷的处置吧。”侯恂兼着左都御史的职务,又是赈灾钦差,自然可以便宜行事,处置五品以下的地方官员。但刘子光站在一旁不高兴了,心说你这不是冲我来的吗,不能处置我就拿当地小官撒气,人家开仓放粮有什么错,难道为了等待一纸公文就眼看着百姓饿死不成?   “满城饥民,需要官员维持疏导,主簿怎么能管事,我看这个县令干得不错,朝廷并没有说不准开仓放粮,用不了两日,放粮赈灾的旨意就会送到,祝县令不过是提前执行了皇上的旨意而已,何罪之有?要我说不但不能罚,还要升官呢。”刘子光说。   祝县令吃惊的看着钦差大人身后这个穿着中级军官服色的汉子发出如此高论,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刘子光将祝涛的乌纱帽接过来又重新戴回他的头上,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一个武夫居然这样没大没小的说话,真让祝涛震惊,没等他反应过来,刘子光已经拉着侯恂离开了:“侯大人,咱们正事都没办呢,这些小事就让南直隶总督衙门来处理吧。”   侯恂很拿刘子光没办法,撇开他的皇亲、侯爵身份不说,就是此次出行湖广,他手里也有一份圣旨,和侯恂是平起平坐的钦差,谁也命令不了谁,可是刘子光仗着人多脸皮厚,总是这样打岔,这里又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没法到朝堂上说理去,所以侯恂还是忍了。   车队离开了松滋,朝着鄂州方向进发,车辆上的粮食已经发完了,重量减轻了好多,速度也加快了不少,鄂州位于江边,是长江中游的重镇,西连武昌,东接黄石,左良玉在这里屯了不少兵马,要想顺利的到达武昌,必须通过鄂州的渡口,长江正值汛期,水流湍急,横渡很艰难,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的马匹车辆,如果左军不配合的话,根本无法做到。   左良玉派驻鄂州的大将名为徐勇,他此时很为难,因为左良玉并没有真正的独立,名义上他们依然是大明的臣子,通过千里镜能看见对岸的车队打着天子符节和奉旨赈灾的旗号,徐勇最终还是决定放船接他们过来,因为一来对方人数不多,不足千人不足以构成威胁,二来他们是代表朝廷来赈灾的,所以车上必定带着银子和粮食,这两项都是鄂州城急需的东西。   鄂州驻军派出了机器船去迎接钦差车队,江水浑浊、浪花翻涌,五艘机器船开足了马力来回了六次才把车马都运了过来,赈灾的车队就停在码头边,大群的左军士兵围在一边,显然对京城来的人很感兴趣,左良玉的部队主要由兵痞和流贼构成,无法无天惯了的,眼中自然没有皇权的尊严,他们嬉皮笑脸的试图接近马车,立刻被红衫团的士兵用兵器挡了回去,一来二去的双方起了摩擦,差点打起来,幸亏徐勇及时赶到制止了暴力事件的发生。   徐勇穿了纱帽和补服,打扮的像个文官,可是他满脸的横肉和腰间的那口大刀深深的将他出卖,一张嘴更是粗俗不堪:“钦差大人是吧,带了这么多马车过来,给俺送的什么好东西啊。”   侯恂道:“这位将军,本官奉旨赈灾湖广,所带的物资银两都是要送到武昌面呈左帅的,将军如果需要什么,还请向左帅讨要,少了清单上的东西,左帅可是要拿你是问的。”   徐勇抚着钢针一样的胡子哈哈大笑起来:“钦差大人就会吓唬人,左帅是我大哥,又怎么会怪罪我呢,现在鄂州城下聚集了十几万的灾民,就缺粮食和银子了。我不管那些,我只要我那份,你们留下三成,其余的带走,左帅那边提我徐勇的名字便是。”   只要不是左帅点名过属于自己的东西,其他的都是可以抢的,这是左军的座右铭,同样也是左良玉维持军队战斗力的一个办法,左良玉有一句名言:不喜欢抢劫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唯有充满了野性和热爱掠夺的士兵才能有强大的战斗力,所以徐勇有这个胆子搞雁过拔毛这一手。   侯恂可着慌了,马车上装的都是军械和银子,露了白可就完蛋了,可是左军这么粗野,根本讲不通道理,这可如何是好。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一辆马车上的银箱由于捆绑的不结识而散开,木头箱子落到石板地上破开,里面的银锭子滚了一地,左军的兵痞们一看见银子,顿时如同苍蝇见了大粪,鲨鱼见了血腥,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刘子光站在侯恂背后早就按捺不住了,当即拔刀上前架在徐勇的脖子上,勒令他喝止士兵。   徐勇也是员猛将,没想到居然一招之内就被人制住,他到底是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油子了,根本不惧怕刘子光的威胁,他以为在自己的地界上没人敢轻易动他,所以只是上下打量了刘子光一眼,轻蔑的说:“后生仔,刀子拿稳些,别割到自己。”   此时刘子光和部下们已经和左军对峙起来,左军人数明显占有优势,密密麻麻的挤满了码头,将五百名红衫团围的水泄不通,一个个歪戴着盔帽,赤裸着上身,提着刀枪,眼巴巴的看着这一车车的银子,眼里似乎都在冒火。   碰到这样的角色刘子光也没辙,刀子架到脖子上都不怕啊,刘子光牙一咬,心一横,狗日的叫你横,老子比你还横,白虹刀向前一送,一颗大好头颅顿时落下,被他一把拿住,高高扬起:“徐勇授首,尔等还不投降!”   左军士兵们当然不会投降,刘子光悍然杀掉他们的主将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高叫着为徐将军报仇一窝蜂的冲了过来,刘子光早有准备,将吓得双腿发软的侯恂往身后一推,刀锋一指:“给老子开炮!”   马车上的苫布落下,钢铸的大炮和气动机关枪露出了他们狰狞的嘴脸。   第八卷 南方 第十八章 武昌乱   大炮是精钢铸造,内膛打磨的非常光滑,对付步兵的霰弹早就装好了,全是尖锐的铁三角密密麻麻装在圆形的炮弹里,一拉炮绳,击针撞击发射药底部的雷汞,引燃火药将炮弹射出,火药发射的炮弹比蒸汽动力发射的炮弹霸道多了,一阵铁雨呈扇面泼过去,顿时漫天血雨,残肢断臂到处乱飞。   天气炎热,左军大多赤膊上阵,丝毫没有甲胄防卫的他们成了气动机关枪最好的猎物,这种已经相对落后的武器在对付无防护集群方面还是有着独到之处的,机关枪所到之处,一阵阵钢钉入肉的“噗噗”闷声,左军士兵们哪里经受过这种打击,顿时哭爹喊娘,四散奔逃,红衫军的骑兵们上马突击,一手拿刀,一手持短铳,将贼军们的退路挡住,左军虽然悍勇,但是被大杀器打昏了头,又没有军官组织抵抗,便成群的跪下来请降,他们是流贼出身,投降是很习惯的事情,以前和官军打仗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玩招安的把戏,领了粮饷接着再反,反了再招安,乐此不疲。   左军的这种作风刘子光当然清楚,如今已然大开杀戒,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如果让这些人跑回武昌报信的话,这趟差事就算是泡汤了,凭着自己这五百人搞突击占领鄂州或许有几成胜算,可是打草惊蛇,双方正式面对面的开战,他并无胜算。   场面一团混乱,码头上足有三四千左军,除了被打死打伤的之外,剩下的扔了兵器在地上请降,可是鄂州城上的人看见开战,立刻紧闭了城门,城内响起了战鼓,侯恂捶胸顿足,抱怨刘子光行事鲁莽,刘子光大怒,喝令他闭嘴,同时命令炮兵即刻攻城。   “这些俘虏怎么办?”一个手下指着满地的左军兵痞问道,这些家伙虽然趴在地上高喊投降,但是一个个眼珠子乱转,手还偷偷往丢在一边的兵器上摸,这么多俘虏,又是两军阵前,根本没有人力看管他们,刘子光所以一挥手,厉声喝道:“杀!”   炮声再次响起,俘虏们被轰成了血肉渣子,他们立刻拔腿逃窜,红衫团放开去路任由他们向鄂州城奔去,可是城墙上的人惧怕朝廷军队趁机入城,就是不开门,反而放箭猛射,这些人鬼哭狼嚎的绕城而走,与此同时刘子光的炮兵也装填好了攻城的实弹,十门大炮就在码头上摆开,八斤重的铸铁球朝着城墙猛射,气动机关枪也抬高仰角,扫射城墙上的士兵,左军士兵顶着盾牌还击,机关枪的铁钉子弹砸在盾牌上如同下雨,还好力道不足无法射穿盾牌,可是那几百杆火铳就不一样了,子弹呼啸而至,能射穿蒙着牛皮的木盾,打在城砖上也是石屑乱飞,左军不堪打击,无法探头放箭,只能躲在垛口下面颤抖。   大炮的后坐力很强,每发射一发炮弹都要剧烈的向后移动,幸亏炮身是固定在马车上的,后座的时候车轮向后退能减轻一部分坐力,那些拉车的马也都经过训练的,对这种震耳欲聋的炮声已经习惯了,要不然非惊了不可。   鄂州城是长江中游的要塞,当年宋朝大将吕文焕曾在此阻挡元军多年,现在的城墙依然是在宋代的基础上修补而成,年头久远扛不住大炮的轰击,城墙垮塌,大门被打成碎片,骑兵狂风般卷了进去,看见拿兵器的人就砍,这一路上刘子光多次给他们灌输左良玉军队战斗力强悍,绝对不能等闲视之,所以这些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大开杀戒,其实左军只不过是兵痞加流贼,哪是这些百炼精兵的对手,兵痞们最大的长处不是打仗而是保命,眼看大势已去,谁还有心思和这些凶神恶煞的骑兵拼命,一个个的拿了兵器四散而逃,出城为匪去也。   五百精兵迅速进城,控制了官衙、库房和鄂州车站,满街都是乱兵和饥民,场面极其混乱,鄂州车站连接着黄石和武昌,车站的库房里还存着很多黄石转运过来的生铁,车站守军是左良玉手下真正的精锐,双方争夺的极其激烈,红衫团用大炮抵近射击才解决了顽敌,车站上还停着一列加满了煤水的火车没来得及开出。   刘子光亲自挥刀上阵,直杀得通体是血,鄂州城血流成河,城外的难民也趁乱进入城内劫掠,凭着五百人马很难控制大局,刘子光想到鄂州已夺,不如乘胜进击武昌,朝廷大军也可以从鄂州入境,计划不如变化,还按照原先的计划进行肯定是不行了,当即他传令留下一部人马控制渡口,其余的人乘火车直扑武昌,同时用电报联系吴三桂的大军,让他迅速接管鄂州。   红衫军放弃了鄂州城,一部人马占据了渡口,将机器船都收拢过来,等候接应大军过江,其余的三百人乘上火车,生火烧锅,直扑武昌,火车的速度快,必能在鄂州乱兵之前到达武昌。   此时钟寿勇和达文喜的南厂特工队已经潜入了武昌,武昌号称九省通衢,交通极为发达,最近几年没有战事,所以门禁不是很严格,他们稍微塞了几个银元就成功的混了进来,住进城内的客栈,客栈附近就是湖广总督何腾蛟的衙门,衙门门口是左军的校场,名为阅马场,附近驻扎着左军的精锐骑兵一部,守将名为贺人龙,负责镇守武昌,而左良玉则在武昌、汉口、汉阳都有官邸,正所谓狡兔三窟,这三座城互为犄角,即使一座破了,其他两座也能依天险据守。   左军十万之众,鄂州有一万人,黄石有一万人,长沙有三万人,其余五万人都在武汉三镇,武昌有造船厂,汉阳有铁工厂,汉口有众多的商铺、码头,商业发达,左良玉盘踞这里已经六年,经营的还算不错,粮库里存着几十万石的粮食,码头上停着上百条战船,水灾淹没了沿江无数良田,十几万的灾民在城外搭着简陋的棚子居住,说不心慌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些百姓和田地是自己的根基所在,可是左良玉却不想放粮赈灾,因为他的存粮是给军队吃的,而不是做善事用的,这年头有了军队就有一切,湖广遭了灾不要紧,我可以进兵江西广东嘛,所以武昌城下饥民无数,却只有几所民间人士开设的粥棚,难民们食不果腹,随时有爆乱的可能,而且每天都在死人,天气又炎热,瘟疫随时会爆发。   左良玉表现的很镇定,越是情况危急他这个当老大的越不能乱,水患导致附近几个州县的交通讯息中断,鄂州过来的铁路也被梁子湖泛滥出的大水冲垮了,导致一批生铁运不过来,派驻在京城等地的细作也没有消息传过来,想必是道路难走,驿站都停业的吧。这两天何腾蛟一直让人捎信给自己,说什么务必开仓放粮,不然就是千古罪人,左良玉很不耐烦,训斥了替何腾蛟传话的贺人龙。   贺人龙是边军出身,资历很老,被左良玉训斥了一番心里极不痛快,他除了掌管左军中的骑兵部队之外,还有一个任务是看管何腾蛟,贺人龙和左良玉不一样,他是武进士出身,算是正经军官,遇到何腾蛟这样的朝廷大员自然有一种亲切感,长久的接触下来,身不由己的接受了一些何腾蛟的想法,现在被左良玉当众训斥,不由得起了反心。   傍晚时分,阅马场,一所挂着蔡林记幌子的面条铺下,达文喜和钟寿勇正端着大碗吃面条,这里正好能看见湖广总督衙门的大门,夺取湖广之后,必须启用何腾蛟,因为此人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在湖广一带的名声很好,几次和左良玉据理力争,为农民减轻赋税,要求惩办祸害百姓的兵痞,百姓们都知道,就连杀人如麻的左大帅都怕何总督呢。眼下钦差队伍就要抵达武昌,按照计划圣旨的颁发应该在总督府进行,所以必须提前和何腾蛟打个招呼才好。   铺子里还坐着南厂派驻武昌的番子,他是本地人,熟悉城内情况,眼看着一个身着戎装的将军走进总督府,那番子压低声音说:“此人名叫贺人龙,外号贺疯子,武功极好,是左良玉手下大将,掌管着十营骑兵,如果能把他干掉,左良玉则去一臂膀矣。”   “这么晚了他找何总督做什么?”达文喜问道。   “不清楚他搞么司花样,不过他在里面咱们就别进,等等看吧。”番子答道,显然对贺人龙很是顾忌。   过了一顿饭的时间,贺人龙才从总督府里出来,他走了之后,两人才放下汤碗,整理了衣服朝总督府走去,钟寿勇块头太大,面相又凶,过于引人注意,所以留下望风,总督府是贺人龙部下的一个小旗负责把守,何腾蛟手下没兵,只有几个佣人丫鬟师爷,用不着严密监视,所以当兵的都很懈怠,那番子的掩饰身份是大粪商,专门清理城内富户家的马桶,当兵的都认识他,所以打个招呼就进去了,达文喜装作新来的挑粪夫,也没有受到任何盘查。   第八卷 南方 第十九章 兵变.事变   从鄂州到武昌只有一百多里路,火车一个半时辰就能到,为了抢在鄂州溃兵之前赶到武昌,刘子光征用了一列火车,湖广的火车不像江南那样是客货两用的,老百姓可享受不到这个高科技产物,平时只用作运输煤炭、矿石、军粮和士兵,大部分是简陋的敞篷车厢或者干脆就是平板车。   火车站一片狼藉,满地的尸体也没有人收拾,刘子光部下不乏多面手,操控蒸汽机车不在话下,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们还是抓来了几个司机和司炉,带到刘子光面前,他好言安抚:“送大军入武昌,立刻赏你二十两银子。”这些满脸煤黑的工人自然诚惶诚恐答应不迭,其中一人看见正在登车的天子符节,惊问道:“敢问上官可是京城来的?”   刘子光不由得注意起此人,虽然一脸煤黑,但是手指甲里却很干净,脖子和脸的颜色也有明显分界线,分明是个假扮的司炉,他心里有数,沉声问道:“我等乃是朝廷钦差,奉旨赈灾湖广,不想鄂州守将哄抢物资,这才出手灭了他们,如今正是要进武昌找左大帅讨个说法。”   那人当即拜倒:“我乃原鄂州知府刘智君,左良玉侵占鄂州之后便被罢官,只因懂得蒸汽机械,才做了这鄂州站的站长,如今朝廷天兵已到,我愿效命杀贼。”   刘子光听彭静蓉说过湖广有个官吏在蒸汽机方面颇有造诣,后来不知所踪,原来在鄂州站上做了小吏,他问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刘智君道:“下官也是被左贼逼迫的,若不从他,家人必遭屠戮,左贼残暴,湖广百姓民不聊生,盼朝廷天兵如久旱禾苗盼望雨露一般。”   刘子光道:“如此便好,刘大人亲自司机吧,等取了武昌本官定会为你请功。”   有了熟悉铁路运输的人,事情就更好办了,刘智君指挥司机们调了两个火车头,一个在面前拉,一个在后面推,中间又多加了几节平板车,将站台上堆积的生铁搬了上去,这批货物是武昌一直催促的,带上它们可以顺利的进入武昌站,两个火车头后面的煤车里都装满了煤炭,赤膊的司炉扛着铁锨站在上面,有节奏的朝锅炉里铲煤,锅炉烧足了蒸汽,开出了鄂州站。   刘子光的三百人马意气风发的站在敞篷车里,大炮和重机关枪用绳子固定在平板车上,除了少量战马和拉炮车的马,大部分的马匹都留在鄂州了,侯恂带着几个随从和大兵们站在一起,来的匆忙也没准备座椅,侯尚书苦不堪言,他一个劲的抱怨刘子光,不该贸然从事在鄂州大打出手,破坏了整个行动计划,刘子光却不以为然,鄂州军是左良玉军队中比较精锐的了,都这样不堪一击,想必武昌的军队战斗力也不值一提,情况看起来复杂化了,原先的计划无法顺利实施,还不如一鼓作气打过去,凭着三百虎贲,就是打不死左良玉也能把武昌城搅个天翻地覆。   可是刚开出鄂州没有多远就遇到了情况,前面一段铁路被洪水冲毁,路基垮了,铁轨也断了,这难不倒刘智君,他亲自带人把后面的铁轨拆下来垫到前面,几百人一起上阵,用石头,泥土、铁块把路基填上,机车缓速通过这段路,然后又恢复了正常速度,朝武昌进发。刘子光选择铁路进行机动一方面是为了节省时间,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持士兵的体力,从鄂州到武昌的官道是和铁路并行的,但是铁路的路基高,大段的官道被水淹没,即使水退了的地方也成了泥潭,很难通行。他们还追上了几个沿着铁路逃往武昌的左军士兵,显然是赶回去报信的,这几个可怜虫看见火车还以为是自己人,被当场打死在路基上。   百里距离看似很近,走起来却不容易,多处路段需要修理,所以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才看到武昌城的轮廓,城外有一望无际的难民棚,此时正值凌晨,难民们已经起来在还没开们的粥前排队了,他们用默然的目光看着从远处开来的火车,大家都知道这是左大帅运粮运兵的车子,万万劫掠不得,否则小命难保,难民棚周围有不少新坟,还有很多尸体就这样露天放着,已经开始膨胀了,野狗们倒是兴奋的很,叼着死人的肠子来回跑动着撒欢。   “现在还有粥吃,过两日粥施完了怕是要开始吃人了。”刘智君叹道。   刘子光默然,侯恂也沉默不语,十余万的难民衣不蔽体,住在树枝和破布搭成的棚子里,等待着死亡的来临,近在咫尺的巍峨城墙壁垒森严,不许他们踏入半步。   时间还早,不到开城门的时间,火车暂时停靠在武昌站,武昌站很简陋,只有一个货场,两座煤仓和一座建筑物,铁轨并没有延伸到城里,而是朝着江边铺设,目的地是位于长江边上的武昌造船厂,车站的官吏被火车的汽笛从床上惊醒,愕然发现是鄂州的生铁运到了,赶紧叫起民夫过来搬运,刘智君找到武昌站的站长,告诉他这趟车上除了生铁以外,还有从京城来的贵客——左大帅的恩人,礼部尚书侯恂。   站长急忙腾出房子让侯恂歇息,并且拿着侯恂写的亲笔信进城禀报左良玉,这是刘子光他们临时改变的计划,不提钦差,只说是旧人来访,反正朝廷的消息一时半会还传不过来,如果左良玉念旧的话自会出城迎接,到时候就在这车站上动起手来,把左良玉擒住,就算大功告成。   左良玉听说侯恂来访,深感惊讶,当朝礼部尚书如果没有皇命在身,怎么能轻易来到湖广,而且侯恂也不是武昌人氏,告老还乡也不会经过此地,唯一的可能就是侯恂是来投奔自己的,听说侯尚书在朝中一直不得志,时常被刘子光打压,愤而辞职来投自己也不是不可能啊,左良玉被这个思想误导着,再加上他深信可能有敌军深入自己腹地而不被发现,所以只带了几百个亲兵就出城去了。   为了彰显自己礼贤下士的风范,左良玉特地披了一条能防雨的斗篷,外面一层是橡胶,里面是丝绸,造价不菲,到时候可以选个适当的时机解下斗篷,披在侯恂身上,何愁他不感动?至少三国演义上都是这样写的嘛。   左良玉这边出城,那边就有人报到了贺人龙那里,他当即下令召集手下将官升帐,暗地里埋伏下刀斧手,昨日他去找何腾蛟就是商量兵变的事情,何腾蛟劝他少安毋躁,等合适的机会再动手,晚上却又派人将他喊去,向他引见了两位朝廷派来的官员,说是近日内朝廷将会有大动作,兵变可以提前进行,以配合朝廷的行动。   手下的将官们大多是自己的拜把子兄弟,正经军官出身的多,平日里对左良玉的做法已有不满,此时召集他们造反,应能一呼百应,万一有那不同意当场砍死便是。   贺人龙外号贺疯子,杀敌从不手软,带兵也是极为粗暴,他只是简单的说:老子也反左良玉,投朝廷,谁赞成?谁反对?”说着将手按到了刀柄上。   贺人龙的十营骑兵是他从陕西一路带出来的,部将们都是他拜把子的兄弟,听老大说兵变,一拍胸脯就答应了,反正这些年来兵变来兵变去的也搞了不少回了,跟谁不是吃粮当兵啊,这个提议迅速得以通过,选择左良玉出城以后再动手是何腾蛟的主意,因为左良玉在普通士兵中的威信还是很高的,万一他临阵一呼,小兵们当场倒戈就麻烦了。   自信满满的左良玉不知道部下们已经在预谋造反了,他带着一队亲随直奔武昌站,这时候天又开始飘雨,出城的时候左大帅看见哀鸿遍野的难民营,不禁皱起了眉头,指示手下多开几个粥棚,从官仓里拿出几百斤米煮点稀粥发放一下,免得侯大人看见如此凄凉的景象觉得他左良玉办事无方。   武昌站很快就到了,由于是统治腹地,车站并没有多少士兵,只有百十个工匠而已,左良玉远远就看见侯恂一袭白袍站在门口,身旁跟着几个从人,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猛夹马腹紧赶过去,潇洒的翻身下马,豪爽的说道:“侯大人,昌平一别已有数年矣,您是老当益壮啊。”说着就要下拜。   侯恂微微一笑,并没有象左良玉想象的那样过来搀扶,客套,而是拿出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朗声说道:“平贼将军太子少保左良玉接旨。”   左良玉大惊,原来侯恂还是带着圣旨来的,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大明朝名义上的臣子,面对拿着圣旨的老熟人,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由自主的跪下来了,口称微臣左良玉接旨。   左良玉身后那些官兵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丘八,呆着脸看着自家大帅下跪不知所措,这时候车站的围墙上齐刷刷的出现一排精兵,手里端着奇怪的武器,厉声喊道:“统统趴下!”   第八卷 南方 第二十章 诛杀左良玉   左良玉的卫队都是百战精兵,眼见中伏并不慌乱,抽刀拿盾准备抵抗,他们不认识红衫团手中的火铳当然不害怕,再说这里距离武昌城距离很近,可以随时得到支援,哪有束手就擒的道理。   左良玉刚跪下的时候就觉察到车站的气氛有些诡异,但过分的自信使他忽略了这个感觉,直到车站的围墙上出现伏兵他才意识到中埋伏了,还没来得及拔刀,只听见侯恂的惊呼:“不可。”然后就听见头顶上传来破空之声,凭着多年征战养成的素质,他下意识的就地一滚,居然将刘子光的雷霆一击躲过。   刘子光就没打算活捉左良玉,这个人难以收服,还是杀了最利索,可是侯恂却不这么想,他自以为是左良玉的老上级,有信心能说服他归顺朝廷,兵不血刃的夺取湖广,这样才能显出他侯恂的能耐,所以当刘子光抽刀子出来的时候他惊呼了一声不可,虽然没能阻拦刘子光出手,但是却救了左良玉一命。   与此同时,围墙上的士兵们开始射击,爆豆般的铳声响起,左军纷纷落马,不是出阵打仗,所以他们都没穿盔甲,子弹穿透单薄的战袍,打得他们血花四溅,有几个带了铁盾牌的拼死向前想去救出左良玉,可是被子弹巨大的撞击力从马上打下来,战马也中弹倒地,痛苦的打着滚,墙上的士兵们有条不紊的撤回发射完的枪支,撅开枪机,抽出纸弹壳,塞入新子弹,等另一批士兵发射完之后,继续顶上去射击,左良玉带来的二百骑兵被密集的火力打的人仰马翻,根本无法抵抗。不过依然有几个离得最近的士兵抢了过来,抓住左良玉就往后跑。   刘子光当然容不得到手的鸭子飞走,他飞身上前直取左良玉,两个车轴汉子举刀来迎,连一个回合都过不了,就被他连人带刀砍成两截,左良玉听到背后的惨叫,知道这两个跟随自己多年的马弁已经死了,不由得心中大骇,能一招之内砍死他两名武功高强的马弁的一定是世间少有的好汉,他不由自主回头看去,只见满脸是血的刘子光正冲着他狞笑。   趁着红衫团火铳射击的间隔,左军士兵拼死向前,用血肉之躯护着左良玉向后跑,几个士兵明知道实力不够还是迎着刘子光的刀顶上去,被他砍倒了还死死抓住刀刃不到,喷着血的嘴里犹自喊着:“大帅快走!”   两个士兵托住左良玉的腿,奋力将他推到马上,还没等他坐稳,两个士兵就被子弹打中脑袋,哼都没哼一声就死了,左良玉虎目含泪,扭头便走,一帮拿着铁盾的士兵在马后帮他挡着子弹,可他们的努力在火铳面前都是白费力气,左良玉只听见身后不断传来惨叫声和躯体倒地的声音,他不忍回头,也不敢回头,只能趴在马背上,奋力的夹马肚子,希望能尽快逃离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   可是战马忽然停住了,两个前蹄不停的刨动却不能向前半步,左良玉扭头一看,只见那个年轻的刺客单手拉着马尾巴正冷冷的看着自己。这时候火铳声也停了下来,大批士兵跳下围墙,端着枪跑过来,四周遍布身体,从城里带出来的二百个亲兵已经全军覆没了。   左良玉到底是个枭雄,知道跑不掉了便不再做徒劳的努力,翻身下马,任由端着火铳的士兵们将他围在中间,他扫视着这些穿着普通禁军的汉子,又看了看满身鲜血,穿着校尉盔甲的刘子光,开口说道:“死也要让左某人死个明白,尊驾是何人?为什么要取本帅的首级?”   “你割据一方形同谋反,本侯奉旨诛贼,你授首吧,给你来个痛快的。”刘子光道。   “本侯?难道你是镇武侯?”左良玉心想朝廷里能提刀上阵的爵爷一共就那么几位,能达到万人敌地步的就只有镇武侯刘子光,朝廷派出第一猛将千里奔袭来取自己首级也说得过去,不过他还是不甘心,这里是武昌城下,自己的数万大军就在城内,听见这边的杀声定会迅速赶来,如果能拖个一时半会还是有希望反败为胜的。   当下他淡淡一笑,道:“久闻镇武侯英武盖世,本帅着了你的道也不冤枉,只是就这样授首不是我左某的作风,久闻镇武侯武功盖世,能死在你的刀下也是左某的荣幸,来吧,左某能和镇武侯大战三百回合而死也是死而无憾了。”说着抽出了佩剑,甩了个利索的剑花。   侯恂此时也挤了过来,看到左良玉已经被包围,便喝令众军:“把兵器放下,左将军只要你投降,朝廷还是能放你一条生路的。”   众士兵当然不会听侯恂的命令,依旧端着火铳瞄准左良玉,刘子光心说我丢下老婆孩子千里遥远跑来可不是陪你打架玩的,左良玉再不济也是名闻遐迩的武将,想三两招解决他也不现实,还不如….想到这里他迅速抽出转膛火铳,一枪就放倒了左良玉,左大帅自幼练就的一身好武艺,左右开弓的箭术,竟然丝毫得不到发挥,就被子弹击中了肺部,口里冒着血末躺在泥水里,双脚微微瞪着,眼看是有进气没出气了。   随即吹了吹枪口的硝烟,吩咐道:“发信号,让番子们闹起来。”   这是早就定好的计策,不管钦差队伍如何行事,只要发出讯号,已经潜伏在武昌城的南厂番子们就要点燃埋藏在各个重要位置的炸药,制造混乱以便浑水摸鱼,可是电码发出去之后,久久没有反应,难道是南厂番子在城内翻船了?   事已至此,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刘子光下令士兵们整理装备,列队向武昌进发,他要三百人夺取武昌城,侯恂气得跳脚:“刘子光,你太自以为是了,明明能生俘的你为什么要打死他?”   刘子光将侯恂推开,说:“我军立刻攻城,侯大人还是躲在后面安全些。”然后让手下将左良玉的首级割下,可怜左良玉一世英雄,竟落得如此下场,还没死透就被人将头颅割下,随手就扔到了炮车上。   红衫团三百人马取出盔甲穿戴起来,他们的甲是仿造西班牙人的半身板甲,由水压机冲压而成,造价便宜防护力强,胸口还装饰着日月星的军衔符号,两条皮带交错在肩膀上,上面插着一枚枚硬纸弹壳的子弹,腰带正面两个子弹皮匣,背后一个皮匣,另有四枚手投炸弹,此外还有既能当刺刀又能手持肉搏的单刃剑,足有一尺五寸长,除了长铳之外,每个士兵都装备了连发的短铳,这种武器在肉搏战中的作用极大,一个人可以迅速解决三四个敌人,短铳装在皮质的枪套里挂在右后腰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头盔是锃亮的虾尾盔,能很好的保护后脑勺,盔顶上插着五彩的锦鸡羽毛,很是威风。   队伍排成方阵,等候刘子光发号施令,刘子光也换上了盔甲,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他没有废话,只是简单的说:“目标武昌城,效死营前进!”   刘子光身后的旗手迅速将手中卷着的战旗抖开,这是红衫团的前身效死营的战旗,经历过艰苦卓绝的济南战役,上面还沾染着烈士的鲜血,还保留着箭矢的孔洞,这面旗帜是红衫团的灵魂所在,在场的三百精兵正是隶属于红衫团中的第一营,也就是效死营,里面的官佐都是效死营的老人,看见战旗自然热血小小说网,举起手中的战刀高呼道:“效死营,前进!”普通士兵们虽然没经历过济南战役,但都是经过苦练的精锐铁汉,长官们大无畏的精神深深感染了他们,众军高呼前进,举着长铳向前勇敢的迈进,一列列刺刀在雨中闪动,三百人马就这样朝着武昌坚城挺进。侯恂和他的随从们目瞪口呆的站在后面,小雨打湿了衣服都不知道,刘智君更是惊讶,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朝廷大军只来了这几百号人,就凭这些人攻克武昌?难道他们是天兵天将不成?   刘子光胆敢三百人就进攻武昌城不是没有理由的,他有大炮有精兵,所谓的坚城只是豆腐渣,虽说城内还有好几万左军,但毕竟群龙无首,没有了强有力的左良玉指挥,这些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就凭他们这帮老兵油子和流贼,想和百炼精兵又是全热兵器装备的红衫团对抗,简直是痴人说梦。儿郎们饱经训练,装备精良,刚才又毫发无伤的歼灭了左良玉极其卫队,士气正高,正好一鼓作气攻下武昌。   小雨渐止,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早晨的阳光照在效死营士兵锃亮的盔甲上,一片绚丽的亮银色,盔檐下是一张张年轻英武的面庞,他们随着炮车上鼓手敲击的鼓点稳步前进,人数不多却如同钢铁洪流,势不可挡。   第八卷 南方 第二十一章 造船厂之战   就在城外发生战斗的时候,武昌城里的战斗也在进行,贺人龙的骑兵从阅马场杀出,直扑城墙下的闯字营,闯字营是流贼组成的步兵部队,历来和贺人龙的骑兵有间隙,互相殴斗不知道多少回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杀成一片,连城外那阵爆豆般的火铳声都没注意到。   闯字营很多士兵还没起床,就被乱箭射死在营帐里,他们的营官名叫李过,是早年大流贼李自成的儿子,带兵颇有一套,他迅速组织士兵登城抵抗,居高临下用床弩还击,城内巷战骑兵不占优势,双方胶着起来,但是贺人龙这方面有南厂番子的协助,钟寿勇找了几个人用大弹弓将点燃的炸药包射入闯字营,炸药的威力巨大,气浪将士兵们炸得肢体横飞,床弩也散架了,骑兵顺着马道往城上攻,李过无奈,只好领着残兵回城逃走。   李过出城之后直奔武昌船厂,那里不单是船厂,还是堡垒和水师营地,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在那里坐镇,贺人龙反了,左大帅的儿子总不会反的。一帮衣不蔽体的残兵疯狂的奔跑着,迎面正遇到刘子光的效死营。   双方一照面,李过就愣了,这是哪里的部队啊,怎么打扮和武器这么奇特,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拦路的一概杀过去,闯字营的残兵再怎么说也有两千多人,冲垮这个几百人的小部队应该没什么问题。   效死营的反应极快,看见成建制的部队杀出城来,立即排兵布阵,在军官的口令下列队射击,一阵白烟过会,冲在最前面的闯字营士兵栽倒了一大片,胸前没有箭矢,只有小酒盅那么大的伤口,李过大惊,但此时已经不能后退,贺人龙的骑兵已经追出来了,前有狼后有虎,只能落荒而走,幸亏效死营的兵少,挡不住这些败兵的去路,加上子弹有限,就没有阻挡他们逃窜。   贺人龙的骑兵果然紧跟着就追了出来,看见效死营也是一惊,效死营虽然装备了先进的火器,但是在郊外旷野遇上兵力占绝对优势的骑兵也讨不到便宜,刘子光心中一惊,急令射击,那边贺军骑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射了一通箭过来,两军相距甚远,终究还是子弹的威力大些,打翻了几十个骑兵,而骑兵们射出的羽箭则大多射进了土里,即使有飞的远点的也被盾牌挡住。   骑兵见遇到劲敌,便不去追赶闯字营,分成两翼向效死营包抄,效死营也迅速改变阵型,将火炮和机关枪拉到了阵前,士兵摆成雁翅状,平端枪支准备射击,一场火并眼看就要发生,忽然城头上传来鸣金之声,原来是贺人龙已经通过千里镜看到了效死营的旗帜和天子符节,认出这是朝廷的军队。   万没想到朝廷大军来的如此迅速,又是如此的神勇,贺人龙惊喜之余,出城拜见钦差,刘子光这才知道城里发生了兵变,当即赞了贺人龙几句,然后询问他左良玉还有多少残兵需要处理。   贺人龙道:‘左贼一早出城不知所踪,想必是去了汉阳城,我军务必拿下武昌船厂,否则贻患无穷。”   刘子光笑笑,命人从马车上拿来左良玉的人头,道:“左良玉已经伏诛,他的残部看到人头自会请降,占领造船厂的功劳就让给贺将军吧。”   贺人龙看见左良玉的人头,顿时心中大定,他怕的就是左良玉掌握部队,这个老家伙的用兵能力超强,当年贺人龙就是多次败给他才投降的,现在左良玉已死,他就没什么顾忌了,而且他刚刚倒戈,需要一个大功来奠定自己的位置,当然愿意领兵攻打造船厂,于是贺人龙领着骑兵直扑造船厂,刘子光则在后面压阵。   左梦庚今年二十岁,是左良玉的长子,年纪不大却掌管了左军的水师,水师有上百条战船的兵力,其中大部分驻泊在造船厂的码头边,这是左军中的精锐力量,船上搭载的火弩和重型蒸汽弩杀伤力非常巨大,造船厂内储备着大量的煤铁粮食,是左军的一个重要基地。   一大早的就不太平,先是远处火车站方向有奇怪的声响,然后是城里的千把个了、溃兵涌到厂子外面,听他们说贺人龙反了,左梦庚急忙披了甲出来观看,造船厂也是座小城池,有城墙、垛口和望楼,左梦庚上去一看,下面带队的是自己的好朋友李过,样子非常凄惨,盔歪甲斜的不像是作伪,于是赶紧开门将这些人放进来,紧接着贺人龙的骑兵就到了,为首一人手中的旗杆顶端挑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赫然正是左良玉。   左梦庚看见父亲犹自睁着眼睛的首级,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倒地昏迷,左右赶紧上前救助,掐人中灌凉水,折腾了一阵子左梦庚才醒过来,立即咬牙切齿的下令,把厂子里的重型武器搬上来猛轰贺人龙这个叛贼。   别看造船厂的城池小,发起威来可厉害,一人多长,手臂那么粗的箭矢不要钱一样朝外猛射,普通的箭矢更是如同下雨,而且都不是人力发射,而是由舰载重武器发射,贺人龙的骑兵当即死伤无数,连贺人龙本人也中了一箭,战马也被射穿了,要不是亲兵拼死掩护,他今天就要跟随左良玉而去了。   骑兵们当即溃败,左梦庚亲自率兵杀出,抢回了左良玉的首级,又迅速缩回城内,左梦庚虽然怒火中烧,但并没有冲昏了头脑,他知道自己兵力有限,在野外和骑兵对战讨不到便宜,眼下只有纠集汉阳和汉口的兵力,扑灭反叛,可是父亲已死,这么大个烂摊子自己怎么收拾过来,那些身经百战的叔叔伯伯们,又怎么会听自己这个侄子的调遣。   左梦庚迅速做出决定,亲自渡江去汉阳,把汉阳的兵用战船载过来强攻武昌,父亲死亡的消息暂不透漏,反正隔着大江他们消息也传不过去,那些长辈们如果有不听话的迹象,立刻杀之,眼下是非常时期,容不得半点犹豫了。   左梦庚带着大批战船渡江而去,造船厂的防守交给了好兄弟李过,李过和左梦庚年纪相仿,友情颇深,他自幼在流贼中长大,军事素质也不低,按理说守住这所武装到牙齿的小城池没什么问题的,可是他的敌人变了,不再是刚才的骑兵部队,而是变成了穿着奇怪盔甲的三百步兵。   蒸汽弩的厉害,刘子光非常清楚,所以约束士兵不要靠近造船厂,这场攻坚战的主力注定是大炮而不是士兵,十门大炮一字排开,瞄准了武昌造船厂,由于射击距离增大,发射药也从一份增加到了一份半,大炮旁边摆放着杀伤霰弹,攻坚实心弹和装了引火之物的烧夷弹,按照次序进行发射。火铳兵们排列在大炮后方,子弹上膛,随时准备推进,贺人龙的骑兵也重新整理了队形,贺人龙这家伙到底是条汉子,硬是自己用刀子将箭头剜了出来,草草的包扎了一下就继续指挥作战,刚才那一拨打击死伤了他上百个弟兄,想起来就窝火,等拿下造船厂,一定要把那些工人都砍了。   李过通过千里镜看到远处正在忙碌着装填炮弹的效死营,很是疑惑,他想象不出那个和弩床差不多大的管状武器能射到自己,在李过心里,武器的射程和威力应该和体积成正比,要知道蒸汽连弩光是锅炉就有房子那么大了,没有那么大的锅炉,凭什么能射那么远啊。   李过的知识很贫乏,只知道蒸汽大炮能打得远,不明白火药大炮的厉害,不过刘子光立刻就给他补上了这一课,一门大炮率先发射,炮弹带着尖锐的啸声落到城墙前面,在地上弹起,又向前窜了一段距离才砸在造船厂的城墙上,李过只觉得脚下一抖,心里也是一抖,这玩意,厉害!   厉害的还在后面,第一门炮只是试射,炮兵哨官用双筒千里镜观察了弹着点,下令大炮提高两个度的仰角,这样就能越过城墙,直接射入造船厂内部了。其余的九门大炮同时怒吼,实心弹呼啸而出,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掠过长空,越过城墙,砸到造船厂内部,造船里都是砖木结构的房子,被炮弹打穿以后,里面的工匠和士兵慌乱的逃出来,这时候第二轮炮弹又飞过来了,这次是远射型杀伤霰弹,漫天的钢钉把衣着单薄的工匠们打的浑身窟窿,幸亏李过换上了左梦庚提供了全身铠甲,就这样还是被打的生疼,连护心镜都被砸凹了一块。   李过下令蒸汽大炮还击,可是他们的蒸汽大炮和蒸汽连弩都是固定射角,根本大不了那么远,射出去的铁球和箭矢只能徒劳的落在效死营炮兵面前的空地伤上,造船厂的还击引来了更猛烈的报复,十门大炮轮番射击,每射出一颗炮弹,炮兵就用一根前端捆着棉布的木棍蘸了水清理炮膛,把火药残渣和火星清理干净,再用相同的干“拖把”再次清理炮膛,清理完毕之后,将炮弹和一份半火药填入后膛,最后垫上雷汞,随后关闭炮闩,拉动炮绳进行击发。   由于造船厂是硬目标,所以炮兵们射的最多的是普通的攻坚弹,这种实心球对造船厂的各种设备破坏力很大,其中一颗命中了造船厂的大锅炉,将这个几十万斤级别的大型锅炉砸出一个洞,巨大的蒸汽压力无法从这么狭小的空间外泄,顿时引发了大爆炸。   第八卷 南方 第二十二章 鏖兵.买命   造船厂有一座巨大的锅炉,平时为船厂的蒸汽锻压机提供动力,必要的时候为防御系统提供动力,锅炉的壳体是耐压的钢板铆接而成,寻常打击是无法穿透的,可偏偏这可颗炮弹打中的是炉膛向外输送蒸汽的管道根部,管道禁不住打击当场断裂,巨大压力的蒸汽将管道上的减压阀抛出几百丈远,失去控制的压力瞬间爆发,引起了一场大爆炸,大片的壳体凌空飞起,滚烫的沸水泼下来,炉子里火红的煤炭也满天飞舞,造船厂内顿时成了阿鼻地狱。   厂里的工人死伤无数,城墙上暴露在外的士兵也被砸的缺胳膊断腿,幸亏藏兵洞里还有一部士兵没有伤到,造船厂还有抵抗的资本,不过看到巨大的锅炉已经塌了一半,很多灰头土脸的士兵心惊胆战,感到这仗没办法打下去了。   武昌造船厂的城防武器代表了华中一带最高的科技水平,蒸汽大炮和蒸汽连弩的技术含量不比利国铁厂的差,可是锅炉一完蛋,这些武器顿时没了用场,李过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答应过左梦庚,务必要坚持到援军到来的,此时绝不能撤退。有几个小兵蹑手蹑脚的准备滑脚溜走,被他一刀砍翻,然后喝道:“谁敢逃跑,定斩不饶!”看到他血红的眼睛,就是兵痞也不免胆寒。   刘子光作为铁厂的前奴隶,自然知道锅炉在兵器上的运用,他当即命令贺人龙的骑兵冲锋攻城,贺人龙二话不说,驱动大军猛攻,可是冲到一半,忽然从城墙上射出大团的铁蒺藜,遍布在冲锋的必经之路上,战马猝不及防,最前的一波都中招倒下了,后面的收不住马蹄,也翻倒在地,城墙上再次发射弩箭,这回是长矛般粗细的脚蹬床弩,虽然不如蒸汽连弩的威力大,也够骑兵们喝一壶的。   看到弟兄们损失惨重,贺人龙心中不忍,可是打仗就是这样,没有不死人的,刘子光也心中着急,这船厂的防御太强大了,简直可以和利国铁厂媲美了,必须将其拔除,否则贻患无穷,他一边命令炮兵继续开火压制,一边恳切的对贺人龙说:“左军气势已丧,此时务必一鼓作气夺取城池,成败在此了。”   贺人龙何尝不知道造船厂的重要性,这里储存了大量的铠甲兵器以及重装备,攻下之后,只凭江对面的几万士兵是很难有所作为的,他心一横,亲自领兵攻了上去,效死营的炮火集中火力打击船厂的正门,两轮射击下来,城门终于被二十枚炮弹打开,城墙上的士兵们将床弩箭槽里的箭射完之后才发现存放箭矢的库房被炸塌了,他们已经没有力量抵御敌人的入侵了,李过却不这样认为,他操起一根长矛大喊道:“弟兄们,有种的就和贺人龙拼了!”流贼中不乏悍勇之士,看见将军都这样拼命了,一股豪情也涌上心头,拔出兵器和李过站到了一起,迎着汹涌而来的骑兵毫不畏惧。   造船厂的城门已经破了,这时候再想堵根本来不及,只能拿人往上填,幸亏船厂里有不少长矛,用来对付骑兵相当有效,贺人龙的骑兵终究比满清骑兵的素质差,连在马上射箭的本事都没有,只能冲上去拿马刀砍人,两边的人冲撞到一起展开了殊死的搏杀,刘子光在这边一边观望一边摇头:“水平太差了。”等一支烟抽完,城门的缺口居然还没易手,刘子光实在不能容忍了,丢掉烟头道:“弟兄们,该咱们上了。”说完操起一支上了刺刀的长铳走到了队伍的前列。   炮兵携带的炮弹不是很多,再说以后还有大仗要打,不能在这里消耗完了,所以他们干脆丢下大炮,全体上刺刀,跟着刘子光开始白刃突击。   几千人在造船厂的城门附近鏖战,但在刘子光看来就是乡间庄稼把式拿着农具聚众斗殴,别看叫得很响,但远没有达到惨烈的程度,和以前满清攻打济南的战斗烈度比起来差远了,基本上是各自为战,捉对厮杀,几乎没有像样的战术配合可言。   刘子光带领着三百火铳兵迅速杀过来加入战团,战局随之大变,一般来说肉搏战的交换比是一比一,尤其是这种战斗力接近的情况下,可是效死营手里的家伙可不是烧火棍,那是要人命的火铳,人家根本不和你肉搏,当胸就是一枪,任凭你穿着多厚的铠甲也是白搭,打不死也能把你打翻在地,再过来用刺刀狠狠的戳一刀,这谁能受得了啊,一个照面过去,李过的弟兄们就趴下几十个,那些不信邪的士兵顶着铁盾扑过去,可是人家还有手榴弹呢,前排的十来个人一起投掷手榴弹,把这些盾牌兵炸得人仰马翻,李过不甘心,亲自领人发动反冲击,硬是拿命往上填,效死营士兵把长铳一扔,掏出连发短铳连续射击,李过当场就中了一弹,子弹把山纹甲都打穿了,鲜血直冒,亲兵拼了命把他拉下来,苦苦劝道:“将军,快走吧,顶不住了。”李过杀红了眼睛不愿意撤退,被亲兵硬是拖走了,码头上还停着几艘船,他们跳上一艘,朝着汉阳方向开去,为了怕人追赶,顺手将其他几条船的缆绳砍断了,船只顺流而下,码头上是一条船都没有了。   李过一走,造船厂的抵抗立刻瓦解,当兵的再也没有战斗的意志,纷纷抛下武器投降了,刘子光和贺人龙的部队同时进入了船厂,贺军到处搜捕残敌,刘子光的人则到处寻找可以使用的机械设备和物资,刘子光从地上捡起一块带着铆钉的锅炉壁残片感慨地说:“铆接的就是不如焊接的结实啊。”这时忽然听到有无数人狂呼饶命的声音,抬眼望去,原来是贺人龙将俘虏们集中起来,让他们统统跪在地上要大开杀戒,难怪他生气,这次攻坚战死伤了他五百多个弟兄,马匹也死了不少,十个营打掉一个半营。   可是刘子光却不赞成杀俘,他立刻大声喝止了这种行为,因为这些俘虏里面有不少是造船厂的工匠,属于高级技术工人,难得的人才,怎么能随便杀掉呢。   贺人龙不清楚刘子光的身份,以为他充其量是一员千总,现在船厂已破,自己的大功已经到手,是时候拿点威风出来了,于是他不满的说:“本将杀几个俘虏算什么,尊官不会连这个都要管吧。”   刘子光道:“贺将军要杀闯字营的兵可以,造船厂的工匠不能杀,我统统要了。”   贺人龙大怒,刚才用蒸汽连弩大量杀伤他的部下的正是船厂的武装工人,他就是要找这些人算账的。”当下强硬道:“我就是要杀,你能怎样?”   刘子光道:“这些人我有用,我说不能杀!”   大家都是刚刚拼杀过一场血战的,情绪都不稳定,见两员主将起了争端,士兵们立刻刀枪相向,贺人龙的兵人多,立刻将效死营围住,可是效死营毫不畏惧,端着火铳形成刺猬状,其中足有十只火铳瞄准着贺人龙,只要刘子光一声令下就能将其打成马蜂窝,贺人龙知道这种武器的厉害,也觉得此时不宜内讧,刚想出言和解,刘子光先哈哈大笑起来,一派毫不在意的大将风范,于是贺人龙也跟着嘿嘿笑起来,两个人笑完了同时命令手下把兵器收起来。   “贺将军一心为部下报仇,子光非常佩服,不过这些工人确有大用,杀了他们这船厂就彻底废了,不如贺将军卖我个面子,我用一条命三百两买这些人命如何?”刘子光先提出了让步的条件,三百两一个人,实在是很合适的价格,与其杀了还不如当个人情卖给刘子光。   贺人龙不傻,立刻接受了这个提议,他指示手下将俘虏们甄别出来,闯字营的拉到江边砍了,工人们统统留下,其实这样一来也救了不少闯字营士兵的命,反正能换钱不如多换些了,所以一场杀俘活动虎头蛇尾的迅速结束了。   “将军名唤子光?不知道尊姓什么?”贺人龙客气的问道。   “免贵,我姓刘。”刘子光答道。   “原来是镇武侯驾到,人龙失礼了。”贺人龙这才想到原来此人是名闻遐迩的大明第一猛将,赶紧撩袍子下跪,刘子光当然是好言安抚。   码头上没有船,无法渡江追击,只能严阵以待,贺人龙告诉刘子光,左梦庚没有左良玉的手令很难调动对岸的军队,等到他们协调好至少得明天,现在已经是晌午,不如进城去见见湖广总督何腾蛟,顺便用些酒饭,刘子光欣然同意。   效死营留下一部分人继续搜寻有价值的东西,其他人跟随刘子光入城,同时也派人将车站上的侯恂、刘智君等人接到城里,代表朝廷正式接管武昌城。   第八卷 南方 第二十三章 热干面.生铁球   侯恂提心吊胆的等了半天,终于等到捷报传来说武昌已经易手,他赶紧换上官服,蹬上官靴,在贺人龙派来的骑兵护送下进入了武昌城。   何腾蛟忙的不可开交,武昌城被早上的战斗弄得乱七八糟,十余处地方起火,宵小之辈也趁机出来作乱,他手下没有兵,只能组织起家丁仆人,穿着官服到处指挥灭火拿贼,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又听说钦差入城了,赶紧忙不迭的去迎接。   接旨仪式在总督衙门的前院举行,看着一身泥水的何腾蛟,伤口裹着绷带的贺人龙,还有满身血迹硝烟的刘子光,侯恂不禁暗叹,这样的欢迎钦差的仪式算是本朝少有了,他取出圣旨,向众人宣读了一遍,大义是自己奉旨赈灾,地方官员军马都要配合云云,然后刘子光也拿出一份圣旨开始宣读,他的旨意内容是左良玉分裂国土,其罪当诛,正式罢免他平贼将军以及太子少保等一切头衔,湖广的军政大权交给何腾蛟处理。   何腾蛟立刻山呼万岁,谢恩接旨,时隔多年他终于当上了货真价实的总督,自然欣喜万分,对这两位钦差大人极是感激,忙了一上午也该吃饭了,何腾蛟道:“不怕大人们笑话,我的总督官邸里连个正经厨子都没有,咱们还是包个酒楼去用一点吧。”   侯恂心中不满,这武昌城不比繁华的南京,街道很是空旷,建筑物也很低矮,没有几家上档次的酒楼商铺,难道名闻遐迩的长江中游大埠就是这个德行?其实侯恂误会了,武昌汉口汉阳三镇各有特色,武昌是驻军和官府为主,汉阳有铁厂兵工厂,汉口才是繁华的商业区。   虽然不悦,但是侯恂并没有把不痛快表现在脸上,反而和颜悦色的说:“兵荒马乱的,随便弄些酒饭便是,不必拘礼。”可是刘子光比他还干脆,说:“去什么酒楼啊,弟兄们打了一上午还没吃饭呢,还有城外那些饥民更是几天没有饭吃,我看咱们随便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就行。我记得门口有个面铺就挺合适。”   刘子光说得正是总督官衙门口的蔡林记面条铺,因为早上打仗,老板吓得关门闭户,此时还没开张,既然刘钦差这么说了,何腾蛟和贺人龙也不敢多说什么,一行人便朝门口的面铺走去,侯恂恨恨的跟在后面,心说这趟差事和刘子光一起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另一个感到倒霉的人是面铺的小老板蔡林,按理说这么多大人到他的铺子里吃饭是天大的荣幸才对,可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没有面条可卖了,今天早上到处打仗,他吓得藏在床底下不敢出来,哪有时间和面,家里只有昨天剩下的几把面,因为昨天的天气炎热,剩了不少面条没卖掉,他怕面条发馊变质,便将剩面煮熟沥干,晾在案板上。一不小心,碰倒案上的油壶,麻油泼在面条上。他无可奈何,只好将面条用油拌匀重新晾放。这种面条能不能吃蔡林心里也没谱。可是老爷们都来了,往外面推那不是自寻死路吗,蔡林心一横,干脆将这些拌油的熟面条放在沸水里稍烫,捞起沥干入碗,然后加上卖凉粉用的调料,诸如芝麻酱,葱,姜,蒜,辣椒面、醋、酱油等。端上来以后,众人看到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面条都忍不住食指大动,这也难怪,大家都忙了一上午没吃饭,现在吃什么都是香的。   面条没有汤,但乱七八糟的调料搅在一起很好吃,刘子光连扒了三碗才问道:“店家,这面条以前没吃过,叫什么名堂?”   蔡林看他一身血迹,吓得不敢大声说话,小声答道:“冒的名字。”(武汉话)   刘子光拿筷子敲着桌子道:“又热又干,我看叫热干面好了。再给我下一碗热干面。”   蔡林道:“军爷,冒的面条了,要不您来碗凉粉撒。”   刘子光笑道:“凉粉是女人和小孩子吃的玩意,算了。”看看其他人也都吃好了,他让亲兵留下结账,便和几位大人回衙议事去了。   “热干面,这个名字好撒,响亮又好记。”蔡林还在琢磨着刘子光给他的创新起得新名字,亲兵排出一两银子道:“这是侯爷赏你的。”   “要不了这么多钱…你刚才说么司?侯爷?刚才那人是侯爷?”蔡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问道。   “正是咱们家镇武侯,侯爷付账就喜欢多给小费,给你就拿着,费那么多话干吗。”亲兵丢下银子走了,留下蔡林在那里发傻:“是镇武侯到我这里来吃面了,还帮我的面条起了名字,哈哈哈,我发达了。”   刘子光他们现在面临两个大问题,一个是城外的灾民随时有暴动的可能,一个是江对面的左军残余随时可能反扑,刘子光是武将出身,他打满清、平台湾的战绩人尽皆知,现在左良玉的残余力量还在,指挥灭贼的任务自然落在他的肩上,至于赈灾的任务则有何腾蛟和侯恂完成。   城里还有三千多骑兵,加上刘子光的三百效死营,虽然数量上不占优势,但是质量上远比左军残部要高,贺人龙当年是和左良玉平起平坐的朝廷大将,后来因为兵败才归到左良玉部下,无论是资历和实力都不比左差太多,他悍然起兵造左良玉的反,不光是因为一时气愤,更多的是长久以来的压抑,贺人龙也不是什么忠君爱国的好人,联合何腾蛟兵变只是为了获取更好的地位,他设想中的湖广是个半独立的王国,何腾蛟依然是个傀儡,最多管管民政、水利、司法方面的事情,军队和税收依然由自己负责,他和左良玉比起来只是稍微向朝廷靠近了几步而已。   但是事情不像想象的那么顺利,虽然左良玉死了,但是刘子光来了,这个杀神实在太厉害,他的那些手下也强悍的很,兵器更是杀人与无形,想到这里贺人龙有些担心自己的地位,如果朝廷事后算账,追究自己跟随左良玉多年的罪过怎么办。   “贺将军,武昌总兵这个位子我看非你莫属。本侯这就上折子给你请封,若没有将军的毅然起义,左贼也不会败得这么快。”刘子光自然能理解贺人龙的心思,封官许愿是他的拿手好戏,现在自己的大队人马没到,当然要把贺人龙哄好了。   “多谢侯爷提携,人龙身在曹营心在汉,早就想杀了左贼报效朝廷了。”贺人龙听了刘子光的话,心里才稍微安稳了些。   武昌城内商铺不多,存粮很有限,只有闯字营的营房里搜出来的几百袋大米,何腾蛟建议尽数煮了赈灾,众人自然赞同,刘子光他们带来了五十万两银子,等汉口夺下来之后,可以去那里购买大米,再支持一段时间,朝廷的粮队就该到了。   正商议着,忽然有兵来报,江面上出现战船,打着左军的旗帜,浩浩荡荡的朝着造船厂方向而去。   没想到左梦庚这么快就解决了那些叔叔大爷,把兵权拿到了手里,刘子光和贺人龙立即起身,准备上阵拒敌,刘子光想了想说:“造船厂那边我去,贺将军还是守城吧,以防左军声东击西。”贺人龙巴不得节省自己的兵力,当即答应。   刘子光出了衙门,直奔造船厂而去,这时候事先潜伏进武昌的钟寿勇和达文喜过来向他报到,刘子光边走边问他们为何失去联络?钟寿勇说无线电收报机出故障了,所以无法接收命令,还好他们不辱使命,联络上了何腾蛟并且配合贺人龙成功的进行了兵变。   这个节骨眼上刘子光不会去追究这些细节了,他直接问:“你们的炸药还剩下不少吧,全拿到造船厂去。”   效死营虽然厉害,但有个死穴,就是受到弹药的限制,他们千里遥远从京城赶来,每一份火药,每一颗炮弹都是辛辛苦苦运来的,打一发少一发,尤其是工艺相对复杂的烧夷弹和霰弹,打光了根本没法补充,等他们的弹药用尽,战斗力的悬殊就会下降很多,原来三百人能对付一万人,现在只能对付三千人了。   所以刘子光也千方百计的搜集武器弹药,造船厂还有一些设备堪用,武昌站还存着不少生铁,生铁坚硬耐磨,铸造性好,不能锻压,可以溶了倒进模子,铸造出实心炮弹来,这样简单的工序造船厂的设备和工人都能轻松完成,那些工人因为刘子光的一句话而得以活命,自然乐于效劳,至于火药只能节省使用了,将钟寿勇他们带来的炸药也用上,还能坚持一阵子。   第八卷 南方 第二十四章 效死营,上刺   左梦庚是左良玉的长子,自幼习武,弓马娴熟,左良玉不识字,但是在儿子的教育上没少下功夫,在他三岁的时候就送进私塾学习四书五经,左梦庚不喜欢诗词歌赋,对兵书战策很有兴趣,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左良玉部下都称其为少帅。   左梦庚带着数十条战船横渡长江来到汉阳,直奔当地驻军营地,这里驻扎着左部卢光祖、李国英的两万步兵,看到少帅驾到,两员大将赶紧询问对岸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使这两人是左良玉的心腹部将,左梦庚也不敢据实以告,他留了个心眼,只说贺人龙反叛,父亲领着闯字营在船厂抵抗,命他带船速去救援,卢李二将深信不疑,火速击鼓聚兵,集合士卒准备登船,怎奈这些当兵的不是久经训练的精兵,光集合就用了半个时辰,拿兵器穿盔甲都慢吞吞的,那个左梦庚气得直抖手,好不容易集结了五千战兵,刚登上船对岸就发生了大爆炸,左梦庚心知不妙,果不其然,不多会李过就逃过来了,告诉他船厂已经失守。   李过来了,左良玉却不见踪影,卢光祖和李国英顿生疑窦,因为左梦庚和李过的关系很好,属于左军的少壮派,而他们和贺人龙一样是老资格,左梦庚说贺人龙造反也只是一面之词,谁又能保证不是左梦庚和李过联手反叛自己的父亲呢,这年头就是亲儿子也未必信得过啊。   二将稍一迟疑便被左梦庚看出端倪,他一不做二不休,当场斩杀了卢李二人,收编了部队,铁血手段震慑了其他人,诚惶诚恐的听从他的号令,左梦庚手下有不少战船,机动力很强,可以选择在对岸的任何地点登陆,但是登陆以后就要面对敌方的骑兵,所以他还是决定先攻收复造船厂。   左军水师不愧是长江中游第一劲旅,火弩船发射的巨型弩箭威力无比,幸亏左梦庚还想留着船厂的设备所以没有施放火箭,要不然船厂已经是一片火海,不过效死营的十门火炮也不是吃素的,每一发炮弹都准确命中敌船,有一艘运兵的木船被实心炮弹打中以后,炮弹在船舱里乱弹,当场打死了百十个人,一片血肉横飞,吓得左军也不敢过分靠近。   左军胜在人多船多,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左梦庚发现对方只有十门火炮,于是他分兵三路,一路继续轰击船厂吸引火力,另两路分别在船厂的左右两侧登陆。   此时在武昌黄鹤楼上,何腾蛟、贺人龙、侯恂等人正举着千里镜观察战况,左军战船之多令他们心惊,贺人龙看见左军水师兵分三路,其中一支明显是运兵的船队朝着船厂和武昌城之间的一片空地驶来,心知不好,立刻告诉两位大人:“左军要登陆了,必须出兵拒之。”何腾蛟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去指手画脚的干涉军务,他镇定的说:“大敌当前,贺将军可自行其是,不必事事禀报。”   贺人龙匆匆下楼,派了一员将领着一千骑兵杀出城去,正遇到左军刚刚上岸,队伍都没排好呢,骑兵挥着马刀一个冲锋就把登陆兵冲垮了,两千骑兵对付一千多轻装备的步兵,战斗基本没有悬念。   看着滩头上的步兵被贺人龙的骑兵屠杀,左梦庚收回千里镜,面无表情的说:“传令,继续朝涂家墩进兵。”旗语挥动,又有十条运兵船朝着尸横遍野的涂家墩驶去。   贺军骑兵看见又有敌人送死来了,顿时心生轻敌之心,稍微向后撤了几百步,留出战马冲击的距离,单等着敌人登岸了,果不其然,又是数百名左军举着红缨枪从船上跳下来,煞有介事的登陆,左军一鼓作气压了上去,没成想对方居然全体卧倒,露出运兵船上杀气腾腾的床弩,无数支弩箭朝着蜂拥而来的骑兵狂射,收割着战马和骑士的生命,左梦庚用兵很有一套,这个欲擒故纵的把戏确实高明,看的城墙上的贺人龙捶胸顿足,骑兵都是他的心头肉,今天折损的实在是多,叫他怎么能不心疼。心疼归心疼,仗总是要打的,贺人龙穿了盔甲,亲自领兵出城作战。   涂家墩登陆本来就是虚招,真正的登陆行动在造船厂左侧的一块滩头进行,左军料定造船厂没有足够的兵力来抵御登陆,放心的在这里投入了四千人,效死营远远在船厂城墙上开枪,可是子弹飞到这里已经没了杀伤力,只能眼看着左军大队人马登上了江岸。   刘子光没有经历过这样复杂的作战,有点施展不开的感觉,对方很有策略,而且兵力多,机动性强,可以选择战斗的主动权,而自己只有三百人马,防守船厂都不够。   贺人龙领着骑兵杀过来,可是距离滩头三里的地方却停了下来,他手上只有一千五百骑兵,面对着拥有床弩的左军也不敢贸然发动冲锋,手上一共只有五千来人,今天已经折损了一千多,还要守城,还要留着当以后的政治资本,他怎么舍得轻易压上去呢。贺人龙也不傻,他知道刘子光的兵器犀利,不靠他救援也能撑住,何必浪费自己的部下呢。   左梦庚也猜出占领造船厂的不是贺人龙的兵马,很有可能是朝廷派来的先锋,既然这样就好办了,贺军肯定不会尽力去救,于是他放心的命令步兵开进,进攻造船厂。   这是一场典型的中世纪攻城战,左军抬着云梯,弓箭手护住两翼,大将站在阵后,士兵们随着战鼓的鼓点稳步前进,武昌的天气很热,他们中很多人都没穿盔甲,就顶了个铁盔,拿着刀枪冲过来。   造船厂的城墙上,刘子光愤愤的看着远处的贺人龙部,看样子这家伙是拿定主意坐山观虎斗了,贺部是临阵起义的部队,和他没有明确的统属关系,就是不来救也没什么理可挑,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十门火炮原来都在正面轰击左军的战船,现在被刘子光调来了四门对付步兵,造船厂的城墙不比正规的城墙有倾斜的马道,只有很陡的楼梯,靠人力很难拉上去,幸亏船厂有滑轮和结实的缆绳,效死营的士兵又不乏工兵高手,用几个滑轮很轻松的把大炮吊了上去。   四门大炮都填上了杀伤霰弹,士兵们也装填好了子弹,蹲在垛口边瞄准着越来越近的敌军,造船厂的床弩也被拉了过来,装上了从废墟中扒出来的弩箭,效死营的士兵使用这个可是行家里手,他们还用砖头将床弩的前端垫高,形成射击仰角,当兵的一个个若无其事,嘴里还哼着歌,似乎根本没把眼前这四千人马当回事,这也难怪,当年他们守济南的时候,千把人面对的可是十几万清军,那样艰苦的情况下都打赢了,又有什么敌人能被他们放在眼里呢。   左军的部队稀稀拉拉的如同羊屎蛋,连队伍都排的不整齐,看起来军容极是不整,其实这是左梦庚的特意安排,作为技术型的年轻将领,他深知密集的队伍容易被对方大量杀伤,还不如排成这样的散兵线。   左军开到距离船厂一里之处便开始谨慎前行,可是让他们纳闷的是对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除了靠江的那一面还在断断续续的开炮,这边鸦雀无声毫无动静,城头上一个人影都看不见,连旗帜都没有,左军中老兵比较多,知道越是安静就越预示着危险,他们不约而同的将盾牌举了起来,顶在头上,距离越来越近了,终于带动的百户大喊一声:“弟兄们给我上!”第一波数百名士兵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效死营沉得住气,他们同样也是老兵,懂得距离越近,武器杀伤力越大的道理,就是要把敌人放到近处来打才能打的痛快,随着左军开始发起冲击,城墙上的各种武器也开始发威。   四门火炮同时开火,霰弹成扇面打出,风卷残云一般将左军前锋扫倒了一大片,然后是爆豆般的火铳射击声,距离如此之近,二百多支火铳几乎弹无虚发,左军举着盾牌也是白搭,当场死伤惨重,那个带队的百户也被一颗子弹打中了额头而死,后面的士兵把云梯一扔,掉头就跑。   “给我上!谁敢退后格杀勿论!”左梦庚已经登岸,他手里扶着宝剑站在高处,咬牙切齿的下令。   “我就不信你的兵器打不完。”左梦庚盯着远处的造船厂自言自语道,虽然不知道对方是用什么力量发射出威力那么大的炮弹,但他知道一点,这种东西总有打完的时候,现在派上去的都不是自己的嫡系部队,打光了也无所谓,正好消耗对方的弹药。   退下来的左军被督战队砍了几个脑袋,再次向造船厂攻去,这回迎接他们的是雨点一般的箭矢,又一次的溃败,士兵们怨声载道,似乎有哗变的迹象,左梦庚见不是事,下令将船板拆下来,让他们顶在头上前进,说这样能抵挡箭矢,于是左军士兵三五个人一去顶着一块船板往前攻,这个土办法倒也有效,伤亡率立刻下降,效死营把炮弹都打光了才将这批人歼灭在城下。   随着炮声的稀疏,左梦庚对众将道:“敌人没有多少家底子了,此时一鼓作气压上必能夺取造船厂。”众将皆深以为然。整理各部精兵,准备发动最后的进攻。   “大帅,炮弹打完了!”   “大帅,左翼没有子弹了!”   “大帅,右翼也没有子弹了!”   造船厂城头,效死营士兵们纷纷向刘子光报告,他只是冷哼了一声,坚毅的声音响起:“效死营,上刺刀!”   第八卷 南方 第二十五章 斯巴达300勇士   效死营的火铳上装着一尺五长的刺刀,加上火铳本身的长度,和步兵用小花枪差不多长了,而且他们受过专门的刺杀训练,擅长用刺刀进行肉搏战。面对着越来越近的敌军,士兵们纷纷从腰带上解下手榴弹,用打火机点燃导火索,静静的等待着命令。   左军顶着船板和盾牌,小心翼翼的前进着,知道弓箭的射程内也没有遭到打击,士兵们胆子大了起来,丢掉沉重的船板,嗷嗷叫着扑了上去,船厂的城门被效死营的炮火轰塌了,是一片斜坡状的废墟,不需要云梯就能攻进去,众多的左军朝着这个突破口猛冲,上百个人都涌在废墟边时,上面抛下来十几颗黑漆漆的铁家伙,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炸弹就爆炸了,左军被炸得死伤一片,后面的人惊恐万分,纷纷趴倒在地,这时候从废墟上面传来一声声怒吼,大队士兵端着刺刀冲了下来。   效死营竟然在如此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发动了逆袭!刘子光挥舞战刀冲在最前面,一群人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左军哪里是对手,一个照面就被放倒了,第二波的左军在军官的喝令下壮着胆子迎上去,撑不到片刻也崩溃了,军心一散,军官也维持不住局面,小兵们丢盔卸甲掉头就跑。   “好强悍的战力!”贺人龙放下千里镜暗暗赞叹,他手下一名千户问道:“将军,咱们出击吧。”   “再等等。”贺人龙的潜意识里想消耗掉刘子光的这三百人马,这样他才能掌控湖广的大权,但是刘子光最好不要死,否则朝廷震怒也不好交代,最好就是等他们消耗的差不多了再出兵,坐享渔翁之利。   “狗日的贺人龙,是想拿老子消耗左军的实力啊。”刘子光对友军的表现很不满意,可是大敌当前也不能把他怎么着,只能恨恨的说一句:“等老子腾出手来再收拾你。”   效死营并没有趁胜追击,他们收集了死人身上的长矛弓箭以后又返回了船厂,准备迎接左军的下一轮进攻,手榴弹还有一些,估计能坚持到天黑。   左梦庚没想到对方的战斗力如此强悍,比他曾经对阵过的任何军队都要厉害,自己只有背水一战的四千步兵,中午饭还没吃,旁边还有贺人龙的一千五百骑兵虎视眈眈,这样粘粘呼呼打下去等到天黑吃亏的是自己,他心一横,拔出宝剑喝道:“全给我上!”   左梦庚这一招叫做破釜沉舟,与其添油似的一波波的进攻还不如一鼓作气压上去,至于就是拿人命填也能把城攻下来,至于贺人龙那方面就只能赌一把了,赌他会见死不救。   四千左军全部动员起来,这些登陆兵都是轻装上阵,除了兵器之外没有携带辎重,打了半天仗连水也没喝上一口,武汉的天气又炎热,白花花的日头把当兵的晒得头晕目眩,铁盔下面汗水如注,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了。   刘子光看见左军全线压上,再次给远处的贺人龙部发出旗语,要求他出兵夹攻,可是贺军藏在树荫下装作没看见,效死营只好再次面对强敌发起白刃逆袭。   这次由左梦庚亲自督阵,左军不再后退,即使遭受了手榴弹的连续轰击,后阵也没有混乱,依旧稳步向前,弓箭手不停朝城上发箭压制,步兵一手拿盾,一手持刀,爬上了城门的废墟,忽然一声巨响,埋在废墟里的炸药包被引燃,无数瓦砾漫天激射,左军伤亡惨重,不过城门的废墟又被削平了一层,更容易攀登了,效死营在爆炸之后再次杀出,手里已经不再是刺刀,而是长矛大刀,他们也是久战疲师了,不过精力明显比左军要强的多,长期在南京的训练使他们习惯了这种炎热的气候,每天三十里的负重长跑更保证了体力的充沛,三百浑身血汗灰尘的猛士如同地域魔兵一般出现,齐齐发出怒吼,冲入左军阵中大开杀戒。   效死营的士兵是红衫团中最精锐的一部,体力好,经验足,经过名家教头培训,不论是单打独斗还是团体作战都是全天下数一数二的强军,训练不足,士气低微的左军怎么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虽然有左梦庚的亲自督战依旧被砍的落花流水。   看到部下被打的这么惨,左梦庚恨得咬牙切齿,久攻不下,还要时刻防备着贺人龙的偷袭,他的压力也很大,虽然他手下名义上有两万多人,但堪用的不过五六千,还要执行其他任务,兵力也是捉襟见肘。   效死营三百勇士如入无人之境,他们结成三人一组的战斗小分队,配合默契,凌厉稳健,将那些扑上来的左军逐一斩杀,只听阵前一阵阵的利器入肉的“噗噗”之声,左军尸体横七竖八躺倒一片,效死营的伤亡却很少,刘子光一个人就砍倒了四五十人,他一人冲在最前,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一队左军的长矛手看他孤身一人便围了上去,十来个人把他围住挺枪便刺,刘子光宝刀挥处,白蜡杆的枪杆顿时全断,反手再一刀,那些士兵胸前就都开了血口子,鲜血喷泉一般涌出,把刘子光弄得如同恶魔一般,全身都红了,不光是他,几乎每个效死营士兵的衣服都像是从血海里捞出来的一样。   左梦庚的手在微微发抖,这种烈度的战斗从未遇上过,按照兵书上说,十比一的兵力优势攻城是极有胜算的,可是现在人家根本不守城了,跳下来和自己肉搏,这样都拼不过他们,这仗怎么打?   刘子光握着宝刀对着左军们狞笑,他的刀锋指处,左军纷纷后退,哪还有胆子上前,不光士兵们,连军官们的胆子都下破了,打仗打的就是一个气势,狭路相逢勇者胜,看着这三百血人,左军个个心惊胆战,手里的刀枪都拿不稳了,整个战场一时间居然沉寂了下来。   刘子光嘿嘿冷笑着将宝刀放下,一滴滴热血顺着刀锋滑落在地上,他索性把刀一扔,盘腿坐在地上,掏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叼在嘴上,旁若无人的点燃抽了起来,左军上千人在他面前十几步远的地方战战兢兢的拥挤着,就是没人敢上前,刘子光抽了两口烟,轻蔑的瞧了瞧左军,厉声喝道:“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尔等意欲何为?”左军噤若寒蝉,无人应声。   ,刘子光暗自冷笑,拿着刀子站起来,晃晃悠悠朝前走了一步,左军轰的一声一起向后退了半步,刘子光再走一步,他们又退了一步,不光普通士兵,就连左梦庚都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大热的天居然脑后有一滴冷汗流下来,这个人太强了,他简直不是人,是战神!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落入贺人龙的眼中,左军四千人都不能占上风,看来大局已定,现在出击必能事半功倍,他大喝一声:“全体上马!”一千五百养精蓄锐的骑兵齐刷刷的翻身上马,戴上铁盔,将得胜钩上的长柄战刀摘下来,马缰握在左手里,排成了三个波次的冲击队形。   贺人龙大叫:“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给我冲!”随即五百名骑兵潮水一般奔出,顿时掀起一阵烟尘,过了片刻,第二波五百名骑兵也跟着杀出,贺人龙亲自领着第三波也冲了过去,朝着左军的后阵杀去。   左军本来就心惊胆寒了,忽然听见右侧方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齐刷刷转头一看,烟尘滚滚,地动山摇,一片刀刃的光辉在阳光下闪耀,虎视眈眈的贺人龙部骑兵终于动手了。   步兵惧怕骑兵是天性,左军勉强维持着的军心顿时垮塌,再也不顾军官的喝令,丢下兵器扭头就跑,整个军阵崩溃了,左梦庚被败兵裹挟着往后退却,幸亏他的亲兵队一直跟在身边保护着才没有被乱兵踩死。   效死营虽然勇悍,但毕竟不是铁打的汉子,经过长时间的作战,体力已经到达了临界点,刚才是刘子光硬充大瓣蒜为他们赢得了一点喘息的时间,现在看到左军崩溃,他们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一个个反倒没有了力气追击,都坐到了地上大口的喘气。   贺部骑兵出工不出力,并没有借着这个时机斩尽杀绝左军,只是将左军赶到了岸边就勒住了马缰,任由左军残部登船而走,贺人龙带着部下来到造船厂城下,滚鞍下马,假惺惺的说:“侯爷,末将来迟,还请海涵。”   刘子光怒道:“贺人龙你临阵退缩,见死不救,该当何罪!”说着抽出了刀子,贺人龙的亲兵们也赶紧抽出佩刀,这边效死营的士兵也围了上来,一柄柄沾满血迹的长刀和举了起来,几十把刀互相指着,将刘子光和贺人龙围在中间。   第八卷 南方 第二十六章跟着你,有肉吃   内讧一触即发,贺人龙没有出手,因为他已经没有机会拔刀了,刘子光动作太快,钢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刀上的血滴入他的领子内,烫烫的,腥腥的,刘子光的眼中闪烁着怒火,他无法容忍贺人龙坐视自己被人围攻的态度,虽然从战术上来讲,这种做法也不为过。   贺人龙见识了刘子光的勇武,不敢乱动,一滴汗从鼻尖滴下,他从刘子光暴怒的眼中看到了杀机,纵是有贺疯子之称的贺人龙也不得不服软:“侯爷,卑职…”   话没说完,有探马飞速来报:武昌城被敌人攻击,何腾蛟请贺人龙火速派兵救援,刘子光这才恨恨的收起了钢刀,贺人龙告一声罪,带兵匆匆离去。疾驰入城增援去了。   “大帅,怎么不砍了狗日的。”效死营的士兵愤然道。   刘子光还刀入鞘道:“还不到时候。”   贺人龙铁青着脸骑在马上,副将问道:“将军,那个姓刘的居然敢这样对你,要不然咱们回去把他们杀光吧,就栽在左梦庚身上,反正也没人会知道。”   “你能杀得了他还是我能杀得了他?“贺人龙一句话就把那个副将顶回去了,继续板着脸朝武昌城疾驰,从没有人这样无礼的对待过自己,即使是左良玉也只敢大声呵斥而已,不敢兵刃相向,这个刘子光….一定要杀!   武昌城是被左军的水师攻击的,其实这是左梦庚安排好的计策,目的就是吸引贺人龙回援,好解决掉造船厂的敌人,可是军事部署不一定安排的丝丝入扣,左军的军令传递也不是那么顺畅,从岸上把命令一步步传到江中的水师战船上,存在一定的时间差,所以这边左梦庚已经兵败,那边的攻击才刚刚开始。   水师的蒸汽船朝着蛇山上的黄鹤楼发射巨弩,还派出若干小舢板做出登陆的样子,战鼓声声,喊杀阵阵,煞有介事的模样,不过还没等贺人龙回城,他们的佯攻就结束了,偃旗息鼓撤回了对岸,左梦庚的登陆部队也同样灰溜溜的撤回了汉阳,弄得何腾蛟等人摸不着头脑,过了半个时辰他们就明白了左军匆忙撤离的原因了,因为长江洪峰到了。   洪峰过武汉,水位迅速上升,流量也大大增加,江上摸爬多年的老船家都知道此时不宜行船,所以全线收缩兵力,返回汉阳等候洪峰过境。   江水汹涌,左军暂时不会进攻,何腾蛟等人可以喘息一下了,目前武昌最大的问题是缺粮食,城外十万灾民需要粮食,城内数万军民也需要粮食,可是粮库在汉口,长江水道的控制权在左军手上,粮食补给这条通道算是彻底堵上了,即使把城里的粮食都搜刮出来,还是支撑不了多少日子。   贺人龙造反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因为南厂的番子向他保证朝廷的赈灾粮食立刻就到,不用担心粮草的问题,现在朝廷的粮车还没有踪影,这也是贺人龙不愿意现在就和刘子光翻脸的理由,和朝廷闹翻就是两面受敌了,他贺人龙才没这么傻,不但不能杀刘子光,还要托人去说和呢。   刘子光也很愁,因为炮弹和子弹都打完了,虽然制造工艺不算复杂,可严重缺乏火药的配料,没有火药这些兵器就是废铁,自己的三百人虽然勇悍,但人数毕竟太少,防守起来顾此失彼,所以现在还必须依仗贺人龙的部队。   造船厂的一号锅炉虽然炸坏了,但还有其余的几个小锅炉,刘子光一方面让人修补一号炉,一方面让人将蒸汽连弩的管道改接到小锅炉上,还逼着那些船厂工人把废墟搬开,清理出库房里的箭矢兵器,把效死营全面用冷兵器武装起来。炮弹打完了不要紧,用生铁重新铸造八斤规格的实心弹,铸造生铁球这样的事情对于船厂工人来说是小菜一碟,将冶炼炉重新开起来,连夜搞出一个模具来铸造炮弹,顺便大些粗糙的大刀长矛,刘子光要把难民也组织起来帮他打仗。   收编难民需要粮食,可是粮食都在武昌城里,所以刘子光带着十个亲兵进城找何腾蛟商议,手下怕他被贺人龙暗算,刘子光冷笑道:“他现在还不敢杀我。”   果然不出刘子光所料,一进城何腾蛟就一脸不好意思的跑来说请镇武侯给他一个面子,不要责怪贺人龙,言语里也暗示了现在武昌城全靠贺军支撑,不宜内乱,刘子光哈哈一笑,说贺将军是性情中人,自己又怎么会和他为难呢。   得到刘子光的谅解,何腾蛟便将贺人龙请了出来,贺人龙一脸诚恳的说下午的战斗也是为了确保武昌城不失才没有驰援的,又说左梦庚那厮诡计多端,实在怕中了他的埋伏云云,刘子光当然不会计较什么,于是两人重归于好,假惺惺的互相谦让着坐下。   刘子光顺势提出招募灾民为军的设想,把十万灾民中的青壮选拔出来协防武昌,还可以修筑堤坝防备洪水,又能减小灾民暴动的可能性,可谓一举三得,何腾蛟捋着胡子思索了半天,问道:“灾民未经训练,如何协防?”   刘子光道:“守城而已,搬砖头砸人总是会的,我在济南的时候就曾经用过民间的义勇队,关键是咱们领了皇命前来赈灾,既然把粮食分给灾民吃了,不如让他们自食其力,十万灾民里起码可以选拔两万人出来,这样咱们的兵力就可以和左军抗衡了。”   “可是粮食如何解决,城里的粮食只够七天之用了。”贺人龙提出了异议,他生怕饿到自己的士兵,说实话,城外那些难民是死是活他才不关心。   “有什么吃什么,粮食不够就吃马料,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不能饿死灾民。不然怎么对得起皇恩浩荡,圣上的谆谆叮咛。”刘子光斩钉截铁的说。听到他的话,何腾蛟刷地站了起来,正色道:“刘大人高义,请受某一拜。”   既然刘子光把灾民吃饭的事情上升到政治问题的高度,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经过商议决定拿出银两去附近购买粮食,城中的粮食也高价收购,统一调配,象蔡林记这样的面铺也是被收购的对象,家里藏的几袋子面粉被官府丢下几两银子收走了。   城外的难民聚集点竖起了招兵旗,何腾蛟等当地官员亲临现场,刘子光也换了崭新的戎装陪同着,他招兵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壮大何腾蛟的力量,至少代表朝廷的何总督不能是光杆司令,他手里必须有兵有民夫可用,这样才能发挥起一个总督的作用,老是靠着贺人龙的那几千人总归不是办法。   俗话说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这话一点也不假,招兵的旗号刚打出来,饥民们就蜂拥而至,争先恐后的要吃粮当兵。何腾蛟不愧是优秀的民政官员,好言安抚了百姓,将这个招兵活动搞成了一次思想教育大会,他告诉饥民们,能吃上饭全靠皇上的恩典,如果还是左良玉当家,你们一粒米也吃不到,现在左良玉的兵马就在对岸,随时会过来抢粮食,能不能保住饭碗就看自己的了。这样一说,饥民们更加奋勇争先,他们本来就对左良玉的暴政很有怨言,发了水灾之后左氏政权基本坐视灾民不管,好不容易何总督为大家弄了一口饭,怎么能让他们再抢走呢。   十万灾民,里面堪用的男人足有三万人,再细分出能战斗的青壮年,编成了三营十哨人马,每营三千人,多出来的一哨算作何腾蛟的总督卫队,三营兵的营官和千总都由刘子光派人担任,造船厂连夜打造出来的简陋长矛头加上竹竿子就是武器,军装暂时没有,盔甲更是别想,但不管怎么说,几乎在一夜之间,两岸的军力对比发生了巨大变化,武昌城头站满了士兵,这样一来,何腾蛟和侯恂心里算是有了底,唯一不高兴的是贺人龙,何腾蛟手里有了兵就不会再倚重他了,所以贺人龙对刘子光的恨又加深了一层。   除了编成军队的灾民,其余的两万男丁被组成民夫队,随时准备投入抗洪抢险,洪峰到处,江水上涨的很厉害,随时都有淹没城池的危险,这年头又没有系统的水文监测,也没有科学的天气预报,一切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刘子光依然驻扎在造船厂,他把饥民部队中最强的一个营归到了自己的建制下,用左军丢弃的盔甲和武器武装了他们,还搜寻来阵地上的死马做肉汤给他们吃,这个营的士兵都是十八九、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听说自己的长官正是名震全国的镇武侯刘子光,莫不激动的热泪盈眶,刘子光站在高处大喊:“弟兄们,你们愿不愿意跟着老子揍左良玉那个龟儿子?”   年轻的士兵们大喊:“愿意!”声音震天动地,盖过了滚滚江水涌动的轰鸣。   刘子光很满意这种效果,从高处跳下来,走到一个士兵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为什么愿意跟着老子?”   小兵第一次和大英雄距离这么近,激动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大声的回答道:“跟着你,有肉吃!”   第八卷 南方 第二十七章 先下手为强   武昌城,贺人龙的府邸里,一群大汉赤膊坐在堂上吃西瓜,这些人都是贺人龙手下的副将、千总、把总们,跟着贺人龙已经不少年了,都是豪爽汉子,不拘那些俗礼所以在主将面前穿得也很随意。   左良玉的十万部众由好几个部分组成,贺人龙的前官军骑兵,李自成的流贼残部,还有若干收编的小股流贼,以及左良玉自己的一部分人马,贺部算是里面比较独立的,营官都是贺人龙的亲信担任,贺人龙的资历比较高,还是正经武进士出身,所以对自己屈居左良玉之下一直觉得不平,论武力论智谋他自我感觉都不比左良玉差,这湖广大地应该由他说了算才是。   贺部诸将也是这个看法,既然左良玉已经挂了,那么自然应该由他们的老大当湖广的话事人,这样他们这些部将才能水涨船高,不过现在看起来形势有点不妙,朝廷那帮人有完全收回湖广行政军事大权的趋势,尤其是那个刘子光,处处和他们作对,这才几天啊,就有两次拔刀相向,虽然后来都化解了,可是仇恨却在心底扎根,现在他们正一边啃着西瓜,一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如何二次起事。   贺部原本有十营骑兵,每营战兵只有五百人,加上辅助兵一共也不足万人,六七千的样子,经过这两天已经损失了近千骑兵,实力折损了不少,军粮和马料也被何腾蛟拿去了一半,如今何腾蛟手里有了七千壮丁,把武昌城的防务给接管了,这就让贺人龙他们心里更不痛快了。   不过壮丁就是壮丁,只能凑个人数,打起仗来三个也抵不过一个经过训练的精兵,如果想突然发难控制武昌还是没问题的,可是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粮食了,左良玉的粮库在汉口,朝廷的赈灾粮还在路上,现在造反那朝廷的粮食就拿不到了,所以贺人龙决定还是再隐忍一段时间,等赈灾钱粮到了再和刘子光算账。   此时朝廷的后续运粮队已经到达了鄂州对岸,这支队伍非常庞大,足有两万人之多,其中一半是吴三桂带领的京营禁军,吴三桂带兵很有章法,先派出先锋营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碰到积水或者泥潭路面就用石头垫上,遇到水浅的小溪直接踏平,这样一来后续车队的行进速度大大加快,比刘子光他们预想的来的还要快,鄂州江面宽阔,只有效死营掌握的几艘船只能来回摆渡,连夜运送也只送了一千人马,上百车的物资,还有大量的人员粮草等着过江呢,可是洪峰来到了,吴三桂只好望洋兴叹。   渡江的那部分人马由千户黄得功带队,黄得功不到三十岁,是吴三桂的先锋官,渡口的效死营官兵告诉他鄂州已经打过一仗,刘子光带兵奇袭武昌,想必已经和左良玉正式开打了,于是黄得功留下五百兵防守渡口,带着其余的五百兵和换防下来的二百效死营,连夜赶往武昌,过江的物资也尽数运走,鄂州站的火车头已经被破坏殆尽,没有堪用的了,黄得功就把马车拉到火车道上,人推马拉的前进,朝廷军队的马车都是制式的,两个轮子之间的宽度和火车道的宽度相同,把车轮上的胶皮扒掉以后,正好能卡在铁轨上,鄂州到武昌的距离不过百十里,急行军一夜就能赶到。   黄得功部沿着铁路一夜急行军,终于赶到了武昌站,朝廷赈灾物资到埠的消息传进城,大家无不欢欣鼓舞,一百车物资里面有八十车是粮食,其余的是给刘子光运送的军事物资,此外还有不少现银。   粮食到手就解了燃眉之急,更何况还有多达数十万两的现银,有了这些银子就可以到江西湖南四川买粮食,贺人龙觉得动手的时机似乎到了。   听黄得功说,还有一万多人在鄂州对岸等着过江呢,这就更坚定了贺人龙动手的决心,如果能朝廷大军全来了哪还有自己的机会,现在是分秒必争啊。   刘子光也预谋着动手,黄得功带给他的二十车军械物资里有大量的火药,五十箱共一万五千发子弹,二十箱四百颗手榴弹,还有拆散了装在木箱里的秘密武器,红衫团专用的军粮罐头也有十来箱,都是很压饿的肉罐头。二百名生力军的加入更是他胆气大增的原因。   长江汹涌,江上还雾气弥漫,所以暂时不用担心左军来袭,何腾蛟设宴招待黄得功,顺便为前日诛杀左良玉庆功,虽然左军大部还在汉阳虎视眈眈,但武昌城需要一次庆祝活动来提高军心士气。   总督府大摆宴席,酒宴菜肴主要以当地的淡水鱼虾为主,辅以京城运来的罐头肉,酒是陈年的白云边。军营里也发了酒肉鱼羊,就连城外的难民营粥棚也发了一顿能插得住筷子的稠粥以作庆贺。   贺人龙知道刘子光骁勇异常,不能强攻只能智取,他手下不乏狗头军师,迅速想出一条毒计来,贺人龙听了连连点头,偷偷派了八百精兵奔赴鄂州偷袭渡口,又让人准备了不少干柴和火油。   与此同时,对岸的左梦庚也在抓紧时间整合着资源,汉阳的两万人马已经归顺,汉口还有两万人不在自己控制之中,不过汉口守将金声恒是左良玉的把兄弟,忠诚度很高,左梦庚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据实以告,金声恒立刻表示愿意效忠少帅,只等洪峰一过,便杀过江去为左大帅报仇。   武昌城,总督府内,军政大员们齐聚一堂,推杯换盏的饮起酒来,虽然黄得功带来的只是七百人马和百余车的物资,但是给大家带来了无限希望,毕竟吴三桂的一万大军距离武昌只有百里之遥了。   何腾蛟对贺人龙很是欣赏,不停赞誉着这位大义凛然的起义将领,贺人龙如坐针毡,应付着众人的敬酒,眼光不时瞟向门口,看样子很是急躁,等何腾蛟的讲话一完,便告罪尿遁了。   总督府对面就是阅马场军营,贺军骑兵的大队都驻扎在这里,贺人龙溜出宴会现场之后,寻找着自己的亲兵,根据事先定好的计策,只需要在总督府的围墙上举着马灯绕上三圈,对面的伏兵就会涌出,轮番投入火把和火油、干柴,天干物燥顺风起火,总督府里的人插翅也难飞,即使有人突出火海出来也不要紧,上千张弓箭等着他们呢,只要消灭了总督府里的官员们,朝廷在湖广的势力就算完蛋了,城里的壮丁们则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这些饥民只要有奶就是娘,随便发他们一碗干饭吃,明天就能派出城去攻打造船厂的效死营。   贺人龙的计划安排的很周密,可是刘子光也在算计他,既然来总督府喝酒了就没打算让他回去,贺人龙的八个亲兵已经被控制起来了,所以贺人龙喊了几声也没人出来。   总督府的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听见身后大厅里的欢声笑语,贺人龙忽然觉得有点冷,他的第六感觉告诉他,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那几个亲兵怕是已经被人干掉了,他们的目标一定是自己,想到这里,贺人龙的冷汗下来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吹着口哨先向暗处走去,看起来好像是要去尿尿,走到靠近大门的阴影处的时候,忽然拔腿就跑,朝着大门奔去,门口四名新近上岗的总督府护卫惊愕的看着他狂奔过来不知所措。   贺人龙的感觉是对的,他刚开始拔腿狂奔,刚才站立的地方就钉上了几支羽箭,刘子光安排的伏兵从两厢暗处奔出来举着诸葛弩朝贺人龙的背影猛射,可是贺人龙很聪明的跑着之字形,袍子里又罩着软甲,一时间竟不能奈何他。   本来是为了悄无声息的干掉贺人龙才用的弓弩,可是却弄巧成拙,没能当场解决掉他,反被他逃出大门,朝着阅马场方向狂奔,兵营里的贺军骑兵已经严阵以待,正等着发信号呢,忽然看见自家将军狼狈不堪的从总督府里逃出来,顿时知道事败了,众军纵马杀出接应贺人龙,这时候从总督府列也冲出一队人来举着火铳猛射,贺军不少骑兵应声落马,但仍有更多的人冲了上去,将贺人龙护在中间,贺人龙翻身跃上战马,大叫道:“中埋伏了,快撤!”   第八卷 南方 第二十八章 壮丁.大战前夕   贺人龙的选择是正确的,当敌情不明的时候,不好的方法就是撤退,可是他手下一员偏将却不这么想,看着近在咫尺的总督衙门,带着本部几十个骑兵冲了过去,贺人龙想阻拦时已经晚了,从总督衙门的大门里喷出一股灼热的铁雨,尽数将这些骑兵打翻在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效死营已经将大炮拖入了官衙。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贺人龙紧紧抓住缰绳,控制住狂躁的战马,他赫然发现四周亮起无数火把,然后从这些火把当中抛出无数的铁球,向着自己砸来,铁球有的落到地上才爆炸,有的在空中就爆炸了,刘子光下狠心把四百枚手榴弹里的一半都砸进去了,效果当然非常可观,贺军人仰马翻,死伤无数,贺人龙拔出佩刀,声嘶力竭的指挥部队突围。   阅马场的军营是回不去了,因为营房已经失火,四下全是火把,不知道有多少敌人,贺人龙心中一凛:难道是朝廷大军秘密潜入了城内?这样的话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出城遁走,于是骑兵们朝着城门方向猛冲,幸运的是并没有遇到太强大的阻击,城门附近的壮丁见到骑兵冲来便一哄而散,贺军打开城门蜂拥出城。   出城之后贺人龙才觉得后悔,自己的多少年基业就这样完了,离开了武昌城,没有了补给,光凭着手下这点人马够干什么的,清点军马,只有两千多号人了,返身再看武昌城,已经是灯火一片,旌旗在城头飘扬,无数士兵端着火铳和强弓硬弩严阵以待。   “大势已去…”贺人龙长叹一声,带着两千人马直奔鄂州而去,去和他袭击渡口的八百精骑会合,眼下只能夺取鄂州再徐徐图之了。   贺人龙之所以能全身而退,还是刘子光手下留情,因为贺部毕竟还有数千人马,困兽犹斗之下不免生灵涂炭,为了避免城中百姓遭殃,也为了降低自己的伤亡,刘子光最终选择了放他一马,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和他算账。   贺人龙这个不安定的因素一解决,武昌才真的算是回到了朝廷的怀抱,不过随着贺部的出逃,武昌的防务问题就更加严峻了,光凭着一万壮丁和一千士兵是很难和左梦庚的水陆大军对抗的。   刘子光自有办法,他将蛇山上的黄鹤楼武装成了一所炮楼,四门大炮被安置在城楼上,城楼上堆积着沙袋,储存着火药和炮弹,还有装备了大倍率千里镜的观察哨,黄鹤楼算是武汉三镇海拔最高的建筑物了,站在上面荆楚大地一览无遗,正所谓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天气晴朗的话,汉阳的左军兵营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至于左军的码头更是尽收眼底,如果左军战船出动的话,黄鹤楼可以发出预警,不论他们在哪里登陆都能用旗语迅速传递给城内的机动部队。   贺人龙跑路了,他留下的家当却不少,阅马场军营里大火被迅速扑灭,百十匹战马还是有的,然后还发现了大量的盔甲兵器和军服,武汉这地方太热,以至于当兵的夏天不喜欢穿盔甲,昨夜贺军造反就没穿甲,正好便宜了刘子光,把这些盔甲兵仗装备了自己那一哨壮丁,这年头打仗就是个力气活,主要靠的是纪律约束,战场上拼杀也不怎么讲究武艺,就是些大开大合的简单招数最有效,那些流贼本来也是农民出身,拿个锄头就能上阵,过个一年半载就能成为所谓的精兵。   趁着左军不来进攻,刘子光加紧操练壮丁部队,阅马场上排列着上千名顶盔贯甲的壮丁,一个个腰杆挺得笔直,在教头的呵斥下练习齐步走,大字不识的农民确实愚笨,连走路都走不好,可是在教头的藤条下很快分清了左右脚,步子也渐渐整齐,教头们很有办法,故意让他们往水塘里走,壮丁们看着身上崭新的号衣哪里舍得往泥塘里走,都在塘边原地踏步,教头咆哮着冲过来,那藤条乱抽,并且让军纪队过来把前排的士兵按在地上打军棍,说这就是不遵守军纪的下场,不但要打军棍,还要饿三顿饭,皮糙肉厚的壮丁们不怕打军棍,不让吃饭才真的可怕,所以他们在教头的第二次训练中,面对泥水塘义无反顾的走了过去。   看着一排排士兵毫不犹豫的踏过泥水塘,树荫下正在视察的刘子光满意的点了点头,派了一个亲兵跑到教头跟前耳语了几句,然后教头声嘶力竭的吼起来:“全体左转,齐步走!”   泥塘左边是军营的土墙,士兵们一直走到墙边也没听到教头喊停下,这回第一排的士兵变聪明了,七手八脚居然将土墙推倒了,然后继续昂首阔步前进,再往前就是营房了,看这帮壮丁的架势,似乎要把营房也拆了,教头摘下头上的范阳帽,请示的目光看向刘子光这边,刘子光微笑不语,等那些壮丁真的开始爬到屋顶上揭瓦的时候才向教头打了个叫停的手势。   “这帮湖北兵不错,不愧是九头鸟,回头给我挑几个过来,补充到效死营里当翻译。”刘子光说道。   效死营的兵来自五湖四海,但是没有湖广一带的兵,行军打仗难免要和当地老百姓打交道,就是抓了俘虏也需要有人审问,这年头还没普及普通话,不同省份的人之间说话根本就是鸡同鸭讲,讲不通。所以需要一些初级的翻译。   这边军训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那边贺人龙的骑兵已经抵达了鄂州,没想到的是,先前派过来夺取渡口的八百骑兵已经被朝廷军队打散了,虽然禁军们只有五百人,也没有装备先进的火炮和火铳,但是京城兵工厂出产的一次性火箭筒和手榴弹可是装备了不少,这些兵器对贺人龙的骑兵来说依然是大杀器。   等贺人龙赶到的时候,鄂州城已经易手,不知道吴三桂用了什么办法,又运送了数目不明的部队过来,还有大量的火器,贺人龙面对坚城利炮,只能长叹一声,拨马便走,苍茫大地,连个补充粮草的地方都没有,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奔长沙而去,去投奔他的老朋友张应元。   数日后,长江洪峰终于过去,左军再次蠢蠢欲动,先趁夜色派出探子侦查敌情,探子都是当地人,滚滚长江无法全面布防,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登陆,自然来去自如,探子顺利得到贺人龙再次叛变的情报,第二天晚上再乘着小船回报左梦庚,左少帅闻讯大喜,他最忌惮的就是贺人龙的五千骑兵,除了这些骑兵,打起步兵对步兵的硬仗,他才不怕呢,他手上现在有五万人马,就是拿命垫也能把武昌拿下来。更何况他左梦庚还是那么的足智多谋,用兵如神。   左梦庚看见黄鹤楼上有白光闪现,就知道那里肯定有朝廷军队的观察哨,己方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注视下,不过这难不倒他,他命令军队半夜登船,不开马达顺流而下,在江对岸的徐东村登陆,这里距离武昌城还有一段距离,可以从容的排兵布阵,这回他让士兵们带上了足够的给养和营帐,准备打持久战了,一船船的士兵、辎重运往南岸,在徐东村扎下营寨,等白天被黄鹤楼顶上的观察哨发现,营寨已经结好,失去了趁其立足未稳予以打击的最佳时机。   既然营寨已经结好,左梦庚便肆无忌惮的继续运兵,一直输送了两万战兵才暂停,这样他在南岸也有了一支压倒性的力量,不但有稳固的营帐,还有中型投石车,床弩等重武器,带队的将官是金声恒,素有勇武之名,有他领军左梦庚一百个放心。   金声恒外号“一斗栗”,是万人敌的猛将,流贼出身,后来归降左良玉,被左倚重为臂膀,他属下的十营步兵是左良玉麾下最强的步兵,打起阵地战和攻城战来毫不含糊,有他吸引朝廷军队的注意力,左梦庚就能把精力集中在造船厂上了,这座大厂毕竟凝结了父亲和他多少年的心血,而且拥有强大的生产研发能力,不管落到谁手里都是如虎添翼,每天左梦庚都要通过千里镜遥望对岸的造船厂,一边看,一边恨得咬牙切齿。   第八卷 南方 第二十九章 沙湖陆战   武昌城面临极大的压力,敌人成功登陆,在城北扎下坚固的营寨,看样子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金声恒不亏是一员名将,扎的营寨极有章法,一座方形大寨四圈都是壕沟,挖沟挖出来的泥土筑成围墙,寨子外围遍插竹签子,壕沟内灌满了从沙湖引过来的水,营门口堵着鹿柴和床弩,营寨内竖着高高的望楼,望杆,通往江边临时码头的路用碎石垫着,下雨也不至于泥泞,望着这座坚如磐石的营寨,刘子光打消了夜里偷营的念头,他的效死营太过宝贵不能冒险,壮丁军又太弱,不能执行这样高难度的任务。   双方都决定打一场面对面的硬仗,这场战斗按照最正规的程序进行,金声恒派出信使送来战书,约定在沙湖南的一片开阔地上开打,他在战书上言明为了照顾朝廷方面的军力不足,自己届时只会带三千人马出阵。   金声恒的名气很大,是个光明磊落的将领,向来喜欢明刀明枪的打仗,不象左梦庚那么爱用计谋,所以刘子光爽快的答应了他的约战,带着三千人马如约来到沙湖南的开阔地上。   刘子光带了三门火炮过来,其余七门留在黄鹤楼和造船厂,效死营的兵他也只带了三百,其余两千七百人都是新招募的壮丁,黄得功和他的五百禁军留在城里守卫,造船厂也留了足够的人马军械,以防备左梦庚偷袭。   刘子光将三千人马分成左中右三部分,分别排成方阵,相距二百步的距离,他骑马站在中军阵前,左右两军都有骑着战马的千户、百户们带队,军官手里拿着令旗,士兵们排成整齐的队列,手里扶着极长的长矛,最前列的士兵都是挑选的大个子,穿着全副盔甲举着盾牌保护后队,战阵的四角站着弓箭手,不停朝敌方射箭,使双方的队伍始终保持在一箭之地,这就是所谓的射住阵角。   刘子光的中军大阵内,藏着三门填充了杀伤霰弹的大炮,另有若干火箭筒备用,对方的中军内也隐藏着类似的投石车等大杀伤性武器,当然按照打仗的规矩,这些都不是一开始就需要拿出来用的。   所谓传统型的作战就是和评书里讲得一样,双方派出大将单挑,哪一方胜了就可以战旗一挥,大队人马掩杀过去,双方打成一片,小兵们捉对厮杀,大将们在马上对砍,拼的就是一个勇武,没有什么技巧性可言。   日头依然很毒辣,刘子光穿了一套西班牙式样的胸甲,已经汗流浃背,他头上那杆大纛毫无生气的低垂着,天空中没有一丝风,远处金声恒的部队也已经排列整齐,忽然一阵鼓声传来,一员披挂整齐的小将从对方阵中冲出,挥舞着一杆亮银枪大吼道:“谁敢和我一战?”   刘子光一努嘴,钟寿勇拍马就冲了出去,这位河南大汉身兼数职,既是南厂的高级头目又是红衫团的大将,论爆破是一把好手,论上阵杀敌更是不输旁人,他疾驰过去,还没等对方通名报姓,迎头就是一刀,那员小将举枪相迎,战了三合拨马便走,钟寿勇拍马就追,那小将将枪也撇了,却偷偷拽出了怀里藏的流星锤,打算来一个回马一锤。   钟寿勇哪里容得他使这些小诡计,这边流星锤刚掏出来,那边短铳已经出手,砰砰两响,将小将毙于马下,战马狂奔逃走,钟寿勇赶上来下马察看,就在两军众目睽睽之下抽刀从容的割下那小将的脑袋,然后高举着向金声恒那边示威。   金声恒大怒,再次派出一员虎将出马,可是再厉害的虎将也搁不住火铳的射击,没一个照面就又被钟副将打死了,刘子光这边欢声雷动,金声恒的三千人马却鸦雀无声,裨将们发现对方使用暗器,便劝告金声恒不能再派人单挑了,否则士气堪忧,还不如一鼓作气杀出去打个痛快。   金声恒不同意这种做法,他认为没有一个胜利垫底,贸然挥动大军前进是不稳妥的,于是拍马亲自上阵,这边钟寿勇正在给四连发短铳装填子弹呢,那边金声恒已经张弓搭箭发了一矢过来,钟寿勇猝不及防,肩头中箭,他身上穿的是一件西班牙式板甲,强度比普通的锁子甲要强很多,但依然没有挡住金声恒霸道的一箭,换了一般人也就当场掉下马来了,可是钟副将毕竟人高马大,摇晃了一下拨马便走,,金声恒也不追赶,勒住马缰,从背后摸出小红旗一挥,顿时战鼓齐鸣,号角悠长,三千人马齐声喊杀,朝着朝廷大军奔去。   左军进攻的气势很足,三千人一起涌动如同排山倒海,刘子光这边的壮丁军团们不由得心中害怕,可是长官没有发令,他们只好在原地站着,随着左军的渐渐逼近,军官们发出了号令,左右两军第二第三排的士兵一起举枪,将长达一丈五的长矛放在前排士兵的肩膀上,整个大阵成为一个巨大的刺猬。   这不是中原战法,而是安东尼创作的西洋马其顿长矛大阵,红衫团的军官们都进修过这个内容,虽然壮丁们良莠不齐,但站在外层的都是意志力比较强身体素质也比较好的士兵,和战友们紧紧站在一起,手里的长矛伸出去老远,他们的心里也稍微有了点安全感。   金声恒的兵马很郁闷,他们没遇到过这种打法,对方的长矛也太长了,战阵也太密集了,简直无从下口,有人从长矛阵下滚过去,可是面对的是一排排铁盾,根本钻不进去,反被盾牌夹缝中伸出的长刀刺死。洪流如同拍到了礁石上,被迅速分开,而刘子光的中军则没有排成马其顿长矛阵,而是前排闪开一个空当,露出了三门火炮,火炮抬高仰角,发射了三枚杀伤霰弹,炮弹带着哨音在左军上空爆炸,杀伤了大量的士兵,金声恒的战鼓不停,士兵们就不会后退,虽然被可怕的武器大量杀伤,他们依然前仆后继,三百效死营进行了三轮射击,又投掷了几十颗手榴弹,把正前方的敌军瓦解了,左军都向着左右两个壮丁方阵涌去.   壮丁方阵在军官的令旗下向前稳步开进,一步一步的迈进,这种千人方阵的整体前移比左军的全体大冲锋还要惊心动魄,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峰在移动,壮丁们不会打仗,只是机械的端着长矛往前走,前排的士兵根本就不露头了,藏在巨大的长方形盾牌后面慢慢往前推,任凭敌军的弓箭在盾牌上砸的啪啪响。   一丈五长的长矛只能用作集团作战,单打独斗根本转不过来,所以军官们告诫士兵绝不要脱离大队,什么也不要管,只要埋头向前就可以了,即使队伍里有人被箭射倒,空缺也立刻被人接替,拿起长矛继续前行,左右两个渐渐残缺的长矛大阵朝着左军大营推进,左军士兵们象一群围着刺猬打转的猎狗,急得团团转就是没地方下口,刘子光的左中右三军都保持着阵型没有乱,可是金声恒的三千人马已经全散了,形成各自为战的局面,金声恒很着急,他看到刘子光的中军不停的用彩旗号令左右两军,便决定亲自率领一队骑兵发动突击,捣毁对方的指挥系统。   金声恒让亲兵用纱布把他的手和长刀的刀柄绑在一起,以免以为沾了鲜血而打滑,随后他大吼一声,带着几十个精锐的亲兵直扑刘子光的中军,紧跟在金声恒后面的是一面金色的战旗,上面绣着他的姓氏,这面旗帜是金声恒的象征,他部下的士兵都很熟悉,看到大将亲自出马,漫山遍野的左军都欢呼起来。   刘子光还没有出手,因为他是主将,全军的灵魂所在,战斗的时候,全军都盯着他的中军大纛,万一中军一乱,三军就会不稳,所以他强忍着上阵杀敌的欲望煞有介事的拿着千里镜指挥着。   忽然金声恒的一彪骑兵突了进来,效死营的火铳都没能拦住他们,一阵火铳打过去,战马上的身影都不见了,火铳兵们还在重新装药,那些藏在马镫里的骑兵已经冲到跟前,挥动马刀猛砍,骑兵居高临下的快速冲击不是步兵能阻挡的,一时间中军门户大开。   金声恒确实威猛,长刀挥处,劈倒了好几个前来阻拦的效死营士兵,刘子光见状大吼一声,从身边亲兵手里夺过一杆大刀,拍马迎了上去。   金声恒的眼睛都杀红了,他认准了那杆红色大纛,只要砍倒了它,朝廷军队的军心就完了,敌强我弱的局面才能改观,所以他不顾一切的往里冲,丝毫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亲兵们已经所剩无几,只有那个掌旗兵还紧紧跟着。   那面大纛下面的红袍武将想必就是对方的主将刘子光了,听说这个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从没遇到过敌手,左良玉左大哥就是死在他的手上,想到这里,金声恒更加精神抖擞,他大喊一声:“刘子光,拿命来!”   刘子光也猜出来将正是左军悍将金声恒,抱着擒贼先擒王的目的,他也大吼一声,挥刀迎上,两人纵马交错,钢刀撞在一起,火星四射。   第八卷 南方 第三十章 三国套路   金声恒素以勇武闻名,他的臂力是左良玉军中最强的,使一杆后背长柄大砍刀,刀身带杆都是精钢打造,足有五十斤重,可是抡在他手里如同鸿毛一般,几个效死营的火铳兵挺着刺刀想来拦他,被他暴喝一声,手起刀落,连人带火铳砍成两段。   金声恒的大刀里面有玄机,这柄长刀的刀身是半空的,灌有一半水银,挥动的时候水银随着流动,能把力量传递到刀头上,一劈之下,能把战马拦腰砍断,他仗着这把利器纵横沙场十余年,刀下厉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又怎么会把最近两年才名声鹊起的刘子光放在眼里。   刘子光手里是一把普通的长柄斩马刀,并非是炼锋号的优质产品,而是缴获贺人龙部的寻常兵器,无论是钢口还是整体重量、锋利程度都不能和金声恒的宝刀抗衡,两人一错马首,各自用钢刀尽力劈去,金声恒借着马力再一扭腰,力量发挥到了极限,肌肉发达的右臂暴露在外,显示出无穷的蛮力,他以为这一刀定能将刘子光连人带刀砍成两截呢,哪里想到,手中传来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感,要不是缠着布条,钢刀恐怕都要脱手而非。   “好大的力气!”刘子光和金声恒同声赞叹,刘子光只是胳膊微有震感,可手中的钢刀已经被砍出一个大豁子,金声恒的宝刀倒是没事,虎口却已经震裂,鲜血染红了缠着右手的布条,他心中大惊,这个刘子光真的很难对付,哼,我的虎口裂了,想必他的胳膊也不好受。   战场上容不得多想,即使敌人再强也要迎上去打,金声恒调转马头,再次大吼一声扑过来,刘子光也拨马迎上,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和金声恒硬碰硬,而是采取了更为大胆的做法,金声恒挥刀斜劈下来,刘子光却撇了刀径直用赤手空拳去迎,没等金声恒反应过来,宝刀已经被人抓住,接着是一股强大的力道硬生生将其从马上拖下来。   金声恒这样威震湖广的猛将在刘子光面前不过如同三岁稚子一般,被他连人带刀拽了过来,径直往地上一掼,早有一群火铳手扑上,十几把刺刀顶住金声恒,将他生俘了。   紧跟在金声恒背后的那个掌旗兵端的是条汉子,眼见自家将军被俘,却不气馁,放平了大旗,用旗杆的枪头朝刘子光戳来,刘子光当然不会着了他的道,伸手就捏住了旗杆,顺势一拽抢到手里,反手一抽将那人抽落马下,自此金声恒闯阵的五十名骑兵全军尽墨。   刘子光的左右两军打的很有章法,两个千人哨本来排成的方阵,后来随着外围士兵的死伤,逐渐变成了圆形大阵,士兵们紧缩在一起,武器一致对外,似乎只有靠在一起才能获得安全感,这样一来左军的散兵反而拿他们没办法,这样一个千人大抱团谁也吃不动啊,而且这个大圆阵还不停的向前滚动着,一长五的长矛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左军的投石车和床弩终于发挥作用,二十斤一个的石球轮番砸入壮丁大阵,长矛般粗细的弩箭扫射过来,将第一排的重甲步兵射倒了一片,壮丁们毕竟只是经过了几天的强化训练而已,终于呈现出半崩溃的状态,大圆阵解体了,小兵们一哄而散,不过这时候左军也基本上溃败了,他们的投石车和床弩刚刚发挥了一轮威力就被火箭筒摧毁了,效死营排成三段击的长条阵,不断的开火射击,打的左军狼狈不堪,再加上金声恒被俘,左军没了指挥官,自然乱套。   这场仗打的很乱,但毕竟打赢了,左军丢下一地尸体后退了,刘子光也没发动追击,他的大纛下面只有八百人了,自然无法对仍然有着一万多人的营寨发动进攻,那些逃散的壮丁们看见自家大帅的旗帜还屹立在战场上,便自发的重新组队,依然汇集成两个残缺不全的方阵。   刘子光看着五花大绑的金声恒,知道这仗已经没必要再打下去了,只需要如此这般就能将对面的一万多精兵收归麾下,他一拨马头:“鸣金收兵。”   在锣声中,打了胜仗的朝廷大军浩浩荡荡开回了武昌城,作为胜利方他们自然扫清了战场上的战利品,并且将所有的伤员不分敌我都拉了回来。   回城以后,刘子光立即升帐,刀斧手排列两旁,命人将金声恒押进来,五花大绑的金声恒头盔也被摘了,衣甲也被扒了,披头散发五花大绑,被两个强壮的士兵架了进来。   大热的天,刘子光不知道为何披了一件很拽的披风,背对着大家站在案子前,听到金声恒被押进来后,一个急转身厉声喝道:“金声恒,你从贼多年,可知罪否?”   金声恒傲然挺立道:“自古官逼民反,我金声恒不反朝廷反贪官,这些年来杀得都是贪官污吏,何罪之有。”   刘子光一拍案子,震怒道:“还敢狡辩,给我拉出去斩首!”   金声恒转身就走,嘴上依然强硬道:“大丈夫何惧生死,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正当刀斧手押着他要走出门的时候,刘子光忽然喊了一声停,然后仰天豪爽的大笑了一阵,说道:“本侯果然没有看错人,金将军一身都是胆啊,来人,快给金将军松绑。”   刀斧手把金声恒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他疑惑的看着刘子光,不明就里。   刘子光道:“本侯最敬重英雄好汉,金将军武艺高强胆识过人,实在令人敬佩,我不愿错杀英雄,所以放你一条生路,来人啊,把金将军的盔甲兵器战马都拿来,送他出城。”   金声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他虽然败了一阵,但是城外还有小两万的部队,基本没怎么伤筋动骨,这种形势下敢于放虎归山,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胸襟啊!再加上金声恒是被刘子光生生活捉了过来的,并没有使任何的阴谋诡计,这更使他产生由衷的敬佩。   豪爽汉子快人快语,当场就拜倒在地:“侯爷,某愿降!”   刘子光哈哈大笑,将披风脱下,哗啦一甩,披在了金声恒筋肉发达的赤裸上身上,说道:“本侯得将军,如同刘备得子龙矣。”   金声恒既降,城外那一万多人马自然也跟着归降,本来就是金声恒的家底子,老金跟谁他们就跟谁,反正都是吃粮当兵,跟谁混对他们来说区别不是很大。   金声恒被俘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左梦庚的耳朵里,他当即派员渡江接管部队,正好遇上金声恒回营,于是左梦庚派来的将军就成了献给朝廷的投名状,本来想暂不声张,骗取左军的战船渡江的,可是跟随那位投名状将军的一个亲兵因为上茅房而幸免于难,他偷偷溜出军营逃向江边,到了江边一说,左军的战船哪还敢停留,尽数起锚遁走。   金声恒率部投降的消息传到左梦庚耳朵里,气得他暴跳如雷,迅速派兵抓捕了金声恒部留在汉口的家眷们,有这些妇孺做人质,不愁金声恒不乖乖的听话,再次倒戈。   金声恒部驻扎汉口多年,军官们的妻儿家眷都在军营里,如今尽数落入左梦庚中的手里,他派人送信过来,说必须拿武昌城或者刘子光的人头才能换取家眷的平安,否则定斩不饶。   金声恒虽然是个粗豪汉子,但是对妻儿的爱护之心极其强烈,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众将都劝他干脆把刘子光诱来杀之,换回妻儿老小,却被金声恒一口回绝,金声恒心里很有数,左良玉是他的结拜大哥,对他恩重如山,按理说他应该为大哥报仇,杀掉刘子光的,可是刘子光对他也有不杀之恩,自己已经欠了人家一条命,怎可恩将仇报,而且就算想杀刘子光也太难了,那人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金声恒彻底的折服了,哪还有勇气去杀,思来想去只能找到刘子光据实以告。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未必不丈夫,金将军挂念妻儿,本侯非常理解,这件事情你尽管放心,包在本侯身上,不出三日,还你完完整整的妻儿老小。”刘子光拍着胸脯向金声恒做了保证。   左军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金声恒部的反水给了左梦庚极大的打击,短短半个月时间,这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已经变得有些憔悴,军队剩下不足三万了,还要同时防守着汉阳和汉口,对面的军队虽然没有船,但不代表就安全,要知道,朝廷的地盘可不全在江南啊。   左梦庚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吴三桂的一万人马已经弃了鄂州渡,直接沿着江岸,冲着汉口杀过来了。   第八卷 南方 第三十一章 平定武汉   为了搭救金声恒的家眷,刘子光动用了秘密武器热气球,黄得功送来的物资里面有一具小型的侦查用热气球,并没有配备动力装置和武器,也只能乘坐三个人,不过这已经足够,金声恒只身潜回汉口就能策反旧部,他驻扎汉口多年,威信不是左梦庚能够比拟的,再说现在左良玉已死,朝廷大军势大,谁不想着后路啊。   刘子光派了个飞行员,载着金声恒趁夜色从右岸出发,热气球被涂成黑色,喷火筒也被小心翼翼的罩住,趁着南风天朝北方飞去,热气球的出发位置是经过静心设计的,升空以后随着风向正好能飘到汉口城上空,黄得功顺着绳子溜了下去,然后热气球继续飘走,到城外熄火降落,自有吴三桂的部队前去接应。   汉阳大营里,已是深夜,左梦庚还没有入睡,一坛酒已经被他喝了大半,可是借酒消愁愁更愁,眼前的僵局让他愁眉不展,纵然是年少有为,智谋多端的他也想不出什么好招数来对付对岸的朝廷大军,金声恒投降以后,两边的兵力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将越来越对自己不利,虽说黄石、长沙等地还有父亲的部众,但未必听从自己的号令,真正忠于自己的只有一个李过,现在李过被派到汉口守城去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将金声恒的余部牢牢掌握住,想到这里,左梦庚不由得怀念起自己的父亲左良玉,如果父亲还在的话,这一切都不是难题,姜还是老的辣啊,左梦庚叹了一口气,又干了一杯白云边。   忽然有人猛敲房门,焦急的声音喊道:“少帅,不好了,汉口方向有火光!”左梦庚丢下酒杯出来一看,果然见汉口方向火光冲天,难道朝廷军队已经渡江打过来了不成?他赶忙命令全军戒备,夜深了也不敢妄动,只能坚守营寨。过了一阵子,汉口方向逃过来一队人马,正是闯字营的败兵,李过气喘吁吁的跑到左梦庚面前报告说汉口已经失了。   左梦庚大怒道:“难道他们能插翅飞过来不成?”   李过说,并非是对岸的人打过来,而是从东边过来的官军,和城内金声恒余部里应外合夺了汉口,金声恒那厮也出现了,手舞长刀砍死他不少闯字营的兄弟,要不是他当机立断决定突围,恐怕闯字营就全体丧生在汉口城了,他们逃回汉阳以后,还顺手将汉水上的浮桥一把火给烧了,所以不用担心敌人连夜打过来。   左梦庚的酒醒了一半,他急忙问:“敌军有多少人?”   “不知道,怕是有好几万吧。”李过浑身是血,眼神迷离,看来受伤不轻,左梦庚知道夜战很难摸清敌人情况,便挥挥手让人把李过搀扶下去疗伤了,他背着手来回踱起来。脑子迅速盘算着各方面的情况:   大势已去是肯定的,现在武汉三镇有两镇已经落入敌手,汉阳已经处于包围之中,自己手下可用之兵也越来越少,经过今夜一战,闯字营又折了不少人,现在能有一万多残兵就不错了,幸运的是还有完整的水师,可是水师只能在水里显优势,上岸之后还不如普通的步兵呢。   汉口有钱粮,武昌有船厂,这都是左军赖以生存的根本,失去了根据地的军队还怎么打仗啊,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趁早跑路呢。左梦庚打定主意,喊过来棋牌官,让他通知全营,收拾行李准备登船,等洪峰一过,就顺水开往鄂州黄石会合父亲的老部下再做打算,如果他们愿意听从自己这个少帅的话一切都好说,如果不愿意听从那就动手开打,左梦庚的血管里毕竟流着左良玉的血,父亲的骁勇还是遗传了一些给他的。   左部万余人收拾了兵仗细软,;连夜登船,等天色刚亮就顺水而下,丢下一座空荡荡的大营给他们的对手,左军的战船倾巢出动,倒是把黄鹤楼上的观察哨吓了一大跳,赶紧鸣笛预警,官军严阵以待,可是左军却没有来进攻,而是沿着江心一路东行,消失在天际。   闻讯赶来的刘子光用千里镜观察着汉阳的一片空营,这才意识到左军已经跑路了,于是他命令对岸的禁军想办法渡过汉水,接管汉阳。   昨夜的汉口之战是吴三桂独立带兵以来打的第一个大仗,一万人马夜袭汉口城,斩敌两千,算是一次大胜利,汉阳已经是空城,只要找些船只渡过去就可,金声恒帮着吴三桂在汉口搜刮了一些民船,重新搭起一座浮桥,官兵蜂拥而下兵不血刃取了汉阳。   武汉三镇尽落朝廷之手,收复湖广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赈灾和追击残敌了,左军顺流而下,必定取鄂州去了,刘子光令黄得功领三千兵马火速增援鄂州。吴三桂分兵驻守了汉阳和汉口,然后寻了一些大船,每日摆渡粮草钱银过江,侯恂手里有了粮食和银子,这才正式当起了赈灾钦差。   左良玉的势力在黄石、长沙等地还有残留,清剿他们的任务刘子光不愿意亲自去做了,一方面是因为没什么难度,一方面也要给兄弟们留点功劳,收复黄石长沙的任务交给吴三桂等人就可以了,刘子光留在武昌督办后勤就可以了。   吴三桂很感激刘子光的慷慨,这等于把功劳往他手里推,南征大军迅速编成,由吴三桂挂帅,金声恒为辅,领着三万人马杀奔鄂州去了,这三万人里面有两万是金声恒的旧部,八千是吴三桂带来的禁军,还有两千是当地招收的壮丁,跟着见见世面也好更快的成长。   刘子光留在武汉主要是想把武昌造船厂好好的整合一下,这座大工厂他垂涎已久了,武昌产的船用蒸汽机非常优良,造的江船也是一流的,如果能和他的江南造船厂形成优势互补,一定能创造更大的利润,造船厂在先前的战斗中倒塌了不少厂房,锅炉也炸了一座,不过大部分机器设备,船台、龙门吊、水压机都是完好的,技术工匠更是全体保留了下来。整体价值依然很高。   按理说左良玉的一切财产都要归公的,可是刘子光耍了个小把戏,就说船厂已经毁于战火,只剩下白地一片,还不如将这堆废墟连同土地卖给民间商人合适呢,朝廷收到电报以后自然不会有异议,皇上立刻准奏,于是刘子光再次搞了个拍卖,具体事务他不再插手,反正中标的肯定是自己的江南造船厂。   左良玉占据武汉十年,最倒霉的就是受封于武昌的楚王,这位可怜的王爷之所以没有象其他军阀所在地的王爷那样“因病暴毙”的原因是左良玉觉得他还有用,以后自己夺取天下的前期可以推他当个傀儡皇帝,以求名正言顺。   这些年来,楚王一直被左良玉软禁在汉阳,行动受到严格的控制,直到那夜左梦庚逃离汉阳,乱糟糟的把他遗忘了,楚王才得以自由,吴三桂将他送往武昌,住进原来的王宫,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朱家的子孙,所以刘子光侯恂他们都很给面子,上门拜见,赠送了银两钱物,还给他配备了一支小型的卫队,不管好孬,王爷应该有的都给装备上了,这年头王爷也不值钱了,而且远在南京的那位小皇帝对这些叔伯、兄弟也没有什么感情,所以楚王的命令只限于他自家的宅子里,武汉以及周边的地区,都听从湖广总督何腾蛟的命令。   何腾蛟处理民政确实很有一套,他建议朝廷出银子,帮灾民们重建家园,然后雇佣灾民做劳工修筑江防大堤,这样既提供了劳动力,又减轻了各种不安定因素的发生,确实是个好办法。   江防大堤是个很大的工程,绵延千里的堤坝恐怕修个几十年不成问题,标的金额更是不下巨万,这个方案报到了工部,工部按照惯例向民间招标,朝廷出银子和民夫,民间机构出技术和管理,这样既能控制成本又能减少贪污,是个很好的办法。既然涉及长江中游的堤坝修建,招标大会自然在武汉举行,一时间民间的各家机构纷纷涌往武昌,王家建筑行的王久老先生仗着和镇武侯打过几次交道,觉得很有胜算,自然也在参加之列。   第八卷 南方 第三十二章 战长沙.宝剑   吴三桂带来的粮食大大缓解了武汉三镇的压力,因为这里是湖广的经济政治中枢,也是最大的城市,所以四周的难民都向这里靠拢,难民人数与日俱增,如果没有充足的粮食供应,迟早会引发民变。   难民营的规模还在扩大,几乎把整个珞珈山都占满了,他们自发的按照宗族进行划分居住,形成一个个的小型村落,在朝廷官员的指导下,营地里挖了排水沟,建了公共茅房,便溺都要就地掩埋,吃水统一到东湖里挑水,烧开了才能喝,本来想把米粮发给他们自己做饭吃,可是考虑到难民们家家户户都要烧锅做饭,势必将整个珞珈山的树木都要烧光,所以还是开设粥棚,每天发放两餐稠粥,还有咸萝卜干之类有盐味的食品,拿着棍棒的壮丁部队每天在营里巡逻守卫,防范偷窃和抢夺食物的行为。   大灾以后必有大疫,为了防止瘟疫的发生,何腾蛟派出壮丁部队四处掩埋死人死牲畜的尸体,捕杀野狗,在营地里蒸煮陈醋,焚烧草药,将有病的灾民隔离安置,一切进行的井井有条。   可是随着灾民的增多,粮食还是出现了缺口,最近几天又是大雨连绵,运粮的车队被困在路上,总督衙门不得不考虑从本地征买米粮赈灾,这次何腾蛟再次显示了他卓越的行政能力,对于汉口那些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奸商实施了雷霆打击,拿人封仓,全部充公,富商们本来有左良玉做靠山,现在没人给他们撑腰,只好自认倒霉,乖乖的平价卖出了存粮。   前线战报不断传来,鄂州短短一个月内数次易手,最终还是落入吴三桂大军的手中,左梦庚部将鄂州劫掠一空,裹挟着不少人员物资继续沿江南下,开往黄石,黄石守将见左军大势已去,自然不愿收留左梦庚,两军发生激烈冲突,随后吴三桂大军赶到,帮助黄石军打败左梦庚,左军残部继续南逃,进入了江西宁王控制的范围。吴三桂不再追赶,转而挥军前往湖南,剑指湖广的第二大城池长沙。   鄂州黄石都已经归顺,何腾蛟委任了地方官员前去上任,刘子光代表朝廷将武昌、鄂州、黄石的铁路收归工部所有,原鄂州站的站长刘智君因为协助平贼有功,被任命为武昌铁路局的长史,执掌湖广境内的铁路事宜,维修铁轨,恢复通车,争取做到汉阳铁厂和武昌造船厂的原料不断供。   赈灾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刘子光也在有计划的侵吞着国有资产,战事也在顺利的进行着,吴三桂率领的三万大军一路杀到长沙城下,扎起营寨,架起大炮瞄准了城头,长沙守将张应元刚刚收留了贺人龙没两天,追兵就杀到了,急得他坐立不安。张应元没有左良玉的魄力,也没有称霸一方的野心,这种情况下他首先想到的是投降,贺人龙收到风声以后带人杀掉了张应元,收编了他的部队,悍然出兵抵抗朝廷天兵。   吴三桂的统兵能力比刘子光要强的多,三万人马在他的指挥之下扎下坚实的营寨,排兵布阵有板有眼,就连副将金声恒也赞叹不已。   金声恒和贺人龙原先是左良玉手下左膀右臂,都是以武力见长的猛将,一个一斗栗一个贺疯子,打起仗来一个比一个不要命,原来的好兄弟成了战场上的敌人,他们都没有手下留情,两军阵前大打出手,两场仗下来,彼此都死伤累累。   吴三桂手下的禁军装备远不如红衫团先进,还是以刀枪弓弩为主,大炮火铳为辅,那一部分火器也是相对落后的前膛炮和燧发枪,弹药配置也不多,所以不要关键时刻不会出手。   等金声恒将贺人龙的生力军消耗的差不多了,吴三桂终于出手,派出以燧发枪营为主力的三千人马,禁军们做不到人手一杆火铳,部队分成好几个组成部分,以火铳手为核心,辅以长牌手、弓箭手、长矛手等,战斗的时候长牌手在前,挡住敌人的箭矢,火铳手在第二排从容射击,当射击完毕之后,第三排的弓箭手仰射掩护,队伍两翼的长枪手、刀斧手负责保护住里面的远程打击兵力,这种火铳弓弩混编的压制部队火力非常惊人,打得贺人龙的骑兵根本不敢出城。   禁军的火铳兵前胸挂着十三个竹筒,每个瓶子里装着一份火药和一颗弹丸,使用的时候用牙咬开筒塞,先倒一点火药在燧发机构的药池里,然后把剩下的火药和弹丸从火铳口倒入铳管,用通条捣实,然后支起火铳下面的两脚架,稳稳的架在地上,瞄准目标进行射击,由于胸前挂着十三个弹药木筒,所以也被称为十三太保。   吴三桂有二十门八斤火炮,一字排开瞄准长沙城,轮番猛射,长沙城多年不经战火,城墙还是宋朝时期留下的,哪里经受的住这样轰击,半个时辰以后终于崩塌,官军冲入城内,和贺军发生巷战,战斗进行的并不惨烈,因为这毕竟不是抵抗异族的战争,用不着那么拼命,而且官兵还说了,投降就能免死,发了银子放回家种地去,所以大批贺军丢了刀枪投降,只有贺人龙的铁杆部下死不投降,坚守长沙府衙,吴三桂派出十三太保们排成密集的队伍沿着府衙前的大街向前推进,每走一步就放一枪,把贺军逼到了衙门大院里,然后团团围住用大炮轰击,有人突围出来就用排铳打他个稀巴烂,半天下去,府衙成为一片瓦砾堆,再无一个活人,可怜贺人龙纵横多年,最后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同样叛逆过朝廷的金声恒,鲜衣怒马好不得意,此番征战他屡建奇功,将来升个总兵不在话下。   吴三桂得了长沙,一边休整部队,征集军粮和壮丁,一方便禀报武昌方面,请刘子光做出下一步指示,请朝廷派出地方官员,这年头除了地方上的一把手是朝廷委派的正式吃财政饭的干部,其他诸如刀笔、刑名,三班六房的差役都是聘用人员,在地方上招募即可,左良玉并未在全部的州县都有驻军,那些地方依然由原来的地方官执掌,每月向左政权缴纳钱粮即可,现在左氏已败,这些小官僚们顺势就倒了过来,所以只需要派出几个大州县的主官即可,朝廷早就选拔了湖南籍的进士,现在已经在南下的路上了。   湖广之战算是告一段落了,摆在眼前的是半独立状态的江西、四川,云贵,这些地方并不是公然背叛朝廷,而是采取山高皇帝远的态度,自行其是,尤其是湘西、云贵、四川的苗人,彝人等部落,不服王化久矣,想要对他们动兵也很麻烦,都是大山密林,充斥着瘴气毒虫,所以吴三桂暂时不敢轻举妄动,等候刘子光的进一步指示。   刘子光把皮球踢给了南京方面,他觉得这些地方终究都是偏远地区,这些蛮子也只是乐于在当地称王称霸,远不如满清西夏具有威胁性,可以暂缓解决,至于到底采取什么战略,还是让那些京城大佬来决断吧,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尽快把武昌的一滩事情处理好,以便赶快回家看老婆。   从江南苏北一带赶来的商人们已经在汉口落脚了,他们是来参加赈灾重建工作的,修建江堤的合同让人垂涎欲滴,只要能包上几里就能发达,要是包上个几百里,那连儿孙的下辈子都有了着落,抢不到大单子也能捡个重建村落的小合同,那样也能捞个千儿八百的,谁不知道朝廷招标的猫腻啊,标的只值三千两银子的能标到一万两,然后大家再压到六千八千左右,多出来的银子中标者和主管官员分赃,干活的时候再兑点水,两千两银子就能对付过去,反正是朝廷出银子,老百姓使用,质量好坏才没人管呢。   所以这几天刘子光的临时行辕门外宾客不断,来来往往都是大商人,有的还拿着朝中有力人士写的条子,希望镇武侯能在即将到来的招标中给予照顾,这年头走后门都是光明正大的,反正武昌这里也没有那么多的御史盯着,商人们用拜匣送进去的除了名帖就是厚厚的银票,数目足以打动家财万贯的镇武侯,除了一个人送的礼物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别具一格的一个长方形楠木匣子。   刘子光坐在阴凉的大树下乘凉,他的行辕设在东湖边,方便每天下湖游水解暑,那些商人送进来的拜匣都堆在小桌子上懒得亲自观看,只让侍卫记下每个行贿之人的姓名和行贿数目,刘子光并不打算制他们贿赂的罪名,因为现在就是这种风气,这些建筑商也都是被贪官逼成这样的,这次千里江堤大招标,涉及到长江沿岸百万民众将来百余年的生计,所以不能来半点虚的,到底谁能干谁不能干,还要仔细研究。   “大帅,有好宝贝!”侍卫打开一个楠木盒子,取出了一柄青光闪闪,寒气逼人的宝剑,剑长不过一尺五,宽一寸半,形制古朴,决不是当今的兵器,刘子光的侍卫跟着他耳濡目染都懂得一些鉴赏,立刻分辨出是春秋时候的铜剑,侯爷最喜欢的玩意。   刘子光招手让侍卫把剑拿过来,摘下墨镜仔细端详,只见此剑剑首外翻卷成圆箍形,内铸有间隔极其细微的11道同心圆,剑身上布满了规则的黑色菱形暗格花纹,剑格正面镶有蓝色玻璃,背面镶有绿松石。靠近剑格的地方有两行鸟篆铭文。   刘子光收集了不少上古宝剑,玩得多了自然认识篆字铭文,他轻轻读出那八个字:“越王勾践,自作用剑!”当下不由得微微色变,这可是难得的绝世珍宝啊,他捏住剑柄,轻轻在茶几上的那本《镇武侯征北》的话本上划了一剑,四十多页的书刷的一声全破!   “果然是神兵利器!谁送的?”刘子光问。   “回侯爷,是一个叫王久的建筑商。”   第八卷 南方 第三十三章 倒斗.南昌   “哦,是那个王八蛋啊,募捐小气的要死,行贿倒是大手笔。”刘子光翻来覆去的看着这件稀世珍宝,对王久的精明更加的鄙夷。   “传他进来。”刘子光说,他倒不是想和王久探讨一下投标的事情,而是对于这柄古剑的来历很感兴趣。   行辕门口,侍卫喊道:“哪个叫王久的?侯爷传你进去说话。”然后就见王久整理一下衣服,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傲然走进了行辕。   行辕位于东湖畔,风景极其优美,前几代楚王曾斥资在这里修建了一些楼台亭阁,以供文人墨客们采风所用,现如今兵荒马乱,灾祸连连的,文人们自然没有了闲情雅致,正好便宜了刘侯爷,楚王从左梦庚的囹圄中被解救出来,欣喜万分,索性将这片地方送给了刘子光,当然刘子光也没占这位穷光蛋楚王的便宜,按照实价给了他五万两银子。   王久志得意满的走在石板小路上,他很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自豪,镇武侯不是贪财之人,却是个武痴,对症下药才是正路,送那些庸俗的银票远不如送古剑来的漂亮,这不是么,自己凭着一把从摸金校尉手里买来的古剑得到了镇武侯的接见,说明投标的事情很有点眉目了,花了上万两银子收来的古剑换来上百万两的合同,值!   由听涛轩北去过荷风桥,有一圆形小岛,四面环水,岛上建一座三层绿瓦圆柱的方形阁式建筑——行吟阁。阁上高悬楚王的题字:“行吟阁”三字,阁名取自《楚辞-渔父》:“行吟泽畔”。   刘子光已经换了见客的衣服端坐在阁内,王久一见,立刻拜倒磕头,毕恭毕敬的说道:“草民王久,参见侯爷。”   刘子光道:“请坐,看茶。”   王久道了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如果是拜见文官的话,那王久就会只坐住三分之一的椅子面,保持一种很谦卑的姿态,可刘子光是武将出身,可能不喜欢这样不爽快的人,于是王久反而大马金刀的坐着。   刘子光才不管这些细节呢,他关心的是古剑的来历,双方寒暄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便单刀直入的问道:“这把宝剑是王老板从哪里得来的?”   王久心里一动,知道押对宝了,侯爷对自己献上的东西极感兴趣,便答道:“是草民从一个古玩商人那里收来的,据说此人认识好些倒斗的摸金校尉,手上好东西不少,如果侯爷喜欢,草民可以引见。”   刘子光道:“甚好,回头你把那人的姓名地址留给他们,就这样吧。”说完端起了茶碗,旁边的侍卫跟着喊起来:“送客~~”   王久起身告辞,退出了行吟阁,把那个古玩商人的联络方式留给了刘子光的侍卫便离开了行辕,虽然关于招标的事情什么都没谈,但他心里并不慌张,侯爷就是这样的人,他召见了王久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态度,这事儿八成是定了。   江堤招标是块大肥肉,朝廷里也有很多人眼红,不能容忍这么多利益被刘子光及其所控制的工部所掌握,所以经过南京朝堂上的一番讨论,一个崭新的衙门出炉了,名为河道水利衙门,专司长江水道疏浚和堤坝修建,长官叫巡江御史,衙门设在长江中游的汉口,全国各界募捐以及朝廷拨款的数百万两银子都归这个衙门使用监督,既然名为御史,自然由都察院派出人手,这位巡江御史不是别人,正是和刘子光颇有缘分的林如海。   至于刘子光,则不能让他优先的呆在武汉,必须让他忙起来才能无暇顾及千里江堤大招标,东林党们寻了个复杂的差使给他,那就是迅速扫平西南,把那些暧昧不清的王爷啊土司啊军阀什么的统统干掉,愿意听从朝廷号令的可以保持原职,拒不服从的用雷霆手段加以镇压,朝廷可以调拨粮草军械予以支持,至于兵员嘛,在当地广募乡勇即可。   西南地区少数民族众多,大量的世袭土官形同独立,高山密林,瘴气毒虫的,想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刘子光听过三国演义,知道诸葛亮七擒孟获的故事,可是他自认为没有诸葛亮的胸襟和智慧,自己的火铳大炮在密林里的效果也要大打折扣,这场改土归流的战争恐怕没个几年时间打不完,真不知道这些脑残的朝廷大佬们是怎么决定的,可是圣旨已经下来了,只好硬着头皮出发。   刘子光被加封为督师西南大元帅,湖广四川云贵两广的兵马官民都可以调遣,可是实际上他能调用的也只有区区的三四万人而已,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万多的新兵,兵器也是以大刀长矛为主。   刘子光自己有兵,青岛的北洋水师,南京的红衫团,上海的卫所军和水师都是他的嫡系,可是私自调兵遣将是官场大忌,所以他只好采取暗度陈仓的办法,利用运输粮草军械的机会派遣一些红衫团的精兵过来助战,兵部尚书袁崇焕是自己的老关系了,这点忙应该是能帮的。   既然打仗就要发饷吃粮,耗用战马军械盔甲,这一切都由兵部进行核算,汇集到户部然后批下银子,一部分银子划给那些生产军械的厂家,一部分运到前线充当军饷,粮草是从国库里拨的,直接运到前线,当然部队也可以就地征取,总之打仗是极其费钱的,生产军械的厂家多是刘子光的产业,订单哗哗的下,代表大量的银子落入他的腰包,成车的军饷运到前线,还不是任由他刘大帅随便贪污,这年头吃空额喝兵血是基本公开的行为,他征收三万个大头兵,报个四万的额度,然后每次战斗死掉的兵都不上报,依然领取军饷,这都是发财的门路。   当然刘子光是不会屑于吃空额的,他恨不得自己掏腰包多发军饷鼓励士兵勇猛杀敌,湖广和山东不同,山东是饱受异族欺凌,百姓参军入伍多是为了报仇雪恨,有一点志愿兵的意思,可是湖广这里就完全不同了,奉行着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宗旨,招兵大旗下面聚集的不是吃不上饭的饥民就是在家乡犯了事跑路的歹人,完全是为了吃粮来的,这样的军队自然不会卖力作战,唯一能鼓励他们奋勇杀敌的只有经济利益的驱动。   在武昌招募的一万壮丁被吴三桂带走了五千人,剩下的五千人日夜操练,纪律性和战斗力都有了相应的提高,原先的竹竿长矛已经被汉阳铁厂出产的优质红缨枪代替,杂七杂八的服装也被江南运来的松江布军服取代,壮丁们天天吃大米饭,猪肉炖菜,一个个吃的浑身是力气,就等着上阵杀敌替镇武侯卖命了,要知道镇武侯已经把价码开出来了,斩首一个赏银一两,大家都知道朝廷的火炮厉害,一炮下去敌人就乱套了,然后摆出他们的刺猬长矛阵推过去,还不是百战百胜,到时候随便找几个尸体把人头割下来,就比在家辛辛苦苦种三个月地挣的多。   刘子光派人按照王久留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古玩商人,这个人名叫胡八,名义上是倒腾古玩的,其实自身就是一个摸金校尉,一个人一把洛阳铲,一夜之间可以清空一座古墓,这年头盗墓算是个斩首的大罪,所以胡八对官府找他很惊恐,不过刘子光并没打算讹诈他,只是请他帮忙发掘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比如到随州去挖一座战国时期的古墓,把里面的编钟倒腾出来。   至于千里江堤大招标的事情,刘子光一拍屁股就不管了,反正那些银票都是他们主动送上门的,量他们也不敢往回要,巡江御史怎么招标他虽然不能直接插手,但不代表完全说不上话,如果谁敢贪赃枉法,在关系国计民生的江堤上贪银子,刘子光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安排好这些事情,刘子光带着五千壮丁和五百红衫团踏上了征途,目标是江西南昌,这座城市地处长江中下游,鄱阳湖西南岸,赣江之滨,山环水绕,风光绮丽。西挽西山,北望梅岭,赣江穿城而过,自古以来就有“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美誉。一座气势恢宏的滕王阁位于南昌城北,北城临江,面对西山,碧城丹柱,雕梁飞檐,斗拱绮户,宫灯高悬。和黄鹤楼、岳阳楼并称为天下三大名楼。当然刘子光兴师动众带着大军前往并非是去观赏风景,而是为了捉拿叛贼左梦庚,顺便震慑住一直不怎么老实的宁王。   宁王是太祖皇帝分封的藩王,作为一方诸侯可以拥有三个卫的士兵,可是这位宁王确不满足老老实实的当个王爷,趁着天下大乱,把自己的三个卫扩充成了三十个卫,拥兵十余万,钱粮无数,江西各府县官员都唯宁王马首是瞻,已经隐隐有些意图天下的意思。   第八卷 南方 第三十四章 滕王阁内认义父   大军已经进入江西境内,这年头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道路,只有商旅马队走出来的小道,部队前进必须依靠当地的向导指引,正所谓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刘子光的五千五百人马虽然不算浩浩荡荡,但也能在这野花烂漫的田野上走出一条像模像样的路来。   先锋一千人在前面开道,刘子光的中军三千人随后跟进,炮车的车辙印深深的嵌在地上,此次作战没有太多的大炮做火力支援,依然是平定武汉时候的十门炮,只不过炮弹和火药得到了补充,炮车由两匹骡子拉着,碰到泥泞或者上坡还得士兵们帮着推,当兵的们扛着红缨枪,顶着遮阳的斗笠,背上挂着铁盔,没精打采的走在烈日下,军官们骑在马上,也被太阳晒的头晕眼花,夏天行军打仗就是辛苦啊。   军官们很想建议大军停下来歇息片刻,可是看到大帅衣帽整齐的端在马上,矗立在小土坡上威严的看着军队挺进,又都不敢说话了,三伏天的气候,刘大帅穿着全套盔甲,外面还罩着红袍,佩刀弓箭火铳一丝不苟的挂在身上,人家贵为一等候、西南督师都没叫苦,他们这些年轻的军官又怎么好意思说苦说累呢。   这些军官不知道的是,刘子光特殊的身体构造根本不怕酷暑或者寒冷,别说是这样的三十七八度的小儿科温度了,就是把他丢到太空里经受温差几百度的气候也没问题。刘子光不是故意不让军队休息,而是他觉得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些壮丁们没有经受过严酷的训练不能成为合格的军人,既然没有足够的时间训练他们,那就在行军和作战中训练吧。   士兵们大部分穿着简单的铠甲,铁盔基本上每个人都装备了,铁甲只是护住关键部位而已,时间仓促装备还不是很到位,刘子光要求补充的大炮和火铳都没有运来,这也难怪,京城兵工厂产量有限,击针火铳工艺复杂,子弹的生产一过于繁琐,只生产了一千支装备了大内侍卫、南厂番子、部分红衫团精锐士兵之后就暂停生产了,现在主要生产燧发火铳,但就是相对简单的燧发火铳也要优先装备御林军、山东前线的禁军等单位,怎么也轮不到湖广的这些壮丁啊,所以刘子光只能依靠这些拿着大刀长矛的农民去打宁王。   要说宁王的装备也不比刘子光的壮丁们强多少,依然是刀枪弓箭那一套,不过人家好歹训练了好几年,而且在军阀之间的冲突中见过血,也算是百战精兵了,就是不论质量比数量,也要强好几倍,据说宁王养了十几万人马,再加上左梦庚投靠过去的两万余人,至少有十五万人,合成三十个人打他们一个人,这仗,没把握。   可是刘子光依旧信心满满,宁王的地盘处于包围之中,直隶、福建,广东、湖广都是朝廷或者亲朝廷的省份,这些年来没有动宁王不代表动不了他,饭总是要一口一口吃的嘛,这不是解决了左良玉就轮到宁王了嘛,刘子光已经传令给福建巡抚,广东巡抚,让他们派兵北进施加压力,同时让吴三桂调出一万人马助战,宁王面对四面之敌,败北是迟早的事情。   宁王朱常汇可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现在天下大乱,朝廷积弱,正需要一个有魄力的君主来一统天下,自幼文韬武略皆颇有天赋的自己有义务,有责任担起这个重任,经过十几年的苦心经营,他已经笼络了一大批死士,储存了巨量的粮草兵器,军饷食盐,而且慢慢向周边省份渗透,他的计划是侵吞福建广东,利用这两处的市舶司增强经济实力,然后效仿当年的燕王,随便找个由头挥兵北上清君侧,至于到底清谁则看当时的形势而定,如果是前两年就是清干预朝政的太后、情目无皇权的九千岁,现在嘛,自然是清腐败的东林党了。   当年燕王面临的局势比宁王还要严峻,被监视居住,剥夺兵权,现在朱常汇的形势好多了,兵强马壮士气正足,湖广发生的事情他一直在注意,他知道,朝廷要动手了。   没有半个月左氏政权就覆灭了,十万大军烟消云散,左梦庚带着数百战船两万残兵败走汉阳,一路南下,在鄂州黄石又败了几阵,终于走投无路,投入了宁王的怀抱,宁王控制下的九江也是长江上的一座重镇,从九江到南昌之间有鄱阳湖,赣江水道,军令传达和兵力投送都很方便,左梦庚为了表示诚心,撇下部队只身来到南昌拜见宁王。   接见在滕王阁进行,宁王是个雅人,滕王阁已经被他归到自己的私产里面,成天在这里举行酒宴,招待那些门客,左梦庚好歹是湖广有名的儒将,在这里招待他很合适。   左梦庚痛哭流涕表达了对朝廷无故诛杀父亲,清剿自己部众的愤慨,并且请求宁王施以援手。   宁王老谋深算,自然不会轻易应允,他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客气话,表示了强烈的同情和愤慨,但是对帮忙报仇只字不提,左梦庚足智多谋哪能不知道宁王的小九九,立刻表示愿意率余部投入宁王麾下效犬马之劳,为宁王攻打南京充当马前卒。   宁王勃然色变,大怒道:“左将军欲陷本王于不义么?当今圣上仁孝,我等藩王理应忠心辅佐才是,怎可起兵谋反!”   左梦庚以头抢地,双目滴血说,虽然天子仁慈,但是朝堂已经被奸党把持,如钱谦益、刘子光之辈,挟天子以令诸侯,打压异己,草菅人命,比以前的九千岁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不能及时制止他们,天下百姓就要遭殃。   说道情深意切处,左梦庚膝行数步,抱住宁王的大腿道:“王爷,如果再不动手清君侧,他们的魔爪就要伸向王爷您了!王爷三思啊!”   宁王依然不为所动,转身朝着窗外的苍茫大地,发出了悲凉的呼唤:“苍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本王!这究竟是为什么!”   左梦庚忽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拽出宁王侍卫的佩剑,其他侍卫赶紧拔剑护卫住王爷,左梦庚却并没有扑上去刺杀宁王,而是将佩剑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声泪俱下道:“王爷,左梦庚替全天下的苍生恳求您了!如果您不出手,这大明江山就要落入贼人的手中了!王爷,您要是不答应,梦庚今天就死在你的面前!”   堂上还有其他宁王请来的幕僚,见到左梦庚如此的英雄举动不免为止叹服,一个个紧跟着跪下恳求道:“请王爷应允。”   宁王痛苦的拧着眉头,扶着滕王阁的栏杆仰天长啸,似乎在抒发着对朝中奸臣的愤懑,最终他转过头来,对着左梦庚和众幕僚一字一顿道:“好!本王答应你们!肩负起这个责任来!”   沧浪一声,佩剑从左梦庚手中滑落,这一刻他泪流满面,不光是他,其他幕僚也激动的泪花闪烁,异口同声的说道:“臣等代天下百姓感谢王爷!”然后一起磕头,山呼:“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王这才恢复了常态,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微笑亲自搀扶众人,他将左梦庚搀起来说道:“贤侄,本王于令尊素来交好,形同莫逆,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从今天起,你就是本王的亲侄子了!”   左梦庚心说我爹是和你关系不错,湖广江西之间的摩擦这几年可不少,不过他嘴上却是另外一套:“王爷,若蒙不弃,我愿拜您为义父,求您看在我死去父亲的面子上,收留我这个没爹的孩子吧!”   朱常汇大喜,一张大嘴忍不住裂开笑了:“贤侄,哦不,从今后你就是本王的义子了,本王封你为忠孝侯,北征将军,将来随为父平定天下,少不得你一个国公的爵位。”   左梦庚正一正冠帽,正式的大礼参拜宁王,口称:“父亲大人在上,受孩儿一拜。”幕僚们齐声恭贺宁王得了这么好的儿子,宁王爽朗的大笑,吩咐人在滕王阁摆下酒宴,庆祝自己得子,当然更主要的是庆贺自己终于等到了起事的一天。   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左梦庚的人部队自然可以通过九江要塞,进入鄱阳湖水域休整,宁王派人送了牛羊酒米犒赏他们,并且给左军补充了兵器盔甲,左梦庚的实力慢慢的恢复了。   刘子光的五千大军推进到江西一个叫做武宁的县城,武昌到南昌之间隔着很多大山,行路很不方便,所以宁王并没有派驻过多的兵马,乃至于朝廷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县令和当地驻军还摸不着头脑。   县令是宁王的人,看见朝廷大军的旗号急忙派快马急速赶往南昌通报,哪知道快马刚出城就被拦截下来,大军摆出要攻城的架势,县令哪敢抵抗,赶忙开门迎接,刘子光的五千五百人马开进了武宁县城,终于可以休整一下了。   第八卷 南方 第三十五章 飞越疯人院   刘子光的大军开进小县城,立刻实行了军管,这里虽然名义上还是大明的天下,其实已经被宁王侵蚀透了,县城四门都被控制住,县衙更是被团团包围,可怜巴巴的十来个衙役被缴了械,老老实实的蹲在一旁,县令穿了袍服战战兢兢的跪在门口,等候着这支军队领军大人的到来。   刘子光骑着一匹毛色油亮的枣红马,身披金甲,外罩红袍,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在县衙门口下马,威风凛凛的用马鞭一指县令问道:“下跪何人?”   县令看见西南督师刘的旗号,便小心翼翼陪着笑脸答道:“下官张好古,江西武宁县令是也,不知督师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   话没说完就被刘子光粗暴的打断了:“你是谁的下官?吏部的名册上根本没有张好古的名字,我问你,你是谁封的县令?你把原来的县令弄哪里去了?”   张好古不是正规的朝廷命官,而是宁王封的县令,吏部自然不会有他的档案,见这位大人如此相问,张好古汗流浃背,汗水把青色官服的后背都湿透了,他不敢答话,只是不住的磕头。   刘子光也不为难他,道:“你速去南昌禀报宁王殿下,就说西南督师刘子光率十万大军已经到达武宁,大军入赣是为了歼灭叛贼左梦庚,希望宁王能派兵配合本帅作战,张知县,这回可要辛苦你了哦。”   张好古磕头如捣蒜:“一定替大人把话带到。”   刘子光采取了先礼后兵的战术,他知道靠着自己这些人马根本搞不成当年奇袭济南的那种漂亮仗,还不如讹诈一下宁王,探探他的虚实,要知道宁王这些年来虽然把江西搞成了独立王国,但是毕竟没有公开反叛朝廷,朝廷就是要逼他先动手,才好占领道德的制高点。   张好古虽然在武宁这个偏僻小县任职,但是各种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他早就听说过镇武侯刘子光的威名,也知道朝廷大军半个月就剿灭了左良玉的事情,现在人家十万大军都兵临城下了,自己才刚晓得,可见镇武侯用兵真如神。张好古领了刘子光的命令,不敢有丝毫怠慢,骑马直奔南昌报信而去。   宁王得到报告后沉默了半晌,问张好古道:“那刘子光确实带了十万大军?”张好古一个酸秀才出身的知县哪里区分的出刘子光带的到底是五千还是十万人马,反正他是看见一大堆当兵的,于是把头点的如同小鸡吃米:“据卑职观察,恐怕还不止十万呢,漫山遍野都是他们的人,要不是卑职见机行事跑得快,恐怕早被他们杀了。”   宁王赞许的说道:“你很勇敢,本王很欣赏,下去领赏去吧。”   张好古笑眯眯的下去领赏去了,这边宁王对着满堂面露惊惶之色的文武官员说道:“来得好!本王正想会会这个刘子光呢,看是他的白虹刀厉害,还是我的囚龙棒厉害,来人啊,取披挂,备马,本王要一展身手!”   左梦庚作为宁王麾下的镇北将军,自然也在银安殿上列席,刚才张好古的话让他很生疑惑,要知道朝廷不可能在短期内凑出那么多人马的,这点形势左梦庚还是能把握住的,可是没等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宁王已经披挂起一身金甲,拿着两个怪模怪样的棍子出去了。   朱常汇和大多数大明朝的市井汉子一样,最喜欢看话本,听评书,他比较喜欢的本子是说唐演义,大隋朝十八条好汉什么的倒背如流,秦琼卖马,程咬金三板斧之类的段子耳熟能详,不过他最佩服的不是秦琼罗成李元霸等正面人物,而是靠山王杨林,杨林是杨广的叔叔,武艺超群,兵法盖世,擅使两根囚龙棒,虽然贵为王爷,也算是大隋朝响当当的一条猛将,他还有十三个干儿子,号称十三太保,这些元素都让朱常汇很欣赏,很向往,他和靠山王杨林的情况比较类似,也是当朝皇帝的叔叔,也是“武艺兵法盖世”,也收了一大群干儿子,也使用奇门兵器囚龙棒。   每逢心情激荡的时候朱常汇就会穿上专门制作的明光甲,拿上两根囚龙棒在校场上走一遭,卖弄一下自己的武功,这回刘子光来袭的消息大大刺激了他,所以不顾天气炎热也要开练。   关于刘子光英雄事迹的话本朱常汇读过不少,说老实话对这个年轻人还是很欣赏的,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很愿意将刘子光收为自己的义子。一想到这个,朱常汇眼前就浮现出一幅画面,一身红色战袍的刘子光手持长刀和身穿金甲的自己战在一处,两人打了三百回合不分胜负,最后还是自己使出绝招,用囚龙棒夹住了刘子光的长刀,将其制服,刘子光起初还不愿归顺,但最终还是被自己宽广的胸怀所征服,拜倒在地,喊自己做爹爹。   左梦庚看见宁王战在台阶上,嘴里流着口水,两眼不知道看向何处,就这样呆立着傻笑,忍不住轻轻拉住旁边的人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那人见怪不怪,一脸的不在乎:“世子别担心,马上就好。”   果然,片刻之后宁王就恢复了常态,拎着囚龙棒上马去了,在校场上兜了好几个圈子,打飞了十来个木头耙子,然后策马来到众人面前问道:“看本王武艺有没有精进,对付那刘子光可是手到擒来?”众人立刻大加吹嘘,将宁王的这几手三脚猫功夫吹上了天。   左梦庚不是木讷之人,自然也跟着众人吹捧宁王,这让朱常汇很开心,问左梦庚道:“听说你们湖广有两个名将,金声恒和贺人龙,以你看来,他们的武艺能达到本王的几成?”   左梦庚心说一百个你也不够他们俩砍的,嘴上却说:“此二人难及义父万一,普天之下恐怕无人能接得住义父的囚龙棒。”   朱常汇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将手中的囚龙棒轻轻一甩,旁边八个侍卫赶紧接住,装作很吃力的样子将这两根毛重才十来斤的囚龙棒抬了下去,朱常汇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这就商量一下退敌的策略。”   从银安殿出来,左梦庚觉得自己的头很晕,他越来越感觉到这帮人的不对劲,从宁王到他手下的文武百官,再到寻常士兵马夫,似乎每个人都存在精神上的问题,起初还感觉不到,可是随着刘子光大军的到来,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没有人认真去考虑怎么退敌,反而都在商讨退敌以后的事情,怎么收编十万降军,怎么安排刘子光的位置,是让他当大太保呢,还是当十三太保,还有诸如打下湖广之后如何分官的问题,这八字连半撇都没有呢,他们这帮人就开始想这些遥远的事情,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左梦庚咬一咬自己的舌头,疼的,自己还清醒,没疯,那就对了,是他们疯了,整个宁王府的人都疯了,原来素有赛孟尝之称的宁王就是这个德行啊,怪不得当初父亲左良玉一直不愿吞并江西,原来是觉得吞并与否没什么大关系,还不如放着养肥呢,反正想取江西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宁王朱常汇今年不过三十八岁,算得上是壮年之身,他父王死得早,母妃又不怎么管他,所以小时候凉药吃多了,伤了脑子,有轻微的妄想狂和分裂症,但是症状很不明显,旁人反而觉得他很有性格。   朱常汇从年轻时候就开始仿效古人,广招门客,不管是文的武的,吃斋的念佛的,行商的走镖的,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能在王府混碗饭吃,所以他很多年前就有了赛孟尝的称号,这些年下来,也确实收了一些有真本领的门客,在那段举国混乱的日子里,帮着他逐步控制了江西,后来这批有才干的人渐渐被那些阿谀奉承之辈挤了出去,从王府侍卫到幕僚,从江西巡抚到下面州县主官,大部分都被这些人把持住,他们哄骗宁王,榨取钱财,每个人都捞的钵满盆满的。   当然在大多数情况下,宁王的表现和常人是一样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寻常人好强一点,他的毛笔字写的很好,诗词也能勉强做几首,骑马射箭玩囚龙棒更是不在话下,在那帮马屁精幕僚的吹嘘下,他觉得自己不光是个能站善战的武将,运筹帷幄的帅才,还是个诗画双绝的大才子,所以亲笔做了很多的诗词山水画挂在滕王阁里,久而久之,这样的吹捧反而加重了他的病情。   总之,江西是在一个半疯子的领导之下,左梦庚已经渐渐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开始再次考虑自己的后路。   第八卷 南方 第三十六章 大战五梅山   朝廷大军压境,宁王不愿坐以待毙,命手下文臣写了一篇气贯长虹的檄文,声讨了朝中奸臣,决定在南昌起兵,诛东林,清君侧,宁王朱常汇自封为天下讨逆兵马大元帅,手下一干文臣武将各有封赏,左梦庚也正式得到了镇北将军的印信,并且赐了他宁王府十二太保玉麒麟的花名,连坐骑都赏了,是一匹所谓的“无角麒麟兽”。   檄文在南昌全城张贴,“百姓们”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宁王十万大军军心振奋,连老天似乎都激动起来,一连下了几天的雨的天空终于晴朗,拨云间日,仿佛预示着宁王靖难大业的成功。   宁王调集了南昌附近的五万大军,号称十五万之众,西进抵御刘子光,朱常汇穿了他的招牌盔甲,背后还插了八杆护背旗,如同唱戏的行头,大摇大摆骑着他的照夜狮子金睛兽走在队伍的前列,一杆三丈高的大纛上绣着天下讨逆兵马大元帅的字样,而且毫不避讳的用了皇帝才能使用的明黄色。   宁王的身后是他的十二个意气风发,英姿勃勃的年轻人,每个人的盔甲服装乃至兵器战马都各不相同,有戴雁翅熟铜盔的,有戴束发紫金冠的,有穿仿唐明光铠的,有罩着西域式样锁子甲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什么凤翅鎏金镗,八棱梅花亮银锤,五钩神飞亮银枪,虎头锫棱金装锏,点钢丈八蛇矛枪,这十二个人都是宁王的义子,被称之为十二太保,左梦庚就是新近收的第十二太保,他胯下骑着一匹杂毛战马,得胜钩上挂着一对空心铜锤,很无奈的跟着那十一个兄弟不停对着围观的百姓们挥手致意,其实心里别扭死了,虽说自己当年在湖广也是少帅身份,可是哪象现在这样丢人现眼啊,就像草台班子养的大马猴一样。   宁王却不这么认为,此刻他的自我感觉相当良好,不停将自己握着马鞭的手从猩红里披风下面伸出来向百姓致意,这些们都是被地保敲锣从家里赶出来看大军开拔的,事先都教过台词的,看见王爷的大纛过来,只管跪下磕头,山呼千岁。宁王看到民心如此凝聚,感到非常欣慰,踌躇满志望着天边的红日,似乎看到了自己登基坐殿的那一天,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太保们对干爹一惊一咋的行为已经习惯了,没人觉得奇怪,反而一个个嘎嘎的陪笑着,左梦庚无奈,只好也跟着干笑了两声。   大军开出南昌,晓行夜宿朝西进发,斥候探马撒开了前出三十里侦查,左翼右翼护着中军,粮草辎重在后面十里的地方缓缓前进,看起来行军极有章法,这也难怪,宁王好武,没事就喜欢带着人马出来狩猎演习,这片地方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大军一个白天才走了五十里,然后扎下营寨,宁王虽然是个妄想狂,但真实本领还是有的,硬盘扎的很有讲究,背靠山坡,靠近水源,寨墙用车辆围成,外面插了很多削尖的竹子木签,三座大营彼此照应,首尾相顾,看到这些,左梦庚一直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一点。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上去,宁王居然带了几个戏子在营中,吃罢了晚饭就摆开戏台咿咿呀呀的唱起来,宁王还亲自穿了行头上台客串了一回霸王别姬,诸将围在台下连声叫好,左梦庚哭笑不得,这哪里是行军打仗啊,简直是野营踏青来了。   此时刘子光的大军已经前进到武宁以东的五梅山,抢占了制高点等候着宁王的大军,这座山连绵二十里,海拔三百丈,是一座优良的天然屏障,可叹宁王所部对这一带虽然熟悉,却因为行军缓慢没有抢占到制高点。   宁王军的先锋部队在试图通过五梅山的时候遭到了伏击,三千人的部队被居高临下的火炮打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残兵迅速回撤,领军的先锋官大太保找到宁王哭诉,说敌军实在凶猛,能用树干粗的铁筒子施放烈火杀人,他们虽然拼死杀敌,拼掉了敌人一万多人但是依然落败,宁王指示中军停止前进,左右翼向中心靠拢,派出斥候侦查敌情。   斥候远远的看见五梅山下有朝廷的旗号,便飞马回来禀报,宁王听说已经接敌,非常兴奋,下令就地扎下大营,准备作战。   晚饭以后,左梦庚刚想躺下休息,忽然中军旗牌官前来传令,让左部全副武装到营寨左边的树林里设伏,说今夜敌人必来偷营,左梦庚赶紧穿戴起盔甲,带着本部人马按照王爷的神机妙算来到小树林埋伏,进了林子一看,原来其他各营的人马也到了,大家齐声赞叹宁王技高一筹,已经算出刘子光会半夜劫营,今夜一战必然大胜。   五梅山上,刘子光拿着双筒高倍千里镜正观察着宁王军的动向,看到他们成群结队的出来跑进旁边的树林,奇怪的说道:“这些家伙搞什么幺蛾子呢。”   钟副将也举起千里镜观察,看了半天道:“许是宁王以为咱们要去劫营吧,这么早就开始埋伏人马了。”   刘子光冷笑道:“我看他是三国演义看多了,派出斥候监视他们,咱们今夜好好休息,以逸待劳,明天给他点颜色看看。”   次日清晨,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埋伏在树林里的宁王军终于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一夜设伏除了一身蚊虫叮咬的疙瘩什么也都收获,左梦庚哭笑不得,打着哈欠回到营房,火头军们刚开始埋锅做饭,山上的敌军就冲下来了,宁王点了一万人马出营列阵,其余人马饱餐战饭以后等候军令,很不幸,左梦庚所部由于战斗力比较强,也被划归出战部队的行列。   左梦庚满头满脸的大包,空着肚子,拿着自己根本不会玩的空心铜锤,带着同样一帮怨声载道的部下跟着宁王的大队开出营寨,在空地上摆了个莫名其妙的八门金锁阵,等候着对面朝廷军队的挑战。   刘子光带了三千人马出来,其他两千多人留做预备队,他的兵少,只是简单的排成狭长的方形,两军隔着大约两百步,不用千里镜就能看见对面那帮穿着穿戴五花八门的大将。   刘子光所部军容严整,红衫团士兵内穿红色战袍,外罩西班牙式胸甲,带虾尾盔,壮丁们穿黑色松江布缝制的军装,关键部位有铁甲防护,军官和士兵的服装完全相同,只是铁盔上带着醒目的红色盔樱,胸前带着日月星的军衔标志。反观宁王的军队,一万人马就有四五种颜色,左梦庚的军队自不用说,宁王自己的嫡系就有红蓝白黑黄五种颜色的号衣,盔甲更是多种多样,看起来就像是五国联军。   宁王的大纛下面,一帮大将威风凛凛的跨在马上,时不时矜持的举起单筒千里镜向对面瞄上一眼,这群人里面除了十二太保之外,还有一些打扮怪异的老道、和尚、老太婆、侏儒等异人,一个个神气活现,趾高气扬,看来是宁王高薪聘来的世外高人。   宁王是个讲究的人,虽然人马比对面多出一倍,但是并没有立即掩杀过去,因为那样实在太没意思了,按照规矩应该双方派出大将单挑,互有胜负之后刘子光亲自出马和宁王单挑,然后被宁王生擒,这样才是宁王心中最完美的战斗。   三通鼓罢,宁王派了一将纵马出阵,将讨逆檄文念了一遍,劝告对方放下兵器弃暗投明,对方当然是大加斥责,这个过场走完了以后,宁王示意手下大太保出阵,这是一位年轻的将军,手拿一杆凤翅鎏金镗,骑一匹绰号西方小白龙的白马,从宁王阵中冲出,很潇洒的在两军阵前勒住战马,战马前蹄高高抬起,仰天嘶鸣,那小将单手持着凤翅鎏金镗指着刘子光这边大喝:“呔!哪个有胆来战你家小爷。”   刘子光说:“呸,什么德行,谁去办了他。”   钟副将道:“末将去提他的人头来。”说完将腋下火铳的击锤扳开,又塞回枪套,提了大刀就纵马冲出。   两军同时开始为战将擂鼓助威,震天的杀声中,钟寿勇快速接近了那个小将,小将看对面来人穿的盔甲和寻常士兵差不多,顿时心生轻敌之心,傲然道:“来将通名,本太保镗下不死无名之鬼。”   钟寿勇冷笑一声:“受死吧你。”说着抽出火铳对着他扣动扳机,可是居然瞎火了,好在四连发火铳属于转膛枪,接着再扣就能发射下一颗子弹,可是人家太保也不是傻子啊,看见他拿出奇怪暗器自然起了提防之心,抄起手边的圆盾就挡,子弹打在盾牌上砸出一个凹坑,可是并没打穿盾牌,那太保已经猛夹马腹赶了上来,单手论起鎏金镗就砸了下来。   距离过近,钟寿勇来不及提防,眼看着沉重的鎏金镗砸过来只能弃了短铳,双手握住大刀抵挡,鎏金镗打在纯铁的刀杆上,震得他手腕发麻,看来这宁王手下还是有些能打的角色滴。   第八卷 南方 第三十七章 刀枪不入   千万不要以为钟寿勇只会玩炸药,耍火铳火炮,论起刀枪上的功夫也绝不含糊,就凭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两百斤的体重,两条车轴粗细的胳膊,就是用拳头砸都能把人砸死,他掌中一杆纯铁打造的长刀足有五十斤重,论起来也够人喝一壶的。   大太保是宁王手下很有蛮力的一员猛将,不过他这两膀子力气在钟副将面前还不够看,钟寿勇暴喝一声,将长刀向上一抬,挡开了鎏金镗,顺势一刀劈过去,大太保奋力相迎,依然被巨大的力量震得连人带马后退几步,钟寿勇暴风骤雨般的又是一阵乱刀劈过去,大太保手忙脚乱的抵挡,凤翅鎏金镗被砸的杆都快断了,每一刀下来都震得他虎口发麻,连心脏都跟着乱震,接连劈了十几刀,大太保还在机械的举着镗抵抗,哪知道钟副将忽然换招,长刀横扫出去,一刀就将大太保胸前开了天窗,鱼鳞甲的叶片漫天飞舞,鲜血激射出去,人当场就不行了。   钟寿勇从容的跳下马来,将长刀插在地上,拔出佩剑割下大太保的人头,系在自己马脖子上,然后翻身上马,提刀高呼:“还有谁不服!”   宁王微微色变,回顾自己剩下的十一个干儿子,这些青年们一个个眼露惧色,畏缩不前,左梦庚更是缩到了最后面,腹诽道:“打什么打啊,一万人直接冲上去不就拉倒了么。”可是宁王是个完美主义者,没有在单挑中获得胜利他是不满足的,于是在他的亲自点名下,三太保和四太保硬着头皮冲了上去,三人再次战成一团,钟寿勇面对两名强敌毫无惧色,一阵金铁交鸣之后,两位太保又被斩落马下。   这回宁王撑不住了,本想亲自出阵,可是又觉得自己身份太过尊崇不能轻易出马,他回顾众将道:“哪个替本王斩了那黑大个,封侯赐千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宁王阵中窜出一个赤膊的大和尚,手舞镔铁禅杖,大叫道:“洒家愿往。”宁王定睛一看,原来是麾下的不戒和尚,这家伙身高八尺,一身黑油油的腱子肉,胸前浓密的护心毛,看样子威猛异常,不在敌将之下,宁王点点头,满意的说:“就看法师的了。”   不戒和尚纵马向前,也不搭话,径直挥动禅杖来取钟寿勇,钟寿勇举刀相迎,战了几回合就知道这秃驴的功夫确实很高,力气也大,想要取胜是很难的事情,他这边打的吃力,刘子光那边自然看的清楚,刘子光唯恐钟寿勇有失,让人取过一杆精度极佳的加长管火铳,在半山腰上瞄准那和尚放了一响,可怜大和尚一身武功却被颗小小的铳子掀下马来,好在射程太远,不戒和尚又皮糙肉厚,终于没有当场毙命,连滚带爬的逃回了本阵,钟寿勇也不追赶,继续骂阵。   一连败了四阵,宁王的脸拉得像个驴头,幕僚们也苦劝不能再和敌人单挑了,必须用优势兵力解决问题,宁王想了想,终于下令擂鼓出击。   刘子光早就等着宁王的进攻呢,看着他的八门金锁阵缓缓向前推进着,刘子光身旁的技术兵不停的报告着方位,为炮兵指引着方向,十门大炮发射的开花弹在八门金锁阵上空炸开,宁王军人马皆惊,战马不受约束的乱跑,士兵们也抱头鼠窜,效死营的火铳兵排在第一列,他们冷静的端起火铳进行着三段击,后面的壮丁弓箭手们在盾牌兵的掩护下,拉满了长弓,朝着天空仰射,宁王军在火炮、火铳和弓箭的打击下,伤亡惨重,哪还有进攻的能力,纷纷回撤回大营,刘子光也不派兵追赶,鸣金收兵不提。   宁王终于见识到传说中犀利的朝廷火器,略微有些忙乱,在中军大帐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如何对敌,左梦庚以过来人的身份建议宁王用木板加上沙土包御敌,能防火铳炮子,可是宁王那帮谋士却对左梦庚的建议嗤之以鼻,他们不会容许一个外来人抢了风头,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建议宁王搜集黑狗血和粪便,在阵前大撒,自然能破了对方的“妖法”。宁王沉思半晌,居然点头称是,这让左梦庚欲哭无泪,跟着这样的人混,简直就是一条路走到黑啊。   洒狗血也就算了,可是又有一位高人跳出来献计,此人头戴五岳冠,身穿德罗,雪白的五绺胡须飘在胸前,手拿一根浮尘,潇洒的一甩,说道:“无量天尊,贫道有一策献于王爷,必然能大破敌军的奇门妖法,比那劳什子的黑狗血管用的多。”   宁王看见此人发言,顿时欣喜万分,道:“黄石真人有何良策,快快献于本王。”   被称作黄石真人的老道神神秘秘地取出几张黄表纸,上面画着天书一般的符号,道:“用贫道的符烧水喝,能刀枪不入,何惧妖法。”看众人半信半疑,他唤过来两个膘肥体壮的道童,把黄表纸烧成了灰让他们喝下,然后让他俩当众表演,两人用一根双头都带枪尖的小花枪互相顶住脖子角力,枪杆都顶弯的也没事。   “好!”宁王带头鼓掌叫好,文武众将也欣喜万分,齐声赞美,这回连左梦庚都有些迷惑了,难不成这符水真有此奇效?   次日出战,黄石真人在阵前摆起香案,披头散发狂舞一番后念念有词,刚开始是低声的,后来声音越来越大,高喊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然后拿起毛笔,蘸上朱砂,一拍香案,黄表纸被震起,老道就这样凌空在纸上胡乱画了几道,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画了些什么,但是动作够酷够炫就行了。   画完了符,黄石道人拿起桃木剑串起这几张黄表纸,在空中挥舞了几下,黄表纸竟然燃烧起来,火越烧越旺,看的众人目瞪口呆,然后老道将剑一挥,火球径直飞入准备好的水缸。   “好了,大王可令士兵喝了此水,袒胸露腹直上阵前,漫说刀枪弓箭,就是那声音如雷的奇门妖法也奈何不得。”黄石道人自信满满的说。   宁王深信不疑,令麾下二太保带领的刀斧营出阵,每人喝一口仙水然后直接冲击敌阵,这一营士兵是宁王军中精锐,士兵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他们甩了盔甲,扒了战袍,露出黑油油的光脊梁,拿着瓢轮番服用仙水,黄石道人捋着胡须在一旁观看,目光不时和宁王对视一下,两人便都浮现出自信而矜持的微笑。   刀斧营有一千人,可是符水只有一缸,百十个士兵喝过来水缸就见底了,无奈只好让士兵将随身水囊里的水倒进水缸再次稀释了饮用,就这样武装出了一千名刀枪不入的金刚战士,他们个个袒胸露背,头盔也不戴,举着刀斧气势汹汹的向对面敌阵走去。   对面半山腰,刘子光放下千里镜说道:“宁王失心疯了不成,两军阵前弄什么光猪秀。”   钟副将道:“大帅您没看见那个牛鼻子作法了吗,好像是弄了什么仙水给当兵的喝,狗日的以为自己是姜子牙啊,我这就一炮炸了他的香坛。”   刘子光道:“我倒想见识一下这所谓的法术,传令下去,等敌人进入射程就开火。”   二太保仗着自己的身份多喝了两瓢仙水,自以为已经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他脱了衣服拎着两把板斧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后面走着一大群同样彪悍的赤膊大汉,个个都是手拎大刀斧钺,神情愉悦,意气风发,在夏日清晨的阳光下肆无忌惮的走着,仿佛不是走在危机四伏的两军阵前,而是自家的庭院里。   二太保是山野村夫出身,力大无比,性格粗野,智商却不是很高,在宁王的这些干儿子里面混的不大好,这回干爹让他带队主攻,分明是将一个大功拱手送给他,绕是二太保智力不高也知道自己就要青云直上了,心情的愉悦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歌喉,就这样边走边唱起来:   大河向东流哇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说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嘿呀依儿呀唉嘿唉嘿依儿呀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二太保当年在山上放羊的时候经常引吭高歌,嗓子绝对不是盖的,两军数万人都能听见他高亢有力的歌声,他身后那一千名刀斧手也被歌声感染了,不时的齐声唱出:“嘿呀依儿呀唉嘿唉嘿依儿呀”来给他伴奏和音。   对面,效死营的士兵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见过这样打仗的,这也忒牛逼了吧,光着脊梁往枪口上撞,这样反常的行为让久经沙场的他们也不免心中打鼓,至于后面那些壮丁们就更害怕了,拿着刀枪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要不是严酷训练下养成没有号令不许乱动的习惯,说不定已经有人丢了兵器撒腿逃跑了。   第八卷 南方 第三十八章 黄石真人   随着那群赤膊大汉的逼近,山歌的声音也越来越高亢,效死营的一个新兵由于过分的紧张而扣动的扳机,枪声响起,带动了身边几个同样紧张的士兵一同开火,军官不得已,只好下令全体开火,一阵白烟顿时笼罩了阵地,士兵们开始了按部就班的装弹、射击,可是此时敌人才刚刚进入有效射程。   二太保走在队伍的最前列,正在畅快的放歌之时,忽然感到头皮一疼,伸手一摸,是一个小血洞,鲜血不停的往外冒,可是一点都不疼,其他走在第一排的赤膊大汉们也有许多人中弹,但都没有倒下,顶多是踉跄了一下,火铳的打击并没有给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怒火,前排那百十个喝过仙水的大汉怒吼一声,开始拔足狂奔。   这边众人看到敌军居然打不死,顿时慌张起来,壮丁弓箭手们也早早的把箭射了出去,可是那些箭射在敌人身上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这些人好像一点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身上到处流血还是不停的往前冲,连山坡上的刘子光都吃惊的合不拢嘴:“有点意思啊,还真是刀枪不入呢。”对面宁王欣喜的看了看黄石真人,赞许的点了点头,黄石真人矜持的一甩拂尘,朗声念道:“无量天尊,此战必胜矣。”然后坐在小推车上开始闭目养神,这位老道的座驾是一辆人力推动的四轮车,酷似当年诸葛亮乘坐的专车,平时由他那两个分别叫做清风明月的道童推着前进,颇有武侯遗风。   刘子光发现部队有些慌神,赶紧命令大炮开火,如果这帮人连大炮都不怕的话,那可就真麻烦了。十门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炮弹横飞出去扫倒了一片人,腥风血雨一片,效死营士兵们才将悬着的心放下:狗日的原来也能死啊。二太保等人已经红了眼停不住了,舞着斧头嘶喊着冲过来,眼看越来越近,火铳来不及装填子弹,效死营众人在军官的口令下摘下腰上挂的手榴弹,点燃后扔了出去,一连串的爆炸响起,赤膊大汉们这回是真歇菜了,残肢满天飞,血肉到处撒,可是刀斧营的士兵们依旧疯狂的往前冲,直到第一波次的百十个人全部死在阵前,宁王才发现形势不对,急忙鸣金收兵,刀斧营仓皇后撤,但依然被大炮轰死了不少人。   “道长,这是为何?”眼看到手的胜利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飞了,宁王感到非常痛心和不解。   黄石真人也有些纳闷,按理说喝了他配制的药水,应该能冲到敌阵中去的,可是这回竟然失招了,真是奇怪,不过此刻他显示出自己的慌乱,他眉头一皱,问道:“清风,为师让你准备的那坛子水可是纯正的无根水?”   道童答道:“没错,是雨水,是我从积水洼里舀的。”   黄石真人顿时大怒,一拂尘打在道童头上:“落了地的水就不是无根水了,你坏我大事啊!”道童吓得蹲在地上捂着头,黄石真人还不罢休,抽出了七星宝剑就要杀他,一边挥剑一边对宁王说:“王爷,都是贫道管教不严,小童用了不纯正的无根水才导致失败,贫道一定要杀了他为将士们报仇。”   宁王道:“算了,看本王的面子饶了他吧,还请真人速速做法,替本王挽回局面。”   黄石真人道:“今日贫道已经施法过多,要等明日才能重新作法。”宁王无奈,只得收兵回营。   当晚,宁王大营中,黄石真人正烦躁的在帐篷里走来走去,连王爷赏赐的酒肉都没心情吃,两个壮硕的道童一脸无辜的跪在旁边,那个叫清风的委屈的说:“师父,不是你说的吗,只要是水就行,那管什么有根无根的。”黄石真人一瞪眼:“住嘴!”把道童吓得不敢再言语,只见他们的师父一脸焦躁:“明天如何是好啊。”忽然他一拍脑门,“对了,这几天晴天,就说没有无根水作法,把这事糊弄过去。”   正考虑怎么糊弄宁王呢,忽然听到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黄石真人刚刚轻松下来的脸立刻又拉长了,不多时,外面有人传了王爷的旨意过来,说是已经帮真人预备了十个大缸接雨水,明天可以尽情的作法制作刀枪不入的仙水了。   黄石真人客客气气的将传令官送走,忽然开始收拾自己的家当,那几件道袍塞进包袱里,抓起了桃木剑就要走,道童问:“师父,您这是要上哪去啊?”   黄石真人还没答话,忽然一阵巨响传来,然后大营里乱了套,人喊马嘶,火光冲天,很多帐篷被点着,雨水根本打不熄,看起来煞是怪异,紧接着传来大队人马的喊杀声,原来是敌军劫营来了,黑夜里敌情不明,宁王军虽然有五万之众,依然被搅的乱七八糟,宁王在王府卫队的保护下仓皇后撤,不过临走前还没忘记黄石真人,派了一队兵也把他保护着撤了下去。   这场劫营是刘子光亲自带队搞的,这场雨来势不小,他的营寨扎的位置不对,恐怕会被山洪冲走,这就是背山扎营的坏处,与其明天让宁王捡便宜,还不如当晚就杀过去,把他们向后驱赶一段距离。   刘子光让炮兵悄悄将十门大炮向前推进,朝着宁王大营猛轰了一轮,然后亲率效死营精锐从大炮轰出的缺口突入,他们每个人都将脸涂黑,身穿黑衣,只在胳膊上缠一条白布条以作识别,火油燃烧弹是纵火的利器,即使下雨也能点燃任何物品,在他们的袭扰下,宁王五万大军都炸了营,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大量光着身子的大兵在雨里乱窜,乱的不可开交。   直到天亮,一切才逐渐稳定下来,宁王清点兵马,昨夜竟然跑散了两万多人,其实这些兵都是他拉来的民夫,根本就不愿意当兵,分分钟都在瞅机会逃跑,碰到那样的乱局不趁机溜了才怪呢,好在宁王手下还是有些真正的军人的,他的几个精锐营都全身而退,安全的撤了出来,只是军装盔甲兵器严重不足,都丢在大营里了。再看昨夜他们驻扎的大营,上空已经飘扬起了刘子光的旗号,把个宁王气得乱蹦,传令立刻反攻,把大营夺回来。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宁王军虽然狼狈不堪,兵力依然远远超过刘子光,宁王命太保们各领本部人马猛攻营寨,哪个最先攻进去赏银万两,这下大家的积极性都被调动了起来,一大群只穿着大裤衩子的士兵嗷嗷叫着猛冲,可是当他们快冲到地方的时候,忽然看见营寨里推出近百门大炮,黑洞洞的炮口瞄准了他们,顿时一个个紧急刹车,硬生生停下脚步,这个东西的威力这几天大家都见识过了,能发出巨响,喷出铁雨,杀伤力极其巨大,原先只看到有十门出现,怎么今天一下子冒出来近百门,这要是一起开火,还不得把他们全都撂倒在当场啊,人要是死了,再多银子也没用啊,所以大家极有默契的一致掉头狂奔,速度比冲过来的时候还要快好几倍。   其实刘子光还是只有十门火炮,那些多出来的大炮是用粗细均匀的树干刨干净了,掏空涂上黑漆做成,装在车架子上看起来和真的差不多,看到宁王军抱头鼠窜,刘子光下令十门火炮一起开火为他们送行,炮弹追着他们的屁股猛打,打死了不少人,众军魂飞魄散,有些人干脆不回本阵,直接脚底抹油溜了,这一仗还没接敌就败了,宁王又折了不少人马。   眼看军队越来越少,如何不让宁王心烦气躁,他忽然看见衣冠整齐的黄石真人,顿时象找到了救星:“真人,还得劳烦您出面作法,为本王出这一口恶气。”   黄石真人道:“可是没有无根水不能制作刀枪不入仙水啊。”他心说我就不信你宁王仓皇跑路能带着一大缸雨水,没有雨水就别想让我作法。   宁王道:“真人,您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这点小事还能难得住您?你要觉得召唤龙神下雨太慢,不妨撒些豆子变成天兵对付那刘子光。”   想当年黄石真人投靠宁王的时候玩过这一手,用纸剪了八个小人用火一烧,袖子里的狼烟大青煤饼子点着了一冒烟,事先藏在地下的八个小道童趁着烟大冒出来狂舞了一番,就说是真人变出来的天兵,这一手曾经给宁王留下深刻印象,所以此时才让他出面御敌。   黄石真人一脑门的汗,两军阵前让他上哪去安排这些猫腻啊,可是王爷既然下令,自己也没有理由再推脱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让清风明月推着他的小车朝着朝廷大军盘踞的营寨驶去。   严阵以待的效死营士兵看见对面推过来一辆小车,顿感好奇,飞速禀告刘子光,刘子光定睛一看原来是昨天装神弄鬼的那个牛鼻子,便道:“放他过来,我到想看看他还有什么戏法。”   可是黄石真人并没有表演什么戏法,而是早早的摸出一块白色的手帕,用桃木剑挑着,远远喊着:“贫道要见你们大帅。”   第八卷 南方 第三十九章 南昌易手   听说这个道士要见自家大帅,那些效死营士兵鄙夷地喊道:“牛鼻子,你有屁就放,咱们大帅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说着用火铳瞄准了他。   黄石真人顿时慌了神,可依然尽力保持着面色平静,他朗声说道:“贫道昨夜夜观天象,发现贵军将星黯淡,这两日之内就要有血光之灾,贫道不忍心国失栋梁,特来为贵军刘大帅解此大难,尔等为何兵戎相见,丝毫没有礼数。”   刘子光很纳闷,昨天晚上不是下雨了吗,这个牛鼻子怎么观的天象?看来这老头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啊。不过既然人家不是来打架的,区区三个人而已,难道还爬了他们不成,当下挥手将他们放了过来。   在几百杆火铳的瞄准下,清风明月战战兢兢推着四轮车往前走,黄石真人拿出一把羽扇很疾驰的扇着,安慰道:“别怕,宁王那边大势已去,师父帮你们找个新的靠山。”   四轮车进了军营,刘子光示意几个骑兵过去将老道押送过来,可是战马还没靠近四轮车,黄石真人一甩拂尘,战马都嘶鸣不已,连连后退,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众人大骇,纷纷后退,生怕老道做起妖法,黄石道人很满意这种效果,他得意的一笑,道:“莫怕,贫道不会伤害你们的。”   刘子光也感到奇怪,这老道的小把戏还真不少,居然能让战马害怕,钟寿勇猎户出身,懂得那拂尘的玄机,告诉刘子光道:“道士的拂尘里有老虎须子,战马闻到老虎的气息自然害怕。”刘子光点头道:“原来如此,都是些糊弄人的鬼把戏,不过我对他那个刀枪不入的仙水很感兴趣,让他过来说话。”   黄石真人被带到刘子光面前,依然一副很拽的样子,只是一甩拂尘,微微欠身,道:“贫道稽首了。”便有稳稳当当的坐在他的小车上。   刘子光道:“兀那道人,昨日还见你在宁王麾下指手画脚,怎么今日就跑到我的营中,难道你不怕本帅将你斩了祭旗么?”   黄石道人道:“无量天尊,恐怕贫道的脑袋没掉,大帅的人头也不保了,贫道此番前来,为的是救大帅和各位将士的性命,如果大帅不领情的话,贫道也不勉强,清风明月,咱们走。”   刘子光哑然失笑:“救我?就凭你?还想走,你以为这是你家道观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左右,给了拿了。”   左右立刻扑上来十几个刀斧手,黄石道人见势不妙,立刻一抖袍袖子,一股青烟冒出,他的身子从四轮车上升起,看样子要飞升而去,两个蠢笨的道童看见师父要飞走,哭天喊地道:“师父您不能抛下我们啊,您不是说要帮我们找新靠山的么?”   刘子光哈哈大笑:“道长,你要是想来投靠就直说,弄那些虚头吧脑的做什么,说吧,你有什么本事就说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黄石真人有些窘,恶狠狠盯了一眼说错话的道童,熄了袍子里的烟道:“大到呼风唤雨、降妖除魔,小到看风水,选坟地,贫道无所不精,无所不能。”   刘子光问道:“不错,本帅就收下你了,来人啊,带道长去一边休息。”   黄石道人见刘子光并没有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虚荣心受到了挫伤,他不满的说:“难道大帅就不想听听你面临的危险。”   刘子光哈哈大笑:“本帅有什么危险的,危险的是对面那帮人,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道长你要是有什么噱头就说出来,别藏着掖着的。”   老道无奈,只好道出实情,原来他偷听到宁王派出一支奇兵插入朝廷大军的后方去劫粮道,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后勤,如果粮草跟不上就会不战自败,这支部队由宁王的八太保领军,都是精锐骑兵,按时间算应该绕到刘子光他们的后方了,除了劫粮道之外,他们还会从后面夹击朝廷军队,这条情报算得上很重要了。本来刘子光对黄石道人的投降还半信半疑,听了这一段之后便相信了他是真心投靠。   “道长真是个有心人,你看看是不是这位老兄带队劫粮的?”刘子光让人带出一个五花大绑,浑身烟熏火燎的年轻人,黄石道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宁王八太保,原来他已经兵败被俘了。   “贫道就知道,大帅是岳武穆转世,岂是这种雕虫小技能打败的,贫道佩服啊佩服。”老道摆出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呵呵笑起来,刘子光看着他这幅神棍表情也忍不住笑起来,钟副将等一干人也跟着大笑起来,只有清风明月两个迟钝的道童,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不过被周围欢乐的气氛所感染,最后也呵呵傻笑起来。   宁王阵中,大家看着黄石真人顺利进入了敌营,大家以为过一会就会燃起冲天大火或者发生激烈拼杀,可是过了半晌也没有动静,有人壮着胆子对宁王说:“王爷,道长不会是被他们杀了吧?”   宁王道:“黄石真人神通广大,岂能他们这些凡人能杀得了的,再等等看。”   可是又等了半天依然没有等到黄石真人闹出的动静,反而等出了一彪人马,推着黑洞洞的大炮出营摆阵,看样子就要往这边发射,宁王看看人家盔明甲亮,刀枪齐整,再看自己这边,虽然人数不少,却衣衫不整,很多人连褂子都没穿,看起来个山贼差不多,而且没有帐篷没有粮草,这仗没法打了。   宁王到底是个成熟睿智的领导人,当即决定转进南昌,重新武装军队再来打过,手下们听到转进的命令,都放心的松了一口气,争先恐后的护着宁王向东去了,看到宁王大军后撤,钟副将道:“大帅,追上去杀一通吧。”刘子光摇摇头道:“何苦呢,都是大明子民,能少死人是最好的了。”   宁王大军东遁,刘子光的五千人马也不追赶,将营寨里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清点出来,数额之巨把刘子光吓了一跳,上万套盔甲,数十万箭矢,三万石粮草,牛羊百十只,战马九百匹,帐篷车辆无数,还有一个完整的戏班子。当晚大军杀牛宰羊,蒸了白米饭饱饱吃了一顿,然后搭起戏台看大戏。   刘子光把黄石道人找来,询问他那刀枪不入的仙水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开始老道还神乎其神的猛侃,妄图用所谓的道家秘术蒙骗刘子光,可是见刘大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黄石道人只得说了实话:其实药水的奇效不在于那道灵符,而在于水里事先掺了东西,这是一种老道在炼丹过程中无意发现的神奇药物,喝了能麻痹神经,导致极度的兴奋,根本不怕疼,只要不是伤了要害部位,即使中了七八刀也能照样作战,如果不是那天刘子光动用了大炮和手榴弹等大威力的热兵器,恐怕胜负还真难说呢。   这种药物在冷兵器作战中的优点极其明显,简直就是力量倍增器,刘子光赶紧询问配方,黄石老道期期艾艾不愿意说,刘子光知道这是他看家的秘术,不好强逼,只能好言安抚,将其留在军中,等合适的机会再试验一次他的仙水。   宁王大军向东疾行,来到靖安县进行了一番补给,把县城搜刮一空,所有的粮食家畜都被大军吃干喝尽,靖安县城池太小无法防守,大军稍停之后继续转进,回城高墙厚的南昌去也。   可是当大军来到南昌城下的时候,忽然城门紧闭,城头上出现一名青年将领,指着宁王道:“反贼,尔等大势已去,还不投降,更待何时!”他身后一面一丈高的总兵旗上绣着斗大的吴字,原来是吴三桂趁宁王领兵抵御刘子光的疑兵,率军从长沙急进,星夜夺了南昌。   这个计策是刘子光定下的,他的五千人马只是个诱饵,用来吸引宁王的主力部队,给吴三桂的偷袭创造机会,不过这个诱饵也是个硬核桃,宁王十倍于他的兵力都没讨到便宜。   南昌是宁王的老巢,储存着无数钱粮兵器,同时也是人口数十万的大城市,有着丰富的后备兵员,南昌已经易手,这场仗就算败了一半了,可怜宁王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居然败得如此不明不白。   宁王气急攻心,喝令攻城,可是他们连盔甲兵器都不齐备,更别说云梯能攻城设备了,城上一阵乱箭射下来,小兵们轰然后退,宁王命众将弹压,好不容易收拢队伍,南昌城门一开,冲出金声恒的三千虎贲直取宁王,两下里一番混战,宁王军不敌,大批人跪地投降,只有数千忠心耿耿的士兵拥着宁王绕城而逃,奔着鄱阳湖去了。   第八卷 南方 第四十章 葫芦娃们的阴谋   宁王残部七八千人绕过南昌,星夜赶往鄱阳湖,湖里驻扎着宁王的水师,左梦庚的船队也在这里停泊,一帮人登船直奔九江而去。   九江是宁王辖下仅次于南昌的第二大重镇,这里濒临长江,能扼住重要的咽喉水道,战略地位非常险要,所以宁王派了数万人马,数百战舰在这里,粮草更是丰厚,两下合兵一处,未尝没有翻盘的可能。   宁王残军来到九江城下,刚想进城时,左梦庚多了个心眼,让宁王先派一个身形类似宁王的兵卒,身穿蟒袍进城一探虚实,宁王深以为然,依计行之,果然,王爷车驾进入九江城之后,城门突然紧闭,只听得里面杀声一片,不多时,城头上就抛出了假宁王的人头,宁王派驻九江的大将在一位朝廷官员的陪同下出现在城头,义正词严的指责宁王背叛朝廷的行为,宁王大怒,气急败坏之下命令攻城,可是一连串的惨败已经严重打击了士气,哪还有精神进攻九江城,几个太保按住暴跳如雷的宁王,带着军队潮水一般退回鄱阳湖。   鄱阳湖浩荡百里,是个打游击的好地方,可是宁王志在天下,怎么肯屈尊做个水寇呢,他气得跳着脚痛骂那些叛徒,宁王对手下确实不薄,可是他看重的那些人多是些溜须拍马的鼠辈,平时吹牛还可以,一碰到真打仗,腿都软了,朝廷大军将劝降信射上城楼,没有半个时辰就举起白旗毅然起义了。   看着烟波浩渺的湖水,宁王捶胸顿足,干儿子们苦苦相劝,他们都是宁王的铁杆部下,属于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宁王败了他们也没有好下场,虽然嘴上劝着父王要想得开,但是自己脸上的愁容也掩饰不住。   “父王,咱们还没有山穷水尽,这不是还有几万兵马嘛。”   “父王,您可是民心所向,只要振臂一挥,江西百姓定然踊跃从军。”   话虽这样说,其实大家都知道宁王已经完了,兵败被俘只是个时间问题,大家只是想安慰一下他而已,可是宁王听了这话忽然兴奋起来,说道:“本王还有秘密埋藏的财宝,专等着起事之后充作军饷的,把它拿出来招兵买马,要不了几天又是十万大军!哼,和本王斗,他们还嫩点。”   一听说宁王还有隐藏的财宝,干儿子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说话的底子也壮了,七嘴八舌的聒噪着要重整旗鼓,大干一番事业。   经过商议,他们准备兵分两路,一路留在鄱阳湖中和朝廷周旋,一路前往景德镇招兵,左梦庚是新来的,对江西地形不熟悉,自然要留他在湖里,“你们这是想甩开我去挖财宝啊。”左梦庚才不傻,他据理力争,非要跟着去挖财宝,其余七个太保欺负他是新来的,就是不同意,左梦庚怒了,扬言要一拍两散,这下其他太保了可害怕了,要知道现在宁王麾下的军队里,左梦庚的人占了一半以上,要是他们走了,宁王这几千残兵就翻不出什么浪花了,一番吵嚷、妥协之后,双方终于达成共识,把财宝挖出来以后大家平分,当然这些密谋都是背着宁王私下进行的。   宁王军在湖上休整了一日,正要扬帆起航,发往东岸,忽见天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怪物,青面獠牙的非常吓人,仔细一看原来是朝廷大军的飞艇,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躲进船舱不敢出来,可是飞艇并没有向他们发起攻击,只是凌空撒下很多传单,掉个头就走了。   传单大多数落入了水中,但也有不少漂到甲板上,宁王命人拿过来一张观看,之间上面印着:尔等已经被朝廷大军包围,负隅顽抗已经没有意义,妻儿老小在家等着你们,如有人执宁王献之,赏银千两,封总兵衔。   宁王不屑一顾,自己怎么只值千两银子,他对部下们从来都很大方,打赏是十两银子起,太保们的年俸也有万两之巨,他才不信有人为了千两银子就把自己给卖了。可是太保们却不这么想,他们看重的不是那千两银子,而是总兵头衔。   宁王有十二个太保,战场上死了四个,还剩下八个,除了新来的老十二左梦庚,其他七个都是常年在一起厮混的,关系相当的铁,此时七个太保溜到一旁窃窃私语起来,他们七兄弟已经结成同盟,同患难共发财,眼下局势如此不堪,是该找个好退路了,江西处于四面包围之中,朝廷军威正盛,对抗是没有出路地,唯一的光明大道是投降,不过最好在投降之前把宁王的财宝弄到手,然后宰了宁王,七兄弟一起带了人头投降,反正朝廷也没说要的是死宁王还是活宁王,到时候不管哪个兄弟当了总兵,都能提携一下别的兄弟,好歹也能提拔成个参将副将什么的吧,这样一来,他们又能过上和当宁王府太保时候一样的幸福生活了。   至于那个老十二怎么办,七兄弟一致决定干掉这个绊脚石,因为左梦庚的亲爹是刘子光杀的,所以他绝对会反对投降,他手下的兵又多,万一两下起了争端七兄弟很难讨到便宜,所以一定要弄死他……   一刻后,一个浑身水淋淋的人爬上了左梦庚的座舰,脱了鱼皮水靠来到船舱,轻轻道:“少帅,他们决定动手了。”   左梦庚冷笑道:“这帮废物,果然耐不住性子了。想玩我就陪他们玩玩。”   宁王正坐在舱里喝酒,忽然七个太保涌了进来,一个个神色慌张,手拿兵器,低声说道:“父王,大事不好了,左梦庚要谋反,咱们兵力不如他,得赶紧撤了。”宁王惊道:“什么,梦庚要谋反!取本王的囚龙棒来,本王不会坐以待毙!”   五太保含泪道:“父王,您是陆地上的好汉,可是这里是百里鄱阳湖,咱们打不过左梦庚那些精锐水师的,您和兄弟们先撤,我和老六老七拖住他们,父王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这时候外面已经隐隐传来杀声和兵器撞击声,看起来两方已经开打了。   八太保九太保一个箭步窜过来,左右夹住宁王就往外跑,忽然十太保说:“且慢,还请父王把蟒袍脱下来,儿臣穿上吸引住追兵,您和其他兄弟起出财宝,招兵买马为儿臣报仇就是了。”   宁王虎目含泪,用力的拍拍十太保的肩膀道:“好儿子,本王没有看错你们。”十太保也滴下泪来,呜咽道:“父王….”一时间场面非常温馨感人。   五太保急道:“别耽误时间了,除了殿后的,你们要并分三路迷惑追兵,哪一路先到就先起出财宝招兵买马,这件事情可耽误不起,咱们分成三路,逃生的希望就大多了。”   “可是如果本王不幸落入敌手怎么办?你们即使逃出去了也没办法起出财宝,这样就不能招兵买马了,这可如何是好?”宁王忽然发现了这个问题,皱着眉头问道。   “是啊,这样可能会耽误父王的大事呢。”五太保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样好了,本王把埋藏宝贝的地方告诉你们,谁先到谁先起出财宝,换成银子招募士卒,大事耽误不得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藏宝图,给众人讲解起来。   听完宁王对藏宝图的解说,七太保的表情忽然放松了,一个个抱着膀子哈哈大笑起来,十一太保冲着外面打了个呼哨,外面打仗的声音也一下子平息了下来,宁王看着他这七个义子,不解的问:“孩儿们,这是为何?”   五太保脸色一变,一把将藏宝图从宁王手里抢过来,塞进自己怀里道:“父王,还得借你一样东西用用。”   宁王虽然有点妄想症,但不是傻子,此时已经觉察到了不对,他一边慢慢的后退,一边问道:“小五,你要借本王的什么东西?”   五太保狞笑道:“我想借父王的人头一用,好给兄弟们当投名状。”   此时宁王已经靠近了自己的宝座,忽然迅速抄起座位旁放着的一对囚龙棒,怒喝道:“想造反不成,先问问本王的囚龙棒答不答应!”   他不拿囚龙棒还好,一拿起囚龙棒,七个太保又哈哈大笑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一个个捂着肚子抹着眼泪狂笑,半晌,八太保才收住笑声道:“父王,您那三脚猫的功夫就别拿出来显摆了,咱们这里谁都能两下子把你收拾了。”   宁王大怒,挥动囚龙棒朝八太保打去,可是刚扑出去,旁边的七太保伸腿一拌,宁王就甩了个狗啃屎,一对囚龙棒也脱手而出。还没来得及爬起,背上就踩住了几只脚,只听五太保的声音:“别浪费时间了,过一会左梦庚就要派人来问这边为何聒噪了,赶紧动手把这老小子宰了!”   宁王老泪纵横,自己养的这些干儿子简直就是一条条白眼狼啊,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了,只听见钢刀慢慢拔出刀鞘的声音,然后那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都能感到冷森森的寒气,钢刀忽地挥起,然后带着风声劈下,宁王把眼睛一闭,可是没等来那致命的一刀,却听到一声脆响,然后是兵刃交击和大队人涌进来杂乱的脚步声,战舰的甲板都摇晃起来了,到处是喊杀声和兵刃进入肉体的闷响。   宁王只觉得背上一松,那几只脚都不见了,然后是左梦庚真诚的面孔出现在眼前:“父王,儿臣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第八卷 南方 第四十一章 藏宝   宁王顿时感动的眼泪哗哗的,被左梦庚的手下七手八脚搀扶起来,拉到一旁保护下来,战斗还在继续,左军士兵个个身穿黑色鱼皮水靠,手拿鱼叉、峨嵋刺等水下兵器,如同鬼魅一般和太保们战在一处,他们都是左梦庚精心挑选的江边渔民子弟,水性好,武功强,打起来丝毫不落下风。   与此同时,左军的战船也靠了过来,和太保们掌握的水军发生了激烈战斗,左军人多船多,宁王军寡不敌众,战斗形势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其实宁王军中还有很多是不明真相的无辜群众,但是乱战之下,哪能分出来谁是真心效忠宁王的,彼此都认为对方才是叛军,这一通乱战将宁王仅存的几千人马也打得所剩无几。   太保们虽然武功高强,但都是陆战好手,在摇晃不定的甲板上打架占不到便宜,他们且站且退,跳到旁边一艘小型快船上,扯起风帆就想跑路,左梦庚哪里容得他们逃窜,令旗一挥,两艘左军弩船靠上去一阵狂射,强劲的弩箭将这艘快船射的如同刺猬一般,船板,篷布,船帆都火箭引燃,借着风势燃起熊熊大火,太保们浑身是火,惊恐的叫着从船舱里跳出来,落到湖水里想扑灭身上的火焰,可是火灭了却迎来了密密麻麻的弩箭,不多时这几位纵横一时的太保就被射成了蜂窝,叛乱平息之后,宁王在左军的护卫下出舱观看,只见水面上飘满了尸体,不少战船上的火苗还没熄灭,袅袅青烟直上云霄,自己的军队已经全军覆没,现在只能依靠左梦庚这个十二太保了。   幸运的是左梦庚虽然掌握了局势,依然对宁王毕恭毕敬,他将从五太保尸体上搜出来的藏宝图献于宁王道:“父王,太保们作乱,儿臣不得已诛杀了他们,让父王受惊了。”   宁王道:“梦庚我儿,还是你最忠心,从今以后你就是本王的世子了,咱们回南昌起出财宝,东山再起吧。”   宁王虽然有众多姬妾,但是并无子嗣,所以才收了那么多的干儿子,现在说要封左梦庚为世子,一方面是觉得他确实忠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笼络他,毕竟现在的宁王已经是光杆司令了。   左梦庚自然不会在乎这个“世子”的封号,他和其他太保一样,关心的是宁王的财宝,只不过他的手法更加高明一些而已。   经过一番内乱,这支鄱阳湖上的水师实力又大大的缩水了,继续呆在江西只能是坐以待毙,眼下只有一条路可去,那就是南逃海外,仿效当年的建文帝,在海外慢慢扩充实力,等待合适的机会再打回中原。   左梦庚把这个想法和宁王一说,宁王有“勇”无谋,简单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了,他们兵分两路,大队人马开往景德镇方向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左梦庚亲自带着宁王返回南昌挖宝。   宁王这些年来搜刮了不少奇珍异宝,古玩字画,再加上历代宁王的收集和历代皇帝的赏赐,家里藏的宝贝不在少数,王府的地窖里光银子就堆了几十万两,但更重要的财宝都放在城外的滕王阁里。   滕王阁实际上已经变成宁王的别墅,楼里挂满了昂贵的字画,博古架上都是古玩,吴三桂大军占领南昌之时,立刻派兵将滕王阁接管,严密保护起来不许人动里面的一草一木,刘子光来了以后也没有立即进行抄家,他在等候南京方面的旨意,毕竟现在朝廷还没有正式撤掉宁王的封号,他的王府和别业都不能随意查抄,王府的家眷们也要好生伺候着。   傍晚,宁王和左梦庚穿了寻常百姓的衣服,在十几个精锐亲兵的护送下来到滕王阁附近的一个小树林,刚下过雨,树林里泥泞不堪,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据说这里是滕王阁里密道的出口,大凡皇亲国戚都有挖逃生密道的嗜好,宁王也不例外,他拿着地图,按图索骥找到一处不起眼的坟头,示意手下扳动墓碑,砖头砌成的坟墓顿时出现一个黑洞洞的进口,左梦庚刚要下去,宁王摆摆手,让人先用篮子吊了一根点燃的蜡烛下去,蜡烛晃了两下就灭了,宁王道:“密道长久不用必有毒气,等毒气散尽方可入内。”   左梦庚感激的点了点头,宁王虽然有时候疯癫愚昧,但人品确是不坏,将来需要做个决断的时候,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   左梦庚心怀异志,宁王浑然不觉,过了一会儿,他再次让人放了一根蜡烛下去,这回蜡烛没有熄灭,宁王道:“可以下去了。”   这回左梦庚没有那么愣头青了,先派了一个手下爬下去,看到没事才亲自下去,宁王也跟了下去,四五个人沿着密道向滕王阁爬去,外面的坟头出口暂时关闭,只留下几个人哭哭啼啼跪在坟前烧纸,其实是在望风。   密道修得很齐整,拱形顶,青砖铺地,能容的下一个人弓着腰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尽头,狭小的空间内放着一口楠木箱子,打开箱子只看见上面摆了两套衣服,一套是和尚的袈裟,一套是寻常百姓的布衣,看来这是为逃跑做的准备,拿开衣服,下面的东西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鸡蛋大的珍珠,绿的纤尘不染的翡翠,红蓝宝石,钻石玛瑙、象牙猫眼,琳琅满目,哪个都是价值不菲的绝世珍宝,除此之外还有大量可以流通性很强的金锭。   寂静的空间内,能听到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左梦庚偷眼观察周围几个手下的眼睛,都发出狼一样贪婪的光芒,他心中一凛,赶紧盖上箱子,问:“父王,还有没有其他的?”   宁王道:“密室里面没有了,不过滕王阁里有不少好玩意,有胆子的话可以出去拿点。”   财宝面前人的胆子会变得很大,左梦庚牙一咬,毅然决定铤而走险,推开密室上方的挡板爬出去,就是宁王设在滕王阁里的卧室,密道的入口正好在床上,左梦庚悄悄掀开床板一角偷眼观察,只见室内空无一人,于是他蹑手蹑脚的爬了出去,四处走了走,只见门上贴了封条,楼下站了百十个官兵,看来朝廷只是封了这里,并没打算征用。   宁王也悄悄爬了出来,他可是熟门熟路,知道宝贝放在哪里,指挥着左梦庚等人将墙上的字画一一摘下,博古架上的宝贝也收进口袋,悄无声息的将值钱的玩意扫荡一空,然后退回了密道,那口盛着珍宝的箱子太过沉重,他们七手八脚的将珍宝塞进带来的口袋里,便沿着密道返回了出发点。   等他们从坟头的出口爬出来,已经是深夜了,他们来不及歇息,上马疾走,连夜直奔南方而去。   鄱阳湖上,朝廷的飞艇一直在远远的关注着宁王军的动向,果不其然,他们在收到传单之后发生了火并,兵力又折损了小半,一仗过后水师向东挺进,飞艇赶忙通知了跟在后面企图以逸待劳的朝廷水师,也迅速向东机动,哪知道左军水师忽然又兵分数路,有的向东,有的向西,有的向南,弄得飞艇都不好跟踪了。只好选择了船只最多的一路跟过去,这些人登岸之后,也不安营扎寨,也不进攻县城,就这样零零散散的消失在山林中。   朝廷的回复很快到了,废掉宁王的封号,将其贬为庶人,所有家产一律充公,刘子光得了旨意,兴冲冲的带着吴三桂来抄滕王阁,士兵撕开封条,打开铁锁,众人进去一看,顿时傻眼了。   “我记得中堂上挂着一幅苏轼手书的《滕王阁序》,怎么不见了?”吴三桂指着空荡荡的墙壁问,当值的哨官无言以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吴三桂怒气冲冲的四下一看,更加恼怒:“博古架上的古玩呢?书架上的古籍呢?尔等居然敢监守自盗,难道不怕军法么!”吓得众军一起跪倒,口称冤枉。   还是刘子光比较冷静,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门窗,说道:“肯定不会是外面的盗贼,但也未必是咱们的官兵干的,我看这窃贼另有其人。”   吴三桂知道刘子光有着刘青天的美誉,是大明朝断案的高手,赶紧问道:“大哥,您快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因为看守滕王阁的是吴三桂的手下,他也不愿意担御下不严的罪名,自然希望刘子光能帮这些当兵的洗脱罪名。   刘子光让所有人退出大堂,他独自一人仔细观察着,那幅《滕王阁序》挂的很高,如果不爬道高处很难摘下,最好的攀爬地点就是墙边的条几,刘子光走过去一看,果然条机上有个清晰的脚印,还带着一些已经干了的泥土,再看旁边的太师椅上,也有着一个类似的脚印。   刘子光叫过来一个看守滕王阁的士兵,让他抬脚看看鞋底,瞄了一眼就让他下去了,然后又四下观察了一阵,最后似乎循着什么痕迹上了楼,过了一会,传来他的喊声:“上来吧,本侯找到线索了。”   第八卷 南方 第四十二章 广东十虎   吴三桂闻言带了几个人跑上楼去,只见刘子光正站在一张装潢精美的架子床旁边,床板翻开,露出里面的密室,伸头一看,一个楠木箱子敞着口放在里面,箱子底还有一些小颗的珍珠和金豆子,显然是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带走,还有两套衣服扔在一边。   “大哥您真是神机妙算啊,一下子就找到了窃贼进来的密道。”吴三桂赞叹道。   “小意思,这是老朱家的传统,喜欢在床底下装暗道,你派几个人下去追踪一下吧,注意暗器机关。”刘子光耸耸肩膀道,当年他第一次夜盗皇宫就是从床上的密道逃生的,并且在那里认识的刘小猫,印象深刻的很,所以一上来就奔架子床,果然在上面发现了玄机。   士兵们顺着密道追到了远处的那片小树林,发现了杂乱的脚印和马蹄的踪迹,脚印和留在滕王阁的脚印很类似,属于同一种式样的靴子,而且这种靴子的底纹很奇特,不是宁王军队制式也不是吴三桂手下军队制式,反而和刘子光手下那帮壮丁脚上的靴子差不多的纹路。   “我知道了,这是左梦庚的人干的。”刘子光恍然大悟,他的壮丁部队穿的靴子都是来自于左军的仓库,自然纹路一致。   让左梦庚在眼皮底下盗走了财宝,吴三桂觉得很没有面子,刘子光倒觉得没什么打不了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再多也难以变现,即使变现了也很难招募到兵马,现在大局已定,湖广江西境内残存的敌对势力都望风而投降,仅剩下那几只从鄱阳湖流窜出去的小部队了,几千人的队伍就算战斗力再强悍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缺乏战马兵器,有没有粮草军饷,再加上分散成三四只千余人的小队伍,指不定走到哪个山沟就让山贼给一勺浍了呢。   南昌的宁王府内查抄出龙袍、皇冠等大批皇帝才能用的东西,宁王如此僭越,说明早就想某朝篡位了,刘子光将这些东西打包发往京城呈给皇帝观看,至于搜查出的现银、兵器、盔甲等东西直接充入当地官库,当然在入账的时候没忘记做一做小手脚,把六十万两银子写成了十六万两。   南昌的差事告一段落,刘子光不等朝廷委派的江西巡抚到任,便带着部下开拔回武昌去了,清剿宁王余部之类的小事放给吴三桂去做就行了。   朝廷借着赈灾的由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决了左良玉,又以排山倒海之势扑灭了宁王的叛乱,这不由得使四川、云贵等地的军阀们胆战心惊,朝廷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积弱的朝廷了,而是一个在英明皇帝领导之下,兵强马壮、咄咄逼人的强势朝廷,左良玉和宁王的前车之鉴让他们开始重新定位自己的位置,经过短时间的考虑,这些称霸一方的诸侯纷纷上表声明自己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并且表示可以很愿意派自己的儿子进京城去锻炼、学习一下,毫无疑问这是一种表示善意和忠诚的行动,但是朝廷并不满足,朱由校才不在乎他们送来的人质呢,他要得是实实在在的控制,不过再动刀兵确实不明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于是皇帝下旨,加封吴三桂为湖广总兵,金声恒为副总兵,所部人马尽数整编为朝廷禁军,他们俩配合湖广总督何腾蛟先处理湘西的改土归流事宜,等湘西这个改土归流的示范区成功以后,再慢慢拿云贵四川开刀。至于刘子光,忙完他想做的事情就可以回京了。   广州,白云山下,一个穿着绸衫的中年男子正漫无目的的走着,虽然他的气质看起来像个有钱人出身,但是眼神却很空洞,似乎心里藏着很多事情,这人正是兵败落难的宁王朱常汇。   本来左梦庚的计划是部队化整为零,分散向南渗透,集中在广州府城外会合,凑齐了人马再买船出海,共创大事,可是左军大部终归是农民出身,故土难离,再加上朝廷到处张贴告示,赦免这些低级叛军,所以相当一部分都投降了,还有一些愿意跟着左梦庚南下的人,在路上被杀贼截杀了。所以左梦庚和宁王等人在广州等了好几天,也只等到了李过带领的百十条汉子。   他们暂且住在白云山附近的车马店,这里条件不算很好,锦衣玉食惯了的宁王很不习惯,可是现在他已经是光杆司令了。左梦庚那帮人根本不理睬他,只说不能住太好的旅馆以免暴露行踪。   左梦庚一边继续等他那些部下,一边在广州联络买船雇佣水手的事宜,他们都是北方人,语言不通很是不方便,所以这些天来一直没什么进展,左梦庚李过他们忙的团团转,没有人去搭理宁王,所以朱常汇抽个空子自己溜出来散步。   宁王长久以来住在南昌,京城都没去过一次,广州府是大明朝仅次于上海道的第二繁华城市,居住着许多西洋南洋的商人,经济非常发达,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这不,宁王已经被人盯上了。   墙角有一帮个精瘦的本地泼皮,贼光四射的眼睛盯住了宁王腰间沉甸甸的钱袋,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认定这个穿着过时绸衫的土老冒是第一次到广州来的外乡人,正是最适合下手的对象。   宁王百无聊赖的走着,忽然看到很多人在墙边围观着什么东西,于是挤过去一看,原来是擒拿自己和左梦庚的告示,上面还有画影图形,虽然画上那个人和宁王本人的相貌有着很大的出入,但还是给他带来极大地惊恐,赶紧缩一缩脖子从人堆里退出来。   宁王奋力退出人群,却不小心撞到了后面一人,宁王可是当惯了王爷的,自然不会赔礼道歉,反而大大咧咧的等着人家给他磕头赔罪,那个被宁王撞到的人是个很瘦的当地青年,此时正捂着耳朵叫疼,他同行的一个青年指着宁王道:“我兄弟正挖耳屎呢,被你撞到,现在耳朵聋了,你看怎么办吧。”   宁王道:“走路掏什么耳屎,撞聋了活该,干我鸟事。”   青年大怒:“你个扑街的,撞伤了人还敢耍横,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你。”说着挥动麻杆一般粗细的胳膊恫吓宁王,这俩青年都是一米五左右的身高,在威猛的宁王面前自然毫无威慑力,宁王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吃败仗,心情正不爽呢,见这两个小子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上门,哪有放过的道理,他撸起袖子,将两个斗大的拳头按的骨节啪啪响,这就要一展宁王昔日雄风。   泼皮们没料到这个土老冒居然是个愣头青,本来只是想讹诈两个钱的,现在为了面子不得不跳出来群殴了,于是又有八个同样矮小的青年走过来,亮出铁链子、匕首、木棍等武器,将宁王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喝道:“北佬,你以为我们广东十虎是好欺负的么?”   泼皮们以为自己人多势众这个北佬一定害怕,可是他们讹诈选错了人,高傲的宁王可是出了名的人来疯,吃软不吃硬,你越是声色俱厉,报出江湖名头,越是惹起宁王的兴致,看到自己被包围,宁王宽大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笑意,不屑地说:“是你们一个个的上,还是一起上。”   广东十虎心虚的对视一眼,心说这个北佬还是个练家子,于是答道:“我们兄弟对付一个人是一起上,对付一百个人也是一起上。”   宁王豪爽的大笑:“也好,省得我费时间,你们来吧。”   十虎挥动兵器哇哇叫着打过去,宁王虽然武艺不精,但怎么都比这帮体格瘦弱的泼皮要高上一截,再加上他身高力壮,打起来并不吃亏,可是广东烂仔出了名的难缠,十个人蜂拥而上,打倒了又爬起来,再打倒再爬起来,时间一长宁王也受不了,身上的绸衫已经被匕首划了好几个口子,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横死当场了。   危急时刻,忽听有人暴喝一声:“十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然后有人加入了战团,此人身量甚高,一件黑色披风甩来飘去很是威风,掌中一把细长的剑更是耍得出神入化,将泼皮们的衣服划开而不伤到肉体,片刻之后,十个泼皮就被他们俩人联手打的躺倒在地了。   那人将长剑插回腰间,斥责道:“下回不要让我听到你们再冒充广东十虎的名号,否则一定告诉宝芝林的黄师傅,滚!”   十个泼皮抱头鼠窜,那人转身对宁王说:“亲爱的朋友,您一人对抗十个暴徒的勇气令我钦佩,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认识您?”   宁王却没有回答,因为他惊愕的发现这个说着一嘴流利南方官话的家伙居然是个金发碧眼的西洋人。   第八卷 南方 第四十三章 邂逅   朱常汇到底是当过大干部的,很快就从失态中醒过来,拱手道:“好说,好说,在下姓马名大海,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西洋人道:“马兄客气了,在下免贵姓德雷克,名佛朗西斯,是一名英格兰海员,很高兴能认识马兄。”   那西洋人身穿一件胸前缀花的女式白绸亵衣,下面是包的紧紧的裤子,把小鸡鸡的形状都勾勒的非常清楚,宽大的腰带上挂着带护手的佩剑,脚上一双长筒皮靴擦得锃亮,头顶插着羽毛的黑帽子,披一件黑绸子的披风,很像是从谁家丧事上偷来的黑幔子,看到这样不伦不类的打扮,宁王心里暗笑一声西洋蛮子,不过这人的剑法确实了得,宁王一贯喜欢收罗武功高强的人,并不会因为人家是蛮夷而瞧不起,于是他很客气的发出邀请:“德兄一身好武功,又有一副侠肝义胆,在下当真佩服的紧,不如咱们找个酒楼畅饮几杯,不知兄台是否赏光。”   佛朗西斯豪爽地说:“求之不得。”当下一甩黑披风,跟着宁王上了旁边的酒楼,此时正是下午时分,广州人流行下午茶,宁王入乡随俗,把店小二唤过来,根本不问价钱也不看菜谱,径直说:“把你们店拿手的统统来上两份。”店小二看他器宇轩昂的不敢怠慢,赶紧张罗去了。不多时,烧卖、虾饺、鲜虾肠、榴莲酥,灌汤饺,奶黄包各两卖就端了上来,茶水更是来了四五种,用极好的瓷壶装着,看得佛朗西斯眼花缭乱,感慨道:“在我们英格兰,TEATIME时候能有一壶高碎加红糖,再来几个小点心就算是奢侈的了,让马兄如此破费,兄弟真是过意不去。”   宁王心说老子当年在王府的时候吃的花样比这多十倍都不止呢,这个蛮夷见到这个小场面就被震慑,看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不如将他收为义子了,主意打定,便试探道:“适才德兄说是干海员营生的,这个行当可辛苦了,离家万里,大风大浪的,多少年也不见得能回家一次,不知道德兄家里二老身体可好?”   佛朗西斯在大明也混了不少年,知道一见面就打听对方的家庭情况对于汉人来说是关心的表现,所以据实以告:“家慈家严身体都安康的很,兄弟是跟着表哥到遥远的东方来发财的,说实在的东方比我那阴冷潮湿的老家要强的多,和我抱有同样想法的英格兰小伙子不在少数,每年都有数百人从家乡朴茨茅斯出发,来到富饶神秘的东方来追随我那英勇的表哥。”   宁王奇道:“令兄何许人也?如此英明神武?”   佛朗西斯道:“我的表哥是伊丽莎白女王陛下御封的爵士约翰.霍金斯,同时他也是女王陛下任命的香港总督,东印度公司的执行官。”   佛朗西斯骄傲的介绍完他表哥的头衔,矜持的身子一仰,等待着对面这位新朋友的恭维,可是宁王这个土老冒连根本不知道什么伊丽莎白女王,更没听说过大名鼎鼎的霍金斯爵士,即使听说过他的事迹,区区一个连二等男爵都排不上的微末蛮夷贵族又怎么能入得了堂堂大明亲王的法眼。   不过佛朗西斯提到的香港却使宁王心头一动,他知道广东沿海有两处西洋人的据点,一曰澳门,一曰香港,万历初年的时候就分别租给了葡萄牙人和英格兰人,这个小伙子原来是香港总督的表弟啊,左梦庚他们不是正琢磨着如何买船出海么,不如搭上这条线了,于是他开口道:“德兄,我有一桩生意想和令兄做,不知道令兄是否能接得住这么大的买卖。”   佛朗西斯眼睛一亮,道:“说来看看。”   ……   刘子光回到了武昌,此时已经是八月末了,长江洪水已经平息,各地的积水也慢慢退去,聚居在武昌珞珈山的灾民们已经陆续开始返回家园,这才是赈灾工作的重头戏开始的时候,灾民重建家园需要砖石木料,今年来不及播种了,来年春天的播种也全部需要朝廷发放种子,这个期间老百姓的口粮就全靠朝廷救济了,当然也不是白吃粮食,修筑江堤的主要力量就是灾民,这一系列的行动牵扯到大量的钱粮配置,倘若有贪赃枉法的官员从中渔利是再方便不过了。   刘子光的职责是提督西南四省军务,并没有稽查贪污腐败的责任,可是他权势滔天,整个湖广江西都是他老人家打下来的,真要说插手什么事情,还真没人能拦着,湖广系统的官员一半是从各地抽调,一半是从当地提拔,刘子光借机安插了不少知府知县之类的中低层官员,又经常带着整车整车的物资深入基层慰问灾民,亲自将大米、豆油、盐巴发放到灾民手里,灾民们看到身穿蟒袍腰系玉带的镇武侯大人来到自己家的茅棚慰问,都感动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再联想到以前在左良玉统治下悲惨的生活,大家忍不住跪倒高呼:侯爷千岁千岁千千岁!这下可把刘子光唬的不行,千岁是王爷的称呼,他一个一等侯爵可不敢僭越,赶紧阻止百姓们口无遮拦的乱喊,正色道:“乡亲们要感谢就感谢朝廷和万岁爷吧,本侯只是替皇上办差而已。”   巡河御史衙门设在汉口城内,占用了原来左良玉的水师衙门,林如海新官上任踌躇满志,新衙门搬进去没几天就把将几个行贿的家伙从衙门里乱棍赶出,银票也当众扔了出来,众人皆叹服林御史之清廉,那些企图在江堤修建过程中捞一票的商人们不得不重新商量对策。   他们首先想到的是镇武侯,如今在湖广这一亩三分地上,说话最有分量的除了总督何腾蛟就是这位督师西南四省军务的大元帅了,而且商人们都给镇武侯送过红包,也知道镇武侯是个很讲义气的人,拿了银子就一定会帮人办事的,于是刘子光在东湖畔的行辕又被团团围住,侍卫一概挡驾,可是商人们百折不挠,依旧每天围在门口不走,对于林如海如何进行江堤招标一事,刘子光是抱着观望的态度的,林如海这个人虽然和他不对付,但是素有廉名,如果他能秉公办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于门口这些商人,刘子光也没辙,人家是带着礼物来拜访的,总不能派兵乱棍打出吧,那么多人堵在门口也满闹心的,他索性换了便装从偏门溜出去游荡,这武汉三镇他还没怎么游玩过呢,听说汉口的商业区非常繁华,正好趁机去参观一下。   洪峰过去之后,汉口武昌之间的摆渡船已经重新开通,横渡长江只需要一个铜板,船是武昌船厂出产的蒸汽船,半个时辰一个往返,来往于两岸的有贩夫走卒,官吏农民,挑担的,牵马的,拖儿带女的,形形色色的人等渡船靠了岸一拥而上,刘子光穿了一身麻布衣服,顶了个遮阳的斗笠,跟着这些老百姓一同踏上渡船,朝着汉口方向而去。   汉口比较奇特,城池内的建筑物很少,反倒是城外沿江一带的商铺、酒楼、银号众多,左良玉占据时期,湖广相对独立,所以满清统辖下的商人能毫无限制的过来做生意,四川,南直隶等上下游的商船、客船也总要在汉口停泊休息,上下客人,装卸货物,汉口的经济地位非常重要,光是每年收取的船舶过路费就有不下十万两之巨。   现在战乱平息,原本停航的船只又开始航行,江边码头上停靠着密密麻麻的帆船,光是桅杆就密的如同丛林一般,扛着大包的苦力蚂蚁一般在江岸的台阶上走着,沉重的货物压得赤裸的脊梁象弯弓一般,江心上无数船只鼓着各色风帆来来往往,一派繁忙景象。   沿江有许多高大巍峨的建筑物,不是官府衙门,而是各种钱庄银号,有直隶日升昌,有山西大德兴,还有旅宋人开的熙宁票号,左良玉自己的左家钱庄,除了左家钱庄,一个个门庭若市,拿着银票和现银铜钱的商人等着兑换需要的东西,街边的遮阳棚下,卖凉粉、西瓜、凉茶的小贩比比皆是,刘子光随便挑了一家坐下,说道:“老板来碗凉粉。”说着将斗笠摘下。   “怎么是你?”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   第八卷 南方 第四十四章 奸商马云   刘子光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素色衣衫的绝色女子正吃惊的看着自己,正是在南京有过一面之缘的林黛玉,她怎么跑到千里遥远的汉口来了?刘子光一愣,旋即明白此女定是跟随其父林如海上任来了,便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林小姐。”   林黛玉显然也没料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故人,她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咬了咬嘴唇问道:“你为什么会到汉口来,是不是为了找什么人?”   刘子光心说你也太自作多情了,明明是我先来你后到的,如果林黛玉只是一个热情如火的寻常女子,他也就勉为其难收下了,可是她的父亲毕竟是和自己不对付的林如海,万一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虽然自己能能力摆平,但是名声肯定要受到一定影响,所以他还是决定离这个漂亮女孩远点。   “我还有事,林小姐,少陪了。”刘子光放下两个铜板,抓起斗笠就要走,连刚端来的凉粉都不吃了。   林黛玉没料到对方这种反应,抬高声音道:“许文强,你莫走,我还有话问你。”   刘子光停住,没有回头:“林小姐,我们之前好像没什么话好说,你多保重吧。”   林黛玉委屈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跺着脚急道:“你!”   林小姐并不是一个人出门的,她身边还带了两个丫鬟,丫鬟们不明就里,等着眼睛一会看看刘子光,一会看看自家小姐,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两个身份看起来悬殊的人之间会发生这样的故事。   刘子光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压一压斗笠就要离开,可是眼前突然出现几个汉子,穿着直裰歪戴着瓦楞帽子,一看就是谁家的恶奴,叉着腰拦住了刘子光的去路。   “林妹妹,这人惹你生气了么,哥哥帮你教训他一顿。”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相貌极其猥琐的锦衣公子献媚的对林黛玉说。   林黛玉显然对此人很不感冒,不耐烦的说:“关你什么事,走开。”   那公子道:“你看看,这厮居然把我的林妹妹气成这样,小的们,给我把他拖下去打死,扔进江里喂鱼。”   恶怒们答应一声猛扑上前,将刘子光架住,刘子光也不抵抗,任由他们拖着往江边的荒滩走去。林黛玉刚想喊住手,可是想到“许文强”的身手,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可是她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许文强”宁肯被这些恶怒拖走也不愿意在自己面前多待,这确确实实伤了少女的心,她身子一拧,对丫鬟说:“咱们走。”可是那公子却伸开两手拦住,嬉笑着说:“林妹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咋俩何不好好叙谈一下呢。”   凉粉铺的小老板惊讶的看着这帮“下江人”(长江下游人)的表演,以前左大帅当政的时候,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不抛头露面的,达官贵人家的公子也不敢当街叫嚣杀人的,世道真是变了啊。   巡城的衙役看到这边人群聚集,便过来查看,大叫着“闪开”用铁尺拨开人群,倨傲的喝道:“谁在这里闹事?”   那公子一甩扇子,并不答话,家丁接过话来:“瞎了你的狗眼,按察使高大人的内弟马公子和巡江御史林大人家的千金在这里游玩,你们多管什么闲事。”   现如今的武汉三镇已经被朝廷派来的官员把持,这些空降干部一个比一个牛逼,何腾蛟前往长沙处理改土归流的事宜,武汉的当家人就是湖广按察使高一飞了,一方面是高大人的小舅子,一方面是廉名在外的林御史家的小姐,别说衙役们惹不起,就是他们的知府来了也要礼让三分,所以这几个衙役立刻赔上笑脸,帮着把围观的百姓驱赶一空,凉粉铺老板小声对衙役说:那公子刚把一个拖到江滩上打死哩。衙役们一虎脸:“莫胡说,你嫌命长撒?”吓得小老板不敢再说话。   既然官府的人来了,马公子也不好当众对林小姐做出什么举动,只能客客气气的将她送走,看着那婀娜的身影远去,马公子狠狠吞了一口涎水,道:“彩礼你爹都收了,你还装什么清高,早晚是本公子床上的人!”然后一扭头扫视了一下家丁们,奇道:“他们几个怎么还没来,弄死一个人需要那么久么?你们俩去看看。”   剩下俩家丁赶紧飞跑着去江滩上查看,过了一会扶回来三个鼻青脸肿的同伴,下颌骨,肩关节膝关节都被人摘了,不能说话不能动弹,痛苦的呜呜叫,马公子气得甩开扇子猛扇:“怪不得林丫头看重这个流浪汉呢,原来还是练家子,哼,敢和我作对就是和我姐夫作对,和我姐夫作对就是和朝廷作对,还反了他不成!”   三个家丁的惨状正是刘子光的杰作,他知道那公子和林黛玉一定认识的,所以懒得去做什么英雄救美的事情,遇到这桩事败坏了游览汉口的兴致,索性寻了个渡口乘船回武昌去了。   刘子光回到武昌,在城里随便游逛了一圈,直到日头西沉才回到行辕,只见门口依然等了一群建筑商人,大夏天的太阳底下一等就是几个时辰,也难为这帮人了,想想他们的做法也是情有可原,大明朝盛行贪污受贿,所有人都认为不行贿就办不成事,老实说这帮商人都是有些真材实料的,江堤还非得他们来修不可,劳资双方争议的无非是个价格问题。   刘子光慈悲心肠上来,命人将这些商人叫进行辕统一接见,想给他们指点迷津,众人听到侍卫通传,都激动的热泪盈眶,一窝蜂涌进行辕,在侍卫的带领下来到湖畔的行吟阁。   刘子光已经换了衣服等候在这里了,他招呼众人落座,让侍卫看茶,然后笑吟吟的说:“本侯忙于琐事,让各位老板久等了。”众人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口称大人言重了,您日理万机能抽出时间接见我们已经是太荣幸了之类的客气话。   刘子光和蔼可亲的微笑着,等他们说完才道:“诸位的来意本侯非常清楚,无非是为了江堤招标之事,如今这事归巡江御史衙门主理,本侯是插不上话的,不过本侯可以提点你们一番,林大人是出名的廉吏,尔等怎可用财货轻慢于他?这江堤修造乃百年大计,修建起来没有数十年恐怕都完不了,只要你们拿出公道的价格公平公开的参与投标,何愁拿不到项目?虽然利润薄了点,但总归是朝廷出银子的稳当买卖,所谓细水长流嘛,我想在座的各位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众人都是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精明人,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苦着脸说:“侯爷明鉴,我等是想按照您的指示,公平公正公开的参与投标来着,可是现如今御史大人连投标的机会都不给我等,据说江堤工程已经全数包给一家建筑商了,而且此人只是个毛头小子,以前从未干过这个行当,我等也是为了朝廷和天下苍生着想啊,这江堤如果让外行来建,徒劳银钱劳力,到时候洪水来了还是一样决堤,岂不是祸国殃民。”   “哦,有此等事?”刘子光紧紧捏住了茶杯,他原以为林如海是个清廉的御史,没想到贪起来比一般人要凶得多,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最可恶了。   当然他不会轻易相信这帮商人的一面之词,毕竟江堤招标大会还没有正式进行,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流言罢了,作为朝廷高官不能在事情没发生之前轻易下什么结论,这样只会越来越乱,于是他放松了表情道:“此事本侯会关注,一定还你们一个公道,时候不早了,诸位请回吧。”说着端起了茶碗。   侍卫高喊:“送客!”商人们虽然没得到刘子光的正面答复,但已经达到了此行的目的,他们恭敬的从行吟阁退了出去,留下刘子光一人坐在阴影里若有所思。   半晌,刘子光将南厂本地的负责人叫了来,南厂原先只是个内务府附属的情报机关,现在已经升级成国家级的反间谍侦查机关了,经过改制,官员的称呼和军方靠拢,不再称为大档头二挡头,而是参将、副将、千户、百户这样的正规官职,湖广本地的负责人是最初钟寿勇、达文喜他们来到武昌接头的那个小伙子,现在已经升职成为千户,他是武汉本地人,手下也笼络了一批小兄弟,目前都安插到三镇的各个官衙里担任一定官职,打探起情报来得心应手。   刘子光将江堤招标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那千户道:“此事卑职略有了解,大帅领兵讨伐宁王之时,朝廷派下来许多官员,其中实力最强的是按察使高一飞,此人原先是都察院的副都御史,人脉极广,如果何总督高升的话,他很有可能接任总督一职,此人上任之时,将其小舅子马云也带来了,这个马云也是个人物,小小年纪家财万贯,而且都是自己赚来的,并非祖产,想必此番前来武汉,也是想捞一票,江堤招标这么大油水的买卖,以他的精明不可能放过。”   刘子光道:“原来是大明第一奸商马云啊,这厮确实是个人物。”   第八卷 南方 第四十五章 强强联合   严格的说马云并不是一个奸商,因为他连商人都算不上,大明朝百姓的社会地位是按照士农工商来划分的,读书人社会地位第一这是千古不变的,然后就是从事种植畜牧的农民和从事工业生产的工人,小业主,最低是不创造社会价值,只是低价买高价卖,走南闯北的客商,当然商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他们带动了经济的繁荣,促进了商品流通,使大明朝越来越富足。   可是这个马云却不是正经商人,他只是一个善于利用机会的投机客,马云出身富商之家,他爹六十多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可是在马云一岁生日的时候老头暴病死了,有人说是为儿子庆祝周岁高兴死的,有人说是那天发现小马云不是自己亲生所以气死的,具体什么原因已经无从可考,反正据亲戚朋友都说,形容猥琐的马云一点不随他那相貌堂堂的老爹,反而随家里一个丑陋健壮的护院。   马云的娘不是个善茬,老头死了以后亲戚们都想争夺家产,被她一一挫败,抱住了家产和家族中的正统地位,马云自小是被宠着长大的,他的聪明才智在六岁的时候就得以发挥,那是一次庙会,小马云在家人的陪同下游览庙会,走到一座桥边,家人对他说,这座桥是先太爷出资建造的,为的是造福一方百姓。小马云眼珠子一转,指着络绎不绝的过桥人说,那他们从我爹爹修的桥上面过,应该给我家交钱啊。然后指挥家人设卡收费,每个人过桥人要交一个铜子的过桥费,没有钱的就拿东西抵,庙会的必经之路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来往往,一天下来光铜钱收了好几吊,糖葫芦、苹果鸭梨棉花糖不知道多少,回家一说,把个老夫人高兴的了不得,说我家云儿真是千里驹。   马云长大以后,更加精明强干,他不喜欢读书习武,就爱钻营投机,这个社会光靠脑子好是没用的,所以马云紧靠自己那几个都在官场上混的姐夫,利用第一手的信息狠狠赚了几笔,当初京城南面准备建造火车站的时候马云才十岁,他通过在工部当差的大姐夫得知这一内幕消息之后,便用极其低廉的价格买下了车站一带的荒地,朝廷征地的时候先发了一笔,然后在附近的荒地上建起了商铺门面仓库什么的,等江南和京城的铁路一开通,地价大涨,马云的前期投资翻了近百倍!他迅速将房子转手,腾出资金投入到其他领域再次翻云覆雨。   马云很年轻,年轻的令人不可置信,今年他才二十岁而已,正因为太年轻,所以才会在江滩上肆无忌惮的指使恶奴当众杀人,毕竟人家是大明朝最年轻的百万富翁嘛,又有好几个政坛叱诧风云的姐夫,什么事情摆不平啊。   刘子光此时还不知道马云就是昨天见过的纨绔子弟,在他心里这么精明的人不会显得那么没有城府。此人确实在不久之前笼络了一帮泥水匠组建了一个建筑行,可以有参加投标的资格,可是他这种擅长运作的家伙绝不会脚踏实地的干实业,拿下头标想必是为了快速的捞上一笔。   “老子最恨投机倒把的人!”刘子光愤愤地说,国家这么大,完全杜绝贪污是不可能的事情,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也明白,可是贪污也要有个限度,小小不然的收几个红包也没什么的,可是拿江堤这样的百年大事下手未免太卑鄙了一些。   可是事情还没有发生,现在就参与进去只能打草惊蛇,所以刘子光准备后发制人,他让人安排了一些本地人进入巡江御史衙门和按察司衙门当眼线,并且派人盯住马云,就看招标的结果了,如果真有舞弊现象出现,哼哼,那就别怪南厂多管闲事了。   巡江御史衙门,林如海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高一飞说着话,他俩都是都察院出来的官,从感情上就很接近,再加上同来湖广,都是空降干部,所以更加亲近,另外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两家即将结亲。   高一飞今年四十有余,正房夫人过世之后续了一个姓马的小姐,那是生得千娇百媚,深得高大人宠爱,迎娶这位夫人高一飞可是经过精打细算的,新娘家很有势力,几个姐妹全嫁给朝中的重量级人物,而且还有一个百万富翁的弟弟,娶了她就能得到好几个权势熏天的连襟以及强有力的经济后盾,高一飞深得官场之道,强强联合发展关系网是往上爬的最佳办法,所以才有了这桩婚事。   婚后不久,高一飞就得到连襟的暗助,从人才济济的都察院外放到湖广当按察使,按察使和布政使、兵马指挥使是地方政权的三驾马车之一,地位相当重要,除了负责刑名还兼着都察院派出机构的职责,可以弹劾当地官员。   而且湖广是朝廷新近收服的地方,这种地方最容易出政绩,据小道消息透露,朝中大佬有意将何腾蛟提拔到中央去工作,何腾蛟一走,湖广总督这个位子就是他高一飞的了,所以高大人每日里都踌躇满志,很把自己当回事,何腾蛟南下长沙,这武汉三镇的事情他都主动揽了起来。   姐夫升官发财,小舅子自然要跟着水涨船高,高一飞来上任之时将自己的内弟马云也带上了,那时候朝廷已经做出拨款巨额银两大修江堤的决策,马云立刻察觉到这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这才闹着要跟着姐夫到湖广寻找商机。   上任的路上,正好遇到林如海的车驾,既然是同路那就合成一队共同前进了,就是在这段旅途之中,马云相中了林如海家的小姐黛玉姑娘。   年轻的马云没见过这么漂亮婉约的女子,顿时陷入情网,他在迷恋林黛玉美貌的同时,对自己“未来丈人”手中权势也是极度迷恋,要知道巡江御史可是能和巡盐御史相媲美的肥差了,手上掌握的银子何止千万,随便从指甲缝里漏一些出来都够一般人发达的了。   当然马云不是一般人,他要干就干最大的,江堤工程他要全部包下来,所以他经过一番细细思量之后找到姐夫陈述了自己的想法。   高一飞对自己这个小舅子还是很看重的,他认真分析了事情的利弊之后,毅然决定支持小舅子的做法,等到了汉口之后,立刻托人去说媒。   自从妻子曹敏死后,林如海一直没时间管教女儿,本来他是想帮女儿找个读书人出身的女婿,不一定多大官职,但至少要有举人功名,要是书香世家。对于高一飞的提亲他是不那么愿意答应的。   后来有一件事情改变了林如海的看法,他惊讶的发现女儿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那个乖乖的小天使了,不但偷看各种诲淫诲盗的武侠小说,黄色小说,还喜欢溜出去抛头露面,要知道正经人家的小姐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自己这么久没关心女儿,指不定她堕落成什么样子呢,痛心之下,索性破罐子破摔,答应了高一飞的提亲。   两家即将成为亲家,高一飞自然经常到林如海这里走动,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小舅子没有功名出身,相貌也稍微猥琐了点,有点配不上林家小姐,为了消除林如海的“委屈”,每次他都要说上小舅子一番好话,诸如有多少个手眼通天的姐夫了,小伙子多么出息,多么神童了,家里有多少银子多少田产了,反正要让林如海觉得这个买卖不亏。   几次下来,林如海也逐渐被高一飞说动了,马云家的势力确实庞大,小伙子除了长的磕碜点也没太大缺点,家里那么有钱还愁黛玉过不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么,而且这样一个女婿对自己官场上的前途也有很大好处…   “将来成了亲,老夫岂不是要矮了林老弟一个辈分?”高一飞抚着胡子打趣道,比高一飞年轻了十岁的林如海赶紧说:“各亲各叫,他们年轻人小夫妻,咱们世兄弟还是世兄弟,何须依那些俗礼。”   高一飞豪爽的大笑:“如此老夫就放心。”   林如海知道他在开玩笑,陪着笑了几声,问道:“高兄看,大日子定在哪天好呢,女儿大了留不住,早晚要出门,晚走不如早走啊。”   高一飞道:“今日就是来和林老弟商量这个事情,老夫看来,此事还急不得,一方面是武汉三镇天气炎热,不适合办婚礼,另一方面嘛,江堤招标大会不是马上就要举行了吗,得错过去这件事。”   林如海道:“公事私事不相干啊,为何要避开,我林如海在湖广没有什么朋友,只有高兄这个至交,到时候随便摆几桌酒饭不就成了。”   高一飞笑道:“林老弟果然是廉洁奉公,不过老夫所顾忌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马云如果这边刚当了你林家的新姑爷,那边就中了江堤的投标,岂不是会让人怀疑你林老弟徇私舞弊?”   林如海一惊:“什么,马云也要参加投标?”   第八卷 南方 第四十六章 小算盘.开标   高一飞微微一笑:“正所谓举贤不避亲,马云年少有为,为何不能公平公正的参与投标呢?”   林如海面有难色,道:“马公子虽然天纵英才,可是毕竟没有干过这个行当啊,再说了,修建江堤是微利而且长期的工程,实在没有什么油水,马公子为何执意参与投标呢。”   高一飞道:“正是没有干过才要尝试一下的嘛,至于没有利润,那不是问题,马云不是唯利是图之辈,他想做这个项目主要是为了百姓们的福祉,也是为了给你这个未来的岳父脸上争光。”   林如海还是摇头:“不妥,正是因为马云即将成为林家的女婿,才更加不能参与投标,若是被朝中同僚们知道,林某的官声就算完了。”   高一飞注意到林如海的言辞,他并不怕老百姓怎么看,而是怕上司有想法,当下心里嘿嘿一笑,什么清官御史,不过是个爱惜羽毛的家伙罢了。高一飞早有准备,他宽慰道:“林老弟多虑了,你我都是都察院出来的,咱们就是弹劾别人的言官,还怕别人说闲话不成?再说了,朝中事宜老夫已经打理好了,你看这个。”说着从袖子里摸出几封书信交予林如海。   林如海拿过来一看,原来是朝廷里几位当红的官员写来的信件,这些人虽然没有爬到尚书的位置,但是在六部里都是掌握着实权的,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有了他们的支持,还有什么事情摆不平呢。   信上无非都是夸赞马云的人品,建议林如海给年轻人一次机会之类的话,当然只是恳切的建议,并没有对巡江御史衙门指手画脚,林如海看完之后将信收到袖子里道:“兄弟自当认真考虑。”   高一飞听他这样说,知道事情有门,便不再多说,起身告辞了。   高大人走后,林如海又将那几封书信拿出来细细观看,体会着字里行间的意思,良久,他才长叹一声,将书信锁入了书桌的抽屉里。   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是新买来的丫鬟,怯生生的说:“老爷,小姐请您过去一哈。”林如海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心说赶明得找个人好好培训她们这些本地奴仆学说官话,随即答道:“退下吧,我知道了。”丫鬟老老实实的退到一边去了,林如海说了口茶定定神,出了书房去找自己那不听话的女儿去了。   等他走出去老远,先前那个丫鬟忽然从花丛后面冒出来,四下看了一眼,悄悄推门进了书房,从裙角摸出一根钢针,小心翼翼的拨动着书桌的铜锁,老式挂锁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很快就被捅开,丫鬟先仔细观察了信件放置的位置,然后一一拿出来观看,一目十行看完,又按照原样放好,扣上铜锁,拿出抹布擦拭了几下书桌,装作刚打扫完书房的样子退了出来,回到了后院佣人房,和马夫老张低语了一阵子,老张便从后门出去了,在街上溜了一会,看到有个算命的瞎子便凑过去,和瞎子胡天海底的绉了一通,这才回御史府。   林黛玉在绣楼上闹翻了天,今天的遭遇让她对马云的厌恶程度又增加了一些,她坚决反对这桩婚事,可把林如海气坏了,老林是个很严肃古板的旧知识分子,在儿女的婚姻大事上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不能容许自由恋爱的存在,虽然他也不是完全看好马云,但是女儿这种态度让他不由自主的站到了马云一边。   “马公子有什么不好?人家年少有为,家财万贯,对你也是一片痴心,黛玉啊,你怎么一点也不随你母亲,你看看你这付样子,哪还有淑女的风范?”林如海痛心疾首的说道。   “女儿不管那些,他再有钱我也不喜欢,爹爹你是不知道,这家伙今天居然当街指使恶奴杀人,还仗着他姐夫的身份不把官差放在眼里,一派小人得志的样子,令人作呕!”林黛玉愤愤不平地向父亲说起今天的见闻。不过显然没能达到预期效果,林如海忽然暴怒:“你个死丫头,居然又瞒着我跑出去野,你是御史家的小姐啊,怎么能和在市井抛头露面呢,唉,你娘死得早,是为父疏于管教了,从今天起到马家来迎娶那天,禁止你踏出绣楼半步!”   说完林如海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几个家丁婆子按照吩咐站到了绣楼下面,开始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把守。   武昌行吟阁,镇武侯行辕,刘子光刚听完了南厂番子的密报,对旁边的钟寿勇道:“你速回京城,把这几个写信的家伙都调查一番,看看他们究竟拿了马家多少好处,顺便把你们埋在芜湖的那两具尸体挖出来好好查验,究竟是东厂还是锦衣卫的人,必须查清楚,我不喜欢被人暗地里惦记的感觉。”   钟寿勇拱手接令,来武汉的路上干掉的那俩持有假南厂腰牌的家伙的真实身份至今是个谜,这一趟回京正好找个仵作去验尸,争取能查出点线索出来。至于侯爷安排监控的那几个角色,虽然都是实权人物,但是在南厂看来只是渣而已,想办了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招标工作已经逐步开始进行,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每个参加投标的商户都可以向巡江御史衙门递交标书,标书上注明了商户的资质、业绩以及对于江堤的初步规划,然后就是价格标,在资质相同的条件下,价低者得之。不过大家都知道,那个矮小猥琐的马云很有可能包揽所有的标的,消息灵通的人士已经得知,马云是林御史的未来女婿,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能在毫无资质的情况下参加投标。   就在开标前的那天晚上,王久正在汉口的旅店里长吁短叹,感慨这次竞争的不公平,感慨镇武侯收了礼物不帮他办事,正郁闷呢忽然下人来报告说有贵客到访,王久还以为是同行的朋友来诉苦,赶紧让请上来,可是来人大出他所料,居然是马云马公子。   “不知道马公子到访所为何事?”王久很诧异的问道。   “王员外,晚生久仰了,您是这一行的泰山北斗,我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啊,今日登门拜访,是想请员外帮晚上一个忙。”马云很客气的说。   “老朽有什么能帮到马公子的?马公子如今风生水起,咱们还指望马公子能赏一碗饭吃呢。”王久酸溜溜地说。   “王员外此言差矣,大家出门在外总是要靠朋友帮衬的,晚生在您面前也就不兜圈子了,明天开标,所有的标的肯定都是晚生独得,王员外也知道,凭着晚生手底下这帮人,哪里能做得了这么大工程,所以还想请员外帮衬一把。”   听了马云的话,王久觉得匪夷所思,你个狗日的能把合同接过来,却没有本是履行,转手又交给我们做,这算哪门子事啊,这个事情有蹊跷,他迟迟不语,做思索状。   马云见状解释道:“晚生可以给出丰厚的价格,绝对比王员外的报价还要高。”   王久奇道:“那样马公子岂不是亏了么?”   马云笑道:“亏点怕什么,都是为了沿江的百姓,再说了,晚生也想帮岳父大人脸上添点光,我低价揽下合同,高价报给员外等人做,从中贴补一些银两也未尝不可,员外不信的话咱们可以签合同,白纸黑字再请人作保,没什么危险的。”   “有此等好事?”王久还是不信,他也是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岂能相信马云是只吃素的狼。   “当然也是有些条件的,那就是王员外必须垫资,朝廷拨付的银子晚生要运作一段时间才能付给员外,晚生用钱生钱的本事想必您也有耳闻吧。”   “原来如此。”王久终于明白了马云的企图,这一招叫做空手套白狼,用关系拉到工程再转包,目的就在于能利用一下巨额的工程款,相当于融资活动,关键就在于马云是不能每次都能成功的打好这个时间差,还有就是垫资的数额和时间问题,超过王久能承受的范围也不行。   大家都是聪明人,一拍即合,具体细节问题等着以后再谈了,两人击掌为约,达成了初步意向。   马云走后,王久在黑暗的房间里坐了很久,亲信随从小心翼翼的提醒他:“要不要和镇武侯汇报一下?”   王久摇摇头道:“他们既然敢这样做就有相当的把握,镇武侯和他们没有什么大的利益冲突,送份厚礼就摆平了,我贸然谋去报告,反而不美,总之这个世道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要强,反正我也吃不下这么大的合同,不如跟着马云赚点小钱。”   王久考虑的很周到,自古官官相护,他不可能相信刘子光会站在他们这些布衣商人一方和巡江御史作对,只要能赚到钱就行,管他是不是转包出来的。   其他建筑商也和王久的想法一致,马云一路拜访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同意和他合作,等他把总合同拿下来之后就拆分开来,分包给这些建筑商,原料人工设计勘探费用统统不用他出,让这些先垫资进行,户部拨下来的银子马云先用着,一定时期之后再按照转包合同拨付给这些人,这样一来,相当于朝廷的百万银子白白被他使用了几个月,光是存到日升昌的利息就了不得,再说了,巡江御史可是自家老丈人开的,到时候随便找些由头克扣点工程款,上面再找人疏通疏通,就说河道复杂,需要追加银子,到时候让几个姐夫外加老丈人一起出动,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开标的日子到了,巡江御史衙门一片繁忙,堂上坐满了官员,正手是林如海,两边是湖广的布政使和按察使,工部、户部、都察院的官员也有列席,就连楚王都来观摩了,从新成立的湖广指挥使司借来的官兵守卫着衙门,全国各地的建筑商和沿江两岸的士绅代表都来到了这里,静静的等候着林大人开标。   林如海先冠冕堂皇的念叨了一阵皇上拨巨款兴修江堤是多么英明的决策,大家应该世代感谢皇恩之类的套话,然后又说此次招标是如何如何的公开透明,听到堂下一些士绅不住的点头称是,林如海怒斥行贿者的佳话在湖广一带流传甚广,大家对于林如海的官声还是很钦佩的,有这位铁面御史把关,他们一百个放心。   建筑商们的标书都用大信封装着,火漆封口,有实力入围的不过七八家而已,每家都根据精心测算给出了一个底价,这个价格并不是工程总价,而是以里为单位的报价,江堤工程好大,时日久远,根本无法测算出到底要花多少银子,这样的报价非常科学。这些标书都已经拆开了,价格也都经过了比对,现在要做的只是当众宣读了。   终于开始开标,林如海对手下官员微微颔首,一个年轻官吏走上前来,从林如海手中接过一张盖着鲜红大印的公文,走到大堂中间,朗声念道:“长江水患,牵动圣心,天恩浩荡,拨款建衙兴修江堤,吾等官员无不尽心尽责,为民把关,经巡江御史衙门、工部、户部等有关衙门联合认定,夺得这次江堤修造标的的是浙江马氏,标的单位价款为每里八千八百八十两银子!”   第八卷 南方 第四十七章 翘家少女   八千八百八十两银子这个价格,确实很低,要知道一里江堤牵扯到的事情简直太多了,绝对不是用沙袋盛了泥土垒上就行的,必须按照严格的施工标准,用石头、灰浆,沙子建造牢固的堤坝,堤坝上面还要种植防护林,遇到支系河流的时候,还要建造闸门,以便必要的时候开闸放水缓解主河道的压力,每隔五十里就要挖掘泄洪渠备用,这还不包括收购沿堤附近的农田之资金,石料土方的成本,民工的饭食等等。   总之这次江堤工程是按照百年一遇超级洪水的高标准建造的,绝对不是一万两银子能挡住的,其他建筑商的报价都远远高于这个数字,最低的都有一万五千两,怪不得马云对于夺标如此有信心。   在座的都是内行,知道八千八是不可能再低的地板价,这回可让林如海赚到政绩了,别管这么少的钱能不能修成堤坝,反正这个数字报到朝廷肯定是一片赞誉。   掌声响起来,众人纷纷起立向马云和林如海表示恭喜,那些落标的建筑商都酸溜溜的走到马云跟前拱手道贺,心里却恶意的想着八千八百八十两看你怎么修这个堤坝,反正你转包给俺们的时候决不能低于一万五,马云仿佛知道他们想法似的,笑意盈盈的一边回礼一边暗有所指的说:“全靠大家帮衬哦。”   刘子光并没有出现,以为到现在为止,江堤招标并没有出现任何违规的地方,虽然他认定这件事肯定存在舞弊,而且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出现更大的贪污行为,可是这都是还没发生的事情,他只能指示番子们密切关注这件事,随时进行汇报。   至于林黛玉抗拒婚事的事情,刘子光也有耳闻,他才没精力去弄什么英雄救美的幺蛾子,但也不愿意看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妹子落到马云这个龌龊的家伙手里,刘子光手下也不乏察言观色的聪明人,对于这件事如何处理心领神会,根本不需要领导亲自下令……   湖广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垂涎已久的武昌船厂被江南造船厂并购,成为刘子光旗下的隐形资产,难民陆续回归家园,一支忠于朝廷的军队也建立了起来,这支军队的核心力量就是刘子光整训的壮丁部队,湘西、四川、云贵的事宜,牵扯到复杂的民族问题,并不是单纯的武力能解决的事情,刘子光没兴趣去管,他只想尽快回家去看老婆。   一艘巨大的江船停泊在武昌码头,刘子光在湖广官员的相送下登上了机器船,向岸上无数的百姓拱手告别,虽然他不是民政官员,但当地百姓依然按照父母官离任的规矩送了万民伞给他,还留下镇武侯的一只靴子挂在武昌城头,表示侯爷将永远留在武汉人民心中。   时间已经是八月末了,沿着长江一路东进顺风顺水,只一天就到了九江,过九江的时候,城头上的驻军看到镇武侯的坐船过境,特意鸣炮致敬,机器船汽笛长鸣还礼,过了九江不远就是鄱阳湖湖口。只见长江到此,黄色的江水与青绿色的湖水截然分开,在水道中形成分明的界线。远处的鄱阳湖白帆点点,衬着蓝天浩瀚秀美。近处的石钟山矗立在江边,山脚悬崖被江水拍打得空空有声。向它背后望去,一抹苍青高大的暗影接天耸立,那里就是庐山。航船仍是不停留,溯水而上,这一路,水路错综复杂,长江主航道经常漫无边际不见两岸,有时可以见到两旁有许多宽阔的岔河支流,通向某个野湖沼泽。不是熟悉长江水路的船家,经常会把航船开到某处岔河弯里,迷了路可就非常危险。   一路饱看长江中下游风光。两岸千里平原沃野,随处可见稻浪滚滚,时常看到有牧童在江边牧牛,风中传来渔歌阵阵、牧笛声声。如此美景令人心旷神怡,不知不觉旅途已经走了一半,到了南直隶安庆境内,刘子光不想惊动当地官府,便让人将他的旗帜降下,在安庆城的码头边下锚休息,买些新鲜蔬菜吃,正好江边有人兜售河豚,下人顺便买了几尾来给侯爷尝鲜。   河豚味道极其鲜美,自古就有着“食得一口河豚肉,从此不闻天下鱼”的说法,虽然做法极其繁琐,稍有不慎就能毒死人,但是这难不倒刘子光,他手下既有高明的厨子,又有用毒的高手,处理小小河豚算什么大事,厨子用小刀割去鱼鳍,切除鱼嘴,挖除鱼眼,剥去鱼皮,接着剖开鱼肚取出鱼肠、肝脏、卵巢和肾等含剧毒的内脏,再把河豚的肉一小块一小块的放进清水中将上面的毒汁漂洗干净。洗净后的鱼块洁白如玉,晶莹剔透。接着,将其切成像纸一样薄的片,再将这些鱼片摆在盘子里,预备好一碟碟的酱油和辣油配合食用。另外还偷偷预备了一桶大便,万一谁中毒了可以立即催吐。不管做的有多干净,都得准备这个东西,这是吃河豚的规矩。   刘子光让人在甲板上摆了餐桌,将部下们召集起来共尝河豚,厨子先尝了一口,然后大家一同举筷,夹起鱼片蘸着碟子里的酱油和辣椒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吃完鱼片后,再喝上一碗河豚鱼汤,真是爽心可口。   正吃喝着,忽然听到远处码头上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一帮凶神恶煞的壮汉在搜查客船,长江是大明朝最重要的水道,从四川一直到上海都是繁忙的航线,货船客船络绎不绝,客船大多是风帆动力的的木船,无风的时候可以使用纤夫拉着前进,一艘船能装数十个旅客,安庆是沿江大城市,所有的客船都要在这里上下客,所以码头上人很多。   这一帮大汉穿着短打,腰里带着刀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恶奴,他们封锁住码头到栈桥的出入口,检查每一个出码头的人,并且搜查每一艘客船,好像是在找什么人。而附近就站着几个皂吏,拄着水火棍饶有兴趣的当着看客,似乎根本没有过问的意思。   刘子光微微皱眉,刚想派几个人去看看,那边已经闹起来了,大汉们从一艘客船里抓出两个书生打扮的人,那两人虽然身着男装,但是身材娇小,叫声尖利,一看就是女扮男装,大汉们并没有动粗,很克制的劝着那两个人,那俩人不住的尖叫,有个大汉忍不住打了其中一人的耳光,周围的百姓都围了上来,指责这帮大汉的粗鲁行径,可是手无寸铁的百姓终究不能和拿着钢刀的恶奴对抗,眼看他们就要将那两个女子带走。   “大人,那个叫声尖利的女子好像是咱们南厂的人哦。”一个侍卫说道。   “哦?那还不过去看看,敢欺负南厂的人,反了他们了!”   大帅发话了,立刻有几个侍卫放下舢板摇了过去,登上码头和那几个大汉交涉起来,距离较远听不到双方的谈话,但是能看到那帮大汉在见到南厂腰牌之后并不惧怕,反而据理力争,最后南厂番子把刀抽出来,火铳掏出来才占了上风,那两个女子上了客船奔京城方向去了,番子们才收起武器回来。   番子们跳上舢板划回来,向刘子光汇报说:那两个女扮男装的人一个是巡江御史林如海的千金林黛玉,一个是林家的丫鬟翠凤,不过丫鬟只是翠凤的掩护身份,她的真实身份是一名实习期的南厂番子,从林如海的书房里偷看到京城密信内容的就是她,此番带着林小姐逃婚正是奉了南厂的指令,那帮大汉是马云家的家丁,奉了马少爷和林御史的命令前来抓捕小姐回去完婚,他们以为抓捕翘家少女是堂堂正正的事情,而且和当地官府也打过招呼的,所以即使见到南厂腰牌也不胆怯,反而据理力争,不过南厂番子可不是吃素的,当场就抄家伙要杀人,这下他们才知道害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林黛玉的船离开。   听了汇报,刘子光满意的说:“做得不错,包办婚姻害死人啊,咱们索性好人做到底,传令起锚上路,一路护送这艘客船进京。”   于是刘子光的机器船放慢了速度,一路陪伴着这艘帆船慢慢的向京城进发,后面还有两艘装潢豪华,挂着马家旗号的中型机器船一路跟着,但一直没有动手抢人,明显是忌惮南厂的官船。   安庆到京城的距离不算很远,两个昼夜就到了,京城这一亩三分地南厂的势力可是不容小觑,还没等马家的机器船靠上码头,就被两条长江水师的兵船拦了下来,当兵的跳上船二话不说先将所有人揍一顿然后扣船拿人,至于罪名嘛,随便安一个非法携带兵器就是了,管他什么后台,先扣半个月再说。   水师把总板着脸指挥士兵们将马家的家丁押进底舱,抬起头正看见南厂的官船过去,赶紧换上笑脸挥手致意,南厂托他办事那是看得起他,怎么能不尽力办得漂漂亮亮,唉,不知道这任务是不是镇武侯本人安排的,如果是的话,那我可就离飞黄腾达不远了,把总开心的想着。   第八卷 南方 第四十八章 湘西民变   这回刘子光回京第一件事仍和上次一样,先回家探望怀孕的曾橙,雨季已经过去,玄武湖的水位下降了很多,为了安全起见,曾橙已经再次回到湖上居住,这时候她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了,能看出隆起的腹部,小岛上新搬来好几个御医,就连南宫太妃也隔三差五的来看女儿。   刘子光回家,曾橙欣喜万分,挺着肚子要下厨做饭,又要跑出去沽酒,刘子光那容她跑来跑去的干活,把她按在椅子上,自己卷起袖子干起活来,打扫了家里,又做了几个小菜,两口子幸福美满的坐在小院子里吃饭,湖风吹拂着柳枝,令人心旷神怡,刘子光长久以来是被下人伺候惯了的,哪会做菜啊,弄出来的几个菜都是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可是曾橙却吃得非常开心,吃着吃着忽然流下泪来,顺着面颊滑到饭碗里,刘子光赶紧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问怎么了。   曾橙的眼睛有些红,说:“相公,你要是天天在家多好,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想你。”   这话说得刘子光的眼泪也差点出来,和曾橙认识这么久,她一直是个很要强的女子,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和挫折都能坚强面对,从不叫苦,可是今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心中的委屈有多大,也难怪,新婚这几个月以来,相公就基本没在家呆过几天,而且一出门就是成个月,这回是整整两个月,曾橙肚里怀着小宝宝每天没别的事,就是盼望老公早日归家,这种滋味确实不好受。   刘子光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欠曾橙的太多,于是发狠道:“以后我不出去,每天除了打渔就是陪你。”   曾橙赶紧擦擦眼泪道:“别,人家哭两下就好了,我知道相公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出去一定有大事要做,千万不要因为我耽误正事。”   刘子光感动的无以复加,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对待曾橙,以后尽量压缩出京公干的任务。   曾橙这个角色被我美化的太厉害了,我都有点迷恋这个人物了。其实现实中原型也是个刁蛮的丫头,想认识的话加铁器时代粉丝群20117966,曾橙和刘小猫的原型都是管理员。   次日,刘子光上朝交旨,赈灾钦差侯恂还在湖广一带忙碌着,但是他这个平叛钦差的任务已经圆满的完成了,朝廷花费了相对很少的精力就干掉了左良玉和宁王这两个心腹大患,从皇帝到大臣都是很兴奋的,金殿之上一片赞誉之声。由于刘子光已经是一等侯,再往上就是国公了,所以升爵位就免了,朱由校兴致勃勃的让太监拿出纸笔,当众挥毫泼墨,写了“常胜”两个字赐给刘子光,意思是赞誉他打仗从来没输过,并且预祝以后也不输,刘子光当然是磕头谢恩,然后表示这全托陛下的福之类的客套话。   宁王跑路了这件事并没有给朱由校带来太大的困扰,因为他这个半吊子叔叔并不是正朔,比不得建文帝那样有号召力,只要他老老实实隐居着不出来闹事,宅心仁厚的朱由校也不想真的斩尽杀绝,江西的事情可以不再去想,可是湘西云贵四川的改土归流却是一块大心病,听说何腾蛟在湘西进展的并不顺利,已经出现了民变,大批苗人围攻县城,焚烧官衙,杀害官军,虽然只是区区一个县,但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君臣们在朝堂上议事,不知不觉就扯到湘西民变的事情上,由于何腾蛟不属于任何派系,所以出了这档子事没有人帮他,有的只是落井下石之人,尤其是都察院一帮人,恨不得立刻罢免了何腾蛟,好让他们都察院出身的高一飞坐上总督的位子,可是在罢免之前,还是要先处理好民变的事情,于是这帮人又想到了常胜将军刘子光,他们才不管刘子光刚回家屁股还没坐热呢,一个接一个的出班请求皇上派刘子光再度出马,镇压湘西民变。   刘子光大怒,心说你们这群狗官难道看不得老子安安生生过日子么,他不等朱由校做出回答,便恶声恶气的说:“本侯连日征战,已经积劳成疾,恐怕要辜负各位的厚望了,本侯打算告老还乡,照料家中身怀六甲的糟糠之妻,还请陛下恩准。”   此言一出,大家都傻眼了,还有这样大模大样撂挑子的,不过这话也提醒了朱由校,刘子光的糟糠之妻可不就是长公主殿下么,姐姐怀孕四个月了还把姐夫派出去打仗,确实有点残酷了,他一摆手说:“苗人都是山野蛮族,何须朕的常胜将军出马,这也太有点大材小用了,再说湘西不是还有吴三桂么,从武汉再调些兵马过去,难道堂堂天朝大军还打不过这些拿竹枪木刀的蛮子么?”   皇上都说话了,这件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不过有个都察院的老御史也够搞笑,居然接着刘子光的话觐见道:“陛下,既然镇武侯已然积劳成疾,家中又琐事不断,为何不恩准了他的请求,让侯爷回家颐养天年呢,侯爷的红衫团正好可以交给兵部管理,这样一支私兵驻扎在京城附近也不是办法啊。”   刘子光心说我不过随口说说你们还当真了,还想借机解除我的兵权,好,算你们有种!他出班奏道:“微臣是老了,都二十七了,骑不了马也拿不动刀了,确实该退休了。”   其实当那老御史提到红衫团划归兵部的时候,朱由校内心深处是有火花一闪的,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他知道军队必须在合适的将领指挥下才能发挥出战斗力,比如把红衫团交给这个信口雌黄的老御史来带,那肯定是打不赢,话又说回来,这个老家伙居然建议刘子光退休,这不是拆我老朱家的台柱子么,真把刘子光惹急了不再出征大战,那北面的西面的大片疆土谁帮朕收复啊?于是朱由校笑道:“刘爱卿说笑了,张御史这是用激将法想逼你领兵出战呢,朕有个主意,何腾蛟那里不是有电台么,朕让他每天把最新的战况发来,各位臣工群策群力,用地图指挥吴三桂作战,岂不甚好,正所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嘛。”   皇上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响应,这帮文官哪个都觉得自己满腹韬略,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是指挥千军万马是没问题的,既然有先进的通讯工具,前方战况分分钟传到京城,何不展现一下自己这方面的才能呢。于是这个提议很稀罕的全票通过了,唯一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刘子光,打仗又不是过家家玩游戏,怎么能由千里之外这些一点不熟悉情况的外行来指挥呢?不过他也没有扫大家的兴,毕竟民变只是个小冲突,吴三桂还在那里镇着,皇上和这帮大臣玩得再过分也不会败。   吴三桂的军中确实带了一台无线电,这东西不是京城科学院出产的仿造品,而是正儿八经从旅宋进口的上等货,价格昂贵,性能出色,因为太过宝贵所以安放在长沙城,并没有随军远征,重要军情通过六百里加急送到长沙,然后拍发给武汉的中继台,然后传到京城,过程虽然慢了一点,但是比起用加急快马硬往京城赶还是要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跟随何腾蛟到湘西处理改土归流的事宜,是一项并不轻松的任务,湘西的大山里居住着苗族土家族等少数民族,他们长期以来采取土司制度,算是小诸侯性质的世袭自治,要想改成朝廷任命地方官的制度,势必引起反弹,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朝廷用雷霆手段解决了左良玉,可是左良玉遗留下来的官僚系统却不能用雷霆手段解决,因为这样就等于把全体官员清洗一遍,而朝廷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预备官员可以派到湖广来用,所以只能沿用这些官员,左良玉统治湖广的时期,土流之争就很严重,汉人瞧不起苗人,苗人极度仇恨汉人,互相的杀戮连绵不断,民族矛盾达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何腾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在他心中只要忠于大明皇帝的就是良民,就是要保护的对象,不用管到底是什么民族,他的仁厚胸怀感动了那些苗族土司,再加上吴三桂的大军作为后盾,这些人终于答应改土归流,将政权交给朝廷委任的地方官。   改土归流成功的话,将会出现一些州府的空额,这吸引了一大批湖广官员的注意,官僚们对于形势的把握非常敏感,很快发现了朝廷乃至湖广的政治动向,那就是必须紧跟东林党的脚步,至于何腾蛟么,没有几天总督的当头了,不用鸟他,大家都开始巴结最有希望提升为总督的按察使高一飞大人,希望能抱住东林党的大粗腿。   这些官儿不鸟何腾蛟,自然对他的施政方针也阳奉阴违,仗着朝廷大军在,丝毫不把当地苗人放在眼里,这才激发了一场巨大的矛盾。   第八卷 南方 第四十九章 小天蓬和啸天兄弟   朝会结束,刘子光捧着皇上手书的墨宝回到许久没有踏足的侯爷府,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对,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有卫兵,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跟在他身后的侍卫都不由的按住了刀柄。   刘子光示意一名侍卫去敲门,敲了十来下才有人来开门,偏门打开以后,露出一张憔悴的脸,是家里的门房刘福,刘福定睛看到是镇武侯回府了,脸上顿时洋溢起惊喜的笑容,忙不迭的把大门打开,两扇缀满铜钉的朱漆大门打开以后,一群失魂落魄的下人跪在大门两旁哭诉:“侯爷,您可回来了。”   刘子光奇道:“怎么了这是,难道还有人欺负你们不成?”   下人们刚要说话,忽然从后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动静不象是人类,下人们面色大变,惊恐万分,侍卫们也不由自主的迅速形成防线,抽出腰刀火铳护在刘子光身前。   刘子光也凝神关注,随时准备抽刀搏杀,可是从影壁墙后面窜出来的两个家伙却另大家大跌眼镜,原来是两条健硕的中华田园犬,两条猛犬脖子上带着缀满钢钉的皮环,狗头上鲜血淋漓的好像刚刚打斗完,看见门口一群大汉,两条狗急忙紧急刹车,玩了一个漂亮的漂移。   居然在家里斗狗,这是谁干的!刘子光怒火万丈,还没等他发飙,一头体格更加健硕的大型动物从后面追了出来,青面獠牙浑身钢针一般的黑毛,竟然是一头凶悍的野猪!   看见野猪追出来,两条田园犬发出呜咽的悲鸣,居然可怜巴巴的摇着尾巴钻到刘子光的腿下来,刘子光看到其中一条黄狗鼻子上的花斑,才想起这是几个月前二小姐彭静薇收养的两只小土狗,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居然长这么大了。这两畜生凭着微薄的记忆和天生的判断力,感觉到眼前这个红衣服人才是家里最有权威的,所以赶紧偎过来摇尾乞怜。   相比之下那只野猪就没这么会察言观色了,刘子光敢于窝藏自己的敌人,这已经严重触怒了野猪,它深深的感到猪的尊严被践踏,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呲着獠牙就猛扑上去。   侍卫们刚想开枪,却被刘子光阻止住,他迈步向前迅速抓住野猪的前蹄一翻,嚣张的野猪就倒个了,不过这家伙显然很有百折不挠的毅力,被掀翻了依然用獠牙去捅刘子光,被刘子光一拳打在猪头上,疼得它尖声怪叫。   “谁这么大胆子,敢打偶们家小天蓬!”后院传来怒气冲冲的质问,听声音好像是刘小猫,这死丫头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利索了?刘子光一分神,小天蓬就从他手中溜走了,一溜小跑来到大靠山脚底下,唧唧歪歪的哼哼着,仿佛在告刘子光的黑状。   小天蓬的靠山正是一身劲装的刘小猫,一段时间没见她又有了新变化,脚蹬步靴,身穿浅紫色十三太保服,手里还拿着一根小皮鞭,看起来英姿飒爽。   看见是刘子光来了,刘小猫顿时把小皮鞭一扔,一脚蹬开小天蓬,闪电一般窜过来往刘子光身上跳,她的个头又长高了几寸,现在已经接近一米七了,只有一米七六的刘子光算不上伟岸,根本挂不住她,但是刘小猫依然拼命的往上爬,试图让刘子光抱住她。   气氛比较尴尬,侍卫、下人们纷纷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悄悄的溜走了,只剩下两个人和两只狗一头野猪,刘子光捏着刘小猫腰上日渐增厚的肥肉,感叹这丫头怎么只见胖不见体重增加呢,正想问小天蓬是怎么回事呢,忽听一声尖叫:“姐夫!”然后又是一道粉色的身影冲过来,也往刘子光身上爬。   来人正是彭静薇,她虽然还是小姨子身份,但是进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并不避讳什么,两个胖丫头爬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刘子光赶紧将她们放下来,摆出一副家长的威严问道:“这两条狗,还有这野猪是怎么回事?”   “我先说,上次姐夫教育我要有爱心之后,我就收养了一些流浪的小动物,大啸天和小啸天就是街上的流浪狗,它们的娘亲被人打死了没有奶吃,是我救了它们俩哦,姐夫你那么凶干吗,你应该表扬我才对。”彭静薇一脸的不服气。大小啸天两条田园犬仿佛为了印证二小姐的话一般,可怜巴巴的匍匐在她脚下呜咽着装着可怜。   相比之下小天蓬就比较牛逼,靠在刘小猫的脚旁用凶恶的小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两条狗,不时发出闷哼,好像在说你俩等着瞧。   刘小猫经过长时间和人类的共同生活,已经能流利的说话以及用人类的方式思考问题了,她满不在乎的说:“小天蓬是偶从坏人嘴里抢下来的,要不然就做成烤乳猪了,偶也素行善涅。”   刘子光心说谁家拿野猪做烤乳猪啊,皮糙肉厚的,不过他并不想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只是好奇道:“你不是喜欢养猫的呢,怎么改成养猪了?”   彭静薇接茬道:“你家刘小猫当然养猫了,不过不是一般猫,是大猫,连我的獒犬都斗不过呢。”   刘子光一听就明白了,汗珠从他脑门上滚下来,走进后院一看,果然一个大铁笼子里装着一头吊睛白额的猛虎,笼子上还趴着一只白猫,正大大咧咧的晒太阳,正是刘小猫的贴身跟班猫小三。   刘子光哭笑不得:“这是哪里弄来的?你姐姐呢,怎么也不管管?”   彭静薇道:“这是陕西巡抚送来的礼物,那个老头叫什么名字我都忘了,哦,好像周什么龙,献了个大老虎说给你泡虎骨酒喝,刘小猫一看就喜欢上了,非要养着玩,可是这东西野性难驯,只好关在笼子里。我姐姐嘛,去铁厂主持工作去了,她闲不住的,要是没活干浑身难受。”   刘子光道:“你们还弄了什么猛兽,都拉出来让我见识一下吧。”   两人一起摆手表示谦虚:“也没什么啦,就是一些山猫、豹子、麒麟,猪婆龙什么的,都是很乖的。”   刘子光再擦一把冷汗,离开一段时日,家里居然乱成这样,快成动物园了,怪不得那些下人都那么憔悴呢,弄一群猛兽在院子里转悠着,搁谁也得神经衰弱啊,时不时的那些猛兽还啸叫一两声,吓得镇武侯府附近几条街的野狗家犬都噤若寒蝉。   刘子光一抬头,看见一只长颈鹿正在吃树叶,这恐怕就是她们说的麒麟兽吧,厢房的门开着,能看见里面的金钱豹正在狼吞虎咽的吃肉,不用问,后花园的水塘里一定藏着鳄鱼,这东西可是两栖动物,要是爬到院子里来吃人怎么办?唉,恐怕现在镇武侯府已经在京城臭名昭著了,那些朋友同僚怎么可能敢前来拜访,这样不行,绝对不行,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朝廷里有一号的人物,这样下去对名声影响太大了。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万一猛兽出笼伤了人怎么办,统统转移走!”刘子光大手一挥,不容置疑的说。   “哼”刘小猫和彭静薇一起抱起膀子,结成了同盟阵线,以不理不睬应对刘子光的最后通牒。   “其实是这样,家里太小了,这些猛兽养在厢房里太憋气了,你想啊,人家都是山林里称王称霸的猛兽,闷在你家里和家畜差不多了,对它们的心理健康也不利啊,你们俩玩的也不开心,不如我买座山圈起来专门供你俩养猛兽玩,有山有水的多自在啊。你们说好不好?”刘子光换了一个角度来诱导这两个不听话的小丫头。   彭静薇的脑袋比较活络,眼珠子转了转就想通了,她喜笑颜开的说:“姐夫最好了,要买就买座大山,把全天下的珍奇异兽都收集来,咱们还可以收费让外人来参观呢,光门票就能养活这些猛兽了。”   刘小猫虽然不是很明白彭静薇说的什么,但她被二小姐的笑容感染了,知道这是更好玩的事情,便喵喵喊着高举两手表示同意。刘子光这才松了一口气,在脑海中搜寻着适合开动物园的地点,忽然他想到院子里少了一个人,便问道:“李香君呢?”   彭静薇一撇嘴:“她不敢到我们这边来玩,,她在小跨院里样了十来只孔雀,昨天被大小啸天闯进去咬死了好几只,这会子可能还在生我的气呢。”   第八卷 南方 第五十章 失去的记忆   刘子光迅速安排人在城北红山圈了一块地,四圈垒起高墙,里面建起虎山豹园,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建好的项目,不过可以先弄上一些铁笼子把家里的猛兽转移过去,至于李香君养的孔雀梅花鹿的就不用转移了,把后花园清理一下放进去,平时看着也赏心悦目。大小啸天和小天蓬被严格管制,栓上铁链子放在前院当看家狗使唤,这样的处理办法让刘小猫和彭静薇撅着嘴不高兴了半天,不过听说刘   子光最近都不会出门,两个小丫头又高兴起来。   不光她俩高兴,李香君也很开心,自从他们李家倒台以后,她这个昔日的金枝玉叶就沦落九霄,事到如今已经渐渐适应了新的身份,能脱离教坊司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她现在也不指望能有什么名分,做刘子光的丫鬟小妾都成,只要能经常见到他就很满足了。   李香君年龄还小,不过十六岁而已,刘子光暂时还不打算将其收房,一方面是因为年龄尚小,一方面要讲究先来后到,二小姐还没收呢怎么能先收李香君,但是二小姐还在服丧期间不能办喜事,所以这件事就拖了下来。   刘子光这回是彻底撂挑子了,原先的提督西南军务的差使交了,领侍卫内大臣和南厂提督的职务也只是挂着并不去坐衙,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是陪伴着曾橙,直到小侯爷降生。朱由校自然百般应允,给了刘子光半年的大假。   湖心岛终究太小,风景再美丽住久了也容易憋闷,为了保证曾橙的心情舒畅,刘子光带着她再次搬到城里居住,而且每天都出去散步放松心情。   秦淮河畔,秋色正浓,桂花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一对穿着朴素的夫妇走在路上,男的穿一身麻布短打,女的是青色布裙,腹部微凸,能看出来是个孕妇,男的时不时在路边摊上买点小吃给女的,看起来非常的甜蜜和美,谁也注意不到,他们周围若即若离跟着一些穿着普通,但是眼神极为犀利,腰里鼓鼓囊囊的青年男子。   这正是刘子光带着曾橙上街游玩,镇武侯和长公主微服私访,南厂和御前侍卫们出动了足足三百人,二十个大内侍卫化装成百姓贴身护卫,附近的酒楼店铺民房上都有便装侍卫警戒,制高点和秦淮河里有拿着加长管火铳的狙击手,一条街区之外停着十辆挂黑帘布的马车,全副武装的南厂番子坐在车里待命,随时可以冲过来支援。   曾橙自然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就是街上的普通百姓也没有觉察到什么,他们很善意的看着这一对幸福的夫妇,只是略微对这女子的美貌感到一点点的惊讶。   街上的治安非常只好,那些泼皮流氓都事先收到警告,今天不许露面,就是有打扮花哨的纨绔子弟或者喝醉了酒的客商书生之类也被视作不安全因素,还没有靠近这对夫妇十丈以内便被人很有礼貌的拦下了。   孕妇的胃口很奇特,总是会突然想吃某种东西,当他俩走到著名酒楼得月楼附近,曾橙停步,望着这所造型奇特,半截伸到秦淮河上方的酒楼说道:“我好像来过这里,这里的点心很好吃呢。”   刘子光心中一动,看来曾橙的回忆有可能恢复,他当即答道:“那咱们就上去尝尝他们的点心。”   得月楼还是去年那座得月楼,不过上次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伙计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很热情很憨厚的小二,客客气气的将二人请到楼上,认真帮他们推荐了一些店家的招牌点心,刘子光看也不看水牌子便点了十七八份,曾橙赶紧抱着他的胳膊说:“相公,这些点心好贵的,咱们尝尝最便宜的就好了。”   刘子光道:“无妨,我这一次出门赚了不少银子,是该让你过点好日子了。”曾橙这才点头答应。不多时点心一盘盘摆上来,小两口甜甜蜜蜜的吃起点心,吃着吃着,隔壁桌人的谈话引起了刘子光的注意。   坐在旁边的是四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看起来收复缚鸡之力并不具有威胁性,为了不过分扰民所以侍卫并没有清场,此时其中三人正轮番向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敬酒,言语之间非常敬佩和羡慕。   “高兄,此去湖广定当大展宏图,我们这些兄弟今后就靠你提携了。”   “高兄,你年纪轻轻就做了御史,真是羡煞我等哦,要不是父母在不远游,小弟真想跟你到湖广去发财。”   “此言差矣,巡江御史衙门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虽然修建江堤的银子数以千万,但只能是过路财神,怎么谈得上发财呢?”一人反驳道。   先前那人答道:“这你就不懂了,那么多银子都手上过,想发财还不容易,高兄你说是不是?”   被称作高兄的年轻人矜持的一笑:“个中玄机不足外人道也,不过小弟可以告诉你们,不论是想升官还是想发财,外放总比京官来的迅速,要不了多久家父就能升任湖广总督,到时候你们都去,小弟包你们有的官做,有的财发。”   巡江御史衙门是管理江堤资金的,怎么就成了发财的门路?刘子光心中疑惑顿生,他不由得盯着那个姓高的小子多看了几眼,姓高的正端着酒往唇边送,忽然发现了刘子光的目光,便也向这边看了过来。   刘子光这段时间晒得很黑,身上的麻布衣服也皱巴巴的,而曾橙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干活,皮肤比以前更加白皙了,或许是怀孕的缘故,她脸上洋溢着一种奇特的光芒,在漆黑的相公衬托下更显得光彩夺目,这就不可避免的使高公子生出一股妒忌,他低声感慨了一句:“好一朵鲜花插在….上。”   同桌的三人听见高公子的感慨,一起转头来看,他们并不是什么恶少纨绔,所以举动还算收敛,只是肆意的向这边多看了几眼,然后轻轻说了几句笑了起来,大概是对曾橙品头论足呢。   刘子光心中恼火,但还是用目光制止了跃跃欲试的侍卫们,强压住怒火继续吃点心。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吃着点心欣赏着秦淮河上的风光,曾橙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最后目光回到刘子光的脸上,皱着可爱的眉头说:“相公,我好像以前来过这个地方。”   刘子光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才好,只能含糊其辞道:“哦,是吗。”   曾橙却很重视这个发现:“是啊是啊,我觉得这里的装饰很熟悉,还有这窗外的景色,对了,还有这点心的问道,好像在梦里见过,吃过,可是我这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啊。”   此时那四个家伙已经喝醉了酒,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他们不时扭头朝这边看上一眼,然后发出猥亵的笑声,最后还是按耐不住对曾橙的兴趣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四人都选择性把刘子光忽略掉了,八只醉眼盯着曾橙,口齿不清的说道:“小娘子,你是不是被这个黑炭头拐带出来的,别怕,有什么委屈给少爷们说,少爷们马上就是官身了,有什么难事都能帮你摆平。”   曾橙并不害怕,反而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四个人,好像认真思索着什么,去年也是在这个地方,江南四公子上来挑衅,引发一场冲突,并且最后导致曾橙的自杀和失忆,眼前的情景如此类似,肯定能勾起她的一部分回忆。   一般情况下,良家妇女遇到这种调戏都会做出激烈反应,要么赶紧逃走要么怒斥对方,象曾橙这样睁大了眼睛盯着对方看的情形很是少见,而刘子光作为丈夫居然一言不发,毫不干涉,这就更激起了四个人的色胆,那位高公子忍不住用扇子去挑曾橙的下巴。   这还了得,刘子光一拍桌子就要动手,可是没等他出手呢,曾橙已经捏住了高公子的手腕,就这样看似不经意的往里一带,高公子这百十斤就飞出去了,撞破窗户栽进秦淮河。其余三人吓得当场就醒酒了,连忙扑到窗口大呼救人,河里船只络绎不绝,高公子很快就被一艘一直停在得月楼下的小船救起了,三人这才放心,壮着胆子往曾橙这边望了一眼,也不管再胡说什么,灰溜溜的下楼去了。刘子光悄悄给侍卫做了个手势,侍卫会意,立刻跟了出去。   “相公,我又打人了,不过刚才真不是故意的,看到他们四个人我就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出手了,弄坏了店家的窗户咱们还得赔钱,真是过意不去。”曾橙很不好意思的说。   刘子光道:“无妨,打了就打了,这小子本来就欠揍,你刚才说见到他们四个就想起了什么,那到底想起什么了呢?”   “说不出来,似乎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也是在这个地方发生的,也是四个花花公子乱说话欺负人,我努力的想回忆当时的情景,可是越去想脑子就越乱。”   “那就别想了,可能是你做的噩梦呢。”刘子光赶紧劝道。   听到楼上有打斗的声音,得月楼的老板忙不迭的跑上来,可到了楼梯口就被两个侍卫拦住,低声道:“南厂办差,别多管闲事。打烂了什么照价赔你就是。”   把老板劝走之后,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悄声聊起来:   “刚才那是长公主动的手?”   “没错,可是长公主怎么变这么厉害了,那速度,那力道,恐怕侯爷也就是这个水平吧。”   第八卷 南方 第五十一章 五毛党在行动   刘子光怕曾橙再度受到刺激,便带她离开了得月楼,又逛了一会儿买了些小零碎就回家了,挺着大肚子走了这么远的路,曾橙却一点也不累,回家后就拿起针线开始做小孩衣服,刘子光陪着她坐了片刻便借口出去会朋友溜了出来。   长公主居住的巷子已经被全面清理过,这里的住户一大半都是南厂番子化装的,只有很少一部分是真正的当地良民,南厂在这里也设立了临时办公地点,方面刘子光就地处理。   虽然请了半年的假,但刘子光知道敌人是不会打盹的,不光是说满清西夏的那些人,朝廷里暗藏的政敌更加可怕,每日里南厂总部都要将当日的情报汇编送过来,让提督大人做出相应指示。   芜湖城外那两具尸体已经挖出,并且请仵作重新验过,果然有新的发现,在其中一人的肚子上发现一块伪装成肚腩的猪皮,猪皮里暗藏着一份文件,可是由于环境的极度恶劣,文件已经稀烂了,毫无辨认的可能。   刘子光的头脑非常敏锐,立刻判断出这他们携带的文件很有可能和朝廷准备对湖广江西动手有关,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可能是左良玉的密探,也可能是宁王安插在京里的眼线,甚至还有可能就是朝中某些政治派别的走狗,拿着行动计划故意透露给左良玉,以此达到除掉自己的目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刘子光感慨着,拿起笔在文件上批示,让南厂速派员查阅湖广江西的密谍档案,以便查出这两个死鬼的真实身份。   今天在得月楼上被曾橙甩出去的那个家伙名叫高雄,救他出水的正是南厂的巡逻船,番子们没费多大功夫就弄清楚了高雄和他三个朋友的身份,原来此人正是湖广按察使高一飞的儿子,高一飞为了照顾儿子,同时也为了避嫌,将其安插到了巡江御史衙门林如海的手下当差,眼看就要去上任了,今天他的同窗好友特意在得月楼摆了一桌为他践行,这三个书生的身份也不简单,都有官场背景,他们的父亲也都互相认识,属于世交。   对于高雄他们说的如何发财,番子们就不得而知了,只能将这几个人的具体档案送到刘子光的桌前,刘子光看了一遍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这四个人全都能和马云搭上关系,或者是姻亲,或者是故旧,或者是合伙做过买卖。   他们这是要把修江堤的钱中饱私囊啊,刘子光愤怒的拍了桌子,虽然已经制定了相应的政策杜绝贪污的发生,但看高雄他们那个样子,似乎已经是胜券在握了,这些中层官僚才是腐败的中流砥柱,象钱谦益和侯恂那样的高层东林党员,在乎的已经不是这些金钱上的利益,他们也对腐败深恶痛绝的,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管上面制定什么方阵,这些人总是能找到漏洞并且加以利用。   “我需要有人待在高雄身边,我倒想看看他们是怎么钻的空子!”刘子光说。   “放心吧大人,我们已经安排人手了,今天救他出水的那个伙计,已经成功打入了高家,成为高雄的家丁,将会护送他去湖广上任,以后这小子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咱们。”孙纲答道。   “很好,这几个小子的家长,还有马云的几个姐夫,都要严密关注,本侯要将他们的关系网连根拔起,连修江堤的钱都敢贪,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刘子光恨恨地说。   查贪污的事情本来是都察院的职责,可是这回贪污的人正和御史们有关,南厂就不得不出马了,从心底里刘子光是不愿意搞特务政治的,因为他深知历史上的明朝就是毁于特务政治,可是对于这些不知廉耻的贪官,采取正常司法途径已经无效了,只能用这种秘密手段。   这件事安排完之后,孙纲又报上一份来自于湘西的秘密电报,湘西民变的事情朝廷方面已经在处理,每日里都电报来电报去的互相沟通,不过刘子光手上这份电报却和朝廷收到的不同,他和吴三桂掌握的军队电台不同,是南厂系统的独立电台。   根据电报显示,湘西民变的根本原因是官逼民反,按理说湘西的改土归流应该是最容易施行的,因为这里相对于云贵来说不算很偏僻了,当地苗人长期和汉人杂居,已经很开化了,他们被被土司的残暴统治弄得怨声载道,早就盼着朝廷来解救他们了。左良玉当政的时期就预备着改土归流扩大势力范围,所以在长沙一带储备了好些官员,何腾蛟抵达长沙以后沿用了这些官员,让他们带着军队赶赴湘西各州府接管政权。   土司们手里都有兵,当初连左良玉都不敢轻易动他们,可是这回他们却不敢轻易发动反抗,一方便是因为慑于朝廷大军的威势,一方面是老百姓也不怎么支持他们。   可是朝廷派来的官员不但没有解救百姓,反而变本加厉的剥削和欺压他们,靖州县令当街强抢苗女,拉回县衙轮奸致死,土司正愁找不到起兵反抗的理由呢,这下可算逮着了,于是一呼百应,数万不明真相的群众在别有用心的土司老爷挑拨下,围攻并且火烧了县衙,县令在军队下的护卫下仓皇逃窜,向何腾蛟报告时决口不提自己干下的坏事,只是说苗人野蛮,不服王化。何腾蛟是个难得的好官,他没有轻信县官的一面之词,反而派人深入苗境了解情况,得知事情真相以后做出杀知县以谢苗民的决定,可是这时候具体事务已经被朝廷遥控了,何腾蛟由于处置不力已经被架空,现在湘西的局势完全是打乱仗,吴三桂的军队在朝廷一帮毫无军事知识的人指导下乱打一通,不但没有扑灭叛乱,反而折损了不少士兵。   “好一个官逼民反!”刘子光忍不住又拍了桌子,他和何腾蛟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但很清楚这个人的为官之道和执政能力,如果因为这件事导致何总督的下台,刘子光觉得太过可惜。   “备马,我要进宫面圣!”刘子光道。   可是等马匹准备好了他又冷静下来,找皇帝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皇帝也要尊重内阁的决定,现在的情况是内阁已经看何腾蛟不顺眼打算拿下他了,光凭着一份电报和他们打官司实在没把握,要知道这帮东林党可是最擅长讲歪理的了。   “把咱们南厂雇佣的民间评论员都喊来,让他们了解一下湘西民变的真相,然后到茶楼酒肆,大街小巷,还有醉仙楼去散布,发一个百字以上的帖子赏五十钱钱,发一个回帖超过一百楼的强帖赏银五两!就这样办!”刘子光恶狠狠的说。   南厂的民间评论员来源广泛,有说书艺人、三轮车夫,秦淮娼妓,整天泡在茶馆的闲汉,当然战斗力最凶悍的当属被刘子光戏称为五毛党的酸秀才们,他们是南厂的御用文人,文笔精炼而犀利,骂起人来不带脏字,平日里这些人闲着没事就在醉仙楼一带晃悠,专门负责维护刘大帅的声誉,有专项任务的时候就全力以赴狂发帖子进行宣传战。   醉仙楼现在已经成为京城乃至整个江南的一处风景线,一个政治味道很浓的沙龙,国子监的贵公子们,东林的学生们,全国各地的秀才举人们都喜欢在这一带活动,不光醉仙楼的生意大好,就连附近一条街的酒楼都被带动起来,不论春夏秋冬,那是客流不断,尤其靠窗户的座位,来的晚一点根本抢不到啊。   醉仙楼的老板陈近南是郑成功的人,而郑成功又是刘子光的小弟,所以陈近南已经算是半个南厂人了,他每天都保留两个最佳的靠窗位子给南厂的五毛们,陈老板牢记着刘子光的一句教诲:“舆论宣传这个阵地,我们不占领敌人就要占领!”所以他手底下也养着一批闲人,专门给五毛党们顶帖子。遇到反对意见的时候就一哄而上围攻之,谁敢反对五毛党,就给他扣上一个“拿大德兴银票的枪手”的罪名,大德兴是满清境内的著名票号,此称呼不言而喻就是形容拿满清津贴的汉奸了。   命令发出,五毛党们立刻行动起来,当晚就在醉仙楼开了十几个帖子,帖子揭露了湘西民变的真实原因,抨击了朝廷错误的民族政策,一时间跟帖顶贴无数,读书人们向来关心政治,大家都听说过湘西的战事,但是没料到居然这个原因引起的,凡是有良知的书生无不愤慨万分,并且强力支持何腾蛟。   醉仙楼这边闹开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也不平静,人们见面第一句话总是:“你阿看醉仙楼的帖子了?”不出三天,关于湘西民变的真相就在京城里传遍了。   第八卷 南方 第五十二章 阿达民的悲惨下场   东林党这帮蠢货,对于舆论宣传的重视很不够,直到他们在国子监读书的子弟回家谈起湘西民变真相的时候,才意识到必须扼杀这种不和谐的声音,可是他们手上掌握的舆论力量很薄弱,东林那些学生虽然头上也顶着东林两个字,但骨子里有着青年人的张狂和叛逆,喜欢追求真相,醉仙楼那些顶帖子的反倒以这些东林后备军为主。   “书生造反,三年不成,怕他们作甚。”钱谦益很不屑的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五城兵马司,兵马司新的指挥使是东林党从京营禁军里选出来的一个参将,此人名叫孟四驹,武举出身但是从来没上过阵,没什么优点就是死忠,钱谦益正是看重了这一点才将负责京畿治安的五城兵马司交给他带领。   孟四驹接了任务之后立即点兵发往醉仙楼一带,上任以后还没有机会报答钱谦益的知遇之恩,这回可算逮着了,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五百名官兵将醉仙楼所在的整条街都封锁住了,只许进不许出,在场的人全部暂扣,所有的帖子都要撕掉,那些公开诋毁朝政的书生也要抓起来法办。   由于这次执行的是软镇压任务,所以五城兵马司的士兵们手里拿的都是五尺长的木棍,他们粗暴的拿棍子驱赶着书生和酒客,不时厉声喝令,让这个人别动,那个人蹲下。书生们稍有反抗就会被大棍子狠揍,随着知道这些人里面不乏高官子弟,但是孟四驹依然铁面无情,因为他已经得到钱谦益的授权,不管涉及到什么人都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孟四驹站在醉仙楼下面,身后站着一排健壮的士兵,他很满意地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切,时不时的指指点点:“把那个帖子给我拽下来!把那个小子给我绑了!”   忽然一个哨官从醉仙楼上飞奔下来,跑到孟四驹面前禀报说:“大人,楼上有两位公子好像很有来头,让您上去说话。”   孟四驹气得一脚将这个哨官踹翻,喝道:“本将执行公务,管他什么来头,不管是谁家的公子,一概锁了!”   五城兵马司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京城里藏龙卧虎,高官显贵实在太多,按理说孟四驹应该圆滑一些才是,可是他立功心切,又仗着钱谦益这个大后台,什么人也不放在眼里了,大手一挥,一队士兵拎着铁链子就上楼去了,可是片刻之后这队兵就连滚带爬地从楼梯上下来的,一个个鼻青脸肿,显然是被人胖揍了一顿。   看到五城兵马司吃瘪,那些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的酸秀才们都忍不住嘿嘿笑起来,这更激起了孟四驹的万丈怒火,要知道这帮酸丁可都是毒舌,今天五城兵马司要是真栽了,保准不出两天就能传遍全京城!   所以孟四驹暗暗决定,不管楼上人是什么身份,今天也要锁他们走,他沧浪一声抽出佩剑,亲自带队上楼抓捕,士兵们也弃了木棍,把佩刀抽出来,凶神恶煞的跟在后面,醉仙楼满地都是碎纸,打翻的酒杯碟子,总之是满地狼藉,孟四驹阴沉着脸亲自走在最前面,刚踏上楼梯就看到上面有两个家丁打扮的汉子,正轻蔑的看着自己。   “尔等是谁家的奴才,狗胆包天居然殴打官兵,真是放肆!”孟四驹厉声喝道。   那两人冷冷一笑,亮出象牙腰牌:“本官是南厂千户,来此公干,好好的请你上来说话你不听,非要动武,这不是你咎由自取么?”   “哼,南厂吓得了别人吓不了本将!就算是你们提督大人在上面又如何,难道就能肆意殴打正在执行公务的官兵?这个官司打到御前本将也不怕!”孟四驹是个一根筋,他深知自己这个位置是从镇武侯一系夺过来的,两边发生冲突是迟早的事,他的五城兵马司是相对独立而且地位重要的机构,再加上东林和军方的后台,根本不需要给南厂面子。   “说得好!本侯问你,你执行的是哪门子的公务?”楼梯口出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虽然没有传说中的红蟒袍和白虹刀,但是孟四驹也能判断出这人就是闻名已久的镇武侯刘子光,两人的地位悬殊较大,按理说应该立刻跪下请安,然后带兵退走的,可是孟四驹这头倔驴脾气一上来,硬是丝毫不给刘子光面子:“侯爷!醉仙楼一带出现大量诋毁今上,妄议朝政的非法言论,我们五城兵马司依法进行处理,撕帖拿人,理所当然!”   “你还有理了,本朝不以言获罪,何来妄议朝政一说,我还就挑明了告诉你,你看见那个盖楼最高的帖子了么?就是那个说靖州知县官逼民反坐失城池理应开到问斩的帖子,就是本侯的朋友些的,你能怎么着?”刘子光摆出一副嚣张的嘴脸居高临下调戏着孟四驹。   孟四驹果然是一条硬汉,他挺直了腰杆道:“天子脚下,就是你镇武侯也不能这样藐视王法,来人啊,给我上,把镇武侯的那个朋友锁回去问话。”   孟四驹不要命,当兵的们好怕死呢,他们光跟着瞎咋呼却没有一个人敢往上冲,刘子光看了好笑,道:“孟将军说得好啊,天子脚下怎么能藐视王法,你上来抓人吧,我绝不插手。”   孟四驹搞不懂刘子光的意思,但是他一想到那几百双酸秀才的眼睛正在下面盯着呢,要是不拿了人下去那兵马司的脸就没地方放了,于是他一咬牙,走上了楼梯。   孟四驹上来了,南厂番子们并未阻拦,刘子光笑眯眯的看着他上来,很有些赞许的说道:“孟将军果然好胆色,不过请你看清楚了那边是谁再动手。”   孟四驹顺着刘子光的目光朝窗口看去,只见一个青衫方巾的少爷正满面怒容看着他,不是当今圣上又能是谁!   楼下的士兵们并没有跟上来,他们才不敢触镇武侯的霉头呢,本以为孟将军上去之后会有好一阵拼杀,可是听到的确是扑通一声,好似有人跪倒在地,然后是咚咚咚一阵乱响,当兵的们窃窃私语,不知道自家将军到底看到什么高官了。   楼上,朱由校冷冷的问道:“孟四驹,朕且问你,是谁让你到醉仙楼来查抄的,又是谁告诉你这是妄议朝政,罪当入狱?”   孟四驹头上的冷汗哗哗的流,他倒不是怕自己的乌纱被摘,而是怕影响到恩公钱大人,这件事是钱谦益将自己招到府里亲J代的,部下们并不知情,所以他决定一人把这件事情担起来,于是磕头道:“都是微臣自作主张,请陛下责罚。”   朱由校道:“京城里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场所,能倾听到民间的声音,老百姓敢说真话,愿意说真话,这是朕的福分,也是大明的福分,这样一件大好事,你居然横加干涉,撕帖子抓人,你这是嫌我大明朝统治的太久了不成?”   朱由校当了一年多皇帝,已经很会说话了,字字诛心的一顿批让孟四驹汗流浃背,只是猛磕头,口称死罪。   朱由校道:“你一个武人而已,朕不怪你,赶紧把把那些书生放了,带着你的兵回去,这个指挥使的位子你已经不适合做了,朕会给你一个适合的位子。你去吧。”   孟四驹再次磕头谢恩,然后灰溜溜的下楼,不敢多废话,让士兵们放开那些被锁的书生后,灰溜溜的带兵退走。   官兵如同来的时候那样迅速的撤离,醉仙楼一带又恢复了生机,那些和朱由校、刘子光坐在同一楼层的书生酒客目睹了这一切,知道眼前这两个年轻人正是当今圣上和镇武侯刘子光,简直激动的无以复加,原来皇上和侯爷也经常微服到醉仙楼来发帖子,顶帖子啊,这个重大的发现让他们几乎疯狂。   虽然疯狂,但并没有达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大家只是跪倒在地山呼万岁,皇上在楼上的消息不径而走,下面那些酸秀才们也知道了是皇上喝退了官兵,他们同样激动万分,望着从楼上下来的皇上和侯爷,大家一起高呼万岁,这种呼声和朝廷上百官死气沉沉的呼声截然不同,是一种充满了激情和狂热的呼声,朱由校从这些人的呼声和眼睛里看到了发自内心的拥戴,这让饱经内阁大佬们摧残的朱由校极其的受用,极其的膨胀…   回去的马车上,朱由校对刘子光说:“姐夫,要不是你带我来这个好地方,我还真不知道士子们是如此拥戴我,也不会知道湘西民变的真相,更不会知道五城兵马司这些人如此的操蛋!”   因为这是在去刘子光私宅看姐姐的路上,所以朱由校才会使用这样亲密的称呼,也没有称自己为朕。刘子光当然也不会见外,他说:“孟四驹这个家伙太鲁莽了,上阵打仗还差不多,京城治安不能交给这样的人,我手下倒是有个叫钟寿勇的大将,外粗内细,很适合这个职务。”   朱由校道:“钟将军啊,我听说过,确实有勇有谋,那就是他了,明天我就让小魏子拟旨。”   刘子光心里乐开了花,他又把五城兵马司给夺了回来,不过这是意外所得,真正的目的还没达到,他接着说道:“皇上,何腾蛟这个人您看应该怎么处置?”   第八卷 南方 第五十三章 风流债找上门   朱由校已经懂得一些为君之道,知道当皇帝最讲究平衡二字,何腾蛟是个能员,更重要的是他不属于任何阵营,当然要予以重用了,其实该怎么使用他早就想好了,但还是想卖个人情给刘子光,于是问道:“依姐夫的意思呢?”   刘子光道:“湖广还不稳固,四川云贵广西等地的改土归流任重道远,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务实的官员来领导,我看何腾蛟很合适。”   朱由校虽然是皇上,但是封疆大吏的任免去留还是要经过内阁的首肯,所以他并没有当场打包票,只是认真的点头说:“朕记下了。”   马车到了曾橙居住的巷子,两人跳下车来,并肩走入小院,正在院子里做女红的曾橙看见朱由校进来,赶忙放下手上的针线波罗道:“是朱家兄弟来了哦,赶紧坐着,嫂子给你做饭去。”   朱由校赶紧道:“嫂子你别忙乎了,我把酒菜都带来了。”说着让便装的侍卫拿进来一只鸭子,一尾鱼,一方肉,还有几样时蔬,两壶好酒。都是宫里御厨拾掇好的东西,就这样在院子里摆开酒席。   刘子光不在家的时候,朱由校多次来看过姐姐,他就说自己是和刘子光合伙做生意的朋友,同时也是刘子光的拜把子兄弟,受大哥所托经常来送些粮食蔬菜什么的,由于朱由校和曾橙天生的血缘关系,曾橙对这个相公的小兄弟格外热情,关系还算熟悉。   既然相公在家,就没有妇道人家上桌子的道理,曾橙用小盘子拨了一些菜想独自到屋里去吃,却被;两人劝住,非要留在桌旁一起用饭,既然相公开口了,曾橙也不矫情,高高兴兴的坐了下来,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家长里短,就好像京城最普通的百姓人家那样…   酒足饭饱之后,朱由校又坐了一会,直到日头西沉才离去,两人一直送到巷口头才停步,望着依然在挥手的曾橙,刘子光心中暗想:就凭自己手上这张亲情牌,只要皇上在位,东林党就没有扳倒自己的可能。   由于醉仙楼事件闹得满城风雨和朱由校强硬的态度,东林党不得接连不做出让步,先前打算架空或者直接拿掉何腾蛟的官职,让高一飞接任的设想落空了,何腾蛟继续担任湖广总督,并且多了一个改土归流钦差大臣的头衔,赏尚方宝剑,可以当场处置三品以下官员,当地军队也可随意调遣,朝廷不再干涉湖广战事,一切权力下放给何腾蛟。另外一件事就是撤下孟四驹,由镇武侯系的钟寿勇接任,可怜东林党人连这个位置都没捂热呢就得拱手让出去,心里有苦还说不出,为啥?孟四驹违反皇上的知识分子优待政策不说,还悍然携带兵器惊驾,不治他的罪就算是网开一面了,这个大罪名就连钱谦益都不好出面保他。   刘子光可谓连赢两阵,喜悦之情可想而知,他每天也不上朝,也不坐衙,就是陪着曾橙过小日子,或是到城北红山和刘小猫她们玩一会,生活滋润的很。   可是好景不长,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的来了,先是湖广江西的番子传来情报,左良玉和宁王在京城并无像样的谍报机构,只是些帮着收集信息的商人而已,绝没有达到能伪造南厂腰牌,接触到朝廷核心机密的程度,那就说明这两具芜湖郊外尸体的幕后老板很可能是朝廷里的敌人,不用问,不是东厂就是锦衣卫,除了这两家还真没有第三股势力了。   这件事很难查,但刘子光还是让孙纲用尽全部力量进行调查,因为被人在暗处盯着的感觉实在不好,所以就算查一年两年也要查下去,直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山东的北洋水师练兵工作还在继续,戴逸在李岩跟前如同一个白痴,被他耍得团团转,但又不敢告诉魏忠贤自己毫无建树,只好每月胡扯八道一些情报发回来,弄得司马先生很是着急,心说这镇武侯是怎么了,变得粘粘呼呼的,为何还不赶紧把戴逸宰了啊,好给他栽赃陷害的理由。   先前派去给左良玉通风报信的那两个东厂番子出京之后便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信,搞得魏忠贤最近胆子很小,老觉得他的阴谋已经被南厂破获,最近一段时间都很低调,生怕刘子光已经开始暗地里布局对付他。即使司马先生又献了几条毒计暗害刘子光,魏忠贤都没敢实施。   刘子光比魏忠贤还发愁,年初他在旅宋欠下的风流债终于有了报应,人家朝廷发来邀请电,请他这位大明侯爷去进行友好访问,不用问这是赵家喊他去完婚。这可是早就说好了的事情,封他大宋护国公的爵位,入赘做退位女皇赵雯的驸马。   可是这边曾橙还需要陪伴,怎么能撇下她再出出门呢,而且旅宋千里遥远,这一去少则三两月,多则半年,叫刘子光如何放得下心来,可是推脱也不是办法,把人家女皇给睡了,吃干抹净不认证算怎么回事,思来想去刘子光决定暂缓行程,好歹等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于是拍发了电报旅宋方面进行情况解释,可是人家那边也不含糊,立刻回了一封电报,让刘子光当场石化。   赵雯也快生了!   而且赵雯怀孕的时间明显比曾橙还要早,顾及就是新汴京城外山泉边的野战种下的种,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旅宋人竟然一直没有通知刘子光,一直等到孩子快降生才告诉他。   出于对现任旅宋女皇赵婧的忌惮,刘子光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有着什么阴谋,他立即通过红衫团驻旅宋军事代表团进行查证,可是凭着那数百个军事顾问,无论如何也探听不到人家宫廷内的隐私啊,只能将双方合作的事情以及旅宋朝廷对大明的态度进行了汇报。   现在两国处在蜜月期,军事和经济领域的合作非常密切,沿海长波电台的建立使得双方领导人的沟通可以做到迅速及时,互派军事代表团、专家组使得双方在弱项上得以迅速增强,旅宋国先进的造船、电子、航海技术使大明朝受益匪浅,大明的火药武器、陆战经验也让旅宋军队如虎添翼,在青岛水师基地,时刻都有近千名旅宋海军的顾问在进行帮助指导,而在新汴京城外的军营里,婆罗洲、爪哇等地的战场上,红衫团的军事教头也在尽心尽力的帮助着旅宋国的水师步勇。   招商局更是双方密切合作的成果,现在这个庞大的经济军事混合体已经逐步进入了试运营,上千艘福建广东商船的加盟使招商局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有了充足的运输实力,这些大吨位的商船在招商局护航舰队的保护下,向着遥远的欧洲、非洲、南美进发,将满船的丝绸瓷器茶叶和各种工业产品运往那里,换回当地的黄金白银,珍奇异兽、玻璃钟表等中土人感兴趣的东西。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赵婧设计陷害自己的可能性不大,刘子光想到那个身高胸大,特立独行的女皇,心底也是一阵歉然,几秒钟快感一辈子欠债啊,不过他也没资格抱怨什么,人家旅宋人给他国公的爵位,把女皇送给他当老婆,还要拥立他统一天下,这样的好事人家盼都盼不来呢。如果赵雯真的怀孕了,孩子降生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那对人家何尝不是巨大的伤害,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曾橙肚里的,赵雯肚里的可都是自己的骨血哦。   思量再三,刘子光还是准备去旅宋走一趟,粗略估算的话,在新汴京等到孩子降生,然后过了月子就可以带着她们母子(女)回南京了,然后正好能遇到曾橙生产,两个孩子的生日相差不会超过三个月,想到自己马上就有两个孩子,刘子光心头却一股说不出来的惶恐,他娶旅宋女皇的消息朝中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始终是要曝光的,到时候引来别有用心人的抨击怎么办?   刘子光心底的顾虑是怕自己的势力过于庞大,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另一方面也怕家里的情况过于复杂,一个失忆的公主,一个退位的女皇,再加上一对姐妹,一只猫人,还有好几个没娶进门犯官之女,江湖女侠之类人,真是有够混乱。这些老婆身份都很特殊,个性也很鲜明,曾橙还好说,但是绝对不能指望赵雯会听话,刘小猫更是非人类,不弄些天大的乱子出来就谢天谢地,代文佩女侠早晚也要进门,那也是个手段高超,性子激烈的主儿,江湖儿女有着反官府的传统,指望她臣服于其他妻妾也是妄想….   想到这里刘子光似乎看到一副画面,他的镇武侯府里乱糟糟一团,赵雯带着旅宋宫廷的带御器械,彭家姐妹领着铁卫,刘小猫骑着大老虎,代文佩身后站着一帮江湖好汉,几方人马气势汹汹的要进行混战,争夺大老婆的地位,只有李香君藏在一旁吓得直哭。   刘子光无奈的长叹一声:“唉,没办法啊…”   忽听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怎么?还有让你束手无策的事情?我的账房大经理?”   第八卷 南方 第五十四章 大儒.出海   刘子光抬眼看去,原来是彭静蓉一脸笑意站在门口正望着自己,她身上的披风还没摘下,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听到彭静蓉用当年的铁厂职务称呼自己,刘子光也笑道:“原来是大小姐驾到,怎么也不说一声让我去接你。”说着上前替她将披风解下。   彭静蓉道:“人家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这些天可忙坏了,飞来飞去的,铁厂、招商局两头跑,不过总算忙出头绪来了,另外还帮你找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开办。”   刘子光喜道:“哦,快说说,找了什么高人?”   彭静蓉却故意卖起了关子,反问道:“你先说遇到了什么难题,看把你愁得白头发都要长出来了。”   刘子光叹一口气,把旅宋国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彭静蓉,不过把赵婧准备助他夺取天下这一段忽略过去了,听完之后彭静蓉狠狠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看看你干的好事。”刘子光做无辜状:“那个情形下,我也很无奈啊。”   “那我问你,你到底喜欢她么?”彭静蓉很认真的问。   “喜欢肯定是有一点,不过没有喜欢你那么多。”刘子光讪讪的说着,男人在外面惹了风流债,还要回家让老婆帮忙想办法解决,自然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不管你喜不喜欢她,这个责任都要担起来。什么女皇啊公主啊我才不问,就算赵雯只是一个普通的旅宋女子,只要你们曾经有过夫妻之实,就应该娶人家回来。我知道你担心长公主那边,这个你尽可放心,我们都能照顾她,你快去快回,办好了事情把那娘俩带回来就是,至于朝廷方面不必有什么顾虑,旅宋国实力强大,能和他们攀上亲戚关系,对咱们大明朝绝对是一件好事,皇上也会同意的,你就放心的去吧。”   听了彭静蓉的话,刘子光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我就速去速回,,妹妹她们都不懂事只会瞎闹,这边的事情还是请你多担待。唉,真是辛苦你了。”   彭静蓉道:“既然嫁给你自然要夫唱妇随了,你放心,赵雯来了为妻不会和她一争长短,给你添麻烦的。“   这话有点酸溜溜的,刘子光赶紧叉开话题问道:“刚才你说找到了合适的人开办,究竟是什么人呢?”   彭静蓉道:“顾炎武这个人听说过没有?”见刘子光懵懂的摇摇头,她便讲解道:“顾老先生是昆山人,他学问渊博,品德高洁,对国家典制、郡邑掌故、天文仪象、河漕、兵农及经史百家、音的训诂之学皆有研究。尤为难得的是,此人不属于东林学派,他反对理学,主张“经世致用”,反对空谈“心、理、性、命”,开创了本朝的朴学风气,实乃当世大儒,你堂堂大学士居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真丢人啊。”   刘子光强辩道:“我一介武夫而已,不知道文化圈的名人很正常,对了,这个顾炎武答应了没有?要不要我亲自去三顾茅庐什么的。”   彭静蓉道:“人家才看不上你亲自邀请呢,顾先生说了,看在咱们出资兴建,免费培养贫寒学子的份上,愿意当这个山长,不过他教什么课程,宣扬什么思想咱们不能干涉。”   “没问题,只要他这面大旗竖起来就行,现在缺的就是他这样有号召力的大儒,这件事关系到咱们家的兴旺,也关系到大明的前途,一定要办好。”   彭静蓉很明白相公这是要为自己筹备文官的班底,只有控制了青年学生的思想,才能掌握社会主流的话语权,如今的大明朝毕竟还是一个以儒家思想为主导的社会,只靠军队来统治是万万不行的。   的事情也交给彭静蓉打理,刘子光算是又了却一件心事,他先进宫见了皇上,探讨了关于出使旅宋的事情,表示自己愿意放弃休假为国效力,朱由校感动地说:“刘爱卿,真是辛苦你了,这一年来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在奔波,有什么要求你尽可以提,能答应的朕一定答应。”   刘子光道:“多谢陛下厚爱,旅宋这次点名要微臣前去访问,应该是有重要事务商量,陛下最好能赐给微臣全权处置两国外交事宜,免得到时候电报来电报去的耽误时间。要知道内阁那帮人可是办事拖拉的很,微臣不想等到孩子一岁了才能回家。”   朱由校呵呵一笑,道:“准了,朕就赐你全权钦差的头衔,台湾广东福建的水师也归你调遣,万一有什么事直接处理便是。”   其实刘子光讨要这道圣旨的意思在于想把迎娶赵雯的事情合法化,避免国内的不和谐声音,如果他没有全权钦差的权力,涉及到跨国皇室联姻,必定要征得内阁同意才行,不管钱谦益那帮人会不会添乱,一来二去的总是要浪费几个月时间,还不如干脆讨个授权,到了旅宋想干什么都行。   相比之下向曾橙辞行就成了很难启齿的事情,不过冰雪聪明的曾橙看见他吞吞吐吐的摸样就明白了,取出整理好的包袱对他说:“又要出门是吧,都给你准备好了,换洗衣服,新布鞋,银子都在里面,早去早回,别担心我。”   面对这样通情达理的好妻子,刘子光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轻轻将她揽进怀里道:“放心,我一定会在宝宝降生之前回来。”   这次出访旅宋和上次大有不同,两国已经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所以并不需要大批军队随行,除了贴身卫队之外,刘子光只带了二百名京师讲武堂的学生,他想借着这次机会让年轻人们见见外面的世界,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相信这次海外之旅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收获,安东尼作为学堂的武学谕自然要一同前往,其实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到旅宋去会会多日不见的老朋友邓肯。   时值金秋,学兵们却穿着夏季的单衣,因为侯爷说了,旅宋地处热带,终年都是夏天,大伙不知道什么叫热带,但是年轻人对于遥远的海外充满了好奇,在去往上海的火车上,学兵们就开始了讨论。   “孟学长,咱们在旅宋有没有仗好打?”两个相貌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孩问另外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干的学兵。   “就是有也轮不到咱们上,邓将军带着红衫团教导营在那儿帮着旅宋人操兵呢,那可是咱们大明朝最厉害的队伍了,什么样的敌人也搁不住他们的打击啊。”胸前带着一枚小星星的孟志强卖弄起自己的见多识广。   “邓将军?就是那个全身上下漆黑的黑鬼昆仑奴?”孪生兄弟齐声问道。   “大胆!谢龙谢虎,怎么能这么评论邓将军,那可是咱们的上官,侯爷的把兄弟!”孟志强严厉地呵斥道。   谢家兄弟赶紧从火车座位上站起来低头拱手:“我等知错了,请学长责罚。”   孟志强扭头看了看车厢尽头的值星官,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异样,赶紧道:“坐下吧,校规里虽然没有妄议上官这一条,咱们也要对前辈多加尊敬啊,要是没有他们的拼搏,咱们又怎么可能穿上这身号衣呢?我给你们讲个侯爷大破连环马的段子吧。”   谢家兄弟赶紧点头,旁边的学兵也把头凑了过来,孟志强取出军用水壶喝了口水,慢条斯理的讲了起来:“话说当年,大帅还是一名奴隶的时候,和安大人,邓将军,扎将军等兄弟一起…….”   火车抵达上海,水师已经准备好了船只,米面淡水,蔬菜肉类罐头,以及发给驻旅宋教导营的家信都装进了船舱,旗舰是一艘江南造船厂新近下水的大型蒸汽螺旋桨船,排水量达五千料之多,两舷密密麻麻全是炮口,足有上百门火炮,水师做过试验,战舰适合使用火炮,而飞艇更适合使用没有后坐力的飞弹,今后建造的军舰当以火炮作为主要武器。   军舰的煤仓加满了淮南的优质煤,生火鸣笛,在马士英总督带领下的上海众官员送别下缓缓离开吴淞港,沿着长江进入大海,开始了第二次旅宋之行。   站在船头,刘子光的心里忐忑不安,他毕竟和赵雯接触的时间不长,一夜情之后就当了爹,这个感觉确实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第八卷 南方 第五十五章 天下是个球   船队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只在福州、安平各加一次煤水,风雨兼程赶往旅宋,广阔的大海在平静的时候美丽无比,海天一色,让学兵们心旷神怡,在风暴来临的时候风云变色,肆虐无度,剧烈的颠簸让学兵们吐光了胃里最后一滴酸水,总之这一趟航行下来,这些年轻人都经受了一次大自然的洗礼,明白了外面的世界多么广袤。   船到新汴京,依旧是热烈的欢迎仪式,仪仗队、鼓乐队,熙熙攘攘的民众,海一般的鲜花,和故土一样熟悉的黄面孔,黑眼睛,汉人服饰,让大家都有一种似乎回到家的感觉。由于刘子光的身份比较特殊,他头上顶着旅宋护国公的爵位,所以旅宋官员们并没有象迎接外国使臣那样平礼参见,而是采取的跪拜大礼。刘子光上了马车之后直接奔赴皇宫,沿途依然是花的海洋,民众们手举花环高呼:“护国公!刘少保!”搞得学兵们很纳闷,啥时候咱大帅成了护国公啊,太子少保这个职务倒是听说过,不过只是大帅众多虚衔中不起眼的一个,真不明白这些旅宋人怎么如此看重这个头衔。   学兵们不理解旅宋人深深的岳飞情结,刘子光却很清楚,对方搞这么高规格的欢迎仪式让他并不舒服,这是捧杀啊,如果让朝廷那帮人知道了,才不管是不是旅宋人的伎俩,只会更疯狂的弹劾自己。   到了皇宫,气氛却一下子冷却下来,刘子光的卫队被拦在宣德门不许进入,只容许护国公一人进宫面圣,旅宋的皇宫依旧华丽精致,在绿树掩映下露出金碧辉煌的檐脊,已经丝毫看不出上次禁军兵变时候的战火痕迹。宋人崇尚白色,刘子光入乡随俗,穿了一件短袖薄纱隐蟒纹的袍子,蟒纹全用纬线织成,只有在某些特定视角下才能看见,既美观又低调   觐见仪式在大庆殿进行,现赵雯和赵婧两姐妹坐在珠帘后面接手刘子光的跪拜,禅位的仪式非同一般,经过钦天监认真的计算,安排在新年伊始,也就是明年大年初一,所以现在旅宋的国家元首依然是赵雯,不过所有的政务都已经交给监国赵婧办理,平章军国事由赵婧的父亲太平郡王担任,但大权都被女儿拿去,老头只是个空架子而已。   见礼之后,女皇让内监赐座给刘子光,刘子光谢了恩,大马金刀的坐在玉石面凳子上毫无顾忌的看着珠帘后面的女皇,由于龙袍极其宽大,再加上龙书案的阻挡,根本看不见赵雯的大肚子。两边都是旅宋的文武官员,刘子光也不好公然提这些私事。   所幸的是正规仪式很快结束,赵雯起驾回后宫去了,留下赵婧和刘子光商讨国事,刘子光赶紧抬眼看去,只见赵雯居然穿了一件类似于高丽式样的龙袍,身形掩藏的很好,还是看不到肚子,想必是为了故意掩饰的吧,毕竟未婚先孕很没有面子,刘子光这样理解。   接下来进行的是正规的外交谈判,双方转移到文德殿,这里已经准备了一张长条桌子,上面铺了丝绒,摆了鲜花和茶水,赵婧率领一帮旅宋文武官员坐在桌子一侧,另一侧只有刘子光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   “护国公,现在咱们可以谈一下关于宋明两国深化合作的事情了,我国已经开出一份清单,希望你能代表大明签字同意。”赵婧开门见山,拿出一份装订好的文件退给刘子光。   刘子光没有说话,默默的接过文件翻看起来,这是正式的外交提议,上面列了一长串的合作意向,对于一些继续降低关税,扩大进口旅宋货物,开放港口,实行优惠税率的条款,刘子光觉得尚能接受,可是有一条引进大明劳工的条款让他触目惊心。   旅宋人竟然提出要引进高达百万的汉族劳工!   这样大规模的劳务输出,别说刘子光不敢答应,就是他答应了也做不了这个主,汉人的故土思想根深蒂固,很多农民一辈子没出过所在的县,最远就是去邻村转转,就是沿海那些渔民商人,也只是乘船远航,不管走多远,最后也是要回家乡的,可是按照赵婧的意思,直接就是引进一百万汉人作为旅宋的百姓,哪是什么劳工,分明就是移民。   大规模的移民活动在历史上也有,元朝末年连年战争,黄淮流域水灾不断,饥荒频发,两淮、山东、河北、河南百姓十亡七八。元末战乱的创伤未及医治,明初“靖难之役”又接踵而至。冀、鲁、豫、皖诸地深受其害,几成无人之地。只有蒙古贵族察罕贴木儿父子统治的山西相对显得安定,风调雨顺,连年丰收,较之于相邻诸省,山西经济繁荣,人丁兴旺。再者,外省也有大量难民流入山西,致使山西成了人口稠密的地区。于是从洪武初年至永乐十五年,五十余年间组织了八次大规模的移民活动。   从山西洪洞等地迁出的移民主要分布在河南、河北、山东、北京、安徽、江苏、湖广等地,少部分迁往陕西、甘肃、宁夏地区。从山西迁往上述各地的移民,后又转迁到云南、四川、贵州、新疆及东北诸省。如此长时间大范围有组织的大规模迁徙,耗费的人力物力难以计数,时间跨度极大,几乎上要用一代人的努力才能完成这个任务。   洪武爷和永乐爷推行移民垦荒振兴农业的政策,是为了巩固王朝的统治,使农业生产逐步得到恢复,边防巩固,社会安定。就算花费的力气再大也是值得的,可是旅宋人凭什么要大明移民给他?   大明朝的社会基础就是千千万万的百姓,没有这些士农工商,就没有赋税,没有粮食,没有军队,就不可能有朱家的千秋万代统治,朱由校能放手让百万子民成为旅宋人?这简直就是不切实际的扯谈!   刘子光把文件啪的一声合上,径直丢了回去:“这是卖国!我不能同意!”   气氛顿时很尴尬,旅宋官员们都不说话,目光投向监国大人,赵婧似乎早就料到刘子光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她微微一笑道:“谈何卖国,难道贵国朝廷不愿意开疆拓土,只想守着那所谓的天下一代一代的传下去么?”   “百万移民和开疆拓土有什么联系?我朝连北西两方的故土都没收复,有什么力量去开疆拓土,恐怕这只是贵国的雄心壮志吧,可是你们虽然有野心,但是没有足够的人力,才会打我们大明百姓的主意。”刘子光反驳道,但是已经意识到赵婧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你们的雄心壮志,难道你护国公不是旅宋的一份子么?难道你不是炎黄子孙,遗民?你这话说得就不对。眼光也欠长远,你知道这天下究竟有多大么?”赵婧说着忽然起身走到宫墙边,指挥两个太监拉开了挂在墙上的巨大幕布,露出里面的超大型地图来。   这不是一般的地图,是一张极其精细的世界地图!   刘子光当场就惊得站起来,这张地图精确的令人叹为观止,虽然还不能和后世的精确卫星测量地图那样精准,但是已经相当完善了,南美北美,澳大利亚,非洲、欧洲亚洲都在上面,不同的势力范围用不同的颜色进行了标注,刘子光粗看了一下亚洲部分,高丽、倭国、满清、西夏、大明、安南、旅宋、还有荷兰人西班牙人占据的印度尼西亚等地都很清楚的标示着,甚至连大明境内的不同军阀占领区都有标识,刘子光敏锐的注意到,湖广和江西已经涂上了和大明一致的红色,很能说明这张地图的准确和旅宋人的认真。   亚洲部分花花绿绿的,非洲和南北美澳大利亚这些荒蛮之地就只用了白色标识,赵婧拿起一根细长的棒子,在亚洲的位置上划了一个圈,说:“这里是东胜神州,大明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那些英格兰、西班牙、荷兰人都是来自于西边的西牛贺州,那里有着众多的诸侯国,和咱们的春秋时期差不多,但是这些西夷很具有探险精神,他们从西牛贺州出发,向下到达并且瓜分了人力资源丰厚的南瞻部洲,从那里掠夺大量昆仑奴,送到万里之外的北俱芦洲开挖金银,种植各种作物,再把廉价的农产品和银子拉到旅宋,拉到大明,换取咱们的丝绸瓷器工业品,这样一个完美而宏大的商业运作链条,是我们汉人难以想象和实行的。”   刘子光肃然,没有说话,但显然对赵婧所说的很感兴趣,赵婧顿了顿,问道:“护国公,你知道天下到底是什么吗?”   刘子光脱口道:“知道,是一个球。”   第八卷 南方 第五十六章 我老婆是皇帝   赵雯很囧,因为她以为这个实在匪夷所思的地理最高机密只有少数一些旅宋高层才知道,万没想到大明人也知道这个事实,看来大明的科技水准比想象的还要高。   本来想用这个惊天大秘闻雷一下刘子光,然后顺势推出一番大道理,让刘子光心悦诚服,主动提出帮助旅宋完成这个庞大计划,可是作为开场白的设问句都没有顺利的进行下去,刘子光这家伙居然一口道破了天机!   赵婧毕竟是旅宋监国,见多识广沉着冷静随机应变,她面色不改,只是微微颔首:“护国公好见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乾坤之间的秘密,也就省了我许多口舌,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刘子光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个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给赵婧造成了多大的冲击,他点头道:“郡主请讲。”   赵婧望着巨幅的世界地图深情地说:“这幅地图用了我们旅宋人一百多年的时间,才形成今天这副样子,多少前辈前仆后继,耗尽了毕生的精力啊,他们乘着帆船,骑着骆驼,走遍了这世界上每一个角落,跨国无数河流,翻过无数高山,渡过无边的大洋,多少人在旅途中病死、累死,饿死,战死,这幅天下全景图就是活生生的鉴证!也是我们汉人夺取天下的法宝。”   刘子光瞠目结舌,赵婧的胃口太大了,上次来还只是说要夺取中原,统一大地,这几个月过去就变成了夺取整个地球了,这个女人的脑子里到底是谁什么东西,她是不是成吉思汗转世?抑或是拿破仑希特勒的前世?   赵婧接着说:“如果从新汴京出发,不管向什么方向走,只要一直走下去,一定会回到原点,再结合钦天监的星象大师的观察,这个世界确实是球形的,已知的世界就是这么大,资源就是这么多,你这这里,这些空阔广袤的大地上有着数不尽的黄金白银,象牙钻石,当地人皮肤漆黑,健壮有力,但是社会发展只相当于咱们夏朝时候的水平,征来做苦力工人再合适不过了,还有这里一望无尽的热带雨林,遍地都是金银,农作物一年三熟,甚至不需要种植什么,光摘野果子就能吃饱,这里大片大片的土地被几百个西班牙人就占据了,每年从这里运走的白银高达千万两之巨。”   刘子光知道她指的是非洲和南美洲,这样一说,他的心里也有些痒痒,是啊,世界就这么大,大航海时代给欧洲带来了前所未有机遇,直接影响了今后数百年的世界格局,趁各大洲的瓜分行动尘埃还未落定,大明应该果断出手,夺取殖民地!   “年初的时候,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可是事情总是在转变的,有了大明的利炮,大宋的坚船,咱们宋明一家,何愁天下不取?别看现在满清西夏还霸占着你们的领土,那只是暂时的,现在的实力对比已经远非从前了,甚至连几十个江湖好汉都能在北京城肆无忌惮的来去自如,还绑架了康熙,满清如此稀松,只要你们发动北伐,一年内必胜。我说的对不对?镇武侯大人。”   赵婧是旅宋行人司出身,分析情报是基本功课,对于大局的判断她还是很敏锐和正确的,如今的满清确实不如从前了,西夏的武力虽然达到了冷兵器时代的一个小巅峰,但是这个世界已经开始由热兵器来主宰了。凭借着先进的武器和舰船,汉族人组成的军队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刘子光默默的点点头,赵婧又说:“这些年来,旅宋的人口出生率不断下降,已经没有足够的兵源,年轻人沉迷于声色犬马,只有少数人愿意从军,你应该注意到了,整个旅宋国的禁军也不足万人,只有靠大量的蕃兵来维持大量的兵员缺口,可是非我族类,终究不能信任,所以我才会想引进大量汉人,扩充我们的实力,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同文同种的一家人,世界就这么大,咱们起步已经比别人晚了,如果再不行动起来,就没有什么留给子孙后代了。”   “可是一百万人绝对办不到,就是朝廷同意,这样大规模的移民也会激起民变,这不是迁到其他省份而是迁到万水千山以外啊,百姓们绝对无法接受。”刘子光道。   “漫天叫价,坐地还钱。难道我说一百万就是一百万了?只要你同意这个做法,咱们就一步一步的来,这一辈人做不完,下一辈人接着做,总之汉人要奋起直追了,这么多的花花江山不占白不占。”赵婧望着天下全景图,漆黑的眸子里竟然有火花闪现。   不得不承认赵婧确实有一种极具煽动性的人格魅力,刘子光被她打动了,坚定的点头道:“我可以代表大明朝廷答应贵国的提议。”   “好吧,那今天就谈到这里,具体事宜改日再议,我知道你一定很着急了,再不让你见陛下,恐怕你们俩都要拿我这个姐姐开刀了。”赵雯莞尔一笑,挥手让那些陪衬的官员退下,然后带着刘子光去后宫了。   登陆一起看中文网,支持正版铁器时代。   旅宋的皇宫沿用当年汴京的制式,采取的是非对称型的布局,整体占地不大,但极其精致华丽,整个皇宫由东西华门横街分成南北二部,南部是大型朝会和日常办公的场所,北部是皇族居住的地方,各种热带植物和喷泉遍布宫廷各处,增添了一些异国风情。刘子光没有闲情逸致欣赏景色,他只关心赵雯和赵雯肚里的孩子,那一夜的风情记忆犹新,赵雯这个女子热情开朗,体型完美,不比家里那几个老婆差。   到了女皇的寝宫福宁殿门口,赵婧道:“国公爷自己进去吧,我就不妨碍你们了。”然后袅袅婷婷的在几个女官陪伴下离开了。   旅宋宫廷使用的太监并不多,只有几十名粗使太监,或许是因为有女皇的缘故,女官和宫女的数量很大,甚至还有穿着银色战袍,腰佩长剑的女性带御器械。福宁殿的门口站了四个俏丽的女官,恭敬地说:“护国公里面请。”   刘子光在女官的引领下进了福宁殿,只见宫殿里只有浅蓝色的纱幔随着电扇的吹拂轻轻飘动,如同浮云海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温度很舒适,大概是放置了冰块的原因,可是空荡荡的宫里看不见一个人影,回头再看那四个女官,已经不见了人影。   “陛下,陛下~”刘子光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呼唤着,心说这旅宋人还挺浪漫的,环境布置的不错呢,可是他敏锐的耳朵忽然听到极其细微的声响,是有人在将兵器从鞘中拉出的声音!   刘子光心中一凛,由于是面圣,他的所有武器都被带御器械收缴了,现在可以说是手无寸铁,不过凭感觉能知道刺客只有一个人,电光火石的瞬间刘子光脑海中就闪过无数念头,难道这是陷阱?是不是赵雯已经被控制了?既然是陷阱为什么只有一个刺客?为什么赵婧还要和自己说那么多的废话?   没等他得出结论,刺客已经从近处的纱幔后面扑了出来,雪亮的宝剑朝着刘子光的胸口直刺,动作之快,下手之狠,令人叹为观止!   刘子光是何等人也,这样迅猛的动作在他眼里如同慢动作的电影一样,只见他敏捷的一侧身,拿住了刺客握剑的手,劈手将剑夺过,顺势将刺客扔到了后面一张大床上,然后一跃而上,压在刺客身上,凶巴巴的问:“你想谋杀亲夫啊?”   身下传来柔软温暖的感觉,旅宋女皇赵雯瞪着大眼睛看了看刘子光,忽然张嘴就咬,狠狠地在刘子光的胳膊上留下一个血印子,然后嚷道:“谁让你这么久都不来看朕?”   刘子光装作很疼的样子吸着凉气,一只手摸向赵雯的肚子,触手平坦光滑哪有怀孕的样子,他顿时很不高兴,质问道:“所以你就把我骗来?”   “这么说你还是不愿意来的啊!”赵雯柳眉倒竖,忽然一个翻身把刘子光反压到身下,用牙齿和指甲疯狂的进行攻击,这种泼妇套路将堂堂大明朝第一猛将打的落花流水,叫苦不迭。   赵雯下手很没有轻重,咬人比刘小猫还狠,刘子光刚开始还陪着她玩,后来脾气也上来了,毫不客气的将其推到,反剪双手,狠狠打了一顿耳光,不过不是打在脸上,而是屁股上。   “你竟然敢殴打朕!”赵雯气得眼泪都出来了,疯狂反扑过来,采取了摔跤的技法,将刘子光摔在床上,两人再次滚到了一处,打斗之激烈令人难以想象,可是那些女官象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   第八卷 南方 第五十七章 暹罗按摩引起的斗殴   旅宋天气炎热,两人穿的衣服都很轻薄,打斗之中难免撕扯,不多时就坦诚相见了,于是自然而然的转变成另一种打斗,两具赤裸裸的身体在福宁殿的大床上翻来覆去的纠缠着……   一小时后,两人终于休战,汗流浃背躺在大床上,赵雯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支上好的旅宋雪茄和一盒火柴,将雪茄叼在嘴上,火柴丢给刘子光:“帮朕点上。”   刘子光劈手将雪茄抢过来,训斥道:“女生不许抽烟,还有,在我面前不许自称朕,要说奴家。”   赵雯杏眼圆睁,似乎要爆发雷霆之怒,可是瞬间却又春风化雨,低眉顺眼的小声道:“奴家知错了。”然后把头放到刘子光的胸膛上做温柔状。   刘子光满意的抚摸着赵雯的头发,道:“女人啊女人,真是诡计多端,居然骗我说你怀了孩子,搞得我星夜兼程,郑森请我在安平城歇歇脚我都婉言谢绝了,结果到了这里一看,居然是假的。”   赵雯说:“朕…奴家要是真有了身孕,又怎么会这么晚才把你召来,想我堂堂大宋女皇,总不能挺着大肚子大婚吧,传出去还不让天下耻笑,本来是想早些日子安排这件事的,可是国内形势还不稳定,你在大明也忙的不可开交,姐姐是等到两边的事情都办完才敢着手大婚事宜的。哼,你还说呢,你这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来个信,是不是被那个橙公主迷的把奴家忘了?”   刘子光道:“大婚?不是说退位之后再结婚的么?怎么又变成大婚了,难道说我要娶一个在位的女皇?”   “怎么了?那样不好么?哎,你别操心了,这些事情都让姐姐办理就是,她自有分寸,咱们跟着走程序就是。”赵雯说完,一翻身坐起来,找出一套平民衣服穿上,对刘子光说:“走,出去喝酒。”   如同上次一样,两人微服出宫,来到海边的大排档,和那些赤膊的平民百姓一样,露天下喝酒吃肉,不过这回吃的不是烤肉烤鱼,而是生蚝。小桌子上摆着炭火炉和洗净的生蚝肉,一边烤一边加调味汁,调味汁有蒜香、豉汁,也可以只刷点油,撒少许盐。听到吱吱响后就可以大快朵颐。这种牡蛎类的生猛海鲜在大明朝还没开始流行,初次品尝的刘子光觉得很是鲜美,一连吃了十来个。赵雯见他吃得开心,微微一笑,拿起拿起一只生蚝,一手托蚝于掌心,一手持小刀,细小的刀尖敏捷插入椭圆的壳内,手腕轻轻往下一压,剔透乳白的蚝肉便露了出来,丰润香腴,逗人食欲。   “生吃味道更好,尝尝吧。”赵雯将蚝肉送到刘子光嘴边喂他吃了下去,虽然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腥味,但是味道确实鲜美的要死,刘子光赞道:“果然好美味。”又一连吃了几十个,两人又喝了不少白酒,渐渐的赵雯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晕起来,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非常妩媚,她咬着刘子光的耳朵说:“吃了那么多的生蚝,没什么感觉么?”   听她这么一说,刘子光真觉得体内好像有一团火在涌动,赵雯一脸坏笑地说:“生蚝壮阳,你居然吃了这么多,待会欲火焚身可别找人家解决哦。”   看着她美艳如花的面庞,再加上煽动性的语言,刘子光立时精虫上脑,丢下一枚旅宋金币,拉起赵雯就走,赵雯却如同泥鳅一样的滑走,不向皇宫的方向逃跑,而是向八打燕山爬去,刘子光嘿嘿一笑,心说这丫头是故意因我去打野战呢,于是拔腿跟了过去……   在旅宋的每一天都像是在过年,不光刘子光夜夜笙歌,他带来的那帮京城讲武堂的学生也开了洋荤,在红衫团教导队的老前辈带领下,出入新汴京的勾栏瓦肆,喝酒嫖娼赌钱打架,刘子光带兵讲究严肃认真团结活泼,在学堂在军营一定要严守纪律,出了门就要敞开了玩。   新汴京一处著名的妓院内,孟志强、谢龙谢虎三个人面红耳赤的坐在椅子上发呆,这里是妓院附属的戏园子,旅宋的娼妓业比较发达,妓院里除了炮房之外,还有温泉浴场和戏园子,嫖客们洗得干干净净上来找个漂亮姐儿爽一气,然后坐到戏园子里喝茶吃水果打发时间,那叫一个悠哉。   孟志强他们三个是被教导团的老兵带来的,他们没穿号衣也没带兵器,十六七岁的少年再怎么扮老成也是扮不出来的,来来往往的衣衫暴露的年轻女子令他们羞得简直想夺门而出,可是大帅的教导在耳边响起:任何时候都不能当逃兵!要是连这些风尘女子都怕,还怎么上阵杀敌啊。老兵花无语已经搂着一个身材惹火的大奶马来妹上炮房办事去了,只给他们三个少年丢下一句话:“随便玩啊。”   三人还都是清纯处男,家乡封建礼教严酷,男女授受不亲,大姑娘小媳妇们夏天都穿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什么,进了讲武堂之后更是见不到一个雌性动物,按说十六七岁也是到了结婚的年龄,荷尔蒙已经分泌的很旺盛了,只是平日超大的训练量压制了这方面的欲望而已,现在看到这些穿着薄纱,眼神语言极其挑逗意味的妖艳女子,三人虽然面红耳赤,但是浴袍下面已经支起了小帐篷。   一阵香风飘过,孟志强眼前一花,怀里已经多了一具柔软的娇躯,皮肤微黑的马来妹子,马来妹由于业务需要,都能说熟练的汉语,她娇声道:“老板,按摩去吧。正宗的暹罗按摩。”   孟志强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是来听戏的。”马来妹嘿嘿一笑,一只手不老实的伸到小孟同学的浴袍下面,握住了那根火烫的棍子,顿时惊呼:“好大好硬哦,你就挺着这杆大枪来听戏?”   孟志强想推开怀里的娇躯,可是却无从下手,马来妹咯咯的笑起来,招手喊了两个小姐妹过来,分别坐在谢龙谢虎兄弟的怀里,一边伸手乱摸,一边笑道:“这三个小弟弟好嫩哦,一看就是雏,跟姐姐上去吧,回头给你个红包。”   三个学兵都是相貌英俊,身材健壮,皮肤呈现健康的古铜色,很符合旅宋人的审美观,听说有三个童子鸡,戏园子里热闹起来,那些衣衫单薄的妓女都跑过来看西洋景,就连客人们也被惊动了。   一个坐在附近的大胖子扭头朝这边看来,顿时拔出嘴里的雪茄烟,哈哈大笑起来:“这分明是三个小受么?你们不行,得大爷我上。”说着从藤椅上坐起来,这人身材高大魁梧,足有一米九的身高,二百五十斤的体重,赤裸的上身刺龙画虎,一看就是黑社会分子。   大胖子好像是喝多了酒,醉眼肆无忌惮的在三个学兵身上踅摸,最后落到孟志强被马来妹扯开的浴袍里面,看着健壮的胸肌和六块分明的腹肌,胖子忍不住淌出了口水,“好个俊俏的后生,跟大爷上楼,包你舒坦,大爷的手段可比这些马来妹,暹罗妹好多了。”   四周一片哄笑,有人高声道:“牛老大,你喝了酒还行么?还是先去买瓶印度神油吧。”   胖子佯怒道:“你才需要印度神油呢,大爷我现在需要的是绵羊油,涂在这个后生的后庭花上,免得到时候被大爷的巨物撕裂。”   孟志强猛然推开怀里的马来妹,站直身子逼视着大胖子的眼睛:“你说什么!”谢龙谢虎也腾地站起来,一左一右夹住了大胖子,三张刚才好羞涩难当的面孔此刻已经冷若冰霜。   牛老大喝多了啤酒,处于亢奋状态,这三个少年眼生的很,看言谈举止还以为是谁家船上的水手学徒,既然是学徒就没什么忌惮的,他哈哈一笑,打了一个响指,周围站起了十来个彪形大汉,反将三个学兵包围起来。   “三个小受脾气还不小呢,大爷喜欢,兄弟们给我上,拉到家里去慢慢消受。”牛大胖子一声令下,大汉们扑了上来,孟志强抓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跳起来砸在牛大胖子光秃秃的头上,谢家兄弟也抄起椅子向那些人砸去。   鲜血从牛大胖子额头上留下,他顿时怒了,一拳打到孟志强胸口,将其打的直飞出去,撞翻了七八张藤椅,不过孟志强在讲武堂的操场上捶打惯了的,这种打击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反而激发斗志,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继续扑上去打斗,戏园子里的客人都是穿着浴袍,家具也都是藤椅这样的轻质物品,所以打的热闹,半天没没有出人命。   下面乱的开了锅,楼上的炮房自然能听到,带三个学兵出来潇洒的教导团小旗花无语正搂着大奶马来妹做活塞运动呢,听见声音不对,赶紧胡乱拿过一块浴巾缠在腰上,窜出炮房,径直从二楼跳了下来加入战团。   一场酣畅淋漓的斗殴,四个大明士兵对付十来个当地流氓,居然丝毫不落下风,正打的热闹,忽听一阵尖利的鸣笛,旅宋的巡城厢军到了。   第八卷 南方 第五十八章 鞭挞者   花无语,四十八岁,是大明朝兵部派驻旅宋国步军教导队的一名小旗级别的教习,听名字好像应该是个很斯文的白面儒雅男人,其实截然相反,花无语身材匀健硕,一张刀条脸上排着好几道伤疤,喝了酒之后会变成红色,煞是吓人,所谓相由心生,花无语本身就是一个恶徒,他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举人,母亲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父母平日里除了吟诗作对就是看书赏画,并且在儿子七岁的时候给他取名为花无语,很风雅很飘逸的名字寄托了父母对儿子的期望。   可是花无语辜负了父母的期望,从小不喜欢读书,反而打架斗殴,赌博嫖娼无所不为,成为典型的恶少,活生生把父母给气死了,后来做生意被人骗,万贯家财打了水漂,愤而杀人入狱,再后来被发配宁远充军,满清入关时候被俘虏,成为清军汉八旗士兵,和山西流寇作战的时候再次被俘,成为土匪的一员,辗转多次打了十几年的仗,最后沦落到利国铁厂的奴隶营里。   八百奴隶铁厂大暴动有他,奇袭济南有他,济南保卫战和南京空降作战也有他,花无语的军服胸前有伞降徽,特等射手章,脖子上有金边红领巾,按理说这种资历的老兵早就做到百户以上的官职了,可是花无语至今还只是一个小旗,领子上只有一颗小星星。这全是因为他的不守军纪胡作非为,屡次升职都被驳回,最后成为红衫团资历最老的一名小旗。   小旗相当于班长,手底下只有十个兵,花无语劣迹斑斑,开赌局、酗酒打架,偷出军营,目无长官、不遵军纪,反正是个刺头。军官们也管不了他,人家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和教导队的长官邓肯参将又是老关系,和刘大帅也是一个大通铺里躺过的,再加上他的军事素养很高,毕竟是二十多年的老兵油子了,凡是他带出来的兵个顶个都是好手。所以军官们平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京师讲武堂的学兵来到旅宋之后,打散了分配在教导队里实习,孟志强和谢龙谢虎三个学兵就被分配到花小旗的麾下,这帮学兵身上都有几两津贴银子,花无语这样的兵痞每月的饷银都是吃干花尽,自然打起学兵们的主意,他也不明说,只是鼓吹起旅宋的街坊是多么的好玩,各种美食和充满异国情调的美女之类的,引得孟志强等人无比向往,央求着花无语带他们出去见见世面,花无语矜持了半天,直到孟志强他们自愿掏出银子帮花大哥“洗个热水澡”才勉强答应下来。   可是孟志强他们万没料到花大哥居然带他们来的是这种风月场所,更没想到会和当地人爆发冲突,等到厢军的警笛吹响的时候,他们三个才恍然醒悟过来,这下惹了大乱子了。   几十个厢军手持哨棒冲了过来,为首的军官大声喝令所有人住手,牛大胖子手下的地痞们倒是很配合,立刻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他们都是经常犯事的主儿,当然不怕什么,花无语等人就不同了,教导队的纪律很严,打架可以,但是一不能打输,而不能被当地官军抓住,犯了哪一样都会被严惩,于是花无语大喊一声:“冲出去!”一马当先向门外冲去,一名厢军举起哨棒迎头打来,被他劈手夺过,舞的呼呼作响,硬是从包围中打出一条路来,四个人穿着浴袍在大街上狂奔,一直跑到看不见追兵为止。   四个人气喘吁吁,扶着墙休息,孟志强赞道:“花大哥功夫真高,一条棍子使得泼风一般。”花无语嘿嘿一笑:“那当然,论枪棒功夫咱们大明的兵自然要比旅宋的兵强多了,要不然怎么当他们的教习呢。嘿嘿,今天真够爽,免费玩了一回,还痛痛快快打了一架。”   谢龙道:“是啊,俺们也跟着沾光,洗澡喝茶的钱都没付呢,嘿嘿。”   谢虎道:“还免费摸了一把娘们的大腿呢,哈哈。”   可是孟志强却忽然一拍脑袋:“遭了,咱们的衣服都没换呢,还放在更衣室,腰牌,银子都在里面,这下可完了。”   丢失腰牌就进不去军营,进不去军营就无法点卯,点卯不到就算逃兵,要砍头的,这样一来花无语也发起愁来:“腰牌绝对不能丢,走,回去拿衣服!”   旅宋厢军不是白吃干饭的,搜查了勾栏浴场的更衣室,查获了他们几个人的腰牌,一看原来是明国教导队的官兵,便立刻通知了在附近巡逻的教导队宪兵。   根据宋明两国的协议,军人在对方境内触犯法律,由军人本国的驻地军法处进行处理,所在国只负责提供证据或者协助抓捕,所以厢军们干脆图省事,把案子直接转交给明军宪兵。宪兵们立刻布下陷阱,守株待兔。果然等到了偷偷摸摸前来取衣服的四个大兵,当即将他们拿下。   看到肩上挂着红绳子的宪兵,花无语知道这回是栽了,大大咧咧的双手背到身后,任由宪兵将自己捆上,其他三个学兵则面色煞白,被异国闹事被宪兵拿下,讲武堂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有了这样一个污点,恐怕毕业都成问题。   次日一早,四个五花大绑的士兵从禁闭室提出来,在宪兵的押解下来到邓肯的大帐,两旁立着十二名膀大腰圆的执法队员,由于涉及到讲武堂的学兵,安东尼学谕大人也到场旁听。   邓肯一看下面跪着的人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沉声喝问:“尔等身为大明官兵,出入勾栏,好勇斗狠,打伤百姓和厢军,影响极为恶劣,连刘大帅都知道这件事了,指示一定要严肃处理,按照军事交流的条例,这种罪行应该鞭挞十下,革除军职,你等可领罪?”   听了这话,孟志强和谢家兄弟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鞭挞也就算了,可是革除军职让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在讲武堂的每一个日子都是那么的难忘,每一个袍泽都是那么的亲如兄弟,可是却因为一场斗殴丢掉了学籍和军职,只能灰溜溜的发回原籍,一切都完了!一瞬间他们三人想到了很多很多,似乎已经看到家乡父老遗憾的目光和同学们惋惜的神情。   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痛苦的思绪。   “卑职不服!”是花无语拧着脖子在高声喊。   “哦,老花你有什么不服,说来我听听。”邓肯道。   “这三个学兵是卑职非要带他们出去的,并非自愿,这是其一,在勾栏打架是因为受到地痞的侮辱愤而反击,这是其二,打伤旅宋官兵完全是我一人所为,和他们无关,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人好了。”   “哼,你不说我都忘了,还得给你加上一个教唆的罪名,再加五鞭子!”   花无语傲然道:“只要不革除他们三个的军职,怎么打我都无妨。”   “有种!我就成全你,一共三十五鞭,你都领了吧。来人啊,行刑!”邓肯一声令下,四个执法兵上前架起花无语,向校场走去,孟志强等三人也被押着前去观刑。   鞭挞这种刑罚是跟旅宋人学的,把犯人的四肢绑到一个木架上,用蘸水的长藤条猛抽屁股,听起来好像不怎么残酷,其实远比打军棍来的痛苦,一般人挨一鞭子就能痛的昏过去,三鞭子下去,屁股蛋就变成熟透的水蜜桃,坐也坐不得,站也站不得,得趴在床上成个月才能动弹。所以当有人被判罚鞭刑过多的时候,会分成好几个阶段来执行,一方便免得将人活活打死,一方面也能增加受刑者的痛苦。   花无语背对着众人捆在架子上,赤裸的后背上满是旧伤,他大大咧咧的说:“要是屁股抽烂了就往背上抽,爷们撑得住,省的养好了再抽一顿。”   邓肯道:“老花你有种,那就给你来个痛快的,三十五鞭一起上!”   校场上已经聚集了数百名教导队的士兵和讲武堂的学兵,众人鸦雀无声的观看行刑,一鞭子下去,花无语的屁股就开了花,可是他居然不叫疼,反而高声叫好:“爽!再来!”行刑手很乐意满足他这个小小的愿望,又是狠狠一鞭子抽下去,血花四溅,皮开肉绽,众人似乎已经听见花无语强压在嗓子眼里的痛嚎,可是他却依然大大咧咧的喊道:“不够!再来!”   花无语已经四十八岁了,比在场所有官兵的年龄都大,这个老兵痞虽然有时候很可恶,可是本性却不坏,在士兵中的人缘不错,看到他惨不忍睹的屁股,满头的大汗,士兵们有心求情,却又不敢张嘴,因为那个漆黑皮肤的邓将军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铁面无私,把他惹毛了能把全营人都责罚了。   于是大家就这样无声的观看着花无语受刑,藤条破空的声音一下下传来,终于花无语不再嚣张,声音渐渐弱了下来,行刑手看了看邓肯,黑将军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于是行刑手再次扬起了藤条。   忽然孟志强从队列中奔出,跑到邓肯面前跪倒:“邓将军,学兵孟志强愿领刑!”他的双手还绑在身后,但是目光极其坚毅,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紧接着谢龙谢虎兄弟也奔出来个孟志强跪倒一处,异口同声道:“学兵谢龙(虎)愿领刑!”   第八卷 南方 第五十九章 世纪婚礼   邓肯铁板一样的黑脸上毫无表情,他冷冷的说:“花无语的四十五鞭谁也替不了,你们想挨鞭子可是另外的。”   孟志强咬牙道:“既是袍泽,就当同甘共苦,既然犯错,就要勇于承担,我情愿和花小旗一同受刑。”谢龙谢虎兄弟也昂首道:“我等情愿一同受刑!”   “什么时候这帮生瓜蛋子也变得这么有种了?”邓肯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表情,他扭头看了看安东尼,后者正一脸的无所谓看着他。   “好,既然你们这么团结,非要一起挨揍,那我就成全你们,来人啊,把他们三个绑起来,每人十鞭!”   “傻逼,呈什么英雄!”花无语突然又亢奋起来,冲着三人破口大骂,可是三人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陪着他一起挨鞭子。   三个木架子被迅速支起来,正当宪兵们要把三个学兵往上面绑的时候,一个旗牌官跑了过来禀告道:“大帅有令到。”   邓肯接过手令看了几眼,便挥手让宪兵们停手,冷冷地说:“大帅马上要和宋国女皇成亲,普天同庆,大赦天下,你们这帮兵痞也在赦免的范围之内,鞭子不打了,其他惩罚也免了,哼,真便宜你们了。”说着一背手,拉着安东尼走开了。   宪兵们将三个学兵身上的绳子一解开,他们马上扑到花无语身旁名,七手八脚的帮他解开绳索,平趴着抱起来往军医处送,其余的官兵也在军官的解散口令发出后围了过来,瞻仰这位兵痞的英姿。   邓肯和安东尼并肩走着,安东尼笑道:“邓肯,多日不见你这家伙也变得奸猾了,大帅的手谕恐怕早就收到了吧,非要等到这个节骨眼再宣布,你耍得好手段啊。”   邓肯耸耸肩膀:“难道真要打你的学兵,每人十鞭子下来还不打废了,你这个武学谕能和我善罢甘休?小孩子吓唬吓唬就好了,他们能体会到袍泽之情,咱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安东尼道:“不错,没想到你的为将之道已经如此精深,怪不得大帅放心派你当这个教导队参将呢。”   和自家兄弟一起,邓肯的脸不再扳成铁板状,他亮出一口白牙笑道:“安大人你也不差啊,这个武学谕当的有声有色,那帮学兵训得着实不赖,武艺好,有担待,将来能当大任哦,等毕业的时候别忘了分配几个到我麾下来。”   两人哈哈大笑,又谈了一会带兵的心得,便提到了刘子光即将结婚的事情上。邓肯已经在旅宋待了一段时间,深知这个国家的综合实力,他若有所思的说:“若是大帅做了女皇的入幕之宾,恐怕在朝中更要受人忌惮了,有时候实力太强未必是好事,我怀疑这是旅宋人的一步棋。”   安东尼一脸的无所谓:“怕什么,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做事畏首畏尾还有何意思,要我看,大帅喜欢女皇就成,谁敢拿这个说事,咱们兄弟手上的兵是吃素的么?真要撕开脸了开打,吃亏的还是他们!”   邓肯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整个新汴京开始忙碌起来,因为刘少保和女皇的婚事即将举行,这可是空前的世纪盛典,早在一年半之前就通知了各个友邦,不过那时候的新郎并不是刘子光,而是侨居旅宋的小明王朱常洋,现在悄悄换成了大明朝的镇武侯,天下诸国都很默契的对大宋临时换新郎这样尴尬的事情保持了缄默,只管将厚礼送来便是。   旅宋国地处现如今的菲律宾群岛,周围遍布着土邦王国和西洋人的殖民地,由于旅宋是海上强国,这些小土邦是岁岁来朝,年年纳贡,旅宋朝廷虽然偏安海外,依然享受着万国来朝的待遇,正是因为如此,枢密院那帮老人才没有下决心吞并那些鼻屎一样大,没什么油水的小土邦。   大明自然也收到了关于镇武侯入赘旅宋皇室的电报,这个消息不亚于晴空霹雳,将连同朱由校在内的一帮人雷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皇帝和群臣大眼瞪小眼好一会才醒悟过来,御史们对视一眼,刚要跳出来狂吠就被朱由校阻止了:“不用说了,朕知道你们的意思,这事不是个坏事,君为臣纲,夫为妻纲,我大明的臣子娶了旅宋的女皇,那么两国的关系就以此为基准可以定性了,哈哈。”   已经是既成事实,再怎么弹劾刘子光也没用了,人家远在千里之外娶媳妇,总不能因为朝廷上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御史放几个臭屁就把到手的皇帝媳妇推出去不要,搁谁也不会这么傻啊,而且皇上也发话给这个事件定性了,群臣只好顺坡下驴,开始猛拍朱由校的马屁,说什么这桩婚事肯定是因为有皇上的洪福庇佑才能玉成。只有御座一旁的魏忠贤心里老大的不爽快,大家都不知道小魏公公平静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澎湃的心,他最崇拜的就是三宝太监郑和,也憧憬着有朝一日率领舰队巡游海外,刘子光这小子实在是狗屎运,出了一次洋就勾搭上旅宋的女皇,要是他魏公公带队出访,指不定能获得多大收获呢,可是女皇投怀送抱这一条恐怕是有点难度了,胯下空荡荡的魏忠贤不无遗憾的想到。   就是为了防备明国横出枝节,临到快举行婚礼才通知南京方面,大婚迫在眉睫,临时组团前去恭贺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拍发一份贺电过去,这份电报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开创了电报作为民用的先河,以后每逢双方皇族中的大小喜事,都要互发贺电庆祝,再后来全世界的人民都学会了这一手,但凡有个什么事情就要发贺电,谁家结婚要是没有几十封贺电在礼堂上当众宣读都不好意思见人。(这个段子恐怕只有SCER贺电党人才能会心一笑)   除了东南亚那些土邦小国,高丽、倭国、暹罗、安南这些稍大的国家和英格兰西班牙荷兰葡萄牙这些西牛贺州的国家也都组团前来,一时间新汴京湾内桅杆如林,人头攒动,城里的客栈饱满,就连城外的土人竹楼里都住满了客人,热闹程度比当初朱由校大婚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皇下嫁大明朝的侯爷刘子光,在旅宋人心里并不是不可接受的,因为他们已经完完全全将刘子光当作了自家人,这位酷似岳爷爷的大明太子少保不但是明朝人心目中的英雄,更是宋人的保护神和偶像,女皇嫁给他简直再合适不过了,老百姓们高兴的整天喝酒狂欢。朝廷也大赦天下,释放了除了死刑犯之外的所有囚犯,给全体百姓都发了红包,真所谓是普天同庆。   不论在东方还是西方,结婚都是人生大事,在西方要请牧师主持婚礼,在上帝面前发下相守一生的誓言,在东方则要披红挂彩,穿上补服拜天地,结婚又称小登科,表示人生的台阶迈上一步,从此就有个媳妇归自己管理了,这回刘子光也登科了一回,正式被旅宋朝廷封为护国公,发放了相关的证凭,在新汴京市内热闹的所在建了一所富丽堂皇的国公府,不过他再怎么登科也爬不到媳妇的头上,因为他娶的毕竟是一位女皇。   一年之内刘子光已经结过两次婚了,属于比较有经验的,他很配合的在旅宋宫廷女官的服侍下不停试穿着各式各样的礼服,背诵着不同礼仪场合的台词,旅宋皇室讲起繁文缛节来不比中原人差,光是龙袍冠冕就准备了十几套,这还只是新郎这边的配置,赵雯的礼服还知道有多少套呢。   婚礼如期举行,新汴京万人空巷,所有人都涌到街上去看新郎游街,所有沿街的建筑物都粉刷一新,到处都是花的海洋,百姓们穿着出客的衣服,舞动着手里的花束,向迎亲队伍中玉树临风的刘少保致敬。   刘子光穿一身白色的绣金龙袍,头戴金冠,骑着一匹纯白的大食骏马,神采飞扬走在队伍前列,后面跟着由讲武堂学兵组成的仪仗队,这支二百人的仪仗队全部身穿白色飞鱼服,腰佩龙泉剑,动作整齐划一,威风凛凛,别的不说,就光二百名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就够有看头的了。引得那些土著少女不停的尖叫,拿鲜花往仪仗队列里扔。   皇宫亦是张灯结彩,各国使臣欢聚一堂,丝竹鼓乐,美酒佳肴,花朵一般的宫女们来回穿梭,方方面面进献的珍宝礼物不计其数,光兵乓球大小的珍珠就有上百颗,龙涎香更是拿大秤称,谁要是光送金币都觉得不好意思。   一连串的仪式举行下来,连刘子光都觉得昏头昏脑,最后一项仪式结束,新人送入洞房之后,他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再看福宁殿内,却没有女皇的身影,按照仪程,现在应该是喝交杯酒的时候啊。   刘子光正四下打量呢,忽然一个矫健的身影跳到他面前,搭眼一看,差点惊得他坐到地上,赵雯头上包着花头巾,一只眼上蒙着黑眼罩,一身劲装,宽大的牛皮板带上斜插着一支火铳,屁股后面还悬着长长的西洋剑。   赵雯将雪茄从嘴里拔出,很牛逼的说:“现在该干正事了。”   第八卷 南方 第六十章 鼻屎国当彩礼   刘子光心中一凛,下意识的四下张望,寻找蜡烛和皮鞭,可是并没有找到,于是一脑门官司的问道:“陛下,现在的正事就是喝完交杯赶紧洞房,你穿得像个海盗这是唱的哪一出?”   赵雯道:“我问你,你娶了朕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可曾送了什么值钱的彩礼?”   刘子光道:“来的匆忙没有准备,你想要什么回头我帮你张罗就是。”   赵雯嗤之以鼻:“俺们大宋朝什么没有,稀罕你那些烂玩意,朕想要一样东西,你去帮朕取来,就是最好的彩礼。”   刘子光奇道:“何物?”   “淡马锡。”赵雯从容答道。   一滴汗水从刘子光头上滴下:“淡马锡,那好象是个番邦小国吧,你还真狠,彩礼居然要一个国家。”   赵雯扑过来抓住刘子光的胳膊猛摇:“人家就想要淡马锡嘛,那可是个好地方,只要占据此处,就能控制马六甲海峡,西牛贺州过来的所有船只都要交买路钱,简直就是一个聚宝盆啊。”   刘子光瞪眼道:“你…你简直就是海盗嘛,旅宋水师这么强大,径直出兵夺了便是,何必让我去帮你取来。”   赵雯解释道:“我大宋朝乃是天朝上国,怎么欺辱那些土邦,所以只能让你出马了,这次行动咱们旅宋军一个人都不会出,全部仰仗你自己的部下,这样打下来的淡马锡才是彩礼嘛。怎么样,答不答应?你同意的话咱们这就动身,你看朕都打扮好了。”   “这就是你说的正事啊。让我考虑考虑先。”宫殿里气温控制的很适宜,但是刘子光还是流汗了,赵雯远比彭静蓉曾橙刘小猫来的疯狂,新婚之夜居然能拉着他去征服一个国家,刘子光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疯狂了,此时他脑子很乱,自己手上掌握的兵不足一千,战船只有两艘,其中教导队还肩负着训练旅宋军队的任务,不能擅自调离,征服一个国家这样的军国大事非同儿戏,需要后勤参谋部门的策划筹备,没有几个月时间怎么敢动手呢。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赵雯拿出一张地图,将桌子上的酒壶酒杯扫到地上,摊开图纸说道:“淡马锡就是鼻屎一样大的土邦,想拿下来容易的很,兵力不需要很多,你那二百讲武堂学兵就足够,朕这里还能出两艘船,咱们连夜出发,用不了多久就能凯旋而归,枢密院那里不用担心,反正朕这个皇帝也是快退位的了,玩得再大他们也不会过问的,再说了,朕只是去给你当个顾问,兴兵攻取淡马锡只是你刘子光的个人行为而已。”   刘子光仔细看了看赵雯摊开的那张地图,图纸是东南亚的局部图,概括了加里曼丹、苏门答腊、爪哇等地,各个岛屿,洋流,礁石、都标注的很清楚,甚至连淡马锡的王宫、军营都有详细的分类图,附录里还有相关国家在附近的兵力部署,看样子这张图纸是来源于旅宋行人司。   刘子光是冒险家出身,看了图纸心里便有了底,沉声道:“既如此,为夫就帮你拿下这份彩礼!”   新汴京城外的禁军营房,孟志强正在帮花无语换药,两份捣碎的黄栀子,一份鸡蛋清,一份半面粉,几张白毛夏枯草的叶子,再加上少量白糖,用适量白酒调和成糊状,敷在老花的屁股上,然后用湿布蒙住,每隔三天一换,这已经是第三次换药了,花无语体质很好,每天趴在床上给服侍他的谢龙谢虎兄弟吹牛逼,吃他们打来的饭菜,小日子过的滋润的很。   “花大哥,再换三次药就差不多该好了吧。”孟志强敷好了药,拿起毛巾擦擦手,关切的问道。   “哪能呢,起码得再换十次药,不过为了你们猴崽子的前程,就算把老子的屁股打烂也值了,小强,把床底下的酒壶拿出来,我得闷一口。”花无语指了指床底下的大背囊道。   “花大哥,郎中说了,你这个伤不能喝酒的。”孟志强劝道。   “狗屁,喝了酒好的才快呢,赶紧拿出来,别废话。”   两人正在争执,谢龙谢虎两兄弟抬着一个食盒走进来,道:“花大哥,孟学长,今晚食堂大宴,庆贺侯爷和女皇大婚,俺们特地留了不少菜肴给你们吃。”   “哦,太好了,算你们俩机灵,有酒吗,赶紧来一壶。”花无语流着口水说。   没等谢龙把酒壶拿出来,外面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鼓声。   “不好,紧急集合!”学兵们听出这是红衫团一级战备的紧急集合令,迅速打起背包,穿戴好盔甲,扛着兵器从宿舍中冲出来,整个过程不过三十秒而已。   傍晚的校场上站立着二百名学兵以及负责辅导他们的教导队老兵,每个人都如同标枪一般挺立,静静的等候着长官的发话,京师讲武堂武学谕安东尼大人和教导队参将邓肯大人一身戎装,满脸严肃走上点将台,两人谦让了一下,最后还是邓肯发言:“小的们,大帅有令,有紧急军务需要你们效死!所有学兵都要参加这次任务,完成之后可以拿到讲武堂的毕业证书,这次任务很可能会有人战死沙场,连尸体都不能运回家乡,你们有胆量参加么?”最后一句话是提高八度问的。学兵们立刻鼓足中气吼道:“有!”   邓肯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此次战役还需要二十名老兵志愿参加,愿意的向前一步走。”   红衫团的老兵都知道侯爷的做派,只要跟着他出去,哪怕是白溜一圈呢也有丰厚的赏赐,要是打仗了,负伤了,那津贴可是大把大把的给。旅宋周边又没有什么强敌,侯爷带着这帮娃娃兵出去恐怕是郊游性质,想到这里,老兵们自然是踊跃报名。   此时从营房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大吼:“谁也别和我争,侯爷需要我,学兵们也需要我!”不是伤员花无语还能是谁。只见他步履矫健的窜过来,似乎屁股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他挤进老兵们中间,一拱手:“参将大人,小旗花无语坚决要求参加这次行动!”   邓肯看了花无语一眼,道:“你的伤好了?”   “启禀大人,已经痊愈,窜蹦跳跃一如往常。”仿佛为了验证似的,花无语还当场打了几个旋风腿。   “好,准了,即刻开拔!”邓肯一挥手结束了这次训话,转脸对安东尼说:“此次突袭淡马锡没什么强敌,正是磨练学兵的好机会,我就不跟着去了,照顾好自己哦。”   安东尼高大的身躯上罩了一件鳞甲,他含笑拱手道:“客气了,区区淡马锡不在话下,你等着捷报吧。”也不多说,翻身跃上战马去了。   学兵们手里拿着兵器,身上穿着盔甲,背上有行囊和被窝,直接就可以出征,他们在军官的口令声中一队队转向,跟着安东尼的战马跑步前进,二百二十人的队伍在暮色中向着码头方向挺进。   汴京湾码头上,停着一艘白色的西洋式三桅船,刘子光和赵雯正站在船头注视着二百多名士兵登上旁边的运输船,夜色中的汴京湾远不如白天繁忙,这种小规模的调兵行动根本引不起别人的注意,旅宋国岛屿众多,守岛部队换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学兵们的兵器并不先进,只是教学型的燧发火铳,也没有佩刀,只有一尺五长的刺刀挂在腰上,每人携带的火药和铅子也很有限,不过用来对付土人兵是绰绰有余了。   “这艘船叫白天鹅号,是朕的游艇,别看外形简单,其实暗藏杀机,武备比黑珍珠号还厉害呢。这艘战舰朕就借给你用了,攻打淡马锡它可以派上大用场。”赵雯道,此时她已经摘掉了黑色眼罩,花布包头也摘下来了,风姿卓越的站在船舷边对刘子光说。   游艇、二百多学生兵、货船,这样的草台班子就要去夺取一个国家,刘子光一想起来就觉得可笑,唉,权当是另类的蜜月旅行吧,谁叫老子摊上这样一个媳妇呢。等到学兵们全部进舱之后,刘子光笑眯眯的说:“陛下,好像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哦。”   “嗯?”赵雯瞪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他。   “今天可是洞房花烛夜哦。”说完以后刘子光抢上前去拦腰抱起赵雯朝舱房走去,慢慢长夜海上旅行,总是要找点事情做的……   第八卷 南方 第六十一章 当窃国大盗遇到海盗   淡马锡就是新加坡,这座位于马来半岛最南端的小岛地势非常重要,北隔柔佛海峡与马来亚为邻,南隔淡马锡海峡与苏门答腊相望。地处太平洋与印度洋航运要道——马六甲海峡的出入口,从西牛贺州过来的商船必须经过这里才能抵达大明和旅宋,否则就要绕行超过一倍的海路,所以这里称得上是世界的十字路口。   五百年前,苏门答腊的室利佛逝王国王子盘那乘船到达此岛,看见一头黑兽,当地人告知为狮子,遂有“狮城”之称。而梵语“狮城”之谐音就是新加坡三个字,所以当地人以及周边的土邦都这座岛屿称之为新加坡,只有旅宋人和大明人才将其称为淡马锡,至于出自什么典故已经无从可考了。   淡马锡的居民大约有三千人,都是马来人种,这三千人组成一个叫做马甲多拉的土邦,这样的小土邦在马来亚、苏门答腊和爪哇有无数个,王室成员彼此联姻,形成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马甲多拉居民们以渔业和种植业为生,生活水准在这一带算是中等偏下。   可是随着西洋人商船的增多,淡马锡的地位逐渐重要起来,先是土著们瞄上了那些载着丰厚货物的商船,依靠熟悉海况做起了海盗,一来二去也发了点小财,后来有个叫史丹福.莱佛士英格兰人爵士慧眼独具的认定淡马锡不失为一个绝佳的海外贸易点,于是向国王敬献一笔金银,买到一处港口,办起了自由贸易港,没有一年时间,来自东西方的海商都被吸引来了,淡马锡空前繁荣,虽然不征收任何赋税,当地人依然能依仗商人、水手们的消费达到小康生活水平,王室成员到苏门答腊走亲戚的时候也能拿出几样精致的舶来品炫耀一下,小日子过的其乐融融。   土邦的人口太少,兵力也有限,只有区区一百来人,甚至还不如港口里的武装水手人多,但是水手们来自许多国家,势力一多反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谁都不愿意也不敢打破这种平衡独霸淡马锡。   可是现在不同了,淡马锡即将迎来最凶恶的敌人,旅宋的海盗女皇和明国丈夫带领的袭击舰队正乘风破浪驶来。谁能想到一艘白色的豪华游艇和一艘不起眼的三千料货船里隐藏着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呢。赵雯大大咧咧的从不将那些番邦小国和西洋商船放在眼里,刘子光更是个喜欢走险路的半吊子,这两口子也算是绝配了。   旅宋到淡马锡的海路很长,南海上气候炎热,士兵们无法长时间待在船舱里,刘子光索性让他们全都上甲板练枪法,舱底有赵雯搞来的大量火药和铅子,支持两场战役都足够了,除了射击训练,还找了个无人小岛练习抢滩登陆,京师讲武堂是陆军初级学校,并没有开设水师步勇的课程,正好趁这个机会恶补。   花无语找了个躺椅继续装伤员,他说那天在邓肯面前窜蹦跳跃牵动了伤口,无法带着学兵们操练了。孟志强等人只好打散了分配到其他小旗去训练,训练之余还要伺候花大哥,问他为什么伤没好还非要跟着出征,他居然说早就料到没什么硬仗好打,他来就是混津贴的。对于这位奸懒馋滑的老大哥,学兵们已经没有语言了。   白天鹅号是吕宋女皇的御用游艇,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赵雯让人用黑色油漆将船体重新涂了一遍,上层建筑的豪华装饰也都取下来,伪装成一艘普通三桅商船的模样,后面那艘运兵船本来就是不起眼的货船,所以用不着进行伪装。   白天鹅号一边乘风破浪一边涂刷黑漆,水手们坐在绳子吊着的木板上,快乐的一边刷漆一边唱歌,很快将白天鹅刷成了黑天鹅,改头换面之后,两艘船组成的小编队进入了商务航线,朝着淡马锡驶去,船头故弄玄虚的悬挂了一面西班牙旗帜,偶尔遇到对面驶来的商船,还按照海员的规矩打出致敬的旗语,看起来就像是两艘很普通的,从东方满载了货物的西班牙商船。   小编队沿着加里曼丹岛渐渐靠近了此行的目的地,这里的水道已经变得狭窄,商船也密集起来,但是大海终究是大海,一刻钟也遇不到一艘船的影子。海峡里的风浪小了很多,远远能看见苏门答腊的青翠山峰,在海上航行了这么久第一次看见陆地,学兵们都忍不住欢呼起来。可是刘子光却莫名的感到一种危险,似乎有人在那山峰上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他举起千里镜朝陆地上看去,翠绿色的热带雨林一望无际,渺无人烟,忽然一个亮点转瞬即逝,这个细微之处并没能逃过刘子光锐利的目光,凭着多年行伍经验他认定这是千里镜的镜片反射的阳光,有人在监视船队!   “准备战斗!”刘大帅喝令道,命令迅速传达到黑天鹅号的每一个角落,相隔不远的运兵船也收到了旗语,学兵们迅速武装起来,舱里哗啦啦一阵戴头盔、整理枪械的声音,由于是水上作战,沉重的铁甲是严禁穿着的,学兵们只是顶了个铁盔,上身套一件软木救生衣,既能抵挡兵器杀伤,又能提供浮力,万一掉到水里不至于淹死。军官们低声发出号令:“装弹,上刺刀。”学兵们齐刷刷的取出药壶和铅子从铳口填进去,然后用通条捣实,再把刺刀拧到火铳枪管的右侧,这样的装法不至于影响铳筒下方通条的使用。片刻之后二百学兵就武装完毕,静静的等候在舱里,这是他们第一次实战,年轻的小伙子们不免有些紧张,大多数人的脸色都很严肃,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老兵油子花无语也从躺椅上爬起来了,懒洋洋的装填好了他的短铳,将腰刀悬在牛皮板带上,一脸无所谓的站到了学兵们旁边,他眼睛一扫,看见身旁的谢龙面色僵硬,嘴唇颤抖着,好像牙齿都在打颤,便笑道:“怎么,怕了?第一次上阵都这样。杀几个人就好了。”   “俺哥不会泅水啊,掉海里就完了,这要是在陆地上咱才不怕呢。”谢虎很不满的帮他哥哥辩解道。   “别怕,有老哥哥我呢,到时候躲我后面就行了。”花无语嘿嘿一笑,点上一根纸烟吸了一口,然后塞到谢龙嘴里:“抽一口就好了,这玩意能定神。”   谢龙深深抽了一口烟,却被呛得咳嗽起来,引得一帮老兵哈哈大笑,一个老兵笑道:“谢龙,老花这是想把你教会抽烟,以后省得自己花钱买烟呢。”随后一帮人又狂笑起来,根本没有把即将到来的战斗放在心上,学兵们被老兵的无畏精神感染了,紧握着火铳的手指渐渐放松下来,嘴角也浮上了笑意。   黑天鹅号上,刘子光和赵雯并肩站在舰桥,用千里镜扫视着前方的水域,对于刘子光的预警,赵雯极其重视,因为她听水师的人说过,淡马锡海峡一带的海盗极其猖獗。黑天鹅号现在装扮的象一艘满载了富贵客人和财宝的西班牙邮船,后面还带了一艘吃水很深的货船,从表面上看,两艘船都没有什么武装,这样的肥羊不被海盗盯上才怪。   果然,两艘帆船在前方出现,破破烂烂的船身,缝缝补补的船帆,还有桅杆上飘扬的一面黑色骷髅旗,都表明了他们的身份——活跃在马六甲海峡和淡马锡海峡的土著海盗!   海盗们是从苏门答腊岛一测驶出来的,时候捏拿的恰到好处,猎物们想加速逃跑或者后退都是不可能了,因为后面也同样出现了两艘海盗船,一共四艘小吨位的快船将黑天鹅编队前后堵住,海盗们爬上桅杆,挥舞着明晃晃的钢刀,大声嚎叫着,看起来很是兴奋。   从千里镜里可以看到对方船上那些猴子一般的海盗,一个个头上包着花布,赤着上身,只穿一条土布裤子,手里拿着刀斧哇哇怪叫,气焰非常嚣张。   “这些人怎么都长的这么磕碜呢?”刘子光很纳闷的问赵雯。   “这些爪哇猴子本来长的就是这个德性,他们这些下三滥的家伙是海盗的耻辱,按照海盗法则,只要对方投降就不能再杀人,只能将俘虏放到最近的岛屿上并且给予淡水食物以保证对方能活命,这才是正规的海盗做法,可是这帮猴子从来都是杀光烧光抢光,甚至连妇女儿童也不放过,简直就是畜生。”赵雯愤愤不平的怒斥道,此刻她也是同样的花布包头,蒙着眼罩,却一本正经的指责起别人的海盗行径,令刘子光觉得有些怪异。   既然海盗们已经来了,那就好好的招待他们一下吧,黑天鹅号悄悄的打开了两舷的炮孔,足足一百门大炮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可是那帮爪哇土条却不知道这种新式武器的厉害,依旧扬帆冲了过来。   第八卷 南方 第六十二章 淡马锡   活跃在淡马锡海峡的这帮海盗主要来自于附近的土著渔民,苏门答腊和爪哇就是以后的印度尼西亚,在当时属于文明的边缘,文化的荒漠,若干年前一艘大明的商船在这附近搁浅,土著们很轻易的抢到了不少金银和瓷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经过这些年来的发展,已经形成了几支很有规模的海盗队伍。   海盗们的劫掠方式是以轻便快船尾追堵截那些满满载货物而行动缓慢的货船,直接跳帮上船,杀光所有水手,抢夺值钱的东西,然后将猎物焚烧灭迹。赵雯说得没错,这帮爪哇猴子简直就是畜生,和他们比起来,西牛贺州的海盗同行们简直就象绅士一样斯文。   最近几个月来,来往商船都有战舰护送,海盗们已经好久没开张了,今天好不容易发现了两艘肥羊一般的商船,海盗们蜂拥而出,四家联合起来做这票买卖,黑天鹅号是典型的西洋邮船式样,这样的船最合海盗们的胃口,因为除了大把的金银之外,还能抢到白嫩嫩、娇滴滴的白种女人。   后面那艘船也很有吸引力,看它深深的水线就能猜出装了不少货物,这些来自东方的布匹瓷器很容易转手,销路好的不得了,看来今天这票买卖真的很大哦。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的海盗们根本就没去管黑天鹅号侧舷上露出的那些黑洞洞的炮口。当然依仗他们简易的头脑和有限的见识,也不可能知道这些黑家伙是最新发明出来的大杀器。   四艘海盗船仗着船小速度快迅速接近了猎物,猴子们密密麻麻攀爬在桅杆上,等接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就放到桅杆搭在对方船上,他们好一拥而上,疯狂杀戮劫掠。   距离越来越近,海盗们似乎已经看见财宝和女人在向他们招手,他们兴奋的将短刀叼在了嘴里,准备跳帮了。这时候黑天鹅号也已经停止前进,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似乎水手们已经被吓破了胆,两艘船一左一右夹住了黑天鹅号,正要放倒桅杆的时候,突然一阵轰鸣响起,满眼都是火红的烈焰,海盗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打成了碎片,桅杆上那些人被炮弹炸得支离破碎,根本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就魂飞天外,两艘船几乎在瞬间就消失在海面上,连刘子光都有些震惊,旅宋人的仿造能力太强了,他们造出的火炮甚至比南京兵工厂的火炮还要厉害!   后面围攻运兵船的两艘海盗船也没捞到好果子吃,当他们距离运兵船十余丈远的时候,忽然看到这艘毫无武装的“货船”船舱里蜂拥出大批装备精良的士兵,海盗们顿时惊讶万分,叼在嘴里的短刀都差点掉出来,不好!中埋伏了,这是他们最后的想法,还没来得及调转船头,就听见货船上有人用汉语大声命令:“举铳,瞄准,放!”   运兵船没有装备火炮,但是二百多杆燧发枪对于停留在半原始半冷兵器时代的海盗们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第一轮齐射就将打鸟一样把桅杆上趴着的数十名海盗射落下来,然后是第二轮第三轮齐射,海盗船上的小头目和舵手已经被打死,没有人掌控船只了,猴子们只好跳水逃生,可是即使到了水里也无法摆脱铅弹的追杀,军官下令自由射击,学兵们不停地装弹,射击,再装弹,再射击,毫不留情的屠杀着残敌,一个个兴奋的面色潮红。   没有多久,后面两艘海盗船也被消灭干净了,水里到处漂浮着木头、尸体,杂物,不时还响起一两声火铳发射的闷响,那是士兵们在斩草除根。   花无语吹了吹冒烟的铳口,将短铳插回腰间,对身旁一脸兴奋仍在不停射击的谢龙道:“怎么样,老大哥说的没错吧,杀几个人就好了,其实这打仗就跟玩差不多。”   谢龙又装好了子弹,可是瞄了半天却发现没有什么可射的了,于是收起火铳道:“花大哥说的是,俺以前只射过野猪,射过靶子,射人还是头一遭,其实和射野猪也差不多。”   “我就说嘛,多杀几个人就好了,没事了没事了,都抽一根定定神。”花无语掏出烟盒给学兵们散烟,刚刚经历了人生第一场的杀戮的学兵们每人叼了一根烟站在甲板上吞云吐雾,一个个感觉自己已经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一样。   从海盗船出现到战斗结束,一共没有一刻钟,黑天鹅号上派下几艘小艇继续捕杀落水的海盗,争取做到消灭一切踪迹,甚至连漂在水面上的残骸都要清理掉,幸运的这一会没有船只路过,除了天上的海鸟,谁也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短暂而又惨烈的海战。   剿灭了这股不开眼的海盗,黑天鹅编队再也没有遇到麻烦,一直深入到淡马锡岛外围,这里的水道非常繁忙,各国船只络绎不绝,悬挂西班牙旗帜的黑天鹅号带着运兵船很不起眼的混在其间靠近了淡马锡的港口——新加坡港。   港内停泊着无数商船,桅杆如林,岸上堆积着山一样的货物,港外还有大量的货船等着进港,繁华程度可见一斑。时间已经接近傍晚,港口上居然亮起了刺目的电弧灯,透过千里镜可以看到身穿甲胄手拿诸葛弩的西洋士兵看护着货场。   “装备很先进啊,中西结合的,一个,两个….人也不少,能看见的就有四十多个。”刘子光放下千里镜道。   “你别数了,他们是英格兰东印度公司的军队,驻扎在淡马锡的有四百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是并不是咱们的敌人,咱们要对付的只是土王的一百个卫队而已,咱们只要伪装成土邦军队就可以了,对于当地土邦之间的战争英格兰人不会插手,只要掌握政权的人不反对他们的自由港政策就好。”赵雯讲解道。   “好吧,等天黑咱们就动手,等占据了淡马锡,我腾出几千人马调防这里,那些西洋人不听话也得听话了。”刘子光自信满满的说。   夜晚来临,等候在港外的商船们见没机会进港驻舶了,便纷纷下锚歇息,点起灯火烧锅做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艘不起眼的西班牙三桅船和一艘更不起眼的货船已经悄悄脱离大队,向着王宫方向驶去。   淡马锡是个巴掌大的小岛,距离港口十里处是淡马锡的统治者,马甲多拉土邦的国王阿拉巴马居住的王宫,王宫是印度式建筑,但材质以木头为主,远没有中原王宫那样的华丽气派,远远望去一片漆黑。赵雯拿着王宫的地形图说:“国王的一百二十名卫兵就住在王宫里,此时已经入睡了,只有二十个卫兵值夜,武器是弯刀、吹箭和长矛,分别把守在大门和四个角楼,解决了他们就等于拿下了马甲多拉。”   刘子光点头道:“越是简单的任务越不能掉以轻心,传我的命令,让学兵们出动五十个人偷袭王宫,再派五十个人作为增援,剩下的人做总预备队,大炮要转填好,随时准备炮轰王宫。”   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学兵从运兵船上下来,乘坐着小艇划向岸边,今晚恰好没有月光,即使王宫卫兵注意起海面,也发现不了这些袭击者。第一波的士兵登岸之后,迅速隐蔽进旁边的椰林,等候着后续部队的抵达。   如此刺激的军事冒险,刘子光当然要亲临第一线指挥,赵雯更是不甘示弱,别着火铳,挂着长剑跟在刘子光后面,一副夫唱妇随的架势,他们随着第二波人马一起登陆,上岸之后部队迅速展开,四个狙击小组负责解决角楼上的哨兵,一个破门组负责夺取大门,然后尽量悄无声息地控制住王宫内的武装人员,争取少死人甚至不死人解决战斗。   学兵们的铁盔被涂上了黑色油漆,脸上也用植物的汁液涂成一道一道的,他们身上穿的还是参加大婚时的白色飞鱼服,但是已经被连日旅途和艰苦的军事训练弄的看不见一丝白色了,不过正好暗合了迷彩服的特点,特别适合南太平洋沿海城市丛林作战的需要。   众学兵心潮滂湃,因为他们知道即将和刘大帅并肩作战,眼前这座不起眼的建筑物居然是一所王宫,由于该国国王一向不服王化,朝廷才其意将其灭掉,这个艰苦卓绝的重任就交给他们这帮学兵了,这是何等的荣耀啊。以后即使进了红衫团也不用愁资历不够了。   刘子光并没有做什么复杂的战前动员,他低声对五个小旗道:“交代小的们,别硬拼,注意自身防卫,碰到顽抗的就杀,绝不姑息,如果能抓到活的国王最好,不能的话就干掉,决不能让他逃出去,就这样,动手吧。”   第八卷 南方 第六十三章 战争的猛犬(上)   正当学兵们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的时候,忽然发现情况有变,王宫前的大路上,出现了十几个鬼鬼祟祟的黑色人影,动作隐蔽而敏捷,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传令,全体隐蔽,没有命令不许行动。”刘子光的命令被迅速传达到每个学兵耳朵里,大家都趴在椰林里静静的注视着王宫前的动静,那些黑衣人躲避着宫墙上灯火的照耀,悄没声息的溜到哨兵注意不到的死角中,从背上取下了弓箭。   刘子光目力惊人,能看见那些黑衣人拿得弓箭是中原式样的反曲弓,而且这些人也不像当地土著那样赤脚,而是穿着薄底步靴,就连蒙脸的黑布也是按照中原习惯蒙住鼻子以下部分,难道他们是汉人雇佣兵?   黑衣人已经开始了行动,张弓搭箭瞄准角楼上打盹的土人士兵,嗖的一声射了上去,沉睡中的哨兵被射中要害,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死掉了,只有一个哨兵睡得姿势偏了点,中箭之后整个身体从角楼上栽下来,掉到庭院里发出很大的声响。   或许是宫里有没打盹的卫兵,或许是有人正好出房出恭,总之尸体掉下去之后就听到王宫里发出急促的叫声,紧接着灯火接二连三的亮起来,更多的声音用土语大声喊叫着。那些黑衣人见突袭不成,便唿哨一声,取出飞虎爪抛上宫墙,快速爬了上去,在墙头上抽出刀身涂成黑色的中原式样腰刀,纵身跳了下去,然后墙内就传出兵刃碰击的格斗声。   安东尼趴在刘子光身边,低声道:“看来有人捷足先登啊,上吧,咱们来个黄雀在后。”   刘子光道:“再等等,他们不可能就这些人的。”   果然,那声唿哨过后,又有大批人从隐蔽处冲出,都是全副武装身手矫健,看身高体型介于西洋人和土著人之间,偶尔有低沉有力的口令声也都是汉语发出的,这些人足有五六百之多,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潜伏到王宫附近的。   这些人冲到王宫门口,先前那些爬进去的黑衣人已经从里面打开了门闩,厚重的宫门一打开,外面这些人一拥而入,里面的打斗声音立刻平息下去,显然是兵力占绝对优势的袭击者得手了。   “怎么办,王宫眼看就要落到他们手里了。”安东尼焦躁道,突然出现的五百强敌打乱了所有的计划,藏在椰林里这一百号人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能怎么办,凉拌!他们来得正好,咱们现在杀过去就不是窃国者的身份了,而是解放者!你明白么。”刘子光道。   安东尼狠狠点点头道:“明白了,不管谁半路杀出来,淡马锡咱们是要定了,我这就带人上,也来个黄雀在后。”   学兵们正要发起进攻,忽然王宫里再次爆发出激烈的打斗声,片刻之后有十几个赤裸上身的精装汉子护着一个同样赤裸的男子从大门口奔出,这些人的战斗力非常强悍,短刀上下翻飞,硬是从中原人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刚出宫门,后面就涌出来一队追兵,领头的人气急败坏的大喊:“莫要放跑了国王!”听口音居然是陕西一带的。   “安东尼,速速去把那国王救下来!”刘子光喝令道,早已按耐不住的安东尼大吼一声,带领五十个学兵一拥而上,国王他们正是朝着海滩方向跑来,正遇上这群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杀神,黑黝黝的面孔,乌森森的刺刀,让惊魂未定的淡马锡国王阿拉巴马大惊失色,他的精锐禁卫们看见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都摆出一副拼命一搏的架势,可是面前这群人却没有和他们为难,反而端起手中奇怪的黑管子朝着追兵一阵猛射,管子里喷出一道火光,追兵们随之倒下去一大片。情急之中,阿拉巴马殿下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别管眼前这帮人什么来头,只要能帮自己阻挡追杀就行。   “快帮我杀了这些强盗,重重有赏!”阿拉巴马大声喊道,不过他用的是番邦土语,学兵们根本听不懂。他们只是按照长官的号令闪开一条路把国王让过去,然后继续装弹射击,学兵们都是经过夜间战斗训练的,就是再黑暗的环境下也能从容的装填弹药,两轮射击之后,追兵的锋芒被打退,那个陕西口音大叫:“撤!”大队人马潮水一般退却,学兵们哪里容得他们退守王宫,紧跟着压了过去。可是一阵梆子响,城头上射下一阵乱箭,安东尼担心学兵们有失,赶紧鸣金收兵,学兵们的战斗间距拉得很开,加之夜色昏暗,宫墙上的乱箭只是起到了吓阻的作用,并没有人受伤。   学兵们退却到海边的椰林里,安东尼让各小旗报数清点人员,听到汉语的报数声,已经被保护起来的阿拉巴马殿下忽然用汉语说道:“尔等是什么人?和那些强盗是什么关系?”没有人搭理他,大家都在研究着如何夺取王宫。   一百多个学兵对付五六百坚固建筑里的敌人,暗夜里火铳的优势也发挥不出来,胜算实在不大,几个小旗低声叫嚣着要白刃冲击,靠肉搏攻占王宫,只有花无语从鼻子里呲出一股冷气道:“傻逼,国王都出来了,还夺个屁的王宫。”众人一听是这个道理啊,赶紧向安东尼请示,安东尼也不敢做主,找到刘子光请示。刘子光略一思索道:“不慌,这票人好像是中原人士,千里遥远的跑到淡马锡来混饭吃也不容易,能放一码就放一码,派个人去问问他们的路数。”   这事不能让学兵出面,安东尼扫了一圈,指着花无语道:“老花,你去,问问他们什么路数。”花无语无奈,只得放下兵器高举双手慢腾腾走到王宫城下,扯着嗓子喊道:“上面的朋友辛苦了。”   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那个陕西口音答道:“俺们是南海猛虎佣兵团,你们又是哪条道上的?何苦挡俺们的财路。”   第八卷 南方 第六十四章 战争的猛犬(下)   花无语老江湖了,自然不会轻易露底,他冲着上面喊道:“上面的朋友听好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俺们是在这海峡里混饭吃的,最近海上风紧半个月没开张了,今天特来王宫这里打秋风,不巧遇上列位英雄,月黑风高的不免闹点误会,既然都是刀口上混饭吃的,那就江湖规矩见面分一半吧。”   上面答道:“原来是海上的同道,失敬了,这王宫里的金银珠宝多了去了,想要也容易,把你们那个能喷火的玩意送一百支过来,对了,还有那个肉票,你们要了也没用,干脆一并送来,这王宫里堆积如山的财货咱们两家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分了跑路,岂不美哉。”   花无语道:“既然朋友划出道来了,咱们就好商量,等兄弟回去和老大禀报一声,马上给你们答复。”   花无语一溜小跑回到椰林,将谈话内容报告给将军们,这时候赵雯已经发现岸上的情况有变,带了一拨人过来增援了,听了汇报赵雯拧起眉头道:“什么南海猛虎佣兵团,没听说过,中原人到南洋讨生活的不少,这样大规模的匪帮却是没有,这些人肯定是新来的,哼,居然和我玩黑吃黑这一套,瞎了他们的狗眼。”   刘子光道:“这帮人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连火铳都想要,不过他们的打法和口音却让我想起了一个熟人……老花,你去告诉他们,想要火铳没门,把财宝拿出来分了可以把国王交给他们。”   花无语再次来到王宫城下,扯着嗓子喊道:“咱们老大说了,吃饭的家伙不能换,咱们还得靠那个做买卖呢,国王可以拿来换,你们把金银财宝拿出了咱们人货两清。”   上面似乎是商量了一会,随即传下话来:“好,够爽快,俺们这就出城和你们分财货,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从此大路通天各走一边。”   这就算达成协议了,城门缓缓打开,八个大汉抬着两口沉重的箱子从里面走出来,身上都没有兵器,后面跟了一个瘦长条的年轻人,宫墙上的灯火照耀下看起来有些眼熟。   椰林里也走出八个人,押解着一个赤裸的土著人,距离很远也看不出是不是阿拉巴马国王,双方走到中间地带,相距十步站下,互相打量起来。   所谓南洋猛虎佣兵团的好汉们一身中原打扮,发髻和相貌都是典型的汉人,刘子光这边派出的安东尼和几个老兵,有白人有黑人有南亚人,一看就是国际性的海盗组织。   “把国王交出来!”   “先把钱搬过来!”   “先交人!”   “先交钱!”   双方剑拔弩张,各不相让,安东尼斜眼看了一下那几个抬箱子的家伙的手,似乎不像是抬着很重东西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了计较,说道:“先把箱子打开让我们看看总行吧?”   那个头目模样的瘦长汉子道:“看了怕你眼睛拔不出来了!先把国王推过来让老子看看!”   安东尼冷笑:“阁下心虚了吧,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箱子里根本没有财宝,你们是想黑吃黑!”   瘦长汉子道:“你猜对了!老子就是要黑吃黑!什么狗屁玩意也配和你李过爷爷谈条件!弟兄们动手!”一声令下,八个汉子抖开箱子,从里面抓出短刀圆盾就扑了上来。   安东尼这边也早有准备,直接拽出藏在腰后的短火铳劈头盖脸的打过去,对方当场栽倒了三个,但是其他人用厚实的铁盾挡住了铅子,依旧猛扑过来。安东尼他们放完了子弹,倒提着火铳管和他们打到一处,都是身经百战的猛将,一时间难分高下。   椰林里,刘子光冷笑道:“果然没有看错,是湖广逃出来的那帮叛贼,兴许宁王也在其中呢,这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淡马锡让我碰上了,弟兄们给我上,先把人接回来!”   事情谈崩了就正式开打,双方蜂拥而上在王宫前的空地上展开肉搏战,肉搏战中火铳反而不如刀枪好使,加上兵力悬殊,学兵们打的很吃力,要不是刘子光挥舞长刀一马当先,说不定会吃大亏。   宫墙上站着两个人,正是销声匿迹很久的左梦庚和宁王朱常汇,望着战场中那个左冲右突的杀神,左梦庚惊道:“这个人好像是刘子光,我说呢,怎么可能在南洋见到人用和红衫团一样的火器,原来是他们追来了。”   宁王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是这小子,阴魂不散的跟着本王,这可如何是好。”   左梦庚道:“南洋不是中原,轮不到他发狠,我看他未必是冲着咱们来的,不过既然碰上了就不能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他的兵不多,咱们一拥而上,今夜说不定能干掉这厮。”   左梦庚的战术思想把握的很好,五六百经验丰富的老兵对付一百个十六七岁的学兵,再加上火铳刺刀不适合短兵相接,这么打下去肯定能赢。慢慢的猛虎佣兵团占了上风,已经有不少学兵栽倒在血泊中。刘子光眼看情况不妙,赶紧下令撤退,安东尼等战斗力强悍的老兵护着年轻的学兵们向椰林退却,猛虎佣兵团紧紧咬住,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一路打到椰林边上,藏在林子里做预备队的学兵们端着喇叭口火铳一阵齐射,再投掷出手榴弹,好不容易将敌人打退,清点人马已经折了七八个人,还有十几个人都挂了彩。   佣兵团暂时被打退,可是很快就重新扑了上来,这些人都是从陕西湖广一路杀出来的精兵,辗转来到海外,已经是穷途末路,退无可退,唯有努力杀敌才是唯一出路,人在绝境下爆发出的力量是惊人的,他们一波一波的冲上来,哪怕被火铳和手榴弹打的血肉横飞也不退缩。   本来以为是暑假游玩一般的窃国行动变成了殊死的厮杀,学兵们死的死伤的伤,刘子光和安东尼的脸色都不好看,椰林已经被左梦庚的人团团围住,退往海岸的路被切断,弹药也打的差不多了,而且黑夜里难以瞄准,命中率不高,只有几杆喇叭口的霰弹铳能发挥一点威力,在这样下去真要全军覆没了。偏偏通往海岸的路也被敌人封死了,无法乘船撤退。   花无语将抢来的两把腰刀塞到孟志强和谢虎的手里道:“用这个,比火铳好使,把弹药都集中给谢龙用,这小子打得准。等会打散了就瞅个空子下海,游到船上去。”   孟志强道:“花大哥,咱们会不会死啊?”   花无语一撇嘴:“有大帅在,怕个鬼哦,再说了,咱们不是还有后援么。”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一般,忽然海面上传来一阵巨响,几十团火光在漆黑的海面上腾起,然后是尖锐的啸叫,一轮弹雨打到了沙滩上,黑珍珠号开始火力掩护了。   五十门火炮一起轰击的威力非常可观,打着火把围聚在沙滩上的猛虎佣兵团成为最好的靶子,一阵弹雨打下来,登时报销了几十条性命,若不是沙滩柔软无法形成跳弹,死的人恐怕会更多。   左梦庚知道这种武器的厉害,赶紧下令鸣金收兵,铜锣敲起,士兵们潮水一般退进王宫里。   刘子光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唯恐赵雯有失,打发她押着阿拉巴马国王乘坐小艇回黑珍珠号了,刚才这波炮弹一定就是在她命令下发射的。   现在已经知道敌人的真实身份,就不必念什么同乡之情了,刘子光让人打起火把给黑珍珠号发去信号,船上收到命令立即行动,调整了炮口朝王宫猛轰。   淡马锡的王宫是采取混合材料建筑的,竹木和石头各占一半,在火炮的轰击下,石头碎片乱飞,竹木燃起了熊熊烈火,再待在王宫里就是等死。左梦庚不知道刘子光究竟带了多少战船过来,只能下令撤退。   猛虎佣兵团从残破的王宫里奔出,朝着内陆方向逃去,见他们跑得远了,刘子光才带领众军从椰林里走出,收拾伤员死者,打扫战场。战事平静之后,那些吓得战战兢兢的当地老百姓才敢围过来救火。   天蒙蒙亮了,一轮红日从东方的海面上跃起,众人这才看清楚激战了一夜的战场,满地的残刀断箭和尸体残骸,王宫已经被烧塌了一半,青烟袅袅直上云霄。牺牲了的学兵尸体被整齐的排在沙滩上,幸存者的眼睛都红通通的,虽然他们是光荣的讲武堂学兵,虽然他们饱经训练,但毕竟是十六七岁的少年,看到一同生活一同学习的伙伴长眠在异国他乡,哪能不流泪呢。   黑珍珠号停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所有的火炮都杀气腾腾的伸出来,一面红色的明字战旗飘扬在桅杆顶端,现在他们已经不再遮掩身份,而是堂堂正正打出了大明朝水师的旗号。   第八卷 南方 第六十五章 新加坡   黑珍珠号的舱室里,马甲多拉王国的国王阿拉巴马殿下正忐忑不安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惊悚了,睡得好好的忽然一股强盗冲进王宫,杀死了卫兵,活捉了妃子和王子,卫队拼死保着自己冲出来,却又遇上一帮同样怪模怪样的军队,解救了自己却又把自己软禁在船上,一夜都没有过问。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阿拉巴马殿下其实也能猜出啦一点点,整个南洋上,说汉语,拿着古怪犀利兵器的除了旅宋人还能有谁?   舱门开了,一个穿着白色龙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冲着阿拉巴马说道:“殿下受惊了。”   南洋诸国的皇室都以能说汉语为荣,阿拉巴马也不例外,而且他的汉语还带着正宗的新汴京口音,这在刘子光听起来更像是变异的河南话。   “寡人很好,请问阁下是?”   “我是大明朝的太子少保一等侯爵刘子光,同时也是旅宋国的护国公,想必殿下应当有所耳闻吧?”刘子光很客气的说。   “原来是上国的大人,小王诚惶诚恐啊,感谢大人救命之恩。”阿拉巴马赶紧站起来要给刘子光跪下磕头,虽然他是个国王,但是这种小王国比起大明朝的知县还不如,见到天朝上国的高级官员自然要大大礼参拜。”   “免礼。”刘子光示意阿拉巴马坐回椅子,可是这个老实巴交的国王怎么也不敢在刘子光面前端坐,只愿意站着听话,刘子光也不勉强他,继续说道:“昨晚的事情你也看见了,一伙国际武装团伙已经到达了马甲多拉王国,他们是流窜多年的悍匪,每个人手上都有几十条命案,我就是为了追击他们才来到马甲多拉的,昨夜一战虽然胜利,但是没伤到他们的筋骨,所以战斗还要继续,这就需要你的配合。”   阿拉巴马道:“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小王一定尽力,不过小王的军队已经打完了,就剩下那十几个忠心耿耿的护卫,三千国民能征召当兵也不过几百人而已,还都是未经训练的渔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刘子光道:“天朝兵多将广,自然不需要你出兵,需要的只是一个合法的身份,省的周边国家说我们夺取你的国土。”   阿拉巴马道:“这个容易,小王这就写个诏书,说明天朝大军是来保护我们马甲多拉的,马来亚和苏门答腊的亲戚那里,小王也会传书信过去知会。”   刘子光满意的点点头,心说这个小国王还满上路的,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本来还打算他不配合就直接宰了扔进海里然后栽赃给猛虎佣兵团呢,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刘子光不知道的是,阿拉巴马殿下是一个痴迷的汉学家,对中华文明极其向往,相对于做马甲多拉的国王,管辖这三千多百姓,他更愿意到大明或者旅宋做个风流快活的读书人。   阿拉巴马殿下亲自写了一篇安民告示,大意是说天朝军队是保护者,可以使用马甲多拉王国的任何资源,百姓们务必要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云云,告示是用马来文字写的,最后还用上了国王的玉玺。完了之后派出几个国王亲卫,在学兵的护卫下到国民聚居的村落里去张贴。   淡马锡就是个鼻屎大的岛子,阿拉巴马殿下发布的告示内容迅速传遍了全岛,码头上的西洋商团闻讯过来探视,他们看到毁于炮火的王宫都很惊讶,纷纷要求面见国王,了解真相,可是阿拉巴马已经被保护起来哪能随便见人,于是两方起了冲突,推推搡搡的差点开打,刘子光看见岸上的情形,赶紧乘坐小艇登岸调停。   “请问阁下凭什么派兵侵占一个独立的国家?我代表新加坡港的所有商人对您的这种强盗行径表示抗议。”一个中年男子愤愤不平的用英语对刘子光说,这人衣着华丽,气质超凡,腰间的长剑柄上嵌着宝石,一看就是个领头的角色。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敢站着和我说话?”听了通事的翻译之后刘子光反问道。   “我是都铎王朝伊丽莎白陛下的仆人,约翰霍金斯爵士,同您一样,我也是一个贵族,没有理由向您下跪。”霍金斯爵士骄傲的说。   “放肆!化外番邦不懂礼数,天朝的一等侯爵是你们番邦的爵士能比的么?”刘子光还没发威,他身后的侍卫就怒了,喝令两个学兵上前将霍金斯按倒地上去,霍金斯当然不会轻易就范,他退后一步抽出长剑,朗声说道:“阁下,如果您一定要侮辱一个英格兰爵士的话,我要求和您决斗。”那些商人也都抽出随身武器,站到了霍金斯身后。   “别丢人了,一口伦敦东区口音,还爵士呢,流氓还差不多,捡煤核长大的吧?贩了几船昆仑奴发点洋财就不知道姓什么了,你也配和我决斗?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淡马锡岛,就是你们所说的新加坡,已经被我大明朝水师接管了,有阿拉巴马殿下的告示为凭,你们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战斗,就这样。”刘子光说完,示意通事把话转述过去,通事是客串的,本身职务是随军郎中,这个年轻人跟随杰克琼斯博士学过一年半的外科医术,练就一口牛津腔英语,标准的贵族口音将暴发户霍金斯爵士弄得面红耳赤。   “我提醒您阁下,这里不是明国,您的飞扬跋扈一定会受到上帝的惩罚。”霍金斯爵士面对学兵们黑洞洞的火铳,终于没有发飙,只是撂下一句狠话,带着那帮半商人半海盗的家伙走了。   “大帅,这帮洋人没安好心啊,摆明了是来挑事的。”安东尼说道。   “我就知道,没猜错的话,昨晚那个什么猛虎佣兵团和他们有着莫大的联系,广州府曾经发现过十余人的左梦庚残部,据他们交代,所有逃出来的人都要去广州会合,只不过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晚了,左梦庚和宁王不知道去了何方,距离广州最近的是香港和澳门,分别住着英国人和葡萄牙人,葡国人小门小户的不敢做这么大买卖,敢收容上千左梦庚残部,拉到南洋城里佣兵团的只有英国人。他们算盘打得不错啊,抢占淡马锡还不用自己出面,免得得罪了周围的土邦,可是不巧碰上我了,淡马锡可是我的彩礼啊,谁也不能拿走。”刘子光说,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安东尼等人都不住的点头。   新加坡码头,史丹福.莱佛士爵士的办公室里,背后的墙上挂着伊丽莎白女王的画像,宽大的红木桌子上摆放着墨水瓶和鹅毛笔,金质的笔架和象牙的镇纸,还有一杆燧发火铳。   “明军就是靠着这个东西百战百胜的。”左梦庚给几个英国绅士介绍道。宁王也在一旁点头:“没错,若不是他们有这个奇技淫巧的玩意,本王已经做了大明皇帝了。”   几个英国绅士面色阴沉的拿起火铳研究了一番,终究还是没搞清楚这玩意是怎么射击的,只是赞叹明国的金属工艺先进。   “除了这个武器,你们还在战场上捡到什么新奇的玩意?”说话的是佛朗西斯.德雷克。正是这个小伙子在广州遇见落魄的宁王朱常汇,并且将他们引见给自己的表哥约翰霍金斯爵士,从而组成了一支秘密军队,英国人的雇佣兵——猛虎佣兵团,双方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佣兵团帮霍金斯打仗,专门处理英国人不方便出面的事情,英国人给他们提供战船和兵器,为将来复国打下基础。霍金斯爵士一直对新加坡垂涎三尺,但是碍于土邦国家的亲戚关系,怕贸然动手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才一直隐忍着,有了汉人为主的猛虎佣兵团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即使其他土邦发兵来打,也只能拿这帮汉人开刀,没他们英国人的事情,而且霍金斯爵士还看中了宁王的身份,如果这个人将来能打回中原,未必不是英国人的福分。   “还有这个小竹筒,里面有黑色粉末可以点燃,想必和这个武器很有联系。”左梦庚道,对于火铳他一直心存好奇,可是现在手上没有能工巧匠,只能依托英国人的技术力量了。   “新加坡条件有限,这支武器必须通过最近的一艘邮船送到伦敦去让皇家科学院的人研究。绅士们,咱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如何把新加坡夺回来,把那个贪心的明朝侯爵赶出去。”史丹福.莱佛士爵士从容说道,新加坡的商业地理价值是他发现的,对于新加坡,他有着深深的感情,亲眼看着这个这里从荒滩建成目前这个吞吐量巨大的港口,为了英格兰的明天,新加坡必须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第八卷 南方 第六十六章 狼群海战   马甲多拉王宫的废墟已经被刘子光利用起来,改造成临时据点,王宫外围挖了一条壕沟,学兵们顶着树叶藏在里面,荷枪实弹防备着敌人的突袭,王宫的断壁残垣中搭起了刘子光的帆布大帐,一面明字大旗迎风猎猎飘扬。   海滩上,战死学兵的葬礼正在举行,九个牺牲的学兵尸体放在柴火堆上,一百二十名学兵列队向袍泽告别,铁盔沿下一双双年轻的眼睛包含坚毅,如今他们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讲武堂学生了,而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战士。   刘子光也穿了大礼服站在队列前面,和学兵们一起听候葬礼司仪安东尼的号令,安东尼面向队列站立,声嘶力竭的喊道:“全体都有,脱帽!”   齐刷刷的一声,在场的人一起摘下铁盔或者乌纱,抱在扎着黑纱的左臂臂弯里。安东尼再喊:“向烈士告别,敬酒。”刘子光率先走上前去,绕烈士遗体一圈,将一碗白酒浇在柴堆上,然后其他人也排队绕遗体一周,将手中的烈酒洒入柴堆。完了之后,全体再次肃立。   旁边有三十个全副武装的学兵列成整齐的方阵,铁盔上插着白羽,身上穿着整洁干净的白色军服,十字交叉的牛皮武装带勒在身上,刺刀擦得雪亮。他们随着安东尼的口令整齐划一的利索动作显示出优秀的军事素养和纪律。   “仪仗队,举铳,放!”   “举铳,放!”   三十支火铳每十支一组,朝着天空射击,火铳声惊飞一片海鸟,随着火把投入柴堆,沾满了烈酒的柴堆猛烈燃烧起来,火苗舔着那些年轻的面孔,那些学兵们的眼睛慢慢湿润起来,但是没有人哭泣,只是郑重的跟着刘大帅一起跪下,向逝者三叩首。青烟袅袅直上云霄,烈士们的躯体随着烈火化为灰烬,几只海鸥不知为何飞到沙滩上方盘旋起来,凄厉的鸣叫为葬礼增添了一丝悲凉。   这次葬礼是刘子光特意安排的,为的是增强学兵们的归属感和荣誉感,毫无疑问他达到了这个目的,学兵们嘴角紧绷,目光似铁,如果现在让他们去攻打港口的英国人,一定事半功倍。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葬礼刚举行完,英国人的最后通牒就送来了,说是英国东印度公司为了维持马甲多拉王国的政治稳定和新加坡自由港的经济繁荣,限令明朝军队立即施放阿拉巴马国王,退出新加坡水域,否则的话东印度公司将保留包括采取武力驱逐在内的任何权力。   “放屁,要战便战,天朝怕你们不成!”刘子光勃然大怒,将信摔到了来使的脸上,喝令左右将其轰出,拒绝了英国人的最后通牒就意味着战争的到来。这已经超出了原先估计的范围,二百名学兵的实力有点捉襟见肘,但是此刻决不能退却,英国人蹬鼻子上脸欺负到头上来了,那个猛虎佣兵团分明就是他们雇佣的,此刻要强词夺理让刘子光退出,这算什么事。   当然刘子光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千里遥远跑来就是为了谋取淡马锡,本以为是一趟轻松的军事夏令营,可是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事态愈加复杂了,已经有九个学兵死在了淡马锡,这可是极其严重的问题,刘子光是个护犊子的人,讲武堂的学兵都是他的心头肉,杀害他的学兵就是和他作对,和他作对就等于和大明朝作对。这帮英国孙子心里想的什么他很清楚,无非是仗着大明本土距离淡马锡极其遥远,鞭长莫及,英国人海上力量强大,真把他这两艘船几百个人包了饺子,大明也没力气过问。   这种想法是荒谬的,且不说大明已经和旅宋形成了坚实的联盟,在远洋水师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就是从观念上来说,刘子光的海劝思想也是远超他们的想象,淡马锡的显要位置他非常清楚,即使赵雯不提彩礼的事,他早晚也要把这个宝地取了。   双方已经撕开脸,随时准备开战了,刘子光用旗语通知了驻守在黑天鹅号上的赵雯,让她戒备海面,自己则领着学兵们挖工事预备陆战,运兵船上没有装备重型武器,开到了浅水区放下舢板,将火药和成箱的铅弹运上岸来,同时运来的还有成捆成捆的长矛和弓弩箭矢,都是从旅宋兵部仓库里搬出来的利器,还有成袋的大米和成箱的蔬菜、肉类、水果罐头。赵雯还从黑天鹅号上拆了三十门大炮下来,用舢板往岸上倒腾,摆出一副要海陆两方面同时开战,而且是打持久战的架势。   淡马锡就鼻屎那么大,彼此有什么情况看得很清楚,英国人在远东的据点主要有三个,台湾、香港、新加坡,其中台湾和香港都是在大明的眼皮底下,不能派驻过多的军舰,所以远东的海军力量大多集中在新加坡,英国的水师和其他西洋国家不同,乃是收编海盗组成的,当年女王伊丽莎白为了振兴英国经济,发放了很多私掠许可证给本国的海盗们,这样他们就有了官方身份,至少在被俘以后不会被对方立刻绞死,而是享受战俘的身份。海盗们在女王的庇护下为英国抢来不少财富,女王也没亏待他们,赐了不少爵士头衔给海盗头子,并且将他们收编成英国皇家水师,约翰霍金斯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霍金斯的水兵们骁勇善战,极其冒险精神,就连西班牙的无敌舰队都曾经败在他们手上,虽说去年大明收服澎湖和台湾的战斗显示了非凡的力量,但那只是在近海和岸上的战斗,体现不出远洋舰队的战斗力,当今世界要论水师之强,除了旅宋就是荷兰和英格兰了,昔日的海上霸主西班牙都斗不过这两个新近鹊起的小兄弟。   黑天鹅号的桅杆顶部,一个身材瘦小的水兵双腿盘在杆子上,举着一架双筒千里镜朝着港口方向瞄着,他看到一缕缕黑烟在港内升腾起来,便向下面喊道:“敌舰生火出港了!”   赵雯一身海盗打扮,站在舰桥上从容下令:“生火,降帆,装弹,所有人员各就各位一级战备。”   身旁的大副将她的命令传达到战舰的每个角落,数百名训练有素的水手迅速行动起来,为了不影响机动性,风帆被降了下来,一直没有熄火的锅炉本来是封上的,现在打开炉门用鼓风机猛吹,链条传送带不停向炉子内输送着优质块煤,蒸汽烧得足足的,烟囱里冒出黑烟,七十门火炮填足了弹药,杀气腾腾从炮孔里伸出来,黑天鹅号哪里还像什么优雅的天鹅,简直就是一条浑身长满毒刺的怪鱼。   英格兰的战船也是混合动力的,只不过没有装备先进的水下螺旋桨,而是老式的两侧翻水明轮,此外还有成套的风帆,远洋航行的时候用风帆,战斗的时候用蒸汽机明轮,正是这小小的改进,使得英格兰水师打败了纯风帆动力的西班牙无敌舰队,英格兰的水兵都是海盗出身,粗野强悍,吃苦耐劳,在他们心中除了女王陛下和自己的船长,根本不敬畏任何权势,昔日的霸主西班牙人都踩在脚底下,何况这些身材瘦小的东方人呢。   黑天鹅号很奇怪,看制式是一艘纯风帆动力的西班牙式木质邮船,其实内里隐藏着锅炉系统和螺旋桨,关键位置还加装了装甲板,桅杆上飘着的是明国的旗帜,但是水手都是旅宋人,而这些旅宋皇家水师人员身上穿的居然是海盗的装束。   “上帝啊,他们为什么把风帆放下来?难道想待在那儿挨打?”一个年轻的英国军官放下千里镜说道,他身旁站的是英国舰队的司令官监香港总督,东印度公司执行官约翰.霍金斯爵士。爵士沉着的说:“神秘的东方人变幻莫测,不能被表面的假象所迷惑,他们的战船一定装备了先进的武器,如果没猜错的话,是那种能喷火步兵武器的放大版本,他们一次齐射就能打沉咱们一艘船。”   年轻的军官脸色有些潮红:“可惜这么厉害的战舰只有一艘,咱们一拥而上他很难招架,只要能贴近了打,咱们就赢定了,爵士,请允许我带领突击队乘坐快艇去夺取这艘战舰。”   霍金斯爵士满意的点点头:“佛朗西斯,你很勇敢也很聪明,就是再厉害的拳击手也挡不住十个街头痞子的进攻,咱们的战船数量是他的二十倍以上,只要有一艘靠近他就能赢,这艘船的秘密一定很多,俘获它就能得到东方强大的武器,我命令,舰队呈扇面状包围敌舰,不计损失的贴近了打,佛朗西斯,你挑选三十个好手带上短剑和斧头,趁乱乘坐快艇爬上他们的甲板,记住,尽量活捉他们,女王陛下需要懂技术的俘虏。”   佛朗西斯.德雷克上尉坚定的点了点头,正是他将宁王、左梦庚一伙人引见给了他的表兄霍金斯爵士,别看他年纪不大,已经经历过几次殊死的搏斗,在和西班牙人的战斗中显露出了英格兰人坚韧的气质和一个海盗应有的沉着冷静。而英国舰队的大多数水兵们的想法和佛朗西斯是一样的,他们并没有丝毫也不畏惧这艘神秘的黑色战船,心中想的只是如何击败他,俘获他。   二十五艘英国战船摆开阵型朝黑天鹅号冲了过来,海面上二十五道黑色的烟柱逆风飞扬,汽笛长鸣,这是英国水师在战前向对手的致敬礼。   第八卷 南方 第六十七章 战舰黑天鹅   赵雯的小脸一片潮红,以一条战船对抗二十五艘战船,这在旅宋的水师历史上也是罕有的,她很兴奋能有这样的机会扬名立万,对于英格兰水师的战术赵雯非常清楚,先是远距离发射箭矢和石弹,摧毁对方的舰船建筑之后用藏在水线下面的撞角冲撞对方,再就是直接跳帮厮杀,英格兰人的射击水平是各国水师中最高的,肉搏战也是最勇敢的,凭着这两条才能打败西班牙人,可是今天他们面对的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战舰黑天鹅号,这些优势完全无法发挥。   “右满舵,右舷开炮,目标敌人旗舰。”赵雯沉着地下达了命令。黑天鹅号敏捷的一个转身,用侧面的三十五门大炮瞄准了悬挂着司令旗的英军旗舰,一阵惊天动地的炮响,黑天鹅号被白色的硝烟笼罩住了。三十五颗实心铁球划破长空朝着英军打去。   英军水师旗舰绿松石号,霍金斯爵士拿着单筒千里镜注视着对方的动向,看到对方突然开炮,他心中一凛,距离还有一千码对方就开火了,说明他们的武器射程远比己方要远得多,这场仗注定艰苦!但是身为司令官绝对不能在部下面前表现出丝毫的紧张,所以他紧紧抿着嘴唇,坚定的站在舰桥上纹丝不动。   黑天鹅号上的炮手都是旅宋水师的精华,操控新式火炮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已经掌握了射击精髓,三十发炮弹有八发击中了绿松石号,其余的炮弹落入水中,掀起数百尺高的水花。   绿松石号是木壳蒸汽明轮船,上面有桅杆、烟囱等设施,八发炮弹的弹着点比较高,都打在船的上层建筑上,顿时木屑横飞,一根桅杆被打折,舱房也砸出了大窟窿,一些暴露在外的士兵被尖利的木屑击中,血流满脸。   黑天鹅号发威了,英国军舰却更疯狂的扑了过来,几艘心急的军舰已经开始是施放火箭,可是距离太远,箭矢都落到了水里。   刚才那一轮射击是未加修正的第一轮射击,接下来的射击就更加准确了,有十三发炮弹击中了绿松石号,其中一发穿透船板打中了锅炉,蒸汽迅速丧失,绿松石号失去了机动能力,霍金斯爵士急忙带着幕僚转移到最近的快速巡洋舰紫石英号上,趁着英军舰队暂时失去旗舰的机会,黑天鹅号再次装弹开火,将敌人两翼冲在最前面的两艘船击伤。   英军水师确实悍勇,没有了司令旗的指挥,各舰仍然奋勇直上,想贴身近战俘获黑天鹅,蒸汽明轮掀起滔天白浪,快速逼近并且包围了黑天鹅,这时候赵雯下令船头朝着敌船前进,正好两侧的火炮都能发挥威力,黑天鹅号是一条大船,舱室分为四层,最上面的两层和甲板上都装有火炮,铜质的炮身安装在木头炮架上,炮架下面有四个木头小轮子,炮闩上还连着粗粗的缆绳,能防止炮身因为后坐力乱跳,炮手们都光着脊梁,忙碌着装填、射击,每打完一发都要将炮架往后拉三尺远,用棍子蘸着湿布清洁炮膛,然后再装填药包和炮弹,三个楼层的炮轮番发射,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时间。   英军战船只有弓弦或者蒸汽驱动的巨弩,看起来很是吓人,其实威力和射程比起火炮来就是渣,即使有弩箭射到黑天鹅号上,只是无奈地被铁板挡开,根本无法造成伤害,有些英军船长急了,指挥战舰直冲过去,妄图撞击敌舰,可是比起黑天鹅的强大蒸汽机和水下螺旋桨,他们的速度根本跟不上,只能在后面吃屁,如果哪个炮手不高兴了给他们来上一炮,只要击中任何一侧明轮就能让一条船失去机动能力。   英军打得很艰苦,但是依然没有放弃希望,所有的舰艇只都奋勇上前,毫不畏缩,有一艘船在友船的配合下直冲到距离黑天鹅一百码的地方,眼看就要得手,却被一阵密集的链弹打得支离破碎,伤亡惨重,链弹是两个铁球之间用链子连起来,射击的时候能造成极大的破坏和杀伤,人腰那么粗的桅杆一下就能打断,更别说舱房和脆弱的人体了,水兵们被搅得血肉横飞,明轮的碎片噼里啪啦到处飞溅,船板被打出无数个窟窿,战船瞬间就沉入了水底。   黑天鹅号如同一只猛虎在羊群中左冲右突,大开杀戒,仗着炮火犀利和甲板坚实,如入无人之境,可怜那些曾经打败过西班牙无敌舰队的英军水师,面对这一艘黑船竟然束手无策。   霍金斯爵士转移到紫石英号上,再次悬挂起司令旗,看着部下的战船一艘接一艘的沉没、起火,重伤,霍金斯爵士的心在滴血,那么好的小伙子没有死在和西班牙人的殊死战斗上,却死在这艘奇怪的明朝邮船上,真是令人痛心。紫石英号的战斗力很强,发射的燃烧弹有好几发击中了黑天鹅,却没能造成什么伤害,偶尔引起的小火苗也迅速扑灭,即使这样,小伙子们依然在一刻不停的战斗着。霍金斯爵士命令各舰派出小艇火攻,他表弟佛朗西斯德雷克亲率一条快艇投入战斗,艇上装满了易燃之物,靠近敌船之后用大铁钩子钩在船板上,点燃小艇引燃敌船,这是一条同归于尽的战法。面对黑压压一片小艇,黑天鹅就是火炮再多也分不出精力去一一击沉,再加上几艘大型敌舰的纠缠,一时间拿这些小艇真没办法。   德雷克腰间悬着长剑,肩上扛着一卷绳索,他准备靠着这卷绳索爬上敌舰肉搏,杀死那些可恶的敌人为战友报仇。海风吹起他的金发,白色的丝绸衬衫敞开着,露出古铜色坚实的胸膛,八个健壮的水手快速的划动小艇前进,敌舰发射的炮弹不时激起高高的浪花,打湿了德雷克的金发,可是他依然挺立在船头,宛如一尊雕像。   眼看这些小爬虫就要靠近黑天鹅号了,忽然黑天鹅上出现了十几个身影,每人背上都有两个粗大的铁筒,他们跪在甲板上将铁筒瞄准了英军快艇,手指一动,铁筒的前后两端都喷出火来,几艘小艇立刻被炸沉,上面的士兵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德雷克依然不为所动,眼睛死死盯住黑天鹅号,仿佛是被他的勇敢所打动似的,上帝终于开始保佑英国人,那些可恶的黄面孔打完了铁筒子,还是没能击沉德雷克所在的小艇,他冲破重重封锁,终于靠近了敌舰,可是正当他甩开手中的绳索想往上抛的时候,忽然发现甲板上的敌人拿出了和福莱尔爵士办公室里见过的那种武器一样的细长木柄铁管子,其中一支铁管正好对着自己的头!   德雷克大喊一声,将手中的铁钩子抛向那人,眼看铁钩就要砸中他了,与此同时那人手中的铁管子也喷出一股火来,德雷克只觉得胸口一烫,摇了两摇,一头载入了海中。   英雄们的殊死搏斗为其他战舰赢得了时间,有两艘被打的千疮百孔的战舰终于突破了火力封锁,冲到了黑天鹅号旁边。隐藏在水下的粗大尖锐撞击角极其凶狠的撞上了黑天鹅的腹部,绕是黑天鹅安装了装甲板也抵挡不住这种撞击,顿时倾斜了起来,那些英国水手聒噪着将绳索乱抛,搭在黑天鹅的桅杆上,七手八脚爬过来,眼看一场肉搏就要展开。赵雯不得不将一部分炮手从舱下调出,抵挡敌人的进攻。   海上进行激战的同时,刘子光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全新加坡的西洋人都来进攻他,除了这些武装水手和东印度公司的士兵之外,自然还有昨夜那帮所谓的猛虎佣兵团。加起来差不多有两千来人,正好是一对十的比例,这些人打着五花八门的旗帜,拿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在左梦庚的带领下朝马甲多拉王宫方向聚来。   这次进攻让刘子光想到了去年在上海街道上发生的西洋水手暴动,那时候就是用火铳镇压的他们,不知道今天这群人里有多少是经历过那次战斗的水手。这些人都是属狗的,不打不长记性,这回可要好好的触及一下他们的灵魂。   学兵们藏在壕沟里,砍下来的粗大树枝挡在头上,既能遮阳又能隐蔽,敌人的弓弩很难伤到他们,经历过一次血战之后,他们已经成熟了许多,再也没有人紧张的发抖,孟志强.谢龙、谢虎和花无语藏在同一条战壕里,谢龙忍不住向花无语讨烟吸,花无语一愣,摸出一支烟对他说:“老哥哥我也没有多少了,你现在借一根,回去了可要还一盒哦。”   谢龙接了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这回没有被呛到,他又狠狠吸了几口,道:“花大哥,如果能活着回去的话,我一定买几盒好烟给你。”   花无语道:“小孩子胡扯什么,当然能活着回去,你没看到船上给咱送的什么东西么?”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是三十门铜制舰炮,正趴在炮位里虎视眈眈,炮位是下沉一尺的半掩体,后面有临时用铁锨平整过的道路,可以迅速机动,炮位后方是堆成金字塔状的炮弹和一箱箱的火药。   金黄色的炮身在阳光下闪着亮光,旅宋人的冶金技术就是好,花无语很老道的瞄着火炮光滑的炮身和做工考究的炮闩,忍不住发出赞叹:“有了这些家伙,再来三倍的敌人也不怕啊。”   第八卷 南方 第六十八章 夺国   英国人付出了八条船沉没、十二条船重伤的代价,终于包围住了黑天鹅号,女王陛下的勇士们呐喊着冲上敌舰,即使一波波的倒在旅宋水兵的火铳之下也不为所动,依然前仆后继。   霍金斯爵士纵横大洋十余年,靠得就是一个狠字,对敌人狠,对自己更要狠,这场战斗只能赢不能败,海上一败陆上也支撑不住,英格兰在新加坡多年的经营就要毁于一旦了,所以他不能怜惜将士们的性命,现在拼的就是最后五分钟,我军艰苦,敌人更艰苦!毕竟他们是没有后援的孤军。   黑天鹅上乱糟糟一团,到处是硝烟和巨响,女皇陛下的御用游轮自然装备精良,水兵们腰间都插着两把连发火铳,此外还有一柄长度适中的钢剑,海上肉搏和陆上不同,空间更加狭小,辗转腾挪施展不开,只有靠蛮力取胜,这种状态下最有效的武器就是火铳了,英国海盗们虽然人高马大,满脸粗犷的黄毛胡子,看起来彪悍异常,但是在火铳面前,几个人都打不过一个相对矮小的旅宋水手。可是挨不住他们人多,陆续又有几条船靠过来,摆出要跳帮肉搏的架势。待在船长室的赵雯都有些紧张了,抽出火铳要出去厮杀,被几个女性带御器械拼死按住,这会黑天鹅号正在开足马力试图摆脱英舰,只要能脱开身还是有翻盘的机会。可是黑天鹅号已经被英舰上乱七八糟的索具缠住,虽然蒸汽机开到最大马力,烟囱憋得直冒黑烟,就是开不动!   霍金斯爵士紧绷的脸上慢慢舒展开来,这样的打法要不了多久就能俘虏黑天鹅号了,缴获了先进的战船和武器装备,必将使都铎王朝的海军实力大大的跨上一个台阶,以后就是和旅宋水师当面锣对面鼓的干仗也不用怕了。   可是他的笑容还没有维持三分钟就再度变得僵硬了,因为海的那边出现了数十道黑烟,用千里镜看过去,高高的桅杆上悬挂的尽是明字红旗!   霍金斯爵士的心顿时变得拔凉拔凉,他明白明朝人是吃定新加坡了,这艘船只是先遣队而已,后面还有大队人马,这场仗无论如何是败定了,即使俘获了黑天鹅号也于事无补了,对方根本不会给自己时间把战利品运走,更何况黑天鹅的反抗那么激烈,想干掉他至少还要付出几百条性命的代价,道那时候明军大队已经抵达,想跑都来不及了。   霍金斯爵士当机立断,打出立即撤退的旗语,紫石英号率先退出战斗,径直沿着马六甲海峡向西遁走,其他各舰看见旗舰撤离,也只好跟着撤退,那些爬到黑天鹅号的水兵不明就里,心中大乱,被旅宋人一个突击打的落花流水,不少人仓皇跳海逃生。   “陛下,是明军水师来了。”带御器械对赵雯说。   “怪不得英国人溜了,咦,明军什么时候能跑这么远了,我看看。”赵雯说着抓起千里镜望去,果然看见数十艘插着明军旗号的大船开足了马力朝这边冲来,只不过全副武装的巡洋舰只有前面的几艘,后面都是货船式样。   “不是正经明国水师,是招商局的船到了。”赵雯轻松的说道,招商局这个超级跨国企业是明宋两国合办的,无数朝廷大老参股,实力庞大的难以想象,光是护航水师就能灭掉一个小国,招商局刚开张没有多久,东路航线比较多些,只要跑旅宋、高丽、倭国,这次组团带了不少货物是到新加坡这个东西交汇的自由港做生意来的,快到地方的时候远远看见这边正在交战,被围攻的一条船悬挂明国旗号,于是招商局护航队这才开足马力赶过来助拳。   霍金斯跑了,连新加坡港都没敢回,一条黑天鹅就让他吃尽了苦头,怎么敢和庞大的明军舰队对抗,战船和水手是革命的本钱,决不能因为赌气拼光了,眼看毫无胜算,还是替女王陛下留一点海军种子为好。他老人家脚底抹油溜了,剩下的那些水兵可就惨了,被旅宋人一通乱打,死伤无算,西洋人不象东方人那样死脑筋,看看没有活路便都爽快的高举双手投降了,反正他们是女王陛下的海军,是正经战俘身份,不怕对方把他们当海盗绞死了。   淡马锡岛地势平坦,没有什么可依托的掩护,多国水手和猛虎佣兵团组成的军队在距离马甲多拉王宫一英里远的地方组队准备发动进攻,可是队伍一杂就不好带,左梦庚自持经验丰富,非要掌握全局,可是那帮西洋人骄傲的鼻孔朝天,怎么会听他一个二十来岁东方人的调遣,自由港的当家人是英国的史丹福莱佛士爵士,他也无法协调矛盾,于是这两千多人就站在原地吵吵嚷嚷,许久也不见他们发动进攻。   刘子光用千里镜瞄了一会子,看到敌军站的密密麻麻正是好目标,于是命令炮兵覆盖射击,三十门海军舰炮抬高仰角,没有经过试射就朝着敌军发射,那些水手没料到隔了这么远都能遭到打击,猝不及防被炮弹犁倒了一大片,偏偏他们也不知道卧倒隐蔽,反而漫无目的的乱窜,第二轮炮弹再次落下,又是一片血肉横飞。左梦庚比较有经验,迅速领着人撤退,主力一走,那些水手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更没有信心作战,一场陆战连序幕都没拉开就宣告失败了。   刘子光命令军队乘胜追击,学兵们拖着大炮,挺着刺刀排成散兵线走过去,看到西洋人就一铳打过去,平坦的淡马锡岛上视野开阔,火铳和火炮的射程很远,没等敌人整理成队形就一炮轰过去,然后火铳点名,二百名士兵组成一支四处喷火的队伍,一直逼近到新加坡港附近才稍停下来。   新加坡港内有一座石头建成的西洋式城堡,坚固高大,水手们有的逃进城堡负隅顽抗,有的登上船只出海逃避。刘子光没料到二百火铳手加上三十门火炮的威力如此之大,居然打退了十倍于己的敌人,兴奋之下决定全力攻城,三十门铜炮瞄准城堡正门好一通猛轰,打的石屑乱飞。史丹福爵士没料到这场仗打到如此不堪的境地,命人召唤霍金斯爵士的舰队回来增援,这时候正是海上战斗最激烈的时刻,霍金斯自顾不暇,根本不理睬史丹福的求援,至于霍金斯留下的那只所谓的猛虎佣兵团,则不知道溜去了什么地方。   城堡上的观测兵看到霍金斯的舰队脱离战场朝港口开来,还以为是来增援的,可是那几艘战船居然过家门而不入,径直西去了,随后观测兵就看到大片明国旗号的船只,黑压压一片开过来。   史丹福爵士是个文官,不擅长打仗,看到敌我悬殊太大,为了保护港内没有武装的商船和城堡内的妇孺,毅然决定举白旗投降。   与此同时,左梦庚宁王一伙人已经逃到了岛屿的边缘,左梦庚道:“王爷,看来朝廷大军是冲着咱们来的,淡马锡已经不能藏了,英国人也护不住咱们了,还是得另谋出路啊。”   宁王咬牙切齿道:“朱由校啊朱由校,难道要效仿当年永乐爷追建文帝的旧事,誓死也不放过我这个可怜的叔父么,既然此处不能久留,咱们还是赶紧撤吧,只要手上有银子,还怕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么。”   一帮人商商量量向北去了,在淡马锡和马来半岛之间有一道狭窄的柔佛海峡,岸边总是停着一些土著人的渔船,左军夺了渔船,慢慢将兵马轮番渡了过去,他们流落在外,钱银兵器总是随身携带,所以根本不用回港口取行装,直接跑路便是。   刘子光只有二百人,接收港口就够麻烦的了,哪里顾得上追捕宁王,新加坡港内货物堆积如山,桅杆如林,海员成千,城堡内还有一些女眷和小孩,本来那些船只还想趁乱溜走,可是船只实在太多,拥塞了港口的出口,一时间弄得大家都出不去,再加上招商局的战船已经抵达,几门大炮朝天一放,哪还有人敢逃跑。   招商局一共派出了五艘巡洋舰,三十艘货船,搭载了巨量的货物,水手也有上千人,都有刀枪火铳护身,招商局和西洋人的东印度公司一样,是官办的大型经济体,亦官亦商亦军,打起战旗就是大明官兵,收起旗子就是武装商人。有了这批生力军的加入,新加坡港的接收工作变得顺利起来,所有的俘虏都被缴了兵器集中在城堡外面的空地上,刘子光带着阿拉巴马殿下出席受降大会,给这些洋人讲话。   “新加坡的自由港地位不会改变,马甲多拉王国的主权也不会改变,但是从今天开始,马甲多拉王国将正式划为大明的藩国,受到大明的保护,经过和阿拉巴马殿下诚挚友好的谈判,大明决定驻军淡马锡,保护侨民,保护贸易,打击海盗,任何国家和团体的武装人员都不得登上淡马锡的土地,否则就是和大明作对,和我刘子光作对!”   阿拉巴马殿下也接着发言,他先表示了对大明军队的感激之情,说如果没有上国天兵相救,自己已经落入海盗之手,为了海峡的和平以及马甲多拉王国的未来,成为大明的属国是一件极其荣幸,求之不得的好事,他本人极度热爱中华文明,并且准备在国内政务不繁忙的情况下远赴天朝首都南京国子监留学去。”   三千来人的小土邦有个狗屁政务要处理,摆明了是刘子光要赶人家走,好正式接管这个弹丸小国。   第八卷 南方 第六十九章 贩奴船   马甲多拉王国正式并入大明的消息一经传开,国民欢欣鼓舞,奔走相告,三宝太监的队伍又回来了,遥想当年郑和下西洋的时候,曾经路过淡马锡,壮观的船队给当地人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从那之后,南洋土邦王族开始向往中华文明,条件比较好的诸如皇族子弟都不远万里送到南京去留学,条件一般的富户子弟就近到新汴京留学,反正大家都以沾上一点中华文明自豪。   最近几年马六甲海峡不太平,西边来的金发白肤洋人占据了巴达维,在马甲多拉也修起了城堡,海峡里的盗匪越来越多,人民的安全感越来越少,可是现在不同了,一场战斗重现了大明天威,昔日不可一世的西洋人瞬间就被打垮,上国的天兵从此常住淡马锡,百姓再也不用惧怕海盗和洋人,到爪哇或者马喇甲的亲戚家串门的时候也可以骄傲地说:“我是大明属国人。”   海战中俘虏了不少英军水手,城堡里也有很多放下武器的西洋人,对这部分人的处理工作刘子光采取了分类对待的方式,由于英国人率先向天朝挑衅,罪不容恕,所以没收所有英国zf在淡马锡的财产,拘押所有参加过针对天朝军队战斗行动的人员,但是英籍的妇孺不在此列,平民的财产也可以保留。至于其他诸如葡萄牙、荷兰等国的水手,虽然也参加了军事行动,但是属于不明真相的群众被别有用心的英国人蛊惑起来的,所以不予追究。   这个处置令所有人满意,即使那些英国战俘也觉得天朝对他们开恩了,因为他们有听说,东方人喜欢用鬼头刀砍战俘的脑袋地。其他国家的水手更是欢欣鼓舞,新加坡还是原来的新加坡,自由港的政策没有改变,而且以后大明招商局的货物可以抵达新加坡,省得他们跑去广州泉州进货了。   英国人在新加坡经营了五六年,港口、城堡、还有货场上堆积如山的货物,这些都成了刘子光的战利品,这趟差事不是受了朝廷的指令前来,完全是自己干的私活,当然不用上缴。马甲多拉归入大明是他随口敷衍阿拉巴马的,这个弹丸大的小国家就是上书到理藩院也不会有人搭理,朱由校也不会接见阿拉巴马,天朝上国虽然喜欢万国来朝的气派,也不是什么小土邦都收的,想等朝廷正式发来册封诏书那得猴年马月。   港口边的城堡里,刘子光坐在自由港长官史丹福爵士的西洋大椅子上,正翻看着账本,英国人留下的财产价值高达三十万金镑,光是现金现银就有十几箱子,还有一仓库的武器,二十艘三桅大帆船,货物有伦敦生产的机织棉布和毛呢,棉布是准备销往爪哇,毛呢是准备销往大明的。   “淡马锡是朕的,你可不能反悔,说好了当彩礼的。”赵雯坐在刘子光的对面,一双长腿搭在红木办公桌上,一双凤眼漫不经心的在房间里瞧来瞧去,刘子光答道:“什么你的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么,淡马锡又不是东西能搬来搬去的,难道能给你挪到新汴京附近去啊?”   “说的也是,不如这样,你在淡马锡称王吧,我做你的王后,岂不美哉。”赵雯道。   “你不嫌寒掺我还嫌寒掺呢,屁大点地方也能称王?咱丢不起那个人,如今淡马锡还是归做大明属国最好,等我回去到理藩院备个案,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淡马锡用大明旗号了,反正只要年年送些特产过去就好,京城还能发下来不少金银做回礼呢,淡马锡虽小,地势很是重要,东西贸易在这里交汇,早晚能成长为天下有名的大港,咱们应该保住这个优势,坚持自由港的政策,不收关税,只收些泊船费,货场仓储费什么的就够吃的了,不用非要弄个淡马锡国王的头衔,俗话说闷声发大财么,你觉得如何?”   赵雯听不得这些复杂的大道理,胡乱道:“随便你了,只要每年让朕的荷包有点进项就好。”说着好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走到贴着墙纸的墙边,对着一幅油画道:“伊丽莎白的鼻子好尖啊。”   刘子光回头一看,原来是英国女王的半身画像,一个尖鼻子白皮肤的金发女人穿得富丽堂皇,正以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看着他和赵雯。   刘子光笑了:“人家也是女皇呢,也玩海盗,不过比你这个票友海盗玩得专业多了。”   赵雯不服气的说:“哼,早晚朕要带着水师打到他们的京城伦敦去,看看到底谁厉害。”   正说话间,门被敲响了,侍卫进来禀报道:“英国货船上发现了一笔清单以外的货物,属下们不知道如何处理,请大人前去察看。”   居然有不知道如何处理的货物,刘子光大感兴趣,带着赵雯下城堡去码头上察看,只见一艘庞大的帆船泊在栈桥边,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这艘英籍货船已经充公,所以看不见英国水手,只有招商局的人在上面看着,登上甲板以后,水手掀开舱板,指着下面的货仓道:“侯爷,货物都在里面了。”   赵雯先探头一看,一股臭气立刻把她熏了回来,她蹙着眉头道:“黑压压的一片,好臭啊,朕不看了。”   刘子光也闻到了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他的眉头紧锁起来,一撩袍子走下木梯,侍卫赶紧跟上,赵雯想了想,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拿出一块手绢捏住鼻子也跟了下去。   触目惊心!只有这个成语能形容刘子光看到的这悲惨一幕,这艘货船由于没有安装蒸汽机,内部空间很大,被木板分割成若干个部分,上下数层,反正是空间利用率达到了极限,一层层木板上,躺着的居然是活生生的人!这些人都有着邓肯那样漆黑的皮肤,卷曲的头发,身上不着寸缕,手脚带着镣铐,就这样固定在木板上不能乱动,人和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新加坡的天气炎热,舱底更是酷热难耐,这些黑人长期以来积攒的粪便尿水也得不到清理,恶臭熏天,简直能把人熏死,除了刘子光之外,所有的人都捏住了鼻子。   刘子光看着一个个黑奴,那些黑奴也看着他,黑色的面庞上白色的眼珠在闪动,有几个人还咕噜咕噜说了几句什么,大概是非洲土语,央求水和食物之类的话。还有不少人一点反应也没有,紧闭眼睛躺在原地,看样子已经死了。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虽然他们生产力落后,但是同样有父母妻子,有喜怒哀乐,有自己的生活,现在居然被西洋人象猪狗一样关在牢笼里当作货物来运输,简直太残忍!太反人类了!   侍卫怕船舱的异味熏坏了刘子光,赶紧道:“侯爷,上去吧,有什么事情安排咱们做就好了。”   刘子光停步,扭头道:“把所有的人放出来,给他们充足的水和食物,死者火化,病者医治。”说完扭头便走。那一瞬间,侍卫发现侯爷眼角似乎有亮晶晶的东西闪现。   刘子光终究是个现代人,自小受到的教育让他很不喜欢奴隶制,而且他也和这些黑奴一样,是被奴隶贩子绑架的铁厂奴隶,在那列火车上他受到的待遇和今天这些黑奴相差无几!虽然后来刘子光也使用过奴工,但只是敌军战俘而已,绝没有绑架来的良民,而且在待遇方面也相对优厚,很是体现了人文关怀,利国铁厂后来再也没有闹过造反,这和他的措施有很大关系。   上了甲板,刘子光又传令封锁港口,检查所有船只,凡是装载黑奴的一律解救,并且要扣押船长和水手,按律法办。   这一来可乱了套,港里有不少船都运载了黑奴,不光英国人,葡萄牙人荷兰人都干这个买卖,因为巴达维附近的种植园急缺奴隶,所有最近这条线路比较繁忙。刘子光要解放奴隶,这些人可不答应,抗拒说侯爵大人不是说过只没收英国人的财物么,怎么连我们的货物也要没收啊。   刘子光不管那些,谁敢不服从的当场击毙,现在淡马锡已经是大明属国,所有在新加坡港内的人员都要遵从《大明律》,按照大明律规定,拐带人口是很重的罪名,要监禁罚银,这样一说,那些洋人也没办法,只好乖乖交出黑奴,束手就擒。没有半天功夫,港口旁的树荫下就积累了两千多个黑奴,有些体质差的只能躺着了,体质好点的还能坐着,镣铐都被打开,一口口大缸盛了清水放在跟前,可以用剖开的椰子壳舀着喝,还有一盆盆加了蔗糖的稀饭随他们吃,更有那穿着洁白衣服的东方人拿着银针帮重病者治疗。黑奴们能看见那些绑架他们、虐待他们的白人一个个被戴上了镣铐,关押进他们曾经躺过的船舱。这一切都让他们知道:解放了。   第八卷 南方 第七十章 废奴制   黑奴们来自于几个相邻的非洲部落,男女都有,有些还是亲戚关系,很快他们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兄弟、妻子、儿子。很多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人类的感情总是相通的,负责照料他们的招商局水手看到这一幕也不胜唏嘘。   好在黑人性格比较奔放,很容易忘掉不高兴的事情,看到仇人被抓,亲人得见,又有了清水和食物,顿时又高兴起来,手舞足蹈的跳起舞来,嘴里还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恰好刘子光在一堆部下的簇拥下前来视察,黑人们虽然文化经济落后,但智力并不差,谁是恩人谁是仇人分得一清二楚,他们看刘子光派头就知道这位大爷是恩人的头头,只听一个年轻人大吼了一声,然后那些跳舞的黑人一起朝着刘子光拜下来,其余的黑人只要能动的都跟着下拜,他们采取的是一种不同于中原礼节的跪拜,全身伏地,两手拍着,嘴里念念有词,先那个发出号令的年轻人却不下拜,只是疯狂跳着莫名其妙的舞蹈。   “这个….大伙都起来吧,以后你们就自由了。”刘子光双手往上抬了抬,和蔼可亲地说,可是黑人们不懂汉语,依旧膜拜不休,直到那个年轻人发出号令才爬起来。   “有没有会说土著语的通事,本侯要和那个年轻人说话,看起来他好像是个头目呢。”刘子光道。   “回侯爷,这些黑人都是西牛贺州过来的土著,相隔万里遥远,别说咱们这里没有人会说他们的话,就是那些西洋船员也不会说。”一名部下面有难色的说。   “哦,这样啊,那就派两个机灵点的人和他们用手势沟通,先安顿下来再做打算,这些人的体格尚好,给几顿饱饭吃能养起来,都是不错的劳动力呢。”刘子光说完就走了。那些黑人见他离开,又再次伏到地上送行,神情非常恭敬。   虽然刘子光反对贩卖奴隶,但他也没纯洁到要把这批奴隶送回去的地步,这一票人原本是准备送巴达维种植园的劳动力,现在正好留在淡马锡充实人口,反正男女都有,在这里生根发芽就是,港口有大批英国机织棉布,裁成宽幅的条布发给当遮羞布,既然已经是大明属国的新国民,就要有个礼数,不能这样袒胸露体的有碍观瞻,当然还有个重要因素是大伙儿看到黑哥们胯下那一大坨东西总会产生一些微妙的自卑感….   黑人们在非洲的时候住的就是简陋草棚,到了淡马锡这个亚热带岛屿是如鱼得水,随便找了块空地就用树枝搭起了棚子,两千人居住在一个大型难民营里,又按照部落分成三四个自然村,他们中似乎有几个领导者,而那个年轻人则是领导人的领导者,所有人见到他都要恭敬的行礼。通过和这位黑人头的手势交流,终于让他们明白了自己需要做什么,那就是码头货物的搬运和城市的建设,淡马锡需要进行大的基础设施建设,这些黑人就是最好的免费劳动力。   那些贩奴船的船长和水手们被刘子光关进黑人们曾经住过的地方,铁链锁住手脚,每天只给最低量的脏水和食物,每天忍受着高温和恶臭,还不能动弹,一抬头就碰到上面的船板,没几天就死了一个体质差的水手,尸体停在船舱里好久才被抛入大海,奴隶贩子们彻底品尝到了被他们迫害的黑奴们的感受,这还不算完,只是有期徒刑而已,按照大明律规定,他们的犯罪工具和私有财产都被没收,瞬间就从腰缠万贯的奴隶贩子变成身无分文的死囚,虽然大明朝的公堂只判了他们二十年监禁,但是他们都很清楚,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恐怕连两个月也难活到….   “这就是报应!老子就是要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刘子光这样恶狠狠的说,他不光要打击淡马锡的奴隶贩子,还要打击全世界的贩奴活动,对帝国主义的战争就要从打击贩奴开始,根据刘子光制定的方案,首先在以淡马锡为核心的地方实行废奴制,马六甲海峡上先放几艘巡洋舰,强制检查一切过往船只,凡有贩奴船一律扣押之苏门答腊,爪哇等地的荷兰种植庄园里也要插手一下,把黑人兄弟从奴役中解救出来。   苏门答腊、爪哇、加里曼丹这几座大岛实际上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状态,爪哇王国已经被荷兰人侵蚀的差不多了,以巴达维为中心的商业圈是东胜神州南部比较发达的地区,许许多多的种植园为殖民者提供各种经济作物,当地土人奸懒馋滑,不能胜任任何工作,种植园的主要劳动力是早期移民过去的华人,这些年来华人已经在巴达维繁衍了好几代,人口隐隐有超过当地人的意思,由于华人勤劳肯干薪酬又低,所以荷兰人总喜欢雇佣华工,可是这样一来就挤压了当地人的饭碗,爪哇毕竟是爪哇人的国家,那些土邦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施加压力给殖民者,鼓动臣民捕杀华人,土著们干活不行,杀人抢劫可是好手,连续制造了好几起针对华人的屠杀,搞得巴达维血流成河,华人们躲进了丛林不敢出来,种植园严重缺乏劳动力,殖民者又实在不愿意雇佣土著人,只好花钱购买黑奴,这才兴起最近的贩奴高潮,每星期都有十几船黑奴从马达加斯加运过来。   巴达维发生针对华人的屠杀这件事,旅宋曾经做出过强烈的抗议,但是由于陆军兵力有限,无法登陆干预,只能发表了几次抗议了事,而远在万里之外的南明朝廷,则连风声都没听说,更别说做出什么反应了。   如今可不同了,刘子光已经来到了淡马锡,短短几天时间,大明朝镇武侯驾临淡马锡的消息就传遍了周围几百里地方,土邦国王们带着礼物来拜,躲在丛林里的华人们也派出代表求援,希望母国的军队能拉他们一把。   刘子光夺取淡马锡本来只是蜜月旅行的一个小项目,可是一路走来所见所闻,使这次蜜月旅行变得有些沉重了,大航海时代的来临,华人在海外的遭遇以及罪恶的奴隶贸易都让刘子光觉得应该干些什么了。招商局这个亦商亦军的组织应该发挥起更大的作用,旅宋国的海军力量也要充分利用起来,既然和欧洲殖民者之间的冲撞迟早要发生,那就先从眼皮底下的爪哇国做起吧。   经过和新汴京之间的一通电报联络,终于制定出作战方案,由旅宋朝廷出面,斥责巴达维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不作为行径,并且以护侨为名义派出水师和禁军抵达淡马锡,做出随时动武的架势,同时刘子光以大明朝南厂提督的身份向巴达维当局提出抗议,抗议他们收留明国的大贪污犯,前上海道总督程良珏和市舶司提举陈子昂,限令巴达维当局立即交人,赔钱,道歉!最狠的还是第三招,大明和旅宋两国朝廷达成了禁止奴隶贸易的协定,旅宋枢密院向监国郡主殿下提交了《关于巴达维种植园人权状况的白皮书》,郡主殿下看了以后对这种反人类的罪行极为愤恨,向巴达维地区所有蓄奴的庄园主发出最后通牒,三日内释放所有黑奴,比且按照奴隶的工作量给予经济补偿,否则的话旅宋国就要为人权而战了。   一时间巴达维人心惶惶,以为战争迫在眉睫,先是西班牙人在澎湖台湾的惨败,然后是英国人在马甲多拉的折戟沉沙,现在终于轮到荷兰人了,种植园主们和海上贸易商们义愤填膺,在东印度公司的大门口游行示威,要求和狂妄自大的东方人一战!可是东印度公司的总督没有这个魄力,他要请示阿姆斯特丹之后才敢做出决定。   荷兰东印度公司是一个由十四家东印度贸易为重点的公司组成的联合公司,公司总部位于阿姆斯特丹,其董事会由七十多人组成,但真正握有实权的只有十七人,被称为十七绅士,公司可以自组佣兵、发行货币,也是第一个股份有限公司,并被获准与其他国家定立正式条约,并对该地实行殖民与统治的权力。   荷兰东印度公司是世界上最富有的私人公司,拥有超过一千艘艘商船、一百艘战舰、五万名员工、与一万名佣兵的军队,公司股息高达40%,每次发行新股份的时候,阿姆斯特丹总是万人空巷,巨大的财富涌进东印度公司,可以说公司的业绩和荷兰人的生活息息相关,谁要拿东印度公司开刀就是拿荷兰人的钱包开刀。   东印度公司在东胜神州的总据点设在爪哇的巴达维,主管从本土到大明、旅宋、台湾乃至倭国的贸易,同时将爪哇本地种植园的稻米、砂糖、香料、胡椒、琥珀、麻布、棉花、锡、铅送回荷兰,经济地位非常重要,如果依照宋明两国的威胁,和本地土著翻脸、乖乖交出程良珏,赔钱道歉,再释放所有黑奴的话,东印度公司的脸就算丢尽了,而且那些猥琐的东方人一定会得寸进尺,提出更多非分要求,到时候公司的业务就别想开展了。   幸亏马六甲海峡上的宋明联合水师只是缉捕海盗,查扣贩奴船,暂时没有对普通的商船动手,所以巴达维的总督写了一封信让手下最快的邮船飞速赶往阿姆斯特丹报告情况,另一方面也整军备战,防止汉人的突然袭击。   第八卷 南方 第七十一章 马戈比王子   由于大明本土距离淡马锡实在太远,从京城调遣红衫团时日太久,还要被朝廷众人说三道四,所以干脆调派驻旅宋的教导团和台湾郑森的部队。同时赵婧派出的水师和禁军也抵达了淡马锡,整个新加坡港变成了一座大兵营。   教导团是乘坐刘子光的座舰来的,这是一艘江南造船厂最新出产的铁壳蒸汽艨艟,没有桅杆和风帆,只有烟囱和高大的天线,船舷两侧密密麻麻都是炮眼,水线以下是厚厚的装甲带,能抵御撞角的冲击,燃料舱里装满了山东登州府的猛火油和兖州的无烟煤,加装一次燃料足够从上海跑到台湾的。   旅宋水师倾巢出动,巡洋舰、潜水艇来了十余艘,风帆运输船更是上百,军火物资不计其数,旅宋版的飞艇也出动了三艘,侦查热气球十余架,黑人们热火朝天的帮着大军搬运物资,汗流浃背的也不知道休息,这两千黑人现在是新加坡港的小红帽,他们的头头是那个名叫马戈比的年轻人,他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件破旧的汉人衣衫套在身上,煞有介事的指挥着手下帮天朝大军干活,哪个黑哥们稍微偷懒一下,他就要气冲冲的跑上去拿脚猛踹,然后对着招商局的码头小吏抱拳道歉,很有点二鬼子的感觉,不过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健壮的小伙子,夸他脑子灵活,人又上路,经常有人将旧的纱帽、腰带送给他,把他打扮的更像个汉人。   这天马戈比正在码头上领着一帮黑人干活,忽然看见跳板上走下一位身材伟岸的黑人将军,他当时就愣住了,揉了揉眼睛又晃了晃脑袋,终于高喊一声冲了过去,那个黑人将军正是教导团参将邓肯,发现有人朝将军大人扑来,众马弁急忙抽刀护卫,可是邓肯一声大吼制止他们,然后和来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两人用别人听不懂的非洲土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话,眼泪哗哗的往下淌,大家仔细端详,这才发现两个人身高相貌颇有些类似,哭了一阵子,邓肯抱着年轻人的膀子对大家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弟,当年我被奴隶贩子掳走的时候他才八岁,如今居然在这里相遇,真是造化啊。”众人赶忙恭喜邓参将巧遇兄弟。   邓肯哈哈大笑着拉着弟弟去向刘子光禀报,刘子光知道以后也很诧异,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不过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邓肯和马戈比的身份都不是普通的黑人,而是尊贵的王子,他们都是赞歌罗王的儿子,邓肯是大儿子,原名不叫邓肯而是叫马戈头,正宗的赞歌罗王位继承人,在十五年前对贩奴者的一次战斗中被俘,辗转来到巴达维、台湾、内地,最后成为刘子光结拜兄弟,他被俘以后,赞歌罗部落几经风雨,老王战死沙场,王位传给了小王子马戈比,部落一直坚持和贩奴者的战争,赢得了周围部落的尊敬,但由于兵器战术等方面的落后,最终还是被俘了,被刘子光解救出来以后,马戈比立即将这批飘零异乡的不同部落的黑人组织起来,就是想讨好解放者,争取能早日返回家乡。   原来这帮黑人卖力干活是存着这个心思啊,刘子光面色严肃起来,对邓肯道:“如今天下群雄并起,进入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咱们既然身处这个大时代,理当披荆斩棘,建功立业,男儿功名只在马上取,又怎可拘泥于故土,世界之大何处不是家啊。”   邓肯在海外闯荡的时日已久,自然能听进去刘子光的话,他听了不住点头,然后正色对弟弟说了一番话,马戈比开始还听不进去,唧唧歪歪辩驳着什么,后来终于被他大哥马戈头说服,悻悻的去了。   刘子光问:“你怎么劝他的?”   邓肯道:“我告诉他家乡已经被贩奴者占领回不去了,想回去唯一的办法是跟着咱们混,练成精兵打回去。”   刘子光道:“说的不错,不是我不想送他们回去,一来那块大陆确实被贩奴者占领,回去了还是会被绑架,要想获得真正的自由,一定要彻底打败殖民者,自由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真正的自由。”   马戈比向他的部落民们解释了暂时不能返回家乡的事实,黑人们很是失望,一片唉声叹气,但是随着邓肯大人的来到,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很多人好记得这位赞歌罗部落最骁勇善战的大王子,邓肯离家多年,已经不大会说家乡话了,而且赞歌罗土语也实在贫乏,黑人的世界只有雨林、草原,猎物、喜怒哀乐,哪里见过港口轮船飞艇城堡火炮这些新奇的玩意,幸亏有马戈比在一旁做翻译,兄弟俩齐力同心,给老乡们画出一个又大又香的饼子来。   刚才邓肯和刘子光深入探讨了一阵,认为兵力缺乏,这批黑人一定要派上用场,所以邓肯又来做思想工作,他先是向同胞们表示了思念之情和遇见亲人的喜悦,几句赞歌罗家乡话一说,黑人们立刻兴奋起来,呲着雪白的牙齿聒噪起来,邓肯学着刘大帅的模样,双手向下略略一压,试图让群众们平静下来,可是黑人们哪里能看得懂他的手势,依旧聒噪不已,还是马戈比善解人意,领会了大哥的意思,飞速冲入人群踢翻了几个叫唤最响的家伙,效果立刻显现,大伙立马闭嘴不再说话了。   邓肯满意的看了看弟弟,挥手让手下抬来三十桶酒水犒赏大家,邓肯知道这些老乡的嗜好,在家乡的时候就喜欢用野果子之类的酿造土酒,全部落人喝得醉醺醺的再商量事情,现在抬上来的这些酒水虽然粗劣,但总比家乡土酒的质量要好些,果然黑人们见了酒就两眼放光,端着椰壳轮流舀了酒水痛饮,一边喝酒一边听马戈头、马戈比两兄弟讲话。   邓肯道:“全靠天朝大元帅的解救,现在你们已经是自由之身了,可是距离这里不远的岛上,还有千千万万被白鬼奴役着的兄弟姊妹,他们每天从早干到晚,可是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说有酒喝了,稍微干的慢一点就要被白鬼监工的皮鞭殴打,身上带着象征奴隶的烙印,没有丝毫的人身自由,和牛马畜生毫无区别,甚至还在白鬼的眼中,还不如这些大型畜生,他们心情一不爽快就会杀掉一两个黑兄弟解闷,兄弟们!你们现在有饭吃,有酒喝,又怎么能忘记那些受苦受难的同胞呢?现在天朝要对白鬼动手了,想报仇的就跟我走,咱们以牙还牙,也去抢白鬼的土地和女人,烧他们的房子,砍他们的人头,赞歌罗的勇士们,还有其他部落的勇士们,你们有这个勇气么?”   黑人们喜欢喝酒却又酒量不高,稍微灌了几瓢酒水就有些云里雾里了,再加上马戈头大王子蛊惑人心的话语,顿时都振奋起来,黑人一高兴就要用歌舞来表达情绪,他们载歌载舞围着邓肯跳起了部落出征时候的战舞,一个个鬼哭狼嚎的用家乡话唱着歌谣,气氛非常热烈。   远远的两个教导团老兵看着群魔乱舞,忍不住议论道:“邓参将好本事啊,三十桶酒就把这些人鼓动起来了。”   另一人道:“什么三十桶酒啊,明明是三桶烈酒掺了二十七桶的清水,伙房老李告诉我的,邓大人不但善于鼓动人心,经济上的算盘也打的不错呢。”   过了几天,从台湾开来的运兵船也到了,除了闽台健儿之外,还有一支多达五百人的黑人武装,这是早年西班牙人在台湾的种植园里留下的奴隶,西班牙人败退之后,这些奴隶就归了郑家所有,郑森见奴隶们身高力壮,肌肉发达,而且面目狰狞,所以挑选五百人组成了乌仔队,作为杀手锏使用,这回刘大哥发话要兵助战,他毫不犹豫就将这支乌仔队派了过来。   西班牙人掠取的奴隶多在非洲西部刚果一带,和马戈比他们这些非洲东部人略有不同,但是起码都是黑人,看到身穿棉布军服,头戴草帽,趾高气扬扛着崭新弓箭长矛的黑兄弟,赞歌罗的黑人们一个个眼露羡慕,纷纷要求赶紧发放军服和武器。   可是邓肯却不同意立即武装他们,因为这批人的素质实在是太差了,黑人们只善于三五十个人的部落战争,不喜欢排队,也不喜欢听号令,而是各自为战,尽显英雄主义,邓肯派了一百人教导团士兵拼死的训练他们也不见成效,光是分清左右,齐步走就花了三天时间,还不时有人走错,这样下去,怎么赶得上进攻巴达维的战斗呢。   最后邓肯急了,不再练习他们走队列,只是训练鸣鼓前进,鸣金而退,各自为战就是,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因为黑人们在家乡也是敲着鼓打仗的,他们对这种简单到极点的命令还能接受,一天时间就学会了,听见敲鼓就蜂拥上前,听见敲锣就一股脑的退回来。邓肯这才发放军服武器给他们,雪白的松江布做的小褂子,下面是蓝布大裤衩子,一顶草帽,没有军鞋,当然这些黑人兵也根本不需要穿鞋,他们的铁脚板走在荆棘上都屁事没有,武器是长矛和大刀,还有普通的弓箭,弩车、火炮、火铳这样的武器倒不是不想发给他们,而是黑人们实在玩不转,就是从队伍里挑出来的那些最聪明的战士也不敢打火铳,他们总是会在开火的时候闭上眼睛,怎么打也不改,久而久之邓肯也放弃了,所以只给他们配发最简单的武器。   经过了两周的训练,强大的黑人军团终于成军,刘子光携旅宋女皇出席了成军典礼,亲自给军团授旗,一面红色的大旗上赫然绣着一排刚劲有力的大字:“黑色大陆解放阵线”   第八卷 南方 第七十二章 为人权而战   由于马戈比的身份比较特殊,属于非洲藩王级别,刘子光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噱头,于是把自己一件半新的蟒袍赠给马戈比,还给他整了一顶新乌纱,乌纱的翅上还弄了一些金丝,看起来颇象那么回事,只是一走路就露馅,马戈比大王一双四十五码的光脚如同小船一般露在外面,不过这位王爷是邓肯参将的兄弟,倒也没有人敢耻笑于他。   赞歌罗流亡王室在淡马锡建立起来,马戈比找了几个姿色不赖的青年女奴隶充实自己的后宫,还挑了两个送给大哥马戈头,可是邓肯大人现在的审美观已经改变,不再喜欢吊着布口袋一样奶子的黑人女子,而是喜欢秦淮河盼的娇小佳丽,所以婉言谢绝了兄弟的好意,不但不要黑人媳妇,就是马戈比把王位让给他,他也不稀罕呢,小部落的酋长哪里比得上天朝的大将军风光啊。   刘子光可不这么认为,赞歌罗王国流亡zf代表的并不是这区区两千个奴隶,将来会有千千万万的黑人奴隶来到这面大旗之下,为非洲的统一做斗争,所以他很重视马戈比,亲自写了奏章给皇上,替马戈比讨要正式的册封,顺便也说明了一下邓肯的真实身份,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非洲王子,朝廷能有异国王子在军中当差也很能说明大明的威名远播,替邓肯讨个一等男爵的封号应该不成问题。   把邓肯的身份从奴隶洗成王子,刘子光颇有成就感,他自然而想的就想到了同在淡马锡的好兄弟安东尼,这位白人老兄自称是罗马人的后代,其实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哪国人,他自幼颠沛流离,饱经战乱,能说好几国的语言,这样的人才怎么着也得是个西牛贺州的贵族出身吧,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帮他老哥包装一下,也整个亲王大公什么的玩玩。   安东尼到不在乎那些虚名,这一点他和邓肯有些相像,都认为大明朝的将军身份比番邦的贵族头衔来的实惠,不过既然刘子光有兴趣整这些幺蛾子,他们倒也并不反对。   安东尼麾下的二百名学兵这回算是出师了,刘子光就没打算让他们回国,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这批学兵直接毕业,授予小旗职务,由大帅亲自颁发给他们红衫团的军衔标志,每人一颗金色小星星,原来的学员徽章同时废止,毕业典礼在昔日的英国城堡,今日的淡马锡王城前的空地上举行,礼毕之后就地举行宴会,热带水果、啤酒、非洲风味的烤肉管够,苗条娇小的当地土著女子和大屁股的非洲女子来回穿梭上菜上酒,给这个难忘的毕业典礼增添了一丝异国情调。   教导团的老兵也参加了宴会,花无语看到小兄弟们胸前都别了金光闪闪的小星星,欣慰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小子们,居然和老大哥的官衔一样高了,以后别忘了孝敬我哦。”孟志强等人当然不会忘了花大哥的好,纷纷掏出用津贴买的旅宋雪茄献给老大哥,花无语接过来,满意的嗅了嗅,将雪茄藏进了怀里,还是从耳朵上拿下夹着的卷烟,点着抽了起来:“小子们不错,有礼数,我看好你们哦。”   战争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攻占巴达维的陆上战斗,一部分是封锁爪哇的海上行动,前者交给安东尼就可以了,这位京师讲武堂的武学谕可不是浪得虚名,他不但耍得一手好重剑,还擅长组合分配各种兵力,形成高效的打击力量,对于各种兵书战策熟读百遍,真算得上是孔夫子挎腰刀,文武双全,再加上一帮台湾和旅宋过来的富有实战经验的军官配合,教导团和学兵,以及旅宋禁军,乌仔队,黑人军的襄助,更不要说那么多的火炮火铳飞艇了,攻克巴达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后者是海战范畴,刘子光派了邓肯去协调宋明两国水师的调配,旅宋水师为主,大明水师和招商局武装商船为辅,专门捕捉从马六甲海峡到南海的西洋船只,专门检查奴隶贸易,其实暗地里也劫掠一些满载货物的西洋船,反正和那些西洋航海大国已经招惹遍了,再抢他们的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排好这些事情,刘子光便准备打道回府了,他用不着事必躬亲,这些简单的事情交代好大方向就可以了,离家太久,眼看就要过年了,他不由得惦记起远在南京的曾橙来,经过和赵雯一段时间的耳鬓厮磨,这位女皇也终于怀上了,虽然只是头一个月,赵雯已经挺起了肚子,摆出一副劳苦功高的样子,每天让刘子光陪着她在城堡附近散步。   “相公,你看那一片花儿好美丽啊,人家从来没见过这种花呢,咱们不如移植一些回去种在家里了。”赵雯指着一片殷红的花朵说。   刘子光抬眼望去,只见那一片鲜花煞是娇艳,花瓣如同纸扎的一样轻薄,红的特别诡异,在热带的阳光下对着他绽放,不知道为什么刘子光觉得这花很邪恶,但是既然女皇喜欢,那就叫人移植了便是,刘子光拍手叫来一个当地籍的仆人,问他道:“这是什么花?”仆人会说汉话,恭恭敬敬回答道:“这是阿芙蓉。”   “阿芙蓉,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啊,好像黄石真人那个牛鼻子曾经提到过。”刘子光再仔细看了看这花的枝叶根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罂粟啊,这可是好东西,不但要种在家里,还要大规模种植,提炼出一些很HIGH的物质,满足友邦青少年的需要呢。”   三军部署完毕,,就等着巴达维方面的回话了,可是阿姆斯特丹的命令不到,荷兰总督不敢擅自答复,只是陈兵海上,随时阻击汉人的进攻,另外种植园主们也自发的组织起来,准备抗击入侵,爪哇王室也心惊胆战,因为他们手上沾了不少华人的血,万一宋明联军打过来,少不得要拿他们开刀,大军压境之下,王族们和荷兰人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们惶恐万分的拼凑起一支土著军队,拿着梭镖、吹箭、巴冷刀,穿着粗陋的皮甲光着脚丫子,每天苦苦操练,以备不时之需。巴达维市中心的最大的一所欧式建筑物,眉头紧锁的白人老爷们进进出出,不时有土著王室成员乘着滑竿,在猴子一般土人兵的保护下来到这里,好像有商谈什么重要事情。建筑物外面的喷泉广场上,一群种植园主围在那里,义愤填膺的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聚众示威,给公司当局施加压力。   这边忙的热火朝天,海峡对面却毫无动静,数万军队都集中在淡马锡,上千条帆船来回穿梭运送给养,每天人吃马嚼的不是小数字,可是大军却迟迟不发动进攻,为的就是要压迫敌人的神经,爪哇、苏门答腊虽然只是荒蛮海外之地,但是富有石油和木材资源,要么不动武,要动武就一举拿下,事先做够准备工作是必须的。   表面上没有大动作,私底下的小动作可不少,旅宋潜艇每天都向苏门答腊岛输送兵力,一股股精兵已经深入到密林深处,和逃亡华工建立起了联系。并且将他们组织武装了起来,一旦正式开打,这就是一支敌人插在敌人肚子里的利刃。   起初宋明联军还没有封锁海路,给荷兰人留出了报信的机会,可是当众多荷兰移民打算将家财妇孺送回欧洲的时候,却发现海路已经不通了,由于殖民当局没有在规定时间内答复天朝的通牒,天朝联合水师决定封锁巴达维通往外界的一切渠道,巴达维和巨港的海港内都积攒了大量的海船,无数货物和人员运不出去,旅客和货主们怨声载道,船长们也无奈,只要出海就面临被旅宋潜艇击沉的危险,谁愿意冒这个险啊,可怜号称海上马车夫的荷兰,现在居然成了海上瘸子,别说满世界乱窜了,就是出港都困难。   巴达维的空气越来越紧张,人们的神经每天都紧绷着,情绪在恶化,抵抗的决心在悄悄溜走,刚开始义愤填膺的种植园主们已经不再天天喊打,而是不停敦促公司当局赶紧拿出像样的方案,好好的和那些汉人谈判。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慢慢谈么。现在种植园的货物运不出去,人手又极度缺乏,东印度公司的股票天天暴跌,再这样下去辛辛苦苦积攒了多少年的财富可就打了水漂了。   第八卷 南方 第七十三章 巴达维   战争还是来临了,这是一场奇怪的战争,自古以来打仗的目的无非是开疆拓土,掠夺财富,可是这次战争确实为了不相干的人的自由,一想到这个事巴达维当局就觉得委屈,俺们这是招谁惹谁了?从非洲贩运奴隶这行当都进行了上百年了也没见人跳出来说事,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违法的了?这旅宋和大明管的也忒宽了些了,可是想抗议又找不到门路,因为对方打的是招商局的旗号,并不代表宋明两国朝廷,说白了就是两个大型经济实体之间的战争。   首战在巴达维港外打响,巴达维地处苏门答腊岛的最南端,和爪哇岛隔海相望,这里是爪哇王国最繁华的所在,也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的最大根据地,城市规模宏大,人口众多,财富云集,宋明联军因为兵力火力都占绝对优势,所以直接选择在巴达维登陆。   由于旅宋潜艇的肆虐,荷兰人的战船已经许久不敢出港,这天清晨,当巴达维港灯塔上的哨兵睁开朦胧睡眼的时候,忽然看见海天连接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道烟柱,随后是无数的战船剪影出现在海天之间,他被这个壮观的景象惊呆了,甚至忘了发出警报,半晌才发出一声惊呼,扑到预警的大钟旁猛力敲打起来。   刺耳的钟声惊醒了还在熟睡中的巴达维市民,也惊醒了长期以来睡不踏实的东印度公司佣兵们,他们赶紧拿起武器爬上城堡准备战斗,港内的战船也生火起锚准备出海迎敌。驻巴达维的荷兰总督领着一帮幕僚爬到城堡上眺望海面,着看黑压压的一片战船,众人面色沉重,久久无语,该来的还是来了,既然对方执意要战,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荷兰人的勇气吧,无畏的东印度公司战士们为了尊严也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可是对方把东印度公司抵抗的权力也给掠夺了,开在船队最前面的是蒸汽炮舰,远射程的钢炮离海港还有好几里远就开始发威,灼热的铁球带着啸叫砸向城堡和港内的船只,每一轮都有上百颗炮弹,坚固的城堡被打得石屑乱飞,港内船只太多无法移动,只能待在原地挨打,不一会便被击沉了十几艘,而城堡里根本没有任何武器可以还击。   联军的炮击持续了一刻钟后停止了,大概是怕把巴达维打烂了不好收拾,炮舰继续向前逼近,黑洞洞的炮口指着城堡,一队帆船从后面驶出,船上载的是满满当当的步兵,港内已经黑烟四起,荷兰水兵不敢待在穿上等死,都跑到码头上等着阻击对方的登陆兵,可是联军的帆船却不急于登岸,先用火铳和火箭朝岸上覆盖射击了一番,将水兵们打散,这才从容上岸。   荷兰人的战斗意志远不如其他欧洲强国,看到黑洞洞的炮口瞄准着城堡,堡内的弩手都不敢施放蒸汽连弩了,生怕一开火把敌人的炮弹引来,街垒后面的佣兵们拿着刀剑瑟瑟发抖,因为他们刚才已经领教了对方火铳的厉害,那么厚的钣金胸甲都挡不住火铳的射击,还拿什么和人家拼啊。   总督大人紧急和公司的主要官员进行商议,经过十分钟的讨论就一致做出决定,为了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答应联军的所有要求,惩办屠杀华工的当地土著,施放黑奴,引渡大明逃犯程良珏陈子昂,并且赔款道歉。但是要求对方立即修兵罢战。   联军立即接受了对方的投降,但是已经上岸的军队没理由撤回,已经出动的舰队更不可能立刻打道回府,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原来提出的那些条件是没出兵的时候提的,现在已经出动了大军,花费了无数钱粮,又怎么能被这点好处打发回去呢。   联军一边继续登陆,一边派出信使,呈交最新的停战条件:荷兰东印度公司必须赔偿招商局的战争费用,赔偿华工和黑奴的一切精神以及经济损失,逮捕战犯,交出武装,将巴达维设为不设防的城市。   条件很过分,虽然还没有提及需要赔偿的军费是多少,但是公司官员们知道,就是把荷兰人的财产全都变卖了恐怕也赔不起,可是现在已经没资格讨价还价了,联军的步兵已经登陆,足有五千大军开进了巴达维,而公司的白人佣兵只有两千人,其中还有八百人部署在爪哇岛上,打陆战也没胜算。   巴达维沦陷了,根本没有进行什么殊死的抵抗,在强大的东方敌人面前他们选择了投降,联军也没有太为难他们,只是将白人士兵集中到城堡里关押起来,普通白人市民则没有采取强制措施,巴达维市内的土著居民们由于天生的劣根性,一看到乱局就自然而然地想上街抢劫,结果被接管巴达维街道治安的非洲军团一阵乱砍,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的黑叔叔对付瘦小猥琐的土著猴子,战斗结果自然一目了然。   整个攻占巴达维的战斗进行了不到半天就结束了,这让坐在黑天鹅号上观战的刘子光有些失望,白人们太识相了,他都不好意思再搞什么种族屠杀,狠狠敲一笔竹杠就算了吧,这些荷兰人大老远的从欧洲跑来,也怪不容易的。   荷兰总督带着市政议员们到联军指挥舰上商谈赔款事宜,刘子光和赵雯都没有参加,因为对方规格太低,和他们谈判未免失了身份,此等小事交给下面人办理就好了。   一直隐藏在巴达维的前上海总督程良珏和上海市舶司提举陈子昂已经被押解上明军的战船,这是巴达维当局做出的第一个示好的举动,实际上这两个逃犯早在十几天前就被荷兰人逮捕了,随时准备作为谈判筹码使用,程良珏的随时财产几百万两银子和在巴达维当地购买的宅子、天地的房契地契都同时送上,总督大人还亲自拿起鹅毛笔,写了一封道歉信,对公司当局没有查验程陈二人逃犯身份的过失进行了解释和道歉,事情做的很漂亮,刘子光也很满意,认为这个总督很上路,便不再耽搁,携着赵雯起锚赶往新汴京去了,因为年底将近,禅位大典就要举行了。   荷兰东印度公司投降了,并不代表爪哇当地王族的投降,因为联军曾经发过话,要严惩这些屠杀华工的当地贵族,所以他们纠集起数千土著武装,在巴达维附近蠢蠢欲动,土著王族们觉得汉人比白人更可怕,因为白人只是图财,终究不会常住爪哇,在这里生根发芽。可是汉人就不同了,他们可不像白人那样只盘踞在巴达维周围,只要放他们进来了,就会一步步的侵蚀土著的利益,最终把这里变成他们世代居住的家园。   远征巴达维的军事指挥官是安东尼大人,他的官方身份是红衫团参将,京师讲武堂学谕,现在又多了一个招商局爪哇分号大掌柜的身份,招商局和东印度公司一样,也是民政军事经济一体化的实体,只是成立伊始,力量还很薄弱,所以必须依靠宋明两国的国家力量。安东尼这个大掌柜也只是暂代,把爪哇的事情理顺了之后会另有高就,大掌柜的职务自会有熟悉海运和经济的人才来担当。   苏门答腊和爪哇岛同属一个叫做爪哇的国家,这个国家有点类似于中国的春秋时期,是无数个小土邦组成,大家共尊一个爪哇皇帝为主,可是封建结构却很松散,生产力也很落后,从奴隶社会进化到封建社会没有多少年,土著人愚昧,野蛮、残忍,鼠目寸光,平时飞扬跋扈,一旦被打败就像狗一样奴颜婢膝,荷兰人就是认清了土著的特点才在巴达维建立了基地,他们通常会恩威并施,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哄得土著王族们甘心情愿的为他们效力,廉价出卖土地和主权,还帮着荷兰人屠杀汉人。   安东尼才没心思收服这些土著呢,他连象征性的劝降都没进行,就派出了大队陆军清剿土著,一场陆战在巴达维附近展开,土著军队和联军对峙,一眼望过去,土著军的身高很少有超过一米六的,一个个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就像是猴子组成的军队,可是他们阴冷的眼神和手里的利刃都表明这些猴子不是普通的猴子,而是野蛮的苏门答腊嗜血猴。   联军这边只派出了三百名炮手,五十门铜炮用马车拉着,在阵前一字摆开,土著们欺负对方人少,哇哇怪叫着冲上来,却被猛烈的霰弹打得落花流水,黑胳膊黑腿满天飞,他们迅速收缩,退入丛林,这也是土著军事先定好的战术,丛林里遍布陷阱机关,他们又擅长爬树、隐蔽,只要进了林子就是土著人的天下了。   可是联军并没有向他们预想的那样追入丛林,而是抬高炮口,发射早已准备好的燃烧弹,几百发裹着油脂和硫磺的炮弹落入丛林,顿时引起熊熊大火,土著们被烧得鬼哭狼嚎,满地乱跑,触动了机关死伤无数,幸存者逃回老家,却发现他们的老巢已经被人血洗了。那些杀光了他们亲人的刽子手正拿着滴血的刀子等着他们的到来。   这些人正是曾经被土著们屠杀过的当地华人。   第九卷 讨伐 第一章 太上女皇   南海上的事情交给黑白二将处理,刘子光携赵雯乘坐黑天鹅号回到了新汴京,监国赵雯率文武百官到码头相迎,这次女皇伉俪蜜月旅行收获颇丰,巴达维大捷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旅宋的大街小巷,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兴高采烈。   招商局的股份是宋明两国对半,和明朝不同的是,旅宋的股份是放在交易所进行公开买卖的,任何百姓都能购买,这场战争是虽然是国家军队披上马甲亲自上阵,可代理人毕竟是招商局,占领了马六甲海峡,巴达维港乃至爪哇国,预示着招商局的利润将象雪球一般滚大,招商局的股票一路狂涨,带动整个旅宋股市整体上涨,全体国民都分享到了战争红利,怎么能不热爱给他们带来财富的女皇陛下和护国公呢。   刘子光悍然对西洋人动兵,赵婧也很欣慰,她自以为亲自调教出来的英雄终于成了自己手上的一样利器,可以大杀四方,争霸天下了,所以才会对淡马锡发来的那些求援电报言听计从,要船给船,要兵给兵。   年关临近,刘子光归心似箭,可是旅宋这边还走不开,因为新年的时候要进行禅位大典,然后是新皇登基改元,这些大事情都少不得他这个护国公的参加,没办法只好写了几封家信,采购了许多当地特产,连同程良珏、陈子昂两个逃犯,用快船运回国去,家信是给几位老婆的,特产是当作贡品献给皇上的,逃犯算是南厂的功绩,新年了,每个人都该高兴一下了。   时间已经是腊月底,眼看就是年关,想必此时中原已经是数九寒冬,可是旅宋依然是酷热如夏,这些前宋遗民们保持了汉人过年的传统,家家都在杀猪宰羊,预备大鱼大肉过节,刘子光闲来没事就在新汴京的股票交易所转悠,他敏锐的头脑意识到这是一个促进经济发展,盘活资金的好办法,大明的证券交易所也要尽快开起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学习各种交易规则,要说刘子光也算是个老股民了,经历过2007.5.30大跌,算是见过世面的,也看过几本股民需知之类的入门书,对于这个还是有些发言权的,他通过旅宋户部弄清楚了古代股票交易的各种规则,并且提出了一些小改进意见,使得户部官员对护国公敬佩有加。   爪哇方面陆续有捷报传来,东印度公司已经被迫接受了所有条件,赔偿招商局军费一千五百万荷兰盾的军费支出,荷兰盾是一种重量比较轻的欧洲银币,这批赔款折合成白银的话大约是八百万两之巨,想当年东印度公司招股的时候才不过六百五十万荷兰盾而已,现在赔款的数额已经超过了公司的赔付能力,即使把所有现金、货物、拿来抵债也不够,不过安东尼大人比较厚道,把荷兰人的固定资产也都折价收下了,荷兰人号称海上马车夫,光巴达维港内的货船就有上百艘,还有城堡、店铺、庄园、农作物,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加起来勉强能凑够七百万两,安大人慈悲为怀,赦免了荷兰人余下的赔款,还特许他们携带随身衣物乘船返乡,当然了,船只也是安大人施舍的。   这下等于把荷兰人搜刮的干干净净,想必东印度公司破产的消息传回欧洲,整个荷兰有一半人要破产哩。那些爪哇王族也没捞到好下场,负隅顽抗的被屠杀的干干净净,有些人仗着熟悉地形,妄图钻进丛林打游击,却被华人黑人联合部队象逮老鼠一样从雨林里逮了出来,玩起丛林战,不管是华人还是黑人都比这些土著猴子技高一筹,哪轮到他们兴风作浪啊。在强大的军力胁迫下,爪哇王和招商局签订了条约,割让巴达维以及其周边五十里地区给招商局作为基地,其他地方也必须开放,招商局有司法权力,凡是牵扯到华人、黑人的案件,一律由招商局下属的提刑司审理判决。爪哇王无奈,只好签下这份屈辱的条约。   邓肯方面的消息就平淡多了,这段时间很少有西洋船只往马六甲海峡走,所以他们的猎物很难找,这也难怪,英国人已经败退了,荷兰人也派出了快船通报即将和汉人开战的消息,这会子欧洲那边恐怕正整军备战呢,又怎么会不知死活的派出商船呢。   打劫了英国人和荷兰人,获得了淡马锡和巴达维,收获了巨额财富,却也带来了负面影响,西洋来的商船绝迹了,国内生产的布匹丝绸工业品卖不出去,对经济也是这一种拖累,想当初开战的时候可没想这么长远。还是刘子光有办法,不挣西牛贺州人的钱,咱们可以赚别人的钱啊,他电报通知以淡马锡为基地的邓肯水师,让他沿马六甲海峡北上,带着炮舰和商船,开拓去天竺的商路。   朝廷册封淡马锡王阿拉巴马和赞歌罗王马戈比的诏书已经下达,附带着一封圣旨,让刘子光做个钦差,替朱由校把这两个小藩王给封了。两个小藩王接到通知以后飞马赶到新汴京,接受天朝钦差刘子光的册封,拿了盖着大明皇帝玉玺的诏书,他们喜形于色,有了天朝的册封,这个国王的身份才算名正言顺啊。   阿拉巴马当即表示不再回淡马锡,要跟着刘子光去南京国子监留学,还说这是他一生的梦想。马戈比倒没有这么崇高的追求,他想要的还是恢复故国山河,刘子光劝他不要心急,现在苏门答腊找块地方定居下来,复国的事情徐徐图之。马戈比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要过年了,可是大夏天的怎么也感觉不出年味儿,于是刘子光让人用纸把火药卷成小筒,黄泥封底,上面引出捻子,一点能爆炸但不伤人,这种小东西称之为炮仗,许多炮仗连在一起就是鞭炮,除夕晚上放一挂鞭炮能辟邪消灾。刘子光的小发明深得赵雯的喜爱,责令兵工厂全力生产炮仗,等过年的时候施放,刘子光看她如此喜欢热闹,索性把烟花的配方也说了出来,反正旅宋军工厂原料充足,工匠手艺精湛,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玩意。   有了鞭炮和烟花助阵,刘子光终于觉得这个年有点年味了,临近除夕那几天,新汴京街头巷尾都是放炮仗的声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皇宫更是热闹非凡,人人盛装,经过礼部的讨论,决定推翻以前的决定,不再授予退位女皇赵雯公主的头衔,而是升级为太上女皇,她的孩子将成皇太子,继承旅宋的大统。这件事和赵雯两口子夺取淡马锡巴达维有直接的联系,也和赵婧的努力分不开,刘子光明白,这是赵婧想把自己牢牢栓在她统一天下的战车上,唉,人家非要把这好事推给自己,再客气就外气了,所以刘子光也就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对礼部那帮老学究肯同意让他刘子光的骨肉当旅宋皇储很纳闷,热带地区住久了,传统观念也能丢啊?他却不明白,旅宋皇权其实已经变成一种符号,经过这么多年海外飘零,这个国家的人已经不再重视是姓什么的当皇帝,只要是汉族人他们就能接受。   禅位大典在新年第一天举行,新汴京有一座大型祭坛,此时摆满了鲜花和五谷三牲,所有人身穿礼服参加典礼,宋朝人的服饰虽和明朝人同是汉家衣冠,但终究有时代差异,祭天礼服乃是当年南宋时期留下的款式,丝毫没有改变过,刘子光作为公爵也出席了这次盛典,看到壮观的仪式,他仿佛梦回大宋,只可惜手上没有照相机,能记录下这历史一幕。   典礼枯燥乏味,足足从清晨进行到下午两点才算完,举行完之后,赵雯这样健壮的女同志都是被宫女搀扶下来的,厚厚的宫装已经被汗水浸透,脸上的脂粉也花了,她进了寝殿,一下就倒在湘妃榻上,任由宫女帮她宽衣脱鞋,赵雯不是拘泥礼数的人,刘子光更是个没礼貌的家伙,太上皇更衣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大大咧咧的坐着,赵雯道:“好不容易不再当这个鸟皇帝,那帮小老头却又给朕弄了个太上皇的头衔,不要不要,听起来就像是个老太太,一点不好玩,还不如做公主好。”   刘子光深以为然,人家都是尚公主,他倒好,娶了个太上女皇当老婆,听起来虽然很拉风,可是总觉得有那么一丝别扭。不过既然是人家朝廷的决定,也不好耍小性子不当,只能在家尽量少提了。他干咳一声道:“都忙完了我也该回国了,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大明去呢?”   第九卷 讨伐 第二章 庆余年   赵雯贵为旅宋女皇,却从没出过远门,当公主的时候就没出过皇宫,后来登基坐殿,没人管她了,也不过是乘船在旅宋周边走走,跑来跑去都是亚热带地区,对于传说中的故国,她自然是心存向往的,特别是听说现在正是下雪季节的时候,更是抑制不住想去游历一番的欲望。   “好啊好啊,我要去!我还没见过雪是什么样呢,我有好多裘皮衣服,这下子可能穿了。”赵雯喜形于色的嚷道,退位之后她被刘子光强逼着不许再自称朕,只能自称“我”,或者“奴家”“贱妾”之类的。   “带你回去也可以,不过要微服前往,你整个旅宋太上皇的头衔过去,大家都不自在。到家之后你也不能摆谱,凡事要谦让大家,具体情况想必你也知道,我侯爵府里娶过几房夫人,都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见了她们你可不能撒泼。”刘子光实在不放心赵雯的脾气,又交代了几句。   “相公放心好了,我一定当好这个家,把她们管的服服帖帖的。”赵雯甜甜一笑,抱住刘子光的胳膊一边摇一边说。她自持当过一任皇帝,自然不会把刘子光那几房媳妇放在眼里。   “不定谁管谁呢…”刘子光心中暗想,嘴上却不说,只是在赵雯的屁股上拧了一把道:“回去再说。”   宋国新皇已经登基,一切进入正轨,太上皇从此可以随心所欲的畅游天下了,赵婧带领皇族亲自到码头送别太上皇和护国公,这是一次低调的送别,朝廷大臣和百姓都不知情,只有老赵家的一帮人,赵婧带着两个弟弟,还有他们的父亲太平郡王,以及其他一些郡主、世子,望着即将离去的太上皇,众人忍不住眼眶微微发红,不知道谁安排了几个琵琶女,远远的弹着昭君出塞的曲子,把气氛弄得更加悲伤,可是没心没肺的赵雯却没有这种离愁别绪,她笑呵呵的和亲戚们告别,还说随时回来看大家,可是众人都知道,这一别起码几年不能相见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赵雯以后就是刘家的媳妇了,等到了南京随便住几个月就该养胎了,然后皇子出世,起码得等孩子好几岁才能经得起旅途颠簸水土不服,到那时候才是大家相见之时。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远航的轮船拉响了汽笛,仿佛在催促远行的人早点登程,大宋太上皇和护国公一道,终于辞别亲人,踏上远去故国的路程。旅宋海军的五艘巡洋舰一路护送太上皇直到大明国台湾水域,才会有明国水师接替护送任务。   随着一路北上,气温也变得越来越低,到台湾的时候还不明显,过了浙江就越来越冷,加上海上风大,船员们已经需要穿上皮质的外套了,一路都是沿着海岸线航行,隐隐约约能看见大明朝漫长的海疆,赵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陆地,几天几夜都看不到头,终于理解了祖宗们的想法,这故国实在是太大太美了,让人割舍不下。   镇武侯回国的消息已经通过长波电台通知了明国,船到宁波加煤的时候,浙江水师提督施琅领着所部的铁甲战船一字排开,向侯爷座舰致敬,并且鸣炮为礼,施琅自上次台湾战役之后就以镇武侯嫡系自居了,逢年过节总有礼物过去,刘子光也没亏待他,水师更新武备,浙江优先得到了几艘铁甲船,还装备了先进的侦查气球和火炮。   刘子光在宁波没有耽搁,只是简单在船上接见了施琅就再次上路,终于在出国三个月之后再次大明的土地,船在上海吴淞码头靠岸,上海道衙门,水师、卫所的文武官员一律到码头迎接,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官员们穿着皮毛大氅站在栈桥一侧恭候侯爷,上海卫的官兵在指挥使李鹏的带领下,排出一个五百人的仪仗队等候侯爷的检阅,这个排场是刘子光特意发电报让马士英操办的,目的是不想委屈了赵雯,赵雯来大明并不是公开的事情,在天子脚下的南京举办大规模的欢迎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上海搞一个欢迎仪式,让赵雯见识一下大明的排场。   上海的冬天很冷,赵雯穿着貂皮大氅和西洋式长筒皮靴还是直打哆嗦,刘子光怕她感冒影响肚里孩子的健康,所以检阅仪式草草结束,带着赵雯下榻在黄浦江边的豪宅。宅子里临时加装了好几架白铜炉子,檀香木炭可劲的烧,生怕冻坏了热带地区来的贵客。   离家越近,思念越深,休息了一晚之后,刘子光就蹬上了回南京的专列,车厢是封闭的,火车头的蒸汽通过管道传递到车厢内的暖气片上,温暖如春,透过玻璃车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江南景色,虽是晚冬,南方的树叶和草还是绿色,绿叶上依稀还挂着冰凌,农舍和田地都和热带的景色决然不同,倒是和旅宋皇宫里珍藏的那些古画上描绘的差不多,赵雯带着蓝狐围脖,捧着镶金手炉,趴在窗边看个不停,嘴里哈出的热气不时将玻璃弄得雾蒙蒙的,这也让赵雯觉得乐趣怡然,伸出小手在玻璃上画着花儿,高兴的什么似的,不时还问刘子光:“怎么还没看见雪?”刘子光也无奈,江南在赵雯眼里已经是天寒地冻的北方了,可是在大部分明朝人眼中,这里只是温暖的南方,即使下雪也是落地即化的杏花雪。   火车行驶了一天,终于抵达了南京站,和上海不同的是,这回来接站的只有南厂和侯爷府的一帮人,规模小了许多,这同样是刘子光特意安排的,一方面是营造自己低调的形象,一方便是不想让赵雯驾到的消息透露出去,要知道京城这帮人的眼睛可毒着呢,看到刘子光带了个美貌女子还不得详查,这可是他极不愿意看到的。   这次回京之后刘子光没有先去看曾橙,也没有去觐见皇上,而是带着赵雯回了侯爷府,一进府才发现冷冷清清,除了下人之外没有一个亲人在,刘子光把管家刘福喊来询问,才知道大夫人彭静蓉整天忙的不回家,刘小猫、彭静薇已经搬到红山住去了,李香君一个人怕寂寞,也搬到红山追随刘小猫她们去了。这偌大一个侯爵府,居然连一个主子都没有。   赵雯却不在意家里没有人迎接她,反而很喜欢空荡荡的感觉,她小手一挥,从旅宋带来的一百多个宫女太监带御器械扛着行李鱼贯而入,仿佛要占领整个侯爵府一般,幸亏刘子光的府邸是前东厂提督留下的,占地极广,房舍无数,容纳这些新房客绰绰有余,刘子光招手把不知所以然的刘福叫过来,嘱咐他安排众人的住宿,然后对赵雯道:“旅途劳顿,早点歇息的好,我这就进宫面圣,顺便处理些公务,可能回来的晚些,你不必等我。”   赵雯不耐烦的挥挥手:“走你的,放心好了,我能照顾自己。”说着煞有介事的指挥起来,对侯爵府原来的仆人也毫不含糊,不时呵斥这个,指责那个的,一派女主人的风范,赵雯在刘子光的夫人们之中算是最不粘人的,个性也最独立,谁让人家是当过皇帝的呢。   刘子光看着赵雯的宫廷女官已经操着一口旅宋官话和刘福争执起什么来,便知道从今天开始家里的乱子就不会少了,他哀叹一声,心说随他们去吧,只要别把侯爵府拆了便好,摇摇头和赵雯道个别便出去了。   刘子光说是进宫面圣,其实还是去看他最放心不下的曾橙了,他来到曾橙居住的小巷,现在巷口头的南厂秘密据点里换了衣服,然后轻轻走进巷子,几个月没来,巷子里已经旧貌换新颜,家家户户门口贴着春联,一派过年的喜庆气氛,十几个小孩在巷子里跑着,玩着,个个都穿着崭新的小棉袄,仔细一看,每个孩子都漂亮的好像年画里的娃娃,粉粉嫩嫩五官标致,绝对都是百里挑一的俊小孩,刘子光愣了一下便明白了,这肯定是宫里的安排,让这些漂亮娃娃整天在长公主面前转悠,因为老人们都都说孕妇看多了什么人,孩子就象什么人。   巷子里不光多了很多漂亮娃娃,还有好些年龄较大的妇女,不用问就、都是宫里安排的稳婆了。至于太医更是早就进驻了巷子,所有人只为一个目的,那就是长公主能平平安安的产下孩子。   刘子光笑呵呵的拍了拍这些漂亮娃娃的脑袋,将褡裢往肩上提了提,走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门口,黑漆门板上贴了红纸金字的对联,檐下还挂了两只红灯笼,年味十足,刘子光定定神,轻轻叩门:“娘子,我回来了。”   第九卷 讨伐 第三章 家庭内战   开门的却不是曾橙,而是一个十五六岁极清纯的小姑娘,看见刘子光并不吃惊,笑盈盈地说:“老爷回来了。”   刘子光正纳闷,里屋里走出一个面容端庄慈祥的中年妇人,正是他的岳母,当朝太妃南宫娘娘,娘娘身穿寻常人家的灰鼠皮缂丝袄子,以往斑白的头发已经尽数变黑了,看见刘子光进来便笑道:“原来是姑爷回来了。”   紧接着曾橙也在两个丫鬟的搀扶在从里屋出来,肚子挺得老高,脸上红扑扑的,看来屋子里的温度很高,看见女儿出来,娘娘赶紧喊道:“我儿仔细了,切莫受了风寒。”刘子光恍然大悟,赶紧走上几步,匆忙和岳母见了礼,便扶着曾橙进屋去了。   掀开棉布门帘子进了堂屋,顿时一股温暖气息迎面而来,墙角的暖气片都是上好的白铜片子,家里的家具也全换了红木的,地上铺了厚厚的波斯地毯,走起来好像踩在云彩里,什么时候家里装潢的这么华贵了,刘子光四下打量着,还没开口,娘娘道:“姑爷,若不是你在外做生意赚了银子,咱们也不能置办这些家当,也用不起丫鬟,小橙下月就要生产,老身自作主张添了些东西你不会怪罪吧。”   这是丈母娘递话让他帮着圆谎呢,刘子光赶紧说:“应该的,应该的,为了她们母子平安,花多少钱咱都舍得。”此时心中便明白了,南宫娘娘担心女儿,出宫来住在这小巷里陪着,这民居陋舍比不得皇宫内院,又住着两位,不对,是三位金枝玉叶的贵人,怎么着也得添置些东西的,家里人少,曾橙身子又重,调派几个宫女使唤是必须的,还是老岳母想得周到啊。   如今已经是正月底,到二月就满了十月怀胎之时,小侯爷就要降生了,时间不足一个月,这段时间刘子光打死也不会再出门了。他走到曾橙身边,拿起曾橙的手抚摸着:“娘子,你辛苦了。”老夫人见小两口似乎有话要说,便寻个由头,带着丫鬟到厢房去了。   曾橙的肚子已经挺得很高了,她将刘子光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一脸幸福的说:“相公你摸摸,小宝宝乱动呢,一定是个男孩,不然没那么调皮。”刘子光道:“女孩子也能调皮啊,生男生女我都喜欢。”手上传来一股股轻微的动感,应该是胎儿在蹬腿,刘子光索性将脸贴上去仔细倾听。两人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说了一会子体己话,刘子光才知道岳母老人家两个月前就辞了工搬进来照顾女儿了,正好碰上有南洋来的信客捎来刘子光的养家银子,足有三千两之巨,于是老夫人当家作主添置了许多东西,还买了三个漂亮灵巧的小丫鬟,生活水准直线上升。刘子光点头道:“花再多的钱都是应该的,咱们以后的生活也该好点了,这些日子我赚的银子不少,今后几个月都不用出门了。”   这边温馨幸福不提,且说镇武侯府那边,在红山住了半个月的彭静薇刘小猫接到府里的快马通报,说是老爷回来了,于是赶紧收拾东西回府来看老爷给他们带了什么礼物,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马身上披着虎皮,马头上帮着鹿角,肩膀上站着鹞子,猎犬跟着战马撒欢,队伍前数十个汉子拿着齐眉短棍,牵着驯服的猛兽开路,一时间路上鸡飞狗跳,百姓躲之不及,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官兵都不敢过问,谁不知道这是镇武侯家的如花美眷啊。   一路人闹哄哄来到府门口,滚鞍下马上来叩门,刘福把门打开,看见这个排场顿时又傻眼,大夫人不来,老爷又出门,这府里怕是要出大事了,一边将两位小姐让进来,一边悄悄差人飞马去请刘子光。   彭静薇、刘小猫大摇大摆往府门里走,大小啸天撒欢的跑在前面开路,冷不防听到头顶上有骂声:“两个狗东西。”刘小猫抬头一看却笑出来:“花鸟~~”   原来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鹦鹉,正蹲在房檐上以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看着他们,彭静薇顺着刘小猫的目光看过去,也笑出声来:“好大的鹦鹉,真聪明,会说话呢。”鹦鹉却不领情,继续骂道:“两个小蹄子。”   这下可惹到马蜂窝了,两个小魔头脸色一变,唿哨一声,仆人手上捧着的鹞子一扑翅膀就飞了过去,鹦鹉怪叫一声:“哎呀妈呀。”呼扇着花翅膀向后宅逃去,躲避着鹞子的追杀。彭静薇刘小猫对视一眼,也拔脚追了过去。   鹞子飞得快,抢先飞入后宅,可是一声尖啸,就见鹞子翅膀上插了一支羽箭,摇摇晃晃坠了下来,两位小姐怒不可遏,疾走几步,来到后宅门口,却见门口站着的几个下人都是不认识的人,她们不认识新来的下人,下人却知道她们,颐指气使的道:“两位姨太太里面请,大奶奶正等着你们呢。”   彭静薇勃然大怒,虽说她嫁给刘子光是迟早的事情,但现在毕竟还没成亲,即使成亲也不会是姨太太这样的低规格身份,所以被人称作姨太太当然要怒,刘小猫虽不清楚姨太太这个称谓的意思,但是那几个人的傲慢表情让她极为不爽,顿时也把脸虎起来。   彭静薇知道这个神秘的大奶奶肯定不是自己的姐姐彭静蓉,而是刘子光新找的女人,愤怒加上醋意,还有鹞子被射伤的仇恨,都让她心中火起,一鞭子就抽了过去:“狗奴才,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新来的下人自然是赵雯带来的旅宋人,这些人都是皇宫里呆惯了的,不是首领太监就是带御器械高等侍卫,自然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傲气,在他们眼里,就连男主人刘子光的地位也远逊于他们的主子太上皇陛下,在这座小小的伯爵府里,除了赵雯之外,任何人他们都不会放在眼里。   彭静薇和刘小猫都是被宠惯了的,眼里揉不得啥子,哪里容得这些下人骑在头上,一顿鞭子打得他们抱头鼠窜,然后直接踹门,内宅门只是虚掩的,一脚就踹开了,大小啸天两条恶犬挣脱锁链,凶猛的吠着冲进大门,紧跟着是两位横眉冷目的小姐。   绕过影壁墙,正看到内宅第一进院子的正堂檐下站满了人,一个个皮肤微黑,相貌端正,衣着华贵,有捧着香炉的,抱着如意的,还有捧着茶盘的,有漂亮女孩,也有壮健男子,还有不男不女的白净无须的家伙,当中一把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面端坐着一个绝色女子,一身都是华贵的裘皮,手上捧着的手炉更是镶金嵌玉,价值连城。那只会骂人的鹦鹉正站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依然满嘴的不干净:“两个小蹄子来了。”   不用说了,这个女子正是如今伯爵府的当家人,旅宋太上皇赵雯。赵雯搭眼一看,认出面前的刘小猫正是去年在旅宋皇宫里见过的人,另一个粉粉嫩嫩的漂亮小丫头不用问了,也是刘子光的小媳妇。看到两人的模样赵雯心里就觉得不爽,这两个丫头怎么比我还横啊,开门都是用脚踹的,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务必要当起这个家,教训这些不乖的死丫头。   赵雯微微皱眉,小手一伸,坐在她旁边的一只穿着狐腋皮袄的小猴子立刻乖巧地递上一支雪茄,然后灵巧的擦着火柴,帮赵雯点上,赵雯抽了一口烟,吐出一阵烟雾,身旁的太监总管道:“你们还不过来给大奶奶敬茶。”   这是民间规矩,妾室、姨娘之类的低等女眷要给正妻磕头端茶,以此显示出上下尊卑,彭静薇自然不吃赵雯这一套,不但不过来磕头,还指着她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坐在这里指手画脚,你不知道侯爵府只有一个夫人是我姐姐么!”刘小猫也挥舞着小拳头喵喵乱叫,一双杏核眼盯着那只鹦鹉不放,搞得人家鹦鹉毛骨悚然的,浑身的羽毛都炸开了,也不敢再骂人,扑棱着翅膀躲到了赵雯的背后。大小啸天看到主人发威,也冲着院子里的人狂叫,硕大的狗嘴里流着涎水,锋利的牙齿暴露着,铁链子绷成一条线,要不是被人拉着,早就扑上去把那只穿皮袄的猴子拿下了。   彭静薇的跟班们听见后宅闹腾,也跟了过来,这些人原是铁卫出身,对二小姐很忠心,看见对方人多势众,二小姐势单力薄,便咋咋呼呼围上去帮腔,赵雯手下的太监总管顿时怒了:“家丁不得进入后宅,你们这点规矩都不懂么?”对方才不理他,只管破口大骂。   管家刘福急匆匆赶来,向彭静薇介绍赵雯的真实身份,可彭静薇才不吃这一套,不管什么尊贵的身份也不能超过她姐姐当大奶奶啊,就连当朝长公主还不是在外面单住而已,这个什么海外来的野狐禅新夫人凭什么当一家之主啊。   院子里吵吵闹闹不成体统,赵雯终于忍不住了,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斯文人,也是喜欢玩强硬手段的,看到对方不服气,一拍太师椅站了起来,双肩一抖将裘皮大氅甩掉,露出里面的鹿皮劲装。冷冷道:“不服气咱们就比划比划。”   第九卷 讨伐 第四章 晒马   赵雯坐在椅子上不显山露水的,站起来可吓了彭静薇一大跳,她本来个头就高,再加上高跟的长筒皮靴,足有一米八,远远超出娇小玲珑的二小姐的高度。赵雯当惯了皇帝的,举手投足气势十足,不怒自威,让一贯欺软怕硬的彭静薇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把刘小猫往前面推:“小猫,你上!”   刘小猫也不傻,看见对方人高马大气势汹汹的,不敢对抗,喵喵乱叫着反把彭静薇推到前面,彭静薇觉得这样很没面子,眼珠一转道:“比划就比划,谁怕谁,不过本小姐施展开了拳脚不免伤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不如找个敞亮地方再动手。”   赵雯冷笑一声:“就依你,地方随你挑。”   彭静薇道:“那就西门外莫愁湖边的空地,把你的人还有猴子鹦鹉都带上,能喊的三朋四友也都叫上,省得说咱们欺负你。”   赵雯冰雪聪明,顿时明白这是彭静薇要喊人和自己打群架了,她微微一笑道:“不劳你费心,头前带路便是。”   于是彭静薇刘小猫带着一帮家将前面走着,赵雯领着一队带御器械后面跟着,两帮人一前一后出了侯爵府,上马的上马,登车的登车,朝着南门行去,刘福急得抓耳挠腮,亲自飞马去请刘子光,希望侯爷能赶紧回来制止这桩家庭纠纷。   彭静薇一贯喜欢打群架,是个中老手了,她悄悄给手下递个眼色,立刻有人脱离队伍,跑去南厂衙门搬兵去了,二小姐的人缘并不是很好,红衫团的兵马她拉不动,南厂的番子还是能搬动的,刘子光不在家的时候,每逢需要助拳的,彭静薇就去喊孙纲大档头,每次都能拉来一票膀大腰圆的番子帮她克敌制胜,屡试不爽。   彭静薇派人搬兵的行为落入赵雯眼中,她只是轻蔑的哼了一声,手指一钩,总管太监便附耳过来,听太上皇交代了几句,随即也派出一人,飞也似的跑远了。   一行人浩海荡荡出了石城门,直奔莫愁湖而去,这莫愁湖一带是京城有名的举办大型群体活动的场所,地方敞亮,还有戏台,石头板凳啥的,江南才子们举办诗会、歌会都在这里,江湖上的帮派好汉们需要讲数的时候也会拉齐人马在这里“晒马”。   到了地方,彭静薇让手下们一字排开,弟兄们开始踢腿拔筋做准备工作,为了显示实力,不少人还把棉袄脱了,露出赤条条刺龙画虎的上身,以此震慑对方,彭静薇和刘小猫也把皮毛大氅脱了,露出里面的劲装,两人分别牵着大小啸天和小天蓬这三只畜生,鄙夷的看着对面那帮怕冷的南方人。   正月底的天气依然寒冷,来自于旅宋的这帮人终究不适应中原的气候,哪里敢脱下皮毛衣服,这就在无形中落了下风,不过赵雯手底下的这些带御器械都是宫里选出一等一的好手,料想真打起来也不会落了下风。于是赵雯道:“你们表演够了没有,够了就过来挨打!”   此时双方的人数差不多,彭静薇知道此时开打没有胜算,便道:“你急什么,有你挨打的时候,等我的朋友来了再开打不迟。”   赵雯冷笑不语,抱着膀子等着看彭静薇的援兵是什么人,过了片刻,果然从东南方向来了十辆马车,到了之后从车上下来六七十个南厂番子,个个卷着袖子,歪戴纱帽,痞气十足,为首的正是东厂大档头孙纲,孙大档头对二小姐可谓忠心耿耿,一听招呼立马点兵赶来,京城道上朋友讲数,讲究的是晒马,就是把能拉来的朋友都拉来,向对方展示力量,以此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不管是江湖朋友还是官场上的同僚,京城就这么大,翻来覆去就是那些人,双方喊来的人总会有些交集,所以通常群架打不起来,关键时刻总会有些交游广泛的实力派人物出来圆场,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然后出银子请这些帮拳的朋友下馆子大吃一顿,一场纠纷就算解决。一般来说,谁喊的人多就说明谁的朋友多,银子多,下次别人再见你也会多给些面子,以此可以达到提高自己声誉的作用。   由于不用真动手,所以南厂番子们也没带兵器,只是昂首挺胸站到了彭静薇一方,叉着腰看着对方,大家都在搜寻着对方阵营里认识的朋友,也好递话过去,可是看了半天硬是看不出对方的来路,那些精壮汉子绝对不是京城道上的,甚至不像是中原人士,不过看太阳穴微凸,应该都是一等一的练家子。而且他们对南厂番子的到来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畏惧,这就更令人奇怪了。   孙大档头自然知道刘子光家里来了新夫人,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侯爷家里的矛盾这样尖锐,头天到了就要打群架,所以并没往那方面去想,只是琢磨着这些人到底什么身份,他问彭静薇道:“二小姐,对方什么来头?”   彭静薇道:“你管那么多干吗,反正他们欺负我了,你要是怕了可以不帮我。”   孙纲赶紧道:“二小姐哪里话,欺负您就是我们南厂,欺负我们南厂就是欺负侯爷,这个面子属下们一定帮您找回来。”他中午多喝了几杯酒,脑子晕晕乎乎的,也没怎么细想,只当赵雯一帮人是哪个封疆大吏家的小姐或者是某国使节家的人,所以也没太在意。   由于双方出动的人马互相不认识,所以谈不上攀交情,既然不能攀交情,就免不了真打,眼下彭静薇这边的人比对方多出一倍,仗着人多势众,家将和番子们掂着手里的棍子,捏着手指的关节,慢慢朝对方逼过去。   赵雯不为所动,面不改色,手指一点,身后的带御器械们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双方胸膛顶着胸膛,眼睛瞪着眼睛,开始对峙。   刘福骑着一批快马奔到曾橙居住的小巷,在巷口头便被人拦了下来,侍卫见是侯爷家的管家,便把袖子里的火铳收起来问:“管家到此何事?”   刘福急道:“府里出事了,烦劳各位爷赶紧通知侯爷。”   侍卫道:“实在不巧,侯爷已经走了,好像是进宫面圣去了。”   刘福急得直跳脚,赶紧翻身上马,往午门方向赶,好不容易赶到午门附近,又被御林军拦了下来,人家可不认识他是什么管家,先揪下马来一阵胖揍,揍完了才问:“你什么人,敢骑马擅闯午门。”刘福哭丧着脸说:“我乃镇武侯府的管家刘福,有急事通报侯爷,烦请各位军爷行个方便,往里面传个话。”   御林军们赶紧赔礼道歉,可是这往皇宫里带话实在爱莫能助,当兵的们当值的时候只能守在门口,除非有人进攻不能擅自惊动上峰,刘福只是一个管家又不是什么大臣,也没有递折子的权力,只能待在午门等侯爷出来。刘福这下可急死了,说你们要不给通报,侯爷府里闹出人命你们可得担着,这下御林军们也怕了,正好有军官要下值,答应把话传给相熟的大内侍卫,再请大内侍卫递话给内廷太监,这样才能把话传到镇武侯那里,刘福无奈,只好谢了那军官,心急火燎的等在午门外。   此时莫愁湖畔的冲突已经升级,双方从对峙变成了推推搡搡,破口大骂,番子们武功不弱,可是在旅宋带御器械面前依旧不够看,冲突中显然落了下风,彭静薇对孙纲道:“你怎么才带这几个人来,还不再多喊些人过来。”孙纲点头称是,又派人回去调兵。   调兵的那个番子刚走出没多远,正好遇上五城兵马司的巡城队,两个衙门经常配合办案,彼此都熟悉,听番子一说湖边有群架,巡城队立刻表示要前去助拳,百十个人挎着刀扛着枪乱哄哄的就围过去了。   随着百余名武装士兵的加入,形势再度逆转,赵雯这边被团团包围,眼看就要吃亏,忽然一声爆响,从西面长江码头方向跑来数百个身穿藏蓝色号衣的军人,手中端的赫然是装了刺刀的火铳!   这批人身上穿的是藏蓝色英国毛呢做的号衣,号衣上缀的是铜扣子,金肩章,头顶范阳毡帽,脚下薄地快靴,一看打扮就知道是停泊在长江上的旅宋水师官兵,这一队水兵足有三百人,一下子就将形势再度扭转过来,而且人家手里拿得都是要人老命的火铳,群架打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极致了。   旅宋水兵呈半圆形将众人围住,前排士兵单膝跪地,后排士兵立姿瞄准,明晃晃的刺刀,黑洞洞的铳口对着南厂番子和五城兵马司的官兵,领头一个军官喝道:“全部不许动,谁动打死谁!”   孙纲这才明白,原来和二小姐起冲突的是旅宋国的贵人,不消说了,肯定是侯爷的新夫人了,他的那点酒劲一下子就全醒了,心里这个悔啊,千不该万不该替二小姐出头,这下好了,惹大乱子了。   第九卷 讨伐 第五章 训妻   南厂番子的主体是京城左近的武林人士和地痞流氓,并非红衫团那样的职业军人,所以别看平时挺牛逼,也只是窝里横而已,面对外国水兵的火铳一样吃瘪,孙纲举起双手大叫:“误会!都是误会!切莫动武。”   赵雯可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眼下己方占了上风那能善罢甘休,她意气风发的大喊一声:“统统给我拿下,尤其那两个蹄子,绑来见我,看我不打死你俩。”一直躲在赵雯背后的花鹦鹉此时也飞了上来,站在赵雯的蓝狐皮帽子上,恶狠狠的帮腔:“打死你们两个小蹄子!”   这下彭静薇可不干了,本来只是家庭内部矛盾而已,即使闹到莫愁湖畔群架也只是小小的斗殴而已,不会伤到人命,可是对方居然动用了军队和火铳就有点过分了,属于超出游戏规则的范围。哼,谁怕谁啊,就不信你敢真的开火,彭静薇分开众人,挺胸站到前面:“有种你就朝这打。”孙纲唯恐二小姐有失,赶紧冲上去护住她:“有话好说嘛。”可是旅宋水兵却不给他面子,伸手就要推开他去绑彭静薇,小霸王孙纲是什么人,哪里容得别人近身,手上施力将两个水兵撞到一起,这下可惹了麻烦,旅宋水兵们一起扳动火铳的击锤,军官也举起了指挥刀,眼看就要发生流血事件!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声厉喝:“住手!”众人一起转头,原来是刘子光匆匆赶来了,他穿着进宫面圣的蟒袍,连大氅都没披,骑着一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般奔过来,滚鞍下马,满脸怒色道:“这是干什么!都给我把火铳兵器放下!”   旅宋水师的带队军官赶忙下令:“全体都有,下刺刀,铳上肩。”水兵们干净利落的把刺刀摘掉,火铳背到了身后,南厂番子们和五城兵马司的士兵也把刀枪丢到地上,刘子光怒气未消,依然吼道:“都长本事了是吧,学会打群架了是吧,你们是朝廷官差还是地痞流氓!”   所有人吓得膝盖一软,都跪了下来,喊什么的都有,南厂这边的喊侯爷恕罪,五城兵马司的喊大帅饶命,旅宋水兵喊国公爷我们知罪了,整个现场只有彭静薇和赵雯一伙人依然站立着,彭静薇看到刘子光满面怒容,心里不住打鼓,心道这回惹麻烦了,扯一扯身边的刘小猫想拉她一起蹲下暂避锋芒,可是手伸过去却拉了个空,刘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牵着小天蓬溜了,“这死猫真没义气!”彭静薇一边腹诽着,一边装出无辜的表情蹲了下去。   刘子光指着孙纲道:“你好歹也是个大档头,怎么净干这些不知所谓的事情,南厂是大明最高效的辑事厂,不是江湖帮派,也不是你孙纲的家丁,就这样随随便便拉出来帮人出头打架,南厂还有威信么?”   孙纲以头抢地:“卑职知罪了。”后面南厂番子也一起磕头:“属下知罪。”   刘子光道:“罢了,回去每人领十军棍,倘若再犯,开除出厂!都滚蛋吧!”   南厂诸人如蒙大赦,灰溜溜的爬起来,孙纲也不敢看二小姐,只是小声说一句:“二小姐你保重吧。”就带着众人溜走了。   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们还跪在地上,一个个头伏的很低,不敢看镇武侯,刘子光踱了几步,很痛心的说:“你们让我很失望,五城兵马司的职责是维护京城治安,无论什么人聚众闹事你们都有义务制止,而不是成为某一方的帮凶,本侯不是你们的指挥使,无权管你们,不过会知会钟大人,让他责罚你们,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里丢人了。”   兵马司官兵们谢一声恩。捡起刀枪也灰溜溜的走了,彭静薇这边只剩下一帮家将,刘子光却没去管他们,径直走到旅宋水兵们跟前,说道:“明宋条约是怎么写的?水兵不得武装登岸!更不得与当地军民发生冲突,你们当两国皇帝亲自签字用玺的白纸黑字是废纸么?”带队的上尉低头道:“公爷,实在是事出有因……”刘子光打断他道:“我不听你的解释,你去和你们的将军说,问他这事该怎么责罚,还不赶紧走!”那上尉不敢再多说话,带着水兵们左右左的喊着号子排队走了。   刘子光看了看蹲在家将群里的彭静薇,又看看一脸傲气的赵雯,彭静薇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抬头,赵雯却毫不畏惧的望过来,一脸的无所谓,刘子光心里的火顿时又上来了,走到赵雯跟前道:“我怎么嘱咐你的,不要仗势欺人,不要无端生事,你就是不听,你当这是你们旅宋皇宫啊?我告诉你,进了我的府邸就是我的女人,再也没有什么女皇太上皇的,再不听话我直接拿大嘴巴抽你!”   听了这话,赵雯柳眉倒竖就要发飚,没等她说话,那位从小看着赵雯长大的太监总管先说话了:“护国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你这样和陛下说话的么?还不跪下!”   其实刘子光和赵雯说话一贯就是这样凶神恶煞的,赵雯一向海盗做派才不在乎这样的训斥,不过太监总管横插一杠子就不好了,惹得刘子光刘子光当场动手,一个大嘴巴就把他抽到地上去了:“阉人,有你说话的份么?”   在旅宋太监的心目中,护国公刘子光只是个驸马而已,驸马是什么?是皇家倒插门的女婿,哪有什么尊严可讲,所以他们这才敢仗势傲立,刘子光这一嘴巴打醒了他们,也提醒了他们这是毕竟是大明的土地,于是一帮太监宫女侍卫都战战兢兢的两腿发软,考虑是不是要跪下呢。   这一巴掌却惹起了赵雯的怒火,她也是个护短的人,总管太监照顾她多年,经常帮擅自出海游玩的赵雯打掩护,感情很深,刘子光打骂他让赵雯很不爽,她上前一步道:“好啊,连我的人也敢打,你是不是也要打我啊?”   刘子光被当面顶撞,气也不顺,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打你么?”说着扬起了巴掌。赵雯撒泼道:“好,让你打!有本事朝这打!我要是动一下都不是太祖皇帝的子孙!”说着将肚皮挺过来,赵雯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肚里怀的可是龙种,不但是刘子光的孩子,还是大宋的皇位继承人,刘子光顿时不敢乱动了,抬起的巴掌很尴尬的放到脑后挠了挠,哼了一声:“回家再和你算账。”然后转身走到彭静薇跟前。   彭静薇吓得大气不敢出,在刘子光的喝令下站了起来,怯生生的捏着裙角,小声道:“姐夫…不关我的事…”   刘子光心说你是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么,整个一个惹祸精,他皱起眉头道:“看这架势,你打群架也不是第一回了吧,京城里你的名头也够响了哦,今天这个事情闹得这么大,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彭静薇急忙辩解道:“不是啊姐夫,是那个野女人,抢了我姐姐的卧房,还要我和刘小猫给他下跪…”话没说完,脸上已经挨了刘子光一巴掌,没用太大劲,但是小女孩白白嫩嫩的脸上还是起了五道红色的指印。   “放肆,什么野女人!那是我新娶的夫人,你到底….”刘子光还没有骂完,彭静薇已经捂着脸痛哭着跑开了,顿时刘子光感觉自己下手重了,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只能板着脸站在那里继续发威,侯爵府的家将们多是铁卫老人,看见自家小姐哭着跑开心中不忍,几个胆大的抬起头用目光征询着侯爷的意见,刘子光无奈的扭头摆摆手,允许他们去追二小姐,又斥责其余的家将:“你们也是,二小姐疯你们也跟着疯,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点分寸!这个月的月钱全扣了!”之所以对待家将们宽松些,是因为刘子光觉得仆人帮主子出头情有可原,远比官兵出面打群架的恶劣性质要好得多。   处理了家将们,再回头去看赵雯,已经气哼哼的带着一干人等走了,高挑的背影一晃一晃的,有宫女帮她披上貂皮大氅,也被她一下甩开,看样子气得不轻。   刘子光觉得很失败,早在赵雯没来之前他就预感家里会不太平,没想到第一天就闹出这么大乱子,连停泊在长江上的旅宋水师都出动了,南厂和五城兵马司也跟着凑热闹,这个丑闻真够大,京城里藏不住事儿,恐怕今天晚上秦淮河畔就会讲起镇武侯家内乱的段子…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晚了,刘子光悻悻地对剩下的家将们说:“还跪着干什么,回府!”一帮人爬起来刚要走,管家刘福的马才赶到,这趟折腾可把刘福累坏了,他奔到侯爷跟前,翻身下马道:“侯爷,来了,终于来了。”   刘子光没好气的说道:“说清楚,谁来了?”   第九卷 讨伐 第六章 顾炎武和小明   管家刘福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答道:“老爷,是夫人回来了。”刘子光明媒正娶过的女人一共有三个,但是能被刘福称作夫人的却只有彭静蓉一个,听到夫人回来的消息,刘子光长出一口气,这个烂摊子终于有人收拾了。刘子光不善于处理家庭矛盾,往往越弄越糟,彭静蓉知书达理,聪敏贤惠,年龄也长些,有她出面梳理各方关系是最合适的了。   “夫人在何处?”刘子光急切地问道。   “是奴才在路上遇到的,听说这边有事已经过来了,奴才马快,所以先到一步。”刘福一边说着,一边回身一指,果然见一辆马车从远处赶了过来,正是镇武侯府的四驾豪华马车,两边还有骑士护卫着。   马车驶到跟前,帘子掀起,露出彭静蓉的笑脸:“怎么,妹妹又惹祸了?”刘子光长叹一口气,登上马车道:“边走边说吧。”   原来彭静蓉刚从苏州回来,已经将知名大儒顾炎武请出了山,现正下榻在报恩寺里,本来是想请老先生到侯爵府暂住的,可是人家就是不领情,非要住在庙里,这年头的文化人出门都喜欢住在和尚庙或者道观里,显示自己的清雅脱俗,彭静蓉也就没再强求,安顿完了顾炎武,回府的路上正遇到刘福,这才赶了过来。   听刘子光介绍了情况,彭静蓉蹙眉道:“老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各打五十大板啊,好歹你也问清楚原委再打骂不迟,虽说都是你刘家的媳妇,可赵雯毕竟代表了旅宋朝廷的脸面,怎么如此呵斥,妹妹固然顽劣,也不好随手就打啊,小丫头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我看你怎么收场。”   刘子光傻眼了,道:“这可如何是好?”   彭静蓉噗嗤一声笑出来:“相公,我吓唬你呢,没事的,女人嘛,哄哄就好了,你不会说话不是还有为妻我嘛,放心好了,这事交给我,回头你去见见顾先生,忙你们男人的正事去。”   听了这话刘子光才放下心来,马车回到镇武侯府,两人携手来到后堂,发现先行来到的赵雯一行人正打点行装准备开路,刘子光奇道:“这是要去哪里?”一个太监答道:“公爷,陛下有旨,搬到我国使团驻地居住。”刘子光一下就急了:“怎么说走就走,这脾气也太大了吧。”看他又要发火,彭静蓉劝道:“相公别急,待我去和赵家妹子谈谈,你忙你的去吧。”   刘子光无奈,只好暂退,他还不忘问一声下人:“二小姐和猫小姐回来了么?”下人道:“一直没看见回来。”刘子光长叹一声,这家已经全乱套了,索性不管了,一甩袖子出门去见顾炎武。   顾炎武是当世大儒,但又不属于东林一党,学识渊博,品德高洁,在儒林中地位尊崇,请得他出山创办,定能和东林分庭抗礼,此人在满清入侵时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铁骨铮铮,掷地有声,经常为天下英雄所引用。他虽然才高八斗,但是不愿入仕,志愿潜心著书,教化世人,此番被请出山,不知道费了彭静蓉多少心血。   关于顾炎武的档案,彭静蓉整理了一个小册子,让刘子光临时看看以便谈话时候能不冷场,刘子光随手一翻,发现这位老先生确实和其他才子有所不同,他不但在文学、哲学方面颇有造诣,在诸如经学、史学、音韵、小学、金石考古、方志舆地以及诗文诸学上,都有较深造诣,建树了承前启后之功。他继承明季学者的反理学思潮,不仅对陆王心学作了清算,而且在性与天道、理气、道器、知行、天理人欲诸多范畴上,都显示了与程朱理学迥异的为学旨趣。撰述了《天下郡国利病书》和《肇域志》。他还提倡“利国富民”,并认为“善为国者,藏之于民”。他大胆怀疑君权,并提出了具有早期民主启蒙思想色彩的“众治”的主张。总之这个人很对刘子光的胃口,是个实用型的人才。   镇武侯的车驾到了报恩寺门口,和尚们飞也似的跑来迎接,知客僧忙前窜后,小沙弥屁滚尿流,老方丈也亲自迎出来,谁不知道镇武侯出了名的不信鬼神,这回到庙里来可是大大的给和尚们脸上增光了,老方丈梦吟主持的一张肥脸上堆的全是笑,问刘子光道:“侯爷,您是进香还是还愿呢?”   刘子光道:“我来看顾先生的,烦请方丈引路。”   梦吟脸色微变,但很快将失望的神情掩盖起来,道:“侯爷随老衲来。”亲自引着刘子光来到后院一所简陋的禅房,道:“顾先生就住在此间。”   报恩寺是京城有名的皇家寺院,占地极广,清净雅致,文人墨客来到京城无处落脚往往喜欢借宿在这里,和尚们倒也有眼光,盖了不少禅房专门经营这个业务,有钱的主儿住好禅房,没有钱的就只能差房间了,顾炎武虽然是知名学者,但兜里没有几两银子,而且他执意不愿意彭静蓉出面帮忙,所以被和尚们安排在最差的房间。   一行人到了门口,刚要进去,忽见一小童走出问道:“你们找谁?”刘子光道:“烦请小兄弟通报一声,就说学生刘子光来拜顾先生。”   小童不过十一二岁,脸上还挂着清鼻涕,看见蟒袍玉带的刘子光和穿着锦銮袈裟的梦吟主持一点也不惧怕,拿棉袄袖子擦了一下鼻涕道:“老师睡觉了,你明天再来吧。”   梦吟和尚大怒,刚要呵斥小童,刘子光道:“无妨,刘某等等便是。来人啊,取三千两银子给庙里,算是我帮顾先生捐的香油。”一听有三千两银子,梦吟主持虎躯一震,刚才还横眉冷目的胖脸又笑成了菊花,千恩万谢的去了。   时间尚早,只有下午五点半的样子,想必是顾炎武旅途劳顿有些疲乏了,刘子光和颜悦色的问:“小兄弟,顾先生什么时候起身?”小童道:“不晓得。”说着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刘子光微笑,让侍卫飞跑出去买两个肉包子来,自己掀起袍子坐在门口静坐,小童也不理他,拿了把笤帚扫起院子来。   过了一会,侍卫揣了两个香喷喷的大肉包子来了,小童闻到香味,肚子里的声音更响了,刘子光笑眯眯的把小童叫过来,把大肉包子塞给他,小童迟疑的看着慈眉善目的刘子光,想了想终于挡不住肚里馋虫的诱惑,大口大口吃起包子,一边吃一边还咕哝着:“真香。”刘子光道:“慢点吃,别噎着。”还让侍卫把水壶拿给小童喝。   小童吃了两个大肉包子,将两只油手在屁股上一抹,看刘子光的目光亲切了许多,刘子光趁热打铁道:“顾先生睡得这么早,想必还没吃晚饭吧?”   说道吃饭,小童一脸委屈:“老师睡得早,喜欢半夜起来喝酒看书,弄得我经常饿肚子。”此言一出,刘子光心里便有了底,忽然房间里传出一声咳嗽,小童低声道:“先生要起来小解了,我得赶紧去伺候。”说着迅速跑进屋去。   不一会,屋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听起来是顾先生在尿尿,同时还有一个老者的训斥:“小明,你胆子大了是不?佛门净地竟敢吃大荤,谁给你的肉包子!”然后声音低了下去,似乎在对话,然后再次高了起来:“不见,老夫要睡觉。”   房门打开,书童小明端着尿盆哭丧着脸走出来,也不敢和刘子光说话,走到茅房倒了尿之后继续扫地,刘子光不以为意,继续坐在门口等着。反正他这会也不想回家,想到那几个老婆他就头疼,还不如在这清净的庙里坐一会沾沾灵气呢。   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到了夜间十一点左右,顾炎武才睡醒,刚爬起来就嚷嚷开了:“小明,快给老夫预备酒菜。”那厢小明答应一声,开始拾掇桌子,顾炎武披了棉袄出屋赏月,看见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忍不住吟出一首诗来,刚吟罢,门口传来喝彩声:“顾先生果然吟的一首好诗。”   顾炎武眼睛近视,看不清楚,直到刘子光走到跟前才看见蟒袍玉带,虽说老顾视权贵为粪土,但是人家侯爷大冷的天坐在外面等了三个时辰还是让他很感动。   “侯爷一直在?”顾炎武面色如常。   “正是,子光未见先生大驾,岂敢离去。”刘子光笑语盈盈。   “果然礼贤下士,刘夫人所言不虚。”顾炎武心中暗道,他是走遍名山大川的豪放洒脱之士,不拘小节惯了的,当下说道:“正巧顾某要进夜宵,侯爷不弃还请共饮一杯。”   刘子光道:“如此幸甚。”   第九卷 讨伐 第七章 雪夜畅谈   进得屋来,只见一张方桌上摆了两坛酒,一碟笋干青豆,一碟豆腐干,还有两碗冷白饭,小明正蹲在一边给木炭炉子扇风,炉子上敦着水壶,房间里摆设简陋,木床上的铺盖很陈旧,两个藤箱的边角都磨损了,箱子盖掀开着,里面都是书。   顾炎武招呼刘子光坐下,转头看小明已经有些瞌睡了,便道:“小明,早早吃了饭安歇吧。”小明诺一声,端过冷白饭来,用铁壶里的热水冲开,撒些盐粒子就蹲到一边大口吃起来,顾先生亲自将酒坛子的泥封打开,黄酒倒进一把小铜壶,放到炉子上炖起来,还对刘子光说:“酒菜粗鄙,还望海涵。”   刘子光道:“哪里的话,刘某乃贫寒出身,怎会在意这个,只是这黄酒却是少了些佐料。”顾炎武听了笑道:“侯爷也是个会喝酒的人,黄酒加话梅冰糖上炉子烧热了最好喝,只是这两样佳物很是难得,所以只能将就了。”   刘子光道:“刘某这里早为先生准备好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冰糖和话梅,顾炎武一见大喜,赶紧拿过来放进铜壶,鼻子又耸了几下,问道:“还有什么好菜?”刘子光道:“还有一包酱牛肉,怕先生怪罪,没敢拿出来。”   顾炎武道:“无妨,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只有心中有佛,何须拘泥那些俗礼。”刘子光便又将怀中一大包酱牛肉拿了出来摊在桌子上,这是京城三真斋的上好牛肉,一片片切的极薄,闻着喷香,钩得小明馋虫大动,不住发出吞咽涎水的声音,顾炎武哈哈大笑,拿筷子夹了些牛肉放到小明碗里,转脸对刘子光道:“见笑了。”   这哪是什么大儒,简直就是个慈祥的老爷爷,刘子光觉得很有趣,帮着盘子碗摆好,热腾腾的酒倒进黑陶小碗里,两人对饮起来。   既然彭静蓉已经将顾老先生请出了山,就没有什么需要多废话的了,需要的只是沟通了解,刘子光要办,请顾炎武当山长,这次会面就是校董和校长之间的谈话,顾炎武虽是大儒,但并无学究气,反而很洒脱,大概是名山大川走的多了,举手投足都带着豪气,他知道刘子光是武将出身,没什么学问,所以并不和他谈高深的东西,只是随意谈一些国计民生天下大事,都是茶楼酒肆里常见的话题,不过刘子光所言却不时令顾炎武大开眼界,从星象到地理,从西北局势到南海风云,从铜钱银锭之间的兑换到钱庄股票的买卖,每一个话题都能提出真知灼见,犀利的话语往往一语中的,扯谈了一会,顾炎武已经对这个著名的武夫刮目相看了。   “侯爷说天下是个圆球?那岂不是这圆球背面的人要头朝下了?”顾炎武问道。   “当然不会,这个叫万有引力,太复杂了,有空再慢慢和你说。”刘子光举起酒碗道,两小坛子酒喝的差不多了,刘子光已经成功将顾炎武忽悠住了,黄酒这玩意加了话梅冰糖再烧热,喝到肚子里暖呼呼的,却是不醉,两人酒正酣时,坛子却空了,这真是大煞风景,顾炎武起身推开窗子想去沽酒,只见门外竟然飘起了雪花,晚冬的杏花雪在漆黑的夜幕中,昏黄的油灯照射下纷纷扬扬,打着旋,落地即化,但是极美。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刘子光忽然咬文嚼字的吟出一首诗来,更令顾炎武震惊,虽然并不是他即兴作的诗,但是能应景地吟出凑趣的诗来,对于一个文盲来说已经不易了。见顾炎武要去买酒,刘子光劝道:“深更半夜的酒铺都上门板了,我倒是预备了一壶酒,就怕老先生不习惯。”说着走到门口从门旁拿起一个大葫芦道:“这是北方烈酒烧刀子,要不来点?”   顾炎武哈哈大笑:“甚好!此物甚好!”他是好酒之人,只不过南方流行黄酒,烈酒很难沽到所以没有预备,今夜飘雪,再喝黄酒就有点不应景了,还是北方烈酒加牛肉来的痛快。   此时小明已经吃完了白饭躺下了,顾炎武将小明的被角掖紧,招呼刘子光把小桌子和火炉搬到门外檐下,看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将烈酒温了喝,刘子光趁势讲了一些自己当奴隶时候的励志小故事和后来打满清的宏伟战绩,这正应了顾炎武的名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感人的故事听得老头不胜唏嘘,一连敬了刘子光好几碗。   “正所谓英雄莫问出处,侯爷以奴隶之身创下这盖世奇功,真是令我辈读书人汗颜啊。”顾炎武道。   “哪里哪里,匹夫之勇罢了,怎及先生振臂一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千古名句激励着我中华千万人为国家民族而战,若论功绩还是先生强些。”刘子光这话确是发自肺腑,顾炎武听了也很受用,对刘子光的印象更好了一些。   刘子光话锋一转,紧接着说:“武人救国只能解一时之急,关键还要靠文人来唤醒国人的良知,想当年北京沦陷之时,官员主动投降的不在少数,民族气节哪去了?我看是教化出了问题,所以才想请先生出山,把大明的青年人教育的骨头硬朗一些,我是粗人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出些银子,让贫寒学子都能读书,还要读好书,学成才,这个大任还需先生担当。”   顾炎武道:“这个令夫人都介绍过了,本来小老儿还以为侯爷是为沽名钓誉,所以百般不肯,就是此次进京,也是想敷衍一下就走的,万没想到侯爷是如此高义,倒显得小老儿狭隘了,唉,请受小老儿一拜!”   顾炎武明显是喝高了,居然要给刘子光下跪,刘子光哪里敢答应,抵死不从,顾炎武没办法,又提出要和刘子光义结金兰,这回刘子光没推辞,两人对着漫天雪花在这大报恩寺的禅院里对天叩拜,结成异姓兄弟。拜完之后顾炎武倒头就睡,鼾声震天。   刘子光一个人将老先生抬进屋去,脱了鞋放在床上,翻开被子盖上,看被子有些薄,又将自己的虎皮大氅压在被子上,炉子就被抬进屋,怕引起煤气中毒。想想这事他就觉得好玩,忽悠来忽悠去居然把顾炎武忽悠成了结拜兄弟,这关系可算是铁了,以后的事情尽可以放心了,可算是一大公关胜利,想想他就高兴,拿起酒壶还想喝一杯,一晃才知道酒壶已经空了,他心说这老头真能喝,先干了起码二斤黄酒,又来了一斤半的烧刀子,酒量确实不错,酒品也好,酒品如人品,这人可交。刘子光轻轻关上门,走了。   人已经睡下了,雪还在下,雪花落到地上就化了,平添一丝寂寥,夜已深,寂静的寺院里树影婆娑,刘子光一个人慢慢走着,心中感慨良多,家里的事想想就烦心,白天进宫面圣谈到移民旅宋的问题也碰了钉子,朱由校断然拒绝了这个提议,幸亏刘子光急中生智,把话题改成刑徒发配旅宋,这才勉强通过,不过皇帝这边过了,还要内阁审议,明天还免不了一场辩论。   唉,该去做的还是要去做,车到山前必有路,无论如何这个大航海时代是不能错过了。他暗自下定了决心,明天就去联络相熟的官员,以便在廷议中支持自己,还有就是找日升昌的胡懿敏商讨成立股票交易所的事情,交易所的地址嘛,暂且设在上海道好了,毕竟那里商家云集,又是国际大港口,比京城合适多了。   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到了跨院的月亮门,一柄纸伞举了过来,是早就等在这里的侍卫,还有一个穿了厚厚僧袍的知客僧,一脸献媚的笑:“侯爷,下雪了,不如就在庙里安歇了吧,上好的禅房帮您打扫干净了。”   刘子光道:“多谢美意,还是不叨扰了。”说罢带了侍卫冒雪走了,出了报恩寺的大门却又一阵踌躇,现在去哪里好呢?府里乱成那样不想回去,天色太晚也不想打扰曾橙,他看一眼侍卫们,问道:“你们吃饭了么?”侍卫们道:“回侯爷,小的们在庙里用了些豆腐饭。”   “辛苦你们了,都随本侯到秦淮河喝酒去!喝到天亮再回去。”刘子光此言一出,侍卫们顿时欢呼起来,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不过秦淮河边的某些酒楼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随时都有酒菜小姐恭候,价钱昂贵,消费水平很高,不是一般人能去起的,侯爷愿意掏银子请大家去潇洒,众人自然乐得奉陪。   第九卷 讨伐 第八章 熟女之诱惑   报恩寺位于京城之南,走上一段距离就是南厂衙门,刘子光和众侍卫先到衙门里换了便服,这才进城饮酒,时至深夜,城门早就关闭,但是凭着南厂的腰牌他们还是顺利叫开了城门进得城去,到那繁华的所在,寻了家昼夜营业的酒楼进去买醉。   侍卫们选的这家酒店叫做“咸平正店”,看外观并不奢华,但是档次很高,占据了秦淮河畔极好的地势,建筑格式和周围的酒楼略有不同,依稀有新汴京街上酒楼的韵味,刘子光经常出差,对秦淮两岸的行情不太熟悉了,据侍卫们说,这家酒楼的老板相当有品味,光是起这个店名就花了上万两银子,请了西洋的天象家和钦天监的大人们研究了好久才得出咸平这个字号,当然具体好在哪里就不是俗人们能理解的了。   咸平正店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只欢迎戴方巾的朋友,贩夫走卒暴发户一概谢绝,侍卫们好像事先商量过的一样,都穿得是长衫方巾,一派斯文人打扮,刘子光同样也是普通文士装扮,手拿一柄折扇,五六个人看起来好像哪个的学生一般,半夜出来冶游,走到咸平正店门口,小厮见他们都是衣冠中人,便客气的迎了进去。   一进去才知道咸平正店的与众不同,这里也养着许多姑娘,但是姑娘们都很清高,不但号称卖艺不卖身,甚至还有选择客人的权力,在其他青楼酒店最重要的条件就是荷包鼓不鼓,而在咸平正店没有银子一样可以赢得姑娘的青睐,只要你诗画双绝、满腹经纶,或者相貌英俊,风流倜傥,不但一文钱不用花就有店家相送的上好女儿红,还能成为佳人的入幕之宾,总之这里是京城青楼界的异类,小白脸吃软饭的天堂。   男人的本性总是贱的,越是难以得到的越想得到,寻常窑子的姐儿花银子就可以睡,咸平的姑娘却是有银子也换不来的,这更激起了京城才子们的好胜之心,纷纷趋之若鹜,都已能获得咸平小姐的垂青为荣,即使不能一亲芳泽,就是在店里坐着吟诗作对,喝酒听琴也是风雅的很,远比去什么恶俗的乱世佳人上得层面   今夜有雪,不少才子硬是从暖被窝里爬出来赶到咸平正店来凑热闹,因此店里热闹非常,上座率达到了七八成,刘子光等人寻了一张桌子,叫了酒菜喝了一会,刘子光便挥手让几个侍卫各自去找乐子去了,大内侍卫除了武功高强之外,相貌英俊知书达理也是标准之一,所以这个伙计在店里也是有些市场的,不一会便都寻到了目标,卖弄“才学”去了,只剩刘子光一人坐在桌前喝着闷酒。   店里生着旺旺的火炉子,温暖如春,窗子却都开着,一盏电弧灯照着外面,灯光中能看见翩翩雪花飞舞,只是雪花也就罢了,偏偏外面的花圃里还有十几树寒梅,正迎风傲雪,点点殷红衬着片片飞雪,煞是夺目,才子们皆赞叹此景之奇美,有人忍不住吟出一些赞颂梅花的千古名句来。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分别是宋代陆游的词和王安石的诗,都达到咏梅的巅峰,所以这两首诗词念出来之后,整个大厅里居然没有人敢再做诗,一时间只有才子们交头接耳的嗡嗡声,谁也没有听到楼上传来轻轻一声叹息,过了片刻,楼上出来一个俏生生的娃娃,做男孩打扮,大约十三四岁,站在栏杆边说道:“我家先生新赋了一首词,请各位斧正。”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听那娃娃念词。   那娃娃应该是个女孩,声音如黄莺般婉转。   江梅引   沁梅点点舞东风,拒尘埃,   姑射来,飞花剑影月下独徘徊。   前生本傍瑶池栽,   霓歌裁,闲绿绮,漫抒怀。   是谁无端分宝钗?   寒英落,玉枝折;   一缕香魂,去红尘,云径开。   忍听三弄,更怕度关山!   一夜相思终入骨,   姑苏台,香雪海,千里白。   一首词念完,楼下众人纷纷鼓掌赞叹,夸这首词写的超凡脱俗,堪称典范,一时间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此时楼上又传来轻轻一声叹息,这回刘子光听见了,但是不以为意,依然闷头坐在桌旁吃酒。   那女娃娃听了身后几句吩咐,又道:“先生说了,谁能作出咏梅的好诗词,可以上楼和先生一同赏雪饮酒。”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象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纷纷低头做沉思状,不多时便有数首诗词出炉,但都是泛泛之作,毫无新意,只听楼上传来第三声叹息,紧接着一个声音低语道:“难道江南四公子凋零之后,这偌大的京城,竟然连一个真正理解梅花奥义的人都没有了么。”   话音刚落,忽见人群之后那个一直静坐着喝闷酒的人突然站起,朗声念出一首卜算子来。   风雨送春归,   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   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   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   她在丛中笑。   那人正是刘子光,此时他已经喝高了,虽然他的酒量极高,但是并不代表酒精不会影响情绪,这些酸丁们的表演刺激了他的表现欲望,幸亏肚子里还有点货色,这几年一直以武夫面目示人,没有机会卖弄他掌握的几首主席诗词,今天正好摊上这么个机会,这个风头不出白不出,于是他老人家暗骂一声MLGBD,站起来将这首剽窃来的卜算子.咏梅朗诵了一番。   词朗诵完了,刘子光继续闷头坐下喝酒装酷,看也不看大家,众人愣了一下,随即都露出鄙夷的神色品头论足起来。   “什么玩意啊,对仗都不工整。”   “这首词当真粗鄙,称之为打油词也不为过啊。”   “是啊年兄,比你刚才赋的那一首差了八百倍。”   可是楼上却传来酒杯落地的声音,紧接着那女娃娃道:“我家先生请这位客人上楼一同赏雪饮酒。”   刘子光心说你个妓院老板充什么大瓣蒜,还请老子一起喝酒,他头也不会,冲上面一抱拳:“谢了,楼下挺好的,就不上去叨扰了。”   众酸丁大跌眼镜,这个小子也太给脸不要脸了,不过在场的都是文人墨客,并没有地痞恶少,所以只是口头上发表一下愤慨,并没有人上来找茬打架。   刘子光的反应让楼上的人很吃惊,片刻之后,刘子光只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然后就看到旁边多了一个人,白衣胜雪,笑颜如花,春葱玉手捏着一柄白玉扇骨的折扇,正含笑!本書轉載文學網!看着他,两个小酒窝给端庄的脸上平添一丝俏皮,虽然是男装,难掩胸前波涛汹涌,显然是个女扮男装的美女,这美女不是十七八岁的青春少女,而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脸和身架都长开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成熟女性的魅力,身着文士男装,有多了一份英气和儒雅,当真是个气质型的熟女。   “自古以来,梅花就是文人墨客千年吟咏不绝的主题,但是象阁下这样-反其意而用之的《卜算子?咏梅》的确与传统咏梅之作所写大相径庭。不是愁而是笑,不是孤傲而是文人的操守与傲骨。一首咏梅词力扫过去文人那种哀怨、颓唐、隐逸之气,创出一种新的景观与新的气象,-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心服口服。”那熟女也不和刘子光打招呼,径自说出一番评论来,然后拿起桌上的酒壶帮刘子光倒上,用将自己的玉杯倒满,端起来说:“兄台,为你的好词当浮一大白。”   刘子光搞不清楚她的来路,但是人家很给面子的跑下来给他敬酒,再装逼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于是他拿起酒杯道:“献丑了,在下见世间真君子日益稀少,才作此词,草就而已,没有那么多高深的用意。”   两人对饮了一杯,熟女道:“此间嘈杂,可否请先生移步楼上叙话。”见刘子光稍有犹豫,又道:“怎么,还怕在下吃了你不成?”说完莞尔一笑,小酒窝又显现出来,说不出来的妩媚,刘子光便不再矫情,道:“恭敬不如从命。”   第九卷 讨伐 第九章 谁推倒了谁   熟女带着刘子光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登上了楼梯,她在前刘子光在后,不用抬头就能看见她那浑圆的屁股一左一右的扭动着,虽然刻意保持了较小的幅度,但依然诱惑力惊人。   楼上别有洞天,虽然装修风格和家具依然保持了简洁质朴的风格,但看得出用料都极其考究,服务人员也都是俊男靓女,十五六岁的漂亮男女娃娃穿着素色的袍服,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熟女走过的时候都口称“先生”,对刘子光也很客气的说:“客官好。”   熟女引着刘子光来到临河的雅间,这里更显设计之精妙,临河的那面窗子用的居然是大片的平板玻璃,而不是寻常人家那种麻将大小的镶格玻璃,要知道这种二尺见方的玻璃绝非大明能生产的,每一片都是从西洋翡冷翠进口来的,价格极其昂贵,连刘子光家里用的都不是很多。屋顶上悬挂的是一盏普通人想买都买不到的月光琉璃灯,不是点蜡烧油而是用电的那种。   楠木桌子上摆了几个碗碟,菜蔬简单精致,而且和时令并不相符,乃是鲥鱼、笋、樱桃,还有玻璃盏里面盛着的碧绿颜色的酒水,这绝非民间常见的绿豆烧,而是极雅致的青梅酒。熟女翩翩落座,招呼刘子光也坐下。   刘子光面色如常,一撩袍子就大大咧咧的坐下了,好像对这些豪华的玩意免疫一般,这不由得让熟女暗自惊讶:此人胸中果然有沟壑!刘子光微服出游的时候不爱张扬,总是一件粗麻布袍子,这年头可不流行穿麻布,就是寻常百姓也是松江棉布的袄子,有钱人更是里面绸缎外面裘皮,时值冬季,这位客人居然穿着麻布单袍,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人经济状况实在堪忧。   刘子光刚从旅宋回来,脸上的皮肤被热带阳光晒得有些古铜色,和那些白白嫩嫩的小白脸书生截然不同,偏偏又是棱角分明,眉目英挺,坐在那里腰杆笔直,毫无当下读书人的颓唐之气,面对眼前这佳人美酒,富丽奢华的房间,他依然面不改色,正好印证了刚才那首咏梅词里表达出来的精神,那就是不羁与傲骨。   刚才在楼下灯光昏暗,刘子光又总是扭着脖子不拿正眼看人家,所以熟女并没有看清他的面目,如今房间里灯火通明,熟女也看的分明,好一张英气勃勃的面孔,依稀和心底那个久久不能忘怀的人儿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种视天下若无物的眼神,真的像极了那个人。   熟女心里传来一阵酸楚,但是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她轻轻拿起玻璃盏,给刘子光面前的酒杯里斟满了青梅酒,柔声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师承何处,在哪个读书?”熟女已经料定刘子光是个贫寒学子,经常里有这样的青年学生没有钱喝酒,仗着能赋诗填词,跑到咸平正店骗酒喝,只不过他们都远不如眼前这位青年有文采,有傲骨。   刘子光心说老子乃是堂堂镇武侯又怎么能告诉你,但今天又没有心情扯谎圆谎,所以敷衍道:“大家有缘偶聚,喝完这场酒就相忘于江湖了,又何必同名报姓呢。”熟女肃然起敬:“兄果然不是红尘俗世人,那咱们就相逢何必曾相识吧,来,小弟敬你一杯。”   刘子光也举杯和熟女一碰干了,并不多话,熟女却不甘心,又道:“我观兄台在诗词方面颇有造诣,还请指点小弟一二。”   刘子光心说我就就剽窃了毛爷爷一首革命诗词而已,哪里会赋诗填词,这个风头出一下就好了,细考究起来可不行,便搪塞道:“诗词这个东西是有感而发,高兴了就作,不高兴就不作,没什么好说的。”   这样的对答分明是拒人千里之外了,连门旁站着的女娃娃都感到刘子光的不恭敬而撅起了嘴,但是熟女却毫不在意,反而这种洒脱和狂放更令她想起了心底那位割舍不去的故人——他们俩真是象啊。   “兄台果然洒脱,来来来,咱们就不谈诗词,只赏雪观梅饮酒。”熟女说道,又帮刘子光满上了一杯酒,两人也不多说,推杯换盏喝起来,熟女酒量极大,刘子光也不含糊,两人喝光了一坛子青梅酒,渐渐的酒酣耳热,熟女洁白如玉的面庞变得红润起来,看向刘子光的眼神也开始迷离,灯影下刘子光的侧影渐渐和心底那个人的影子重合起来,熟女站起来走了两步,端着酒杯刚想说点什么,忽然脚下一滑,向地上栽去,刘子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熟女,没料到人家居然顺势钻进了他的怀里,顿时温香软玉满怀。而琉璃灯也恰到好处的断电了,室内一片黑暗,窗外的霓虹光芒微微反射进来,能看见怀中人诱人的酒窝和红唇中喷出的青梅酒味道。   “子…不要离开我。不要去打仗。”熟女呢喃着,极具诱惑力的身躯紧紧贴在刘子光身上,令他的呼吸有点紧促,熟女的话让他疑惑,难道她认识我?来不及多想,熟女已经拉着他向内室走去,拉开帐幔就是一张宽大的牙床,要干什么事已经不言而喻了。   咸平正店本来也不是什么单纯的酒楼,提供服务是一定的,刘子光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没光顾过风月场合,这回可算是见识了,那熟女显然是个中老手,功夫极为老道,一双小手上下翻飞,不一会便将刘子光的麻布袍子扒了下来,自己的白色缎子儒生袍也解了带子,露出粉嫩滚圆的香肩和胸前一抹红色,事到如今再装深沉就实在不是男人了,刘子光暗道这可是你送上门的,双手一伸,将熟女拦腰抱起丢到床上,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扑将上去,熟女任由他剥掉所有衣衫,露出雪白粉嫩的胴体,头上的方巾早就掉了,一头乌油油的长发散披在肩上,别有韵味,刘子光还没动作,那熟女一个翻身反将刘子光压在身下,趁他没反应过来,已经将头伸到他的胯下,一张小嘴含住了血脉贲张的小小刘,一股麻酥的感觉传来,刘子光从没体验过这样的服务,舒服的差点叫出来,熟女的功夫极好,丁香小舌上下翻飞,搞得老刘飘飘欲仙,熟女的秀发不时披散下来遮住视线,每过一会她就伸出纤纤玉手将秀发拂起,此种风韵难以形容。   熟女的技术果然很好,几分钟过去,刘子光已经忍受不住,将她的小脸抬起示意可以结束了,熟女会意,爬起来换了个姿势,撅着粉白的香臀跪在床边,纤细的腰部和滚圆的臀部形成一道极其优美的双曲线,极尽诱惑,刘子光挺枪就上,只听熟女一声呻吟,已经直捣黄龙,感觉只有两个字,“紧”,“爽”。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此处删减一万八千七百五十六字)   上午九点半左右,刘子光才从梦中醒来,醒来之后看到周围的环境才想起昨夜干了什么荒唐事,牙床上已经没有了那位风骚之极的熟女的身影,枕头边放着一套崭新的天青色长衫和一顶新方巾,还有一个信封,打开以后是一张千两面值的银票和一张带着香气的便笺,上面写了几个娟秀的小字:“不如相忘于江湖。”   妈的,原以为是第一次嫖妓,没想到是做了一回鸭子!刘子光极是郁闷,翻出自己的麻布袍子依旧穿上,新衣服和银票都没拿,那张便笺倒塞在怀里,登上鞋子走到门口,只见架子上银盆里盛了温水,还有牙粉牙刷香皂毛巾,一份还散发热气的鸭血粉丝汤放在桌子上,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怯生生站在门口,准备伺候他洗脸吃早饭呢。   “你们老板呢?”刘子光问道。   “老板在外地,一般不来京城的。”小童回答道。   “哦?那….那昨天住在这个房间里的那位是什么人?”刘子光奇道。   “那个是杨先生,是小店的贵宾,并非老板。”   刘子光点点头,也不洗脸,径直下楼去了,几个侍卫早已等在楼下,看到侯爷这才出来,个个脸上露出那种男人之间才有的会心的笑容。   刘子光不理睬他们,本着脸走出空荡荡的咸平正店,叹道:“今天的早朝是赶不上了。”   第九卷 讨伐 第十章 照相机.好姐妹   一个侍卫提醒道:“侯爷,您忘了,圣上特许您的假期还没用完呢,不用上朝的。”刘子光心道我当然记得,不过今天早朝会讨论发囚徒去旅宋服刑的事情,老子不参加这件事情八成要黄。不过也没办法,事已至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先回府看看家里的乱子平息了没有。   进了府门先问二小姐和猫小姐回家了么,得到的答案是一直没见,刘子光叹口气没说啥,径直向后院走去,彭静薇和刘小猫都是野惯了的,他倒是不太担心,就是那赵雯,性情古怪的很,身份又很特殊,处理不好的话很麻烦。   天依然是灰蒙蒙的,这种晚冬的小雪持续不了多久,后半夜就停了,不过天没放晴,似乎还要下点什么,来到后宅,一切井井有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赵雯的下人在院子里扫洒着,看来事态已经平息,刘子光叫来一个宫女问道:“陛下在何处?”宫女道:“回公爷的话,陛下和公主在后花园赏雪。”   刘子光一听头就大了,怎么公主也来了,曾橙挺着大肚子跑来跑去的多不方便啊,这个彭静蓉也真是,居然能把曾橙请来当和事佬,他这就往后花园赶,走了几步又突然想到不对,彭静蓉知道曾橙失忆啊,断不会把她搬来,可是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公主到底是谁呢?   走到后花园门口就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应该除了赵雯和彭静蓉并无其他外人,刘子光进去一看,果然见两位夫人穿着漂亮的裘皮袍子正在摆姿势,一名男子正摆弄着一具有脚架的黑盒子,盒子后面还有黑色的丝绒布,那人的头颅钻进丝绒布,按了一下某个开关,黑盒子上面腾起一团火光,然后他将头探出来道:“照好了。”   二女看到刘子光进来,便手拉着手跑过来,一左一右夹住他,让那人再照一张,那人赶紧先和刘子光见礼,原来是好久不见的艾迪生。   刘子光毕竟有些见识,不用问也知道那黑盒子是个照相机,他轻轻念着茄子,牵着两位夫人的手,让艾迪生又照了一张,照罢才问赵雯:“怎么,不生气了?”   赵雯道:“我有那么小气么?倒是你这家伙小气巴拉的,跑出去一夜也不回来,让我和彭国公主等了好久。”   刘子光奇道:“哪里来的彭国公主?”   “(*^__^*)嘻嘻……陛下已经封我为公主了。”彭静蓉望着刘子光笑道。赵雯一本正经的补充道:“是啊,朕已经和蓉儿结为姐妹了,给她一个公主封号也不为过吧。”   “这…那微臣拜见公主殿下。”刘子光作势要给彭静蓉磕头,二女自然知道他在开玩笑,道:“你要是真拜俺们可就受着了哦。”刘子光嘿嘿笑着也就顺势停了,看着两位夫人好的活像一个头似的,昨天那点不愉快顿时从心底溜走了,唉,还是彭静蓉厉害啊,一天工夫都把赵雯哄好了,都是一个爹娘生的,怎么彭静薇就那么顽劣呢。   天上又开始飘雪,赵雯兴奋的尖叫一声,拉着彭静蓉跑开了,在园子里追着雪花疯跑,两个夫人毫无淑女风范让刘子光觉得有些丢脸,不过艾迪生很识趣,决口不提这事,把话题主动引到了那具照相机上。   “侯爷请看,这是我最新的研究成果,能将这世间百态的瞬间留下印迹,此物若能投入商业运营,定然能日进斗金。”艾迪生整个人都是被刘子光买断的,他今生的所有发明创造都归刘子光所有,这个照相机当然也不例外,当然艾迪生从来没感到过有什么委屈,若是没有当年刘子光慧眼识才,他早就抱着自磨电琉璃灯在莫愁湖边上吊自杀了。   照相机这个东西比较先进,按理说远远超出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艾迪生居然能有这个创意就很难得,刘子光先是肯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观察了照相机,虽然很简单,只有玻璃双凸透镜的镜头和暗室,感光元件,但科技含量很高,尤其那个感光元件,绝对不是但靠天才就能研制出来的。   “说说你怎么想起来搞这个玩意的?”刘子光一边摆弄着照相机,一边问道。   艾迪生道:“侯爷,您还记得咱们南厂的地基么,那个破落的周家大宅。”   周家大宅是刘小猫的根据地,刘子光当然记得,而且那里有一面墙,在雷雨天气中能显现出鬼影,一直以来都没拆除,作为南厂神秘的见证,这些事情作为南厂提督的刘子光又怎么会忘呢。   “本侯当然记得,莫非你是研究了那面鬼影怪墙?”刘子光说道。   “侯爷果然英明,每逢雷雨夜,那面墙就会出现鬼影,根据番子们侦查,上面的人影正是周家弟弟,当年他们夫妻害死哥嫂的时候正是雷雨天,雷电将这一幕记录到了墙上,这个案子咱们就不去管他了,关键还是那面墙,根据我调查,墙的涂料含有某种奇特的元素,利用这种涂料提纯试验,能得到一种感光沥青,涂在锡基底版上正好用于照相机,说道照相机的涉及就简单多了,早在春秋战国时候,墨子所著的《墨经》中已有针孔成像的记载,西洋人也有利用同样针孔成像原理制成的映像暗箱,人走进暗箱观赏映像或描画景物;再后来还有将双凸透镜置于原来的针孔位置上,映像的效果比暗箱更为明亮清晰,可惜没有感光材料,这些暗箱只能用于绘画,我只不过是利用他们的发明稍加改造而已。”   艾迪生一席谈让刘子光听得不住点头,说起来貌似简单,其中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失败才研制出这个照相机,他轻轻抚摸着这架世界上第一台相机道:“这东西的存在有几个人知道?”   艾迪生道:“这个是用侯爷的资金进行的商业发明,和工部无关,除了实验室的几个同事并无外人知晓,今天早上我带着相机到府上报喜,侯爷不在,夫人见到此物甚喜,拉着那位新夫人到后花园试拍,这是照相机第一次公开亮相。”   刘子光道:“如此甚好,这个东西很好,暂且不要投入大规模商业运营,我还有大用。”   送走了艾迪生,时间已经是中午了,府里摆了家宴给赵雯洗尘接风,彭静薇昨夜没回家,也没去红山,而是躲到秦淮河畔紫光车行名下的一所宅子里去了,这所宅院也是远近闻名的妖宅,里面住了数百只野猫,都是刘小猫招揽来的部下,这房子是刘小猫和彭静薇的秘密花园,可住了一夜二小姐就撑不住了,几百只猫屙的屎没人清理,加上畜生们本身的臊气,这秘密花园的味道着实难忍,所以今天中午就讪讪地回家来了,刘子光也没难为她俩,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和蔼的向她们介绍起新夫人赵雯来。   赵雯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而且昨天彭静蓉已经和她讲了很多,也达成了共识,大家以维护刘子光的利益为第一原则,都是姐妹,只分大小不分尊卑,所以今天见到两个小妹妹,她没有象昨天那样摆架子,而是像个大姐姐一样让宫女捧出礼物来,旅宋皇室赠送的礼物自然非同小可,珍奇异宝光彩夺目,光是兵乓球大的珍珠就有好几颗,想想大明朝皇帝帽子上的珍珠也不过如此吧,宝贝闪的彭静薇眼花缭乱,心中大喜,早就把昨日的不愉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刘小猫却不稀罕什么珍珠宝贝,一双眼睛直盯着赵雯肩头那只会说话的花鹦鹉,花鹦鹉被她看的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栽在赵雯背后。赵雯将鹦鹉提起来道:“既然妹妹喜欢,那姐姐就那这只鹦鹉送给你。”   刘小猫开心的喵呜一声就要去抓鹦鹉,嘴角的利齿闪出一丝寒光,眼看鹦鹉就要落入猫嘴,彭静薇果断出手阻止:“切莫给她,给了她就变死鸟了。”   “原来你要它是为了吃啊。”赵雯噗嗤一声笑了,将鹦鹉拿了回来道:“这只鹦鹉吃了未免可惜,它的智力相当于五六岁的孩童呢。”   “啊,那不是和刘小猫一样的智力了。”彭静薇惊呼道。   众人皆哈哈大笑,刘小猫不知道众人笑得啥,只是不高兴的喵喵乱叫,花鹦鹉很识趣的爬到赵雯的肩上对着刘小猫点头哈腰,尖声说道:“英雄饶命。”   众人再次爆笑,刘府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第九卷 讨伐 第十一章 公务缠身   顾炎武早早就起来了,多年在外风餐露宿养成了他即使喝再多的酒也不会睡懒觉的习惯,醒来之后第一个感觉就是身上暖暖的,伸手一摸,原来是一件毛茸茸的虎皮大氅。   顾炎武的眼睛有一点湿润,抚摸着这件虎皮大氅坐了起来,昨天是怎么喝醉的他已经忘了,只记得自己和侯爷说了好多话,喝了好多酒,应该是醉倒在酒桌上了,小明早就入睡,那么扶自己上床的肯定是侯爷了,还怕自己冻着,把虎皮大氅也留下了,再想到侯爷昨晚精心准备的话梅冰糖牛肉,还有那葫芦烈酒,他更是感慨万千。   侯爷毕竟是侯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自己虽然有些名气,但毕竟只是一介布衣而已,侯爷这样细致入微的关心自己,证明他对读书人的尊敬,对自己的器重。在现如今这个浮躁的世道,如此礼贤下士的高官真的难找了,为了大明朝年轻一代的教育,为了侯爷的知遇之恩,这个山长一定要尽心的做下去。   “小明,该起了,咱们去东门外的宅基地看看。”顾炎武推了推小明,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日升昌胡家在京城的大宅子深处,许久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的胡大掌柜正认真看着镇武侯派人送来的一摞资料,这是刘子光整理搜集的旅宋股票交易所的各种规则,运营程序,还有一份在上海开设同样机构的策划书。   股票交易所这种新兴事物很自然的引起了胡懿敏的兴趣,如果真能开办这样一个机构,给大明经济带来的好处不言而喻,众多民间资本都将被盘活,众多资质良好但缺乏资金!本書轉載文學網!的商铺作坊也能获得资金支持扩大经营,而经济的大发展也将促进日升昌的业务增长,更何况这个交易所也将由日升昌来承办,光是每次交易抽取的佣金就很可观了。   此举可行,胡懿敏满怀信心的开始给刘子光写回信,这个金融机构的设立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太多,肯定不是一家能办起来的,少了政治上的支援,不论是刘子光还是胡懿敏都无力单独承担,所以这件事情还是双方配合着实施比较好。   胡懿敏一边写信一边感慨自己当年所作决策的正确性,东林党那帮家伙绝对不会想到这种利国利民的东西,即使是完整的计划书放在他们眼皮底下恐怕也不会屑于一观,也就是镇武侯这个家伙才会对这些新奇的事务感兴趣,唉,难道和他合作只是为了壮大日升昌么,就没有别的一些原因?不知道怎么,胡大掌柜心底跳出来这样一个问题,她粉白的面上飞起一朵红云,随即又消散了….只怪相见恨晚,如果这家伙一开始就是我们日升昌的伙计该有多好啊……   下午刘子光收到了消息,今天早朝内阁否则了刑徒发配旅宋的提案,对此他并不觉得奇怪,内阁那帮人如果不否决点什么,又怎么能体现出他们的价值呢,通过朝廷强制移民是不可能了,唯一可行的办法是让老百姓自发的移民,中国虽然地大物博,但是气候适宜,适合居住的平原并不多,象贵州广西那样贫瘠的地方,老百姓靠天吃饭,年年灾荒,吃都吃不饱,又何苦守在故土受穷呢,海外有那么多富饶的土地等着开发,现在可是机遇多多的大航海时代,那么多大陆、岛屿谁先占领就是谁的地盘,为了中华民族的将来,无论如何也要把移民这件事情办妥。   想来想去,他最终把主意打到了贵州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现如今改土归流正在进行之中,贵州的土司们负隅顽抗,和吴三桂的军队打了好几仗了,仗着犀利的火器,朝廷军队连战连捷,俘获土司军队不下万人,这些人杀也不是,放也不是,不如折价卖给他刘子光了。   说干就干,刘子光立即起草了一份电报给吴三桂,商议贵州战俘的处置问题,这件事情的方便之处在于贵州不是朝廷关注的焦点,那些俘虏的生死更是没人过问,就是全砍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吴三桂和刘子光的关系极好,通过他的帮助将俘虏们运出国去,拉到南洋当奴隶娃子再合适不过了,况且连工具都是现成的,淡马锡的贩奴船可停了不少了。   想到这里刘子光忽然觉得脸上一阵发烧,人家西洋人把非洲黑人往外贩运当奴隶,他倒好,把贵州战俘往外贩卖,说起来和那些西洋奴隶贩子有什么不同。刘子光安慰自己道:我也是为了这些人的将来考虑,留在地无三尺平的贵州还不如到地广人稀的澳大利亚放牧去呢,为了民族的未来也只好这样干了。   赵雯这个太上皇当的实在随意,昨天封了彭静蓉做公主,今天又封了彭静薇和刘小猫一人一个郡主的头衔,把彭家姐妹开心的要死,刘小猫却懵懂的问:“郡主素什么?能吃么?”刘子光也哭笑不得,心说你们旅宋的公主郡主真不值钱,买一送二啊,不过既然人家乐意他也不好说什么,赵雯分封完毕之后就要上街大购物,姐妹们自然乐得陪同,刘子光本想跟着去,但是被众女一致驳回,理由是他跟着太不自在,无奈之下只好派足了侍卫番子保卫她们几个,要知道这几位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凑到一起更是不得了,上一趟街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呢。   送走了众位夫人,刘子光还是忍不住将南厂负责京城市井事务的档头叫来,询问关于咸平正店的事情,这位档头一点也不含糊,不用看卷宗就将咸平正店的来头说了出来,这家店取的是宋朝遗风,名字咸平二字乃是宋真宗的年号,宋朝时候汴京的酒楼都叫某某正店,所以称之为咸平正店,至于这个店名的玄机呢,据说是西洋星象师算出咸平元年正好相当于西洋历法的西元998年,暗合久久发之意,这家店的幕后老板很神秘,就连南厂也不清楚,只知道财大气粗关系硬,绝对非等闲人。这就奇怪了,朝中大佬私下投资开设妓院酒楼的不少,但是都是图的一个利字,象咸平正店这样姐儿挑客人的可是鲜见,根据手头掌握资料分析,咸平正店开业以来一直是亏损经营,开店赔钱还开得那么义无反顾,轰轰烈烈,这可奇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人家根本不在乎钱,图的就是一个开心。   刘子光听完介绍,开口问道:“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姓杨的女子,大约二十五六岁,经常身着男装在咸平正店出没。”档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是她的真实身份属下并不知晓,侯爷明鉴,京城里的秦楼楚馆太多,这个人又不是什么重要人士,咱们的力量也有限…”   刘子光摆摆手制止了他的解释,其实刘子光也知道,番子们不可能每件事都知晓,那个销魂的熟女或许是谁家的孀居夫人也未可知,这样的人对于身份的保密极其重视,即使派出番子去查也未必能查出来,就是查出来又如何呢,人家都说了:不如相忘于江湖,就让这件事情成为彼此记忆中的一个片段吧。   好久没有处理公务了,各种信件公函堆了一桌子,有青岛发来关于北洋水师训练情况的,有湖广反贪的汇报,还有改土归流的战报、满清朝廷的动向,西北的军情等等,总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北洋监军戴逸几次妄图干涉军机,李岩给他吃了几个软钉子,然后他又很巧合的遇到了“满清军机处”的暗杀,差点丢了小命,至此以后再也不敢抛头露面,更别说干涉军机。根据安插在巡江御史衙门的坐探发来的情报,贪官们的黑手已经伸向了江堤工程,他们有组织严密的关系网,按察司、御史台、工部、户部、承包商都有勾结,牵扯之广令人叹为观止。   对于贪污这种事情,刘子光并不反感,他自己就是一条大蛀虫,但是盗亦有道,不该碰的银子绝不能碰,江堤修缮款就是绝对碰不得的禁区,这笔银子关系到可是百十年的太平,上百万人的性命啊。   朝廷似乎有一段日子没见血了,是不是该砍一批脑袋了呢,刘子光暗想。   第九卷 讨伐 第十二章 群体事件.滚钉板   湖广按察使高一飞身穿公服,坐在按察司正堂的案子后面,轻轻拿朱笔在罪犯名单上划了一个钩,这十三个刁民都是阻挠江堤工程的罪魁祸首,已经被官府捉拿归案,从重从快判了斩立决,只等上报刑部备案,秋后就可以问斩了。   按察司的工作和以往都察院的工作略有不同,不光要监察百官,还要负责制下的民事刑事案件,自从朝廷恢复对湖广的统治以来,社会秩序日渐良好,经济势头发展迅猛,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有序,作为按察使高一飞的工作相对清闲,可是就在江堤工程启动之后,不和谐的声音也出来了。   江堤建造是百年大计,马虎不得,每一寸堤坝都要用最好的石料,精心施工,沿着堤坝两岸的土地禁止耕种,要建成防护林带,施工期间,还要征用沿途的民房作为官员歇息之所,开挖导流明渠作为将来泄洪之用,这就不可避免的触及了当地百姓的利益。   要说这些湖广的老百姓,还真是没水平,一点也没有舍小家,顾大家的政治觉悟,朝廷兴修水利还不是为了他们好,让他们让出一点土地就像要他们老命一样,这不,才征收了几百亩田地就闹出大乱子来了,在武汉上游的洪湖县发生这样一件事:当地一伙穷凶极恶的地痞恶棍,挑动不明真相的群众,围攻了正在执行正常征地公务的官差,烧毁马车三辆,杀害官差两名,打伤十余名官差和承包商,官差们一直采取了容忍克制的态度,手中虽有铁尺钢刀等利器,但是一直没有使用。暴乱群众得寸进尺,焚烧了当地江堤修建指挥部,打伤数十名工作人员,抢走价值数万两银子的物资,这件群体事件直接导致了江堤工程的停工,造成的经济损失不可估量,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由于案件性质严重,几乎达到民变的程度,当地县衙不敢处理,上报到按察司,高一飞勃然大怒,亲自乘船赶到了洪湖县,不顾旅途劳累,亲自赶往事发现场,直接深入群众了解情况;看望衙门捕快、广大官兵。离开现场后立即组织召开会议,听取事件处置情况汇报;召集当地衙门、驻军、巡江御史、承包商等有关官员听取情况汇报;邀请洪湖县七个沿江沿湖乡镇村落三十多位保长、甲长召开座谈会,了解情况,听取意见。广大保长,甲长在座谈会上踊跃发言,对此事件感到痛心疾首,认为打、砸、烧,杀犯罪行为,严重损害洪湖县乃至湖广的形象,破坏了洪湖县良好的经济社会发展形势,破坏了全省至全国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纷纷要求朝廷严厉打击一小撮别有用心的犯罪分子,维护社会稳定和谐。   高大人指出,洪湖打砸抢事件是一起起因简单,但被别有用心的人员煽动利用,甚至是黑恶势力人员直接插手参与的,公然向朝廷挑衅的事件。情节恶劣,破坏严重,造成了极大的财产和经济损失,影响了国家稳定。虽然现在犯罪分子已经逃逸,部分赃物也已追回,但是决不能股息迁就,对付刁民朝廷一定要硬气!他强调,要严格区分这起事件的参与者,对对旁观协同者,以批评教育为主,对组织、策划和施暴者,要重拳出击,绝不能手软,努力建设一个平安的洪湖县,给江堤修造,引流明渠的工程创造良好的环境。   在按察使大人的协调下,当地驻军出动了五百人马配合县衙官差,连夜突袭了村庄,在地保的引领下顺利逮捕了当日组织这起恶性事件的七十二名黑社会头目,抓捕成功之后随即押送省城,当地百姓来不及反应,领头人物被抓之后群龙无首,再也闹腾不起来了。该征的地还得征,该拆的房子还得拆。   高一飞成功扑灭一起襁褓中的民变,很是得意,他加班审讯案犯,将七十二名罪犯中的十三人判了斩刑,其他人皆是充军发配,流刑三千里。   事情处理完了,高一飞放下朱笔,捧起茶碗吹拂着热气,外放官员的日子很逍遥,整个湖广基本就是他高一飞独大了,谁不知道他高大人即将登上总督的位子,布政使指挥使都要看自己的脸色行事,至于那个现任总督何腾蛟,正担着改土归流钦差的重任忙的不可开交呢,没空也没实力管到自己,东林一系的官员如同围棋布子一般撒下去,哪个不是和自己有来往的后生晚辈,这都是朝中为巩固自己位子所作的周密安排啊。   由副都御史而湖广按察使,再湖广总督,这条路子是早就定好的,光是打通关系走门子花的银两就不是少数,要不是那个家财万贯的小舅子马云,高一飞很难从众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要说这个小舅子还真是个人才,亏本的生意从来没做过,就说他相中的这个江堤工程吧,在别人眼里是出力不讨好的买卖,在他的操作之下就能变成肥的流油的香饽饽。   马云的成功运作和他丰富的人脉分不开关系,要是没有高一飞这个姐夫罩着,林如海这个准岳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户部、工部里的那些老朋友帮着奔走,光凭一个马云根本不能成事,江堤工程捞到的银子,十有七八就给了幕后这些关系网做跑腿费,就这样还能赚个百十万两,自己几乎一文钱的本钱都不用出,干活有二级承包商,正常的征地征徭役有巡江御史衙门出面交涉,惹出事端有按察司姐夫罩着,该杀的杀,该发的发,就是有人进京告状也不怕,京城的衙门里遍地都是熟人,不管是刑部、大理寺、还是都察院、锦衣卫什么的,敞开了让他们去告都告不赢。   大明朝的规矩,官员异地做官不能携带家眷,这正合了高一飞的心意,湖广当地盛产美女,加上难民又多,养不起女儿的大有人在,随便花个七八十两银子就能买一个十来岁的大姑娘,高大人上任之后已经买了不下十个丫鬟,其中不乏漂亮女孩,所以高大人的生活过的很滋润,正所谓夜夜当新郎。   高一飞的儿子高雄被他从京城调来,安排在巡江御史衙门历练,对于年轻人来说,做御史比做县官要合适,容易出成绩,容易被提拔,而且通过和小舅马云的合作,还能学到不少本事,拉上不少关系,对儿子的将来都是很有好处的。这个世道靠的是什么?归根结底还是关系,没有关系就扶摇直上的暴发户有什么好,爬的高摔得惨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词,就说那位这二年风头最劲的镇武侯刘子光吧,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太子少保又是一等侯爵又是当朝驸马什么的,耀眼光环一大摞,可是他爬的太快太高,根基实在不稳,除了他自己的南厂和北洋水师之外,真心支持他的文官少之又少,没有丰富的人脉资源,光凭着和皇帝的私交是没有出路的,早晚有一天镇武侯会从九霄云外跌落下来,对于这一点,高一飞深信不疑。   处理七十二名罪犯的公文已经用火漆封上,交给信使发往刑部备案,相同内容的告示也让人刻了版子,印刷数千张在湖广境内尤其沿江的府县广为张贴,以此达到杀一儆百的作用,江堤工程绝对不能受到一丝一毫影响,这倒不是因为关系到什么老百姓的生死,而是关系到众多人的利益问题。   京城,赵雯在彭家姐妹和刘小猫的陪同下逛街,她们乘坐的是四匹马拉的四轮豪华马车,四人相对而坐,透过纱窗可以看到外面繁华的街景,马车周围的护卫足有三十人,另有上百名好手穿了便服在附近警戒,如果夫人们要到哪家店采购或者品尝小吃,都会有人提前清场,断不会遇到什么不开眼的角色发生矛盾。   南京的繁华和新汴京的繁华到底不同,在赵雯眼里充满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像是异国他乡,又像是故国神游,她趴在窗口看的不亦乐乎,忽然街头一群围观之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咦,那群人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玩的把戏么?”   听到赵雯感兴趣,彭静蓉对外面时刻听候差遣的护卫头目点了点头,那头目立刻带了七八个人过去将人群哄散,以便马车里的夫人们看个究竟。   原来被围观的一个卖身葬父的大姑娘,一身破烂衣衫,身上也肮脏不堪,只有小脸还算干净,瞧得出有几分姿色,所以才会被众人围观。那女子面前摆了一个烂木板,用墙角抠的石灰写了四个字:卖身葬父。   如此和谐的京城居然出现卖身葬父这样的事情,实在令人震惊,赵雯眉头皱起,提出要过去问个究竟,三女也很是好奇,于是马车停下,护卫们分开一条道路,四女款款来到那可怜女子面前,彭静蓉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是何方人士?为何沦落京城卖身葬父?”   那女子听到有人问话,抬起头来,脸上留下两行清泪道:“小女子乃是湖广岳阳府洪湖县人士,随父亲进京告状,不想父亲惨死在刑部门口,故此卖身葬父,发送了父亲再不敢告状了,求几位奶奶买了我吧。”   围观群众们看到彭静蓉等四人衣冠楚楚,派头十足,料是高官显贵家的夫人小姐,都七嘴八舌的劝她们将此女买了,免得落到坏人手里沦落风尘,岂不是祸害了这样一个孝女。   彭静蓉正纳闷为何告状的能死在刑部门口,赵雯已经动手将遮在死人身上的草席揭开了,只见一个衣着单薄的老者浑身都是骇人的孔洞,两眼依旧张着,看来是死不瞑目。   彭静蓉倒吸一口凉气,问道:“令尊居然真的去刑部滚钉板了?”   第九卷 讨伐 第十三章 越级上访   古代有一种叫做滚钉板的陋习,专门为喜欢越级上访的刁民所预备了一块钉满铁钉的木板,宽约五尺,长约一丈,凡是胆敢民告官的刁民在递状子之前必须滚过这块钉板。   别管当官的有没有过错,小老百姓状告父母官本身就是罪,如果人人都有事没事揣个状子去越级上访,拦轿喊冤,那衙门还办公不办了?所以为了劝阻那些诚心捣乱的刁民,凡是非正常渠道申诉的人都要受到严酷的考验,比如拦轿喊冤的人往往还没窜到大人的轿子跟前就会被乱棍打死,越级进京告状的要滚了钉板才能接状子,你要是连滚钉板的决心都木有,那只能说明你根本没有冤屈。   按理说,滚钉板也未必就一定死,那钉板是有讲究的,别看排的密密麻麻,其实分摊上人体上并不能形成足够的压强,所以虽然戳的一身血窟窿,但不会致命,不过这里面还有玄机,刑部和大理寺的门房都准备了两种规格的钉板,一种是常规制式三百八十枚钢钉的,还有一种是简化版只有八十一枚钢钉,这钢钉一少可就要人老命了,钉钉入肉啊,别说滚过去了,就是往上面一趴那就是个死。这种钉板是专门对付那种一看就是恶意上访的刁民的,谁滚谁就死,不滚就滚蛋。   这个卖身葬父的女孩的父亲肯定就是滚了这种简化版钉板而死的,这说明人家命都豁出去了,确实有天大的冤情,但是根据女孩所说,只要安葬了父亲就再也不敢告状了,说明虽然人死了,状子依然没递进去。   听了彭静蓉的问话,那女孩答道:“我爹正是死在钉板之上,无奈之下只好卖身发送爹爹已尽孝道,望太太小姐们怜惜,就买了我吧。”   “刑部狗官太过嚣张,居然如此草菅人命,告个状都要搭上条命,这刑部到底是不是为老百姓伸冤的衙门!”赵雯怒道,他们旅宋国的司法机关早就废止了类似的酷法,民告官自有相应渠道,所以对刑部滚钉板这个事情极为愤怒。而彭静蓉姐妹长期生活在这个社会现实中,对于民告官滚钉板倒没有太大意见,只是这刑部故意用稀疏的简化钉板致人于死地就有些过分了。   “你莫要担忧,你父的发送费用我们出了,你有何冤情不妨道出,咱们看看能不能帮你。”彭静蓉道。   看到眼前这几位贵人真心要帮助自己,那女子无力的摇了摇头道:“没用的,天下乌鸦一般黑,从洪湖县到岳阳府,再到省城,直到今天这刑部大堂,哪个当官的不是互相勾结,这个官司我们不打了…。”   “别怕,我们自有门路帮你,不管涉及到什么级别的官员都不是问题,你就说吧。”彭静薇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见到这女孩如此委屈绝望,自然替身而出要打抱不平。   “真的不打了,娘死了,嫂子和未出世的小侄子也死了,哥哥被判了斩立决,现在爹爹也死了,只剩我一个人实在没打动这个官司了。你们又是什么人,能撼动那些高官显贵?”那女子依然缓慢的摇摇头,面色苍白精神恍惚,似乎已经对整个世界失去了信心。   “偶们都素公主嘢。”一直没搭茬的刘小猫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惊得那女子眼中火花一闪,围观群众也大惊失色,老百姓可不清楚皇上有几个姐妹几个姑姑,眼前这四个女子花容月貌气质非凡,护卫都是膀大腰圆,穿官靴,挎官刀,兴许真的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呢。   刘小猫根本分不清什么女皇、公主、郡主的区别,纯粹就是随口一说,要知道她们几个虽然都顶着赵雯赐的封号,但是那只是如同儿戏一般的虚衔,能不能被旅宋朝廷认可都是个事呢,又怎么好拿出来唬人,不过刘小猫的胡说八道却让那女孩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光明,她顿时扑倒在地道:“公主殿下,民女有冤啊。”说着摸出一张带血的状子颤抖着捧到了头上。   彭静蓉接过状子,四女一起凑过来观看,当然刘小猫纯属凑热闹,她根本不认识字,这张带血的状子显然是请人代笔的,叙事简明扼要,毛笔字也写得漂亮,字里行间依稀能看出写状子之人的愤怒之情。   事情是这样的:江堤工程修到洪湖县,承包商超出正常需要的征收了王家墩的田地,并且不给任何补偿,王老汉一家全靠那几亩薄田过活,若是被收去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于是乎坚决不肯让步,日夜守住田地,承包商半夜纵火,烧死王家的老太太和怀孕的媳妇,百姓们义愤填膺,包围了承包商的驻地要求给个说法,却被承包商的狗腿子冲出来一阵乱棍又打死了几个妇孺。就这还不算完,县城和省城都派人下来,连夜抓捕了村里的七十二个青壮男子,其中十三个人被判死刑,王家儿子名列其中。青壮都被抓了,百姓们再也闹不起来,眼见亲人即将被处决、发配,辛辛苦苦攒下的良田被承包商霸占,乡亲们凑了一些盘缠,请王老汉和女儿一起进京告状。   可怜的王老汉一辈子没出过本县,出了熟悉的地带哪里分得清东南西北,幸亏外面好心人甚多,帮助他们买了最低廉的船票,一路来到南京城,京城的庞大和繁华让这一对来自洪湖向下的父女眼花缭乱,他们哪里知道告状应该去什么衙门,一边乞讨一边问路,终于来到刑部大门外。   京城的司法机关有三个: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前者相当于公安部、后两者相当于最高法院和高检,小老百姓可分不清这些名堂,能分清刑部和礼部已经不容易了,看到刑部大门口的鸣冤鼓还不立马扑上去猛敲。   这刑部可不是鸣冤击鼓的好地方,谁见过刑部整天审案子的?门口的鸣冤鼓只是象征性的摆设而已,看见有人要敲鼓,门口的皂吏立刻过来阻止,王家父女看见穿公服的人立刻跪倒喊冤,呈上状子,皂吏当然不会接状子,要拿棍子把他们轰出,王老汉好不容易找到告状的大门哪肯轻易放弃,抱着皂吏的腿哀求不已,皂吏随便问了几句,得知了告状缘由之后二话不说,拖出一张钉板来让王老汉滚,说这是刑部的规矩,民告官必须滚钉板官府才会接状子,看到阴森森的钉板,王老汉想起惨死的老伴和怀孕的儿媳妇,还有乡亲们绝望无助的眼神,心一横,把状子交给女儿,脱了棉袄说这件衣服还能当几个铜板,爹爹去了,这就扑到了钉板上,咬着牙滚了一圈,没等第二个翻身,就活活钉死在板子上,血流满地,触目惊心!刑部的皂吏们却说,钉板没滚完状子还是不能接!你这个小娘子若还是坚持要告,就接着滚,否则就领了尸体滚蛋。   可怜王家女儿,自知这钉板是万万滚不得了,不然两人都死在刑部门口,尸体都无人发送,于是强忍了泪,背着已经流干鲜血的父亲遗体,一步一步来到这繁华街头,当街卖身葬父。   听了这段故事以后,赵雯最先发飙:“这帮贪官污吏,简直无法无天!,当真以为天下就没有公道二字了么!这事情我管定了。走,咱们去刑部!”   彭家姐妹也气炸了肺,湖广的贪官且不说,这刑部着实欺人太甚,简直拿人命不当回事!   “走!本小姐倒要看看这刑部的大门有多难进!”彭静薇义愤填膺道。   彭静蓉是个冷静的女子,但也是性情中人,也跟着说道:“好,咱们今天就帮着王家妹子把状子递进去。”   王家女儿叙说冤情的时候,一开始周围百姓还有人叽叽喳喳,到后来居然鸦雀无声了,不少人暗自垂泪,真是闻者上心,听者落泪,听说这几个女子要去刑部帮着递状子,百姓们又闹哄起来,纷纷表示要同去。   彭静蓉让护卫抬着王老汉的尸身,带着王家女儿和一众百姓,朝着刑部而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刑部衙门门口来往办事的车辆人员极其稀少,刑部的大门紧紧关闭,连把门的衙役都没有一个,一行人来到之后跳下马车,看见刑部大门外的鸣冤鼓,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抢上去乱敲一气,一通鼓响惊动了大门内的衙役,偏门打开,一个黑色高帽子走出来,皱着眉头喝问道:“何人击鼓?”   第九卷 讨伐 第十四章 血贱刑部   “你姑奶奶击的鼓!”一声厉喝传来,惊得那皂吏一个激灵,抬眼看去,四个英姿飒爽的漂亮女子正横眉冷目盯着自己,身后站的是早些时候来刑部告状的外乡女子,再远处是几百个看热闹的老百姓。   刑部毕竟不是一般衙门,而是六扇门的最高机关,代表了大明法律的尊严,更何况当今刑部尚书齐振铭还兼着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权倾朝野,说话极有分量,这刑部衙门也跟着水涨船高,连门口的皂吏都比以前牛气了许多。   皂吏一看,这几个女子穿金戴银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眷,于是强压住怒气道:“列位小娘子,刑部大堂不是玩闹之所,还是请回吧,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赵雯道:“少废话,我们是来告状的,赶紧把大门开开,叫你们的头头出来迎接姑奶奶!”   彭静薇接茬道:“我们告的是湖广的贪官,还有你们这吃人的刑部,赶紧找个官大的来接状子吧。”   皂吏一听,知道这是来找茬的了,他冷笑一声。心说你们这可是给脸不要脸,就算你们家再有钱有势,也达不到骑在刑部头上拉屎的地步,这几个小娘子怕是评书听多了,以为打抱不平这么容易啊,今儿就让你们开开眼界!   “下官就是刑部负责的,你们想告官可以,咱们按规矩来,滚钉板!”那皂吏一挥手,一张还带着血迹的钉板抬了过来,四个贼眉鼠眼的差役一边抱着膀子淫笑,一边肆无忌惮的盯着四位美女乱看。   “怎么样,有胆量滚过去我就接你的状子,没胆子就赶紧回家,问问你们家老爷,刑部大堂是这么好进的么。”先前出来那个皂吏是负责刑部大门的小头目,手下有四个人,也算是小干部了,他自以为见多识广,一眼就看清这几位俊俏姑娘的来头,随便吓唬一下也就行了,小女生一见这血迹斑斑的钉板还不吓得魂飞魄散啊,可万没想到眼前这几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大姑娘个个都是手上带着人命的狠角色。   “是这个人叫你爹滚的钉板吗?”赵雯轻声问王家女儿,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她走上前去,站到钉板跟前对那皂吏道:“你让姑奶奶滚这个?”   赵雯个子高,那皂吏比她矮了一头,一双贼眼正好瞄到赵雯丰满的胸部,他咽了一口涎水道:“不滚也行…”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赵雯一个绊子掀翻在钉板上,当时就疼得杀猪一样嚎起来,赵雯还不罢休,穿着马靴的脚直接踩上去,一边使劲踩踏,一边恶狠狠的骂道:“敢让姑奶奶滚钉板,你滚一个先吧!”眼看要出人命,其他几个等着看笑话的衙役赶紧挥起水火棍来打赵雯,想救出他们的头头,彭静薇和刘小猫早就等在一边准备动手了,看见衙役们动了兵器立刻扑上去大打出手,彭静薇抢了一根水火棍横扫一片,刘小猫爪子上下翻飞,抓得衙役们鬼哭狼嚎,听到门口异动,从刑部里面冲出数十个衙役前来增援,这边也不含糊,侯爵府的护卫们一拥而上,双方大打出手,老百姓们隔得远远看热闹,一个个高声叫好。   打到酣处,彭静薇招呼刘小猫:“把刑部的牌子拆了!”刘小猫会意,三下两下爬到刑部大门上方,将雕着刑部两个隶书大字的黑漆牌子掀了下来,牌匾落地扬起一片尘土,惊得中差役目瞪口呆,这简直是造反了,堂堂中央机关被冲击,守门皂吏被杀,官差被殴打,还有没有王法啊!   刑部只是个办公机关,并不是大兵营,时值下午,大多数人已经下班走了,部里就算有几个人都不是武功好手,被打的落花流水也在情理之中,好在这帮人只是砸了刑部的牌子,弄死了看门的皂吏,就没再深入下去,丢下满地断胳膊瘸腿的刑部工作人员,扬长而去。   刑部大门口,哀鸿遍野,先前那个皂吏的躯体牢牢钉在板子上,钉子上没有血槽,所以血流的并不多,那躯体还在微微颤抖着,但分明是活不成了,铁钉穿透了五脏六腑,现在一把他拽下来肯定血成泉涌,一些被打伤的衙役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嘶哑的喊道:“快报警!”   援兵匆匆忙忙赶到,是附近锦衣卫的人马,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不免大惊失色,急忙询问是何方人马下的毒手,刑部的伤兵说不知道,只看见是四个阔小姐打扮的人带着一帮恶奴,行凶完毕就朝南边去了。   锦衣卫急忙寻踪追击,追出去二里地才看见行凶者的车马,锦衣卫们可不是刑部门口那些不开眼的看门狗,一眼就看出这是镇武侯家的马车,哪里还敢动武,只能回去上报齐大人,让大人们出面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   四员女将大闹刑部之后带着苦主乘车而去,买棺材联系寺院,先把王老汉的尸体装殓了放在庙里,等合适的时候再运回故土安葬,那王家小妹见这几位姐姐如此仗义,感动的眼泪横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放心吧王小丫,你的冤屈咱们管到底了,这京城可不光刑部一个衙门,咱们这就找个能管事的衙门帮你把状子递进去。”一路安慰着王家女儿,马车开到了南门外的南稽事厂,南厂衙门门口也摆着鸣冤鼓,女将们跳下马车又要去敲鼓,南厂门口的番子急忙奔过来问道:“奶奶们这是拿俺们开心么?”   彭静薇眼一瞪:“俺们是来告状的,快叫你们大档头出来接状子。”   番子们面面相觑,侯爷的家眷还要告状啊,看几位奶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急忙奔进去禀告大档头孙纲,孙纲带着一帮手下大开衙门相迎,对几位女将一躬到底:“嫂夫人们有何指教?”   彭静薇把状子递给孙纲道:“这是刑部不愿意接的状子,你接了吧,帮人家把这案子办了,回头让姐夫赏你。”   孙纲接过状子一目十行的看完,一颗汗珠就从后脑滴下,这里面的道道多了,夫人们不明白,他孙纲可是清楚的很,如今江堤工程可是个碰不得的禁脔,公门人士中已经有不成文的规则,牵扯到江堤工程征地征徭役的任何案子,所有衙门不得立案。   南厂现在的职责范围是反间谍为主,没有侦办国内案件的权力,何况这状子上控诉的人也太多了,江堤承包商,洪湖县衙,甚至湖广按察司!按察司已经判决的案子,除了刑部大理寺能推翻,南厂根本无权过问,这案子…简直就是给自己出难题。   可是状子是几位夫人递上来的,不接也不行,孙纲只好哭丧着脸接了状子,说道:“案子下官接下了,各位嫂夫人进衙门喝杯茶吧。”   “不啦,俺们还有要事。”几位女将递了状子不再耽搁,转身就走,彭静薇一边走一边对王小丫道:“你看看这家衙门态度多好,二话不说就接了状子还请咱们进去喝茶呢。”她倒不提南厂就是她们家姐夫开的了。   女将们也知道惹了祸,所以不再继续游玩,让车夫尽快回府,还给老爷汇报这件事,让老爷给她们擦屁股,不多时车到镇武侯府门口,只见门口已经停了一架绿呢大轿,还有刑部正堂的净街牌子,看样子是人家找上门来了。   直到这时彭静蓉才有些隐隐的担心,怕这件事情给刘子光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今天这个事情她本来是想教训一下刑部门房,把状子递进去就好,可是愈演愈烈,赵雯、彭静薇,还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刘小猫,这三个人凑到一起小事都能变大事,弄死了一个衙役,拆了刑部的牌匾,这等于直接在刑部尚书脸上抽了一个大嘴巴,人家能善罢甘休么。   赵雯一点也不怕,什么尚书侍郎的,在她眼里那都是渣,彭静薇也是如此,她就知道天下姐夫最厉害,刘小猫更不用说了,根本不是一个位面的人。   赵雯看见刑部尚书的轿子不但不担忧,反而怒火上升:“居然找上门来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倒要看看这个尚书的脸皮是什么做的。”   正要进门,齐振铭一脸难以抑制的怒容的从府里走出来,刘福弯着腰陪着笑跟在后面,看来齐尚书在刘子光这里肯定也没讨到什么好果子吃。看到几位如花美眷进门,齐振铭自然知道这几个就是打死他手下拆了刑部招牌的罪魁祸首了,也不打招呼,只是一甩袖子哼了一声,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几个女孩都没给齐振铭好脸色,齐齐的啐了一口:“呸!”齐振铭更加怒形于色,可是在人家门口也不好发作,怒气冲冲上了轿子回家生闷气去了。   四女来到正堂,刘子光一身见客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见她们来到便没好气地说:“你们干的好事。“   彭静蓉担心地问:“相公,齐尚书都说了些什么?这件事是有原因的,连我都忍不住要打人了…”   刘子光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下去了:“我都知道了,弄死个把酷吏不是大事,可是不该践踏刑部的招牌,说什么都晚了,即使没有这件事,和齐振铭的冲突早晚也要爆发,刚才我没给他好脸色看,丫的居然让我给他一个说法,不给他说法的话就要给我一个说法,妈的!我倒想看看他有什么说法。”   彭静蓉道:“咱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刑部的皂吏害死告状百姓,罪有应得,就算官司打到奉天殿也不怕他们,我这就进宫去见皇后,让她给陛下事先吹个风。这件事咱们跟刑部卯上了。”   第九卷 讨伐 第十五章 倒打一耙   齐振铭很愤怒,倒不是因为死了一个门吏,也不是因为刑部的招牌被砸了,这都是小事,让他愤怒的是刘子光公然挑战大家都默认的官场潜规则。   大明朝的司法机关众多,但是最庞大的还是刑部和锦衣卫,全国各府县的三班皂吏都是归刑部业务领导的,锦衣卫更是人数众多,遍及全国,既有密探又有武装部队,大理寺、都察院都只有文官没有武装人员,南厂东厂在东林党的打压之下,机构人员受到限制,远不如齐振铭的实力大。   而且齐振铭还是东林党中的重要人员,人脉极广,即使和钱谦益相比也差不了太多,他自认为是如今朝廷的中流砥柱,代表了广大既得利益阶层,虽然曝光率不如刘子光那么高,但是并不说明他不如对方。   民告官是大忌,官官相卫是传统,最近湖广频发群体事件齐振铭不是不知道,各种内部材料早就放到他的案头了,他不是不想办,是实在不能办,这个事牵一发动全身,只要开了个头,那后面就收不住了,江堤工程是政绩工程,本来是不能赚钱的,可是人家马云已经投入了大量的成本夺得这个标,就肯定要见利润,马云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是他背后的势力,看不见的庞大繁杂的关系网,牵扯到的衙门和官员数不胜数,这些人虽然不是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但也都是手握权柄的实力派,他们蕴含的力量极其巨大,这不,湖广一出事,齐大人府上走动的宾客就多了起来,光是礼金就收了几万两,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反正是几个小民的生死而已,掀不起多大浪花,所以齐振铭关照了下面,凡是遇到湖广来上访的百姓,一律不接状子,不光刑部不会接湖广来的状子,京城各大衙门都不会接,这是默契,也是潜规则。   没想到手底下不会办事,居然逼死了上访百姓,又惹上了刘子光家的几位河东狮,最后搞到闹出人命,伤了二十多人,刑部的牌子也让人砸了,这个脸面可丢大了,齐振铭听说之后直接就去了镇武侯府上兴师问罪,这刘子光真不含糊,绝对的护犊子,一听说家眷出去闹事了,先问自家人伤了没有,得知自家人毫发无损,刑部死伤一片之后,连句好听的都没有,直接端茶送客,让自己爱上哪儿打官司就上哪打去。   好你个刘子光,蹬鼻子上脸是不?老子上门知会你一声是给你面子,这件事你不给我一个说法,那我明天就给你一个说法,奉天殿上打官司谁怕谁,刑部和都察院的关系良好,今天先通个气,明天联名上书,看你怎么在万岁爷面前解释,现在的万岁爷可不是以前那个毛头小子了,在东林党帮他请的几位帝师辅导下,已经开窍了,懂得帝王之道制衡之术,无论如何都会给齐振铭一个面子的。   次日早朝,刑部尚书齐振铭参镇武侯刘子光御内不严,纵妻杀人,践踏刑部,请万岁爷给他一个公道,御史们已经得到齐振铭的通报,头天晚上都打好了腹稿了的,此时一个接一个站出来痛斥镇武侯的嚣张作为,刘子光还处在假期当中,不用上朝,他的班底只有一个宋应星,还是个不善言辞的老好人,而且刘子光交代过他,轻易不要参与任何党争,明哲保身为好,这件事虽然听起来性质很恶劣,但是后果并不严重,所以宋应星抱着笏板压根就没出声。   朱由校昨天晚上已经被皇后吹过枕头风了,对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清楚,但他此时不能说朕都知道,只能秉公断案,于是让魏忠贤传刘子光上殿对峙。旨意迅速传达下去,片刻功夫刘子光就一身蟒袍玉带的上殿来了,看来也是早有准备,及早的侯在午门外了。   没等朱由校问话,刘子光一撩袍子跪倒奏道:“臣有本要奏。”   朱由校奇道:“爱卿有什么要奏的?”   “臣这里有五十四张状子,牵扯到三百三十六条人命,三百七十四人致残,一万八千九百八十二亩良田的归属,全都是状告江堤承包商马云的,马云仗势欺人,以修建江堤为名义,侵占沿江良田,巧取豪夺,贪污公款,修出来的江堤乃是豆腐渣工程,光是因为用了腐朽木料导致坍塌死亡的民工就不下百人,皇上仁德,调拨巨万银两修建江堤,本是千秋功业,造福一方,却被这些奸商利用,中饱私囊不说,还逼死良民,抢占田产,实在是人神共愤,罪不容恕!”   本来以为刘子光上殿是会耍蛮不讲理那一套,可是人家居然反守为攻,不知从哪里找出这么多状子来,一下子就把皇上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好一个大胆的马云,一个小小商人而已,谁给他的权力欺压良民,强取豪夺!”朱由校怒道。   “万岁,此事有蹊跷,为什么这些状子都集中在镇武侯手中,难道湖广就没有地方官了么?镇武侯才从南洋回来不久,沿江的事务不归南厂衙门管啊…”一个御史出班说道,其他御史也跟着附和。   “哼,如果老百姓能通过正常渠道告状,状子又怎么可能会到本侯手中,那马云依仗的是什么,还不是贪官污吏,俗话说得好,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自古官场如此,不到万不得已,百姓是不愿意惊官动府的,可是马云居然把良民逼迫到千里告状的程度,别的不说,就说昨日刑部门口的事件吧,一个小小的门吏,居然用钉板逼死告状的百姓,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道理!他有什么权力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凭什么老百姓告状就这么难?相濡以沫多年的老伴和还没出世的孙子丧身火海,不远千里一路乞讨来到京城,满心以为能沉冤得雪,没成想居然死在天子脚下,全国最高司法机关刑部的大门口!这还是大明朝的天下么?这还是和谐盛世的天启年么?”   刘子光一番义正词严的控诉震撼了满朝文武,百姓告状难的严酷事实和湖广一带正在发生的不法事件深深考量着每一个人的良心,就连疯狗一样的御史们都停止了狂吠,板着脸不知在想写什么,哪还有脸再提什么刑部牌子被人砸了的破事,就凭刑部那些良心被狗吃了的门吏,死一万遍都是该的。   “好你个镇武侯,学聪明了啊,居然会倒打一耙了,这事弄不好会引火烧身。”齐振铭一边想一边出班说道:“陛下,民告官滚钉板是刑部惯例,对付刁民不得不如此,至于逼死百姓一事,微臣自会详细调查,不过微臣还想问镇武侯一句,这刑部再不堪也是朝廷六部之一,如何轮到他家的内眷来管教。”   “够了,依朕看,刑部快成阎王殿了,已经不是有理无钱莫进来,而是要拿命进了,你这个刑部尚书是怎么当的朕现在不想问,六科和都察院又是怎么监督的朕也不想问,朕想知道的是,这好端端的江堤工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谁能给朕解释一下!谁能!”   朱由校说着说着就咆哮起来,脖子上的青筋都能看见了,作为一个正式登基一年多的年轻皇帝,做出一番大业是他的理想,北伐西征是武功,江堤算是文治,为了这江堤工程,朱由校可没少花心思,听取了各方意见,认真选择了主管官员,原以为林如海这个清官能管好这摊子事,没成想居然闹出这么大乱子来,刘子光拿出来五十四张状子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没有胆量上告的老百姓还不知道有多少呢,这简直是在拆他朱由校的台,这件事情必须严查,彻查!   官员们噤若寒蝉,一时间都不说话了,钱谦益站在班首一直没言语,这件事齐振铭没和他打招呼令他有些不快,东林党原来是个隐蔽的严密的在野党,可是夺取政权后日渐松散,齐振铭权力过大,已经隐隐有自立的趋势,所以钱谦益决定适当的打压一下他。   “陛下,此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微臣建议向湖广派出钦差调查组,还百姓一个公道,还朝廷一个清名,断不能让那些小人毁了这千秋工程。”钱谦益的话立刻得到了朱由校的赞同:“钱阁老所言极是,依你看这个钦差派谁去合适呢?”   钱谦益思索了一会道:“微臣推荐大理寺正卿徐九经,徐大人干练廉洁,经验丰富,堪当此大任。”   这个人选非常合适,徐九经一路从县官做到大理寺正卿,最擅长的就是查案,而且不属于任何阵营,和湖广官员并无交集,应该能做到公正廉明。   既然是钱阁老推荐的人,大家当然没有二话,一致通过,刘子光也很乐意徐九经出任这个钦差,刚才他还怕皇帝一冲动派他去查案呢,曾橙都快生产了,这个节骨眼他才不愿意出差呢。”   朱由校当即传旨,令大理寺正卿徐九经赴湖广调查刘子光手上那些状子所控诉的案件,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查个水落石出,还百姓们一个公道。   第九卷 讨伐 第十六章 中央调查组   中央调查组在万岁爷的亲自关心下迅速组成,由大理寺正卿徐九经担任钦差,刑部、工部、户部、都察院均派员参与,刘子光手头的那些状子、证人、证物都转交到了徐九经手上,办交接的时候徐老头苦笑着说:“侯爷,您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当初办御史郭铮的案子时候,刘子光就和徐九经打过交道,知道这个小老头本质不坏,只是胆量不足,说这样的话肯定是感到压力了,于是他宽慰道:“徐大人乃是堂堂钦差,不必惧怕那些贪官,如果有人胆敢胁迫于你,本侯的南厂可不是吃素的。”   徐九经叹了口气,没在多说什么,他今年已经六十岁,经历的风风雨雨太多了,从一个愣头青知县成长为今天的大理寺正卿,官场黑暗世态炎凉,早已磨平了他的棱角,皇上交办的这件差事让他很为难,因为这将使他站在整个官僚阶层的对立面,虽说查的只是承包商马云,但谁不知道马云的背后是整个既得利益阶层啊,无论派谁去,都将会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的收场。   眼前这位春风得意的一等侯爵、驸马爷、南厂提督刘大人,一脸的关切之意,对于这个人徐九经一直没有看透,这人简直是个不可捉摸的矛盾体,说他精明细致吧,偏偏干出来的事情都是那么惊世骇俗,说他鲁莽粗鄙吧,偏偏人家惹出来的事情还都能圆满收场,远的不说,就说江堤工程舞弊案这件事吧,难道他镇武侯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难道他真的敢和整个既得利益阶层抗衡,抑或是他早已有了胜算?   京城和武汉之间的水路很顺畅,当钦差队伍还在筹备之中的时候,一份详细的调查组名单已经放在湖广按察使高一飞的案头了,他阴沉着脸看了几遍名单,微微颔首:“还好,还好。”   “老爷,舅老爷来访。”下人敲敲书房的房禀告道。   “快请,嗯,顺便把少爷也叫来。”高一飞道。   不一会儿,马云和高雄就来到了高一飞的书房,见礼之后落座,下人上茶之后就被高一飞赶走了。   “姐夫,听说京城要派钦差下来查我。”马云道,神色间隐隐有些忧色。   “慌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堂堂正正做工程,为朝廷分忧,为百姓造福,何惧钦差?”高一飞不慌不忙地说。   “就是,小舅你不用怕,我们巡江衙门支持你,到时候管保他们什么都查不出。”高雄一身绿色低等文官服色,拍着胸脯向马云保证道。   “我到不是怕钦差他们,主要是那些刁民,姐夫你也知道,他们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万一有人在调查组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马云依旧愁眉紧锁道。   “这个你放心,到时候保证没有人能跳出来诬陷你,案子总是越查越清的,你不要有任何动作,一切听我的安排,总会还你一个清白的。”高一飞信誓旦旦,让马云的神情稍微平静了一下。   “姐夫,这是告状刁民的详细资料,那个村的什么人进京递状子,状子涉及什么案件,苦主家里什么情况,都有记录,可能对您会有帮助。”马云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高一飞。   高一飞随手一翻,脸上露出微笑:“干得不错,掌握了这个就更不用怕了。”   马云告辞之后,高一飞将儿子留下,问道:“最近有没有发现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人?”   高雄道:“儿子身边的人都是从京里带来的,并无本地人,应该都是可靠的。”   高一飞道:“这次朝廷派下来钦差查马云只是个幌子,其实要对付的是为父,还有你的顶头上司林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定要谨慎对待,根据可靠消息,对方已经掌握了一些可靠情报,这些情报只能从咱们内部泄露,为父想了一下,唯一能出现纰漏的就是你这个关节,毕竟你还太年轻,缺乏对敌斗争经验,身边没有本地人并不能说明什么,对方可能在你没来湖广之前就开始布子了,你留意一下身边的人,肯定有卧底。”   听了父亲的话,高雄脸上的汗都下来了:“如若我身边真有卧底,那我绝不会放过这家伙,父亲大人请放宽心,儿子回去就彻查此事,查出来之后就让他消失。”   高一飞威严地点点头:“干得利索点,不要留痕迹。”   两日后,高雄身边的一个长随在渡江的时候不慎落水淹死,此人曾在京城秦淮河救过高公子一命,后跟随高雄来到武昌赴任,办事麻利深得高雄欣赏,长随不慎身死,小高大人很是悲伤,支了一百两银子给他的家人。至于这位水性甚好的长随为何能淹死在水流并不是很急的江中,就无人过问了……   长随淹死的那天,京城来的调查组也到达了武汉,从码头下船之后,调查组就被接进了汉口最豪华的酒楼喝了个昏天黑地,高一飞和林如海亲自作陪,调查组中好些人来自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和高一飞他们同属于司法口,所以很有共同语言,宾主之间喝的非常愉快,末了高一飞又安排了一些漂亮的当地妹子伺候京城来的老爷们就寝,调查组人人说起高一飞都伸大拇指:“高大人会做人!不愧是东林党的好干部,这样有党性,有原则的好同志,怎么会和江堤舞弊案有关系呢,那些传闻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造的谣言。”   足足在汉口花天酒地了三天,调查组才启程前往刁民闹事最凶的洪湖县,由于官船太小,条件有限,所以承包商马云将自己的一艘豪华画舫借给调查组使用,画舫有大马力蒸汽机,逆流而上一点也不费力,而且吨位大,行驶平稳,更主要的是船上的服务甚好,美酒佳肴加上漂亮侍女,让调查组的大人们都有些流连忘返了,调查组的一把手大理寺正卿徐九经没有跟着他们一起享福,谢绝了主人的好意,把自己关在船舱里不出来,调查组居然乘坐的是被调查对象提供的船只,享受被调查对象提供的奢侈服务,传出去简直匪夷所思,但是阅历丰富的徐九经居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对,听之任之这种行为的发生,真是令人生疑。   调查组的“官船”抵达洪湖县,当地县衙倾巢出动,县令、县丞、主簿,还有三班六房的班头一起到码头迎接,下船之后就看见大路两旁有无数百姓捧着香炉、鸡蛋、干果等物欢迎他们,官员们很兴奋,纷纷表示当地百姓如此心向朝廷,说明县令是个好官。   调查组婉言谢绝了县令邀请他们去城里小坐片刻的请求,连中午饭都没吃就投入到紧张有序的调查工作中去,首先要调查的是江堤的质量,马云已经给大人们都预备了八抬大轿,每人一顶,不多不少,穷乡僻壤的能找到这么多轿子,这么多熟练的轿夫还真不容易,大人们坐在轿子里被有节奏的颠簸搞得非常舒坦,简直象摇篮一样,他们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甜美的睡了一个小型的午觉,等醒来的时候正好抵达要调查的江堤。   要说这一段大堤那还真不是盖的,简直是固若金汤啊,所有的砖石沙子都是上好的材料,施工一丝不苟,绝无偷工减料,大人们看了都暗自点头,这样的工程堪称样板,别说是百年一遇的洪水了,就是千年一遇的洪水也能挡住,有那熟悉工程的工部官员,特地让工人挖开一小段堤,要看看下面的材质,马云二话不说,立刻让工人动手,费了老鼻子劲才把新筑好的堤坝表层挖开,众人伸头一看,乖乖,里面全是大石块掺着小石子,用糯米砂浆灌注,结实的不得了!   “这样的工程才是放心工程,马老板为了修建堤坝想必亏了不少本钱进去,就这样还有人眼红,非要诬告,真是令人心寒。”工部官员愤愤不平地说。   “是啊,这纯粹是赤裸裸的诽谤,小马你不要怕,有我们在一定帮你伸张正义,别管是谁泼的污水,一滴也沾不到你身上。”其他官员也纷纷帮马云打气撑腰。   马云憨厚的笑了笑,一张猥琐的脸上两只小眼睛闪着光芒:“大人们的厚意马云心领了,家父死得早,但是留下的家训在下时刻不敢忘怀,那就是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在下做这个江堤工程本来就不想赚钱,只是为了造福百姓,如果有人眼红就让他来干好了,在下只相信一句老话,那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歪!”   在场众人一起鼓掌,几位感情丰富的大人眼中似乎都有亮晶晶的东西出现。   第九卷 讨伐 第十七章 反腐斗士   传闻中被民乱逼迫停工的江堤工地一片热火朝天,穿着崭新蓝布棉袄的民工们喜气洋洋地干着活,挑土的挖沟的抬石头的,有条不紊,井井有序,根本不用监工,工地一旁,几口大铁皮桶里面盛着热水,桶边挂着水舀子,哪个工人累了可以过来喝口水,歇一会。江堤高处还站着几个说快板的艺人,敲着竹板表演着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节目,整个工地洋溢在欢乐和谐的气氛中。   调查组的大人们随便拦住一个挑着一筐土的民工,问他待遇如何,这名民工憨厚地说:“托马大善人的福,小的在工地上干一天活能有五十个铜子的收入,比在家农闲强太多了,除了工钱还发衣服穿,天天管饭,小的真想跟马大善人干一辈子的活。”   马云在一旁笑道:“你要是跟我干一辈子,那我可就要破产了,你干一天活,我起码要倒赔八十个铜板,这个工地一共有两千人,一天下来就是一百六十两银子,一个月就是四千八百两银子,同样的工地起码有十个,要不是我有其他买卖顶着,早就撑不下去了。”   那工人听他这样一说,再仔细看了两眼,忽然跪倒在地喊道:“原来您就是马大善人。请受小的一拜!”然后转头大喊:“马大善人在这儿啊,大伙快来拜啊。”正在干活的民工们听说马大善人来了,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跪拜,马云扶起这个那个又拜倒,忙的不可开交。   调查组的大人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拿出小本子记下了这动人的一幕。   好不容易把民工们劝回去干活,正好到了工地上开饭的时间,马云冲着列位大人一抱拳道:“工地条件有限,粗茶淡饭的还请大人们不要嫌弃,在下平时也是和工人们一起用饭的。”   大人们正想观察一下民工的伙食,听他这样说便道:“马老板客气了,咱们是来调查的,不是来享福的,理应和工人们吃一样的饭食,这样才能深入了解情况嘛。”   于是一行人来到工地的大食堂,只见一溜黑铁大锅排开,里面是香喷喷的大锅菜,炖的是大白菜和豆腐,隐约还有白花花的猪肉片,工人们三五个一伙,围着一个盛满菜的粗磁大盆,一手抓着馒头,一手夹着竹筷,吃的正香,食堂有个小茅棚,里面预备着简陋的桌椅,几个盘子摆在桌子上,有和工人们一样的白菜豆腐,还有炒鸡蛋、腌鱼、丸子汤等食物,确实是粗茶淡饭,但是大人们并不介意,纷纷落座,拿起毛竹筷子随便夹了几筷子,就算是品尝过工地的饭菜了。   其实大人们在来之前就在船上用过饭了,肚子里油水多的很,装模作样品尝了工地伙食之后,陪同的当地县令邀请调查组去附近的王家墩调查民情。   王家墩就是刑部门口滚钉板的那位王老汉的家乡,也是江堤工程事件里闹得比较凶的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位于长江水道通往洪湖的要冲,按照工程规划,要挖一条引流明渠通往洪湖以作汛期泄洪之用,这就势必征用村子里的田地,而王家墩地少人多,由此引发冲突也不为怪。   村子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老百姓都站在村口迎接调查组的到来,大人们随机抽了几个百姓问话,当问到征地对他们的生活有没有影响的时候,群众纷纷表示对生活影响不大,又问到老王家的事情,群众纷纷向调查组反映,这老王家一直是村里的恶霸,老头子和儿子为害一方,胁迫百姓们对抗官府,打伤官差的事情就是他们爷们干的,现在王家小子已经被绳之以法,群众打心眼里用户朝廷的判决,简直是为地方除了一害啊。   调查组很满意,当即让县衙的主簿将百姓的回答写了下来,又让那些百姓在上面按了手印,这才回转。   现场调查工作至此圆满结束,大人们再次踏上了回程的旅途,临上船的时候,此行的副使,一位都察院御史拉着马云的手亲切地说:“马老板你尽管放心,朝廷绝对不会冤枉任何好人,案子总是越查越清楚的,调查组的大人们已经亲眼看到了事实真相,任何坏人的诽谤都是徒劳地,你就等着昭雪的好消息吧。”   马云感动地眼泪哗哗地,一张大额银票不漏痕迹的塞到了御史手中,忙不迭的感谢着将他送上船去,豪华客轮在马云和洪湖县领导们的挥手致意中渐渐远去,直到船只的剪影消失在烟波浩渺之中,县令大人才放下挥舞的发酸的胳膊,感慨道:“京里的大人们就是有水平啊,来了一天,居然连我县衙的一口水都没喝。”马云也附和道:“是啊,这些大人真是清正廉明。”嘴上这样说,心里却道:“这帮当官的,光这一趟来回游轮上的花销就不下万两啊,吃惯了山珍海味,又怎么会吃你洪湖县的死鱼烂虾呢。”   最近刘子光很忙,每天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用来处理公文,其他时间都陪在曾橙身边,甚至连侯爵府都不怎么回了,老婆们自由活动,不用他操心,赵雯很快就玩够了京城,在彭静薇和刘小猫的陪同下乘火车去了北方,说要趁冬天的尾巴看看真正的鹅毛大雪,彭静蓉则整天和胡懿敏凑在一起忙证券交易所的事情,这个行当属于新兴业务,千头万绪繁杂的很,她们两个干练的女子加一起也不够忙的,的建设也在紧张进行之中,顾炎武每日除了监督建设之外,就是广发书信邀请好友来京任教,为刘子光的教育普及事业添砖加瓦。   平日里刘子光就坐在院子里批阅公文,公文都伪装成账本模样,其实这纯属多此一举,因为曾橙从来不会乱翻刘子光的东西,媳妇儿就要生产,身子已经很重,不过由于曾橙的体质太好,一点不像正常的孕妇那样走两步就累,反而精神旺盛的很,别说走路了,挑水劈柴都不在话下。   湖广已经传来消息,南厂安插在高雄身边的卧底居然被做掉了,这让刘子光很是震怒,南厂番子翻船这可是头一回,而且对手只是小小的按察使公子而已,这狗日的简直是吃了豹子胆了,本来只是想把马云和一帮蛀虫拉下马,现在看来高一飞也要成为南厂的目标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刘子光狠狠地在公文上画了一个叉,正好把高一飞的名字罩住。   “掌柜的,老徐家的事情查清楚了,他儿子好赌,在秦淮河的赌船上一掷千金,输了整整三十万两银子,人是放回去了,可是债不能消,老徐为官谨小慎微哪有这么多银子还帐,对方的后台又硬,即使拿官职去压也没用,所以……”打扮成商人模样的孙纲坐在刘子光对面,低声汇报着情况,在曾橙家里,不能喊大人也不能喊侯爷,只能称呼刘子光为掌柜的。他嘴里说的老徐不是别人,正是如今远赴湖广查案的钦差正使大理寺正卿徐九经。   “很好,这个线索对我们很有利,你马上去把这件事摆平,我要老徐的儿子干干净净的身上不能有任何债务或者污点,如果有人敢阻拦南厂办事的话,哼哼……你知道该怎么做。”   “小的明白,另外调查组所有成员的档案都在这里了,他们家庭成员如何构成,家里几套房产,多少田地,多少银子都查的清清楚楚,何时收受过什么贿赂都有记录,只不过……”孙纲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刘子光问道。   “这些人涉及了几乎所有要害衙门,而且都是手里有权柄的中层官员,关系网非常繁杂,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拔起萝卜带出泥,这些萝卜一旦拔出来,带出来的……”孙纲看看刘子光,一咬牙道:“带出来的将是整个官场。”   “你是问我敢不敢和整个大明官场为敌?”刘子光轻轻笑了。   “贪污是官场通病,也是一个成熟的社会不可避免的现实问题,无论哪个国家也不能幸免,当初洪武皇帝实施剥皮实草的残酷措施都不能杜绝贪污,要想彻底清楚贪污腐败现象,确实需要把整个官场先掀一遍,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艰难了,搞不好会把自己都折进去。”刘子光缓缓地说,目光投向灰色的天空。   “可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能成功呢?”忽然刘子光的目光转回了,盯着孙纲的眼睛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掌柜的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孙纲这百十斤都是您的。”孙纲的江湖痞气上来,一拍胸脯,豪气万丈。   第九卷 讨伐 第十八章 南厂喜欢玩横的   武昌,按察司衙门,高一飞高大人和马云马老板相对而坐,彼此眉宇间都有轻松之气。   “事情办妥了?”高一飞问道。   “放心吧姐夫,每人都塞了两万两银票,一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一个个的开心着呢。”马云年纪不大,行贿的手段可非常高明,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是大手笔,两万银票那是零花,是劳动人家千里遥远来调查的辛苦费,除了这两万银票之外,还有全程美女服侍,佳肴美酒伺候,等调查组回京把这个案子结了还有更多的好处给他们。   “干得不错,这些银子花的不冤,要知道调查组的每个成员都是现管的官员,把他们笼络好了,以后有你的好处。”   “姐夫见教的是。”马云一脸虚心受教的样子,其实他已经深谙此道,只不过尊敬姐夫才做出一份谦虚的模样。   “我这边你不用操心,前些日子让雄儿处置了一名吃里扒外的家奴,以后就没人能泄露咱们内部的情况了,对了,你岳父那边要经常走动一下,林大人性子弱,有些反复,你要好好做他的工作。”   “小弟谨遵姐夫教诲,回头就去岳父家拜望,对了,高雄处置的那个家奴是给何方神圣通风报信的?如果是南厂的话,恐怕还有些麻烦呢。”别看马云年纪轻,眼光很独到,他一直认为南厂是大明境内最不好惹的衙门,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刘子光那个人后台太硬,实力太强,行事也蛮横不讲套路,绝非好相与的。   “自然是给南厂通风报信,不过你不须担忧,他收集的大部分情报都没有传递出去就被干掉了,事情做的很利索没有丝毫把柄,南厂只能吃个哑巴亏,再说了,湖广按察司是他们南厂能查的么?朝廷已经下文了,南厂只能查缉番邦蛮夷的探子,国内案件一概不得插手,他们捞过界了,别说我们都察院不会答应,锦衣卫和东厂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哼,他刘子光一个毛头小子想扳倒老夫可没那么容易,这回老夫给他预备了一些猛料,管保让他难受一段时日。”   高一飞四十多岁的人了,为官多年可不是白活的,斗争经验相当丰富,他懂得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所以发现家里有南厂卧底之后,立即搜集刘子光在湖广时期的劣迹,还别说真让他找到了几桩,刘子光收受建筑商的贿赂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在,并且由此可以得出刘子光因为在江堤工程招标上捞不到好处而栽赃诬陷马云,另一桩是刘子光指使盗墓贼胡八挖掘古墓窃取陪葬财物,这一条罪行虽然不算大,但是性质恶劣,认真考究起来属于刨坟掘墓,罪当流刑三千里的,他刘子光虽然贵为侯爵也逃不了法律的制裁,这两样罪名是高一飞精心准备的斗争工具,万一刘子光还针对他不放,就会抛出来反击。   刘子光虽然很横,但只是一个莽夫武人,只要他还是大明朝的官儿,就必须遵守大明朝的法律,耍横动粗的对老百姓可以,对四品以上的文官就不行了,这等于挑战整个文官阶层,既然不能动粗的,南厂的优势就消失了,玩阴谋诡计,搞侦查反侦查,他高一飞也是行家里手,就凭南厂这群半路出家的番子,和他高大人斗法未免还嫩点。   确实,年轻的刘子光和同样年轻的南厂在对付这些老奸巨猾的贪官方面经验还不丰富,马拉松式的打官司不是南厂所擅长,但是这并不影响刘子光反腐的决心,他很擅长发挥自己的优势,以奇招怪招出击击败对手。   调查组转回武昌,又提审了在押的民变犯人之后才启程回京,审讯工作由刑部官员主理,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全部维持高大人的原判,办完这件事之后,调查团踏上了回京的蒸汽船,整个调查过程历时不过七天,可谓雷厉风行,效率之高令人叹服。   南京城外的长江江面上,一艘插着钦差旗帜的蒸汽官船正在行驶,经过三天的顺流航行,船已到京城外了,调查组的报告也终于写完,记录了湖广此行的所见所闻,以及各种证人证言,最后得出结论,镇武侯提供的那些状子纯属诬告,承包商马云和当地官员都是干净的,这样的调查结果还是给刘子光留了一点点面子的,因为上面并没有直说或者影射这些诬告是镇武侯指使的。   报告是副使写的,后面签了调查组所有成员的名字,用了私章,最后请正使徐九经签名盖章,完了之后就可以呈给内阁看了,当副使王御史敲响徐九经舱门的时候,徐九经正在喝酒,这些天来徐老头一直精神不济,好像恍恍惚惚的,调查的时候也心不在焉,一切调查事宜都由副使王大人指挥调度。   但徐九经毕竟是正使,这份报告没有他的签名就不做数,所以王大人还是拿着报告在请他签字,徐九经将报告看了一遍,叹了一口气道:“王大人,你相信这方面写的都是真的?”   王御史道:“徐大人,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个道理您还不懂么,只要您签了字,这个东西就是真的,任凭谁也推翻不了的。”   徐九经无奈,思想前后还是拿起了毛笔,刚想落笔的时候忽然官船剧烈的一震,毛笔戳在纸上弄出一团墨迹。这时船头传来怒吼:“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拦截钦差官船!”   一个蛮横的声音回答道:“老子们是南厂番子,接到情报说你船上有满清探子,现在要上船搜查!”   听到喧闹,调查组的成员们纷纷从舱里走出,可是那帮番子看到这么多穿着红袍的高级官员,居然丝毫也不收敛,反而更加的人来疯了,窜上官船喝令船老大停止锅炉烧火,下锚接收检查。   简直疯了!南厂番子居然要查钦差官船,这和造反有什么区别?插着龙旗的钦差官船代表的是皇上的尊严,他们几个小小的番子就能说查就查?官员们怒不可遏,大声呵斥:“尔等狗胆包天,钦差大人是你们能查的么?”   番子们扶着腰刀傲慢地说:“咱们又不是要搜查钦差,而是要搜查满清探子,根据可靠线报,这艘船里藏着爆炸物,万一运进京城你们担待的起么?还不赶紧闪开。”   大人们气得直抖手,现在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调查组倒是有几个带着腰刀的差役护卫,可是吓唬老百姓行,对付南厂番子就不够人家瞧的了,没奈何只好请徐九经出面,徐九经一看是南厂的番子,顿时心里一动,道:“好,本官就让你们搜,搜出东西便罢,搜不出来本官可是要在金殿上参你们提督大人的。”   这可以理解为威胁,也可以理解为允许搜查了,于是番子们钻进船舱大肆搜掠起来,不多时就从官员们的床头小柜或者随身的行李中搜出了大量的银票,而且都是千两大面值的不记名本票。   官员们气得直哆嗦,不是说查满清探子,查什么爆炸物么,怎么翻起人家的行李来了,还把这些要命的银票给翻了出来,这些人明摆着是来找茬的。   不过大人们都不怎么害怕,因为银票并不代表什么,上面又没写着名字,谁能知道是贿赂款呢,于是王御史喝问道:“尔等意欲何为?擅自翻动官员的行李,该当何罪?”   番子头目冷笑道:“我到想问问你这位大人,没事带这么多银票做什么,你们五个人就有十万两银票,都够招兵买马打进京城的了。”   王御史气得七窍生烟,其他大人也怒不可遏,纷纷斥责这名番子头目,问他大明律那一条规定不许随身携带银票了?番子头目也不作答,只是将这些银票看了一遍,便让手下还回去了,然后说一声叨扰了转身离去。   不明不白的被搜查了一番,调查组上下都很气愤,同时也很纳闷,刘子光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什么秘密?只有徐九经脸上浮出一丝看不出来的微笑。   番子们乘坐的船是一艘很奇怪的铁壳船,当离开官船一百丈距离之后便悄悄的潜入了水中,舱室内,身穿麻布潜艇制服的刘子光正和朱由校谈话呢。   “陛下您都看见了,除了徐大人,他们每人都收了两万两银子的贿赂,这些银票的号码已经抄过来了,等回头和日升昌的账本一对就知道是谁出的票,连钦差都敢贿赂,这小子胆色过人啊。”刘子光道。   “原来你叫朕来试航新潜艇是为了这件事啊,朕还真的差点被他们蒙在鼓里,哼,这帮贪赃枉法的家伙,等明天看他们怎样自圆其说!”朱由校愤愤地说。   第九卷 讨伐 第十九章 反戈一击   虽然被南厂番子羞辱了一番,可是调查组的大人们却异乎寻常的保持了缄默,并没有人打算针对此事参南厂一本,他们只是按照正常程序将调查结果交给内阁,内阁再交给皇上,在次日早朝大家一起对调查结果进行讨论。   奉天殿,皇帝高高在上坐着,一张年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下面的大臣们神情严肃地探讨着调查组的报告书,很多人表现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矜持表情,湖广的干部都是好干部嘛,马云也是有良心的义商,这样的结果顺应民心,显示了天启朝的和谐兴旺,真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没有昨天亲眼目睹的那一幕,朱由校或许会很乐意接受这个调查结果,毕竟哪个当皇上的都不希望自己当政期间出现大规模的腐败现象,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是无法回避的,朱由校很生气,但并没有把怒气表现在脸上,因为他的老师告诉过他,为君者要喜怒不行于色才能保持威严。   朱由校将魏忠贤呈上来的报告摊在龙书案上看了几眼,满眼都是赞誉湖广官员和马云的词句,什么铁骨铮铮当机立断、什么慷慨解囊义薄云天,看的朱由校都快呕吐了,但是他依然强忍着,只是淡淡道:“这么说先前镇武侯递上来的那些状子都是诬告的了?”   钦差副使王大人出班说道:“陛下,想必镇武侯也是为小人蒙蔽,并不知情,微臣恳请陛下切莫因此责罚镇武侯,他也是一片爱国之心啊。”   朱由校冷哼一声没搭理他,道:“那么就让镇武侯上殿来说说他怎么被小人蒙蔽的吧。”   又让镇武侯上殿,一听这话,调查组的众人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了,昨天南厂搜查官船虽然没有带走什么证物,但是也算是刘子光的一种示威,所以官员们今天都没有提及南厂的嚣张行为,甚至还帮刘子光说好话,就是怕镇武侯这头疯狗急了乱咬人。   在众人忐忑不安的心情中,刘子光再次踏上金殿,令大家不安的是,他手里拿着几张写满字的纸……   朱由校道:“刘爱卿,让大家开开眼吧。”   刘子光道:“谨遵圣谕,微臣这里有一份资料,写的是马云马老板是如何慷慨大方的,现在就让大家见识一下,调查组从抵达武汉当日起,住宿在汉口璇宫酒楼,一应费用全由马云支付,平均每位大人每天的开销是三百五十两银子,相当于一个七品县令一年的俸禄了,乘船调查期间,每位大人还有两位姑娘陪伴,每日烟酒菜肴都是最好的,这一趟的总开支是一万三千两银子,回京之时,每位大人得到马老板两万两银子的车马费,当然这不是行贿,只是给各位大人的辛苦一点补偿而已,调查组此番前往湖广不过七日而已,马云就支出了十五万两银子,这不是慷慨大方是什么,只不过他慷的是他人之慨,这些银子终究都是出在户部的江堤专用银上。”   王御史脸红脖子粗,辩道:“侯爷,熟归熟我一样可以告你诽谤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收了马云的贿赂?又有什么证据说马云贪污的江堤的工程款?”   刘子光道:“王大人莫急嘛,要说您老几位的反侦察能力还是很强的,那几张大额本票洗得还算干净,先是让下人拿了本票去银楼买金饰,然后又把金饰拿到当铺起兑成银子,虽然损失了一点,终究是洗白了,可惜你连你自己的座右铭都忘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觉得这样的小把戏能逃得过老天的眼睛么?你想要证据是吧,那我告诉你,你们所拿到的本票上都有号码,一查日升昌的账本就出来了,出票人是马云,马云在日升昌湖广分号出的票在京城买成黄金又兑成银子,最后又存进京师日升昌换成银票,这一切程序都有人证物证,如果王大人不介意的话,可以让皇上派一名太监即刻到府上搜查,看看夫人床头小柜子第三个暗格里装的什么东西。“   虽然是初春天气,王御史的后背还是被汗浸透了,他不敢相信南厂居然无孔不入,下了这么大本钱侦查自己,这回算是栽了,不过他还是不愿意就此认输,强道:“南厂有什么权力侦查朝廷大员,皇上有旨在先禁止厂卫侦缉朝臣,侯爷难道知法犯法?”   “哈哈,我有说是南厂调查的你么?我告诉你,这件案子是大理寺在查,徐大人亲自经手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子光此言一出,调查组的官员们一个个脸色灰白,汗如雨下,如果说徐九经背叛了他们,那就真的没救了,此时徐九经出班奏道:“陛下,镇武侯所言不虚,调查组确实收受了马云的贿赂,这马云也不是慈悲慷慨之人,而是唯利是图,鸡鸣狗盗之辈,老臣另有一封江堤工程调查报告,还请圣上预览。”   完了完了,徐九经不但背叛了大家,还顺便把马云和高一飞都给卖了,众人看向徐九经的目光都有些惊讶,什么时候这个老家伙投向刘子光那一边了?   他们都不知道徐九经的苦楚,儿子好赌,欠了人家三十万两的巨债,对方倒也不强求他还钱,只说请徐大人配合一下就将这笔债务一笔勾销,徐九经是什么人,老邢名了,自然一眼就看出这是个陷阱,但是却无可奈何,因为对方的后台很强大,甚至强大到他这个大理寺正卿都无法对付的地步,无奈之下只好接受条件,在调查江堤工程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严重违背了徐九经的良心,使他一直郁郁不快,不过昨日回家之后却发现事情有了巨大转机,那张儿子签字画押的三十万两欠条已经被取回来了,而且一直冥顽不灵的儿子居然给他跪着哭诉说以后再也不赌博了,要重新做人,考取功名,巨大的惊喜让徐九经老泪纵横,是何方神圣出手助他?居然能教好嗜赌如命的儿子?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镇武侯刘子光,不用说这些都是南厂的手笔了,徐九经赶紧给侯爷行礼,刘子光好言抚慰,拿出一份和调查组报告截然相反的材料来,请徐九经明天选个适当的时机呈给皇上,徐九经看了那材料,句句详实,字字血泪,凝结了湖广百姓的冤屈和南厂调查人员的汗水,既然儿子没事,徐九经也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他又重拾年轻时候的锐气,抱定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决心,决定跟着镇武侯和贪官污吏们开战。   徐九经的反戈一击让调查组众人的防线彻底崩塌,一个个跪倒在奉天殿上,承认了接受马云贿赂的事实,但是他们一口咬定调查结果都是真实有效的,而且真是因为看到马云确实是个好人才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他的车马费。   朱由校震怒,下旨革除这些人的官职,另外成立调查组,再次赴湖广彻查此事,又下了一道圣旨,以行贿罪捉拿马云,先收监再说,他贪污江堤工程款的事情另案处理。以玩忽职守罪摘了高一飞的乌纱,暂不收监,等第二个调查组到了再说。   事情至此算是刘子光大获全胜了,可是没等他高兴呢,又有一个不怕死的御史跳出来参他,说镇武侯涉嫌收受建筑商贿赂,指使歹人刨坟掘墓,这些罪状都有人证物证,请皇上惩处镇武侯以儆效尤。   刘子光冷笑:“是高一飞给你的授意吧,见势不妙就声东击西诬告本侯,你也太小看陛下的圣明了,此等伎俩徒增笑尔。”   确实,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站在高一飞一边帮他攻击刘子光,简直是愚蠢的行为,人家钱谦益、齐振铭这些大佬都缄默不语了,你一个小御史跳出来抖什么机灵,朱由校也没让刘子光失望,连问都没问,直接喝令大汉将军进殿把这个不开眼的御史拖出去廷杖。   新的调查组依然有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工部、户部派员组成,不过这次调查的基调是事先确定的,那就是马云——有罪!   散朝以后,大人们陆续走出奉天殿,三三俩俩的一边走一边议论着,刘子光趾高气扬的一个人走着,那些文官看见他就闪避,仿佛他是尊瘟神似的。   刘子光并不在乎文官们怎么看他,保持这样的敬畏也不错,起码以后谁想阴他之前都会考虑一下后果。   正走着呢,忽听身后有人呼唤:“侯爷慢走。”回头一看原来是许久没有说过话的东林党首席党魁钱谦益钱阁部。   第九卷 讨伐 第二十章 对立   钱谦益并没有和刘子光说太多话,只说了四个字:“适可而止。”聪明人之间谈话不需要千言万语,这四个字就已经足够。这次打击江堤舞弊案,打击到的全是东林一系的官员,钱谦益自然很不舒服,堂堂东林领袖、内阁首揆亲自给刘子光递话,本身就说明了一种态度,既是妥协,又是威胁。   适可而止,就是前面的事情不计较了,后面你别再苦苦相逼,惹急了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不过刘子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角色,钱谦益的话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困扰,只是耸了耸肩膀就算了。   东林党算什么东西?朋党就可以藐视朝廷,公然贪污受贿么,刘子光已经下定决心,谁的黑手拿过江堤的银子就要办谁,事实上南厂调查这件事已经有些日子了,调查结果触目惊心,涉及的范围简直太广了,主要的贪污犯集中在户部工部和巡江御史衙门,这三个衙门掌管江堤修造的资金运营,他们的手段通常是这样的,巡江御史衙门和马云勾结,伪造出严重超标的民工劳务费和伙食费上报给户部,户部再请工部核实,工部核实了以后户部就批银子,银子划到巡江御史衙门,一帮人再把这部分银子返给户部工部那些出了力的官员,当然这只是小打小闹,大头还是工程款方面。   当初马云的中标价格是每里八千八百两银子,这个价格确实够低,如果真实操作起来铁定亏损,银子不够怎么办,追加啊,当初招标的时候规矩并没钉死说出现未知的情况该如何处理,马云就伪造出许许多多额外的工程,比如征用沿途田地,将堤坝范围扩展到一百五十丈,开挖大量的导流明渠和泄洪水库,这可都是大型支出,耗用银子巨万,实际上施工中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土地,于是精明的马云就利用了这一点,勾结当地官府,先强行征收老百姓的田产,就说规划图纸里有这一块,精明的老百姓就会掏银子托关系,请大人们想办法“改道”,不够聪明的老百姓就会闹事抗议,这时候马云买通的官府就出面了,强行征收土地,当然这块地征来以后并不会挖什么沟,而是名义上归充公而已,过一段时间就折价卖给当地的地主了,光这一项白手拿鱼的手段就分别从朝廷和老百姓那里骗到几百万的银子!   具体施工的人是象王久这样的二级承包商,他们的工程款可是死的,仅仅保证了微利而已,而且不能及时结算,要有漫长的账期,这笔钱先要在马云手里过一遍,为他的其他买卖垫资,总之整个江堤工程马云不但一分钱没掏,刨去各项贿赂,还能剩下上百万两的盈余。   空手套白狼的绝活玩得这么精湛,整个大明朝也只有马云马老板有这个本事了,修江堤的银子来源广泛,除了国库的收入,还有江南百姓士绅的捐款,皇帝的内帑,其中就有他刘子光捐的几十万两银子,这些贪官奸商如此舞弊,就相当于偷他刘子光的钱,偷钱也就罢了,还不好好办事,凡是牵扯到江堤工程的大小衙门,各级官员,每个人想的都是怎么捞一笔,没有一个人去关心江堤质量如何,沿江市镇的安全,还有那些苦力民工的工作条件劳动强度。   刘子光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发户,他的成功完全靠的是自己,靠的是一帮兄弟真刀真枪拼出来的,虽然和东林党有过短暂的蜜月期,但终究不是一路人,双方共同的敌人消灭之后就自然而然地进入一种含混的敌对状态,文人历来都很忌惮武人干政,刘子光既是武人又是外戚,手握重兵党羽遍地,最主要的是和当今皇帝的私交还那么好,这些都让东林党人深深地忌惮和妒忌,长久以来东林党采取的是忍让的策略,依照他们的判断,按照刘子光这种鲁莽的性格,爬的越高摔得越惨,可是这两年都下来了,刘子光不但没有自生自灭,反而活的更加滋润,混得风生水起,娶了好几房大有来头的媳妇。手上的权柄一点也没见少反而还多了个北洋水师,上海道、台湾省还有半个山东都是他的势力范围,老百姓谈起镇武侯也都是挑两个大姆哥猛夸,皇帝对他的信任有增无减,现在刘子光的黑手终于伸到东林党头上了。   钱谦益身为东林魁首,也不是浪得虚名,他不仅文采出众,谋略和胆识都很过人,要不然也不会在阉党当政时期隐忍多年,暗中积蓄力量推翻暴政了,如今东林已经掌握了文官中大部分的职位,全国各级府州县的主官也有大把是东林的人,可是这个党却并不是很紧密,下面又分成若干的派系,例如齐振铭就是一个大派系,东林的人多了就未免出现各种各样的难以控制的事情,比如贪污受贿,就是无法杜绝的一件事。   钱谦益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深深知道一个清廉的政府未必是一个高效的政府,而一个贪污的政府未必没有效率,他要做的就是协调这种关系。江堤工程大案涉及到了湖广按察使高一飞,这人是钱谦益提拔起来的官员,而且马上就要接替湖广总督的位子,这个节骨眼出了事自然让钱谦益很痛心,高一飞是马云的姐夫,舞弊案肯定有他一份,这件事民愤太大,皇上都震怒了,再出面保他明显不智,只有抛弃这个棋子,但是再深究下去就不行了,就触及到了钱谦益的底线,如果由着刘子光的性子查下去,湖广的官员有一半要下岗,京城六部的官员也有大半要吃官司,马云的活动能力太强了,人脉太广了,方方面面都涉及得到,就说钱谦益自己吧,也收到过马云托人送来的古画。   作为东林魁首,作为朝廷内阁首揆,这个时候应当挺身而出,制止这种损害朝廷根基的行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既然高一飞的乌纱已经摘了,马云也已经收监,何苦步步紧逼,置人于死地呢,正是出于这些考虑,钱谦益才会给刘子光递话,让他适可而止。   调查组虽然换了一批人,但是属于换汤不换药,这件案子怎么查其实主动权已经在刘子光的手里,皇上听他的信他的,他想掀起多大的风浪就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虽然话已经说过了,刘子光能不能识时务的罢手还是两说,散朝以后,钱谦益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几位尚书的府邸联络……   调查组再次启程,这次钦差正使依然是徐九经,调查队伍里除了皇上任命的那些成员,还多了一些穿着大理寺低级官员袍服的南厂番子,这是刘子光特意安排的,为的是调查工作不被人干扰,那些贪官的能力不小,万一冒出来个杀手把几位大人干掉也未可知。随船同行的还有一些进京告状的证人,以及他们的证物、状子,还有南厂秘密调查的各种情报资料等等,可谓准备周密,万无一失。   刘子光自然不会跟着同去,此等小事交给手下人办理就好了,他依然是每天守在小院子里等着孩子的出世,最近喜事频传,南洋发来的电报说,荷兰人的增援舰队终于姗姗来到,在马六甲海峡被招商局的水师包了饺子,苏门答腊的土著们妄图造反,被安东尼率军大开杀戒,屠了上万人,巴达维周围的道路两旁的行道树都挂满了土著的人头,土著人超过两人以上结伴行走就会被认为图谋不轨,可以捕杀之,残酷的高压统治持续了一个月,土著们就彻底臣服了,现在一个个比狗还乖,爪哇王国已经沦为招商局的半殖民地。   证券交易所的筹备也很顺利,在上海道衙门大力支持下,近期就可以开张了,十万股招商局的新股等着发行,这回采取的是公开发行的办法,上市之后就可以流通,去年招商局的利润就很可观,每个股东都收到了三成的红利,今年招商局独霸了南洋,效益只会更好,新股发行必然迎来开门红,顺便可以借着这个势头,发行和招商局业务有关联的行业的股票,例如江南造船厂、例如梅林罐头厂,还有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利国铁厂,炼锋号兵器连锁店、武昌船厂这样的优质企业,都能在上海证券交易所发行自己的股票,筹集大量的资金以拓展经营。   好消息众多,都及不上刘子光快要当爹的喜悦,孩子随时都可能降生,南宫太妃领着一帮稳婆、太医、宫女时刻预备着接生,周围几户人家的炉子上随时都预备着大壶的热水,消毒的酒精、接生用的剪子、刀子,干净棉布都准备的好好的,就等小侯爷的降临了。   第九卷 讨伐 第二十一章 升级当爹   最激动人心的时候到来了,长公主的预产期已经到了,反应也很强烈,随时都会生产,整条巷子都忙碌起来,所有人都凝神等待,稳婆们忙里忙外,宫女们进进出出,所有的男人包括镇武侯本人都不许进入产房,只能在外面焦急等待。   红衫团一系的重要干部都到了现场,一个个走马灯一样的来回踱着步子,皱着眉头抽着香烟,仿佛要当爹的不是他们的大帅而是他们自己一样,气得刘子光训斥道:“你们晃的我眼睛都花了!”   众人赶紧停下脚步,纷纷道:“大帅,俺们心急啊,急着想见见少帅呢。”刘子光没好气的说:“谁能保证一定是男孩,要是个丫头怎么办?”   众人道:“宫里有经验的女官不是说了嘛,八成是个男娃娃,大帅您就放心吧,您后继有人了,哈哈。”   正说着呢,忽听院子里传来震天动地的哭嚎声,然后是一帮女人的喊叫:“生了,生了!”   红衫团的大佬们一个个扔掉手中的烟头面有喜色的说道:“恭喜大帅,喜得贵子。”刘子光故作镇静道:“凭什么这就说是儿子?”   众人道:“男娃娃才能嚎地这么响嘛。”有一人还故作斯文地补充道:“颇有乃父之风。”再抬头看他们的大帅,已经没有了踪影,早就窜进院子里去了。   还没进房间,一帮宫女、稳婆就跑出来给刘子光道贺:“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公主给您添了个小侯爷。”   刘子光激动的说话都有点哆嗦:“赏,所有人统统重赏。”镇武侯家打赏下人是有讲究的,一般来说赏就是给十两银子,重赏就是一百两银子,这条巷子里今天来的人可不少,这一统统重赏起码出去几万两银子,侯爷下的本钱可不小。   进了屋子,只见曾橙正躺在床上,一个包在襁褓里的婴儿正放在她的枕边,此时已经停止了哭叫,闭着眼睛睡觉呢。   刘子光走上前去,旁边立刻有人很有眼色的搬过一张椅子放到他身后,让侯爷坐着和公主说话。虽然是头胎,生产过程还是很顺利的,曾橙也没有流多少血,现在面色依旧红润,而且还散发出一种母性的光辉。   “小橙,你辛苦了。”刘子光握住曾橙的手说,曾橙笑了一下,歪歪头看着儿子,旁边有宫女会意,帮着将婴儿抱起放到刘子光跟前,刘子光接过襁褓仔细端详,婴儿太小看不出像谁,倒像是个剥了皮的小猴子,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贴在头皮上,一双小眼睛紧闭着,悄无声息的睡着。   刘子光不知道喊他什么好,也不怎么会抱小孩,就这样双手举着喊道:“小孩,小孩醒醒,看看我是谁。”   小孩被他吵醒,眼睛也不睁开就开始哇哇直嚎,震得人人捂耳朵,曾橙赶紧将孩子接过来哄着,说来也怪,这孩子一到曾橙怀里顿时就不闹了。   凭空里多出来个小生命,这让刘子光很不习惯,他还没做好当爹的准备,在床边傻坐着像个看客,心里又是激动又是莫名的紧张,不知道干什么好。   正好有个宫女过来低声道:“有贵客到。”刘子光知道是宫里来人了,于是整理一下衣服,低声和曾橙交代了一句就走出了房门。   进到院子里吓了他一跳,满院子金光闪闪的全是御赐的礼物,有皇太妃赐的,还有皇上和皇后赐的,一般来说公主的儿子不是皇家的人,宗人府不会出面,皇家也不会给太多的赏赐,可是曾橙就不一样了,乃是当朝第一公主,皇上和太妃最挂心的人,所以礼物来的格外及时,也格外丰厚。之所以太妃和皇上没有亲自来,是怕坏了祖宗礼法,毕竟这只是一个侯爵家添丁而已,当然官方程序走过以后,太妃和皇上还是会来看看婴儿的。   代表皇家来赏赐的是内务府大总管、司礼监大太监,内廷最有权势的魏忠贤魏公公,年轻的魏公公已经有点发福了,肚皮微凸,面色白白净净的,一双眼睛笑得象弯月牙,见到刘子光就赶紧行礼:“恭喜侯爷了,喜得贵子。”   一直以来魏忠贤还算低调,除了戴逸那件事情之外,和南厂的矛盾基本没发生过,而且今天人家是代表皇家来送礼的,刘子光自然也是以礼相待,举香案接了礼物之后,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魏忠贤便道:“宫里事务繁忙,咱家就不多叨扰了。对了,皇上想要小外甥的生辰八字,说要请钦天监帮着算算命呢。”   朱由校倒是想得周到,刘子光让人写了儿子的生辰八字拿给魏忠贤,便将他送出了巷子,那些金光闪闪的礼物暂且挪到别的院子里去,免得吓到曾橙,宫里的礼物到了之后,红衫团系统的大将们也命人抬过礼物来,把巷子里一个个小院落塞得满满的。   电报已经让人发给彭静蓉了,她现在人在上海,想必会立刻放下工作赶回来,至于赵雯等一帮人就不通知了,她们几个这会子可能已经到了山东境内,再往回赶也来不及,再说这几个疯丫头对小孩恐怕没什么兴趣,来了只会添乱……   红衫团系统内,刘子光算是当爹比较晚的,众将们早在济南战役后就都讨了老婆生了孩子,现在大半人都是膝下有儿有女的了,现在大家正大言不惭地给刘子光传授着育儿经呢,忽然巷子外面来了一人,正是红衫团电报机房的值班旗牌官,拿着一张电报喜气洋洋的过来,刘子光接过来一看也是大喜过望,原来这是辗转从天竺发来的电报,邓肯的舰队歼灭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援军之后,乘胜西进,沿着马六甲海峡来到了另一片大洋,在俘获了几艘贩奴船之后悍然北上,兵发英格兰在天竺的殖民点加尔各答,一阵排炮就打垮了英国人,占领了这个港口,天竺人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武器,顿时惊为天人,立刻将逃窜的英国人绑来献礼,承认了招商局舰队在加尔各答的统治权,自此大明就有了在天竺的桥头堡。   天竺是大明人都知道的一个国家,昔日大唐圣僧三藏法师西行取经去的就是天竺,这块次大陆盛产思想家和各种宗教,据说佛祖释迦摩尼就是天竺王子出身,而且天竺国气候炎热,经济作物一年三熟四熟,百姓和大明的百姓也颇有不同,一贯逆来顺受,便于统治。   英国人是怎么发家的?还不是靠掠夺印度的财富,如今英国人才刚开张就被大明赶走,以后这块富饶的次大陆就是大明嘴里的肉了,虽然现在只是占了一个加尔各答,可是占领全大陆也是迟早的问题,天竺啊天竺,注定是大明皇帝朝天冠上面的明珠。   “哈哈,真是双喜临门啊,来人啊,摆酒,今天都不要走了,喝醉了就住下。”刘子光哈哈大笑道,众将轰然答应。   皇宫内院,养心殿内,朱由校正在看着一本科学院编撰的《机械制图基础》,忽听旁边有人小心翼翼地说:“万岁……”   朱由校扭头一看,原来是魏忠贤来了,便道:“小魏子,你看朕什么时候去看望外甥比较好?”   魏忠贤讪笑道:“陛下的家事哪里容得奴才多嘴,这是钦天监给小侯爷测的生辰八字,请陛下过目。”说着拿出一张纸来。   朱由校笑眯眯的接过这张纸看了起来,片刻之后脸上的笑容就冷却了,淡淡地说:“钦天监这帮混蛋真会瞎说,朕的小外甥怎么可能有帝王命呢,这一定是有人在暗中陷害镇武侯,区区伎俩真是可笑,魏忠贤回头你好好查查这件事,幕后有谁指使。”   魏忠贤谦卑的弓着身子道:“陛下圣明,慧眼如炬,奴才这就去查。”说着就要离开,走到养心殿门口的时候听到背后朱由校的喊声:“回来!”   魏忠贤赶紧小跑着回来,朱由校一脸严肃地说:“你再找几个人好好算算朕这个外甥的八字,嗯,民间的算命先生也行,总之要多些人的意见,还要保密,知道了吗?”   魏忠贤道:“奴才明白,万岁爷您就放心好了。”   第九卷 讨伐 第二十二章 大饭量的小侯爷   小巷中,摆了几十套桌椅,菜肴酒水流水一般的上,这是刘子光本系统内的庆祝活动,朝廷中其他派系的官员们现在不会来贺喜,只会按照习俗等小侯爷满月的时候再到府上去喝酒。   外面喝的热闹,屋里的小宝宝也吃的正开心,皇太妃亲自挑了两个奶妈来给外孙子哺乳,都是精心挑选的刚生产过的年轻健康的妇人,每天的饮食都很讲究,是不带盐分的鲫鱼汤和肉汤。   小宝宝确实颇有乃父之风,一顿饭就喝干了两个奶妈四个硕大奶子里的奶水,嗷嗷叫着还嫌饿,曾橙听见小孩哭闹,赶紧让丫鬟抱过来想亲自喂奶,可是她的奶水还没下来,小孩吸了半天没吸到什么东西,于是又嚎了起来。   “这孩子太能吃了,还得找几个奶妈。”曾橙面有忧色地说,好的奶妈并不好找,尤其还是要那种刚生过孩子在哺乳期内的,就是有银子都请不到,也难怪曾橙担心。   外面正在喝酒的众人听见小侯爷凄厉的叫声,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人道:“少帅之啼哭如气贯长虹,震人心魄,我看不如小名就叫震撼好了。”   “刘震撼?难听,不妥不妥。”立刻有人出言反对道:“应该反其道而行之,起个安静点的名字,不如叫静官儿好了。”   “更是胡扯八道,老子的儿子能起这么恶俗的名字么?”刘子光笑骂道,正说笑间,忽见身后多了一个宫女,怯生生地说:“侯爷,小侯爷没吃饱正闹呢,公主请您想想法子,多请几个奶妈。”   “这小子这么能吃!”刘子光不禁愕然,挥挥手让宫女退下,问众人道:“这小子确实随老子,天生大胃口,你们有合适的奶妈不妨介绍来,待遇从优。”   “侯爷放心,我家那口子刚给我生了个女娃娃,奶水富余的很,每天多出来的都被我吃了,还不如让她来喂咱们少帅。”一个老红衫团军官说道。   “我家孩子刚断奶,媳妇还没掐奶,山东大娘们奶水足着呢,现在也让她赶来喂少帅。”又是一名军官说道,这些人生起孩子来可不讲计划生育,那是一个接着一个不断顿,最近正好有一波小红衫团员降生,能喂奶的妇人能找到不少。   “如此就多谢各位了,来来来,我敬你们一杯。”迅速解决了问题,刘子光很满意,举起大碗向大家致意。   干了这碗酒,两位军官飞马回家去把媳妇和孩子一同接来,小侯爷又吃了一顿奶才算勉强吃饱,哼哼唧唧的睡了,他倒是没事人一样睡了,曾橙可发了愁,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两个专业奶妈和两个业余奶妈合力才将儿子喂饱,这以后可怎么办?总不能天天吃人家的奶吧,还是弄些米汤什么的对付着比较节省。   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堂堂的小侯爷怎么能饿着呢,第二天刘子光就张榜聘请奶妈,第一批先招十个,要求很苛刻,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身体健康,生育过超过三个孩子的不要,头胎的也不要,凡是入选的每月酬金六十两银子,相当于衙门低等工作人员半年的薪水了,而且还管吃管住可以带孩子,刘子光是这样考虑的,奶妈一般都是刚生过孩子,如果强行把母子分开的话,孕妇的心情一定不好,就会影响奶水的质量,进而影响儿子的健康,所以他宁愿多请几个奶妈,用数量取胜,十个奶妈还不够你小兔崽子吃的啊。   刘子光正在巷口里检验奶妈的质量,当然不是亲自检验了,这种事情还是由经验丰富的宫中女官来做比较好,忽然听到车马喧嚣,原来是皇上驾到,一身民间便服来看望。   皇上亲自来了,刘子光赶紧让奶妈们回避,赶上去迎接大驾,公主坐月子皇上也不便进屋探望,只是请刘子光将婴儿抱出来看看,皇上公务繁忙没有多耽搁,逗弄了一会小外甥就告辞走了,刘子光送完皇上回来之后,问身边一个侍卫:“万岁今天身边带了几个陌生的面孔,是什么人?”   镇武侯虽是领侍卫内大臣,但是已经许久不负责具体事务了,所以宫里情况不是很了解,那侍卫答道:“那几个人不是侍卫也不是太监,听说是内务府请来专门看相的。”   嗯,皇上这是要给我儿子看相啊,可是看相为什么不明说呢,刘子光有点疑惑,这时一个侍卫凑上来道:“侯爷,卑职有事禀告。”   这人是刘子光的嫡系,红衫团出身,安排在养心殿做侍卫统领,算是刘子光在皇上身边安插的眼睛和耳朵,他正好下值,就过来给大帅捧场了。   两人来到暗处,侍卫将昨天魏忠贤对皇上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顿时惊得刘子光冷汗直流,恨恨的一拳砸在墙上,顿时打出一个洞来:“阉狗安敢害我!”   这么说刚才皇上带来的那几个看相先生是来进一步确定儿子到底有没有帝王相的,不用问这些人都是魏忠贤收买过的,肯定会说自己的儿子天生异相,有龙凤之资,这不是明摆着害人么!刘子光恶向胆边生,正想进宫去砍了魏忠贤,可是又想到坐月子的曾橙和新降生的儿子,这个狠心还是下不了,毕竟现在杀魏忠贤就等于公开和皇上翻脸,他还无力承受这样的结果。   养心殿内,几位民间请来的相面先生都已经发表完了看法,正怯怯地等着皇上发言,朱由校心情很不平静,但依然努力做出风平浪静的样子,并没有说什么,挥挥手让几人领赏走路,几个江湖术士领了赏赐千恩万谢的去了,在一名小太监的引领下走到宫中一个偏僻的角落,忽然从宫墙上跳下几个武士,干净利索地杀死了看相先生们,然后将尸体装进麻袋,迅速消失了,那名带路的小太监冷笑了一下,挥一挥浮尘,好像要赶走空气中的血腥味一般,也悄没声息的去了。   朱由校不说话,魏忠贤也不敢乱说什么,只是小声道:“万岁爷,都清理干净了。”朱由校点点头,道:“这件事从现在开始只有你知道,绝对不许外传,倘若走漏了风声,你也一样下场!”魏忠贤一个激灵,赶紧匍匐在地:“奴才不敢。”朱由校道:“谅你也不敢,下去办差吧,朕想清净一下。”   魏忠贤一脸敬畏地退了下去,回到自己的地方批阅文件去了,所有的折子在朱由校批阅之前都由魏忠贤过目,这个年轻的太监识文断字,更主要的是判断力很强,分得清轻重缓急,那些重要的折子会被他放在前面呈给皇帝,不太重要的就会押后,根本不重要的直接批复了发回去。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以后,魏忠贤先镇定了一下情绪,强压住心头的喜悦,让下面小太监帮他泡了一壶江南进贡的好茶,看着茶杯中袅袅上升的白烟,他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浮上了笑纹,简直太巧了,刘子光的儿子居然八字那么好,好到了能当皇帝的地步,这可不是他魏忠贤收买人这样说的,钦天监那几个老骨头也不会收受他的贿赂胡说八道,当然后面几个冤死的民间算命先生就是他刻意安排的了,这样一来,纵然皇帝对刘子光再信任,也不免生出裂痕,即使刘子光不反,也不能代表他的儿子将来不反,为了大明的千秋基业,必须把这个苗头扼杀在襁褓之中,哼哼,刘子光啊刘子光,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就要完蛋了吧。   心情喜悦,批起折子来就很快,三下两下就批完了,拿起最后一个理藩院转呈的折子看了两眼,魏忠贤的笑纹忽然消失了,擦擦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他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上面赫然写着南洋淡马锡马甲多拉王国的藩王阿拉巴马殿下请求将王位禅让给大明朝的镇武侯!   这是怎么话说的!好端端的就要禅让王位,你个狗日的番邦小王老老实实蹲在家里当你的王爷就是了,禅让个什么劲,你非要禅让也行,比如说让给咱家就挺好,可是大明朝千千万万的人,你哪个不选,偏偏选中了刘子光,这不就是白送一个王位给他么?这么一来可好了,刘子光当了国王,他儿子就是世子,将来顺理成章也是国王,正儿八经的大明属国的藩王,一点都不带掺假的,这叫个什么事啊,让皇上知道了还不当时就把心结解开,从此继续重用镇武侯,自己刚才都白高兴了!   魏忠贤气得将桌子上的折子统统扫到了地上,旁边当差的小太监不知道魏公公银因何发怒,吓得当即跪倒在地,正好桌上的琉璃灯也被扫到了地上,灯座里的蜡烛甩出来,蜡油滴在折子上,小太监看见了慌慌张张地指着折子说:“魏公公,着了。”   魏忠贤搭眼一看,刚想让小太监扑火,转念又一想不如这样……他板着脸一直等到那几份折子都被蜡烛引燃,烧成了灰烬之后。才对小太监道:“咱家平日待你如何?”   小太监道:“魏公公待我甚厚,恩同再造。”   “那好,这失手烧毁奏折的罪过你就担起来吧,你放心,家里咱家自然会照顾到的。”魏忠贤面色沉静地说。   第九卷 讨伐 第二十三章 别逼我造反   夜晚,巷口头的杂货铺里,刘子光皱着眉头问道:“此计可行否?”彭静蓉点头道:“咱们给他的钱足以让他子孙三代都在京城过上富可敌国的生活,总比待在淡马锡那个弹丸大的当藩王强的多,相公大可放心,殿下是个上路的人,懂得好歹。”   马甲多拉的藩王阿拉巴马殿下现在已经是南京国子监的一名留学生了,这位年轻的王爷一直向往天朝文化,对称孤道寡兴趣不大,自从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天朝女子的美丽之后,就更加的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了,刘子光是个厚道人,既然占了人家的国家,就自然会在其他方面给予补偿,所以阿拉巴马殿下的日常生活开支除了理藩院提供的一部分之外,大都由招商局供应,每日里花天酒地,一掷万金,阿拉巴马也知道镇武侯对他的照顾,所以当彭静薇委婉的提出请他禅让王位的时候,这个败家王爷居然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彭静蓉付给阿拉巴马殿下一万股招商局的股票,还有一百万两现银,并且送给他一支二百人的卫队,都装备的是最新式火铳,许诺他在大明境内不管犯了什么事情都能摆平,阿拉巴马依照彭静蓉的口述写了一份折子,特地将日期署成小侯爷降生之前的日子,然后塞到理藩院一大堆折子里送进宫去,这个时间差在理论上是可行的,因为理藩院的文件属于不太重要的,晚上几天才被皇上看见也是正常的。   彭静蓉是接到电报之后乘火车连夜从上海赶来的,没想到一来就碰上这么个棘手的事情,也幸亏她足智多谋,很快就想出了对策,让阿拉巴马让出王位实在是个高招,这样一来,皇帝的猜疑还没付诸于对刘子光不利的实际行动就会化解于无形。   “也只有这样了,不过这笔账我会记在那条阉狗身上,早晚和他算。”刘子光恨恨地说。   “先忍着吧,魏忠贤是皇上身边的人,动他就等于挑战皇权,等于造反,不得万不得已,咱们还是不要用清君侧那一招。对了,钦天监那边有没有调查,到底是谁算得这个生辰八字?”彭静蓉道。   “哪来得及给孩子算命啊,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这小兔崽子不会真有那什么命吧?”饶是刘子光胆大,也不敢说九五之尊这四个字说出来。   “暗地里找几个先生算一下,让人拿着八字到外地去算,不要惊动任何人。如果每个算命的都这样说,那么……”彭静蓉也不敢说出后面的话,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统治最忌讳的就是这样,权臣某朝篡位,别说这孩子是当今皇帝的亲外甥,就是亲儿子又如何?该灭的一样会灭。   两口子都沉默了,这时候从巷子深处又传来小宝宝震天动地的哭声,这个小东西,难道真是个龙种?一生下来就惹出这么多事端,看来以后也不会平静了。   “侯爷,有事禀告。”一个穿着便装的汉子来到了杂货铺门口,刘子光抬眼一看,是宫中的侍卫亲信到了,于是点头示意他这里没有外人,可以禀告。   “昨日宫里杖毙了一个小太监,罪名是失火烧了奏折。”那侍卫说完,又戴起斗笠急匆匆去了,消息就这么多,烧了具体什么折子不得而知,但是凭刘子光和彭静蓉的聪明自然会立刻想到阿拉巴马的禅让王位那个折子。   “狗东西,敢来这一套,他烧了不怕,老子回头让阿拉巴马再写一个……不好!”刘子光说着说着忽然跳了起来,“阿拉巴马有难!”   司礼监大太监魏忠贤是什么人,那可是自小在宫里长大的人精,东厂的提督,要诡计有诡计,要人马有人马,怎么会干没有后手的事情,小太监杀得,藩王就杀不得么?一个小小弹丸之地的南洋藩王杀了也就杀了,翻不起什么浪花的。   刘子光猜想的没错,当他带着一帮侍卫心急火燎的赶到阿拉巴马的寓所之时,已经是一片火海,阿拉巴马的寓所采取的是南洋建筑风格,全木料搭建,现在是冬末,气候干燥容易起火,院子里燃着熊熊烈火,火势之大令人惊叹,幸亏的是房舍和位于院子的正中央,和其他建筑物并无毗邻,所以大火不会蔓延开来,眼见是救不了啦,那些提着水桶来救火的街坊都远远地停着观望。   “这火真够大的,里面的人怕是都烧死了。”   “那是肯定的了,听说这里面住的是南洋什么王公呢。”   “唉,王公又如何,还不是一把骨灰送回老家埋了。”   此时是深夜子时,想必阿拉巴马和他的随从们在梦想中就被干掉了,然后东厂番子再放火毁尸灭迹,东厂办事还是很有章法的,事后肯定找不出纵火的证据,话又说回来,即使找到又如何,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   五城兵马司的救火队带着水车和唧筒赶到了,开始远远的喷水,刘子光对着冲天的烈焰看了半天,才转身离去。   回去之后,刘子光阴沉着脸往杂货铺里一坐,半天没有说话,彭静蓉看他脸色就知道阿拉巴马算是完了,不过坏事情还不止这一个,过了半天,彭静蓉还是拿出一张湖广发来的电报递给他。   刘子光接过来一看,心中更是充满愤怒,原来第二调查组刚到武汉就出事了,神秘的杀手烧毁了所有的案卷、状子、供词,还杀害了几个负责保卫调查组安全的南厂番子,简直太猖狂了,太肆无忌惮了!   凶手非常老道,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就更令人郁闷了,刘子光树敌太多,东林党、锦衣卫、东厂、满清军机处都有可能下这个黑手,被人阴了还找不到对手报复,真能活活把人憋死。   “怎么办?”彭静蓉轻轻地问。   “以不变应万变,不过咱们的准备要做足,来人啊!”刘子光一声令下,早已被彭静蓉召集来的一干红衫团系的大将都并拢了脚跟,挺直了胸脯,他们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有一点是明白的,那就是有人要对他们的大帅不利了。   “红衫团进入一级临战状态,所有铳、炮预备三个基数的弹药,南厂番子全散下去,给我打探消息,京师讲武堂的学兵发实弹,刀枪开刃,随时准备进入现役,发电报给青岛李岩,水师步勇全副武装登船即刻南下,江南造船厂还在海试的炮舰要立刻完成舾装,装弹进入长江水道,还有江边的那两艘旅宋兵舰,把赵雯的兵符拿过去,让他们起锚生火,水兵进入战位。就这样,诸君随时听候我的号令,解散吧。”   刘子光说完,众人的脸色都变得严肃,纷纷抱拳向刘子光保证誓死保卫大帅,然后陆续离开。   众将离开之后,刘子光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垂头丧气,彭静蓉小声问:“有几分胜算?”   “不知道,红衫团的主力都在青岛了,京城只有千把人,还带着那么多妇孺家眷,讲武堂的学兵只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南厂番子刺探个情报还行,正面作战还不如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被东林党掏空了,钟寿勇还不能完全掌控,也帮不上忙,全部力量再加上旅宋水兵也不过三千人的兵力,要对付京营十万大军,三万锦衣卫,数千东厂番子,你说有几成胜算?”   听了刘子光的话,彭静蓉也陷入了沉思,刘子光从没想过要造反,但是他的性格和他的来历都决定了他不是那种愚忠于帝王,甘愿束手待毙的人,更何况别人的屠刀将会放在他刚出世的孩子头上,势必会引起他的强烈反弹,真撕开脸大杀一场,恐怕这些年来攒下的基业都会毁于一旦,这天下毕竟还是朱家的天下,起兵造反能得到多少民心的支持?多少地方官员的拥护?这都是未知数……   刘子光只是未雨绸缪,毕竟皇上还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他的举动,红衫团系统如同铁板一块,外松内紧没有人能看出来,讲武堂搞实弹演习也是常事,所以不用担心因为自己的备战引起皇帝的警觉,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皇上的反应。   皇上的旨意在次日抵达了刘子光处,一个小太监宣了朱由校的口谕,让镇武侯携子进宫,让皇后、先皇的妃子们看看,顺便领赏。   “果然要动手了,他们连小小的婴儿都不愿意放过啊。”刘子光道,他一晚上都没有脱衣服休息,软甲套在身上,全副武装的准备随时应付突发事件,而曾橙那边却没有丝毫觉察,依旧是一帮子宫女奶妈笑哈哈的哄着孩子,根本不知道一场飞来横祸即将落在这个不幸的孩子头上。   第九卷 讨伐 第二十四章 一级戒备   这个矛盾是无法避免、不可调和的,刘子光本身手握重兵,威望极高,海外还有坚实的靠山,就凭这些条件,换成一般的君王早就猜忌他了,朱由校好歹还算是他的铁哥们,既是共过患难的兄弟,又是他的小舅子,这些年来对刘子光并无不信任,相反还把领侍卫内大臣的职位交给他,相当于把皇宫大内的安全托付给他,这种信任当初曾经让刘子光感动了好久。   可是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再铁的关系又如何呢,遇到关系王位御座的问题,一切都就变成浮云了,什么兄弟之情手足之义,敢恩断义绝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位帝王会手软。   朱由校在痛苦的犹豫之中,他从内心深处不相信刘子光会某朝篡位,但是他也明白,现在的刘子光不会谋反,并不代表他将来不会谋反,他本人不谋反,也不能说明他的子孙不会谋反,小外甥刚降生就不同反响,听说哭声震撼三个街区,一顿饭要十个奶妈喂,这都说明此子非等闲之辈,天生异象啊。   别看朱由校各种科学都精通,骨子里还是个封建君主,而且迷信思想比较严重,根据他了解,大凡历史上的开国君主,降生的时候都有异象,譬如红光满室,天降星斗之类,钦天监的补充报告已经发上来了,说是前日天上降下一颗星斗,可能某地有君王级别的人驾崩了,这个时间刚好和小外甥降生的时辰相对应,这就更坚定了他的信念,将来夺取朱家江山的,必定是此子。   怎么办?杀不杀?这是一个很难下定决心的问题,如果杀得话,必定将刘子光逼反,这家伙要是反了,大明可就乱了,如果将他一同解决掉的话呢,那也是一场浩劫,大明朝少了一员猛将,北伐西征大业怎么完成?还有母亲和姐姐,怎么面对她们?尤其是姐姐长公主,刚生了孩子就要面临丈夫孩子同时死亡的悲剧,她一定也会随之而去的,这些都是朱由校难以面对的问题。   好在有魏忠贤这个忠心耿耿的奴才,魏忠贤不但是奴才,还是好帮手和关键时刻出谋划策的智囊,这个太监从小就陪伴朱由校一起长大,感情确实深厚,当初要不是他来回奔走,联络各路人马,朱由校也不能成功发动政变夺取帝位,真论起来,小魏子的功劳比东林党和镇武侯不相上下,算是从龙旧臣,而且因为他是太监,又是孤儿,所以几乎没有谋反的可能,只能依附于皇家做一个忠心的奴才,此时魏忠贤亦是一脸忧色,小心翼翼地陪在一边。   “皇上,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啊,奴才觉得还是趁早解决这个隐患比较好,想当年大唐贞观年间,袁天罡算出姓武的会夺取李唐天下,太宗皇帝没有相信,最终导致了武氏篡国,祸害天下数十年,皇上啊,您可不能重蹈唐太宗的覆辙了。”魏忠贤的话情真意切,让朱由校心里更乱了。   “已经差人去请镇武侯和小外甥了,可是对他们下手……实在太为难朕了。”朱由校望了望桌上摆着的三杯鸩酒,面有难色地说。   “皇上放心,奴才的东厂番子已经将养心殿的侍卫替换下去了,这三杯酒也是急性药,喝了就见效的,到时候不必担心镇武侯暴起伤人,至于孩子嘛,就交给奴才处置好了。”   朱由校还是下不了决心,他呆坐在御座上,想想这些年来刘子光的战绩和对他朱家的恩情,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人实在不像是能叛变的人,可是钦天监算的八字还有民间相师看的象,还有那颗陨落的星斗,都坚定地指明了小外甥的帝王命运,这也是不可回避的事实。   朱由校的性格本身就摇摆不定,这样的大事让他决定实在是太难为他了,正当他还在思想斗争的时候,外面传来太监的禀报:“镇武侯携小侯爷觐见。”   主管皇宫安全的一把手是刘子光,但是他经常不在京城,所以指挥大内侍卫和御林军的重任就落在他的副手赵尔虎身上,赵将军以前只是御林军的一名千户,自从奉天殿之变的关键时刻反戈一击后,开始飞黄腾达,现在已经是同提督衔了,五十岁人了,临退休混上高位,他不得不由衷的感激刘子光,所以虽然赵将军平时并不和镇武侯频繁来往,但是也能算得上是他的嫡系了。   此嫡系非彼嫡系,就算赵尔虎再忠于刘子光,也是建立在刘子光是当朝重臣的基础上,跟着他混自然能升官发财,如果这尊靠山悍然起兵造反,那赵尔虎可就要仔细思量一番了,今天宫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司礼监魏公公调派了大批东厂精锐番子进皇城值守,并且禁止任何人出门,即使有腰牌也不行,赵尔虎本来还有质疑,可是魏公公拿出皇上的手谕来,他也只好从命。   南京的城防由京营军负责,这是一支庞大的军队,人数高达十万人,归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双重领导,今天大都督魏国公和兵部尚书袁崇焕都得到司礼监发来的皇上口谕,说是要他们亲自巡视十三城门的防务,这道口谕很奇怪,皇上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城防工作了呢,不过身为臣子只能执行命令,徐增寿和袁崇焕都批了盔甲,带了亲兵一人一段上城巡视,高级官员视察,当兵的自然打起百倍精神,开小差的都溜回来了,刀枪也擦得很亮,守城的各种器械都整备了一遍,平时疏漏松懈的京城防务为之焕然一新,倘若这时候碰巧发生个什么事变,一定能让叛军有来无回。   城外的南厂衙门此时已经空了,只剩下门口站岗的两个番子,其余的人早就混进城去,消失在京城茫茫人海之中,附近的红衫团驻地,一派外松内紧,门口站岗的士兵扶着火铳打瞌睡,里面确是严阵以待,全副武装,装甲战车装满了燃料和弹药,飞艇都充满了氢气,士兵坐进了吊篮,随时预备升空,一门门火炮拉在马车后面,坐在车厢里的士兵一遍遍检查着火药包,擦拭着已经很干净的炮弹。步兵们全部顶盔贯甲,铁盔的皮带紧紧勒在下巴上,佩刀挂在腰上碍事,一律斜插在后背,等手上的火铳打空了就抽刀肉搏,他们的任务是等城里信号一起就跟随装甲战车杀进聚宝门,至于下一步干什么就看军官的指挥了。   京师讲武堂内,所有的学兵都紧张的坐在大校场上,今天早上学堂突然紧急集合,向他们发放了最先进的击针火铳,每人还有六十颗子弹,刺刀也是崭新的炼锋号出品,同时发放的还有和红衫团将士完全相同的铁盔铁甲,教官们让他们披挂整齐,饱餐战饭以后在校场列队等候,说是有人要对镇武侯不利,学兵准备随时上阵平乱。   十五六岁的孩子正是崇拜英雄的时候,镇武侯就是他们心中的战神,居然有人要对偶像下毒手,少年们自然义愤填膺,一个个杀气腾腾,恨不得立刻上阵杀敌,为侯爷尽忠。   江边,两艘旅宋兵舰接到兵符之后,迅速起锚生火,水兵各就各位,大炮装填弹药,悄悄瞄准了不远处的同行——大明长江水师的战船,可怜那些明军还不知情,依旧远远地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呢。   京师理工大学堂的库房里,早年奉天殿事变中出过风头的两个高大的翁仲也被人发动了起来,翁仲内部的小锅炉开始燃烧预热,各种兵器也被检修过了一遍,只等一声号令就能踏出库房,投入战斗。   南京城内,依旧和往常一样,没有半点的异样,街上人来人往,车马不断,一派帝都繁华景象。   午门的城墙上,赵尔虎收回远眺的目光,疑惑道:“司礼监这样搞到底是想对付谁啊,难不成是……”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大明好不容易走入正轨,怎么能擅杀功臣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可是万一是真的呢,就凭自己手中这杆虎头金枪,能挡住镇武侯一招还是半势呢?他一点也没有把握,只能祈求这种局面不会出现。   远远地从承天门方向走过来两个人,慢悠悠的似乎很是悠闲,等到了近前,才看清其中一人正是镇武侯刘子光,他一身红袍,满脸喜色,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身旁一人蟒袍玉带,藩王打扮,只是肤色有点黑,不像中土人士。   “老赵,今天你怎么亲自上值班了?”刘子光在午门下喊道。   第九卷 讨伐 第二十五章 小国王   彭静蓉是坚决反对刘子光带着孩子进宫的,可是刘子光执意要带孩子去,老实说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他手下这三千人,还有五千家眷,生死就悬在他手上了,现在造反等同与自杀,还不如碰碰运气,看看朱由校是不是真的那么绝情。   带孩子走的时候,曾橙告诉他,给孩子起了个乳名叫猡猡,就是小猪的意思,因为这个孩子太能吃了,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喂一次,一顿饭相当于别的正常婴儿六顿饭的量。   到底是穷人家的孩子啊,起了个这么通俗的名字,大概也是为了好养活吧,刘子光抱起猡猡说我带孩子出去转转,见见亲戚,曾橙虽然不太愿意孩子这么小就出去见风,但见刘子光神情很是坚决,也就勉强同意了。   猡猡刚吃饱饭,只在睡觉,任凭刘子光抱着,一声也不吭,小孩很重,足有十斤,相貌也比刚生下来有了较大变化,已经像个正式小孩的样子了,刘子光心里感慨着,这就是我的儿子啊,没想到刚生下来三天就要跟着爹去赴汤蹈火了,若是此次大难不死,必然有后福。   跟随刘子光同去的还有孙纲率领的一队番子,全队人马都是乘车前进,马车里装了上百具火箭筒,城市巷战全靠这个了,镇武侯府的数百名家丁也武装起来了,随时准备发难。   一行人从长安街向皇宫进发,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正遇到五城兵马司的一队兵护着个人过来,看见镇武侯的车马迎面过来,五城兵马司的人自然退避一旁,可是他们保护着的那个人看见南厂提督的旗号就忍不住喊了起来:“侯爷!侯爷救救小王。”   刘子光正坐在马车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检查转轮火铳的弹药呢,听见这熟悉的喊声赶紧掀开窗帘一看,原来正是已经葬身火海的阿拉巴马殿下,此时正穿了一袭蓝色长衫冲着他喊呢,于是赶紧让马车停下,把殿下叫过来问话。   原来阿拉巴马殿下昨晚并不在寓所中居住,而是微服私访去考察京城的娼妓业去了,在秦淮河上的花船里风流快活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大中午才起来,摇摇晃晃回到寓所一看,我靠,居然变成一堆废墟了,这里面可放着侯爵夫人送给他的大批股票和一百万两的银票啊,想必都化成灰烬了,阿拉巴马当时就急了,用马甲多拉当地土语大呼小叫起来,一旁值守的五城兵马司士兵看他举止怪异便上前询问,殿下是个聪明人,想到走水可能是有人害他,便说自己是藩王家的下人,侥幸逃脱火海,现在有要事禀报南厂,请士兵们速速带他去见南厂有关人员,于是官兵就护着他奔着南厂去了,半路上正好遇到刘子光。   阿拉巴马死里逃生,刘子光自然喜出望外,他赶紧叫人飞马回府取来自己的袍服请王爷更衣,刘子光的蟒袍是四爪坐莽,和藩王的蟒袍只有颜色上的些许差距,虽然大了几号也不打紧,宽袍大袖的正符合明人着装的特色,让阿拉巴马换了衣服便一同进宫面圣,至于各方面的武装准备则不解除命令,继续等候号令。   刘子光抱着孩子,和阿拉巴马一起来到午门,看到城墙上赵尔虎都亲自穿戴了盔甲手持钢枪值班便知道宫里做了准备,他也不在意,明知故问地喊道:“老赵,今天你怎么亲自上值班了?”   赵尔虎道:“侯爷别来无恙,卑职只是巡察哨位偶然到此,皇上正等着侯爷您呢,卑职这就开门。”   “等等,侯爷您身边那位是什么人,没有经过通报可不能进来哦。”赵尔虎身边忽然冒出来一个太监,拿腔作势的说道,这家伙是魏忠贤的亲信,专门负责监视赵尔虎的行动,他虽然不知道阿拉巴马的事情,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藩王一定会坏魏公公的事。   按理说,不经通报闲杂人等是不能进宫的,哪怕是个番邦王爷也不行,必须要经过理藩院和礼部的协调,内务府的批准才能进宫,不过作为领侍卫内大臣,刘子光也有批准的权力,皇帝一天没有剥了他的官职,他就能随便往宫里带人。   赵尔虎瞪了那太监一眼,没搭理他径直下去亲自给刘子光开门,太监也急急忙忙跟下去,一边走还一边喊着:“不能让他进,赵将军你想违抗魏公公的意思么?”   门还是打开了,赵尔虎朝刘子光施礼道:“侯爷请。”身后太监还在尖声嚷着:“镇武侯可以进,那个藩王不能进。”他带了七八个东厂番子,也跟着跃跃欲试,看样子是想强行拦人,却被大内侍卫们挡在后面。   刘子光笑眯眯地走过去,阿拉巴马迟疑了一下还是跟在了后面,进了门,刘子光笑容不改地说:“什么时候午门的值守东厂和司礼监当家了?”   那太监倒是个执拗的家伙,依旧强硬道:“没有魏公公的批准,除了镇武侯之外,任何人都不准进午门!”   刘子光道:“老子领侍卫内大臣的差事一天还在,就轮不到阉狗当家,给我滚!”然后回顾阿拉巴马道:“跟我走。”   太监急道:“你居然敢骂魏公公!”话还没说完,刘子光便喝道:“怎么和老子说话的,给我拿了掌嘴!”两边立刻有御林军过来擒住那太监,噼里啪啦扇了十几个大嘴巴,打得他牙齿都掉了好几个,因为事出突然,普通御林军士兵并不知道皇上可能要对付镇武侯,所以对他的命令还是言听计从的。   太监被大嘴巴打晕了,那几个东厂番子也畏畏缩缩不敢言语,刘子光冷哼一声,抱着娃娃带着阿拉巴马继续前行了。   宫里除了多了一些东厂番子之外,和平日里的区别不是很大,看来皇上和魏忠贤的组织能力都很差,也可能是皇上还没下定决心吧,刘子光胡思乱想着来到了养心殿,发现殿外的侍卫已经全部换成东厂的人了,而且是一些太阳穴微凸的高手,这才确定了感觉,皇上还是听信了魏忠贤的谗言了。   皇上宣镇武侯觐见,刘子光自己先抱着孩子上殿,养心殿算是皇帝的书房,里面陈设简单,御座,龙书案,屏风,还有几个锦墩。皇上看见刘子光进来,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地说:“爱卿来了,快赐座。”   刘子光倒是一脸的笑意,大大方方地坐下,逗弄着怀里熟睡的孩子道:“猡猡,快睁眼看看皇舅。”小孩居然真的睁开了眼,小嘴一扁开始哭闹,声音震天动地。   朱由校忽然换了称呼道:“姐夫,外甥哭声响亮,将来必定不同凡响啊,我这里预备了三杯酒敬你,庆祝你生了个大胖小子。”   “呵呵,这小子确实不同凡响,刚出家门呢,就有人巴巴地给俺家娃送来顶王冠,不要还不行,你说这事多愁人啊。”刘子光笑着走到龙书案前,端起了酒杯,作势欲喝。   “且慢,你刚才说什么?有人送王冠给外甥?”朱由校赶紧阻止了刘子光喝那杯毒酒。   “是啊,不就是淡马锡那个小藩王嘛,巴巴地要把王位禅让给我,我当然推辞不要了,他就说那禅让给小侯爷也行,皇上你说这算什么事啊,难道还真让我儿子跑到那个破地方去当王不成?反正我是不同意,这小子还来劲了,非要到皇上跟前说个明白,这不,我把他带来了,正在养心殿外面候着呢。”   刘子光轻松写意的一番话可算解开了朱由校的心结,他一直以来也不愿相信刘子光和小外甥会篡位的事情,只是事实逼着他相信而已,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刘子光恰好把这个理由送上门来了。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快传!”朱由校兴奋地喊着,全然不顾旁边魏忠贤焦急的眼色暗示。   阿拉巴马在太监的引领下小心翼翼地进了养心殿,距离皇帝还有老远就三拜九叩行了大礼,只是他第二次拜见大明皇帝,恭敬有加那是必然的。   “微臣,马甲多拉国王阿拉巴马叩见大明天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赐座,上茶。”朱由校一脸微笑道。   两个小太监端着茶盘上来,给阿拉巴马和刘子光都献了一杯茶,顺势将那三杯鸩酒很自然地收了下去。此时魏忠贤已经明白这次行动又失败了,只好换上笑容笑眯眯地陪在一边。   阿拉巴马介绍了自己为何要禅让王位的原因,马甲多拉王国本来只是一个小渔村级别的国家,年GDP不足一万两银子,正是因为有了镇武侯,才大破了淡马锡愚昧野蛮的现状,把他们从海盗和西洋蛮夷手中解救出来,自从天朝大军驻扎淡马锡之后,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日渐提高,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都有长足的进步,这全靠镇武侯的领导有方,天朝皇帝的洪福庇佑,自己这个国王除了白吃饭之外几乎一无是处,还不如效仿天朝上古时期的故事,禅让这个王位给镇武侯,以此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这不但是阿拉巴马个人的意思,也是马甲多拉三千臣民的集体请求。   马甲多拉是大明的属国,国王要禅位这样的大事必须经过宗主国的批准,所以阿拉巴马殿下提前十几天就写了折子,通过理藩院转呈皇帝预览,可是这些天下来都没有回信,所以阿拉巴马急了,直接去找镇武侯问个究竟,刚才在街上正好碰到侯爷,重提此事,侯爷依旧不答应,阿拉巴马无奈,只好要求将王位禅让给小侯爷,算是一张让步,结果刘子光还是不答应,两人就这样一直把官司打到了养心殿上。   阿拉巴马的汉语很流利,表达事情也很清晰,听了他的话,朱由校开心地哈哈大笑,又问魏忠贤:“小魏子,奏折朕怎么没看到啊?”   魏忠贤唯唯诺诺地说:“前日小太监失手打翻蜡烛,烧了几分奏折,奴才让他们去补了还没有补来,想必殿下的折子就在其中。”   “哦,不妨事,朕今天就当场批复阿拉巴马殿下,这事大好,镇武侯就不要推辞了,朕的外甥天生富贵命,弄个王位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哈哈,除了这个王位之外,朕这个当舅舅的还要赐他个爵位,暂且当个一等伯吧,反正不能超过他爹,哈哈。”   阿拉巴马和刘子光一起谢恩,看朱由校开心的样子不像是作伪,刘子光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侯爷,进宫面圣你怎么还带着火铳啊?”魏忠贤忽然非常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原来刘子光弯腰的时候露出了腰间火铳柄的轮廓,正被魏忠贤看了个清楚。   刘子光冷笑一声:“魏公公真是少见多怪,本侯是领侍卫内大臣,皇上的保镖头子,自然要随身携带兵器,要不然谁来保护皇上,难道靠你?”   一句话就把魏忠贤给憋了回去,朱由校也不满地说:“小魏子,你怎么老和镇武侯过不去啊,你们都是朕的肱股,应当精诚团结才是啊。”   正说着呢,外面又有通传,皇太妃,太妃们,还有皇后娘娘都来看小侯爷了,朱由校赶忙亲自出去相迎,之见一帮后宫的老少女人成群结队的赶过来,都争着要抱一抱长公主的大胖小子。其实这也是刘子光安排的一招棋,让南宫太妃即即时出现,能缓解紧张的气氛,看来这个安排是多余了,不过依然能增进感情。   现场最尴尬的当属魏忠贤了,精心策划的阴谋还是失败了,等会回去告诉计策的始作俑者司马先生,指不定这位老兄会有多么沮丧呢,千算万算还是出了岔子,谁能想到阿拉巴马居然没死!真是天不亡刘子光。   魏忠贤讪笑着站在一旁,刘子光将孩子交给太妃抱着,也站到一旁斜眼看着魏忠贤,心说小魏子你这回可算惨了,你整不死老子,老子就整死你,今天就让你难看!   第九卷 讨伐 第二十六章 大报复   刘子光家的大胖儿子很有眼色,这回被后宫一帮太妃抱来抱去的一声也不哭,睁个两个黑漆漆的眼睛扮可爱,把这帮老女人开心的什么似的,她们抱完了皇后抱,皇后抱完了朱由校也想抱抱,可是皇帝一抱事情就来了,小家伙立时嚎了起来,哭声贯彻云霄,皇宫里十几年没听到过婴儿的哭声了,太妃们开心地哈哈大笑,各自掏出给小外孙的见面礼。   刘猡猡这回可是贼不走空,光是各种金珠玉器就收了一箩筐,他可是南宫太妃的嫡亲外孙子,其他的后宫嫔妃巴结都找不着机会呢这会还不可劲地送礼,这帮后宫女人别的本事没有,敛宝的技术可是不差,这些年来收集的宝贝都拿出来了,小家伙满载而归,还多了个国王的王冠,伯爵的头衔,虽然他是镇武侯长子,将来世袭爵位是必然的,但是另外赐爵也不是不可以,现在就是伯爵,将来指不定爬多高呢。   阿拉巴马禅位大典暂时定在刘猡猡满月的时候,到时候皇帝还会亲临大典主持仪式,可谓重视有加,商定了这些事情之后,皇太妃就开始催促刘子光回家了:“孩儿啊,外孙子饿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小橙心急。”   刘子光答应一声,抱着孩子给大家施礼,然后带着阿拉巴马,还有足足三个捧着礼物的小太监,大摇大摆地走了。   刘子光走了之后,南宫太妃慢慢收起了慈祥的笑脸,转身对朱由校说:“皇儿啊,母妃有事和你单独谈谈。”   皇帝母子要谈话,其他人员包括皇后在内都很识趣地各回各宫了,只有魏忠贤还腆着脸站在一边。   “不识好歹的奴才,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南宫太妃低声喝道,虽然声音不大,但极有威势,魏忠贤很无奈很委屈地看了一眼朱由校,得到的回答却只是很不耐烦的一句:“你且退下。”   魏忠贤也退下之后,养心殿里只剩下母子二人,南宫太妃端坐在椅子上,寒声道:“畜生,还不跪下!”   朱由校本来就心虚,这会听母亲一说,两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你这是想活活气死为娘么?你这是想让你姐姐刚生了孩子就当寡妇么?你这是想葬送掉朱家江山么?”南宫太妃连质问了三句,朱由校只能低头不语。   “帝王命,哼,你也信那个,让钦天监算算你的生辰八字看看是什么命?也不劳烦你问了,娘告诉你,当年钦天监算你的八字是早夭的歹命,说活不过十五岁的,而且绝无什么帝王命!要不然李太后和黄金荣也不会立你为帝了!你现在都十八了,皇帝的位子坐得稳当的很,靠的是什么?还不是一帮忠臣良将,靠的是你姐夫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要不是你姐夫,现在你可能已经被李太后废了,要不是你姐夫,为娘和你姐姐恐怕已成为某个县城恶霸家的奴婢,要不是你姐夫,台湾还在西洋人手里,山东还在满清治下,湖广还是姓左,江西还是你那个叛贼叔叔的天下,要是没有你姐夫,真不知道这个大明是什么样子!”   朱由校以头抢地,无言以对。   “现在你皇位坐稳了就开始学起祖宗来大杀功臣,太祖皇帝是你学得了的么?且不说火烧庆功楼的对与错,我只告诉你,要是建文朝还能有一个像样的大将,永乐爷的靖难之役也不可能成功!现在强敌环顾,你就要学祖宗的样子杀害大将,这不是自毁江山么?”   朱由校终于开始辩驳:“母妃,儿臣不是想杀姐夫,只是……”   “哼,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为娘,我问你,养心殿外面的东厂番子是怎么回事,内务府的鸩酒多年没有配制了,今天突然配了一壶,这又是怎么回事?别和为娘耍那些花头,若是为娘没有这点见识,当年也不能护得了你们姐弟,皇宫里的尔虞我诈为娘见得多了,尤其这些阉人,真是没个好东西,皇儿你可要警惕,这些人身体残缺,心理也残缺,见不得别人比他们好,你姐夫春风得意,又生了儿子,遭人妒忌是理所当然的,你这个当皇帝的应该帮他托着点,而不是听信谗言加害他!”   “是是是,儿臣知错了。还请母妃息怒。”朱由校知道母亲虽然不是争强好胜,干涉朝政的人,但是原则问题不会让步,只能认错道歉。   南宫太妃平息了一下怒火,道:“把东厂番子撤出宫去,为娘见不得东厂的人,再好生抚慰镇武侯,你姐夫这个人为娘很了解,可是个有情有意的厚道孩子,咱们可不能亏待他。”   镇武侯确实是个厚道人,从养心殿离开之后就开始琢磨反攻倒算,这事让他很窝火,很憋气,很生气,后果自然是相当严重地。   走到午门口,看到先前那个拦阻阿拉巴马的太监还站在那里不敢擅离职守,刘子光勾勾手让他过来,那太监本以为镇武侯此去就难再回来,没料到人家毫发无损死回来了,还领了三大筐珠宝,心里顿时敲起了小鼓,期期艾艾地凑上去,老远就跪到地上,口称侯爷饶命。   刘子光走到那太监跟前,侧耳到他嘴边,听了一阵,忽然抬头道:“你个阉奴,居然敢骂本侯!”说完飞起一脚将太监踹出老远,像个破风筝一样直飞到墙上,发出重重的撞击声,然后软软地摔到地上再也没有了生气,墙上还出现了一个明显的人形痕迹,青砖碎了几十块,力道可见一斑。   “这个死太监敢骂我,你们都听见了是吧?我踢他一脚也不为过吧。”刘子光大大咧咧地对众人说。   看到刘子光安然无恙,赵尔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知道这次朝廷斗争镇武侯又胜利了,自己的靠山稳固不倒,当然值得高兴,谁还会去管一个太监的生死,于是他率先说道:“对,这个太监敢辱骂侯爷,真是死有余辜!”其他御林军和大内侍卫本来就是刘子光的人,自然也跟着帮腔,只有那七八个在午门当差的东厂番子吓得面无人色,缩到一旁不敢说话。   刘子光瞧了他们一眼,心说马上就轮到你们了,冷哼一声,道:“开门,本侯也回府了。”   镇武侯父子安全从皇宫出来,埋伏在皇宫附近的数百南厂番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孙纲亲自赶着马车过来迎接,刘子光上车之后第一句话就是:传令各军,警戒不解除,今晚干大买卖。”   刘子光是个睚眦必报必报的人,何况别人都欺负到他儿子头上了,这回既然把手下都动员起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如顺势把东厂给解决了,魏忠贤这个人不疼不长记性,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东厂的信息传递渠道远不如南厂来的迅速,宫里已经事败,撒在各处的东厂番子们还不知情,镇武侯府门口,一个伪装成凉粉摊东厂监视点还在正常工作,忽然一辆马车风驰电掣奔到跟前,四个汉子跳下来二话不说用麻袋罩了那番子扔上马车就走。   曾橙居住的小巷周围这几天总有些鬼鬼祟祟的家伙,侍卫们一直隐忍不发,今天终于出手,那几个小子还在远处墙角探头探脑,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猛回头,胸口一凉,一柄利刃已经没到了刀柄。   是夜,东厂衙门,魏公公还没有传话出来,但是宫里有风言风语说督公被皇帝罚跪了,搞得众番子人心惶惶,失魂落魄。   东厂衙门沿用的是旧东厂的厂址,人员有一大批是沿用的东厂旧人,还有一批是宫里选拔的新秀太监,这些人既有老东厂的阴狠,又有魏记新东厂的狡猾,这二年来坏事也没少干,眼看大老板被皇帝责罚,一些高层人员便知道暗害镇武侯的计划失败了,可是现在消息不通,没有督公的号令,下面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收缩所有在外执勤的番子,缩回衙门静待消息,高层都知道镇武侯的厉害,东厂惹了他可没好果子吃,现在只有待在衙门里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东厂的高墙电网并不能保护他们,该来的还是来了,半夜时分,二十枚发烟弹悄没声息地射入了东厂大院里,凡是闻到这股烟的番子一概晕倒在地,四个角楼上的哨兵早就被远射狙击弩干掉了,两个黑影矫健地翻进大门,拨开门闩,一队手持连弩的黑衣人排成相当专业的CQB队形冲了进来,每人的头上都戴了一个形同鬼脸的恐怖面具,南洋橡胶制成的面具上有两个椭圆形的玻璃镜片,还有一个象猪鼻子一样的活性炭过滤筒,黑衣人们进来之后迅速投入战斗,狙击组爬上角楼用远射狙击弩监视整个场地,封锁组封住所有进出口,破坏组都是开门的高手,用专用刀具轻轻一拨东厂宿舍的门闩就拨开了门,然后战斗组跟进,两人一组进去屠杀。依然是毒气弹开路,连弩跟进,这毒烟极其霸道,东厂诸人闻到就昏倒,毫无反抗能力,任由黑衣人宰割,每人胸口都中了一枚毒箭,即使没有后面的队员补刀也是活不成了。   东厂总部被血洗,所有人员包括豢养的猎狗在内,无一幸存,等到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只看见影壁墙上有一行大大的血字:军机处前来拜访!   第九卷 讨伐 第二十七章 东厂已成为浮云   东厂被满清特务连窝端了的消息迅速在京城传开,朝野很是重视,锦衣卫和南厂都大肆出动四下搜捕,京城十三座城门都派了南厂的番子在禁军的配合下检查进出人群,每天都要扣下数百可疑人员,外人只当是搜捕满清特务,但是内部人都清楚,南厂逮的不是清人,而是东厂的同行们。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魏忠贤设计暗害镇武侯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一些朝廷大佬的耳朵里,比如钱谦益、袁崇焕、齐振铭、徐增寿等,他们都不约而同的保持了缄默,甚至还有意无意地配合南厂的行动,谁都知道这回魏忠贤玩得有点大,把镇武侯逼到绝路上去了,若是刘子光不发飙那就不是刘子光了,南厂把东厂抄了也好,起码能把刘子光的怒气和怨气冲淡一些,若是他老人家的邪火发不出去,恐怕大明就要起内战了。   朱由校被母亲骂了一顿老实了许多,蹲在太液池玩汽船模型好几天都不上朝,魏忠贤更惨,被罚在东宫奉先殿面壁,督公大人的势力还在,那些小太监窜来窜去地通风报信,一会说东厂衙门被人血洗了,一会说外围番子都失风了,一会又说东厂的隐秘据点都被拔了,急得魏忠贤活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没有皇上的圣谕,打死他也不敢擅自离开,就是他亲自到了现场又能如何,让刘子光逮着还不一刀砍了,相比之下还是老老实实藏在奉先殿比较靠谱。   南厂的人不但血洗了东厂,还抢走了大批秘密档案,档案里记载了东厂在各地的秘密联络点和密谍的身份,光在京城就不下十余处秘密据点,南厂按图索骥,一天之内就拔除了全部据点,然后通过审讯俘虏,得到隐藏更隐秘的据点位置,其中就包括传说中的魏公公第一智囊司马先生的巢穴。   等到南厂番子扑到的时候,司马先生早就溜了,读书人的聪明才智在这一刻得到长足的发挥,在东厂总部被血洗消息传来的那个早晨,司马胜就按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古训,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速度收拾了魏公公送给他的金银财宝个名画古籍,打点了一个小包袱之后脚底抹油溜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带走了一个美姬,以解逃亡路上的寂寞。   正是有了女人的掩护,再加上司马胜的冷静沉着,居然被他有惊无险地逃出了京城,出城之后司马胜长叹一声,心说我这一番努力又白费了,大好前程尽毁于刘子光之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暂避风头改头换面重新来过,到时候再笑看风云起。   司马胜虽然溜了,但是毕竟留下了痕迹,南厂从他宅子里抓捕了几名丫鬟用人连夜审讯,根据口供描绘出了画影图形,到处张贴缉拿此人,给司马胜冠的头衔是满清军机处五品参领,正是此人乔装改扮打入了东厂内部,获得魏忠贤的信任成为东厂军师才导致了这场横祸,满清军机处别动队掌握了东厂的底细,横扫全厂,死伤累累啊,幸亏魏公公当晚不在厂里办公,不然也难以幸免。   天子脚下出了这么大事情,作为反间谍机关的南厂自然要承担起大任,要说他们的反应也真够迅速,三天时间就抓捕了数百名满清潜藏在东厂内部的卧底,当然这里面或许会抓错那么一两个也是不可避免的,现在这个节骨眼,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嘛。   东厂经过这一场浩劫算是完了,死的死,伤的伤,活的也被当作卧底关进了南厂的大牢,昔日辉煌耀眼,在百姓心中如同鬼门关代名词的东厂如今变成了一片无人敢进的荒宅,两厂一卫鼎足而立的局面顷刻被打破,面对如日中天的南厂,锦衣卫也不敢分庭抗礼,只能小心翼翼地配合着他们捉拿“满清卧底”们。   刘子光终究还是没有对魏忠贤下死手,因为魏忠贤和皇帝的感情依然很深厚,杀了他定然会给朱由校心里留下阴影,还不如剪除他的羽翼,让他变成没牙的老虎,魏忠贤面壁思过,朱由校装病不上朝,朝廷大小事务就落到了内阁头上,这倒是个意外之喜,钱谦益顿时感到自己是鹤蚌相争寓言里的渔翁,所以也没有出头帮东厂说话,乐得闷声发大财。   这回刘子光可算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不但没有倒霉,还大赚特赚了一笔,大胖儿子帮他弄了三箩筐金银珠宝不说了,还搞来一顶王冠和一个伯爵封号,爵位咱不稀罕,这藩王的头衔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要不是魏忠贤揪住什么生辰八字和俺们宝宝为难,俺们也想不到搞这个事情,现在好了,名正言顺的大明属国的藩王,虽说这国土小了点,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再不济也是能穿紫蟒的,别人见到也是要尊称一声殿下的。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摆平了东厂,从此以后东厂这个臭名昭著的名字将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这都是宝贝儿子刘猡猡带来的福运啊。   青岛的水师步勇出海绕了个圈又回去了,上海船厂内的炮舰也没下水,讲武堂的学兵们全副武装地在紫金山上爬了半天被告知,这是一次例行演习。红衫团的士兵们也是虚惊一场,这场仗终于没有打起来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因为家小都在京城,兵灾之下肯定要受到祸害。   总之一切都过去了,镇武侯还是一如既往的春风得意,老部下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水涨船高,东厂被撤销番号,南厂的行情看涨,刘子光顺势招募了一批人扩充南厂队伍,加紧了对湖广江堤舞弊案南厂番子被杀事件的调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杀调查组官员,只动南厂的人,明显是挑拨离间,挑起刘子光和东林党之间的矛盾,东厂完蛋了,人死帐不烂,这个仇还是要报的,由于消息封锁的好,东厂覆灭的消息还没传到湖广的时候,南厂的杀手就已经抵达了武汉,按图索骥清剿了东厂的秘密据点,逮捕了十几个东厂番子,全拿铁丝穿了琵琶骨押到江边种了荷花。   鉴于调查组被袭击,所有文件档案证言毁于一旦的事实,南厂采取了悍然措施,用强力手段介入了案件的侦破。   按察司衙门,高一飞一身便装坐在后堂读书,他的乌纱被摘了以后并没有搬离官邸,因为大家都清楚这只是官场上惯用的伎俩而已,暂时摘了帽子委屈一下,让上面应付过去这次麻烦,自然官复原职,高大人虽不穿公服不戴乌纱,但湖广司法口的事情依然掌管着,和以前一样的牛气。   调查组被人袭击,死了几个人,烧了一批档案,没死的官员们吓得了不得,整天躲在衙门里不敢出门,更别说去调查什么了,这样下去还不是虎头蛇尾,虽然不知道袭击调查组的事情是哪方面力量做的,但是高一飞明白一定是朝廷高层在斗法。   看书正看到开心时,忽然下人禀报:“老爷,大事不好了,少爷被官兵抓了!”高一飞震惊道:“是哪个衙门的官兵,难道不知道雄儿是官身么?”   “他们说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对了,这伙人是京城口音,好像不是湖广的官兵。”   正说着呢,又有手下来报:汉阳大牢里的人犯全被接管了,来人还扣押了典狱长和一些狱吏,说是要调查严刑逼供的事情。   高一飞坐不住了,难道钱阁部准备抛弃自己了?难道朝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想了一下道:“备轿,老夫要去巡江御史衙门。”   正要出门,迎面来了一队人,飞鱼服,绣春刀,黑铁锁链,为首的一人亮出腰牌道:“南厂公干,请高一飞回去喝茶!”   轿子停下,高一飞掀开轿帘。一脸沉静地说:“混账,皇上有旨,南厂只管侦缉外国奸细,地方案件都无权过问,何况老夫这样的三品大员,你们不要忘了,虽然老夫的按察使乌纱摘了,身上还有进士的功名,岂是你们说拿就拿的?”   高一飞见是南厂番子倒不惧怕,他怕的是锦衣卫来拿他,那样就说明钱大人把他当作弃子了,既然对方是南厂的,就说明那个半吊子刘子光又不按套路出牌了,这种情况一定要稳住,不能怕他们,只要拖延了时间,钱大人齐大人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来救的。   “谁说咱们要拿你了,咱们南厂的规矩,请喝茶而已,就是让你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一边喝茶一边交代问题,不算是拘捕,对了,贵公子也在咱们那里正喝着茶呢,你们父子俩正好交流交流喝茶的心得吧,给我带走!”那头目一挥手,一队番子涌上去,粗暴地将轿帘放下,胁迫着四个轿夫朝南厂驻武汉办事点走去,高一飞身边也没有像样的家丁,按察司衙门的差役也不敢多说话,只好任由他被南厂带走。   第九卷 讨伐 第二十八章 刑讯逼供   南厂的据点设在武昌城南的一个田庄内,庄子靠近水果湖,有一架硕大的水车不停往水田里翻水,水车形同摩天轮,由一头牛拉动,请高一飞喝茶的地点就设在这摩天轮旁边。   一张残破不堪的小方桌上面放着一把陶壶,一个带豁子的粗磁大碗,这就是南厂招待贵客的茶水了,高一飞被按在竹凳上,南厂番子一边给他斟茶,一边笑眯眯地说:“高大人,您看这水车有意思吧。”   水车确实很有意思,一头牛不停地转圈,带动轮轴转动,轮轴又带动木质的齿轮转动,最终拉着这座硕大的水车不停的翻动,用三十二个水斗舀起水果湖里的水,依次倒进旁边的水渠里,水车反映了湖广人民的聪明才智,确实很有意思,不过高一飞现在没有心情关注这个,他关心的是水车上绑着的几个人,那分明是自己的儿子高雄和三个家丁!   这三个家丁正是害死南厂卧底的元凶,想当初他们把卧底手脚捆住投入长江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这个报应,四个人都被南厂番子用铁丝牢牢地捆在水车翻斗上,一圈一圈地转悠着,每隔一分钟就要没入湖水里一小会,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极其骇人,初春的天气依然寒冷,他们身上的棉袄已经湿透了,头脸上也全是水,一个个从水里露出来的时候就急着大口喘气,看到高一飞驾到,他们立刻哭喊起来:“爹爹救命!大人救命啊!”   老牛还在慢吞吞地一边嚼着胃里反出来的草料,一边迈着悠闲的步子,四个可怜的人正好呈对称角度绑在水车上,任何时候都会有一个人在水下,三个人在水面上,为了让高大人和儿子说上!本書轉載文學網!几句话,番子特意拉住了牛鼻子上的铁环,老牛顺从地哞了一声停下了脚步,水车也跟着停下,正好高雄转到水车的最上方,而最下方则有一名家丁正好上半身没入了湖水里。   “爹,救救孩儿,孩儿什么也没招,都是他们逼我的!”高雄声嘶力竭的喊道。   “你们这是刑讯逼供!违法大明律的,还不赶紧把我儿放下来,他可是御史!你们听见没有!”高一飞到底是块老生姜,此时此刻还能保持着威严。   “哼,小高御史你不厚道啊,刚才都签字画押的供词怎么现在又改口了,难道是看见你爹来了?以为他能救你?大错特错,老高大人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我奉劝你们还是坦白从宽吧。”番子头目冷笑着说。   “老夫再次正告你们,按照大明律,除了都察院和按察司能拘拿官员,两厂一卫都不得擅自拿人讯问,你们听仔细了,立刻把老夫和我儿放回去,否则有你们好看的!”高一飞依然稳如泰山,大马金刀地坐着,不愧是官场上侵淫了多年的老干部了。   “爹,你救救孩儿啊!”高雄的神智好像有些错乱了,依然毫无新意地呼喊着,此时水下冒上来一串泡沫,显然是那个家丁已经不行了。   番子甩了个响鞭,老牛继续转圈,水车转上来一看,果然那家丁已经喝了个肚子溜圆,已经活活淹死了,水车继续转,等高雄进入水下的时候,老牛再次停步,番子们抱着膀子一脸讥笑看着高一飞,看他如何面对儿子的生死。   “这是你儿子亲笔写的供词,说是受你指使杀害南厂调查人员,协助马云侵吞江堤工程款,所有细节都在上面了,你看看就在后面签个名字,然后咱们再谈其他的事情。”番子头目和颜悦色地说。   儿子的上半身淹在水里,湖面上不时冒起一两个气泡,那是高雄肺里的空气,人的肺容量是有限的,再厉害的人也不能憋气多久,等到肺里最后一丝空气耗尽之后,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呼吸,大量的水就会涌进肺里,胃里,进而活活淹死。别看高一飞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其实宽大袍袖里面的手已经在颤抖了,他很难做出抉择,是保儿子还是保自己,签字画押之后就等于认可了状子上的罪名,他的仕途就完了,可是不签字的话,儿子马上就要死在眼前。   “高大人,你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何总督何大人已经回转武汉了,双规你的行动经过了总督大人和布政使大人的同意,内阁那边也是打过招呼的,你回想一下,咱们南厂双规过的人哪个能逃脱的?奉劝你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的情况咱们已经掌握了,现在只是给你一个争取宽大的机会,何去何从,你看着办,不过令郎好像撑不了太久了哦。”   南厂番子的攻心战术很有用,高一飞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他的靠山可能真的准备牺牲掉他了,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把他们全拖下水,牵扯的人越多自己才越安全,于是他颤抖了一下道:“老夫签,你们赶紧把我儿拉起来。”   “这才是俊杰嘛。”番子头目满意地一挥手,老牛又迈动了步子,将高雄带出了水面,此时高雄已经喝了几口水了,一出水面就疯狂地咳嗽,可见呛得不轻,这次时间稍长的水下经历让高雄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变,他咳嗽完了就带着哭腔喊道:“爹爹,孩儿要死了,他们让你做什么就照做吧,孩儿实在受不了啦。”   高一飞拿起毛笔,在儿子的供词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道:“老夫还有事情要说,此事和我父子关系不大,真正在幕后起大作用的还有户部、工部的……”   京城,镇武侯府,彭静蓉拿着几张纸坐在刘子光对面,愁眉紧锁。   “我派人拿着猡猡的生辰八字去找高人隐士算过了,这孩子的八字果然非同一般,他们甚至都不敢告诉来人结果,说是怕泄露天机。只有一个峨眉山上的瞎眼老道说出了结果。”   彭静蓉顿了顿,看着刘子光的眼睛说:“此子天生贵胄,乃帝王之命。”   刘子光腆着脸说:“我儿本来就是王嘛,淡马锡王国的国王。”   彭静蓉正色道:“你我都知道那是咱们经营来的一个王位,做不得数的,再说了,帝王帝王,皇帝才是帝王,小小的藩王哪里能称得上一个帝字?世界上有些事情不相信也得相信,或许你这个儿子真的有可能…某朝篡位。”   书房里顿时陷入了平静,刘子光不说话,彭静蓉也不言语,他们都被这件事情困扰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刘子光才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为几十年以后的事情苦恼呢,再说了,凭什么老朱家坐江山,我老刘家就不能坐一坐?千秋万代是不可能地,改朝换代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嘛。”   彭静蓉被他大逆不道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外,还好没人听见,她坐回椅子,长长叹了口气,道:“不管了,也管不了。”能让睿智的彭大小姐如此苦恼烦闷,这还是头一遭。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雪山之巅,吐蕃佛国的首都八角城,上一任金轮法王的葬礼正在进行,数千名穿着赤红色僧袍,坦露着健壮胳膊的喇嘛双手合十,形成庞大的送葬队伍,宏伟的佛宫上,三百名喇嘛一起吹响巨大的法器,声音悠长悲哀,吐蕃佛国是政教合一的国家,也是大明的藩属,一把手称作金轮法王,法王圆寂的时候会指出一个大致方向,表示自己的灵魂将会去那个方向,然后过两年喇嘛们会派人去去寻找转世灵通,一般会找三四个聪明伶俐又用佛缘的小孩,带回八角城在宗主国派员监督下,金瓶掣签选出下一任金轮法王。   佛国和大明之间的领土都处于半独立状态,和南京的联系早已中断多年,早年京城派来的驻吐蕃大臣已经病死多年了,执政的噶伦们也忙的不可开交,谁也没想到过要把法王圆寂的事情通知京城。   法王的葬礼极尽哀荣,臣民全体带孝,三年不吃荤腥,法王的遗体实行了天葬,望着雪山之巅盘旋的老鹰,执政噶伦和几个大喇嘛一起将目光转向法王临终前所指的方向——遥远的东方,这次的转世灵童,到底在哪里呢。   第九卷 讨伐 第二十九章 禅位.满月   调查组从武汉发来的调查报告掀起了轩然大波,朝野震惊,因为牵扯面太广了,以至于主办此案的大理寺都不敢开出拘票拿人,因为如果按照调查报告上高一飞的供状,他们需要把户部和工部超过半数的官员拉到大理寺喝茶。兵部和刑部的官员也要请过来十几个问话。   这只是牵扯到京城的部分,湖广本地已经开始行动,沿江几个州县的主官都被省城派出的摘印官摘了印信乌纱等候调查,现在主持湖广的是总督何腾蛟,他不在的时候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事,这让何总督痛心疾首,毫不留情地抓了大批的地方官。   湖广可以这么搞,京城可不能,真把户部和工部掏空了,那朝廷就不用办公了,而且传出去也不好,这不是让老百姓看笑话么,所以内阁看了报告之后不置可否,说等调查组回来之后再从长计议。   调查组这样干也是被逼无奈,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出去调查,只是每日里藏在总督衙门里看看书,喝喝茶,因为南厂番子警告他们说,贪污分子很可能狗急跳墙谋杀他们,反正案子有人查,还不如躲起来的好,等到南厂炮制出来的调查报告放到他们眼前的时候这些大人们一个个又傻了眼,签字吧又怕惹上祸事,不签吧,只怕祸事来的更快,权衡利弊之后只好捏着鼻子签了名字用了官印,将这份报告用八百里加急的快船发回京城。   当调查报告的副本放到刘子光眼前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牵扯的官员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大多是和江堤工程有直接联系的工部和户部,还有一些兵部转运司的官员,但是在其中所占的分量就轻多了,只是利用水师货船运送材料的时候“飘没”了一些而已。   工部和户部本来算是刘子光的势力范围,因为工部尚书是宋应星,户部尚书是胡懿敏的师父胡雪斋,但是这两位都是技术型人才,搞行政并不对口,所以长期以来,两部的实权已经逐步被人侵蚀,户部现在实际的当家人是左侍郎黄小田,工部的实权也被几个侍郎瓜分了,老宋只管埋头写书搞实验,也没空管这些琐事。   刘子光心想这倒是个机会啊,重新洗牌夺回对这两部的控制权,现在自己手底下好歹也有一些可用的人了,例如北方出身的进士,工科的头一批进士,科学院的学生以及招商局的技术官僚等,都能充进工部户部担任一定职务,所以他坚决支持这次反腐行动,主张一抓到底。   钱谦益可不这样想,真照了名单上的人来抓,东林党就完蛋了,可不抓的话,这股风气还真的煞不住,贪污江堤银子确实罪大恶极,钱谦益从来不否认这一点,但是政治和贪污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双胞胎,是铲除不尽的。大家都有个度就好了,这件事硬罩是罩不住了,只能找出几个替罪羊杀一杀,好歹把事情糊弄过去了事。本来想保住高一飞的脑袋的,现在看也不可能了,只有拿他和马云出来杀一儆百平息众怒。   这算是钱谦益再次向刘子光让步了,这阵子刘子光的风头很强劲,居然把魏忠贤都给扳倒了,这可是钱谦益没有魄力办到的事情;而且人家血洗东厂那一手玩得确实漂亮,换成锦衣卫可做不到这么干净利索,所以齐振铭有点胆怯,生怕哪天刘子光一生气把锦衣卫镇抚司也给洗了。总之东林党现在是彻底怕了刘子光,钱谦益思虑再三,认为不能对这个人来横的,应当适当缓解关系,晓以利害,让他主动放弃对江堤工程舞弊案的追究。   不久之后调查组回京了,随船的还有数十名案犯,高氏父子名列其中,洪湖县令之类的地方官也没能逃脱,还有巡江御史林如海,江堤总包商马云,都带着连枷蹲在漆黑的船舱底,昔日风光赴任,今日带枷而归,真是令人感叹。   调查组回来了,可是却没有人去管案子,整个京城都只关注一件事,那就是镇武侯家的小侯爷,或者应该称之为小伯爷或者殿下的那个孩子过满月。要知道这可是当今最红的红人镇武侯和长公主的长子,还是陛下的亲外甥,在太子没有降生之前,全天下也找不出比这个孩子更尊贵的了,而且人家满月的时候还是淡马锡国王禅位之时,藩王禅位给镇武侯之子,这本身也是一件很稀罕,很值得大明人民骄傲的事情,所以京城上下忙于此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满月酒自然在镇武侯府举行,而禅位仪式选定在皇城内的社稷坛,两件事岔开进行互不影响,侯爷府主要招待的是官员内眷们,由彭静蓉出面打理,而出席社稷坛禅位大典的则是大明的文武官员们,当然还有主持仪式的皇帝陛下。   禅位仪式进行的短暂而庄严,因为刘猡猡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吃饭,吃不到就要嚎啕大哭,而在社稷坛这么庄严的所在无论是出现露着奶子的奶妈还是哭声震天的婴儿都是很不严肃的事情,所以整个仪式必须控制在半个时辰之内。   阿拉巴马殿下身穿标准大明属国藩王的礼服——紫色的四爪坐蟒袍,头戴金丝冠,很庄重地用分别用马甲多拉当地方言和汉语念了一通什么,大意是告诉祖宗今天我要把王位禅让给贤明之人了,希望祖宗能理解能庇佑,阿拉巴马念的头头是道,大明的文武大员们听的直撇嘴,心说你们马甲多拉个小渔村大的王国建国恐怕也没有几代吧,能摊上这么大排场,这么多大官给你们捧场,就算让出了王位也够你们祖先在天上臭屁一把的了。   阿拉巴马念完以后,理藩院的官员代表皇帝宣读了诏书,宣布禅位的合法性,然后朱由校出场,亲自将特制的金印和册封诏书赐给了新一代淡马锡国王刘猡猡,刘猡猡太小不能自己接,只好由他爹镇武侯代为保管,另外还有江南织造为刘猡猡殿下紧急赶制的紫蟒袍——一件紫色蟒纹小包被,也被一同交到刘子光手上,一些脸上抹了锅灰的红衫团士兵和南洋留学生们跪倒山呼千岁千岁千千岁,他们都是客串城马甲多拉王国臣民的群众演员,等仪式结束之后每人可以领一个盒饭。   好不容易结束了禅位大典,刘猡猡已经饿了,开始哭天喊地,刘子光赶紧往家赶,临到巷口头的杂货铺还不忘把蟒袍诏书金印什么的放下,自己也换上平常穿的麻布袍子,才抱着孩子回家。   小院里同样摆着几桌酒菜,也是为了庆贺猡猡的满月,一些群众演员笑咪咪的坐在那里,每人身边都放着一小篮红鸡蛋,此时曾橙的月子已经坐完了,正在院子里招呼着客人,看见刘子光才回来,嗔怪道:“怎么一去就是半个时辰,也不怕把孩子饿着。”   一听到饿字,刘猡猡又开始嘶嚎,曾橙赶紧把孩子接过来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解衣服,对刘子光道:“你帮我招呼客人,我喂喂孩子。”   刘子光知道刘猡猡这一顿饭起码要吃上一段时间,便给“客人们”打了个招呼,请他们自便,自己飞马赶回侯爷府再去招呼那边的客人。   唉,有两个家可真够累的,每天不停地穿梭于小院和府邸之间,换地点的同时还要换衣服,麻烦之极,所以刘子光现在基本上是以穿那件麻布袍子为主,反正在侯爷府他不用演戏,至于上朝的时候就另外再说了。   赶到侯爷府的时候,正是宾朋满座之时,京城所有的诰命都来贺喜,她们巴结不上长公主,就只好来巴结彭静蓉,彭静蓉的身份也不简单,乃是一品诰命,皇后的闺中密友,刘子光的贤内助,把她巴结好了就等于和镇武侯处好了关系。   刘子光怕被人围住恭喜来恭喜去的麻烦,索性从侧门进家,进去之后是侯爵府的侧跨院,这个院子是以前李香君居住的,种了竹子养了孔雀雅致的很,现在李香君和刘小猫她们一起旅游去了,所以这里暂时无人居住。   穿过前面那道月亮门就是后宅的中心院落了,刘子光匆匆走过去,忽然在门口和一人撞了个满怀,他下意识的一推对方,满手的温软,不对!是女眷,而且不是自家的女眷,他赶紧退后一步打量对方,两人同时惊呼道:“怎么是你?”   眼前这位衣着华贵的美少妇正是在不久之前的那个雪夜在咸平正店和刘子光有过一夕之欢的熟女“杨先生”,此时她身着紫色长裙,头戴风钗,身上还缠绕着一条白色的宽丝带,真是雍容华贵富丽堂皇。   不是说相忘于江湖么,怎么这么快就见面了,看来人生真是无巧不成书啊,看她的打扮,分明是位高官夫人,但又没穿诰命的霞帔,所以很可能是某官员的续弦,刘子光这样猜测着。   熟女万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那个能吟出“她在丛中笑”这样名句的年轻贫寒学子,不过她毕竟是冰雪聪明的,很快就想到了答案,最近镇武侯在筹办什么,肯定笼络了不少年轻有为的学子,这后生如此博学,一定是镇武侯搜罗的对象,所以能在侯爵府遇到也是正常的。   第九卷 讨伐 第三十章 再遇熟女   电光火石之间,刘子光脑子里已经转过了无数念头,这个少妇一定是当朝某大佬的夫人,否则不会在自己家出现,堂堂镇武侯和大臣的内眷发生过如此见不得人的勾当,绝对是一件丑闻,所以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知道。   所以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嗯,你也在这里吗?”然后和熟女擦身而过。   如此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击在熟女心头,煞那间她泪流满眶,思绪回到了若干年前。   很久以前,有个村庄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许多人来做媒,但都没有说成。那年她不过十五六岁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对门住的年青人,同她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他走了过来,离得不远,站定了,轻轻地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各自走开了。   于是,那年青人成为这女孩子第一个男人,教她诗词叫她画画,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的,本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男的却非要投笔从戎上阵抗清,女的再三苦劝也没有用,只好含泪送别情郎,可是这一别竟是永诀。   再后来这女孩被亲眷拐了,卖到他乡外县去做妓女,因为跟年青人学过诗词歌赋,所以一炮走红,无数达官贵人仰慕她,千金买其一笑,甚至有当朝高官不顾舆论抨击,毅然迎娶她过门,可是她却总也忘怀不了那个春天的晚上,在后门口的桃树下,那个青年。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熟女从雷击中醒来,似乎已经过了许久,似乎只是瞬间,她心里明白那个叫做陈子龙的年青人已经战死在抗清前线,眼前这个和自己有过一夕之欢的麻衣书生只不过是他的替身而已,可是他俩居然如此之象,那种宠辱不惊的态度,风轻云淡的风度,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天熟女只是趁酒醉放纵了一把,本想就此了结此事再也不愿提起,可是缘分乃上天注定,躲也躲不掉的,再次看到麻衣书生的身影,熟女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喊叫:“不要放走他!”   熟女猛回头:“等等……”   刘子光站住,不敢回头,生怕熟女觉察出他的真实身份。   “我给你的青衫和银票,为何不取?”熟女悠悠的问道。   这档子事啊,刘子光头也不回地说:“不如相忘于江湖,夫人忘了这句话么,你把在下当成什么人了?”   果然有风骨!和陈子龙如出一辙,可怜子龙已经化为河边枯骨,而这个酷似子龙的书生却活生生的在眼前,这难道是老天开眼赐给我的礼物么?女人的头脑总是充满了奇奇怪怪的想法,尤其在陷入热恋或即将陷入热恋的时候,熟女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别走,你是镇武侯家的门客吧?我有话问你”熟女说道。   “我……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慢慢转悠。”刘子光说完拔腿就走,忽然眼前一花,熟女已经转到了他的面前。   “不许走!你要是走的话,我就喊非礼了。”熟女忽然变了一张面孔,耍起了不讲理那一套。   和那个暗夜不同的是,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能见度相当的好,熟女嘟着嘴两手叉腰拦在刘子光面前,两人距离非常之近,可以看见她光洁的面部皮肤和修长白嫩的脖颈,还有娇嫩的樱桃小口和两个小酒窝,不知怎么地,刘侯爷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邪念——要说这熟女的口活还真不是盖的。   喊非礼我就会怕了你么?这可是老子的家,老子的地盘老子做主!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宾旁满座的闲杂人等太多,万一被外人看见镇武侯和一位大臣的夫人在一起拉拉扯扯总归不好,所以刘子光还是忍了!   “夫人您到底有什么事?”   “走,我们到院子里去说。”熟女举起纤纤玉指一指那个种满竹子的小跨院,她倒是真会挑地方,这个小院子寂静的很,算是侯爵府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最适合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刘子光鬼使神差的跟着熟女来到院子里,熟女拉着他的手三步两步走到了竹林深处,湘妃竹种植的很密,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竹林中央摆着一副石头桌凳。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熟女忽然一头扎进了刘子光的怀里,并且轻轻抽泣起来,弄得他有点不知所措,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半晌,熟女抽泣完了,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庞对着刘子光,闭上了双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刘子光心说这女人是不是魔怔了,怎么这么花痴?不过人家这么情真意切的主动送上门,要是不表示一下也太禽兽不如了,于是他勉为其难地伸出禄山之爪,在熟女高耸的胸部抓了一把。   这一抓不要紧,熟女反应极大,身子象蛇一样扭动起来,嘴里还发出低微的:“不要不要啊。”这简直就是在引诱人犯罪嘛,刘子光忍不住上下其手大占便宜。过了一会熟女变被动为主动,拉开了刘子光的腰带,解开了麻布袍子,露出里面雪白的松江细布亵衣,今天参加大典之前刘子光可是沐浴焚香过的,身上干净的很,还有一股淡淡的肥皂香气,熟女的头脑被欲火冲得昏头昏脑,没有去想一个贫寒书生身上为什么会有昂贵的龙涎香味道,她现在只想好好的享受一番。   阳春三月,镇武侯府邸内的这个种满湘妃竹的小院子里也是春光一片,如果有人偷窥的话,会看到一个妩媚的少妇正跪在地上,樱桃小口里含着侯爷传宗接代的宝贝,粉嫩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一双桃花眼还不时往上瞅,观察着刘子光的反应。   刘子光的老婆们可不会这一手,所以他现在一脸的享受,幸福的都快哼哼出来了,熟女不愧是当红名妓出身,吹箫的本事绝对不是盖的,吞吞吐吐一阵子之后,镇武侯打了个冷战,喷了熟女满满一嘴,熟女嘴角滴下一些白色粘稠的东西,被她用春葱般的手指一抹,然后咕咚一声,将嘴里的咽了下去。   春天到了,大家穿的都不多,熟女将裙子往上一提,里面居然是真空的,她往石头桌子上一坐,伸出两条修长的玉腿盘住刘子光的腰,这就要再大战一番,此时院子外面传来呼喊声:“夫人,夫人~~”   熟女一惊,听出是自家的丫鬟在喊叫,赶紧放下裙子,慌忙整理一下头发,低声对刘子光道:“奴家要走了,以后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到绛云楼求助,就说杨先生叫你来的,你好好保重。”然后故作镇静的走出了竹林,一边走一边道:“别叫了,不过是欣赏一下侯爷府里的竹林,你鬼叫什么。”然后只听到主仆二人慢慢的去了。   一直等到外面没有了声音,刘子光才鬼鬼祟祟的出来,悄悄溜到后宅,也不敢出去见客人了,彭静蓉忙和一圈回来见他面色潮红,不由疑惑地偎过来耸起鼻子嗅了嗅,“橙妹妹不是不用香粉的么?还是这么高档的货色。”   刘子光赶紧打岔:“那什么,都是哪些客人来的?”   “朝中所有能和你说上话的都来了,这个事情比较大,没有人会在人情礼节上得罪你,放心好了,我招待的很好,都给了回礼,她们开心着呢,再过一会就差不多结束了,你要不要出去讲两句话?”   “不用了,都是些内眷,你出面就好了,我饿了,叫厨房预备点饭菜吧。”   把彭静蓉支使走,刘子光亲自翻出一套新衣服换上,把那件沾了熟女身上香味的麻布袍子脱下来扔到床上,过会让丫鬟拿去洗了便是。站在西洋进口的大玻璃镜子前面,刘子光看着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语道:“刘子光啊刘子光,你可学坏了。”   (熟女是谁其实已经揭晓)   第九卷 讨伐 第三十一章 哥哥和唐唐   刘子光干了亏心事没敢在家里多呆,随便吃了饭之后借口去看孩子就溜了,半路上装作很不经意地问随行侍卫:“小李,你知道秦淮河边有没有一个叫绛云楼的妓院啊?”   侍卫大惊:“侯爷这话从何说起啊,绛云楼可不是什么青楼的名字,而是内阁钱大人给其妾室柳大家置办的一所依山的小楼,不过这柳大家倒是以前吃过这行饭,而且被称作秦淮八艳之首,但人家现在可是堂堂阁部大人的爱妾,以前这档子事一般人都不敢提的。”   此言一出,刘子光比他还惊讶,难不成自己把钱谦益的小妾给上了?我说那少妇怎么这么销魂呢,原来是秦淮名妓柳如是啊……可是和老钱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要是被他发现老子和柳如是的事情,那这个仇可就大了,不行,绝对不能让老钱知道这回事,以后务必要躲着柳如是。不过话有说回来,看柳如是那个饥渴劲,活像许久没有男人滋润的怨妇,难道说老钱不顶事了?   不是刘子光孤陋寡闻,而是他经常东奔西走,对于京城这些小圈子的事情很少接触,所以连大名鼎鼎的绛云楼都不知道,其实咸平正店的幕后老板正是钱阁部的妾室柳如是,她原本姓杨,又喜欢穿儒生装束,和读书人一起舞文弄墨,谈天说地,如是这个名字就是她自己根据辛弃疾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而取的。在江南文化圈算得上一号人物。   钱谦益极宠爱这个小妾,专门为她建了别墅居住,又给她秘密开了一家咸平正店收容往日的小姐妹,总之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能满足的一定满足,老钱平时忙于政务,吟诗作对的时候少了,柳如是天生爱动,喜好游览风光,以文会友,老钱也不约束她,反而支持她在外面结交名士,为自己拉拢人心。柳如是的小圈子和刘子光的生活范围完全不搭界,也很少跟随老爷出场面,所以不认识刘子光也是正常的。这回代表钱谦益去镇武侯府喝满月酒,是因为钱大人的正妻和镇武侯家有仇不便出面才派她去的。   怕什么来什么,等刘子光在外面晃悠了一圈再次回到侯爵府的时候,钱谦益的请帖已经到了,上面写着请镇武侯伉俪到钱府别业绛云楼饮宴。   彭静蓉还高兴呢,喜滋滋地说:“钱大人家的那位美眷当真是个人物,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谈吐也很高雅,要说这秦淮名妓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们姐妹很谈得来呢,此番钱大人主动示好,邀请咱们前去赴宴,肯定是柳姐姐从中斡旋的结果,依我看这个宴咱们应该去,趁机修复一下你和文官之间的关系。”   刘子光心说你这个柳姐姐不但啥都会,吹箫的功夫还是一流呢,不过他当然没敢说,只是敷衍道:“钱谦益肯定是要为那些贪官求情,这个宴咱们不能去,反腐倡廉的斗争任重道远啊小彭,现在这个关键时刻怎么能吃人家的请呢?”   刘子光说什么也不愿意去赴宴,彭静蓉说服不了他,干脆不管了,刘子光让管家送了回信过去,借口说身体有恙,回绝了钱谦益的邀请。   钱府,一向温文尔雅的钱阁部生气地将茶碗重重的一顿:“哼!壮的象牛犊子一样的人也能有病?他这是向我表明态度呢,看来他是真打算大开杀戒了。”   “老爷息怒,贱妾与那刘夫人相谈甚欢,隔日再去登门拜访,看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这是柳如是在说话。   “如是啊,真是辛苦你了,老夫已经看清楚了,此子是个油盐不进的泼货,你去了也毫无益处,算了,老夫自有办法应付他。”   话虽这样说,钱谦益的眉头还是紧锁起来,他当年和侯恂被称为东林双杰,不但才学过人,相貌也端的英俊异常,现在虽然老了,但老有老的味道,尤其是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别有一番风度,看到老爷犯难,柳如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到钱谦益的背后,轻轻帮他锤起肩膀来,钱谦益抓住柳如是的小手,把她拉到跟前动情地说:“如是,这些年辛苦你了。”   柳如是含羞笑道:“老爷说哪里话,如是嫁入你们钱家的门,理当为钱家做些贡献,些许委屈算得了什么。”   正说话呢,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没敲门就走进了书房,看见柳如是便笑道:“姐姐也在啊。”柳如是见他来了,便轻轻抽出被钱谦益握着的手,道:“唐公子来了,贱妾就不打扰你们了,回我的绛云楼去了。”   被称作唐公子的英俊少年微笑着目送柳如是离开,看她走的远了,才一屁股坐到钱谦益的大腿上,揪着他那飘逸潇洒的五绺长髯道:“哥哥(请用第三声读),你不是答应过人家不和柳姐姐单独在一起的么?”   他这么一闹,钱谦益的眉头也舒展开了,笑呵呵地说:“唐唐(依然用第三声读之)别闹,我这不是商量事情的么,你柳姐姐足智多谋不让须眉,人际关系又处理的好,能帮我的大忙呢。”   “我就知道你会说柳姐姐的好话,唉,当初为了造成沉迷于酒色的假象哄骗阉党,哥哥你才不顾世俗人的眼光迎娶娼门女子,这些年来也真苦了柳姐姐了,连个男人的边都摸不到,一般人早就撑不住了,对了,哥哥你遇到什么难题了,不如让我来帮你想想办法了。”   “唔,是这样的……”钱谦益将近来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叙述了一遍,唐唐听完便道:“这事关键还在陛下,若是陛下不愿意追究,镇武侯也无可奈何。”   “可是陛下对贪污之事深恶痛绝,恨不得全砍了才痛快呢。”钱谦益苦恼地说。   “那只能说明陛下还没有深谙为君之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哥哥你不是给皇上推荐了好几个老师的么,不妨再推荐一个,此人一去,不出三日定能说服皇上。”   “哦,此子如此大能,是何方人士?”钱谦益眉头一展道。   “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先香人家一下下。”唐唐一边说着,一边勾住钱谦益的脖子,将半张粉嫩的脸凑到了老钱的嘴边。   钱谦益哈哈大笑道:“这个没问题。”   ……浪漫满屋……   三日后,钱谦益推荐了一位年轻有为的学者入宫为朱由校讲读史学,这人虽然才高八斗,但是行事非常低调,所以名气还不如江南四公子那样大,但是真正懂行的都知道这人才是真正的才子。   他就是被天下学子尊称为南雷先生的黄宗羲,他在经学、史学、天文地理算术方面都颇有造诣,远非那些仅仅能写得一手好字,会吟诗作对的所谓才子们能相提并论,他学问极博,思想深邃,著作宏富,而且有一颗烈血之心,当年其父黄遵素因为弹劾阉党被罢免了御史官职,后来又被下狱折磨而死,年仅十九岁的黄宗羲乃进京讼冤,并在公堂之上出锥击伤主谋,追杀凶手,一时间被天下人称之为“忠臣孤子”。   黄宗羲如此大才,彭静蓉当初也曾经想请他出山,可是被婉言谢绝了,不得已才请得顾炎武,其实这都怪刘子光的武夫形象太过于高大,哪个读书人也不愿意被一个赳赳武夫所指挥,相比之下钱谦益就好的多了,既是大学者,又是当朝首辅,他屈尊去请人出山,还真没有哪个读书人能拒绝,黄宗羲一听是给皇帝讲课,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当夜和钱谦益畅谈一宿,次日就带着重托进宫了。   魏忠贤之所以权势滔天,就是因为他距离皇帝太近了,一言一行都能影响到年轻的朱由校,而之前钱谦益请的那些老师年龄都太大,之乎者也的一通讲,年轻的皇帝当然要打哈哈,现在就不同了,黄宗羲不到三十岁,思路敏捷,办事利索,而且精通各种杂学,完全可以和皇帝打成一片,在潜移默化成将钱谦益的治国思想传授给皇帝是再好不过的了。   钱谦益的治国思想不过是中庸二字,这也是儒家思想的精华,黄宗羲对此也深表同意,他们的共同目标就是制止刘子光意欲发动的这场“官场浩劫”。   第九卷 讨伐 第三十二章 任重道远   如今京城官场人心惶惶,很多官员不知道早上出了家门,晚上还能不能回来,已经有不少工部和户部的中层官员被大理寺出拘票直接从衙门里提走了,被提走的官员都是掌握实权的,所以这两个部的日常工作实际上进入了半停顿状态,又过了一阵子,甚至连堂堂的户部侍郎黄小田也被南厂双规了。   此双规不同于彼双规,天子脚下自然不能再玩刑讯逼供那一套,仅仅是将黄小田请到衙门里喝茶问话而已,因为高一飞虽然咬出很多人,但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全凭红口白牙乱说一气,所以只要黄小田咬紧牙关就是不开口,南厂也拿他没办法。   黄小田是个能员,在户部的威信也很高,可以说是整个户部的领袖人物,胡尚书只是个摆设而已,自从黄侍郎被南厂请走以后,户部就真的停工了,来来往往的赋税、钱粮工作没人去管,连苏杭解来的税款都没有人接收入库。   工部也有大量官员被拘押,刘子光趁这个机会再次将工部大清洗,所有非嫡系官员被摘了乌纱,以科学院的学生和去年工科进士填充进去,所以工部的缺员问题并不严重,但是新补充的官员熟悉环境和工作需要一个适应期,在这个期间内工部的工作也不可避免的效率严重下降。   刑部和兵部这两个衙门的受害程度相对较低,但也有不少人被抓,齐振铭和袁崇焕对这件事也很不满,但由于反贪大案是皇帝交代要严办的,所以他们也只能干瞪眼。   被抓的这些贪官有的死咬着不松口,有的撑不住就招供了,不光招了这次江堤工程中贪墨了银子的事实,还将以前贪赃枉法的事情都招了出来,并且为了戴罪立功,又揭发出更多的贪官,这样一来打击范围再次扩大,大理寺和南厂两个衙门的人手都不够了,京城的监狱人满为患,甚至不得不将一些犯了小偷小摸罪行的人放出去为贪官们腾地方。   再这样下去可真不行了,京城就没有能正常工作的衙门了,就连刘子光都意识到了不妥,下令停止进一步扩大侦办范围,只办江堤的案子,涉及到其他方面的除非罪大恶极的一概不予立案,他一松口,京城的紧张气氛为之一松,说情跑路子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京城就这么大,南厂和大理寺的差爷们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都有三朋四友三姑六婆,怎么都能攀上关系递上话,别人不说,就说刘子光的头牌大将孙钢的家里这几天就没断过求情的亲戚,人家不敢直接上门求他,就只好送礼给他的亲戚,央求他老人家网开一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来求情的都是亲戚没有外人,孙钢也打不得说不得的,只好尽量少回府。   镇武侯府上也有来求情的人,钱谦益和齐振铭是不会上门来了,可是魏国公和袁崇焕的拜帖却来了,这两尊军方大神的面子刘子光可不敢不给,但是到如今已经是欲罢不能,总不能进宫去对皇帝说:贪污的人太多,我不敢再抓了,已经抓了的人也不能都办了,不然大明朝就完蛋了。那不是等于自己扇自己的耳光么。   好不容易敷衍走了两位大佬,刘子光不禁陷入了沉思,肃清官场让他很有成就感,但由此引发的后患也是极其严重的,朝廷中枢都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作为朝中掌握实权的大臣,他必须对这种局面负责。确切的说,他是被自己召唤出来的魔鬼吓坏了,没想到朝廷贪污的现象如此普遍,平均每三个当官的拉出来一个斩首都不会有杀错的。要不是靠着江南丰厚的财税资源,这样腐败的朝廷早就支撑不住的。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后世的一句名言,不反腐就要亡国,反腐就要亡党。   想了许久,刘子光还是妥协了,他没有力量将大明的官场进行全面换血,只能抓大放小,先处理一批有代表性的大蛀虫,其他小脚色就放一放好了。   登陆一起看中文网,支持正版铁器时代,历史军事频道,更多精彩等着您。   此时审讯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光供词就弄了一大箱子,这天下午,刘子光带着这箱子供词进宫面圣,想在次日早朝前先和皇上通通气,来到御书房的时候,正看见朱由校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亲人相谈甚欢,此人三绺胡须,仙风道骨,很是潇洒,见刘子光来了,朱由校道:“刘爱卿,来见见朕的新老师黄先生。”   皇帝新请了一位老师这件事刘子光是知道的,朱由校小时候的教育水平比较差,都是跟着太监宫女学些市井间的粗俗东西,书读得甚少,治国方略之类的学问更是根本没学过,所以正式登基之后陆续请了好些老师学文化,对此刘子光是很支持的,不过以前几个都是传统的老夫子,远不如黄宗羲来的年轻和有名。   “黄先生,久仰久仰,您的大名如雷贯耳啊。”刘子光很客气地主动向黄宗羲拱手施礼,可是黄宗羲只是看了他一看,微微点点头,然后继续向朱由校讲着什么,似乎刘子光在他面前只是空气而已。   已经有很久没有人敢这样轻视过刘子光了,不过他并没有生气,他知道天下的读书人都有些看不起自己,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是武人出身,连毛笔字都写不好,也不会填词赋诗,就连行个酒令都不会,更重要的是自己这样一个文盲居然作了春闱的副主考,还开设了劳什子的工科考试,弄得一些工匠都能当上堂堂进士,真是有辱斯文!虽然自己东征西讨,反腐倡廉,兴办教育,大办工业,为老百姓谋了不少福利,甚至在民间有不少百姓供奉自己的牌位,但在广大读书人眼里,刘子光依然是个文盲武夫而已。   黄宗羲的名字刘子光听说过,是和顾炎武齐名的大学者,学者嘛,高傲一点很正常,刘子光不在乎,等合适的机会施展他笼络人心的人格魅力,向折服顾炎武那样将黄宗羲也给折服了不就O了么,所以虽然黄宗羲很不礼貌,他依然笑吟吟的对黄先生躬身稽首很是客气,然后又对朱由校道:“皇上,这是大理寺和南厂审讯的口供,请您御览之后微臣还有话说。”   朱由校一直对反腐的事情很上心,可是今天却似乎提不起兴致,说:“刘爱卿,箱子暂且放在这里,朕上完课之后自会御览。”   听朱由校的意思,似乎对这件事兴趣不大,刘子光只好讪讪道:“那微臣就先告退了。”然后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刚出御书房的门,就听朱由校兴致勃勃地说:“黄先生,咱们接着讲。”   第九卷 讨伐 第三十三章 皇上的睿智   当天傍晚,一道圣旨下到南厂,要求他们次日早朝将所有被双规的犯官押到奉天殿外听判,孙纲接旨以后通报了刘子光,刘子光心道:看来那一箱子口供还是起作用的,恐怕明天皇帝要发雷霆之怒,大开杀戒了,到时候肯定百官不敢劝说,自己正好挺身而出,劝皇上杀一儆百,抓大放小,将一众小贪官放一马就好,这样一来,朝廷的正常运作还能维持,这些人以后也会对镇武侯感恩戴德,敬畏有加。   次日早朝,奉天殿外的广场上跪满了犯官,除了南厂押来的高级别贪官以外,还有大理寺拘押的大量中低级官员,全部是被摘了乌纱剥了袍服,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发髻散乱,萎靡不振。   如今能在大殿上站着的官员已经不多了,原本有资格站在奉天殿上的几位高官此时都跪在了殿外,钱谦益站在文官班首,英俊的眉毛紧锁着,其他一众文官也一脸的严肃,刘子光站在对面武官的队列里,仅次于魏国公的位置,倒是满脸的踌躇满志,就等皇帝登殿之后发挥口才了。   文武官员到齐,朱由校一身龙袍金冠的登殿了,此时他身旁的伴驾太监已经换成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娃娃,说话办事虽然也有板有眼,但在众人的眼中还是不如昔日的小魏公公来的那么利落,再想到这么权势滔天的魏公公都被刘子光整的失宠整日面壁思过,众人看向镇武侯的目光便又多了一分畏惧。   皇上登上御座,小太监扯着嗓子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啊。”话音刚落,刘子光和徐九经同时出班奏道:“陛下,江堤舞弊一案已经基本查明,共涉及七个衙门四百九十名官员,其中贪污受贿十万两以上的十五人,一万两以上十万两以下的七十八人,其余人等涉案金额均在一千两到一万两之间,供词已经签字画押,就等陛下圣裁了。”   朱由校微微点头,道:“两位爱卿辛苦了,回头朕自有封赏,来人啊。”伴驾太监听到后一甩拂尘,冲着殿外喊道:“抬进来。”然后就看到四个御林军抬进来一口大箱子,正是昨日刘子光带进宫的供词箱子。   “朕很痛心,大明朝出了这么多的贪官,昨天刘爱卿将供词送进宫之后,朕随便看了一部分,触目惊心啊,朕不敢相信这是大明的官员能做的事情,江堤工程款是天下百姓为灾民捐献的银子,里面还有朕的内帑,本希望这笔钱能好好的用在江堤加固和新建上,为沿江几省的百姓谋上百年的安全,可是这样的银子她们也能伸手!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人吗?”   说到这里,朱由校还狠狠地拍了一下御座的扶手,一脸的怒色,群臣赶紧相劝:“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刘子光当然也跟着一块儿劝,他心想马上就该我发言了,充好人劝皇上把那些贪污比较少的官员从轻发落。   可是朱由校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接着说:“朕想了很多,慢慢的气也就消了,大明官场如此黑暗,朕也有责任,朕亲政不过两年,一直忙于南征北伐,收山东定台湾,平湖广克江西,改土归流,对于官员们的廉政工作抓得不够,现在的大明官场和昔日阉党当政时期毫无不同,行贿受贿如同家常便饭,似乎不行贿就办不成事情,这个习惯养下来,自然什么银子都要伸手,大官大贪,小官小贪,就连官员府门口看门的都要收了门包才肯替客人通传,这就是大明的现状啊。朕的子民如此唯利是图,朕这个当皇帝的要负一定责任。”   此言一出,群臣震惊,都以为皇上要大开杀戒砍一批脑袋,没想到人家居然摇头晃脑的学习贤明圣君下了个罪己诏。皇上都说自己要负责了,下面这些大员自然也不能一推六二五,于是个个下跪道:“臣等也有责任。”   刘子光看着君臣们热火朝天地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有点郁闷了,按照他对朱由校的了解,知道这位年轻的小舅子说不出这样高明的话来,他背后一定有人指点,哼,且看他下一步如何进行。   看到现场气氛被调动起来了,朱由校又说:“经过彻夜深思,朕还想明白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那就是我朝官员俸禄过低,现在实行的还是洪武旧制,正一品大员的月俸不过八十七石,四五六品的官员月俸从二十四石到十石,七八品的官员更少,五七石而已,现在粮食连年丰收,粮价又贱,折合成银子更少,有时候堂堂有品级的官员还不如衙门里不在册拿现银月钱的差役的收入多,京官还好些,有些冰炭银子什么的,外地官员,尤其不发达地区的官员收入实在太少,以至于达到不贪污就难以养家糊口的地步,所以说,官员俸禄太少,也是造成贪污的一个重要原因。朕决定,以后用现银发放俸禄,具体数额由有司研究,不能太少,要能养的起一大家人才行,现如今咱们大明朝的国库还是充盈的,花钱养清官能养的起,这个高薪养廉的对策,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大殿上顿时一片山呼万岁之声,皇上如此圣明,真是出乎众人的想象,几个老臣激动地胡子都翘起来了,不住口地赞着陛下的贤德,说来也是,这大明朝的官员们工资水平确实不高,不靠外快根本养不活那么多老婆小妾、丫环佣人的,贪污成风是必然的事情,别说是修江堤的银子了,就是发往前线的军粮军饷,还不是一样的按例漂没个一到两成。   涨工资是个很令人高兴的消息,但是更出乎意料,更令人惊喜的还在后面,朱由校矜持的笑着,等群臣们的情绪平静了一点,又道:“朕素来不喜杀戮,这次江堤舞弊案子牵扯甚广,六部中居然有将近五百名官员贪污受贿,朕虽震怒,但并不准备大开杀戒,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朕决定……”   朱由校一挥手,四个御林军将装着供词的大箱子抬出了奉天殿,箱子打开,雪花般的供词笔录倒出来,在大殿前堆成了一座小山,御林军用火把将这堆纸点燃,火焰烧得老高,不到片刻就都化成了灰烬,灰黑色的纸屑如同邪恶的蝴蝶漫天飞舞,犯官们一律以头抢地,痛哭流涕山呼万岁。   朱由校将南厂和大理寺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供词一把火给烧了,说明他已经赦免了贪官们的罪行,这如何不让贪官们心生感激,如何不让朝堂上的大佬们深深感到皇上的成熟与睿智。如果真把下面跪着的那四百九十个官儿都给砍了、发了,那京城官场的元气就伤了,没有个三五年恢复不过来,再说了,这其中有很多人是按例收的银子,并不是刻意勒索贿赂,如果他们把自己弄得一尘不染就在官场上混不下去的,所以很值得同情。   本来大佬们今天是憋着劲准备劝谏皇上从轻发落这些人的,他们生怕皇上重演当年洪武旧事,大肆杀戮大臣,伤害朝廷根基。可是皇上做的决定比他们的预期还要完美,听着大殿外一片喜极而泣的声音,大佬们互相交换着眼神,在袍袖子里暗暗挑着大拇指,称赞今上的贤明,朱由校看到这个场面也很满意,自得的晃着脑袋,心说黄先生真是高人啊,帮朕出的主意就是好。   唯一郁闷的是刘子光,准备好的台词一句也没捞着说,全被朱由校抢了风头,他原本打算充一回好人的,可是现在是没机会了,既然做不得好人,那就索性将恶人做到底算了,他出班奏道:“陛下,犯官之中有情有可原之人,也有罪大恶极之人,怎可一概赦免,这样一来岂不是助长了贪污的风气。”   朱由校道:“刘爱卿莫急,朕还没有说完,惩前毖后,不是说以往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这四百九十名犯官之中,贪污在十万两以上的,依旧由大理寺按律严办,贪污在十万两以下的官员交出赃款并处于十倍的罚金,然后按律判处相应刑期,只不过不用在监狱服刑,可以带着镣铐官复原职,也算是为朝廷尽力嘛,刑满之后才能解下镣铐,领取俸禄,刘爱卿以为如何?”   刘子光心想这一手却是玩得漂亮,他无话可说,只能敷衍道:“陛下圣明。”   看到刘子光吃瘪,钱谦益在对面暗暗地冷笑了一声,同时又欣慰地点点头:南雷先生果然是高人啊。   第九卷 讨伐 第三十四章 保外就医   皇上大赦贪官,终于平息了京城的惊恐之风,预料中的腥风血雨没有出现,看到的只是各部官员身穿官袍,脚上带着镣铐坐在堂上办公,各衙门的风气大变,再也没有人敢收受贿赂,就连衙门口的衙役也不敢随便敲诈百姓了,大家都盛赞皇上的仁慈圣明,说大明朝出了一位仁君,真乃万民百官之福。   并不是所有的贪官都被赦免了,一些罪大恶极,贪污数额巨大,草菅人命造成极其恶劣影响的官员还是要受到严惩,不过既然皇上的口风已经动了,大家就可以各显神通捞人了。   如今关在南厂诏狱里面的重要人犯已经转移到大理寺的监房,由三法司会审,南厂作为侦缉机关不再负责审理工作,只提供人证物证而已,事情交给三法司处理好过在南厂一千倍,起码能说上话了,高一飞、黄小田、还有马云都不是寻常人物,人脉深厚的很,高一飞本身就是都察院出身,而都察院又是三法司中比较重要的部门,自然会为院里出去的人开脱,而黄小田作为户部左侍郎,替东林党掌控着户部财权,自然会有些超级大佬不希望他出事,而且他被双规以后四不松口,拒不承认所有的指控,所以南厂也没掌握什么真凭实据。还有马云这位浙商的代表人物,手里掌握着几百万两资金,那都是浙商各个商会交给他运营的,严格来说,马云在江堤舞弊案中捞到的每十两银子中有五两用于行贿,有三两银子是分给浙商们的红利,只有二两是放进自己钱袋子里的。马云一出事,马家存在日升昌的银子都被封存了,浙商们还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纷纷托人找关系为马云脱罪,光是浙江有名的讼师就请了七八个。   这些人来回奔走也不送礼,只是送上拜帖寒暄几句,其实大家互相都明白,现在风头紧,人情可以先欠着,等风声过去再补偿便是,皇上并不是非要杀这几个人的头,而是想借着这个事情恩威并施树立威信而已,杀人嘛,先前镇武侯不是从南洋巴达维把跑路的前上海总督程良珏和前市舶司提举陈子昂杀了便是,黄大人高大人马老板尽量帮他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保住人头,然后再从长计议,最好能官复原职,实在不能的话,就蛰伏几年再说,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搞得刘子光很郁闷,反腐反了几个月,最后居然还要不了了之,三法司不温不火的审着,皇上整天听黄宗羲讲古,连风火四轮车都不玩了,更没有兴趣去管案子的进展,南厂已经将案子移交,人家爱怎么审就怎么审,毫无干预的权力。刘子光已经渐渐意识到,站在自己对面的势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连他镇武侯都无力对抗,和整个社会的既得利益阶层对抗,胜利的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   最离谱的是居然连已经定罪了的陈子昂也有人求情,据说刑部的死囚牢房里,每日都有贵人带着酒肉去看望这位曾经的两榜进士,大帅哥大才子呢,有历人士写的条子也递到了刑部,说陈子昂的案子比较复杂,需要重审,所以斩立决必须压后根据情况再定日子,这期间必须保证陈子昂活着不能出事。   然后陈子昂就得了重病,几乎要病死,为了保证他活着,刑部不得不将其暂时移出监房就医,只派两个牢子跟着,这两个牢子与其说是陈子昂的看守,还不如说是他的跟班,每天忙前跑后曲意逢迎,好酒好菜伺候着“重病”的陈老爷和一帮故旧谈天说地,吟诗喝酒。   陈子昂一个已经被判处斩立决的重犯都能过的如此滋润,这让老百姓怎么想,让百官怎么看我刘子光?上海这案子可是刘子光亲自办的铁案,如果不能得到严格的执行,将会对他的声誉有所影响,所以刘子光决定从这件事上再次入手,找回面子和公道。   镇武侯突然视察了刑部的大狱,说是要提审陈子昂,这下牢头们可慌了神,虽说镇武侯管不了他们刑部的人,但是弄丢了人家的人犯总也说不过去,那侯爷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听说他家夫人都敢随便打死刑部门口的门子呢,到时候见不到人一生气还不当场就发飚弄死他们几个。   镇武侯可是管着南厂的,在他面前耍花枪等于找死,所以几个牢头乖乖地跪倒在地,向侯爷禀告了事情的经过:刑部有公文着陈子昂保外就医,他们也没办法,只好派员押送陈子昂到汤山温泉治病疗养。   刘子光道:“上海案可不是一般的贪污案,牵扯到谋反的大逆,这样的人犯岂可轻易放出,难道你们以为本侯管不到刑部就不能治你们个玩忽职守的罪么?”   牢头们赶紧磕头求饶道出实情,原来陈子昂以前做进士的时候交友甚广,尤其在京城这一代认识了不少青年才俊,现在这些才俊们个个手眼通天,有心搭救陈子昂,故有此一举,牢子们惧怕刘子光,但也惹不起这些人物,倘若贸然去将陈子昂抓回,定然也会惹上麻烦。   刘子光没和他们为难,说既然你们不敢去把人犯请回来那本侯就代劳了,正好五城兵马司有缉拿逃犯的职责,这件事就交给钟寿勇负责好了,钟参将现在已经是兵马司的指挥使,接了侯爷的将领之后,亲自点了三百兵丁,骑着快马去京城东面七十里的汤山拿人去了。   汤山是京城附近的一处名胜,因温泉而得名,已有千年历史,南朝萧梁时期就被封为御用温泉。温泉日出水十万斤,常年水温热烫,呈微黄色,透明度很好,没有臭味,而且泉水富含各种矿物质,经常泡澡对多种慢性疾病很有疗效。   值得一提的是,汤山泉眼附近的景色也很出众,绿树繁茂就不说了,还能看到许多结晶较好的天然矿物,有白、浅黄、灰白等色的菱形体方解石,还有浅黄、浅绿、淡紫的立方体或八面体萤石。这都是温泉水带到地面的沉淀物,称“泉华”。美丽多姿的泉华和能治百病的温泉吸引着历代达官显宦,文人雅士来此游览沐浴。光是京城大佬们兴建的别墅就有几十座,一不小心就会踏入不知道哪位高官的领地。   钟寿勇按图索骥,根据牢头提供的线索很快找到了陈子昂的藏身之所,这是一个极其雅致的院落,景色极好,淙淙水声令人心旷神怡,钟大人带领的三百兵丁如同闯进美丽花园的恶狼,气势汹汹的包围了这所庄子,可万没想到的是,居然在门口被人拦住了。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只不知道这是谁的庄子,竟敢来乱闯,还要不要命了?”一个带着瓦楞帽子的家丁气派十足的质问道。   第九卷 讨伐 第三十五章 大闹温泉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汤山温泉的哪一座别墅的主人不是达官显宦,门口的家丁们平日里迎来送往的也都是些场面上的人物,正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见多识广的家丁们又怎么会把区区五城兵马司的人放在眼里呢。   五城兵马司的地位比较尴尬,论人马论装备不如京营的禁军,论权势不如两厂一卫,论职责范围也不如应天府、刑部这些衙门,纯粹就是京城治安大队,巡个夜,逮个盗贼,制止一下打群架什么的,最多敲诈一下沿街的商铺和犯事的小偷小摸,油水不是很大,所以一直不被京城有头脸的人所看得起。   但是今天杀到汤山温泉来逮人的这些兵马司的老总们可不比以往那些人,那可都是钟大将军的亲兵马弁,钟大将军是什么人,那可是红衫团和南厂都挂着职务的红人,他的亲兵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平时看人都是抬着头往下瞅的,没主动欺负人就是好的了,又怎么能允许这几个带着瓦楞帽子的狗奴才在自己面前装大。   不待钟将军下令,几根藤条就劈头盖脸的抽过去了,兵马司的是轻装部队,没有长枪大戟,只有腰刀铁尺和棍棒藤条,藤条三尺多长,既能当马鞭又能抽人,效果非常理想,几声破空声之后,别墅门口的家丁们就被抽的满脸是血,瓦楞帽子也掉了,刚想掉头往回跑就被马上窜下来的兵马司士兵扑住,按在地上拿链子锁了,其余人马迅速跟进,冲进了温泉别墅。   别墅极其雅致,桃林,竹林,竹木搭建的小楼,还有茵茵草地和五彩斑斓的泉华,身穿纯白色绸缎长袍的俊美小童赤着脚端着茶盘、水果站在雾气飘渺的温泉池子边,除了淙淙水声就只有树上的鸟鸣,真是宛如仙境一般。   可是这雅致到了极点的好地方居然闯进来一大群粗俗不堪的丘八,皮趟底的靴子粗暴地踩在春天柔嫩的草地上,娇艳的桃花被野蛮的折断,穿着白袍子的小正太们也被大兵极其粗野地踹到了一边。   池子里正有几个年轻俊美的青年在泡澡,温泉泛起的热气中隐约能看见他们白嫩的皮肤,乌黑的头发,还有一张张俊朗而又惊诧的面孔,显然这群大兵的到来严重破坏了他们的雅兴,一个青年愤而起立,潇洒地披上一件白绸袍子,头发很随意地用白色丝带扎在一起,指着这群大兵质问道:“尔等何人,胆敢擅入民宅?”   看他的气度不像是一般人,当兵的们也就没敢拿藤条打人,钟大将军摇摇晃晃从后面走过来,斜眼看了一下这个小帅哥,心底暗道好一个俊俏的后生,便客客气气地说:“本官奉命捉拿逃犯陈子昂,你若是识相的话就赶紧把他交出来,否则咱们动手搜查不免大破什么坛坛罐罐的,岂不大煞风景。”   “哼,陈子昂是刑部办过保外就医的,你们凭什么捉他,白纸黑字在此,睁开你的眼睛看看!”那帅哥从池子边的鹿皮袋子里取出一份公文递给钟寿勇。   哪知道钟大将军不识字,居然把公文给拿倒了,那帅哥看见不免冷笑一声,讥讽道:“这位将军,要不要我念给你听啊。”   钟大将军是山里猎户出身,斗大的字不认得一箩筐,人家已经在努力学习了,参加了红衫团的识字班,可是公务繁忙时间有限,至今也没学会几个字,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提他不认字的事情,如今这位帅哥触到了钟大人的禁脔,还不让他火冒三丈啊。   刺刺两声,刑部的公文就被钟大人撕成了碎片:“现在你没有了吧?马上给老子交人!你们这几个家伙也逃不了干系,包庇窝藏钦犯,罪不容恕,都给我锁了!”   “且慢!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和他们没关系。”水池里又站起一人,端的是貌比潘安,长发披肩,削肩膀,丝毫没有肌肉的胳膊和胸部,如同女子一般精致秀丽的五官,个头不高也不矮,腰间围了一条白色的毛巾,能看见丝毫没有赘肉的细腰和两条长腿,正符合眼下流行的审美标准,看的兵马司的丘八们忍不住在心里惊呼:好一个漂亮的兔爷!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陈子昂,要抓要拿随你们,但是不要碰我的朋友们。”兔爷说的是一口江南软语,很是好听。   “你小子就是咱们侯爷从南洋逮回来的贪官啊,看不出来还有几分胆色,来人啊,给我锁了!”钟寿勇喝道。   “我看谁敢在这里撒野!”先前那个俊朗青年忽然发飙“你这厮着实胆大,居然敢撕刑部的公文,执法犯法罪加一等,陈子昂生病保外就医凭什么要抓,再说了,就是抓也轮不到你,刑部自有公差,你们算哪一路?”   “唐公子你不要说了,和这些人讲不清道理的,他们一定是镇武侯的人。”陈子昂倒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想到了刘子光的黑手。   “不行,今天既然我在这里,就绝对不容许他们把你带走!”唐公子倒是有几分英雄气概,双手叉腰挡在钟寿勇面前,以为能拦住这个凶神,可惜他遇到的是向来以不讲理闻名的钟大人,唐公子的小胸脯刚挺起来就挨了一记穿心腿,直挺挺的飞进了温泉池子溅起一片水花。   “全锁了,按窝藏罪论处!”钟寿勇一声令下,士兵们如同老鹰捉小鸡一样,将池子里这些青年尽数捉住,连衣服也不给他们穿,就这样锁进了囚车,可怜这些在京城文化圈颇有些名气的青年们毫无还手之力,如同狗一样被套上了锁链,别墅里所有的人都没能跑出去,家丁和小童全被集中起来关押,别墅被贴上五城兵马司的封条,当作罪证被封存起来。   不过钟大人却没有立刻离开,他东瞧瞧西瞧瞧,以他一个猎户的眼光对别墅进行了一番评论:不错,比京城的澡堂子好多了。小的们跑了七十多里路来捕人也算劳苦功高,不如就此赏赐他们一下。   “小的们,都脱了衣服下去泡泡,这可是达官贵人们才能享用的温泉,听说能治百病呢,尤其是张老三李老四你们几个狗日的身上有花柳病的,都给老子下去泡泡。”   钟大人一声令下,士兵们顿时欢蹦乱跳起来,除了看押人犯的十几个人之外,都扒了衣服跳进温泉池子胡闹起来,岸边放着的水果、樱酒,橘糕也被他们毫不客气的享用了,几个身上有花柳病的兵痞子最后才进入池子洗了一通,等他们折腾完,这座雅致的温泉别墅已经完全变了摸样,在三百名粗俗不堪的大兵蹂躏下,草皮全毁了,桃花全折了,温泉水也变臭了,要是被不知道真相的群众看见,还以为刮过龙卷风呢。   钟寿勇不知不觉间就闯了大祸,他哪里知道自己祸害的是钱谦益的别业,抓的是钱谦益的禁脔唐唐,还有京城文化圈知名的几位公子,事发之时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皇上赦免了一大批贪官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是还有一批罪大恶极的首要分子没有判决,这些人正忙里忙外奔走的欢,妄图打通关节从轻发落。刘子光可乐意了,如果说自己忙和了这么许久连一颗人头都没砍,那以后谁还怕自己啊,所以在高一飞、马云等几个人案子他必须紧紧咬住,决不能容许轻判。   一边有人跑关系说情,一边有人紧盯着不放,三法司那些官儿的日子也不好过,得罪了哪边他们都不愿意,不过权衡之下还是镇武侯那边更可怕一些,这不,已经有两个刑部的官儿因为给陈子昂开了保外就医的文书而被南厂请去喝茶了,想来想去大家都觉得犯不上为了袒护几个过气的贪官而得罪刘子光这尊瘟神。   官场上的事情很复杂,刘子光到现在也没掌握其中的精髓,各种乡党、朋党、同年、利益集团之间错综复杂,总之整个官场就是人际关系网,没有丰厚的人脉根本办不成事情,除非你把所有的关系链统统打破再重新建立新的朝代,刘子光自然做不到这一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快刀斩乱麻,管你有什么关系,只要不合我的意,就一刀下去解决了你,他对付三法司就是这个态度,你敢轻判我就办你,看你是要命还是要人情。   钟寿勇深得刘子光的真传,他去抓捕陈子昂的时候也知道对方肯定有实力强大的人包庇,可是如果畏首畏尾就办不成事情,还不如来硬的,管你什么人呢,只要不是当今皇上就不怕,侯爷能罩得住!   第九卷 讨伐 第三十六章 断背山   钱谦益震怒了,汤山温泉逃回来的下人向他报告了这件事,刘子光的人闯进他的别业他可以容忍,因为那毕竟是自己匿名置办下的,兵马司的丘八们蹂躏了别墅的雅致美景他也可以谅解,毕竟当兵的都是粗俗不堪地,悍然抓走陈子昂也没什么,毕竟小陈身上的案子太大了,唐唐也只是敢背着自己给齐振铭打了招呼才办了保外就医的,但是他们居然抓了唐唐!这就是绝对不可容忍的了。   唐唐是爱称,这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大名叫做唐镜晓,南京人士,家境一般,自幼喜好游山玩水,吟诗作对,十四岁的时候就中了秀才,十六岁中了举人,但是后来考进士的时候被人!顶了名额,从此远离科考,只谈风月。唐镜晓和陈子昂是同年的举人,两人又都是貌比潘安的美少年,刚开始的时候互相敌视,后来发现原来彼此就像是对方的影子,此后两人便双宿双飞,大江两岸到处留下他们亲密无间的身影,爱的可谓如胶似漆,死去活来。   再后来因为唐镜晓写诗讽刺了朝政被锦衣卫拿了,陈子昂到处求告无门,绝望之时正好遇到进京办事的上海道总督程良珏,一见之下惊为天人,程总督许诺营救唐镜晓,但代价是陈子昂必须做他的蓝颜知己,陈子昂呆坐了三日,最后终于答应了程良珏。   当唐镜晓从锦衣卫的死牢中放出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奔到他和陈子昂租住的小客栈,可是已经人去楼空,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客栈老板告诉他陈公子跟着上海总督的车驾走了,唐镜晓闻言如遭雷击,他恨!恨这个腐朽肮脏的世界,恨那些贪慕荣华的负心人,刚从死牢中放出,身无分文,心上人又投入他人的怀抱,心如死灰的唐镜晓走出小客栈,在秋日南京城绵绵不绝的雨中漫无目的的走着,最终来到了秦淮河畔,望着悠悠河水,唐镜晓没有一丝犹豫就跳了进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躺在一艘船上了,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一双同样温暖的目光看着他,唐镜晓顺着目光看过去,救了他的是位相貌英俊风度翩翩的中年文士,手边摊了一张纸,上面写了几行字:门外天涯迁客路,桥边风雪蹇驴情,耦耕旧有高人约,带月相看并菏锄。   从诗句中的意境可与看出这也是一个失意的人,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乌篷船的油布船舱被秋雨敲打的砰砰作响,秋风秋雨愁煞人,这样的环境下,唐镜晓心道罢了,我就跟随此人同去吧,离开南京这座悲情的城市。   后来才知道此人正是新近被罢官的钱谦益,钱谦益当年虽然只是翰林院编修,但已经名动天下,被称为江左三大家,最著名的还是他家的藏书,数以千计,而且有许多的孤本,唐镜晓跟随钱谦益来到他常熟老家之后,钱谦益特地为唐镜晓建了一所红豆轩供他居住,此时的唐镜晓还沉浸在思念陈子昂的情愫当众,不过在钱谦益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两颗心渐渐的靠在了一起……   钱谦益和唐镜晓的交往是秘密的,因为这个时代虽然流行男风,但都是戏子、娈童之类,权当玩乐而已,钱谦益和唐镜晓之间的感情却是真挚的,也是排他的,钱谦益一直没有后代,就是因为他根本对女人没有丝毫兴趣,是个实实在在的背背爱好者。   再后来钱谦益再度出山担任礼部侍郎,表面上当着朝廷的官,背地里组织着东林党的活动,为了掩人耳目造成声色犬马的假象,他又迎娶了秦淮名妓柳如是,柳如是进了钱家门以后,一天都没有和老钱睡过,只是红粉知己而已,而唐镜晓和钱谦益的事情也被隐瞒的很严密,寻常人根本不知道。   此时陈子昂也已经在上海道衙门里担任了一个小官职,名义上是程良珏的文书,实际上则是他的玩物,程良珏和钱谦益不同,他是典型的双性恋,男女通吃,不但霸占了陈子昂,还娶了陈子!!昂的姐姐作为妾室,不过此人还算有良心,对陈家照顾有加,陈子昂有功名在身,人有聪明上进,很快成为程良珏的左膀右臂,担任了上海市舶司提举的职务,从此沉沦下去,想方设法的贪污捞钱。   唐镜晓无时不在关注着陈子昂的消息,他通过钱谦益终于打听到了当年自己从死牢中被赦免的秘密,原来竟是程良珏的人情,代价就是陈子昂!知道了隐情的唐镜晓痛哭流涕,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陈郎是路人,他有程良珏,自己有钱谦益,同样都是割舍不下的感情啊,所以他还是选择了回避,一直没有和陈子昂联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终于发生了变化,刘子光这条疯狗窜到上海乱咬一气,居然把程良珏和陈子昂都掀下来了,幸亏程良珏机灵,关键时刻带了陈子昂跑路,逃到万里遥远的南洋去避难,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唐镜晓整日念佛为陈子昂祈祷,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可是那天杀的刘子光居然又追到南洋,不惜和荷兰人开兵见仗,也要把陈子昂给引渡回来。   荷兰人战败,程良珏和陈子昂被押回南京,从陈子昂被解进京的那一天起,唐镜晓就开始多方筹措救人了,陈子昂曾经救过他一命,现在轮到他救陈子昂了,可是钱谦益对救人的事情并不积极,他说这个案子太大无法干预,还是唐镜晓自己疏通各方关系,从刑部搞到了保外就医的文书,将陈子昂救了出来拉到汤山温泉去疗养,还请了一帮青年才俊相陪,可惜好日子还没过上两天,就又被刘子光的走狗逮回去了,这次连唐镜晓也没能幸免,一并被抓了去。   唐镜晓和陈子昂的事情钱谦益知道,他也不在乎,因为他知道经过这些事情唐唐的心是在自己这边的,即使总是想着搭救陈子昂也是出于报恩的心理,如果陈子昂犯的案子不是太大自己倒是愿意帮他一把,可是陈子昂这小子可是跟着程良珏兴兵作乱犯的不是一般的罪行,这个忙爱莫能助啊。   直到汤山温泉别业的家丁跑回来报告,钱谦益才知道唐唐居然背着自己做下这么大事情,真搞不懂他怎么有这么大能量买通刑部的人办来保外就医的手续的,不过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了,最紧要的是赶紧把唐唐搭救出来。   这件事情很棘手,因为唐镜晓和陈子昂这个钦犯搅在一起,而钱谦益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个唐镜晓的关系,所以不能亲自出马,再说了,刘子光那厮可不是好相与的,纯粹是个泼货,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这么担心唐镜晓,还不当成个棋子来使用,所以必须三思而行,首先要确定的是他们关在了什么地方。   钱谦益的情报网也不是吃素的,锦衣卫里有一部分人专门听他差遣,很快就报上来情报,陈子昂已经被关回刑部大牢,而涉嫌窝藏逃犯的唐公子和其他几位公子都关押在五城兵马司的拘押所里面。   五城兵马司并没有自己的监狱,有的只是短期拘留性质的拘押所,这里面大奸大恶的犯人没有,只是关押打架斗殴的地痞流氓,唐镜晓这般细嫩的公子哥落到里面很难有好果子吃,搞不好的话还会被人菊爆!   这可是钱谦益不能容忍的事情,他赶紧派自己的心腹——锦衣卫千户仇武带人去五城兵马司的拘押所捞人,这仇武可是个厉害角色,当年带着锦衣卫和南厂硬抗过,本人的武艺也不差,在京城小有名气,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关系尚且算是良好,料想那姓钟的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人犯和仇武为难。   仇武带着一队锦衣卫快马赶往五城兵马司,到了以后却被不客气的拦在了外面,连茶水都没有一杯,还被告知钟指挥使正在午睡不便打扰,仇武虽然是锦衣卫的人,但只是个千户,衔级要比钟寿勇低一些,这让他很不高兴,因为历来锦衣卫都是见官大三级的,这个姓钟的居然敢如此怠慢自己,定然是看不起他们锦衣卫。   这话没错,钟寿勇可是做过南厂参将的,南厂和锦衣卫的过节虽然没有和东厂那么深,但是也有几条人命在里面,这个仇岂能轻易了结,听说锦衣卫有人来访,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摆谱不理,杀一杀对方的气焰。   仇武扶着绣春刀的刀柄在兵马司衙门口走了几圈,忽然一眯眼,跳上马就走,他不等了,直接去拘押所提人,还就不信了,堂堂锦衣卫能被区区五城兵马司难为住。   第九卷 讨伐 第三十七章 兵马司VS锦衣卫   五城兵马司的拘押所就在衙门附近,是一个简陋的大院子,屋子都装了铁棂子和大锁,用来关押犯人,院子里还有些站笼,是用来惩处不听话的凶犯的,看守拘押所的兵士人数不多,都是些老弱残兵,装备也很差劲,很多人连腰刀都没有,就是一根水火棍而已,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兵正半倚在门口拄着水火棍晒着春天的太阳呢,突然被一阵人喊马嘶惊醒。   数十骑锦衣卫已经来到拘押所门口,一水的褐色战袍,腰间悬着绣春刀,为首一人穿飞鱼服,头戴乌纱,利索的翻身下马,径直走了过来,两个老兵赶紧换上笑脸搭讪:“爷,您这是……”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飞鱼服后面的两个锦衣卫一把揪开,那穿着飞鱼服的千户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拘押所,锦衣卫们留下几个人把守门户,看管马匹,其余的人跟着千户闯进了拘押所。   仇武趾高气扬的走进了拘押所的大门,一手扶着绣春刀的刀柄,一手拿着马鞭,,在院子当中站定了,也不说话,自有手下扯着嗓子喊道:“有喘气的滚出来一个!”   锦衣卫欺负五城兵马司是天经地义的,看见有上官来到,拘押所的管营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出来,跪在仇武面前道:“大人驾到有何吩咐?”   “赶紧把昨天被你们从汤山温泉抓来的几位公子放出来,敢和本官打马虎眼,仔细你的孤拐(腿)!”仇武厉声喝道。   “大人您是不是记错了?昨日拘押所根本就没有送来任何人犯,更别说什么公子了。”管营小心翼翼地赔笑道。   仇武最不喜欢人家骗他,听了管营的狡辩不免勃然大怒,一记穿心脚踹在他的心口,将其踢出去一丈多远,然后一挥马鞭喝道:“给我搜!”   五城兵马司的地位不如锦衣卫那么高,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看到管营大人被人打了,几个士兵忍不住冲上去拦住锦衣卫,可是他们势单力薄,怎么拦得住精锐的锦衣卫番子,两下就被打翻在地,锦衣卫们粗暴地从兵马司士兵腰带上抢下牢房的钥匙,挨个的打开牢房检查有没有他们要的人,可是将拘押所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钱阁部要的人。   仇武眉头一皱,心道这管营说的倒是实话,悻悻地一挥手:“咱们走!”此时从门口传来一声惨叫,只见两个锦衣卫象断线风筝一样飞进来,摔到院子里口吐鲜血,看样子不知道断了几根肋骨,接着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道:“打了老子的人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原来是钟寿勇接到禀告,带着一群官兵来增援了,他手里拿着一根藤条,硕大的身躯如同巨灵神一般站在门口,身后是同样彪悍的一群大汉,个个横眉冷对,手里不是棍棒就是铁链。   仇武不为所动,冷冷道:“钟大人得罪了,本官奉命找人,你的手下不配合,无奈之下只好动些粗的,你要是不满尽可以找我们锦衣卫指挥使理论,现在本官没有时间和你打屁,还有要事办理。”说着就大模大样的走上去,他满意为以自己的威风,走到门口这些人自然会被震慑而不由自主的让出一条路来,哪知道人家根本不甩他,如同一面人墙一样纹丝不动。   仇武身后的锦衣卫们也凑上上去,卷起袖子,挺起胸膛和钟寿勇带领的五城兵马司官兵眼睛对眼睛,胸膛对胸膛的对峙起来。   长久以来,锦衣卫的地位一直远高于五城兵马司,兵员的素质也远超他们,十个兵马司军士都未必能打过一个锦衣卫,所以兵马司众人在心底里是很惧怕锦衣卫的,对峙之下不免气短,很多人不敢和锦衣卫骄横的目光对视,含含糊糊的躲闪着,脚底下也有点发软,要不是钟大人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副将在中央撑着,恐怕其他人已经溃散了。   五城兵马司最早是太后的嫡系,兵员来源很繁杂,大多是禁军淘汰的兵员或者京城附近招募的青壮,还有些就是城里的闲汉们,素质普遍较差,后来被刘子光塞进去很多山东籍的新兵,气象才为之一新,李岩掌兵讲究的是稳妥不出乱子,五城兵马司恪守本分,不好勇斗狠争权夺利,在京城军界算是有了一点进步,后来李岩被东林党弄到山东去了,五城兵马司里很多山东籍士兵也被置换出去,同时塞进了许多江北招募的新兵,兵马司的整体素质再一次下降,直到钟寿勇接手以后也没有好转,再从山东招募新兵已经不合时宜了,只能训练好当前的这些士兵们。   钟寿勇带兵和李岩截然不同,他是个张飞李逵式的粗放人物,但是粗中有细,为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粗鲁,平日里他喜欢和当兵的打成一片,没有上下之分,凡是兵马司的士兵都是兄弟,一起喝酒一起吃肉,甚至搜刮来的银子也从不私吞,而是拿出一部分发给家境贫困的士兵,这种带兵方式很得士兵们的爱戴,钟寿勇虽然执掌兵马司时间不长,但威信极高。   一只绵羊带领下的一百只狮子未必能打过一只狮子带领下的一百只绵羊,这就是领袖的力量,将是兵的胆,看到自家主将雄赳赳的站在那里毫不退让,士兵们又重新挺起了胸膛,对着锦衣卫们怒目而视,,哼,别看你们锦衣卫横,也不瞧瞧咱们兵马司的后台是谁,那可是南厂和镇武侯!   “老子不和你废话,打了老子的人就得给个说法,你要是不给老子一个说法,老子就给你一个说法!”钟寿勇低头瞪着比自己矮上五寸的仇武,冷冷道。   “你要什么说法?”仇武抬起头毫不退让的盯着钟寿勇的眼睛道。   “官场上那一套官司我不和你打,老子就知道自家兄弟被你打了,要不然你们让老子打一顿了事,要不是每人赔一万两银子的伤药费,这事就算了结。这两样你选一样吧。”   “那我要是两样都不选呢?”仇武心说你这纯粹是讹诈,这一套对付街上的小贩还可以,对付锦衣卫不是自找难看么。   “你不选老子就帮你选,本来是二选一的,老子帮你全选上!”   一来二去的话里就开始夹枪带棒了,两边都不是善茬,渐渐的空气更加紧张,两帮人挨的更近了,鼻息几乎都能喷到对方脸上去了。   俗话说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仇武就是介乎于楞和不要命之间的角色,别说是五城兵马司了,就是南厂来了他也不怕,所以根本不理睬钟寿勇的威胁,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必要再打嘴仗了,可以升级为斗殴了,他一侧肩膀就撞了过去,仇武武功很强,这一撞带着千斤之力,他个头比钟寿勇矮许多,所以肩膀撞到的位置正好是对方身体中央两块胸肌之间,这里是大量神经丛集中的地方,重击之下可以导致昏迷,钟寿勇的反应速度也不是盖的,身子一歪,脚下一绊,借力一拽就想把仇武甩出去,仇武何等人,立刻就收了肩膀,伸拳打将过来,两人战做一团。   看见老大动手了,下面的人也立刻开打,锦衣卫来了三十号人,全都是拳棒好手,抢了兵马司的水火棍一阵猛打,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要在以前这场架就算到此结束了,因为五城兵马司都是些胆小鬼,稍微失利就会全线崩溃,这是这回却出乎了锦衣卫们的意料,兵马司众人越战越勇,被打趴下了还站起来接着打,就被打晕了立刻有人接着顶上来。   刚开始的时候锦衣卫堵在门口,兵马司的优势兵力得不到发挥,被他们占了便宜,可是到后来兵马司的爷们都从围墙外跳了进来,兵力对比发生巨大变化,几乎是五六个人打一个,而且后续兵力还在源源不断的到来,好在双方都算克制,只是用拳头和棍棒斗殴,没有抽刀子对砍,要不然现在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了。   要论武功,钟寿勇是不及仇武的,可是论起蛮力,仇武就不如钟寿勇了,俗话说一力降十会,再精妙的武功遇到大力士也是白搭,所以一身精湛武功的仇武根本施展不开,院子里人太多,也不能闪转腾挪了,就只好和钟寿勇硬碰硬的拿拳头对锤,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很快他就被打的一脸是血,仇武心想这不是办法,虚晃一枪吸引了钟寿勇的注意力,然后大喊一声:“撤!”率先跳出了拘押所的大门。   锦衣卫们确实都是精兵,水火棍抡的泼风一般,也不知道打倒了多少兵马司的士兵,可是对方的人太多了,怎么打也打不完,这样下去迟早累垮,正发愁呢,千户大人下令突围,他们便纷纷舞着水火棍向门口冲去,对方也不阻拦,任由着他们冲出了大门。   一出拘押所的大门,这三十名锦衣卫才真的傻眼了,整条街满满当当全是无成兵马司的官兵,足有上千人,而且是全副武装的,刀枪棍棒还有嗷嗷叫的狼狗。锦衣卫们下意识的将绣春刀抽了出来,围成环形护住了千户大人。   见他们抽刀,兵马司阵中一声令下,数百张弓弩从阵中举起,箭矢闪着寒光瞄准了他们,只等号令一下,便能将这些人射成马蜂窝。   这时候钟寿勇擦着下巴上的血迹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冷笑道:“千户大人,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没有二选一啊?”   第九卷 讨伐 第三十八章 拯救唐唐   仇武依然是面无惧色,当年面对南厂的火铳他都没打怵,何况这些小小的兵马司士兵呢,借他们两个胆子也不敢动刀动枪,他猜得很对,五城兵马司是不敢轻易宰了他们,但是并不代表不会狠揍他们一顿。   钟寿勇一招手,前排的一百名士兵举着高大的盾牌就压了上来,队形非常密集,高大的木头盾牌足有一人高,正面蒙了兽皮缀了铁钉,一看就不是五城兵马司的标准装备,而是从红衫团借来的玩意,一百面盾牌如同一堵墙般从三面压上来,将锦衣卫们堵在墙角,任凭他们功夫再高也冲不出去,渐渐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从包围圈后面飞出了雨点般的黑影子砸在锦衣卫身上,把他们砸的鼻青脸肿叫苦不迭,定睛一看原来这些黑影都是沉甸甸的大青砖,五城兵马司的人很有意思,不用刀枪不用弓箭,拿转头砍人。   这些砖头都是从附近一处工地上拿来的,青砖不同于红砖,个大分量又重,要不是锦衣卫们都是练过的,这会儿指不定砸死几个呢,就这样还是把他们砸的毫无还手之力,然后盾牌闪开,露出一根根水火棍,噼里啪啦就是一阵乱打,打完之后士兵们哗啦一声退后,只看见墙边躺了一群锦衣卫,基本上没有完整的了,个个满头是包,满脸是血,身上的褐色官袍烂成一条一条的,绣春刀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就连艺高人胆大的仇武仇千户也不能幸免,乌纱帽飞了,飞鱼服褴褛不堪,心窝部位还有一个清晰的脚印,仇千户太拽,所以挨的板砖也最多,饶是他武功高强也防护不住这样的打击,已经有一条胳膊脱臼了。   此时从拘押所里走出十几个同样鼻青脸肿的士兵,他们都是被锦衣卫殴打成这样的,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一刻钟之后打人者就变成了被打者,而且伤得还更重些。   “看看,这就是欺负我们五城兵马司的后果,我管你是什么厂什么卫的,打了老子的弟兄拍拍屁股就想走,哼,没门!”钟寿勇拍拍巴掌道,那些挨打的士兵看到指挥使大人如此照顾他们,为了给他们出气不惜殴打了锦衣卫,一个个感动的跪了下来:“谢钟大人恩!”   “弟兄们听好了,你们都是钟寿勇的弟兄,欺负你们就是欺负我,欺负我就是镇武侯,咱们有侯爷撑腰,谁也不怕,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们,直接拿棍子给我打,照死里打!打出事来我担着!听见了没有?!”   听到钟大人这么提气的话,在场所有士兵都感到脊梁直了,底气足了,他们齐刷刷的吼道:“听见了!”一时间士气大振。   “小的们,打也打了,现在把他们这些龟孙子给我拿链子锁了,关到笼子里去,叫他们锦衣卫的指挥使赔了伤药费再放人。”钟寿勇一声令下众军兵抖开锁链就要拿人,只听一声怒喝:“谁敢过来?”原来是仇武仇千户将绣春刀抽了出来,明晃晃的刀锋趁着他血糊糊的狰狞面孔,很是吓人,看他的架势,是准备拼命了。   说来也是,堂堂锦衣卫的千户怎么能让人活捉呢,对方如果是南厂那样的强横单位也就罢了,偏偏只是一贯以软蛋闻名的五城兵马司,这事传出去锦衣卫的脸往哪放,而且对方说要让指挥使大人来亲自提人,这个脸皮可就真丢大了,直接关系到仇武的职业生涯,所以仇武决定拼个鱼死网破,即使死也不能丢人。   见他摆出顽抗的架势,钟寿勇一努嘴,又是几十块青砖举起来准备往仇武身上招呼,此时传来一阵开道锣响,原本排的严严实实的士兵们分开一条大路,露出几面描金黑色净街牌子来,上面写着肃静回避和内阁大学士、吏部正堂的字样,原来是当朝第一文官,内阁首揆钱谦益钱阁部到了。   钱谦益的名头太响了,就连镇武侯都得让其三分,他老人家来了自然大家伙要给面子,连蛮横的钟寿勇都不得不收起嘴脸,一溜小跑过去回事。   钱谦益在轿子里端坐着并不下来,慢条斯理地说:“本官进宫面圣正好路过此地,听闻兵马司大举出动,特来一观,不知道钟将军抓得是哪路的贼人啊?”   钟寿勇恶人先告状:“回禀钱阁部,并非什么贼人,乃是锦衣卫的几个兵痞喝醉了酒来闹事,把我兵马司拘押所都给砸了,犯人放跑无数,军士也被他们殴伤,末将前来阻止也被打伤,大人您看,末将的手都肿了。”   “大人冤枉!末将接到报案,说是几位官宦人家的公子在汤山温泉踏春之时无端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捕去,所以特来查个究竟,没成想他们不但把人藏起来,还殴打末将,请大人为咱们做主。”仇武看见钱谦益的仪仗到了,赶紧跑过来诉苦。   钱谦益眉头一皱:“钟将军未免忒孟浪了些,动用上千人马围殴锦衣卫,这简直就是兴兵作乱了。”   按理说此时钟寿勇已经跪下口称有罪,请钱阁部恕罪才是,可是人家大大咧咧的根本不甩钱谦益,依旧在强词夺理:“钱阁部,咱们只是自卫还击而已,何罪之有,你是没看见仇武打我们的人那个狠劲……”   他呱唧呱唧说个不停,弄得钱谦益预备好的台词都没办法说,听了一会实在听不下去了,沉声喝道:“够了!打人的事情姑且不论,本官问你,汤山温泉属于江宁县辖区,如何轮到你五城兵马司去捕人,听说抓的都是有功名的举人秀才,难道你钟将军不知道本朝的规矩吗,你越界执法,擅捕举人,你以为五城兵马司姓钟啊!”   话说得很重,已经不符合钱谦益一贯温文尔雅的风度,因为他确实动怒了,唐唐在拘押所过了一夜,不知道被那些粗野的汉子折磨成什么样呢,自己派了锦衣卫来解救,居然搜遍了拘押所也找不到人,这更让他焦急万分,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钱谦益急成这样,除了唐镜晓。   钟寿勇耸耸肩膀,对钱谦益的指责不以为然,他并不知道钱谦益“顺路”过来的动机,还以为是锦衣卫故意找茬打架呢。   不过接下来钱谦益的话让钟寿勇心中一动:“本官问你,昨日从汤山温泉抓来的书生关在何处?”   钟寿勇顿时明白了,钱大人特地路过此处,或许不是为了锦衣卫被打之事,而是为了那几个白白嫩嫩的书生,这可麻烦了,这几个书生确实不在拘押所里,而是被镇武侯一纸手令给提走了……   “回钱大人,那几名书生涉嫌机密大案,被南厂提走了。”钟寿勇知道自己不能和钱谦益硬抗,只能如实交代,死撑着不说一点用处都没有,说不定还会坏了镇武侯的计划呢。   唐唐居然被刘子光提走了,钱谦益被这个消息打击的说不出话来,他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淫笑着的刘子光压在痛哭流涕的唐唐身上肆无忌惮的蹂躏着,发泄完兽欲之后又让一大群大汉扑上来继续摧残唐唐,想到这里钱谦益实在忍不住了,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不至于发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对手下说:“起轿进宫。”   钱谦益知道自己不能亲自去南厂衙门要人,他去了只能更加恶化事态,现在能做的只有进宫面圣,让皇上给刘子光施加压力以便放人,想必皇上这点面子还是会给他的。   轿子到了午门,钱谦益递了本子进去,不多时就获准进宫,匆匆忙忙来到乾清宫,正好在宫门外遇到了黄宗羲,黄宗羲是唐镜晓的好友,又是钱谦益推荐进宫的,是知道钱唐二人之间感情的几个人之一,听说了唐唐的事情之后便和钱谦益一起进殿向朱由校诉说,就说是黄宗羲的表弟被刘子光抓了,希望皇上能下旨赦免,皇上正宠信着黄宗羲呢,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让秉笔太监写了个手谕用了自己书房的图章,交给黄宗羲让他拿着去南厂提人。   朱由校的手谕不算是正规圣旨,但对刘子光来说还是很管用的这个泼货油盐不进,普天之下只给皇上面子,黄宗羲和钱谦益拿了手谕谢了圣恩,迅速赶往南门外的南厂衙门。   刚到南门附近,钱谦益一直被焦急和愤怒燃烧着的脑袋才清醒下来,心想刘子光这货虽然泼,但决不是头脑简单之辈,绝不可能在这个当口激怒自己,把东林党完完全全放在对立面上,针对唐唐施暴对他来说没有一点意义。想到这里钱谦益决定不亲自去南厂提人了,而是请黄宗羲过去交涉,自己回府静候佳音。   轿子到了府门口,管家过来低声道:“老爷,唐公子来了。”钱谦益心中一凛,赶紧下了轿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后院书房,正看见一身白衣的唐镜晓手里拿着折扇,坐在椅子上和柳如是叙话呢,浑身上下看不到一丝被虐待过的痕迹。   第九卷 讨伐 第三十九章 平衡   书房里没有外人,钱谦益也顾不得许多了,疾步上前将唐镜晓拉起来上上下下端详了一通,再次确认他没有被殴打,才柔声问道:“唐唐,牛没事吧?”   这一问不要紧,唐镜晓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样噼里啪啦掉下来,将一颗榛首放在钱谦益伟岸的胸膛前无声的呜咽起来,钱谦益知道爱人受了委屈,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哄道:“没事了,没事了,有哥哥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钱谦益知道刘子光绝对不会主动将唐镜晓放出来,看到一旁柳如是含笑的面孔,便问道:“如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如是道:“妾身昨日身体不适,正想去汤山温泉泡一泡,结果在半路上正遇见一队兵捉了唐公子和其他几位公子,妾身认得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而五城兵马司又是镇武侯的手下,妾身女流之辈而已,只能连夜抢先赶回京城,等凌晨一开门就去了镇武侯府,找刘夫人走门路搭救唐公子,还好刘夫人给妾身几分薄面,立刻找到镇武侯写了手令,交予妾身去兵马司救出了唐公子和其他几位公子,妾身没有先找老爷而是先去找了镇武侯,老爷不会怪罪吧?”   钱谦益心道柳如是果然是冰雪聪明,知道找自己还不如找镇武侯夫人有用,幸亏她去的及时,要不然唐唐真的就遭殃了,当即道:“如是,老夫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呢,没事就好啊。”   “谁说没事了,那些当兵的对人家这么凶,哥哥你要帮人家报仇。还有子昂,他被抓回去了,人家不管了,哥哥你一定要救子昂。”唐唐在钱谦益怀里扭动着蛇一样的身躯,搞得老钱抱也不是,放也不是。   “镜晓!”钱谦益重重说了一声,然后将唐镜晓按到了椅子上语重心长的道:“不是哥哥不想帮你,是不能帮你,陈子昂犯的是滔天大罪,无论如何赦免不得,难道你不明白么?”   唐镜晓不说话,钱谦益接着说:“镜晓啊,你这次背着我将陈子昂办了保外就医,这件事很不稳妥,万一被政敌抓到把柄,我也很难做啊。”   柳如是接过话头道:“老爷别怪唐公子了,那都是妾身瞒着您做的,通过齐大人办下的文书,要责罚你就责罚妾身吧。”   钱谦益叹口气没说什么,他现在有一种无力的感觉,唐镜晓和柳如是背着他搞这些事情也就罢了,偏偏齐振铭也跟着胡闹,居然帮着他们给陈子昂办了保外就医,他这不是祸水东引,挑起自己和刘子光的矛盾么,齐振铭此人不可不防啊,还有那个刘子光,居然这么轻易就把唐镜晓给放回来了,这里面或许有阴谋,同样不得不防。”   看到钱谦益闷闷不乐,柳如是仿佛猜到他的内心似的,柔声道:“老爷您在担心什么?是镇武侯那边的事情么?今日妾身虽然没有见到侯爷,但是他非常爽快就答应施放唐公子,并没有趁机索取什么条件,应该不是那种奸佞小人,而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老爷不必担心他会在唐公子身上做什么名堂。”   正谈着呢,黄宗羲也从南厂回来了,皇上的手谕也没用上,南厂很客气的告诉他根本就没见过什么唐公子,黄宗羲立刻赶回钱府回报,见唐镜晓安然无恙的坐在书房,他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黄宗羲和唐镜晓有些来往,但并非背背之情,而是互相爱惜文采而已,虽然在外人眼中他是钱谦益介绍进宫的,但是并非钱氏一党,而是很独立的一个人,既然唐镜晓没事,他也就不再耽搁,依旧进宫去了。   刘子光确实不知道唐镜晓和钱谦益之间的关系,他还以为唐镜晓是柳如是养的面首呢,不由得有点替老钱难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蛮有意思,在柳如是的心目中,自己何尝又不是她的面首呢。既然人家求上门来了,不就是一个小帅哥么,何不卖她这个人情,所以刘子光毫不犹豫就写了手令让五城兵马司放人。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有点疑惑,首先是一队锦衣卫跑到五城兵马司要人,一副找不到人就不罢休的嘴脸,然后钱谦益也很凑巧的出面了,同样是为了要人,再往后是如今红的发紫的帝师黄宗羲拿着朱由校的手谕跑到南厂,还是为了救人,如果只是为了救柳如是的面首,这件事情就说不通了,唯一可能的是,这个姓唐的小子和钱谦益或者是黄宗羲之间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刘子光当即下令秘密调查唐镜晓的一切,包括汤山温泉那所别墅的真正主人,他预感到这将是对手的命门所在,需要尽快抓住。   再说被五城兵马司殴打的那一队锦衣卫,终究还是被放回去了,三十个人有二十八个被打的断胳膊断腿,没有三个月下不来床,相反兵马司这边虽然伤员多达数百人,但都是轻伤而已,这回两边的梁子算是结上了,不过五城兵马司上上下下每个人都不后悔,而且达到了空前的团结,都是人生父母养,都是吃朝廷饭的,谁比谁矮一头啊,这一架打出了兵马司的威风,打出了兵马司爷们的志气,从此以后在京城可算扬眉吐气了。   这一场暗地里的较量最源头还是因为那几个待判的贪官,由于出了唐唐的事情,钱谦益总是疑神疑鬼刘子光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不敢再力保高一飞等人,失去了他的庇护,最终高一飞还是被判处了斩立决,他儿子高雄也是同样的斩立决,马云不是官身,判决起来更没什么阻力,也是一个斩立决,外带所有家产充公。巡江御史林如海是马云所谓的岳父,自然逃不了干系,但是由于他没有收受贿赂,所以判决稍微轻一点,是斩监侯,其余还有一批沿江州县的贪官由于没有京里的后台,被判了秋后决,而从巴达维引渡来的程良珏则被重判为凌迟处死,他是谋逆的大罪,自当凌迟,陈子昂是协同犯,凌迟可免,死刑难逃,也弄了个斩立决。自此风风雨雨几个月的江堤舞弊案画上了一个不太圆满的句号。   这是两股势力博弈的结果,代表新兴势力和劳苦大众的镇武侯一方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扭转了社会上的贪污风气,代表着传统势力的广大官宦们也没有全败,只是抛出了一个弃子而已,大多数官员还不是继续当官继续逍遥,等风头一过还是外甥打灯——照旧。当年太祖皇帝剥皮实草都没能遏制的贪污风气岂是砍几个脑袋就能扭转过来的。不过他们还是伤了一点元气,自此湖广算是彻底沦为刘子光的势力范围了,就是沿江几十万民众,提起镇武侯来也是恭恭敬敬宛如再生父母,先前那些被湖广按察司逮捕的百姓都被无罪释放回家,每户都在家里供上了刘子光的牌位日日烧香,天天膜拜,民心极高。   双方可算是半斤八两斗了个平手,唯一的赢家居然是当今皇上朱由校,他这一手玩得实在漂亮,赦免了贪官让他们带着锁链办公,虽然这也是太祖时期有过先例的,但实施起来也算新鲜,至少在一个时期内能遏制贪污的风气,广大官员都盛赞陛下是仁君、明君。百姓们看到了皇上反腐的决心,也更加爱戴万岁爷,十八岁的朱由校,支持率达到了一个小顶峰。   治大国如烹小鲜,是急不得的,这是黄先生对朱由校说的话,黄宗羲年纪不大,学识极其渊博,而且很有自己的观点,并不像以前那几位老先生那样只知道讲古,他讲出来的古代君主治国的故事都是很有代表性,玄武门之变的李世民,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的宋太祖,还有利用秦桧杀害岳飞的宋高宗,本朝靖难之变的永乐爷,这些小故事让文化历史基础比较薄弱的朱由校学到了很多东西,每次听黄先生绘声绘色的讲完一个历史故事,朱由校就像是刚看完《读者文摘》的中学生一样,觉得自己的智商和情商如同火箭般的上升。   为君之道无外乎制衡,这是今天黄宗羲给朱由校讲的故事,一个优秀的君王不用是宋太祖那样能打的武将,也不能是南唐李煜那样的才子,他只需要做个睿智的决策者和平衡者就可以了,用下面文臣武将的才能来治国是最明智的,打一方压一方,时刻保证朝廷内几股势力的平衡,才能保证皇位稳妥的坐下去,大明朝才能蒸蒸日上。   听黄先生讲完平衡之道,朱由校第一个想到的是还在面壁思过的魏忠贤,小魏子怎么都算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因为争宠而陷害镇武侯也是情理之中,现在冷一冷他,磨练一下他的耐性,等到合适的机会还是用重新启用的。   第九卷 讨伐 第四十章 日久生情   之所以将高一飞等人判了斩立决而不是秋后决,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贪官务必严惩,而是再过一段时日大明朝将会举办一次盛典,届时肯定要大赦一批人,为了不让这些人摊上大赦的东风就只好先杀了。   盛典是皇太后册封仪式,昔日的李太后已经在某个夜晚上吊自杀了,当然表面上内务府不会说里李太后是自杀的,而是说其是暴病而亡,葬礼没有人认真去办,草草了事而已,紧接着的才是内务府要办的大事情,那就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南宫皇太妃晋升为皇太后。   斩首是集中进行的,江堤舞弊案和上海谋反贪污案的犯官们一起开刀问斩,只有程良珏的死刑是单独进行的,谁让人家特殊呢,是死刑的最高级别凌迟。监斩是由刑部负责的,刘子光根本没兴趣过问这些血腥的事情,而且斩首那天几位出外旅游的夫人也回来了,他要忙着摆宴接风呢。   赵雯、彭静薇、刘小猫,外带着李香君这一通玩可去了不少地方,山东走了一圈,然后又乘船深入了四川,收获颇丰,光是珍奇异兽就带了整整一船回来,这不,连吃饭的时候刘小猫都要带着她的新宠——一只温顺可爱、全身黑白相间的大熊猫。   本来这种动物并没有正规的名字,在四川当地被称为花熊、竹熊、黑白猫等,还是刘子光一眼看见惊呼道:这不是大熊猫么。才为它正了名,大家都觉得这名字好,以后就叫大熊猫算了。   镇武侯府里摆了一桌家宴,刘子光和众女一起饮宴,席上坐的有彭静蓉彭静薇姐妹,刘小猫、李香君、赵雯,一旁伺候的是大丫环韩雪儿,在场的女人不是刘子光的媳妇就是即将成为他媳妇的人,包括韩雪儿在内也早就是老刘床上的人了,韩雪儿在很长的时间内都没有再和满清有联系,或许是军机处放弃了这可棋子,或许是他们想把她埋的更深一些,既然敌人不动,刘子光也不动。   韩雪儿的表现很好,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人不喜欢她的,彭静蓉几次提及让刘子光正式将其收房,说就是奸细又如何呢,奸细也能反正的,刘子光嘴上不答应心里却有点松动,如果不知道她是范文程的女儿的话,他还真愿意收服了此女,杀父之仇是不共戴天的,他必须为家人的安全着想。   六个人围坐着一张大圆桌吃饭,韩雪儿端着酒壶在一旁伺候,圆桌中央有个转盘,用手一拨就能转动,不用站起来去夹够不着的菜了,刘小猫座位旁边蹲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幼年大熊猫,正眼巴巴地等着主人给它喂饭呢,刘小猫一只大勺子上下翻飞,舀了好吃的菜都喂给大熊猫了,每当刘子光看准了一个菜想伸出筷子去夹的时候,转盘总被刘小猫拨弄的转起来,弄得他吃不上菜。   熊猫嘴刁,特别喜欢吃一种用精面粉椰子油和鸡蛋奶油做成的西洋蛋糕,偏偏众女都喜欢吃蛋糕,筷子勺子齐下,不一会就抢光了,熊猫眼巴巴的看着刘小猫,好像在说我还要吃,刘小猫两手一摊道:“偶也没有办法涅。”   刘子光看见大熊猫两个圆溜溜漆黑的小眼睛甚是可爱,便道:“看这熊猫如此期盼的眼神,不如就叫它盼盼好了,也算有个名字。来人啊,让厨房再做三份蛋糕过来,算我赏给盼盼的见面礼。”   盼盼实在是可爱,众女都非常喜欢,这就不由得引起了门外几头畜生的妒忌,大小啸天和小天蓬由于吃相过于不雅,体型也过于庞大,所以不得进门,这会一个个急得什么似的,大小啸天呜呜地呜咽着拿爪子挠门,狗嘴里淌的全是涎水,小天蓬倒没有唧唧wap圈#子@网,只是在那里不停地打转,似乎对盼盼抢了刘小猫的宠爱极其不满。   刘子光的府里非常自由平等,虽然他的夫人们地位不同身份不同,有尊贵的太上皇赵雯,有富庶的豪门之女彭家姐妹,有犯官家属教坊司捞出来的李香君,还有来历不明的猫女刘小猫,但是都象姐妹一般,毫无尊卑贵贱,也没有寻常人家里正妻平妻妾室姨娘之类的区别,刘子光对她们一视同仁,对每一个人都是宠爱有加,从来不摆大丈夫的威风,不给她们讲什么三从四德,不让她们做女红读烈女传,更不讲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规矩,甚至连彭静蓉许久没有怀上孩子这样一般人不能容忍的事情他也不放在心上,这些都让自小受到过严格家教的韩雪儿感到很奇怪。   或许他只是个乡野匹夫,不懂得礼教之法吧,但是看他在家里的表现,又不像是个什么也不懂得粗俗之辈,卧房里的超大弹簧软床和小客厅里的“沙发”软椅,还有后花园的玻璃花房和喷泉都是他设计的,只会舞刀弄枪杀人放火的粗汉怎么可能会这些玩意呢。   每当想到这些,韩雪儿就觉得很困惑,似乎感到自己已经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并且深切的渴望真正融入这个美好的家庭,而不是带着面具,带着任务潜伏在这里,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必须逼着自己去想想父亲被杀的惨状,才能激起对刘子光的仇恨,对汉人朝廷的敌视。可是这个办法越来越不灵验了,说到底韩雪儿只是个女人而已,在女人的心中,当国家民族政治这些所谓大是大非的问题遇到爱情的时候统统都要让路,即使把亲情和仇恨加上也不顶事,韩雪儿,或者说范冰冰自从进入镇武侯府以来已经有将近两年了,这期间刘子光也没少和她上床,而且还是她第一个男人,刚开始的时候她很抗拒,硬忍着辗转承欢,后来逐渐习惯了,而且喜欢和刘子光做这种事,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真的爱上了杀父仇人,如果韩雪儿晚生个几百年,读过张爱玲大姐姐在《色戒》写的话,或许她就会明白了,“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是阴道”简而言之,她是因性而爱了。换句粗俗的话说,就是“日”久生情。   军机处曾经通过极其秘密的渠道和韩雪儿联系过,让她想办法杀掉刘子光或者杀掉他的家人,以此作为对其重伤康熙帝的报复,可是却被她推脱了,说镇武侯府警卫极其森严,根本无法下手,还是等合适的机会再说吧,军机处在南明的谍报系统几乎全灭,只剩下韩雪儿这一支,既然韩雪儿不愿意执行命令,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妥协。也幸亏韩雪儿没有轻举妄动,要不然她现在已经被秘密处死了,要知道对她的监控一直就没有放松过。   明清两国现在正处于不尴不尬的关系当中,暂时休战是因为彼此的力量都不足以完全的消灭对方,今年北方的收成不错,南明的情况也较以前大为改观,湖广江西台湾等地都被平了,没了后顾之忧,想必再过几个月,秋高马肥的时候两国又要开兵见仗了,到时候韩雪儿的作用才会真正显示出来。   刘子光的呼唤将韩雪儿从思绪中拉回到现实,“雪儿,给夫人们斟酒。”   韩雪儿赶忙端着酒瓶去给杯子已经空了的赵雯斟酒,可是一向以豪饮见长的赵雯却捂住了自己的翡翠玉杯道:“不喝了。”   “你不是挺能喝的么?怎么今天一杯葡萄酒就够了。”刘子光奇道,今天为了给女人们接风,他特地开了一瓶法兰西香槟省出产的气泡葡萄酒,这可是从西牛贺州万里遥远运来的昂贵舶来品啊。要在以前赵雯一个人就能吹一瓶子下去。   赵雯的小脸有点红,没说话,彭静薇伸伸舌头帮她说道:“姐夫你不知道,雯姐姐有了呢,你又要当爹了。”   赵雯轻轻打了一下彭静薇,似乎是对她泄露秘密的惩罚,可是她的表情已经承认了这种说法的正确性,刘子光大喜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已经两个月了,雯姐姐还不想告诉你呢,不过我觉得还是让你早点知道比较好,省的怠慢了雯姐姐。”彭静薇神气活现地说着,众人都是一脸的诧异,看来这个秘密只有她和赵雯知道。   “这事应该早说啊,瞒着做什么呢。”彭静蓉面带喜色地说,相公多子多孙是好事,虽然自己这个大老婆到现在也没怀上,但是其他姐妹怀上了也是大喜事。   刘子光也开心得很,他有钱有势,才不在乎多生几个孩子呢,尤其赵雯的孩子比较重要,如果是男孩的话那可是旅宋的皇太子,想到自己的儿子将来能当上真正的皇帝,如何不让他兴奋。   “嗯,雯儿不喝就罢了,其余人都得满上,咱们庆贺一下。”刘子光道。   韩雪儿强颜欢笑,再次从冰桶中取出香槟酒瓶,为众人满上了香槟酒,心里却在想:如此天伦之乐恐怕我今生是很难有了,两国再次开战之日,就是我生命倒计时开始的日子。”   第九卷 讨伐 第四十一章 伤离别   就在镇武侯府莺莺燕燕们欢聚一堂的时候,南门外雨花台刑场上却是一片腥风血雨,愁云惨淡,待斩的人犯们一字排开,后领子里插着高高的令箭,上面用黑字写了一个大大的斩,人犯们全都是头发蓬乱,脸上污浊不堪,身上穿着新欢的白色内衣,有的发呆有的痛苦流涕。   高一飞为官多年,万没想到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身首异处万民唾骂也就罢了,还把儿子的性命也搭上了,可怜高雄年纪轻轻还没有成亲就要被斩首,老高家这一脉自此算是绝种了,高一飞很想破口大骂,但又不知道该骂谁,那些比他大比他小的官员一个个的居然都安然无恙,就他们高家父子被推上了断头台,这让他很不平衡,但是细想起来也是理所当然,谁让他象条疯狗似的乱咬一气,弄得里外不是人,即使都察院的老同事想帮他也是有心无力,最终高家父子是作为两方博弈的结果,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而被处决的,这一点高一飞很清楚。   同时被处斩的还有湖广的一些州县官员,他们就跪在高一飞的旁边,彼此没有话说,反正一起死了,黄泉路上有的聊。再远处是马云和陈子昂,这两个年轻人到底没经过什么大事,已经吓得瘫了,乱糟糟的头发遮在脸上,隐约能看见苍白的面容。   刚才游街的时候京城的百姓们已经用臭鸡蛋烂白菜狠狠招呼过他们了,震耳欲聋的喊打声和劈头盖脸的污物袭击岂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他俩昏死过去也是情理之中,高一飞收回了目光,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耳边传来四圈围观百姓的轰然叫好,他知道那是斩首开始了。   一个个斩将过来,终于轮到了高一飞,为了体现人文关怀,不至于出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场景,监斩官员将高一飞排在了高雄的前面,两个穿着大红袍的刽子手将高一飞脖子上的令箭拽出来扔到前面,随便看了一眼喊道:“验明正身,犯官高一飞,男,年五十二岁,判处斩立决。”   监斩的台子上扔下一支令箭,声音仿佛从云端里传来:“行刑!”   高一飞只感觉到一只温柔而粗糙的大手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然后就感到自己变成了一只飞鸟,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不停地旋转,一瞬间他看到了外围密密麻麻的百姓,地上一具具尸体,还有监斩官坐的台子,刽子手的大红袍和鬼头刀,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最终高一飞看到的是自己那失去了头颅的躯体和一旁儿子高雄失魂落魄的眼神,他明白此时儿子看着的正是自己的脑袋,他张张嘴想告诉儿子别怕,一点都不疼,可是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高一飞的都察院同仁给刑部打过招呼,务必要给他们爷俩来个痛快的,所以这一刀下去极其利索,毫无痛苦,其他人犯可就没那么便宜了,有那没给刽子手送礼的人,砍了两三刀才将人头砍下来,与其说是砍下来的还不如说是割下来的,当然这样一来,刽子手就得不到围观群众的叫好了。   可怜高家父子共赴黄泉路,没能看到后面的一幕,马云和陈子昂的斩刑进行的马马虎虎,所谓验明正身就是随便看了一下然后就匆忙斩首了,斩的时候两个助手扶住瘫软的躯体,刽子手一刀下去了事,人头也不示众,尸体拿草席一卷,自有家人来收。   现如今杀头都讲究人性化,不再将人头放在笼子里选在城门口示众,等到放臭了再掩埋,而是斩完之后就发放给犯人亲属,由他们再找丧葬铺子的人将头颅缝在尸体上埋葬,今天处斩的这些人都是官员,虽然家产被充公但总还有些叔伯兄弟,他们已经把棺材预备好了,等刑部的人撤走就把尸体缝好偷偷摸摸的埋在这附近的乱葬岗子上,被处斩的人不能进祖坟,这也是规矩。   今天的斩首表演结束,百姓们兴致不减,津津有味的一边谈论着精彩片段一边回城去了,谁也没有注意到远离刑场的地方有几个人正在送别。   “子昂,从今以后你就是以前的你了,希望你能改头换面从此不在这俗世中出现。”唐镜晓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一丝苦楚。   唐镜晓面前是一辆马车,车里端坐着一位相貌温婉的女子,只是气血有点虚了,面色苍白的很,谁也不会将这个女子和刚被处斩的陈子昂联系起来,她(他)拿着手帕掩住嘴轻轻咳了两声道:“镜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今生今世我是没办法还了,只盼来生和你再续前缘。”   唐镜晓苦笑:“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一报还一报罢了,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让南厂的人抓到你。”   两人的手再次握到了一起,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彼此再没有话说,多少年的风风雨雨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终究还是黯然收场,见他俩久久不愿松手,一旁陪伴着的柳如是轻轻叹了口气,让马车夫挥起了鞭子,马车缓缓前行,两只手很无奈地从紧握变成了手指相扣,然后又变成两只手指扣着,最终还是分开了,陈子昂泪眼婆娑,望着渐渐变远的人影不住的挥手,直到拐过山的那道弯才怅然地停止挥手,呆呆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暗自思量道:暹罗这个地方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与此同时,长江边上,几个汉子正在和一艘乌棚客船的船家商量着船资。   “就一个人嘛,又没得什么行李,二百个钱了不得了,他还能帮你干干活什么的,你看行不行,行就上船,不行就另找别家了。”   船家托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个要搭船去杭州的小子,一脸麻子,畏畏缩缩的,一看就是没出过门的乡下土鳖,心说权当行善积德了,便道:“好吧,就当是赚个酒钱了,上来吧,不过先说好,饭我可不管。”   “好吧好吧,就这么说了,二狗子你赶紧上船吧,到了三舅公那里别忘了捎个信回来。”   一脸被热油烫出麻子的马云缩头缩脑上了船,然后立时蹲在船尾不敢动了,他虽然家财万贯,但始终没有养出那种高贵典雅的气质,反而极其猥琐,这样反而增加了几分掩护,任凭同船的人想破脑袋也猜不出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麻子居然是名震一时的神童富商马云。   马云是靠着巨万的家财硬生生买了一条命回来,一百万两银子买条命,还没有人能挡住这种诱惑,哪怕是反腐的风还在劲吹,刑部的几个家伙找了个和马云一样猥琐的替死鬼,拿酒灌醉了拖上刑场杀了,自此人世间就没有马云这个人了,除非改朝换代他才能重新出山,眼下只能潜回浙江老家隐居。   相比之下陈子昂的事情风险就小了许多,因为是钱阁老和齐尚书秘密交办的事情,齐振铭的心腹亲自来处理的,两个人犯虽然都是偷梁换柱,但彼此并不知道。钱谦益本不想救陈子昂!,但挨不住唐唐彻夜的哭泣,怕他哭出个三长两短来还是终于出手了,唉,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想到这里钱谦益就觉得郁闷,他暗暗发誓,以后决不能再做这样违反原则的事情了。   程良珏的凌迟在次日进行,这回可是货真价实的程良珏,没人冒着欺君之罪为一个谋反的钦犯逃脱惩罚,上次凌迟过九千岁黄金荣之后,京城广大人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好戏了,成千上万人围在刑场周围观看,甚至还有不少特地从上海赶来的看客,行刑的师傅是著名的小刀刘,居然老人家本来都金盆洗手收山了,这次还是看了镇武侯的面子才重新出山再刮一回活人。   随着程良珏的三千六百刀刮完,这场轰轰烈烈的廉政风暴终于告一段落,京城也告别了血雨腥风,迎来了万民同贺的皇太后册封大典。   有个技术性问题难倒我了,按说老钱和唐唐在一起,钱是攻,唐是受,而程良珏和陈子昂在一起的时候,小陈也是受,但是当两个小受在一起的时候,谁攻谁受呢?希望有识之士来给我解疑答惑。   第九卷 讨伐 第四十二章 马云的下场   南宫太妃自十六岁进宫以来,十八岁才得宠幸,养育了一双儿女之后失宠被打入冷宫,几度面临杀身之祸,最终带着女儿逃出皇宫,隐居民间十年,历经了种种磨难,如今终于修成正果,晋升为大明朝的皇太后。   做了婆婆和姥姥的皇太后今年不过四十岁,可是常年的焦虑和生活的疾苦在她的两鬓已经留下了痕迹,经过近两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消瘦枯黄的面容已经养过来了,可是鬓角还有几根银丝,宫女让她染成黑色,她却总是笑而不应,年轻的宫女又哪里知道,皇太后刻意留着这几根白发的用意呢,那是为了纪念洪泽湖畔难忘的岁月,告诫自己时刻不要忘记皇宫是怎么样一个险恶的所在。   皇太后册封大典极其隆重,甚至超过了皇帝大婚的规格,这是皇帝为了补偿母亲刻意做的安排,普天之下万民同庆,友邦、属国,甚至敌国都派员观礼,高丽、倭国、暹罗、旅宋、满清、西夏、琉球、爪哇,还有万里遥远的天竺、罗煞、西牛贺州那些不知名的小国都有使节前来,光刘子光家就有两位国君级别的贵宾,代表旅宋国的太上皇赵雯和代表淡马锡马甲多拉王国的刘猡猡殿下,那可都是顶级的VIP。   册封皇太后的日子正好和皇太后四十岁大寿是同一天,这样一来册封仪式的喜庆气氛就更浓了一些,三法司宣布大赦天下,除了罪大恶极的犯人之外一律释放回家,斩立决的改成秋后决,秋后决的改成斩监侯,斩监侯的改成徒刑。全国各地府州县出公帑请戏班子唱堂会,禁军、卫所军士,各级官员多发一个月俸禄饷金,贫困地区免一季的赋税钱粮,江南这些有钱的府县还给孤寡老人残疾人等发放了红包,没钱的府县也开设了粥棚,让吃不上饭的老百姓喝上几顿大米粥。   浙江省杭州府的灵隐寺外,一个满脸麻子的乞丐正趴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他面前的破碗里只有两三枚天启通宝,看来今天的收成很差,这个可怜的麻子不但一张脸坏了,两条腿也被人打断了,其中一只脚齐着脚脖子被斩下,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茬和酱色的烂肉,苍蝇嗡嗡地围着他的烂脚飞动着,不时还飞到他的头上去站一会,谁也看不出这个悲惨绝伦的乞丐就是昔日杭州府名闻遐迩的神童富豪马云马老板。   马云之所以免遭刑场上那一刀,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浙江无数富商借给他数百万两银子做生意,如果他人死了,这笔帐就算烂了,所以大伙才合力将他救出来,以便他能还钱,在天牢里马云信誓旦旦的告诉浙商的代表,即使官府没收了他的所有家产也不打紧,因为他还有很多秘密置办的铺面、田产、股份,还有几十万两不记名的银票,光这笔钱就够还债的了,马云历来狡兔三窟,奉行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原则,所以浙商对他很相信,期望他死里逃生以后能拿出钱来赔偿大家,少点也无所谓,总不至于血本无归就好。   马云是这样想的,他既然已经改头换面,不妨重新开始,只要手上还有几千两银子就能翻身,凭着他的聪明才智东山再起,再创造一个马云神话也未可知,可哪里知道黄雀在后,当他辗转来到杭州府,潜到以前匿名置办下的一处宅院,从隐藏的极其周密的机关中取出那一叠最后的命根子时,几个黑衣人出现了,抢走了他赖以翻本的资金,还把他暴打一顿丢到了街上,聪明的马云立刻明白从一开始自己就被人家算计了,人家算准了他还有后手,故意放长线钓大鱼等他取出钱财才动手的。这只幕后的黑手到底是刑部还是南厂马云就不清楚了,对于他来说也没有任何区别,反正现在他是真的身无分文了。   浙商们很快找到了马云,但是马云已经拿不出一个铜板了,真的血本无归的老板们愤怒的将其两条腿打断抛到了街上任其自生自灭,马云的断腿因为伤口腐烂发高烧快要死了,幸亏有别的乞丐帮他用生锈的菜刀做了一个小小的截肢手术,从此沦为一名丐帮最低级弟子,在灵隐寺门口乞讨。   马云每天吃睡上班都在灵隐寺门口,上香的善人比较多,总之饿不死他,但是这种巨大的反差强烈刺激了他的精神,如果有人仔细看这个麻子乞丐的眼睛的话,会发现他眼神迷离恍惚,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有时候还会看着来上香的漂亮女子傻笑,喊人家“黛玉妹妹”。毋庸置疑,马云疯了。   当南厂番子将从杭州带来的一叠房契地契银票交到镇武侯手里的时候,他看也没看就丢了回去:“交给南厂账房,算作厂里的小金库,给弟兄们改善伙食吧。”番子说杭州那人要不要做掉以绝后患?刘子光想了想道:“算了,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其实马云和陈子昂在刑场上偷梁换柱的事情刘子光都知道,放走马云是为了钓出那些钱财,放走陈子昂纯粹是给钱谦益面子,把这个老兔子逼急了也没什么好结果的,何必斩尽杀绝呢。   刘子光故意放水,钱谦益也是知道的,所以在吏部官员调动方面也照顾了刘子光一下,上次刘子光赴湖广赈灾平叛的时候路过南直隶的松滋县,见到一个名叫祝涛的清官,这回他将祝涛保举为鄂州的知州,钱谦益就完全没有阻挠,要知道钱大人执掌吏部,任何官员的升降任免必须经过他这一关,他不点头,就算皇上同意了都没办法的。   最近一段时间钱夫人柳如是和镇武侯夫人彭静蓉走的很近,有事没事就来串门子。贵妇人之间串门子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且柳如是这个人的素质极高,琴棋书画那是必修的基本功,对于当今天下大事也有一番看法,所以和彭静蓉两人惺惺相惜很是谈得来,只不过这位夫人来的未免也太勤快了一些,让彭静蓉心生疑窦的是,每次柳如是过府,刘子光总要躲出去,不是说去看孩子就是说去衙门办公,反正对柳如是避而不见,彭静蓉心细如发,闻到柳如是身上的香味似曾相识,和刘猡猡满月酒那天刘子光身上的味道是一致的,她顿时就明白了。   柳如是三番五次上门,明着是找彭静蓉玩耍,其实是想见见那个一身傲骨的书生,可惜她两次都没有问书生的姓名,要不然找起来也不会这么费力了,又不能当面问人家刘夫人:你家有没有一个很帅的喜欢穿麻布袍子的门客啊?   如果柳如是还是个未婚女子,那彭静蓉自然乐得做这个大媒,帮自己丈夫再添一房小妾,可是人家是钱阁部的爱妾,万万碰不得的,这天刘子光在外面晃了一圈回府之后,彭静蓉开始问他了:“夫君,咱们家出了贼了。”   “什么贼?堂堂侯爷府怎么会有贼呢?”刘子光纳闷道。   “有的,而且是个偷腥的贼猫。”彭静蓉道。   “是不是刘小猫又偷东西了?回头我收拾她。”   “不是小猫,是只偷腥的大公猫,偷了之后还不敢承认,人家每次找上门来就借故躲出去,夫君你想到是谁了么?”   刘子光立刻顾左右而言他:“猡猡都会笑了,下次抱来给你看。”   彭静蓉道:“别打岔,钱夫人的事情必须做个了断,一般的有夫之妇你看上了也就罢了,可她是什么人,钱阁部的爱妾,色艺双绝冰雪聪明的柳大家,秦淮八艳之首啊,你这不是自找麻烦么?你要是觉得妻妾太少的话,我这就安排妹妹和香君过门,若是觉得还不满意的话,咱们就把董小宛董大家给弄来,她和柳如是应该是一个调调,你喜欢的类型,你看这样如何?”   刘子光的汗都下来了,彭静蓉说话有点重了,但是又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居然建议丈夫迎娶妓女过门,她也算是女中豪杰了,不过这样倒显得刘子光是个荒淫之辈了,于是刘子光赶紧辩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听了他的解释,彭静蓉的气才消了一点,原来是个误会啊,说起来还是柳如是主动勾引的自家老公。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暂避一时的好,等柳如是的热乎劲过去再说,彭静蓉当即决定赴上海继续办理证券交易所和招商局的事情,同时也让刘子光找个由头出京躲一阵子,时间会冲淡一切,柳如是一段时间找不见到人也就罢了,若是她以后发现原来情郎就是镇武侯也不至于过分激动做出什么傻事,这个女人还是很理智的,为了钱谦益和自己的面子,会将此事彻底埋藏于心。   第十卷 战争 第一章宣战   刘子光正愁没有由头出京躲避柳如是呢,大好的机会就上门了,而且这回不出去还不行呢,大明朝东西北三个方向的国家同时向朝廷递交了战表,一场空前的大战即将展开。   递交战表的分别是西夏,满清和高丽国的使节,和着他们来参加皇太后册封大典只是顺道而已,主要是来宣战的,不过人家倒是很懂得规矩,先礼后兵,把仪式参加完了才递交战表。   满清是大明的死敌这个不消说了,康熙小儿都被刘子光毁容了,这个仇恨是无论如何化解不了的,一场战争在所难免,至于西夏和高丽,虽然并未和大明发生过惨烈的战争,但也是潜在的威胁。   先说西夏,这个名字是大明人叫的,人家自己可不这么称呼,正规名称是大夏汗国,既有正统王朝的特色,又有蒙古人的味道,没错,西夏正是蒙古人为主体的王朝,他们的汗王名叫噶尔丹,是一位传奇人物,从小曾赴吐蕃佛国当小活佛,当他的部落厄鲁特蒙古准噶尔部发生内讧,其兄僧格被杀后,噶尔丹毅然还俗返乡,率领僧格的旧部与敌人展开激战并且大获全胜。   噶尔丹虽然出身喇嘛,但是极具军事才干。凡遇战事,他战略战术得当,指挥果断,无所畏惧,身先士卒,奋力拼杀;所以每战必胜,自己则“身不着一矢”,由此树立崇高威信。他还俗的目的不仅仅是为僧格报仇,更在于缔造一个如成吉思汗时期那样的不依附于任何政治势力的统一蒙古帝国。所以他采取了远交近攻的策略,对周围的小部落发动了一系列的征服战争,不断壮大实力。   当满清入关,中原大地一片战火的时候,西域也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之中,强大的准噶尔部得到了吐蕃国的大力帮助,金轮法王赐噶尔丹以“丹津博硕克图汗”的称号,而噶尔丹的政权也开始以“准噶尔汗国”的名字自称。   但噶尔丹并不愿意当一个个小小的汗,他的志向比雄鹰的翅膀还要高,他一方面继续争取吐蕃的援助,并且在统治区域内实行吐蕃黄教,另一方面又大力开展与东方的贸易来往,不断获取汉人统治地区的优良铁器、茶叶、布匹、粮食、先进技术等等,陕西就是他的良好合作伙伴,噶尔丹甚至为了保证这条渠道的畅通,派遣了一部骑兵帮助陕西巡抚周正隆抵御了满清的进攻。   得到了先进汉族文化滋补的准噶尔汗国开始经营天山以南的回疆和更西的地区,噶尔丹亲自率兵占领哈密、吐鲁番,然后一直向西打到里海,连年辉煌的战绩给准噶尔部落带来了众多的土地、人口、和财富。   这时期准噶尔汗国的游牧地,北达阿尔泰山,西抵巴尔喀什湖以南哈萨克人的广阔游牧区,东至叶尼塞河上游,还统治了天山以南的广大地区,势力所及达中亚的撒玛尔罕、布哈拉、乌尔根齐地区,俨然成为中亚地区的一大强国。   羽翼逐渐丰满的噶尔丹开始将眼光放到了富庶的东方,他虽然是喇嘛出身,又是游牧民族,但对汉人文化非常向往,手下收罗了众多汉人谋士和工匠,并且改国号为夏,自封为夏朝皇帝,此夏和宋朝时期党项人建立的夏朝不同,与三皇五帝时期的夏朝才有点联系,噶尔丹以中华文化为正朔,国内的建筑和官制都采取汉制,重用汉人,意图东进谋取天下。   此时满清已经收服了北蒙古的察哈尔部和科尔沁部,满蒙一家亲,而且清朝的太皇太后本身就是科尔沁部的公主,所以和夏朝勉强算得上同文同种,以前虽有小摩擦,但在利益面前大家还是能坐到一起来谈谈的。   汉人的国家历来是游牧民族眼中的大肥肉,南明也不例外,尤其是最近几年,南明的经济发展迅猛,海外贸易赚了大把的银子,尤其是江南的土地,人口众多经济发达,气候也很适宜,在苦寒之地打拼惯了的英勇骑士们很需要这样一个温暖的地方清洗他们的战靴。   随着皇帝噶尔丹陛下的战略重心东移,夏朝的首都也迁到了距离陕西太原府不远的兴庆府,这座城市作为临时首都被命名为宁夏,噶尔丹在宁夏会见了满清的使者,商讨了天下大事,一致认为针对南明的战争迫在眉睫,因为明朝最近连续打赢了国外国内的几场战争,元气大大恢复,士气也很高涨,在不远的将来必定会发动北伐或者西征,与其等着明人准备充足以后发动战争还不如主动出击,将战争推进到敌人的国土内。   听说最近一段时间明朝出了好几位猛将,还发明出先进的武器,这让噶尔丹不敢掉以轻心,要知道当年元朝灭宋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汉人的顽强不可小瞧,为了保证战争的胜利,他选择了和满清结盟,一同灭明。等灭了明朝之后嘛,大家就心照不宣了。   夏朝军队强悍,人数众多,除了蒙古人以外,还有许多凹眼高鼻的异族人,都是从西域强征来的士兵,他们多是游牧民族出身,身体耐受力很强,再加上连年征战,经验丰富,战斗力非同小可,气势更是连战连败的满情人所不能比拟的,以至于当满清特使明珠大人在检阅了西夏骑兵之后有些怀疑和西夏结盟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看这个样子,似乎应该和南明结盟共抗西夏才是正路。   还有一个盟友是位于山东半岛东面的高丽国,高丽是大明的藩属,一把手称之为高丽王,绝对不能以皇帝自称,媳妇也只能叫王妃,连年号都和大明采取一样的,每当老国王死掉,王世子接任的时候,还必须大明皇帝派出使者拿着诏书册封一下才算手续正式办完,每年上国都要派来使者抚慰藩王,每当这个时候国王要亲自迎出首都,在城外的承恩门下跪接上国使者。   高丽经常被东面的倭国欺负,所以需要大明的援助,可是自打满清崛起之后,大明就没有精力照看这位小弟了,当今的高丽王名叫李倧,是个极其英明的君主,他明里对大明和满清都虚以委蛇,背地里积蓄力量,图谋做大,派出密谍窃取大明的先进技术资料就是出自他的命令,在南京城常住的高丽太医院使团也是表面上学习,暗地里偷窃各种先进技术的密谍们。   高丽王的志向非常远大,那就是建立伟大的高丽帝国,将倭国、满清、大明都踏在脚下,当然这只是埋藏于高丽一部分“士林派”精英脑子里的秘密而已,在和满清的秘密商谈中,李倧只是说自己想摆脱藩属的地位,要个皇帝的头衔而已。   西夏、满清、高丽的密议经过三个回合,终于在北京城形成了文字上的协议,三国共同出兵夹击明朝,西夏从西部出击,主攻陕西、湖广、四川;满清从北方压下,沿山东一线南下;高丽出动水军进行牵制即刻,事成之后三国永为兄弟之邦,同享汉人的玉帛子女,花花世界。   无论是夏朝的噶尔丹,还是满清的康熙,或是高丽的李倧,都觉得自己是个堂堂英雄,不屑于做突然袭击那一套,所以他们派出了使节先礼后兵,像模像样的参加了大明朝的皇太后册封典礼,然后才露出狰狞的嘴脸,一起宣布对大明开战。   老实说他们的决策是对的,即使他们不来打朱由校,朱由校也会去打他们,按照原先的计划,等国内平定了局势,粮饷充足了,士兵练好了,就挨个拿他们开刀,人家不愿意老老实实等着被砍,先下手为强也没什么不对的。   不过内阁那帮大臣还是引经据典地将三位异国宣战使者痛骂了一番,尤其是高丽国的那个使者,更是被骂的狗血喷头,这些年来大明对他们不薄啊,几次被倭国人都快灭国了,是大明派兵帮他们收拾了残局,现在倒好,恩将仇报了。   朱由校也气得够呛,没想到人家先动手了,自个还没准备好呢,本来说研制适合西部戈壁滩使用的高越野风火四轮车的,可是光顾着玩了根本没去改进,现在人家都打上门了可怎么好。   三国的使者宣战完了还不走,牛逼哄哄站在大殿上等着大明的回复,因为他们的宣战都是带有条件的,如果大明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仗不打也行。   西夏开出的条件是割让陕西、四川给他们,并且每年要向大夏进贡一千万两岁币,满清开出的条件是要山东河南两省以及战争罪犯刘子光的人头,相比之下高丽人就厚道多了,只需要大明承认他们高丽王朝大皇帝的身份,并且每年进贡二百万两银子就可以了。   故意开出这种条件只是为了显示自己开战的正义性,表明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是你不珍惜这个机会我才打你的。朱由校盛怒之下还保持了帝王应有的风度,冷笑道:“你们的胃口不小啊,朕居然还听到有要镇武侯脑袋的,来人啊,去把刘爱卿传来,问问他愿不愿给。”   第十卷 战争 第二章 勇者巴图   紫禁城,武英殿,这是皇上日常接见外藩使臣的地方,今天气氛格外紧张,三位衣着各不相同的使者站在殿上,表情各异,气度也各不相同。   穿着和明朝官员类似的纱帽补服的是高丽使节,这位官员显然有点紧张,额上冷汗都下来了,天朝多年的积威和国内突然发来的宣战指令让这位常住南京的高丽使节非常的尴尬,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大明再弱也不是高丽这样的小国能随便欺负的,但是既然大王已经下定决心,身为臣子硬着头皮也要执行,适才大明官员们一阵唾骂已经让他极度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相对来说满清使者就比较自然,时间已经是五月了,他新换了白色凉帽,帽子上缀着崭新的红璎珞和单眼花翎,一身蓝色满清官袍,胸前挂着朝珠,神态自若,满清和大明打了多年的仗,宣战不宣战纯粹是走个过场而已。   今天的主角是西夏使者,长期以来西夏在大明人眼中是一个谜团般的存在,只知道他们是元朝人的一脉,长期占据嘉峪关以西的地区,那里是茫茫戈壁和无尽的沙漠,属于中原人看不上眼的不毛之地,很少有人去关切,西夏虽然和大明之间发生过零星的战争,但总的来说没有深仇大恨,相反他们还努力保持了陕西的和平,说起来非敌非友,算是个陌生而神秘的邻邦。   恰好今天刘子光在宫里当值,听到皇上通传立刻就赶来了,一上殿就感到一种肃杀之气,气场来源于一位身材壮硕的蒙古汉子,正背着他站立着,刘子光迈入武英殿的那一刻,蒙古汉子似乎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微微回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顿时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好强的气势,两人都暗暗惊叹。   刘子光杀人无数,又是位极人臣,自然不怒自威,可是这位蒙古使者眼中那种气势却完全来自于常年厮杀征战攻城掠地的生活,充满了野性和不羁。两人对视片刻互不相让,那人忽然道:“你就是大明第一勇士刘子光?”   刘子光还没回答,他已经自顾自的说道:“我是大夏朝皇帝陛下侍卫亲军的万户巴图。”说完便不再去看刘子光,方佛刘子光是一本小人书,刚才那一眼他已经从上到下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本来宣战就宣战,宣完了使者滚蛋回家准备开仗就是,但是今天朱由校的气不顺,好端端替母后过个大寿结果碰到宣战,而且是东西北三个方向同时开战,这几个使者还都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自己这边只有一些文官,引经据典的把人家骂一顿根本不解气,要想解气还得请姐夫出马,震慑一下这些番邦蛮夷,让他们瞧瞧大明朝不是没有能打的角色。   “刘爱卿你来了,这三国使者已经代表各自的国家向咱们大明开战了,这位满清使者说只要交出你的人头和山东河南就可以休兵,你看如何呢?”   朱由校这话是用调侃的语气说的,他就是想让刘子光发飙当场殴打使者们一顿,也好解解胸中恶气,在场的文官们也这么想,大家都知道镇武侯是个泼货,满清指名道姓要他的脑袋他还不得当场揍人啊,等揍够了解了大家的恨,过去拉个偏架,将三个使者赶出宫去,既壮了声威由解了恶气,岂不美哉。   可是刘子光偏偏没有生气,他微笑了一笑,上下打量了那满清使者几眼,从容道:“要我的脑袋是吧?尽管来拿就是,对了,玄烨脸上的伤好点没有?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学大人玩火铳,大玉儿姐姐也是的,那么大人了,孙子都管不好。”   满清使者被他尖刻的语言气得浑身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周围的明朝大臣们都知道镇武侯把康熙给毁容的事迹,这会一个个乐得什么似的,偏偏又不笑出声来,矜持的抿着嘴偷乐,相比之下那个西夏的使者巴图就豪爽多了,仰头爽朗的大笑,笑得满清使者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笑完之后巴图用口音奇特的汉语对刘子光道:“我原以为你真是条汉子,没想到也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嘴上功夫比手上功夫强,真是你们明国人的传统。”   刘子光道:“如果不是两国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得把你的脑袋拧下来,不过你不用着急,侍卫亲军的万户长是吧,咱们有见面的机会,我保证你下次见到我的时候身份一定是阶下囚。”   巴图道:“我把同样的话奉送给你,长生天作证,我一定会在战场上活捉你这位明国第一勇士,不管是真的勇士还是吹牛的勇士。”   刘子光点点头:“很好,那咱们就在陕西战场上见吧。”   巴图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恐怕不会在陕西见面了,这会陕西恐怕已经尽落我大夏手中了。”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看西夏人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想必他们的时间安排的很好,这边宣战那边就开始进攻,可是周正隆的陕西军就这么不堪一击么?这么多年来陕西当局在周巡抚的治下面对西夏满清两大强敌一直坚持着相对独立,总是有点料的,岂能朝夕之间就覆灭。   巴图的话给大明的官员们带来了惶恐,连朱由校也开始不安起来,军情紧急没心思再和他们打嘴仗,挥挥手示意可以结束了,太监扯着嗓子喊道:“列位跪安退下吧。”   使臣退下之后,大臣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大明朝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如今又遇上这么个乱局,三面夹攻啊,比当年内有匪患,外有建虏的形势还要危急些,幸而现在大明军队名将辈出,既有袁崇焕、魏国公这样的帅才,又有刘子光、吴三桂这样的年轻一代大将,军队也装备了犀利的火器,加上最近几场战争都是胜利收场,士气很旺,还是可以一战的。   战争是个庞大的系统工程,需要各部紧密合作,军队的集结,粮草的运送,民夫的征发,地方官府的配合,新兵的招募和训练,千头万绪不是一时间能商量出来个头绪的,目前最要紧的是情报,这三个国家到底出动了多少人马,从什么方向打过来,是务必要探知的,对外情报工作一向有南厂负责,所以刘子光暂且离开了武英殿,回去布置侦查任务。   南厂撒在满清的探子数不胜数,清朝有多少兵力多少粮草基本上了如指掌,可是对于西夏的情报就少之又少了,一直以来没有系统的调查过西域的情况,只知道那边有很多小部落,小国家,各民族聚居,常年征战杀伐,中原到西域的丝绸之路早就断了,贸易只到关外而已。红衫团里倒是有几个在西夏军队里当过兵的家伙,不过也是低级士卒,对上层了解不多,他们只知道夏军的战斗力强悍,远超满清八旗。   一时之间找不到熟悉西夏的人怎么办,刘子光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西夏了……   虽说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但是三国使者递了战表以后还是迅速离开了南京各自返国,北返首先要跨过长江,滚滚长江对于弓马娴熟的西部汉子来说是个可怕的所在,巴图他们从紫禁城出来以后就收拾了东西匆忙出城,乘坐满清人提供的船只跨过长江天堑,望着滔滔江水,巴图对他的同行——那位满清使者说道:“今天激怒了汉人,他们不会在江里动什么手脚吧?”   满清使者道:“汉人虽然狡猾,但面子功夫总是要顾及的,就算羞辱他们再狠,也不会对来使做什么,这点你尽管放心。”   巴图点点头轻蔑地说:“哼,虚伪的汉人。”   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船已经到了江心,忽然船身一颤,喀拉拉一声,整条船从中央断开,那些蒙古人,满清人连同他们的战马顷刻间落水,巴图眼疾手快抱住了他的战马,因为他知道虽然自己不会游水,但是战马可以游水。   可惜战马毕竟不是战船,陆地上风驰电掣的骏马到了水里变不成蛟龙,只能勉强踩水,马身上还绑了许多鸡零狗碎的东西,驮着行李,再加上一个巴图,哪里支撑的住,一个浪头打过来就呛了水,巴图也被浪头打晕了,西部汉子哪见过这么多的水,迷糊之间只感到有人拖拽自己,将自己硬生生拉到了水里,巴图这样一员猛将,到了水里居然一点施展不开,接连呛了几大口水,眼睛也睁不开,最终扑腾了几下,消失在长江里。   第十卷 战争 第三章 逼供   巴图睁开眼睛,是蓝蓝的天,身下晃晃悠悠的感觉还是在船上,肚子上传来一阵碾压的感觉,一股黄水从口中喷出,巴图的目光扫过去,正看见一人站在自己肚子上拿脚乱踩呢,巴图大怒,救人也不是这个救法,蒙古好汉的颜面扫地啊,他正待起身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暴打一顿,却感觉四肢都被锁住了,轻轻一拉有铁索在船板上滑动的声音。   一张可恶的脸伸到巴图面前,遮住了蓝蓝的天空,正是在皇宫中见过的镇武侯刘子光,此时这张脸上满是得意的微笑。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早上还说下次见面你就成了阶下囚呢,没想到下午就应验了,哈哈哈。”   “无耻!狡猾的汉人,有本事在陆地上和巴图较量较量,在水里搞阴谋诡计算什么好汉!”巴图怒喝道,双手双脚齐动,怎奈铁链太粗,绷得紧紧地也扯不断。   “兵者,诡道也,尔等不习水战,当然要在长江里取你了,难道找个空旷场子和你对射?你当我二啊?”刘子光鄙夷地说。   巴图拽不断铁索,索性闭上眼睛不理刘子光,刘子光也不管他,自顾自说道:“此番留住巴将军是有些事情要和您切磋探讨,比如贵军是如何行军作战的,有多少骑兵多少步兵,使用什么兵器,采取什么战术,当然你可以不说,不过不说的话,你这些随从的性命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随同巴图前来中原的还有十名亲卫,此时都已经被绑在船上了,这些人都是跟随巴图多年的老部下,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万没想到在长江里着了对手的道,连反抗都没有就束手就擒了,刘子光拿他们!本書轉載拾陸!!文學網!的性命要挟巴图说出夏军的军事机密,当真卑鄙到了极点。   “你真不说我可杀人了。”刘子光一努嘴,立刻有南厂番子将刀架到了西夏亲卫的脖子上,这些蒙古汉子当真是英雄好汉,毫无畏惧的吼道:“要杀要刮随便,眨一下眼睛都不算好汉!”   反正亲卫有十个,杀一个两个也不碍事,为了给巴图造成心理压力,南厂番子在刘子光的授意下一刀割了下去,鲜血飞溅,一颗大好头颅就这样掉在船板上,咕噜滚到巴图身边,巴图的心中在滴血,多好的兄弟就这样枉死在卑劣的汉人手里,他紧咬着牙关,双拳握的啪啪作响,依然不说话。   “还不说,那就再杀!”刀子架到了下一个蒙古汉子的脖子上,这个汉子同样毫不畏惧,破口大骂卑鄙的汉狗,于是又是一刀下去了账,番子一边擦着滴血的钢刀,一边走到巴图跟前问他:“怎么样,你打算让部下全部死在你面前么?”   巴图不语,那番子拿脚拨弄了一下巴图被铁索紧紧铐住的手腕,见没什么纰漏,便又转身回去,嘴里还说道:“你不说话我可杀第三个了哦。”   忽然一声惊雷般的暴喝,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的巴图奋力一挣,四根铁索虽然没有断,但是连接船板的部位被连根拔起,巴图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双手铁索横扫,径直将那番子拦腰绕住,一把拖了过来,蒲扇大的巴掌挥出,只一掌就将那番子的头打掉了,脑浆鲜血糊的到处都是,巴图又一声狂啸,将手中尸体掷出,砸倒了一片番子,此时他站在船头,背影衬托着西洋,全身上下鲜血淋漓,真宛如天神一般!那些被牛皮绳索紧紧捆住的蒙古亲卫们也跟着嚎叫起来,一时间气势夺人。   巴图实在太厉害了,南厂番子们又都是欺软怕硬的角色,虽然手里握着钢刀火铳,却没一个敢上前的,随着巴图的步步紧逼一步步的退却,全无刚才的嚣张,巴图狞笑着收拢了两个腕子上的铁索,铁索很粗,末端还有铆接在船板上的巨大铆钉,用来当流星锤一类的武器再好不过了,现在是在南厂的船上,他们投鼠忌器不敢毁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翻盘。   刘子光出现了,刚才跑到船尾去撒了泡尿就出现这么大变故,让他很震怒,板着脸空着手站到了番子们前面,他的到来给番子们带来了勇气,停止了退却,纷纷用手中兵器指着巴图,七嘴八舌的说:“侯爷,废了丫的。”   刘子光示意众人住嘴,上前两步和巴图四目对视,看样子是要单挑了,巴图听说过刘子光的威名,不敢轻视,收紧手中的铁索,全身肌肉紧绷,死死盯住刘子光的一举一动,寻找着破绽随时准备出击。   长江中的一艘大船,船头甲板上站立着一位浑身血迹的猛汉,手里拎着铁链,江风吹拂起他那蒙古人特有的发辫。夕阳将他的身影镶上一层金边,巴图没有想太多,象每次战斗一样,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对手身上了,由于巴图背对着落山的太阳,所以刘子光看着他的时候眼睛不免受到夕阳的干扰,在他眼睛稍微一眨的瞬间,巴图出手了!   巴图手中的铁索带着风声向刘子光劈过来,之所以是劈过来而不是甩过来是因为铁索完全绷成了直线,速度奇快,并且封死了对手所有躲避的出路,刘子光手中没有任何东西,凭着两条胳膊根本无法抵挡粗大的铁索,眼见他就要被铁索击中,情势忽然发生逆转,那条铁索居然被他硬生生的抓到了手中!   巴图大惊,情急之下猛拉铁索,可是让他惊奇的还在后面,刘子光似乎是漫不经心的一拽铁索,就把他这二百多斤给凌空提起,直飞过去,巴图手脚还能动弹,在半空中调整着姿势,希望能再发动致命一击,刘子光没有再给他任何机会,拽到跟前就是一记重拳,巴图还没看清楚对方的动作,鼻子上就挨了一锤,鼻血横流,鼻骨也折了,碎骨头渣子陷进脸部,巴图只看到漫天都是小星星,脑袋里嗡嗡作响。这样的经历只有当年打吐鲁番的时候被敌将用铜锤隔着铁盔敲击那一次可以相提并论,可是那是五十斤重的铜锤啊,这次只是拳头而已。   巴图脑震荡了,他脑子一晕反应就慢,被刘子光扯过铁索绑了个结实,番子们接手过来,用铁丝穿了巴图的琵琶骨,又用牛皮绳绑了他的双手双脚,拿黑布袋子罩了头,关进舱里的铁笼子,其他俘虏也一并锁进了船舱,这些人都是硬骨头,不用点特殊手段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南厂衙门的地牢里,达文喜和黄石真人正坐在一起探讨着什么,旁边摆着火炉子和各种刑具,严刑拷打皮鞭子辣椒水老虎凳这一套对蒙古硬汉们一点用处也没有,所以刘子光将这两位用毒的高手请了来。   严格的说黄石真人和达文喜的研究方向并不一样,达文喜追求的是如何用毒药造成伤害和破坏,而黄石真人追求的是长生不老,飘飘欲仙的感觉,不过殊途同归,两人在化学方面有很多可以互相学习的地方,取长补短,为侯爷的大事尽点绵薄之力。   经过研究,最终还是选用了黄石真人配制的妙仙散,这种药服用之后整个人的神智会变得恍惚,各种美妙的幻觉接踵而来,达到欲死欲仙的地步,趁服药人精神恍惚失去抗拒心理的时候提问,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这种药的副作用是只能用一次,因为药效太强,一次就会把人吃成傻子,反正巴图这样的人留着也没什么用,变傻子就变傻子吧。   黄石真人的妙仙散本来是口服的,但是为了增强药效,被达文喜改成了静脉注射,这一手还是老达从西洋郎中琼斯博士那里学来的,一针筒子药水扎下去,很快巴图就懵了……   皇宫,朱由校正和众大臣一起商议军国大事,君臣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套西夏精锐骑兵的装备,这是刘子光从巴图部下身上扒下来的。   一顶带护鼻的铁盔,脖颈部位有铁网防护,盔里没有衬垫,一领中亚风格的锁子甲,里面是丝绸战袍,刀刃弯曲细长的腰刀,刀柄上还带着护手,两壶箭矢,一长一短两张弓,三根备用的弓弦,还有装水的皮囊,装馕的背包,吃饭的小刀等。   “西夏骑兵的装备不过如此,这还是精锐的侍卫亲军的装备,我看还不如咱们禁军的装备好呢。”说话的是兵部尚书袁崇焕,他翻看着兵器盔甲,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情。   “天下人尽知最好的骑兵是满清八旗,漠北蒙古都臣服于满清了,而满清八旗兵遇到我徐州军则尽成齑粉,连多尔衮的正白旗都灰飞烟灭了,何况这些西夏宵小,哼。”袁崇焕扔下手中把玩的西夏弓箭,忽然撩袍跪倒,对皇帝说:“微臣愿立军令状,一年平夏!   第十卷 战争 第四章 选帅   袁崇焕有此信心击败西夏人,并不是因为这几件简单的西夏兵器装备,而是飞根据刘子光所提供的情报和现在大明的国力,经过综合分析之后所做出的判断。   刘子光从巴图嘴里问出来的情报还是很有用的,西夏人逐水草而居,乃是典型的游牧民族,虽然西域有沙州、甘州、兰州等城市,但总体经济并不发达,粮食种植面积也不多,只有简单的手工作坊,茶叶,丝绸、各种工业品,甚至粮食都要依赖进口,现在打仗和宋元时期不同了,先进的蒸汽机械、火药武器占了相当大的比重,打仗就是打后勤,缺乏后勤支持的军队是很难打胜仗的,到时候只要固守坚城,用火器大量杀伤敌人,就算西夏骑兵的骑射功夫再强,机动能力再好,又能如何呢?   听刘子光说,西夏人只有二十万兵马,且多是骑兵,骑兵在西域戈壁荒漠上的作用很大,但是在陕西未必能发挥优势,黄土高原、秦岭、大巴山横在那里就是天然的屏障,虽说从兰州沿着渭河就能杀到西安,可城高墙厚的古都长安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破的,退一万步说,即使西安沦陷了,再往东还有潼关呢,陕西人悍勇,随便招募几万个士兵固守城池,靠着中原的粮草军械,肯定能撑个一年半载。西夏人久攻不下就会劫掠一番撤回西域,和当年唐朝时候回鹘吐蕃进长安一样,到时候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引兵西进,收复长安,岂不是大功一件。   还有一个让袁崇焕不得不站出来的原因是这二年刘子光的风头出的太多了,收台湾,战南洋,平湖广,定江西,连战连捷,从一介九品兵备把总青云直上成了一等侯爵,这里面人情和运气占了一些,但更多的还是战绩,以前刘子光只是袁崇焕的后生晚辈,只配跟在徐州军的牛参将后面喊叔叔,现在可好了,位极人臣,高官显爵,就连袁崇焕见到他都得先行礼,人家是超品的侯爵嘛。   所以袁崇焕必须站出来打一仗,这一仗还不能太简单,比如满清,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换谁去都能掐死他们,柿子不能捡软的捏,要打就打个硬仗。   听了袁崇焕的话,朱由校很是欣慰,面临三面夹攻的危急局面,臣子们却如此奋勇争先,毫不畏惧,看来大明中兴有望了,袁崇焕虽然不如刘子光那样能打,但却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帅才,面对西夏的战争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需要整合陕西河南等地的资源,募兵征粮,筑城修路,攻防兼顾,派刘子光去只怕难以胜任,还是袁尚书亲自前往比较好。   “袁爱卿打算如何平夏啊?”朱由校问道。   “陛下无须多问,予我兵马钱粮,只管听候捷报便是。”袁崇焕这话说的牛气,皇帝你不懂打仗就别瞎问,我老袁心里有谱,做好你该做的后勤工作就好了,军前的事情别搀和。   袁崇焕牛气冲天,朱由校却没有生气,反而更加相信他了,道:“如此便好,朕加封袁爱卿为陕西督师,总督西部军政事务,兵部的差使依然担着,有什么需要调配的只管递折子上来便是,不用经过司礼监直接送到御书房。”   袁崇焕抢了平夏的差使,魏国公徐增寿也坐不住了,站起来道:“臣愿领兵北伐,六个月马踏北京,生擒康熙。”   魏国公本是开国大将徐达之后,自幼熟读兵书战策,一身武艺更是精湛绝伦,可是极少有机会上阵杀敌,他已经是国公身份,又是堂堂的国舅爷,五军都督府大都督,论地位不比刘子光差,但人家就是喜欢打仗,如今大明遭遇三面夹击,正是老徐家报效朝廷的好时候。   对这位大舅哥的本事,朱由校清楚的很,自己那位皇后就有一身强横的枪棒功夫,打满清和打西夏又有不同,在大明君臣眼里,满清那就是盘子里的菜,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这些年来两国交战无数次,彼此都很熟悉,尤其最近两年,满清连战连败,精华将领尽丧于山东,国内又起祸端,最后一个能征善战的大将鳌拜也死在了康熙手中,现如今的满清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经不起捶打,让大舅哥去练练手过过瘾再合适不过了。   这两方面的事情解决了,就剩下来自东方的威胁——高丽了,高丽人的舟师素有威名,想必此番会从海上出击,直逼大明的山东半岛,对于这个强大的威胁,竟然没有人站出来说愿意领兵东征什么的,因为在场众人都觉得那样太没有面子了,对付高丽这样的敌人,甚至连青岛的北洋水师都不需要出动,刘公岛的几个渔民拿鱼叉就能灭了,从南京城兴师动众的派遣大将前往,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君臣之间很有默契的都没有提高丽这档子事,朝会就算过去了,刘子光稍微有点失落,因为没有捞到仗打,不过换个角度一想也就释然了,这两年他在外面东征西讨很少回家,好不容易儿子降生,赵雯又怀孕了,他这个时候再度出征就有点太不把亲人的感觉当回事了,自己又不是战争狂,何必每战必上呢。袁崇焕这个人他很了解,虽然是文官出身,但是熟读兵书战策,担任徐州军都指挥使期间治军甚严,练就了一支强军,由他督师陕西总比自己这个没读过兵书,没指挥过大型战役的半吊子强;至于山东前线就更不用操心了,那里可聚集了强悍的五万徐州军还有三万北洋水师,任何来自于陆地或者海上的进攻都将灰飞烟灭,有祖大寿、满桂、李岩等将领在那里,随便派个三岁小孩去为帅都能打赢,何况是在军中很有威信的魏国公呢。   朱由校和刘子光的想法一样,为了姐姐和小外甥着想,不愿派姐夫出去征战,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刘子光过多的接触军界,刘子光现在的势力已经太大了,掌管了南厂、大内侍卫,五城兵马司、北洋水师,手里还有私人武装红衫团,以往几次战争虽然顶着督师东南,督师西南的头衔,但实际运用的部队还是他的红衫团,这次战争和以前几次都不同,属于大规模的陆战,势必要调动大批禁军,如果让刘子光为帅的话,在军中的威信渐高,对他的成长极为不利,对皇帝本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袁崇焕不打无把握之仗,这些年来南京朝廷对陕西的控制很弱,已经不知道当地的具体情况了,不过兵部里还存着许多当年测绘的地图,哪里有山那里有水草村庄都有标注,袁崇焕又差人找来一些经常走陕西路线的商人、镖师询问情况,根据各方面情况制定出对敌的策略。   徐增寿也是一样,临行前和他的参谋将军们对着山东河北的地图制定出一整套的战略战术,因为刘子光参加过对满清的战斗,所以被徐增寿拉着共同制定大战略,跟着忙了几个晚上。   出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袁崇焕和徐增寿同时挂帅出征,皇帝带领京中百官一同前往渡口送别,两人喝了皇帝亲自斟的壮行酒,毅然登船而去,随身都只带了五百名标兵。   袁崇焕此去陕西,会在河南稍作停留,河南多年战乱饥荒流贼横行,即使现在也不太平,富有战斗经验却又找不到出路的老百姓比比皆是,袁崇焕打的正是这批人的主意,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别看只带了五百兵,只要银子和粮食管够,不出十天就能募集到数万劲旅。   届时袁崇焕将带领这批乡勇进入陕西接手防务,陕西巡抚周正隆多年一直游离在朝廷控制之外,但并无太大的野心,只想做个太太平平的万年土皇帝,当朝廷日渐强大起来的时候,他还是很愿意归附到南京治下的,现如今西夏大举进攻,陕西军孤掌难鸣,想必周正隆一定会乖乖交出军权,听候督师大人的调遣。   同理,徐增寿此去山东也用不着多带人马,山东前线自有数万精锐徐州军,那可都是常年和满清作战的老兵了,用起来得心应手,胜券在握,再加上铁路和京杭大运河都一直通到山东境内,粮草军械援兵的运送非常便捷,这仗要是打不赢才没有天理了呢。   第十卷 战争 第五章 谍动   刘子光每天还是忙的连轴转,御书房、兵部、南厂、侯爵府、还有长公主那里来回奔忙,袁崇焕和徐增寿出征以后,皇帝身边知兵的大员就剩下他了,每日里除了陪皇上讨论军情以外,还要领着兵部那些参谋将军继续策划北方战事,北线和西线不同,陆路海路都很顺畅,电报信号也更强些,徐增寿可以依托位于京城的参谋部来打好这一仗。   徐增寿的参谋长就是刘子光,如今他每天都对着地图策划如何击败满清,工作做不完不免拿到家里来做,侯爵府的书房就是最好的地方,这里有小比例的北方地形沙盘,山东、河北、京师、关外、高丽,包括东海、渤海都在沙盘上有所显示,地形高低不同,有河川河流城池,山脉用泥捏成,上面植了青苔,郁郁葱葱的,城池用木头精心刻成,刷了青灰色的油漆,上面还插着代表不同阵营的旗帜,河流和大海就真的用水灌注进去,大海上还飘着几艘代表北洋水师的模型战船。另外各种比例的地图、敌军兵力配置情报都放在书架上,随时可以取阅。   刘子光整天忙的团团转,也来不及关心家里的女眷们,不过女眷们也不用他费心,彭静蓉整天忙着招商局的事情,彭静薇和刘小猫带着熊猫盼盼溜到红山去住了,赵雯身怀有孕,一帮子女官太监宫女紧张的什么似的,才不用他插手呢,他只要每天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然后换了衣服去曾橙那里陪儿子,这几天刘猡猡整夜的哭闹,白天却睡得象头小死猪,曾橙不放心丫鬟奶妈带孩子,总要亲自哄,一段时间下来都累瘦了,刘子光这个当爹的没办法只好亲自上阵,夜里哄孩子。   从兵部回来以后,刘子光一直围着书房的沙盘打转,然后铺开纸张写写画画的,连晚饭都没吃,大丫环韩雪儿将侯爷的饭菜热了好几遍,一次又一次的端过来,可刘子光连筷子都没有动。   “侯爷,您再不吃饭大夫人就要责罚奴婢了。”韩雪儿有些不满地说,她的身份不同于一般的丫鬟,而是上过侯爷的床,早晚升级做姨娘的角色,正因为经常上侯爷的床,所以被侯爷恩宠,是唯一可以进入书房的下人。   听到韩雪儿的抱怨,刘子光并没有理睬,反而低头奋笔疾书,写完了最后几个字之后把毛笔一扔,哈哈大笑道:“大功告成,雪儿过来让爷抱抱。”   韩雪儿脸上微微一红,知道老爷又要毛手毛脚了,但她还是轻轻走上前去站在刘子光跟前,刘子光一把将她拽进怀里,两只手不老实地在她胸前乱揉,韩雪儿气喘吁吁地呻吟着:“老爷不要,不要啊。”双眼迷离,两条腿一蹬一蹬的,分明是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正闹着呢,刘子光腹中传出咕咕的声音,他嘿嘿一笑,放开了韩雪儿,走到茶几旁坐下开始用膳,韩雪儿一边整理着散乱的头发,一边偷眼观看刘子光刚写好的东西,惊鸿一瞥之下只看见上面的抬头:应对满清高丽之方略。   “雪儿过来斟酒。”刘子光忽然说道,韩雪儿赶紧应道:“来了。”上前拿起酒壶帮刘子光倒酒,伺候他用膳。   用了晚膳以后刘子光就出府了,他还要去陪儿子,一整夜都不会回来。韩雪儿收拾了碗筷酒杯也离开了,并没有碰书房里的其他东西。   深夜,镇武侯府一片寂静,一个苗条而又敏捷的身影悄悄地靠近了书房,侯爵警卫森严,没有人敢擅闯,所以连书房的房都只是虚掩的,那个身影很熟悉的避开了巡逻的卫兵,摸进了书房,没有点灯,更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只是过了片刻就出来了。   次日一早,刘子光打着哈欠回来了,看来被刘猡猡缠了一夜没睡好觉,他回府之后就躺下睡觉了,直到兵部的人来催,被惊扰了好梦的刘子光并没有去兵部,只是让人将书房里桌子上放着的东西交给兵部来使,让他用电报发给魏国公便是。这一切都落到了韩雪儿眼中。   镇武侯家的下人待遇非常优厚,每月的月钱足有三十两银子,还有一天的假期,祖籍山东的韩雪儿很少动用自己的假期,每逢放假总是让给别人,可是这次却没有象往常那样谦让,而是主动找到管家刘福,说自己想出去见见老乡。刘福自然是满口答应,慈祥的告诉韩雪儿,不妨在外面多玩一会,买些胭脂水粉什么的。   韩雪儿出了侯爵府,一路来到繁华的夫子庙,路上不时观察有没有人盯梢,最终确认没有人跟踪,才走进了一家已经在南京城开了十几年的绸缎庄。   “小姐阿要买绸缎?”店小二很热情的招呼。   “是啊,你这里有没有上好的苏绣?”韩雪儿答道。   “苏绣冒的了,只有杭绣小姐阿要看一看?”   “我想要鸳鸯戏水的花纹织锦,可有?”   店小二的眼中很隐秘的闪过一丝光芒,笑道:“有啊,这种织锦可贵了,不知道小姐能买多少?”   韩雪儿紧跟着说:“看了货样才能决定。”   “请稍等,小的知会掌柜的一声。”店小二说完,一挑帘子进了铺子后面,半天才出来,打开柜台的隔板向韩雪儿赔笑道:“久等了,掌柜的请您进去相谈。”   韩雪儿进了绸缎庄的后院,一人正背对着她坐在天井里品茶,听到有人过来也不转身,用低沉的嗓音道:“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情?莫非是你已经得手了?”   韩雪儿自然知道那人说的得手是什么意思,辩解道:“刺杀那人根本行不通,不管是用兵器还是用毒药,对他完全没用,此人武功高强警惕心又强,一应生活用品全由专门的渠道供应,连家里的洗澡水都是由汤山运来的,所有的饮水、蔬菜、肉类、粮食都是专供,进府的时候验一遍,进厨房还要验一遍,做成饭菜还要验一遍,他府里有个姓达的南厂千户专门管这个,那可是用毒的老手了,所以根本没机会下药,至于用兵器刺杀更是扯淡,别说我一个弱女子了,就是巴图鲁来了也不济事,这个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人听了韩雪儿的话,明显有些不满,道:“你来就是强调困难的吗?我告诉你,现如今南京城就剩下你这一支人马还在潜伏,其他的弟兄都失风了,太皇太后有严令,务必取刘子光的性命,你百般推诿迟迟不动手,难道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了么?忘记了临行前太皇太后对你给予的厚望了么?忘记了刘子光是怎么羞辱我们的皇上,屠杀我们的将士的么?”   韩雪儿被他说的有些动容,两只大眼睛里饱含了泪水,道:“冰冰没有忘,冰冰苟活于人世,每天侍奉杀父仇人就是为了报仇!但是冰冰也知道,还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事情,在这件事情面前,任何仇恨都要暂且放一放。这也是我一直忍辱负重,蛰伏在镇武侯府的原因。”   听了这话,那人不由得虎躯一震,蓦然转身,赫然是一个英俊青年,“难道你掌握了明军调动的情报?”青年问道。   “不光是调动,还有兵力部署,主攻方向,具体发动的日期,我想,这个情报远比某个人的性命来的重要吧。”韩雪儿道。   “此言甚是,若得此情报则我大清必胜矣。”青年的情绪有些激动,显然没料到韩雪儿能带来如此重要的情报。   韩雪儿压低声音,向他口述了昨天夜里看到的东西,她没有进行任何记录,因为任何形式的记录都不如放在脑子里来的安全,满清军机处的探子们都经过如此强记的训练,什么事情只要看一遍或者听一遍就不会忘。   韩雪儿只说了一遍,青年就牢牢记在脑子里了,他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听起来应该是真的,可是如何确保明军就会依照此计划行事呢?”   韩雪儿道:“毋庸多心,这个计划已经用‘电报’发给军前了,想必已经开始实施,我军根据情报做相应部署便是,此计划环环相扣,周密无比,不知道用了那人多少心血,我可以断定这个计划是真的。”   “不错,我这就安排信使紧急北上报告这个重要情报,倘若应对得当的话,山东明军休矣,不过冰冰你暂时还不能离开,还要继续潜伏下去,执行刺杀计划,你迟迟不动,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是不对的,上面对你很不满。”   “难道我不想杀么?刚才都已经说过了,贸然动手只能使大清丧失隐藏最深的密谍!你们何曾能知道我的感受,面对杀父仇人只能曲意奉承,强颜欢笑,还要在他身下辗转承欢!而我的未婚夫却在南厂的大牢里受着酷刑!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咱们大清国的勇士们哪里去了?要靠我一个弱女子用身体,用眼泪去尽忠!这种感受你们能理解么?能体会么?”   韩雪儿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让青年有些错愕,他沉寂了一会道:“冰冰,你不是一个人在作战,我们的心和你在一起,你且回去吧,再坚持一段时间,我会禀告上面,妥善安排你的事情。你冷静一下,做密谍就是要这样,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成就常人不能为之大事。你赶紧回去吧,免得让人生疑。”   片刻之后,韩雪儿夹着三尺织锦出了绸缎庄,又在附近铺子里转了转,买了些零碎东西便回侯爵府了。   绸缎庄门口有个修鞋的摊子,一直在认认真真地修补着一只下雨天穿的钉鞋,目光根本没往绸缎庄里面瞧,等韩雪儿离去后不久,修鞋的客人来了,问道:“老陈我的钉鞋补好了吗?”   “刚好,一个铜板多谢了。”被称作老陈的皮匠将修补好的钉鞋递给客人,收了一枚铜钱,又开始低头修补鞋子。   第十卷 战争 第六章 定点清除   就在韩雪儿离开后不久,绸缎庄的伙计拿着一封信出了铺子,来到城南的驿局买了印花,贴在书信上交给了办差的公人,大明朝交通发达,尤其是直隶和江南一带,铁路和运河的运输便捷安全,已经逐渐有取代镖局的意思,驿局就是以往的驿站,靠驿卒和马匹为朝廷传递文书,招待过往官员什么的,现在运力比以前壮大了,运力富裕就可以接受民间业务,所以发达地区之间老百姓、商人邮寄包裹信件一般都是通过驿局。   这封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信将和其他邮件一起装进驿局的漕船,沿着京杭大运河送到山东,由于是官办的行当,所以路上没有那些繁琐的检查和层层税收,一路北上很快就能抵达山东,进了山东境内之后会转铁路运往济南府,最终到达京城这家绸缎庄在济南开设的分号里。   即使有人扣下这封信检查,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上面只是提到了关于绸缎的供应,货款的回收等事情,顺带着一些简单的问候,和一般商家书信没有什么不同。只有济南那家绸缎庄的老板用特制的药水涂抹之后才能看见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另外一些内容。然后这位老板会再写一封书信,托向北去的商队把这封信带到北京,虽然明清之间战火不断,但民间商业往来并不受到影响,尤其是南方运往北方诸如绸缎、烟草、水果罐头之类的奢侈品,双方守关士兵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满清军机处的秘密联络渠道,长久以来一直没有启用,为的就是关键时刻派大用场,韩雪儿带来的情报非同一般,关系到满清国运之战,大明军队的兵力、武器装备,战略方向,领队将官、具体行动日期都写在那封信上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洞悉了敌人计划的大清军队将不费吹灰之力打赢这场战争,消灭明军的有生力量,并且趁机南下,将以往那些仇恨统统报了。   信件从济南府发出的同时,兖州、青州、泰安、登州、莱州等地的情报也逐渐汇聚过来,在济南这家绸缎庄路经过挑选和整理,再次发往北京,他们的任务只是收集情报而不是分析情报,如何将这些杂七杂八的琐碎和两军对战联系起来是北京军机处的事情。   山东各地的军情报告均显示精锐徐州军在向登州移动,他们的防务由山东本地招募的民团接替,这和韩雪儿递上来的情报完全吻合,明军打算从海路突袭!   军机处确认了明军的调动以后,一纸命令发到了南京,向潜伏在敌人心脏地区的密谍们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镇武侯家的后院,韩雪儿正坐在假山的亭子里看书,她的伪装身份是秀才家的女儿,从小识文断字,喜欢看书也是正常的,侯爷不在家,几位夫人也不在家,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这类粗活轮不到身为通房大丫环的韩雪儿去做,所以每天午后她就会拿着一本书到后花园去读,相对于喜欢遛狗养野猪的彭静薇刘小猫等人来说,韩雪儿已经是贤淑文雅到了极点,侯爵府上上下下每一个都喜欢她,欣赏她,每一个人都看好她,认定她在不久的将来会升级为侯爷的姨娘或者妾室。   韩雪儿是在看书,同时也是在注意军机处给她的联络信号,侯门深似海,只有在假山这个制高点上,才能看见外面传递的信号,果不其然,一面红色的风筝在远处高高飞起,韩雪儿看见红风筝便放下手中书本,找到管家刘福说想去看看一同逃难到南京的山东老乡,刘福满口答应,还帮她安排了一顶两人抬的小轿子。   韩雪儿出了侯爵府,乘着轿子一路向南,路上行人摩肩接踵的,不知道谁趁着轿夫没看见将一个纸团塞进了轿帘内,韩雪儿匆忙展开一目十行的看完,撕碎吞咽了下去,随后她探望了几个老乡,留了点碎银子便回去了。   回府以后,韩雪儿笑盈盈的和每一个人打招呼,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可是回到自己房间以后,把门一关,却扑到床上无声的痛哭起来,泪水浸湿了枕头,两个肩膀不停地抖动着,但是很快她就平静了情绪,认真梳理了头发,用粉饼遮盖了泪痕,拿出一张红纸放在嘴里抿了一下,望着镜子里崭新出炉的妖媚美女,韩雪儿的眼泪却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打湿了刚刚补好的妆……   军机处传来的命令是让她配合别动队除掉刘子光,行动结束之后就可以返回北京了,同时别动队也会出击救出一直关押在大牢里的索额图,让他们这一对璧人回京完婚。   这次军机处下了大本钱,想方设法搞到了整整一车烈性炸药,他们也知道刘子光太厉害,寻常手段根本不能奈何他,只能用毁掉一整条街区的大手段来进行暗杀,在刘子光经过某地的时候有专人引爆炸药,玉石俱焚。刘子光一死,京城必然大乱,届时由韩雪儿偷出书房里的印信,伪造一份文书将索额图提出来,两个人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计划很周密,几乎万无一失,刘子光整天都会骑着马带着几个随从在皇宫、侯爷府、南厂、曾橙家几个地方来来回回的,只要摸清他的规律,确定了他的行动路线,赶着装满炸药的马车过去,即使隔着十几丈也能将其炸死。   一直以来盼着这个人死,可是真的快要动手了,韩雪儿的心中却充满了莫名的感觉,她只想哭,只想远离这个世界,远离尘世间的恩怨情仇,原本她只是一个北京城里的官宦小姐,不会舞刀弄剑,打打杀杀,只知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是战争摧毁了她的生活,那一天,爹爹慈祥的摸着她的头说:“冰冰,爹去南方公干,三五个月便会回来,到时候就给你和索额图完婚。”   以前小的时候爹爹也经常会跟着皇太极叔叔一同出征,每次长则三五个月,短则一两个月,回来的时候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原因为这一次也不例外,可是谁能知道这一别竟成了永诀,再见的时候爹爹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头颅缝在身躯上,望着那依稀慈祥的面孔,范冰冰哭成了泪人,她发誓要为爹爹报仇,亲手杀死那个叫做刘子光的人。   婚礼被迫取消了,准新郎和准新娘一同踏上了南下的征程,索额图和范冰冰这一对苦命鸳鸯,为了大清朝的千秋功业舍弃了个人幸福,义无反顾地投身于刺杀强敌的行动中,索额图几次三番的刺杀都失败了,后来只身犯险伪装身份企图混到敌人身边,结果被狡猾的刘子光识破,身陷囹圄,至今还关在大牢里,范冰冰的伪装倒是不露马脚,一直隐藏在镇武侯府里,甚至出入书房都没人过问。   谁又能知道范冰冰为了这一切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一个满清高级文官家的大家闺秀,一个已经订婚了的准新娘,为了大清国,向杀父仇人献上了自己的处女之身,为奴为婢,受尽了折辱!   按理说,即将结束这种屈辱的生活,冰冰应该感到轻松和高兴,但是她真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将近两年在镇武侯府度过的平静日子让她淡忘了仇恨,每天面对着大家的微笑,家庭般的温暖,姐妹一样的深情,又有什么仇恨是不可化解的呢。范文程的死,说白了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和个人无关,刘子光处在那个位置,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个死敌的。   自己竟然会不经意的为刘子光开脱,连范冰冰都觉得惊讶,或许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每天呆在汉人为主导的地方,听到的都是满人如何欺压汉人,汉人如何誓死反抗的故事,镇武侯家就有很多这样的话本,看得多了范冰冰也不免疑惑,到底父亲是不是汉奸?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对的。   这些问题纠缠着撕扯着范冰冰的内心,每天让她无法安眠,偏偏这个时候刘子光还会来纠缠她,而她又习惯了自己大丫环的身份,不敢抗拒,只能在他身下辗转承欢,每次在床上做的时候她都会想到大牢里的未婚夫索额图,如果他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想法,还会不会娶她。   刘子光是范冰冰第一个男人,对这个男人,范冰冰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他既是杀父仇人,又是清国的死敌,但是换个角度来说,他又是一个很不错的丈夫和父亲,是大明朝千千万万百姓心中的英雄,这个人,到底应不应该死呢?   关于韩雪儿,确实是王佳芝的翻版,一直隐藏着这个棋子,是想等到和满清开战的时候再写,现在终于等到了,女人心,海底针,到底是男人重要,还是任务重要,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我觉得,王佳芝那样的人是存在的。   第十卷 战争 第七章 一盒煎饼   范冰冰毕竟只是个女人,不是政治家,对于复杂的东西她没有能力去分析判断,只能被动的行事,这次主持暗杀刘子光行动的人是宫里派出来的,代表了太皇太后和皇上的意志,老范家对大清一世忠诚,遇到来自于最高层的指令,自然会下意识的去执行。   “侯爷回府了。”前院传来喊声,每当刘子光回家的时候,前院的下人就会这样大声吆喝通知后院的丫鬟们做好准备,听到招呼,韩雪儿急忙再次检查了一下镜子里的容颜,忙不迭的走出去准备热水和毛巾,还有侯爷回家穿得便装。   内宅正堂的耳房里,湘妃榻上摆了好几件便装,刘子光指了指一套浅蓝色松江布长衫道:“换这件。”熟悉刘子光生活规律的韩雪儿心中便明白了,过一会他就会去雨花巷了,雨花巷是城南曾橙居住的那条巷子的名称,每次去那里,刘子光都会穿这件蓝色布袍子。   韩雪儿和几个小丫鬟一起,帮刘子光脱了朝靴和蟒袍玉带,拿鸡毛掸子扫了扫上面的浮灰,挂到了衣帽架子上,又帮他换上蓝布袍子、薄地步靴和方巾,打扮停当之后,刘子光道:“雪儿,去书房把我南厂提督的印信拿过来。”   韩雪儿答应一声,轻盈的出了耳房,跨过月亮门,来到书房,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红绸子包裹的南厂提督官印,这是刘子光办公所用的印信,批阅公文,发出命令都是用的这枚印信,书房四周静悄悄的,韩雪儿心中一动,从桌子上拿过一张便笺,用这枚官印在下方空白处轻轻的盖了下去。   回到耳房,刘子光已经整理停当,,对一旁的躬身站着的管家刘福道:“有人找我就让他们到雨花巷去。”然后示意韩雪儿将印信交给他的随从,正准备出门,忽然象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道:“雪儿,给你带了些礼物,放在茶几上了,回头你自己去看吧。”   韩雪儿轻轻道了个万福:“奴婢谢老爷。”刘子光经常弄些小零碎送给家里人,哪怕丫鬟也不例外,韩雪儿收到过不少胭脂水粉珍珠翡翠之类的礼物,她本是大家闺秀,对着鸡零狗碎的东西自然看不上眼,所以不以为意。   刘子光出门了,穿着他的蓝布袍子,随身就带了五个随从,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中门,韩雪儿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潜伏在镇武侯府这么久,终于要行动了!她压制住激动的情绪,先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那张盖了官印的便笺,用硬笔蘸了墨水,在上面刷刷写了一行字,刘子光的笔迹很幼稚,很容易模仿,韩雪儿经过长时间的练习,已经可以惟妙惟肖的模仿出他的字体,甚至连那种白话式的行文都学得恰到好处。   这是命令南厂诏狱释放索额图的命令,写完之后韩雪儿将便笺塞入了比甲的褶皱里,扫视了一下自己住了两年的房间,什么东西都没有拿,义无反顾地出门了,出门之后却又顿了顿,迟疑了一下还是来到耳房,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纸盒,这是刘子光说送给她的礼物。   韩雪儿手里提着纸盒,向往常那样一脸微笑的走向侯爵府的侧门,这里是专供下人出入的门,守门卫士看见韩雪儿,也微笑着和她打招呼:“雪姐出去啊?”   “是啊,出去看看老乡。”韩雪儿一边说着一边提了提手中的纸盒,好像那里面装了走亲访友用的糕点一般,卫士毫不怀疑,打开了侧门将韩雪儿放了出去。   出了侧门是一条长长的巷子,镇武侯四面都没有住家和铺面,所以外人很难监视或者突击这里,巷子里别说人了,连野猫都看不见一只,只有走出这条巷子,转个弯才能看到车马行人,韩雪儿走到街上,立刻有一个挎着篮子的卖花妇人凑了过来道:“姑娘,买花吧,好香的玉兰花。”   韩雪儿伸手在花篮里拨弄了一阵,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道:“二号路线。”随即便和卖花妇人擦肩而过,上了一辆三轮人力车。   那卖花妇人依旧叫卖着她的玉兰花,走到街角处拐了进去,里面两个劲装汉子正焦急的等待,妇人取出藏在花篮里的便笺,交出其中一人,又对另外一人道:“二号方案。”两个汉子点点头,没说话,转身上马去了。   韩雪儿上了人力车,对车夫说道:“水西门码头。”说完便放下车帘子,身心俱疲的躺在了座位上,她的任务到此为止,剩下的就交给军机处那些兄弟去做了,一路人专门去营救索额图,一路人去暗杀刘子光,事成之后韩雪儿将和索额图一起光荣北返。   蛰伏了两年,终于可以圆满完成任务,获取了明军的机密情报,即将除掉大仇人刘子光,可是韩雪儿心中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两种复杂的情绪煎熬着她的内心,脑海里一会闪过索额图的脸,一会又是刘子光的脸。该来的总是要来,该死的一定会死,韩雪儿这样安慰着自己,忽然路边有人喊雪儿,她下意识的掀起车帘想去看,随即听到一个五六岁小女孩答应的声音,原来是路人在呼唤女儿,韩雪儿停住抓住车帘的手,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两年的生活里,她一直顶着韩雪儿这个化名,已经快忘记了自己的本名范冰冰,今天以后就将恢复本名的使用了,韩雪儿这个名字将永远留在记忆当中。   路上的人很多,人力车走的很慢,韩雪儿趁着这个时间闭目养神,两年来平凡而又温馨的生活在眼前走马灯一样闪来闪去,这些人这些地方,今生将永远不会再有交集,纸醉金迷的南京城,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汉家衣冠,南人腔调,从此只在梦中,她将回到那座肃穆压抑的城市——北京,那座城门口总是趴着骆驼,天空中总是弥漫着黄沙尘土的城市,长袍马褂,花翎马蹄袖,金钱鼠尾的头发,雄赳赳的满族男子和龌龊卑微的汉人,不知道为什么,范冰冰又是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手里依然捏着那个纸盒,里面装的什么东西范冰冰并不知道,她下意识的想将这个盒子拿出来,或许是想留下最后一点和刘子光有关的东西,她的手指滑过纸盒子的上盖,在上面摩挲了很久,似乎在猜测里面的东西,良久,这双手还是打开了盒盖。   纸盒里放着一捆煎饼,金黄色的山东大煎饼,焦脆喷香,又薄又大。范冰冰的眼泪忽然一下子涌了出来,居然是煎饼!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刘子光会送煎饼给她,范冰冰的掩护身份是山东章丘一个穷秀才家的女儿,作为山东人,最常吃的食物就是煎饼卷大葱,煎饼这种食物在山东很普遍,但是在南京却很难见到,。韩雪儿曾经提过几次,说有点馋家乡的煎饼了,没想到贵为侯爷的刘子光居然对她这样一个大丫鬟的随口一句话上了心,摸摸这煎饼,又干又脆,显然是刚摊出来没有一天,山东到南京千里遥远,动用最快捷的六百里加急为家里的丫鬟送来煎饼,这说明什么?   范冰冰爱吃煎饼,早年父亲也经常让人从山东送煎饼来吃,人家劝他何不找个人在府里专门摊煎饼,他说还是家乡做出来的有原汁原味,自从南下以来,煎饼再也吃不到了,谁也不会理睬她这个小小的爱好,可如今煎饼又送到了面前,不是父亲拿来的,而是由另外一个关心他的男人送来。   一直以来范冰冰搞不清楚刘子光对于自己的态度,是当作玩物?还是当作普通的丫鬟抑或是三国演义里说得那种类似于衣服的物品?如今终于有了一个答案。   “车夫,去城南雨花巷。”范冰冰忽然敲了敲三轮车的扶手对拉车人说道。   写得很凌乱,希望大家能看明白也能理解范冰冰这个角色此刻内心的挣扎,在感情动物面前,国仇家恨有算得了什么了,当冯程程用枪指着杀父仇人许文强的时候,也只是打碎了旁边的一个花瓶,某些时刻,一份山东大煎饼比六克拉的鸽子蛋更能打动女人的心…谁知道呢。   第十卷 战争 第八章 生死谍变   城南雨花巷是一个大区域,专指聚宝门内的一片居民区,曾橙就住在其中一条不起眼的巷口里,整条巷子里的居民都是南厂番子或者大内侍卫扮演的,巷子两端有伪装成店铺的哨位,严格禁止小摊小贩的进入,至于那些坐在太阳下修鞋、卖杂货的小商人,马扎子底下都是暗藏了火铳的。   现如今南京城内满清密谍的首领是一个汉人,名叫魏东廷,职务原先是大内侍卫,后来因为军机处人手缺乏,他又为人机敏,所以被派到南方来当此大任,南京城是军机处折戟沉沙的地方,想到南厂的手段,这些密谍们就心中打鼓,要不是家小都被扣押在京师,恐怕早有人做了逃兵。   为了掩饰真实身份,军机处南京站的密谍们全部都是汉人,无论是发型,口音、生活习惯都能融入当地百姓,不会被轻易发现,这段时期他们没有进行大的活动,一直隐忍着,蛰伏着,积蓄着勇气和实力,在距离雨花巷不远的马路上,绸缎庄里那个年轻的老板和三个身板扎实的汉子正坐在路边歇脚,他们的马车就停在旁边。   绸缎庄老板就是魏东廷,此时他正坐在路边的石凳上闭目养神,虽然眼睛是闭着的,但是内心却汹涌澎湃,没有人知道魏东廷对于苏嘛拉姑的感情有多深,这个汉军旗出身的少年从进宫担任侍卫的那一天起就爱上了美丽聪颖的苏嘛拉姑,但是出于身份悬殊,一直没有机会表明心迹,后来苏嘛拉姑被南明的特务混进皇宫糟蹋了,这件事使魏东廷肝胆俱裂,他发誓要杀死刘子光为心上人报仇,眼下这个机会即将来到,如何不令他壮怀激烈。   等干掉了刘子光,回到京师一定向太皇太后开口,求她老人家开恩把可怜的苏嘛拉姑嫁给自己,虽然苏嘛已经是残花败柳,但我魏东廷不会嫌弃她!一定会好好的爱她,疼她!   魏东廷摸了摸腰间别着的短火铳,睁开了眼睛,正看见身边的部下摸出烟卷和火柴,准备点火抽烟呢,他赶紧一巴掌打掉火柴,低声道:“你想炸死大家么?”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马车。   马车里装的全是烈性炸药,这是军机处花了巨额的银两从南京京营禁军某个掌握物资的千户手里买来的,名义上说是拉回家乡开山炸石头,造福百姓的。炸药足有一千斤,够炸掉一整条街的了,魏东廷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见明火,可是这帮小子就是不长记性。   那名部下慌忙向魏东廷承认错误,魏东廷看到他那苍白干燥的嘴唇和不停发抖的手指,知道他是过分紧张了,才会拿出烟卷来想定定神,不由得挥挥手就这样过去了,这批人的素质确实不如以前军机处的密谍了,可惜那帮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家伙几乎都丧命在南厂的手里了,对手如此强大,如何不让这些新手紧张呢。   一骑快马飞速来到,骑士滚鞍下马,凑到魏东廷跟前低声说了几句,魏东廷一撩袍子站了起来,部下都凝神看着他,魏东廷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肃然道:“出发!”   刘子光虽然出门很早,但是并不是走直线,而是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帮曾橙买些过日子用的家常杂品,虽然他贵为侯爵,但是经常亲自采购这些家用的小东西,所以走的就慢了些,当他走到距离雨花巷还有两条街的时候,魏东廷他们的马车已经等在路上了。   远远看见一身便装的刘子光带着几个随从晃晃悠悠的过来,扮成货郎站在街角处的军机处探子将手中的拨浪鼓摇晃了三下,远远的魏东廷看见了,转身拍了拍负责引爆炸药的密谍的肩膀,对他说:“来了,一切看你的了,好兄弟,来生再会!”   为了确保爆炸成功,魏东廷决定让手下人工点火而不是用不可靠的导火索,这名被挑选出来引爆炸药的密谍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留在京师的亲属也将得到朝廷优厚的抚恤。   密谍坚定的向魏东廷点了点头,没有语言,魏东廷再次看了看街口,刘子光的人影已经出现了,不能再耽误了,魏东廷翻身上马,准备火速撤离。过一会等刘子光走过来的时候,密谍就会将手中的瓦罐扔到装满炸药的车上,瓦罐中燃烧的木炭会引燃炸药,将方圆几十丈之内的所有东西炸上九霄云外,饶是他刘子光武功再强也难逃一死。   正当魏东廷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的街口有个凄厉的女声在喊:“快回去,不要再往前走了!”魏东廷虎躯一颤,这个声音很熟悉,正是从满清隐藏最深的密谍范冰冰口中发出,此时此刻她这样的喊叫分明是在告诉刘子光这里有埋伏!范冰冰叛变了!   魏东廷来不及多想,时间也不允许他考虑太多,作为一名受过严格训练的军机处军官来说,目前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完成这次行动!街口处的刘子光听到了范冰冰的呐喊,疑惑的勒住了缰绳,而范冰冰正坐在一辆疾驰而来的三轮车上,冲着十丈开外的刘子光继续喊叫:“快走!快走!”   局势突变,那个负责点火的密谍已经傻眼了,不知道干什么好,魏东廷飞身下马,从他手里夺过装着炭火的瓦罐,跳上马车,挥起鞭子猛抽下去,嘴里还厉声吆喝:“驾!”   马车上装了一千斤炸药,很重,两匹马的蹄子在石板路上滑了几下才跑动起来,魏东廷疯狂的猛抽着鞭子,可是马匹依然跑不快,他顺手抽出了短刀在两匹马的屁股上各刺了一刀,马匹吃疼,这才狂奔起来,拉着一车炸药向街口冲去。   刘子光太骄横了,看见事情有变却一点也不惊慌,只是勒马观察情况,他大概是以为在南京城没有人能杀得了他吧,魏东廷这样想着,眼中燃起了复仇的火焰,马车迅速接近刘子光,那边三轮车却不敢再走,范冰冰干脆从车里跳出来,一路狂奔,依旧大喊着让刘子光快跑。   刘子光还是没有动,只是指挥随从们拔出腰刀火铳迎着魏东廷的马车冲过来,他们以为凭着这些单薄的武器就能阻挡住一千斤炸药爆炸的杀伤力么,魏东廷冷笑起来,他要靠得再近一些,更近一些,这样才能确保炸死刘子光,炸死那个叛徒范冰冰。   刘子光的随从开火了,魏东廷敏捷的躲闪过子弹,继续猛冲,街上的行人被疯狂的马车和火铳的巨响吓的到处乱跑,场面非常混乱,只有刘子光依然端坐马上,泰然自若的看着越奔越近的马车,毫不理会嘶喊着跑过来的范冰冰。   距离已经很近了,在这个位置引爆炸药,绝对能炸死在场的所有人,魏东廷狞笑一下,将瓦罐一把捏碎,硬生生用手拿着炭火投入了敞着棚子的马车,那一瞬间他脑海里滑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京师皇宫中的一角,笑颜如花的苏嘛拉姑对年轻的侍卫魏东廷微微颔首,然后袅袅婷婷的走过。   “苏嘛拉姑,来世再续缘吧。”魏东廷眼睛一闭,等着即将到来的大爆炸。   与此同时,看到魏东廷将炭火投入马车,范冰冰抱住脑袋尖叫起来:“不要啊!”   随从们惊愕的看着这一幕,都忘记了开火,只有刘子光依旧面不改色。   马车继续猛冲,盛满火药的车厢一点动静都没有,魏东廷睁开眼睛,只看见发狂的辕马已经奔到刘子光跟前,被他一把抓住马头上的笼辔,硬生生将惊马拦住!   怎么回事,炸药居然没响?魏东廷急忙去抽腰间的火铳,可是已经晚了,几个随从窜上来,揪住他的手脚,将他拽下马车按到地上,钢刀压住脖子,火铳顶着脑袋。   刘子光下马,望望魏东廷,又看看范冰冰,嘴角浮上一丝冷笑:“魏大人,你以为炸药这么好买啊,那只是锯末掺着碳粉而已,傻逼,都知道事先试验一下。”   魏东廷心如死灰,他毕竟经验不足,以为从禁军手里买来的炸药就是万无一失了,没成想被人摆了一道,花了大把的银子买到了假冒伪劣的商品。   刘子光又对范冰冰道:“我是应该叫你雪儿呢,还是范小姐?不管怎么说你在最后一刻幡然醒悟,我还是很欣慰的。”   范冰冰此时已经全明白了,她早就暴露了,人家留着她不过是做诱饵而已,传递假情报给北京,引出魏东廷等人,一切的一切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甚至连魏东廷买的炸药都是人家提供的假货。   “放了他们。”范冰冰平静的对刘子光说。   此时魏东廷的几名手下已经被擒拿了,众多化装成百姓的南厂番子冒了出来,将他们围在当中,范冰冰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大家都感到纳闷,这个女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在求我么?你现在该考虑的是自己,军机处的密谍居然混进侯爵府,你以为我能轻易放过你么?”刘子光讥讽道。   “我不是在求你,是在威胁你。”范冰冰毫无表情的说道,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还有,我不是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你,我的肚子里有你的骨肉,如果你不把他们放走,我就血溅当场,一尸二命。”   现在轮到刘子光傻眼了。   第十卷 战争 第九章 冰冰   刘子光错愕,什么时候范冰冰肚里有了自己的骨肉了?老天在上,和冰冰嘿咻的时候从来没有中出过啊,不过这事也难说,万一不小心怀上了也未可知啊。   刘子光结婚两年多,妻妾也算不少,子嗣却不旺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按照传统观点来看,他起码要生七男八女才算正常,范冰冰如果肚里真有了孩子,别管怎么说这孩子是一定要保住的。   看范冰冰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刘子光也不想冒这个风险等人死了再查验是不是真有孩子,他平静了一下情绪,道:“好,我放了他们,你不要乱来。”   “你的手段我知道,我不想相信你,必须要亲眼看到他们出城才行,还有索额图,你必须把他也放了!”范冰冰道,手里的匕首紧紧贴着脖颈,似乎已经有一条血线隐隐出现。   “好,我把他们都放了,让你亲眼看着他们平安离开。”刘子光看她意志坚决,情绪激动,不想过分刺激她,爽快的答应了一切要求。   拿着伪造的手令前去营救索额图的军机处密谍们毫无悬念的被抓获了,连抵抗都没有机会,全部生俘,刘子光一道命令传过去,这些人连同已经在南厂诏狱里关了两年的索额图一起,被送到了水西门码头。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魏东廷,还有瘦的不成人形的索额图,上了军机处早就准备好的快船,他们望着一脸毅然决然的范冰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军机处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人家的计算,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此番即使能安全回到北京,他们也没有颜面再苟活于人世了。   “好了,现在他们可以离开了,我绝不派兵追赶,你可以把刀放下了吧?”刘子光问道。   “不行,谁知道水里有没有埋伏,我要陪着他们一同过江。”范冰冰道,她盘算的很周密,只要过了江,凭着军机处这些人的本事,如鸟出牢笼,鱼入大海,南厂就很难追捕了,所以必须将他们送到对岸去。   刘子光依然爽快的答应了,亲自上船陪着他们一起渡江,军机处这帮人乘坐一条船,范冰冰和南厂众人乘坐一条船,不过任何人不能靠近范冰冰五步以内,否则她立刻自杀。   船很快到了对岸,军机处已经安排了马匹,一行人架着虚弱的索额图上了战马,望着船上的范冰冰说不出话来,索额图已经听魏东廷讲了刚发生的事情,他又羞又怒,深深为范冰冰的叛变行为感到可耻,这个无耻的女人居然忘记了杀父之仇,忘记了他索额图还被关押在大牢里,每天陪着仇人睡觉,甚至怀上了孩子!这样的女人死了也罢。   索额图冷冷道:“范小姐,从此你我恩断义绝,婚约废止,再不相见!”说完拨马就走,魏东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范冰冰,没说什么,也跟着去了,一行人消失在江北的旷野中。   看到他们的身影变成了小黑点,范冰冰眼中流出两行泪水,压在脖子上的匕首终于松了松,刘子光等人还是不敢上前,只是将船向南岸开去。   船到江心,范冰冰才将横在脖子上的匕首放下,对刘子光道:“为什么人要互相残杀?为什么我会生在范家?为什么我会遇到你?”   这几个问题既抽象又深奥,刘子光答不出,只是急道:“别想那么多了,以后慢慢帮你分析。”   “以后?我这样的人还有以后么?”范冰冰凄惨的一笑,突然拿起匕首在脖子上一抹,一个倒栽葱落入了滚滚长江中。   “快救人!”刘子光撕心裂肺的大喊道。   镇武侯府,几位郎中陆续从病房中走出,向侯爷汇报情况。   “脖颈上的伤无碍,没有切到要害,包扎一段就好了,病人不能乱动,我已经给她用了最好的镇静剂,就是黄师傅研制的药水,很有效,可以保证她沉睡十二个时辰。”这是刘子光的御用医生琼斯博士在说话,外科功夫他认老二的话,大明就没有人敢充第一。   “夫人确实身怀有喜,估计有两个月了,脉相清晰平稳,只不过还需稳定情绪,不能过于激动……”这是京城有名的内科中医郎中在说话,镇武侯府请他过府看病,没想到是给一位脖子上带伤的漂亮夫人把脉,看看有没有喜,郎中不禁感叹,贵人府里糗事多啊,怀孕的夫人都能闹自杀,看来争风吃醋的事情到处都有。   “嗯,有劳大夫了,来人啊,打赏。”赏了大夫之后,刘子光又道:“今日之事本侯不想为外人道也,尔等可明白。”   大夫忙道:“小人省的。”他自然明白侯爵府的家事决不可外传,南厂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只要半点风声漏出来,恐怕自家的小命就难保了。   送走了郎中们,一直等在门口的番子头目进来禀报:“大人,全都抓住了,如何处置?”   番子说得自然是军机处的那帮人,刘子光答应范冰冰说不追捕他们,但是没说不堵截他们,南厂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了,就凭他们几个插翅也逃不出去。   这些人决不能北返,因为关系到上次那个范冰冰提供的明军战略方向,如果让满清当局知道是假的话,一个预谋很久的局就破了。   “名单拿来。”刘子光从番子档头手里拿过俘虏的名单,草草看了几眼,来到书案边拿起毛笔蘸了红墨汁,一笔全勾了。   “拉到雨花台砍了,一个都不留。”   批了砍头的名单以后,刘子光来到了范冰冰的病房,范冰冰,或者应该称其为韩雪儿,此时已经滴注了黄石道人配制的镇静剂(其实就是)进入了沉睡,其实刘子光将她从江里捞上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昏迷了,为了怕她醒来再度自杀才使用的药物。   韩雪儿的面庞苍白,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其实她当真是个美女,妩媚中带着一丝纯真,比起刘子光的其他老婆来分毫不差。从一开始刘子光就知道她是军机处派来的密谍,后来又知道她是范文程的女儿,索额图的未婚妻,正是因为这些特殊的身份,才将她一直留在府里,等和满清正式开战的时候使反间计传递假情报回去,刘子光一直在利用她,而且她的价值压榨到了极致,韩雪儿是个好丫鬟,人人都喜欢她,在床上的时候够浪够骚,虽然比不上柳如是,但给刘子光带来的满足感还是很多的,现在又传递了假军情回去,满清势必因为这份情报而一败涂地,这都是韩雪儿的功劳啊。   轻轻抚摸着毫无血色的面庞,刘子光百感交集,人总是有感情的,韩雪儿在府里这两年,一直乖巧伶俐,简直和自家人一般,伺候他也很尽心,对于这个间谍,他真的不忍心杀。   传递假军情,故意暴露行踪,都是刘子光刻意安排的,为的就是将满清密谍全部引出,一网打尽,韩雪儿即使不因为那盒煎饼而感动,在最后一刻提醒刘子光,他也不会被炸死,不过韩雪儿最后的表现和她身怀有孕的事实让刘子光改变了初衷,原来是打算长期关押她的,现在看来必须要等到孩子降生再做打算了,这个期间韩雪儿不能有任何纰漏,心情也不能太差,可是要做到这一点简直太难了。   “也是个苦命的人啊。”刘子光叹道,这个女人的处境实在是矛盾,身为汉人,却又是大汉奸的女儿,蛮夷的密谍,执行秘密任务爱上杀父仇人,怀了他的孩子,破坏了己方的行动,简直可以写一本言情小说了,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免发疯。   刘子光没办法解决这个难题,只好暂时搁置,等彭静蓉回来再说,他们家男主外,女主内,彭静蓉作为第一夫人还是很称职的,办,开证券交易所这样的事情都能摆平,家长里短的事情更不在话下,女人对女人总是容易说话,让她开导一下韩雪儿还是有希望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措,上海证券交易所正式挂牌成立了,刚开始的反响并不是很大,但是上海总督马士英和户部尚书胡雪斋亲自当场剪彩给周边的商家财主们极大地信心,又听说第一支在交易所挂牌的股票是招商局的票子,大家更是动心,很多人开始托关系想在交易所上市筹措资金,更多的人带着银票到交易所来想购买合适的股票。交易所一炮而红。   紧跟着挂牌的也都是超大型蓝筹企业,比如金融股日升昌票号,工业股江南造船厂,出口大户上海梅林罐头厂、利税大户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等,这些商号的股票从头一天挂牌起就供不应求,拿着银票都买不到,短短几天股票价格就比上市之初高了好几倍。   之所以被称为证券交易所而不是单纯的股票交易所,是因为挂牌交易的不仅仅是股票,还有其他金融品种,胡懿敏和彭静蓉两位智慧型美女合谋了好几日,想出了一个利国利民的好办法,不过交易所毕竟是民间机构,牵扯到朝廷的事情不好参与其中,只能托镇武侯给内阁和皇上进言才能实施,所以彭静蓉连夜从上海乘火车赶回了。   恰好她到来的时候,正是韩雪儿昏迷的第一天。   第十卷 战争 第十章 战争股票   韩雪儿是满清密谍的事情彭静蓉早就知道,但是听了刘子光对那天事情的描述,彭静蓉还是非常震惊,一来是因为韩雪儿居然临阵倒戈,二来是因为韩雪儿居然怀了孩子。   曾橙生了个大胖小子,赵雯也怀孕了,这都可以忍受,可是居然;连韩雪儿这样的大丫环也怀孕了,自己这个第一夫人却还是一点动静没有,这让彭静蓉很是沮丧气恼,狠狠地掐了刘子光一顿,然后告诉他,帮交易所办好一件事情就帮他把韩雪儿给说服。   “到底是什么事情?”刘子光可不敢打这个包票,非让彭静蓉先说出来才肯答应,彭静蓉无奈只好告诉了他,听了之后刘子光一拍大腿道:“果然妙计,我这就进宫去见皇上。”   彭静蓉和胡懿敏这两个钻进钱眼里的女人想的办法是发行战争股票,分为北伐票和西征票两种,由朝廷信誉作为担保,面向百姓发行,战争胜利之后夺取的北方田地矿产还有异族人的牛羊牲口都可以作为红利,折价出售以后按照总股本平的多少平摊到每一股上进行发放。说白了就是老百姓出钱,朝廷出兵和蛮夷开战,打赢了大家分钱这么简单的道理。   这个办法简直太高了,以往对外战争的费用都是采取税收的形式,比如先帝时期对付关外鞑子的辽饷,就逼得川陕大造反,现在好了,直接采取认购的形式,只要先打两个胜仗出来让老百姓看到希望,何愁股票不爆棚啊。   刘子光进宫找到朱由校一说,朱由校也觉得此计甚妙,在次日朝会上提出了此事,当然按照刘子光的要求只说是自己想得办法,于是百官一起盛赞陛下圣明,虽然有一些老朽说朝廷和百姓搞这些东西等于自降身份,辱没了祖宗礼法,不过没有人理睬他们,包括东林党在内的大部分官员都看出这个政策的优越性。   户部侍郎黄小田提出更为完善的方案,在发行战争股票的同时发行战争债券,票面利率固定,这样一来收入就比较稳定,不会因为战局的胜负受到影响,更适合一些比较稳健的投资者购买,股票债券一起发行,不用动用国库一两银子就能支撑着打完两场战争,真是何乐而不为。   这次朝廷上下通力合作,成功发行了两支战争股票和一支战争债券,都在上海证券交易所发行,因为上海是大明的经济中心,富商财阀云集,沉淀的资金数不胜数,光是没有合适渠道投资的银两就数以百万计,现如今大明的富人们都便聪明了,有了银子不再置办田产,而是想法设法换取更大的收益,只苦于没有路子而已,战争股票债券的发行给他们带来了机会,光是债券发行第一天就卖空了,票面利率五个点的一百万债券被大伙一扫而空,相对来说收益更大,风险也更大的战争股票却无人问津,因为谁也不能确定股票会不会分红,又能分多少红利。   交易所光是抽取佣金就狠狠捞了一笔,在股票无人问津的情况下彭静蓉和胡懿敏联合吃下了几乎所有的北伐票,耗资巨大,之所以吃下北伐票而没有建仓西征票,是因为北方战事有北洋水师的参与,红衫团也迟早参战,胜负已在意料之中,自然可以放心买进,而西部战事由袁崇焕主管,西夏又是陌生的敌人,胜负还未可知。   大批银子流入了户部的库房,又流出来采购了粮食布匹军械发往陕西和济南,士兵的军饷更是充足,不但没有拖欠,连下个月的都一并发出去了,大明朝用兵就从来没有这么阔绰过。   袁崇焕收到大笔银子和粮草,招兵买马更加得心应手,徐增寿收到饷银之后给当兵的们发放了足额的开拔费,军心为之大振。利国铁厂收到了兵部的订单和预先支付的货款,加班加点的生产,大批武器盔甲送往郑州济南两个方向。   西夏使者巴图曾经在武英殿上威胁大明君臣,说宣战之日陕西就已经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此言不虚,夏军在当日就悍然发动进攻,大军沿着渭河迅猛东进,陕西军猝不及防,连下数城,一直推进到城高墙厚的古都西安才被遏制,战事激烈,周正隆勉力支撑,一连七道求援信发到袁崇焕那里,袁大帅却不紧不慢的继续在郑州广募乡勇以壮军威。   袁崇焕见死不救是有原因的,周正隆长期以来割据陕西,据守潼关不让朝廷势力西进,现在麻烦事来了又让人家来援救,哪有这个道理,袁崇焕连一兵一卒也不放进潼关,就是想消耗掉周正隆的实力,以便以后顺利接手陕西,再说了,他现在也没有这个实力进军,手上只有几万新募集的步兵,兵器刚发到手上,新号衣才套到身上,还没开始训练,士兵也不认识军官,怎么可能贸然投入战争,袁崇焕在等,一方面等士兵稍事训练完成,一方面等吴三桂的援兵。   西南战事已经平定,湖广和河南作为支撑前线的重要基地,有义务派遣精锐军队,吴三桂现在水涨船高,已经是湖广总兵的职务,左良玉的旧部,宁王的残军,还有当初刘子光练就的壮丁军,都是百战精兵,再加上西南山区征调的苗兵、狼兵,着实是一只强大的力量,这才是袁崇焕的杀手锏。   吴三桂这个孩子是袁崇焕的子侄辈,对他恭敬有加,用起来也得心应手,现在吴三桂的湖广军已经在行军路上了,不日即可抵达湖广陕西交界处,届时周正隆的嫡系人马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袁督师再一声令下大军西进,击退夏军,收复陕西,岂不是天大的功劳。   北京城,紫禁城乾清门外的那排板房里,一脸麻子的康熙皇帝正盘腿坐在炕上,听军机大臣们讲着军情,现如今军机处已经从一个特工机构演变成皇帝的秘书处,军机大臣们都是高等级的文武官员,对南明的间谍活动已经压缩成很小的一块,仍然有苏嘛拉姑领导。   首席军机大臣是洪承畴,这个坚强的男人已经从濒临死亡的危险境地上挣扎过来了,不但恢复了健康,而且比以前更加矍铄了,大马金刀的坐着,满面红光,目光如电,这都是太皇太后的精心照顾和长白山千年老山参的功效。   如今旗人里能征善战的猛将已经凋零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是年纪太小就是好吃懒做的庸才,支撑大清朝的只有这些忠心耿耿的汉臣了,洪承畴身旁坐的是以骁勇善战闻名的“马鹞子”王辅臣,还有以足智多谋能言善辩闻名的周培公,两人身上都穿着簇新的黄马褂,还带着摺叠的痕迹呢,康熙求贤若渴,对这些汉将汉臣一律重赏重赐,毫不怀疑的任用,这也是众人甘愿效力的原因。   汉臣的旁边坐得是满臣,能入军机的满臣不多,只有明珠和将军图海,图海是旗人中的名将,但是以前多尔衮、鳌拜他们在的时候怎么也轮不到他出将入相,现在老将都已陨落,图海也展露出来了,康熙特地将其从盛京将军的职位上调了过来,就是为了增加一些旗人的力量,不至于汉人的力量太过强盛。   至于蒙古将军那顺格日勒这样的勇将听招呼上阵拼杀就好了,不用进军机商讨大事,如今大战在即,八旗精兵和绿营汉军都是秣马厉兵,整军备战,那些整日提笼架鸟的旗人少爷们也不得不穿上盔甲,强鼓起父辈留下的血性和勇武,整日在校场上骑马射箭,争取尽快进入状态,杀到南朝去烧杀掠夺。蒙古精骑更是压上了第一线,距离明军前哨不过十几里的距离。   这是一次关系到大清国运的战争,和以往几次战争不同的是,这次是三国一同开战,所以牵扯的方方面面比较多,总的来说胜利是必然的,因为明朝不可能经受如此打击,现在要考虑的主要是如何在牺牲最小的情况下获得利益最大化,这种阴谋诡计的把戏自然是汉人比较拿手,所以此时军机处里的汉人占了多数。   “密报上说明军将会倾其精锐乘船在天津登岸,袭取京师。列位臣工以为如何?”小康熙拿腔作势的说道,虽然他只有十四岁,但是复杂的经历和满脸的麻子让他看起来很是成熟。   “老臣以为,兵者诡道也,这或许是南人的疑兵之计。”周培公看到老师洪承畴不说话,便首先开口。   第十卷 战争 第十一章 声东击西   “微臣以为,兵者诡道也,这或许是南人的疑兵之计。”周培公看到老师洪承畴不说话,便首先开口。   他的话让纳兰明珠有些不高兴,毕竟这个情报是军机处的谍报人员们冒着生命危险搞来的,周培公没有经过任何调查分析就武断地认为是疑兵之计,这如何能让他服气。   “咳,周大人此言差矣,你可知这情报是从何而来,是我们军机处潜伏在南明大将刘子光府里的密谍花费了两年的时间和极其高昂的代价换来的,难道我们经验丰富的密谍会分辨不出这是对方的计策?”   “明珠大人息怒,在下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是对密谍的辛苦有所质疑,众所周知明人奸诈,我等不可不防啊。”周培公诚恳地说。   “是不是诡计不能单凭无端的揣测,而是要根据对方的后续动作,驻扎济南青州一线的徐州军,明里向北机动,暗地里却是向东开进,根据我们安插在济南的探子回报,往北去的车辙印都很浅,而向东去的车辙印都深深印在雨后的土路上,这说明什么,我想不用向大家解释了吧。”明珠侃侃而谈,几位军机都捋着胡子点头称是。   洪承畴微微摇头,端起茶杯轻轻吹拂着热气,康熙见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不禁开口道:“洪先生有何高见?”   洪承畴现在是大清的顶梁柱,新近被封为太师,位列三公,地位超然,这些小军机吵吵嚷嚷最后还是要看他的决策。   洪承畴啜了一口香茶,慢条斯理的把青花瓷的杯子放下,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才是战略的唯一天然本性,这个情报是真的又如何,是假的又如何,还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军多诈,但是什么样的诈术也变不出十万精骑,现在他们面临三面夹击,最主要的是防守而不是进攻,不过话又说回来,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再加上明军主帅的冒险性格,我们不得不防。”   众人表情肃然,凝神听洪承畴讲话,康熙也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架势,换了个坐姿兴致勃勃地望着洪承畴,洪太师矜持地一笑,又喝了口茶,道:“此次南下作战,我军以蒙古精骑为主,装备支援火器的八旗和绿营为辅,对方的主要作战兵力也是骑兵,硬拼的话完全没这个必要,不如以逸待劳,将计就计在天津的海滩上歼灭敌人的精锐,他们不是做出向北佯动的假象么,咱们就如他们的愿望,也做出调兵南下,陈兵黄河北岸的假象,哼哼,黄河天堑,又接近汛期,不是谁都能说过就过的,半渡击之,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我军蒙古精骑布在天津卫一线,如果敌军从天津登陆的话,就将他们赶到海里喂鱼,万一他们真的渡河进攻的话,凭借骑兵的速度,紧急驰援也不过一昼夜而已。”   洪承畴的方案很完美,不管明军是真的要登陆天津,还是声东击西,都讨不到好处,几万蒙古骑兵驻扎在天津,进可攻,退可守,没有一副好牙口绝对啃不动这支强军。   战略安排初步就这样定了,那顺格日勒率领蒙古骑兵驻扎天津,王辅臣领着绿营陈兵黄河北岸,还有从关外调来的部队暂停在通州一线,随时准备南下,这些兵将是关外白山黑水间征募来的勇士,也是满清最后的精华,等消灭了明军精锐之后,他们就是南下的生力军。   南京,镇武侯府,经过一夜的苦劝,彭静蓉成功说服了韩雪儿,她不再坚持寻死,而是答应生下孩子再出家,这种结果算是比较圆满的了,对于她来说,忘记以前的一切融入开始正常的生活已经不可能了,遁入空门是最好的选择。   处理完了家事,刘子光准备再度出征,本来说不再亲自领兵上阵的,可是这次行动由自己策划,又是由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北洋水师主攻,让他在后方窝着抱孩子未免太憋屈了,所以他向皇上请战,亲自领兵上阵,山东战线的攻势分为正奇两路,大军由徐增寿率领,刘子光只负责精兵奇袭,所以朱由校欣然同意。   依依不舍的辞别了老婆孩子,刘子光亲率京师红衫军沿江一路入海,走海路直奔青岛,和北洋水师一起执行两栖作战任务。   走水路是因为此次作战需用大量巨型军械,走陆路极不方便,除了军械粮草辎重以外,刘子光还带了两架照相机,他要拍下壮观的战争场面留给后人瞻仰,随队前往青岛的还有京师讲武堂的二年级学生,刘子光未来的内弟代文龙就在其中,不知不觉代文龙已经在讲武堂学习了整整一年时间了,从一个乳臭未干的江湖少年长成了坚毅果敢的军校士官生。   讲武堂的学兵们都是同期的二年级新生,经过了一整年的严酷训练后,都颇有军人的气度,动作整齐划一,没扎出胡子的嫩脸绷得一丝不苟,头盔的带子紧紧地勒在下颌上,脚上的牛皮鞋子擦得锃明瓦亮,精神面貌看起来比红衫军那帮兵痞子强多了。   船只在海上行驶的时候,军校生们还在坚持训练,在起伏不定的甲板上练习射击,十几只装燃料的空桶被抛在海面上,少年们端着火铳朝越飘越远的空捅开火,不知道是漂的太远还是甲板晃动的太厉害,十铳里面就五六铳没有射中,惹得另一艘船上的红衫军老兵们哈哈大笑,讲武堂的小娃娃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几个胆子大的冲着老兵们大喊,邀请他们露一手看看,老兵们觉得旅途无聊,也拿出火铳来打空桶,这回他们的靶子漂的更远,不过命中率却远远超过军校生们,羞臊的小娃娃们不敢再提比武的事情。   刘子光坐在旗舰上看到这一幕,不禁暗暗好笑,其实学兵们的射击水平还是很高的,火铳射击和弓箭射击不同,不需要强大的臂力,练习时间也比训练一名弓箭手需用的时间短很多,这些孩子经过一年时间的演练,已经是合格的火铳手,虽然肉搏杀敌还嫩些,但两军对射丝毫不落下风,刚才败给红衫军老兵的原因在于武器的差别,学兵们用的是燧发滑膛铳,而和他们比武的红衫军隶属于精锐中的精锐效死营,用的都是后装击针线膛铳,铳管是上等好钢精心锻造,子弹也不相同,射程远高于普通火铳,自然命中率大为提高。   船队经过七日跋涉,抵达山东半岛的青岛基地,现在青岛已经和刘子光离开时候大有不同,城郭已经建起来了,码头的设施也已经齐备,胶州湾进口的两端都有炮台,远远的看见插着红衫军主帅旗的船队过来,青岛港的战船倾巢而出,在胶州湾的海面上搞了个分列式,所有北洋水师的官兵穿了崭新的袍服,站在战船的一侧接受大帅的检阅,刘子光也换了金盔金甲,斜披着红色蟒袍,肋下三尺青锋,背后是八员副将,打着绣着他头衔的旗帜,威风凛凛,气派非凡。   刘子光的旗舰一入海湾,水师战船就一同鸣炮致敬,岸边的堡垒也鸣放空炮致意,所以官兵单膝跪下,异口同声道:“恭迎大帅!”声音震天惊海,讲武堂学兵们哪里见过这个排场,一个个激动的无与伦比,挺立在船舷边心潮澎湃,只能将腰板挺得更直,渴望能更快融入这个骄傲的群体。   盛大的欢迎仪式之后,战船入港,船上的军资并不卸货,只是经历了海路奔波的士兵们下船找回重新踏上坚实土地的感觉,大帅带着将军们和北洋水师提督李岩共商军务,简单部署之后就会重新踏上征途。   当刘子光龙行虎步走上提督衙门正堂的时候,又看了那张熟悉的嘴脸,监军太监戴逸,不过此时的戴逸已经远非以往可比,那种睥睨天下颐指气使的嚣张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赖以撑腰的魏公公倒台了,东厂也垮了,若不是戴逸置身青岛,说不定现在已经是京师郊外的孤魂野鬼了,他这个监军职务完全被架空,就连手下那几个屈指可数的东厂番子也在和江湖好汉的街头斗殴中不幸身死,现在的戴逸,根本就是李岩手中的囚徒。   看见刘子光上堂,戴逸赶紧趴下磕头,满脸的献媚,刘子光根本没理睬他,一撩袍子坐下道:“众将听令!”   第十卷 战争 第十二章 军歌嘹亮   青岛是刘子光一手建设起来的城市,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把他视作神一样的存在,全城所有的百姓,所有的官兵都是他忠实的拥趸,这提督府的正堂上,坐的绝大部分是早年效死营出身的老部下,一水的嫡系人马,所以刘子光此时的感觉很不错,甚至比坐在南厂正堂上的感觉还要到位。   一声“众将听令”,堂下坐着的两排将军一起站起抱拳:“末将在!”刘子光一挥手道:“坐下说话。”于是一阵盔甲兵器摩擦的声音响起,众将又都齐刷刷地坐下,一个个正襟危坐,四平八稳,左手按住佩剑抦,右手放在膝盖上,双目炯炯有神的望着大帅。   “如今正是朝廷为难之时,蛮夷三面夹攻我大明,列位都是铁血男儿,多余的话本帅就不多说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需要尔等报效国家的时候到了!”   众将一起拱手道:“愿听大帅差遣。”   “战略计划想必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天津乃是北京咽喉,只要夺了天津,北京就无险可守,本帅练就北洋水师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以炮船火力掩护,水师步勇抢占滩头阵地,夺取天津卫,然后大队禁军登陆,收复北京,将河北的清军堵在太行山以东黄河以北的地带里消灭,天津卫敌军骁勇,炮台坚固火力猛烈,我水师的任务相当艰巨,大家有没有信心打赢这一仗?”   众将齐声吼道:“有!”   刘子光很满意,向坐在左手的李岩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刘子光根本不会指挥两栖登陆作战,他这个大帅只是个摆设,精神领袖而已,真正指挥作战,调配兵力的还是提督李岩。   李岩站起身来,有条不紊地开始调度众将,全军分为三个波次进攻,第一波是火力支援舰队,由青岛舟师和刘公岛的潜艇部队组成,负责清扫渤海湾内的满清战船以及火力覆盖清军的海岸堡垒,第二波次的人马是水师步勇,这些装备了先进火铳的陆战队员将乘坐平底船冲上塘沽的海滩,建立桥头堡阵地,扎稳脚跟以后向天津挺进,向敌人赶入城内,然后大队徐州军的骑兵将从第三波运输船队上下来,径直向北京进发。   这是本次北线作战的计划,突击天津这一手既是正兵又是奇兵,徐州军的大部分人马都已经开到青岛城外的营地,就等着登船渡海了,不过他们属于徐增寿的指挥系统,所以今天只派了一员联络官参加水师提督衙门的调度会。   李岩示意两个小校将一幅地图展开挂在墙上,手拿指挥棒,详细指明了将军们各自负责的区域,这地图是天地会的好汉们花了将近一年时间精心测绘而成,每一座山峰,每一个村庄,每一条河流,甚至村里的水井,河流的深度宽度都有标注,可见情报工作之细致,舟师炮舰火力覆盖的时间,使用什么炮弹,热气球在什么方位升空侦查,水师步勇在什么时间趁着潮汐登陆,都是早就计划好的,现在不过是当着大帅的面重演一遍罢了。   北洋水师为了执行这个计划已经准备了很久,随时可以登船出发,刘子光从京城带来的红衫军更是快速反应部队,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相比之下徐增寿的山东禁军就差了很多,山东禁军的前身是袁崇焕的徐州军,现在驻扎山东,招募了大批新兵,实力大增,但是军事素养也不如从前了,祖大寿、满桂这些总兵们整天想着怎么捞银子,清军乖乖躲在黄河北岸不敢闹腾,所以山东禁军骄横有余而战力不足,从济南青州行军到了青岛之后,两三天都没安顿好,有的营主将还落在后面,有的营在路上把锅都丢了,现在让他们登船出发,比登天都难。   刘子光和李岩没办法,只好下令等禁军整备好再发动进攻,反正战争的主动权在他们手里,满清虽然已经宣战,但并不敢主动进攻,他们在等候西线的夏军闹腾开了,明人无暇两面兼顾的时候再进攻。   青岛是一座大兵营,即使是住在城里的百姓也都是为军方服务的,所以并不担心情报走漏,海边渔民甚多,不过战争临近,渔船都接到通知,不得离岸超过十里,否则将会被巡逻船只击沉,夜间更是不许片板下海,要知道青岛可是满清和高丽的眼中钉,这两方面从未放弃过对青岛的侦查,光是最近几天击沉的间谍船就有七八艘之多。   这天晚上,三五个渔民悄悄走到海滩上,抬起渔船向海里走去,船上还装了渔网,看样子是想趁着晚上多捞两网,不过他们走了没几步就被巡夜的水师步勇抓到了,步勇们刚要锁人,为首一渔民拿出了南厂的腰牌,低声说了些什么,当兵的们便不在过问,任由他们的渔船入海,向着漆黑的大海划去。   这艘渔船向大海深处走了七八里路便停下了,船老大看看罗盘,点起一盏灯晃了几晃,对面漆黑的海面上也亮起了一盏灯,接着是一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的船只开了过来,两艘船距离一丈远的时候,船老大摸出一个东西抛了过去,对方接了东西什么话也没说,调转船头离去,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北京,洪太师的府邸,洪承畴将手中的密信一连看了三遍,忍不住说道:“好!来人啊,备马,老夫要进宫面圣。”   上次军机处开会,洪承畴提出了一个相对比较中庸的方案,其实那是他出自于政治考量所作的安排,汉臣和满臣之争是不可调和的,而他作为汉臣的领袖,必须做出以利于己方的决策,军机处的情报部门是由满人把持的,如果根据他们提供的情报来部署军队,岂不是显得汉臣们有些无能了。   洪承畴有自己的情报渠道,他已经联络上了南明的某些人,可以获取第一手的军事情报,由于这个渠道和军机处的渠道截然不同,所以当两方面的情报重合的时候,就可以证明情报的准确性,今天洪太师看到的就是关于明军作战部署的详细计划,除了进攻如期和军机处版的情报不同以外,其他部分居然惊人的相似,这就说明两个情报都是准确的,明军确实是要在天津登陆。   事关成败,洪承畴也顾不得满汉之争了,匆忙进宫向康熙报告这个情况,并且要求再次调动军队,将京城的骁骑营、西山健锐营等精兵都调往天津加强防务,务必要把敌人消灭在海上,同时用八百里加急传令给高丽方面,令他们水师尽出配合作战。   听说有最新军情,军机大臣们陆续赶来,这次洪承畴带来的情报最终确定了明军的主攻方向,众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知道敌人的动向,这仗就好打多了,一道道命令迅速从军机处发出,由骑着快马的精骑送往各地的军营,通州大营动了,丰台大营动了,驻扎在天津西静海一带的那顺格日勒部蒙古军也向塘沽方向移防了,整个大清朝的精锐军力都在向天津集中,天津卫本身的武装力量更是外松内紧士兵们枕戈达旦,睡觉都不许脱衣服的,就等着明军来攻了。   明军终于动作了,青岛军港百舸千帆,汽笛长鸣,大批士兵背着包袱扛着兵器的士兵走过长长的跳板登上战船,军官的哨子声此起彼伏,这是一支全新的军队,用刘子光创造的新式训练法和先进的火器武装起来的新式军队,充满了自豪感和斗志的军队,这里虽然还存在着诸如打骂士兵一类的陋习,但是相对于其他明军来说已经强了太多太多,没有吃空额喝兵血的,没有克扣军饷的,没有肆意欺压虐待士兵的,而且他们的伙食极好,每吨都有荤腥,连素菜里都油汪汪的,远比在家里吃得好,军饷也高,每月都能拿到六两银子,在家乡累死累活种半年地也不过是这个收入。   一艘艘炮舰和运输船在长鸣的汽笛声中离开了青岛港,士气高涨的士兵们拥挤在船舷边望着无垠的大海,忍不住高歌起来,不久便一船船的蔓延开来,整个舰队笼罩在欢声笑语和嘹亮的军歌当中。   难怪当兵的们开心,大炮一响黄金万两,长官都说过了,割一条八旗兵的辫子赏银一两,多割多得,割了十条辫子就能当场官升一级,这一仗打下来要是割了百十条小辫下来,那还不成了富家翁,还当上了将军,此等美事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有人说了,八旗兵的小辫是那么好割的么?人家八旗劲旅骑射功夫一流,不射你个透心凉就算好的了,北洋水师的步勇们可不这么认为,这几个月来他们没日没夜的训练,一个个身板壮的牛犊子似的,说话都象打雷,火铳瞄的那个准,天边的鹞子都能射下来,就凭八旗兵这些大帅的手下败将,支配乖乖送死,奉上他们的小辫子。   听着士兵们嘹亮的歌声,刘子光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此刻他正坐在北洋水师旗舰镇远号的舰桥上,手里端着一架高倍率的双筒千里镜,像模像样的朝着海天连接的地方看过去,身旁的大将李岩不知道跟着他的目光也举起千里镜望过去,可是半天也没看见什么,不禁疑惑道:“大帅在看什么?”   刘子光呵呵一笑:“我想看看宇宙第一大国,不过这次恐怕没机会了。”   第十卷 战争 第十三章 宇宙第一大国   被刘子光称作宇宙第一大国的高丽王国首都汉阳(汉城)的景福宫内,现任国王李倧正跪在供奉祖先灵位的殿内久久的沉思着,外面一群大臣寂静的肃立着,没有人敢打断国王和祖宗们的神交。   李倧今年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登上王位已经八年了,自从记事起,他就从老师们的口中和皇宫典藏的古籍中了解到祖国的伟大和艰辛,由于地缘原因,高丽总是受到北方那个大国的压迫和欺凌,不管是汉,还是隋唐,抑或是辽、金或者元,这些强悍的国家总是把贪婪的魔爪伸向美丽的高丽,英勇的高丽人民从来都没有屈服过,寸土必争,艰苦抗战,拖垮了汉朝,拖垮了隋朝,即使是以英明神武著称的唐太宗李世民御驾亲征讨伐高丽也没讨到任何便宜,反而被射瞎了一只眼睛,郁郁而终。当然高丽人民并不是只会武装斗争,他们的智慧也是一流的,该拼的时候拼,该忍的时候忍,用适当的退让来换取更大的利益,是高丽人民成熟睿智的策略。   为了人民免于战火,高丽向元朝称臣,元朝败亡以后,又向明朝称臣,高丽国王连五爪的龙袍都不穿,只穿四爪的蟒袍,王储也不敢称太子,而是叫世子或者元子,年年向北京纳贡,大明的使者驾临汉阳时,国王还要亲自到郊外的迎恩门跪接,没有人知道,这个仪式对于历代高丽王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后来满清崛起,两国大战十余年,这段时间被高丽文化界称之为黄金十年,高丽王趁着一两个大国无暇东顾,在文化经济军事领域大力发展,使得高丽的综合国力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李倧和他的大臣们,在满清和大明两个国家夹缝中求生存,求发展,哪个都不得罪,哪个都保持良好的关系,终于等到了现在这个大好时机。   满清的国力已经远不如从前了,兵力捉襟见肘,粮草储备也很缺乏,南明虽然缓过劲来,但是又面临新的挑战,西方崛起的大国夏朝将是他强劲的威胁,这次三国同盟高丽是力量最弱的一个,但却是最能捞到好处的一个。   首先是满清朝廷已经答应和高丽结为兄弟之邦,允许高丽王称帝,这可是千百年来历代高丽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从此不再臣服于他人,从此高丽人民将会昂首挺胸做人,骄傲的向世人宣称,俺们是伟大的高丽皇帝陛下的臣民。   除了政治上的成果,还有军事和经济上的,三国夹击明朝,高丽负责提供军粮、劳工、以及出兵山东骚扰沿海,李倧都想过了,届时命令海兵部队劫掠山东沿海,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抢过来,要做到沿海三十里内不留一针一线。仗打得顺利的话,李倧还打算派兵直击上海,将这座大明最富饶的城市劫掠一空。   其实李倧心里还埋藏着一个秘密,那就是趁着满清大明打的焦头烂额两败俱伤的时候,派出他精心训练的陆上部队,正式逐鹿中原,夺取本来就该属于高丽人的花花江山。   李倧跪在祖宗的牌位面前沉默不语,思绪万千,景福宫内的祭坛已经摆好,再过一会他就要登上祭坛拜祭天地正式称帝了,在这个庄严的时刻来临之前,他只想在列祖列宗面前静静的呆一会,把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祖宗们,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高丽,终于复兴了!   李倧静静地看着一排排灵位前的高香烧完,又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此时宫门被轻轻磕响,一个声音小小翼翼地说:“陛下,吉时已到。”   陛下,这个称呼多么令人愉悦,又是多么令人振奋,李倧最后扫视了一眼祖宗们的画像,画像上那些慈祥的面孔仿佛在对他说:“孩儿,去吧,去挑起复兴高丽,称雄天下的重任吧。”   “我会的。”李倧默默念道,起身,转头,推开了宫门,一道阳光照了进来,照亮李倧身上崭新的明黄色龙袍,一条条五爪巨龙张牙舞爪,狰狞威武。   看到大王出来了,众臣一起下拜:“叩见陛下。”   李倧潇洒的一挥手:“众卿平身。”   景福宫是高丽国的紫禁城,规模宏大,巍峨壮丽,当然这只是在汉阳老百姓眼中的形象,如果让南京城的市民来评价的话,恐怕最多给个地主大宅子的评语,虽然高丽王好歹也是管着三千里江山的外藩诸侯,王宫可以盖得花哨一点,但是碍于财政问题,景福宫内不太重要的宫殿,还是用茅草铺顶的。宫墙也是一半砖头,一半土坯,外面刷了白灰,看起来倒也整洁大方。   李倧用来称帝的祭坛是一个圆形的土台子,形状像是一块三层的大蛋糕,为了确保土台子不至于塌掉,临时拆了一段宫墙,用砖头在土台外围进行了加固,二百名御营官兵穿了全新的战袍,拿着兵器站在祭坛外围,小伙子们头上都带着高丽传统的帽子,一种好像小号礼帽的东西,身上是紫色,黄色,红色的长袍,手里是长柄叉子、战戟,看起来煞是威风。   彩旗招展,鼓乐齐鸣,吉时已到,李倧面前是一条红色的地毯,这还是用来迎接天朝使节的道具,他马上就要走过这条地毯登上祭坛,向天地宣告从今以后,高丽王国成为高丽王朝,而自己将成为高丽王朝第一任皇帝。   礼曹判书(礼部尚书)看到日冕的影子重合到午时的刻度上,便扯着嗓子喊起来:“吉时已到,大典开始。”   李倧抖擞精神,正要登上祭坛,忽然听到光华门方向传来噪杂的声音,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身穿马褂的家伙正冲破侍卫的阻拦冲过来,看样子应该是清国的使者,众位大臣也都看见了,探询的眼光投向李倧。   李倧略一思索,还是迎了过去,同时招呼侍卫们不要阻拦上国使者。   那个穿马褂的不过是个戈什哈而已,不过已经很是倨傲了,见了高丽王也不跪拜,昂首道:“我大清钦差已到汉阳郊外,请殿下前往迎接。”   李倧忙道:“快预备车马,寡人要去迎接天使。”   大典就这样被粗暴的打断了,不过君臣们都很默契地保持了缄默,没有任何怨言的登上马车,赶往郊外迎接大清钦差。   所谓迎恩门只是一个石头门框,大小和明朝乡间随处可见的贞节牌坊差不多,只不过上面刻了迎恩门三个字而已,满清的钦差已经等在这里了,这位钦差的身份可不一般,乃是军机大臣,太子少保纳兰明珠,明珠大人身穿黄马褂端坐在迎恩门旁边的一座小亭子里,看见高丽王的车马赶来了,不禁微微一笑。   车马赶到,李倧跳下马车,满面热情朝着明珠走过来,明珠也起身相迎,两人在迎恩门下相会,明珠站得如同笔直,手里拿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笑语盈盈地望着李倧,李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略一思索,一咬牙还是撩起了他新做的龙袍下摆,道:“臣李倧恭迎上国钦差。”   就在李倧的膝盖快要碰到地面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他,“殿下使不得,咱们两国即将是兄弟之邦了,何来这些礼节。”   李倧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身后那些高丽大臣们也松了一口气,细微的表情被明珠纳入眼中,又瞄了一眼李倧身上的五爪金龙,明珠的笑意更重了一些:“殿下,咱们还是进城再说吧。”   载了高丽王和大清钦差的车队进入了汉阳城,走过两边都是茅草房的街道,在穿着白色民族服装的高丽百姓敬畏的目光中来到了景福宫。   明珠此次出使高丽的任务一是宣读康熙给李倧的册封,而是商讨两国一起出兵的事宜。虽说康熙答应了李倧的称帝要求,但是这里面的名堂还有很多,李倧理解为从此高丽就算独立了,但是满清朝廷可不这么看,皇帝也有三六九等,当年契丹国主耶律德光就曾册封石敬瑭为大晋皇帝,只不过石敬瑭是儿皇帝,李倧升了半级是弟皇帝而已。   不管怎么说,终究是皇帝了,李倧还是表现的很高兴,摆香案跪接了康熙的册封诏书,又安排国宴款待明珠,对明珠提出的种种要求一概允诺。   次日,景福宫内再次鼓乐齐鸣,纳兰明珠身穿清朝官服,头戴单眼花翎,率先登上祭坛,宣读了康熙皇帝的册封诏书,李倧才登上祭坛,跪在明珠面前,由他将一顶金丝编成的冠冕戴到了头上。祭坛下,几十名大臣一起跪倒,山呼满赛(高丽语万岁)。   满赛的声音传到了景福宫外,早就聚集起来的高丽知识分子们不由得热泪盈眶,也跪倒在地高呼满赛,然后奔走相告,俺们高丽王国终于升级成王朝了!汉阳城一共就那么大,东门放个屁西门都能闻到臭味,没有几分钟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全城,整座城都小小说网了,到处充满了满赛的欢呼声,知识分子们泪眼婆娑泣不成声,不识字的老百姓跳着脚的大叫,将帽子高高抛在空中;就是平日总板着脸不苟言笑的五军营的将军们,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互相用拳头锤击着对方的肩膀,努力克制着男儿泪。   汉阳城彻夜狂欢,为了庆贺国家升级,朝廷给每户人家发了两块豆腐二两真露白酒,老百姓将家里珍藏的泡菜也拿了出来,坛坛罐罐摆了一桌子,一边喝酒一边高唱阿里郎,老人们借着酒兴给孩子们们讲起了先贤们抗击唐太宗的故事,年轻人之间却流传起昨日迎恩门发生的一幕。   “你知道么,清国的钦差给咱们的皇帝下跪了,就在迎恩门下面,三拜九叩的大礼呢。”   “我也听说了,我姨父的表弟就在当场,听说清国使者的头都磕出血来了。”   “哼,真解气,终于轮到他们给咱们磕头了,不过磕出血有点言过其实了吧。”   “你不懂了吧,清国人求着咱们陛下出兵呢,再不出兵帮他们,清国就要亡了。   第十卷 战争 第十四章 虎踞雄关   距离天津卫东南百里,东濒渤海,西邻海河平原,隔河与塘沽相望的地方有一座坚城大沽口,地理位置非常险要,正所谓“地当九河津要,路通七省舟车”,自古有着京津门户、海陆咽喉之称。   自从宋代开始,历代朝廷都非常重视大沽口,天津是北京的门户,而大沽口则是天津的门户,海上之敌若破此要塞,天津则不保,天津不保则京师危矣。满清精于陆战,水师羸弱,所以对大沽口的建设格外重视,要塞城高墙厚,兵员粮草充足,得知明军即将从天津登陆的消息之后,又紧急加强了防务,征集了当地上万民工,在海底栽了许多木桩以抵挡敌舰。   天刚蒙蒙亮,大沽口要塞望楼上,值了一夜班的清军士兵睡眼朦胧,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伸个个懒腰准备正想打哈欠呢,忽然间看到海天之间隐约有些东西,他张大的嘴巴忘记了合上,将头凑到千里镜上一看,我的天啊,明军果然来了,桅杆如林,旌旗蔽日啊,这名士兵来不及细看,急忙撞响了身旁的警钟。   警钟长鸣,这些来一直紧绷着神经的要塞士兵们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也不用穿衣服穿鞋,反正睡觉都是穿着的,拿起兵器匆忙赶往战位,警钟之后是锣响,梆子响,各单位的号令声此起彼伏,士兵们按照演练了多次的模式绞紧了守城弩的弓弦,经过改装的远程投石车也装弹完毕,一颗颗大石头外面裹了蘸了猛火油的皮子,装在投石车的弹巢里,士兵拿着火把站在旁边严阵以待,大队的弓手隐藏在城墙下,检查着弓弩和箭矢,随时准备登城作战。   清军的准备非常充足,把北京城的巨型守城弩都给搬来了,小树干粗细的箭矢预备了上千支,石弹,火油,炸药,粮草军械塞得库房里满满当当的,光是要塞里就有两万兵员,后方还有两万蒙古骑兵随时可以提供支援,天津城内还有五万绿营兵和数不清的辎重,就是打上一整年明军也别想攻破大沽口。   海河已经被铁链层层封锁,河道中还沉了几艘船,明军的铁甲船除非插上翅膀才能飞进来,至于明人引以为傲的飞艇,清军也准备了二十辆机动性很强的马车,上面架了仰角很大的床弩,专门用来防空。   要塞东面的海滩上,遍布着拒马和铁蒺藜,还有不少表面掩饰的如同平地的陷坑,坑里竖着抹了毒药的竹签子,倘若明军登陆一定会有大苦头吃。   不多时大谷口要塞已经整备完毕,严阵以待,将军们披挂整齐,登上城楼眺望敌情,只见海面上停满了明军的战舰,当中一艘最大的艨艟舰上悬挂着大明朝太子少保镇武侯刘的大纛旗。   “他果然来了。”图海将军放下千里镜道。先前的情报没有错,明军主攻的方向就在天津,身为满清头号武将的图海一生戎马倥偬,最喜欢的就是和强大的对手较量,前些年他因病在老家疗养,未能跟随先帝南征,一直引以为憾,听说明国出了个骁勇的战将,睿王爷都丧于他手,图海很不服气,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而已,前两次清军的失败应该归结于粮草不继和睿王爷病体未愈,才被南人钻了空子,如果堂堂正正的开兵见仗,刘子光一定不是对手。   清军诸将都听说过刘子光的名头,看到他的旗号都不免暗暗胆寒,图海环顾左右,忽然仰天长笑:“今天就让此子来得去不得,大沽口就是他折戟沉沙之所。”主将的自信感染了将军们,一个个也跟着干笑起来。城墙上的士兵们不知道将军们为何发笑,不过听见这笑声,心里总算稍微淡定了一些。   “升起狼烟,一切暗计划行事。”图海沉声下令,狼烟警讯会通过烽火台传递给天津卫,传递给北京,整个大清的军事系统将围绕大沽口运转起来,一切为了击退明军而服务,在这条战线上将会集中二十万民夫,十三万大军,还就不信了,挡不住这区区几条破船。   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正映在大明舰队的身后,耀的清兵眼花缭乱看不清楚,正在此时,明军的炮击开始了。   一艘飞艇从艨艟舰上冉冉升起,却并不前行,只是停在舰队上空观察目标,引导校正炮击,一艘艘战舰将舰身横过来,黑洞洞的炮口朝着天,一团团硝烟腾起,火光中传来尖锐的啸叫,上百发炮弹越过苍穹,重重的落在海滩上,将那些拒马,铁丝网砸的乱七八糟东倒西歪,陷阱也露馅了。   虽然图海并不懂得热兵器作战,但他明白这是明军在做登陆前的准备,清扫登陆场的障碍而已,明军船队尚在要塞守城弩的打击距离之外,无法还击,只能等待敌人的下一步动作。   实心炮弹打在柔软的沙滩上效果并不理想,炮弹不像打在城墙上那样可以激起尖锐的石片,飞扬的沙粒不能造成任何额外的杀伤力,只有直接命中才能打掉障碍物,明军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开始向前移动,延伸火力覆盖范围,直接打击大沽口要塞。   明军的火炮射程比清军的守城弩要远一些,一阵炮弹砸过来,没有经历过炮击的请军们不知道隐蔽,反而呆头呆脑的看着,炮弹落入人群,砸起一片血肉,落到城墙上,崩下无数棱角分明的碎片,打的清军哭爹喊娘,图海被眼疾手快的副将一个虎扑压在身下,要不然也要挨上几枚砖石碎片。   图海掀开压在他身上的副将,大呼道:“守城弩射击!”   一连串弓弦崩响,巨大的铁杆箭矢朝着明军舰队呼啸而去,可是物理力量驱动的箭矢终究比不过化学力量驱动的炮弹,箭矢落到战船上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大部分连战船上的装甲带都射不穿,徒劳的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落入了海里,有些箭矢落到船上造成了些许伤害,但总的来说并不构成威胁。   明军继续调整着射击角度,在飞艇的校正下,将弹道延伸到大沽口要塞的内部,这次用上了开花弹和燃烧弹,弹如雨下,只有藏在坚实的堡垒内部才能免于杀伤,图海将军暴跳如雷,坚决拒绝了副将们让他躲进地堡的提议,反而亲自登高击鼓,鼓励士气。士兵们看到大将军亲自擂鼓,都感动的泪流满面,尽力发射着弩箭阻拦明军战船的靠近。   明军打得很谨慎,只用射程最远的长身管火炮进行轰击,并不敢抵近用小炮和火箭齐射,打了一阵子炮管烫的不行,只得退后休整。   看到明军后撤,清军官兵们从掩体后爬出来,欢声雷动,庆贺击退了第一波进攻,副将们也向图海道贺:“恭喜大将军旗开得胜,杀了敌人的锐气。”   图海矜持的摆摆手:“罢了,大战还在后面,赶紧清理瓦砾,救治伤员,再问问那顺将军的援兵到了没有。”   清点之后才知道,明军炮击打死了一百多士兵,伤者近五百,大部分是石片打死打伤的,这个伤亡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图海亲自慰问了伤员,鼓励士兵奋勇作战,说明军就这两下子,没什么可怕的。   明军退回到安全距离内便开始休息,生火做饭,清理炮膛,船只都下了锚,风帆也降了下来,大大咧咧,得意洋洋的,毫不惧怕清军的逆袭,要知道清军水师虽弱,但毕竟还是有几条战船的。   图海下令棋牌官打旗语告诉龟缩在港内的水师出战,水师官兵多是汉人,畏敌如虎,退缩不前,图海三令五申之下才勉强出战,派出十艘快船向明军发动进攻,清军快船形似龙舟,船体狭长,两边全是桨手,划动起来倒也飞快,明军发现敌袭,发炮来打,可是清船甚快,船体又小,一连几炮居然都落空了,只在海面上激起高高的水花,明军见炮击无效,便派出五百料的小型驱逐舰来挡,清军船上配备了火弩,两下战成一团,互有伤亡,不过由于清军水师多是汉人,悍勇不足,眼见不能速胜便发一声喊,调转船头撤了回来,明军舰队中驶出几艘中型战舰尾随追击。   殊不知清军水师自有绝技,败退的船上推出一口口大缸,在海里飘飘荡荡的,明军战船来不及躲避,碰上了大缸,缸里铺了一层火药,上面摆了深口大碗,碗里盛着火炭,轻轻摇摆没事,倘若撞上了火炭就会翻入缸里引起爆炸,这一手绝活炸伤了明军两艘战船,明军旗舰上急忙鸣金收兵。   战了一日,双方互有胜负,明军攻不上岸,清军也打不下海,这样僵持下去最终的胜利者还是清军,因为明军劳师远征,力求速胜,干耗下去粮草难以为继,士兵也苦不堪言,只有灰溜溜退走一条路。   明军狡诈,绝不会轻易撤退的,图海生怕敌人会发动夜袭,命人在海滩上燃起一堆堆篝火,监视明军动向,万幸的是当夜无云,明月当空,明军没有轻举妄动。   次日清晨,明军值哨的士兵发现海里出现了许多红缨凉帽,看起来好像是清军泅水来攻,便鸣锣示警,水兵们看见此状哈哈大笑,笑话清军愚蠢,竟然连战船也舍不得派,让小兵来送死,索性等他们游的近了再开枪射击,哪知道一阵火铳打过去,红缨帽破了,里面却飞出大批马蜂,笼罩着战船狂蛰一气,蛰的明军一个个如同猪头,蜂毒非同小可,重了会死,轻了也要丧失战斗力,于是清军又胜了一局。   战斗就这样拉锯般的打着,每日互相用大炮和守城弩互相攻击,明军也不登陆,摆出不把大沽口夷为平地决不罢休的架势,清军更不着急,几万精锐骑兵在后面等着呢,万一大沽口撑不住了就把敌人放进来打,用骑兵冲击登陆步兵还不跟玩似的。   图海很得意,刘子光在他的铜墙铁壁面前没招了,事实证明他图海确实是大清第一将,有勇有谋力挽狂澜,京城接到战报也很满意,嘉奖了图海,赐他双眼花翎的顶戴。   第四日,清晨时分,图海正在城堡里休息,忽然戈什哈仓皇跑进来道:“将军,不好了!”   图海沉声道:“慌什么,怎么不好了?”   戈什哈道:“海面上的明军都不见了。”   图海一听也愣了,赶紧登上城墙观看,只见海天之间空荡荡的,只有苍茫的海水和几只海鸟在翱翔,昨日还耀武扬威的明军舰队此时连一条舢板也没留下。   第十卷 战争 第十五章 天下第一关   图海和一帮将领大眼瞪小眼,望着空荡荡的海面,难道明军久攻不下主动撤走了?可是按照刘子光好勇斗狠的性格不会这么轻易就走的,图海下令各军严阵以待,正待亲自下城观察敌情,忽听有人通报:天津有快马来报。图海赶紧让传令官上来禀报,那人气喘吁吁,满面通红,分明是一百里路马不停蹄赶过来的,见了图海便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大将军,山海关失了!”   图海闻言狂喷一口鲜血,径直向后倒去,众将赶紧扶住,一番掐揉,图海缓过劲来,悠悠道:“大清危矣……”   山海关北接燕山,东临渤海,故名山海关,是明长城的东北起点,一座雄关立于此地,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长期以来作为明朝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重要关隘,有着天下第一关的美誉,满清入关以来,山海关的作用减弱,但仍然驻扎了相当数量的军队,可万没想到明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佯攻大沽口,失取山海关,凭着几千八旗兵根本挡不住明军的坚船利炮。   图海很清楚,山海关一失,关内关外的联系尽断,明军实际上是把满清的后路给断了,大清的精华尽在长城以南,黄河以北的范围内,明军占据山海关以后,可以凭借强大的水师力量向辽东运兵运粮,从而形成两下夹攻之势,简而言之,大清被人家包了饺子。   不用问,从大沽口海面上消失的明军水师一定是转去直隶永平府登陆去了,现在再固守大沽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要紧的是趁敌人立足未稳,夺回山海关!图海咬牙道:“备马,老夫要赶去天津,统兵北进!”   前日在大沽口外海的明军水师确实是故布疑兵,吸引清军的注意力的,佯攻大沽口是一个局,一个很早就设好的局,为了这个局。刘子光的参谋班子研究了一年,范冰冰作为传递假情报的棋子也被容忍了两年之久,一切目的都是为了夺取山海关这座重要的关隘。   明军水师船头刘子光的大纛旗只是虚张声势而已,真正的刘子光已经分兵袭取山海关去了,山海关地势险要,被称作老龙头的城墙一直延伸到海里,海中怪石暗礁林立,惊涛拍岸,不适合船只靠近,堡垒上的守城弩亦是非常强劲,普通的战船一箭就能射穿。   刘子光当然不会按照常规方式攻城,他沿用了当初夺取江阴要塞的办法,派兵直接空降,一百名精兵趁着暗夜乘坐飞艇飞临老龙头,顺着绳子降落之后大开杀戒,突击队每人装备(把四连发火铳,六枚小炸弹,一把炼锋钢刀,近战威力非常惊人,清军值夜士兵被杀了个猝不及防,老龙头迅速沦陷,不过老龙头距离山海关主体关隘还有一段距离,听见杀声以后,山海关守将彭春急令精锐尽出收复老龙头,暗夜里一场血战展开,明军的飞艇不停投下炸弹阻绝清军援兵的来路,为大军登城争取时间,等炸弹投完,一个建制的火铳兵已经登上了老龙头。   天色微明,彭春终于看见对面军队的旗号,一面血红色的明字大旗迎着海风猎猎飘扬,下面是穿着红色战袍和铁灰色铠甲的士兵,排成横队,推着步炮,端着火铳对着这边。   清军也有火铳,不过都装备了京师的上三旗火器营神机营什么的精锐部队,山海关部队隶属于正红旗,尚且轮不到装备如此犀利的火器,至于火炮,可叹大清朝至今还没研制出来,由于金属工艺落后,按照火铳的模式放大若干倍生产出来的火炮总是炸膛,不堪使用,即使火绳铳也质量不过关,打上几铳就烫的不行,必须冷却一定时间再用。   彭春知道对方火力犀利,便令部下持牌掩护,清兵的长牌是木头的,上面蒙了牛皮,绘了猛兽,缀了铜钉,对付弓箭刀枪还行,对付火器根本没有用处,等太阳从海面上跳起来的时候,明军的新一轮攻势发动了,装了轮子的小型铜质步兵炮直瞄射击,将清军正面的长牌手轰成了烂泥,老龙头城墙宽阔,能并行二十名士兵,明军排成横队一边开火一边挺进,根本不和清军打肉搏,装备冷兵器的军队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打击,死伤累累,遍地残肢,彭春身为山海关守将,还是有些血性的,指挥弓箭手反击,死战不退,直到身边的士兵打的所剩无几了,才拔出佩剑欲自刎殉国,却被亲兵抢下,扛起来就走。   事后清点尸体,山海关五千正红旗战兵,居然遗尸三千具,伤员只有一千多人,还有几百人护着彭春南逃了,明军没有战马,也就没有追赶,反正也需要有个人向北京报信,索性放他回去了。   只用了一夜半天,山海关就落入刘子光之手,而且为了保证城墙的完整,连舰上的重炮都没有动用,参战的是红衫军的突击队和水师步勇一个营,歼敌五千,自伤只有五十人,可谓大胜了。   夺关之后,刘子光就电令大沽口的水师北上,充实山海关的防务,山海关这地方不适合大队人员物资上陆,只能用小船和飞艇一点一点的零担,大的登陆场选在永平府,就是后来的秦皇岛,这里有长达四十里的沙滩,水深浪平,适合大型船只驻波。   负责佯攻大沽口的李岩接到电报以后连夜北上,在早已测定好的北戴河海滩登陆,永平府还是有些驻军的,而且彭春残部并未跑远,派了快马飞报京师之后,彭春点检了永平府的府衙差役并巡防绿营共两千兵,加上自己的八百残军,直奔北戴河海滩,彭春确实是一员有勇有谋的良将,他和图海一样,已经判断出明军不可能在山海关大规模登陆,登陆场必然选择在永平府北戴河。   彭春丢了山海关,早已存了死志,明知敌军势大也要拼死一搏,他领着兵马来到北戴河海滩附近,果见海面上出现了大批明军船只,于是找了一块树林隐蔽起来,想等明军登陆立足未稳的时候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彭春虽然智谋过人,无奈面对的是更加睿智的李岩,李大都督经过一年的潜心研究,已经钻研出一套火器时代的战术,他用千里镜看见海滩上的一片树林里出现惊鸟,便令舰队炮击树林,进行火力试探,一排炮弹轰过去树林里就乱套了,永平府的绿营兵们哪里见过这个排场,见到浩大的舰队就开始两腿发软了,又遭到火炮射击,一个个吓得拔腿就跑,彭春的兵拦都拦不住,李岩从千里镜里看到果然有伏兵,又令炮兵开火,发燃烧弹,树林被炮弹引燃,熊熊大火,彭春见状黯然,形势比人强,就是把这千把人的性命都丢在海滩上也于事无补了,索性道:“罢了,都散了吧。”剩下的士兵一哄而散,只有几个亲卫精神紧张的望着彭春,生怕他再拔剑自刎,彭春苦笑道:“敌人不过仗着兵器犀利而已,我不服,我要留着这条命和他们堂堂正正的战一场,你们放心我不会寻死的。”众军这才放心,拥着彭春也撤走了。   李岩先派出两哨步勇登陆,士兵们在海滩上建立起火力支撑点,大队才开始登陆,战马、火炮、弹药、粮草、还有各种各样的辎重用平底登陆艇慢慢向岸上运送,两个时辰过去就堆积成山了,步勇们在物资周围拉起防线警戒,防备清军突袭,李岩亲自带了一营人直取永平府。   山海关就是在永平府的管辖下,山海关沦陷的消息此时已经传遍了全城,被彭春强拉到北戴河去阻击登陆的衙役和绿营兵们仓皇逃回又给人民增加了一分惊恐,当然惊恐的只有满族人,汉人们自然欢欣鼓舞,当李岩的队伍到了城下的时候,满人知府老爷已经仓皇逃窜了,城头上清字大旗也被人摘掉了,城门大开,百姓们都涌到了门口看天朝大军入城。   李岩很开心,他也找到了当初刘子光轻兵入济南的那种感觉,老百姓箪食壶浆,热泪满眶的迎接大军,很多人都披散着头发,分明是刚把辫子给割了,老百姓这是表明对明军的信任,不怕清军再打回来。也难怪,最近几年清军连战连败,明军步步紧逼,百姓们早就盼着王师北上了,只是万没想到的是,首先被解放的是他们永平府。   永平府城池虽然没有山海关那样巍峨,但也是一座大城,装上火炮作为山海关前的缓冲再好不过了,如果判断没有失误的话,清军的反扑马上就要到来了。   占领永平府之后,李岩命令工兵急造一条军路,动员当地百姓拉着骡马从海滩上抢运物资,一部分物资运进城内,一部分直接运往山海关,另外在永平城外再建造一座大营,互为犄角,船上的大炮拆了下来,放在城墙上,瞄准西南方向,准备迎接清军的反扑。   第十卷 战争 第十六章 梦入神机   北京紫禁城,军机处里,几位军机大臣一脸的凝重,明军声东击西夺取山海关给了他们极大地震撼,没有人说话,谁都不愿担起这个决策失误的责任,乾清门打开,康熙在苏嘛拉姑的陪伴下来到军机处,大臣们一起跪接,康熙声色平稳道:“众臣工平身。”   看到皇上并无暴怒和沮丧,大臣们都心里稍定,别看康熙只有十五岁,已经初见一代明君的风采,他没有责罚任何人,甚至也没有提山海关失守的事情,只是询问大家下一步该如何安排。   众臣自然说应该全力进攻山海关,打通关内关外的道路,康熙听了却不点头,反问道:“明军驻守山海关的是谁的人马?”   周培公道:“启禀皇上,是刘子光那厮的红衫军。”   刘子光乃是康熙刻骨铭心的仇人,可是听到仇人的名字,康熙脸上却水波不兴,只道:“红衫军才是明军中精锐之精锐,山海关又是天下第一险要的关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倘若派兵去攻,则中了敌人的奸计,将我大清精兵尽数吸引在山海关一线,南线必然空虚,此乃是敌人围魏救赵之计。”   康熙的一番话让大臣们很吃惊,年轻的皇帝看问题太敏锐了,如果兴兵去攻山海关,不但打不下来,还白白折损了人马,南面黄河防线也没有人把守了,岂不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众人都是熟读兵书的饱学之士,只不过被这个突然的消息冲昏了头脑而已,被康熙一点拨,顿时明白了过来。   “我军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接派兵南下攻取山东,断了敌人的水师港口,则山海关之敌粮秣断矣。”   “直隶各城池固守即可,红衫军兵力有限,断不会分兵来攻,再者说了,明珠大人还在高丽,让他带领高丽兵从北面进攻山海关吸引敌人,则京师安全无忧矣。”   周培公和图海两人一唱一和的,将下一步的战略逐渐理了出来,康熙听了微微点头,道:“就照诸位臣工说得办吧。”说完起身就要回宫。   这是图海说道:“皇上,还有一件事,山海关守将彭春坐失城池,现正押在午门,只等皇上一句话就斩了。”   彭春是图海的老部下,形同子侄,关系密切,可是这个节骨眼图海也不敢替他求情,只是语气柔和,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惋惜。   “可是那个两次自杀都没死成的彭春?山海关败了一仗,永平府又败了一仗的,他可真有魄力啊。好,屡败屡战,大清朝正需要这样的好汉子,放了他吧,让他戴罪立功。众臣工,还有事情么?”   听康熙这样一说,众人面露喜色,彭春的性命保住了,大清的军心也会因此更加高涨,皇上啊皇上,别看年纪小,比他爹顺治爷和睿王爷多尔衮都要英明仁爱啊,真不愧是皇太极的孙子。   皇上回内宫去了,军机们铺开地图,经过一天的讨论,研究出一套方案:蒙古骑兵和王辅臣率领的绿营兵渡河南下,夺取济南和登莱,切断明军在山东的补给线,这样一来虽然不至于完全断绝山海关的物资供应,起码大大延长了他们的运输路程,再一个就是派人越过燕山绕路到高丽,让纳兰明珠暂且不要回来了,就地征集乡勇,再命令高丽王倾其全国之兵来打山海关,打不打得下另说,关键是要吸引住山海关之军,让他们无暇南犯。   京师的防务还是比较安全的,城墙高大巍峨,还有几万劲旅守卫,红衫团那些人突击山海关还行,要打京师可不那么容易。再加上北直隶各地坚壁清野,严禁老百姓资敌,永平府东南方向五十里鸡犬不留,让明军连马料都弄不到。   驻守山东的是徐增寿率领下的大明正规军,不管是魏国公徐增寿还是名闻遐迩的徐州军,清军上下都不惧怕,对方是骑兵,他们也是骑兵,而且是精锐的蒙古轻骑和彪悍的西北绿营,那顺格日勒和马鹞子王辅臣都是赫赫有名的勇将,率领他们的大帅洪承畴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洪承畴可是当过大明辽东督师的,在川陕也曾围剿过乱匪,军事经验相当丰富,而且他极其熟悉明军的作战套路和习惯,明军和他对战,简直就是透明的。   以往康熙总喜欢待在军机处和大臣们共商国事,这次急着回去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三个月前康熙视察钦天监的时候,看到一些铜制的天文仪器工艺非常精良,不由得心中一动,将负责监造仪器的钦天监监副南怀仁找了来,问他能不能铸造没有气泡和沙眼的铜制粗大管子,南怀仁想了想说愿意尝试。   康熙想造的正是火炮,有了火绳铳是不够的,大清还需要威力更大的火器,而最简便的方法就是将火绳铳按照比例放大,可是火绳铳的铳管是熟铁皮裹在钢棒上打造出来的,属于有缝铁管,打上几发铅弹就不行了,要么炸裂,要么变成喇叭口,不能连续射击,按照同样方法锻造出来的铁炮更加不堪用,一点就炸膛,一连死了好几个铁匠师傅也没能造出来,这也难怪,大清国不重视科学发展,铁匠是最卑微的行当,不像南边的同行,甚至有可能考取状元,技术长时间的停滞不前,自然无法惟妙惟肖的仿制从南边获得的火器。   幸亏南怀仁是西洋人,掌握着西洋的金属铸造锻造技术,而且能举一反三,透过现象看本质,他研究了火铳和火药,很快明白了这种化学爆炸的原理,进而设计出一种新式的火炮,炮管用纯铜铸造,炮尾粗大,炮管稍细,外面还箍了好几道钢圈,达到加固的作用,今天正好是试炮的日子,所以康熙才急着离开。   换了戎装,康熙和苏嘛拉姑骑马出了紫禁城,来到校场观看南怀仁试炮,一门崭新的铜炮放置在石台子上闪闪发光,士兵们先将火药倒入炮膛,又将一枚炮弹塞了进去,用木棍捣实,炮尾上有个小洞,长长的导火索从里面伸出来,南怀仁拿着火把请康熙亲自点火,康熙想了想,拿过火把往导火索上一凑,被硝酸钾溶液浸泡过的导火索迅速燃烧起来,不过长度足以让众人躲到安全的地方,等了片刻,只见那火星消失在炮尾,紧接着一声巨响惊天动地,炮口升腾起一团火光,然后铜炮剧烈震动,翻倒在地,要不是固定在石台上,还不知道飞多远呢。再看远处,充作靶子的一间木房子被砸出一个大洞来。   成功了!大清国终于有了和明朝抗衡的火炮,康熙激动的抓住南怀仁的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同时感叹自己将这批西洋传教士从大牢里放出来是多么的正确,本来鳌拜已经将这些人关起来准备斩首了,但是很不凑巧,没杀成别人自己先玩完了,本着拨乱反正的态度康熙赦免了这些没什么用处的传教士和天文学家,还让他们物尽其用在钦天监干点活,没想到好心有好报,大清的犀利武器就是这些天文学家造出来的。   激动之下,康熙当即传旨赏南怀仁黄马褂一件,赐单眼花翎,兼工部侍郎衔,负责为大清制造火器,他又喜滋滋的命令士兵装上炮弹,再打一发看看,南怀仁的铜炮果然质量优异,用湿布清理了炮膛的火星之后,大炮再次装填怒吼,这次测的是距离,炮弹一直飞出去一里远才落到地上,这是个很可喜的成绩,有了这样远射程的武器,无论是城防还是海防都不成问题了,就是炮身过于笨重,不便于野战机动。   大炮又装了霰弹进行试射,效果也是非常之好,而且射击间隔很短,远比巨大的守城弩的战斗射速要高的多,炮弹的成本也低,一个铁球就够了。   看见康熙如此开心,南怀仁趁机进言,要求开放宗教,允许自由传教,最好还能在京城开设一所教堂,让他传授耶稣的福音。   听了这话,康熙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知道皇祖母是念佛的,不喜欢这些西洋宗教,可是也不好拒了南怀仁的满腔热忱,便敷衍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然后在南怀仁略显失望的目光中离开了校场。   铸造火炮需要大量的铜,幸亏承德有铜矿,能够满足军需,可是一时之间扩大产量也不是易事,于是康熙下令全京师捐献铜器,官民百姓无一例外,甚至皇宫里消防用的大铜水缸也被捐了出来,要不是苏嘛拉姑劝着,康熙都能把全皇宫的宣德炉都给熔了,这可是珍惜的明朝文物啊。   京师大铸火炮,并不影响洪承畴的大军南下,这是一只汇集了蒙古和汉人战士的军队,相比之下满人却很少,说来可怜,满人能征惯战之士尽数丧在前两次南征中了,现在不得不仰仗这些异族人,幸亏那顺格日勒是大玉儿的侄子,而洪承畴和大玉儿之间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不用担心他们的忠诚问题。   第十卷 战争 第十七章 火烧盛京   现在的红衫军已经和以前的红衫团不一样了,以前刘子光打仗靠的是一个猛字,全军上下悍勇无比,打起仗来都是置于死地而后生,现在不比以前了,奴隶们翻身做了主人,个个家财万贯老婆孩子一大堆,打仗的风格也变了,那就是全靠火力。   刘子光给部下开出的饷银绝对是最优厚的,但是他不养闲人,每个月都要进行武技考核,不过关就要淘汰掉,发足够的银子回乡当富家翁去,所以留下的都是军事技能过硬的人,再加上不断有经过系统军事教育的新人加入,现在的红衫军依然是战斗力惊人。   根据红衫军陆战条例,两军接战,火炮为先,首先是火力覆盖,打乱敌人阵型,然后是火铳方阵推进,火铳马刀骑兵穿插分割,整个战术流程如同暴风骤雨,继承了老红衫团的凶悍传统。   既然是火力为主,辎重里的弹药自然是占了大头,一船船的火药从青岛运过来,还有大量的铅弹和炮弹,同时红衫军也在当地收集生铁现场铸造炮弹,囤积粮草装备,准备双向作战。   野心勃勃的刘子光才不会困守山海关呢,他手里的兵马虽然不多,但却是装备热兵器的先进军队,怎么会把拿着长矛弓箭的清兵放在眼里,红衫军站稳脚跟以后将会以永平府为中心,双向出击,东取辽东,西扰京师。   红衫军以及北洋水师共有五万人,其中半数是舟师水手,还有诸如匠人,机器操作员等后勤人员,真正能用来一线作战的不过一万六千人,其中还包括了水师步勇、讲武堂学兵,旅宋陆军留学生等。刘子光亲率红衫军、水师步勇各一个营和讲武堂学兵乘船东进辽东,李岩率领红衫军大部西进袭扰京津一带。   明军的编制里,营是基本单位,正规禁军每个营三千人左右,刘子光的军队编制和禁军不同,乃是小营,加上后勤人员也不过一千多人,两营兵加上学兵一共不到三千人,乘着炮船直奔辽东营口,从营口沿着辽河北上,一路上连个清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与此同时,李岩也率领大军西进,占领遵化直隶州,给京津的清军造成巨大压力,清军小股武装和李岩部试探接触了一下,被打得落花流水,不敢对抗,只能龟缩进大城市固守,李岩轻兵急进倒也不是想占领大城市,即使占了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固守,就是耀武扬威的呼啸而过,寻机歼灭敌方有生力量。   洪承畴负责领军南下,图海负责北方安全,他深知明军兵器犀利,不敢弑其锋芒,虽然手上有健锐营骁骑营神机营等劲旅,但是在火炮没有量产之前还是不能和明军正面对战,只好依靠高墙深沟保存实力。明军在直隶如入无人之境,甚至轻骑突入到京师城下,都没有清军敢于迎战。此时彭春已经归到图海帐下听令,他多次请缨都被图海拒绝了,只能看着下面的明军小股骑兵恨恨地将拳头砸在城墙上。   再说辽东那边,刚刚从高丽启程返国的纳兰明珠才到盛京便遇到了京城赶来的使者,了解了战况以后大吃一惊,急忙返回高丽求援,同时令驻扎盛京的奉天将军整备人马准备南下进攻山海关。   满情人的战术思想还是没能跟上刘子光的节拍,盛京的兵马本来就是象征性的,驻守大清旧都的只是一些老弱,平时连训练都没有,等他们晃晃悠悠集结起来,刘子光的兵已经到了盛京城下。   敌人来的太快了,辽东地广人稀,明军一路沿着辽河北上很少遇到村庄行人,而且他们将明字大旗都卷了起来,即使有人看到也不知道是明军来袭,快到盛京的时候,军队登岸,轻装直扑盛京。   刘子光在船上留了几百兵看守装备,亲自领着两网盛京挺进,这支部队全部是轻装步兵,战马和火炮都没有,不过每个士兵都背着一具火箭筒,沿途遇到村庄就直接扑进去抢夺牛马车辆,增强部队行军速度。   腾经过半天的急行军,一座巍峨的城池就出现在眼前,这就是著名的沈阳城,也是清朝的故都,这座城里的居民以满族人为主,不比在中原作战有群众基础,所以刘子光传令全军,进城以后凡是反抗的人一律击毙,男女勿论。   文盛京城是整个辽东的行政文化经济中心,还是有些防御力量的,守城士兵看见远远的有一支军队过来便发出警讯,关闭城门,飞报奉天将军,士兵笨嘴拙舌说不清楚,只说是分辨不出旗号军装的军队,奉天将军也是个浑人,由于明军是出现在盛京南门的,所以他首先想到的是莫非是高丽的援兵来了?   学奉天将军道:“莫慌,定然是明珠大人领着高丽军到了。”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然后是如雷般的杀声,这下可把奉天将军惊呆了,这城破的也太快了吧。   其实一点也不快,盛京虽大,也是相对而言,比起北京城南京城的城墙来那简直就是小儿科,也没有瓮城防护,就是简简单单一座城门而已,在红衫军的火箭筒面前如同虚设。三发火箭弹打过去城门就塌了,明军展开旗帜,一轰而入,此时守军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登城。   明军冲进南门,迎面正遇到一群提着弓箭刀枪的旗兵,狭路相逢勇者胜,冲在最前面的明军抬手就是一铳,然后挺着刺刀就杀过去,清军猝不及防,被撂倒了一片,不过白山黑水间长大的汉子就是没有孬种,硬是迎着明军顶上来,两军战成一团,清军终究不是训练有素的红衫军对手,撑了一阵子还是溃败了,明军大队继续入城,一面登上城墙占领制高点,一面围剿清军残兵。   盛京是满清的大后方,所以驻军并不多,倾其所有不过三网兵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哪里敌得过刘子光的虎狼之师,不消半日就尽数被歼,奉天将军也在乱军中战死,盛京尽落于明军之手。   明军迅速占领了奉天将军府,满清故宫,还有府库军营等重要位置,刘子光一身戎装进了故宫,不禁哑然一笑:“这努尔哈赤的皇宫,比地主老财的宅子大不了多少啊。”   此话不假,盛京皇宫和北京皇宫绝对不在一个档次上,甚至连刘子光的侯爵府也不如,就是个三进的院子,外带两个跨院,后面一个高台,台子上是后宫,后宫就是三间大瓦房,进门是炕,炕边支着铁锅,另外有些柜子桌椅什么的,没什么太奢侈的摆设。   刘子光简单参观了一下皇宫的布局,便回到崇政殿,坐在努尔哈赤、皇太极坐过的御座上发号施令,没收盛京一切金银,拿得动的就拿,拿不动的就烧。   这一道命令给盛京人民带来了无尽的灾难,红衫军先是抢劫了府库里的银子,然后又抢了皇宫里的财宝古玩字画,瘾头上来了收也收不住,开始把黑手伸向老百姓,他们倒也聪明,小门小院的根本不理会,要抢就抢高门大户,盛京是什么地方啊,那可是大清的龙兴之地,很多人家在京里都有阔亲戚,肥的流油的大财主有的是,红衫军破门而入,将人家的金银财宝搜刮一空,敢于反抗的一刀砍死毫不留情,甚至有个别荷尔蒙分泌过于旺盛的士兵见到漂亮的满族大姑娘起了兽欲,扒了衣服蹂躏一番,一时间盛京鸡飞狗跳,到处哭嚎一片。   刘子光端坐在皇宫里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他四平八稳的坐在御座上让手下帮他留了个影,又到处踅摸了一圈,这才有些舍不得地说:“烧了吧。”   皇宫就这样被一把火点了,刘子光走出宫门的时候还有些忧伤的叹了口气,若不是为了打击满清的士气,他是不愿意烧毁这样一座古迹的。   走在盛京大街上,两旁到处都是喧闹声,不时有零星的火铳声响起,还有女人的哭嚎,男人的暴喝,狗叫更是没断过,拎着包裹浑身挂满珍宝的士兵不时一脸得意的从一个个大宅门里走出来,最离谱的是一个家伙居然抢了个娘们出来,非要带回南京当小妾,刘子光当场就翻脸了,喝令左右将其拿下,撕下军衔徽章以后再做论处,“抢钱是打击敌人的经济,抢娘们就不对了!”刘子光这样振振有词的说。   盛京军营里有几百匹好马,都被拉了出来,红衫军迅速从步兵转成了骑兵,拉着浩浩荡荡一长串装满金银的马车,向着辽河进发,背后留下一座浓烟滚滚的城市。   刘子光回望盛京,若有所思,对身边的副将说:“我记得盛京附近有三座皇陵,索性一并烧了吧。”   第十卷 战争 第十八章 红衫贼   刘子光连同他的这帮如狼似虎的部下将大清的故都彻底糟蹋了个够还不满足,又派出一彪人马将三座皇陵也给一把火烧了,要不是时间有限,刘子光还打算刨坟掘墓将老猪皮挫骨扬灰呢。   干完这些勾当,红衫军分出一队人押送战利品返回停在辽河上的战船,其余的人乘着快马奔赴其他城市再次劫掠,红衫军的士兵都是全能型的,经过蒙古教官的培训,骑术精湛,擅长长途奔袭,他们的目标是盛京周边府县,诸如辽阳、抚顺之类,这些城市的守军也很少,轻而易举就能攻下。   刘子光的辽东战略完全是恐吓加破坏,破城之后先劫掠,再焚烧,大规模的屠杀倒是没有,但是劫掠过程中也未免杀伤一些百姓,首先要抢得是马匹,有了马匹才能增加军队的机动性,然后才是金银,原先士兵们见了成串的铜钱还抢,后来连散碎银子都懒得抢了,只拿金子和大块的银锭,抢的差不多了就放火焚城,骑着战马在浓烟中离去,老百姓们都恨恨地将这些如同强盗的明军称为红衫贼。   红衫贼们平均每人三匹马,两匹换着骑乘,一匹专门驮战利品,在辽东广袤的平原上畅快的奔跑着,此时还是夏季,碧空之下是一片葱绿,远远的看见有麋鹿狍子静静在河边喝水,刘子光马鞭一指:“小的们去打些野味回来尝尝鲜。”一彪人马立刻纵马而出,一边奔驰一边朝麋鹿发射火铳,围猎了一阵子,猎获麋鹿狍子野猪野兔子若干,刘子光下令在河边休息,支起篝火烤上野味。   小河清澈见底,当兵的看见了喜不自禁,纷纷跳下去洗澡,马匹也都带到河边饮水,火头军们开始做饭,其余的人解下马鞍子,放松马肚带,自己也躺到了草地上休息,当然警戒哨少不得派出。刘子光大马金刀的坐着,自有人奉上茶水烟卷,有人问道:“大帅,你咋不让兄弟们逮几个娘们啊,这会不正好给您松松骨头么?”   刘子光笑道:“恐怕是你们想找娘们泻火吧。”   部下们嘿嘿淫笑起来,刘子光也跟着笑,忽然正色道:“烧杀抢掠是战略需要,你们以为什么,红衫军不是土匪强盗,是大明朝精兵中的精兵,打仗不能丧心病狂,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杀人是为了立威,抢劫是为了打击敌人经济,放火是为了造成更大的恐慌,烧了他们的祖坟是告诉北京城那帮鞑子,你们的末日不远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收复江山而服务的,红衫军决不允许为了杀人而杀人,更不许强抢民女,哪怕是敌人的妻女也不行,谁敢违令,撤职查办!”   众将听大帅一席话,都心悦诚服道:“末将知道了。”   刘子光神色缓和了一些,道:“不让你们抢不代表本帅放过了这帮鞑子,反正他们也跑不了,等打下了北京,统一将那些八旗子弟家的小姐姨太太们收拢起来发给你们当小妾,运气好的弄个格格回家也有可能啊。”   有人装傻问道:“格格是什么啊?漂亮不?”旁边立刻有人道:“憨货,格格就是鞑子的公主,让你做便宜驸马还不行么,还管什么漂亮不漂亮。”   又是一阵粗俗的大笑,跟着大帅打仗就是好,不光金银大把的赚,女人也有的分,红衫军的传统是战利品统一分配,不管是谁抢得,都归拢到一起,按照战功分配,即使那些没有参与一线作战的后勤人员也有份,毕竟后勤是战争的保障嘛,至于一线士兵斩首的成绩则按照具体割了多少根辫子来计算,杀敌越多,奖励越多,还能晋级当军官。这一趟辽东之行敌人甚弱,官兵们个个赚得盆满钵满的,趁着烤肉还没熟,老兵们开始拿出褡裢带装着的辫子计算自己能有多少提成,而讲武堂的学兵们则坐在一起探讨起这次实习的心得。   第一批讲武堂的学兵此时还远在南洋作战,这一波学兵是刚升入二年级的次新兵,刘子光的准小舅子代文龙就在其中,现在已经是个别着星星徽章的小头目了,平时耷拉着个脸跟长白山似的,严肃的很,说来奇怪,红衫军的老兵都是一身痞气,可学兵们却是一身正气不苟言笑,好像不这样不足以表现出自己的威风似的。   谁年轻的时候不喜欢装逼呢,这是刘子光对他们的评价,这批学兵的年龄很小,大的不过十五岁,小的才十三岁,不过十三岁孩子手中的火铳一样可以杀人,这些少年打仗的本事并不比前辈们差多少,经过辽东这几场所谓的威慑战,几乎每个少年手上都沾了血,杀人使他们变得更加成熟,也更习惯于红衫军的氛围。   野味烤好了,整个小河边弥漫着肉香,当兵的吃饭不用筷子,都抽出随身的匕首割肉吃,焦黄的鹿肉割下来,沾一点粗盐,就着烈酒吃下去,满口酒,满腮肉,大快朵颐,简直爽透了!   高丽,景福宫内,李倧刚刚送走了大清钦差纳兰明珠,一脸的郁闷,明珠提出要求让高丽尽出全国之兵助他攻取山海关,这件事完全打乱了李倧原先的计划,李倧原先打算的全是保存有生力量,等中原战火打的差不多了再介入,以谋取更大的利益,可是现在明军突然北上夺了山海关,强大的运兵能力和战斗力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一切,可是拒不派兵也不行,把清国惹怒了可不是好玩的,等人家平定了南朝,还不回来找自己算账啊,所以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   有那洞悉陛下心思的忠臣献上良策,何不随便派些部队,就说是高丽精兵,既敷衍了明珠,又保存了实力,李倧一听大喜。   被选中的倒霉蛋姓金,名为在操,是高丽军中一名从三品正领,武艺一般,人也其貌不扬,因为得罪了兵曹判书黄长夜才被发配跟着明珠去当炮灰,跟着他同去的五千人马也尽是各营挑出来的刺头,反正被排挤的人。   五千人排列在校场上倒也壮观,为了迷惑明珠,高丽朝廷特地命令每个士兵刺破手指挤出几滴血涂在脸上,看起来红光满脸精神焕发的,明珠虽然是个足智多谋的人,但是面对高丽人的骗局居然看不出来,很满意的带着金在操和五千人马北去了。   大军北上以后,汉阳城再次刮起了一阵爱国风,因为这是千百年来高丽军队第一次走出国门作战,实在是个有纪念意义的事情,年轻人们热血小小说网,纷纷要求加入军队报效祖国,李倧顺应民意,从愿意从军的青年中挑选了五千人组成了一支部队,赐名为“花郎军”取义新罗时代高丽精兵的旧称。   与此同时,高丽文化界也兴起了一股讨论之风,有人说这是高丽军第一次踏出国门,也有人说在高丽国一万年的历史中,早已有着无数次出国打仗的先例,所以不必如此兴奋,学者还拿出自己绘制的地图,向大家说明:早年连南京上海这些地方都是高丽人占据的,只是由于气候原因才不得不撤出。对于民间的这种争论,李倧并不在意,不管学者们怎么说,本意都是爱国的,只要是促进高丽王朝凝聚力的事情就要支持,就要鼓励。   明珠不光要来了八千兵马,还顺便讨了十万担军粮,人马辎重众多,行军缓慢,他等不得大队开进,率领卫队先行赶回盛京去了,让金在操带着五千人在十日内必须赶到盛京,否则军法论处。   高丽北部多山,又有鸭绿江天堑,十日内赶到盛京谈何容易,可是军令如山,马虎不得,金在操正好敦促士兵加快脚步,这些当兵的长期吃不饱饭,身体素质较差,又都是奸懒馋滑的角色,本来被挑中出国打仗就是一肚子怨气,现在被逼着赶山路就更不开心了,开小差的人不时出现,等队伍到了鸭绿江边,五千人就只剩下三千人了,时间也过去了七天。   金在操仰头长叹,眼见是不能按期赶到了,即使赶到了也没用,五千人马跑了一小半,这个罪责太大了,恐怕自己这颗项上人头再过几天就要挂在盛京城门上了,可是后退也不行,回到汉阳一样要被皇上斩首,想到这里他不禁恨起向皇帝推荐自己的仇家兵曹判书黄长夜,这不是明摆着想借刀杀人么!   恨归恨,路还是要走的,船是明珠安排的清军十艘运输船,一次能搭载一千多人过江,第一波渡过去之后,正在运第二波人的时候,以外发生了,船只一艘接一艘的爆炸,沉没,士兵落水大呼小叫,两岸的人看着干着急,江水宽阔湍急,救人是不可能的了。   紧接着又发生了一幕令人震惊的画面,从对岸忽然杀出一彪人马,手持能喷火的武器,大肆屠杀刚刚登岸立足不稳的高丽兵,看到同袍们被杀得尸横遍野,高丽这边岸上残留的七八百人发一声喊,掉头就逃,可是迎面遇上一队兵,都穿着和对岸那些杀神一样的红色战袍,手里拿着能喷火的乌铁管子。   高丽兵见状哪还敢抵抗,纷纷高举双手跪地投降,此时对岸的杀戮也已经结束,因为红衫团有规定,不许随意杀俘,所以只要放下武器的士兵就可以免死。   第十卷 战争 第十九章 高丽营   袭击高丽军的正是在辽东已经臭名远扬的红衫贼,他们在盛京一带搜刮够了,便乘船退回渤海,海上停泊着后勤船只,给他们补给了武器弹药后再度出发,这次是冲着鸭绿江来的,水师和陆路并进,杀到鸭绿江正好看见大队空载的清军船只泊在江岸边,明军便知道可能有大宗高丽物资要过江,谁知道居然来了三千人马,这下可捡了个大便宜,三面出击,仅仅用了片刻就歼灭了这一支高丽军队。   刘子光以前没见过高丽军,打量之下不免哑然失笑,高丽士兵连头盔都没有,更别说护身甲了,一个个穿着白袍子,头顶着奇怪的小帽子,兵器也很搞笑,三股叉居多,搞得活像一群巡海夜叉,短兵器是倭刀样式的钢刀,不过质量明显没有倭刀的好。   红衫军来去如风,没条件也没必要带着俘虏,可是把这帮俘虏就地放了又不甘心,刘子光眼珠一转顿时就起了杀心,把这帮人直接砍死在江边,能给高丽朝廷带来巨大的心里震撼,也能给清廷施加一定压力。   正想着怎么处决这批降兵呢,忽然听到一阵咕咕的声音,抬眼看去,声音正是从高丽降兵们之中发出,分明是饿得肚子响,唉,刘子光的慈悲心肠上来了,总不能让人家当饿死鬼吧,正好也到了晌午开饭的时间,他便对副将道:“开饭,让他们吃饱了安心上路。”   高丽兵在火铳的监视下就地而坐,拿出干粮和水壶开始吃饭,他们的饭食很差,是棒子面的窝窝头和盛在坛子里的辣白菜,再加上白水,就是一顿饭,看着黑瘦的高丽兵们就着泡菜吃窝窝头,刘子光忽然同情心泛滥,心道这些人怕是一年也吃不上几回肉的,不如在临死前让他们饱饱口福吧,便让部下拿出肉罐头压缩饼干给俘虏吃。   红衫军的行军干粮都是高热量又美味的食物,肉罐头选用上好黄牛肉,加足了调味料高温煮成,压缩饼干是用精面粉和食盐、白糖、猪油、鸡蛋粉压制烘焙而成,穷乡僻壤出来的高丽兵平时在军营里一年到头连肉丝都见不到,能吃上有油腥的菜就算是过节了,现在骤然吃上这么美味的食物,很多士兵的舌头都咬出了血,遍地都是咂嘴的声音,似乎还在回味这种似乎只有神仙才有资格享用的美味。   最后高丽兵们把罐头盒都添了个干干净净,空盒子也被军官藏在身上不忍丢弃,压缩饼干的渣子也一点没剩下,还有好多人把压缩饼干藏了一点在身上,想以后有机会回家的时候让家人也尝尝美味。看他们吃饱喝足了,红衫军一边寻找枪毙人的空地,一边拿出香烟来请高丽军官品尝。   纸烟这种奢侈品已经在满清、蒙古、高丽等地的上流社会风靡起来了,只有真正的贵族才有路子买到,一般人连香烟的味都闻不到,这些军官们也只是见过兵曹判书大人抽过明朝走私来的香烟,现在终于能品尝到了,又是一阵惊喜,一个个笨拙地将香烟咬在嘴里,等着红衫军给他们点烟,红衫军们笑眯眯的将手中的烟散尽,又拿出打火机一一帮他们点上,还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好像多亲密的朋友似的,高丽军官们第一次抽烟未免不习惯,好些人被呛得咳嗽起来,惹起一片哈哈大笑,人多烟少,他们就每人抽一口传着享用,不过只限于军官之间,高丽军队上下级别森严,小兵没资格和军官一起享福的,看着当官的吞云吐雾,一个个小眼巴巴的,红衫军看着好笑,又拆了一条子烟给当兵的抽,呀绿江边烟雾四起,到处是咳嗽声和欢声笑语,谁能想到片刻之后这里会变成刑场。   行刑的地点找好了,是江边一处高崖,把俘虏押上去一波波的枪毙,直接从崖上推到江里去就行了,红衫军们卷起袖子,将火铳的击锤扳开,收起和蔼的笑容,正打算带着第一波俘虏回老家呢,这些高丽兵忽然一下子全跪下了。   红衫军们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知道要大难临头了?可是看起来不像啊,这些人眼中含泪,表情激动,不像是求饶的架势啊,他们一口一个思密达弄得士兵们晕头转向,幸亏高丽军官有会说汉话的,用带着辽东口音的汉语说道:“天朝大军真乃仁义威武之师,我国皇帝受清人要挟才仓促出兵,实在没有和大明为敌的意思,现如今已经误了军期,不如就此投在天朝大将麾下,也算是条明路。”   众高丽兵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看起来情真意切的,红衫军赶紧报告刘子光,刘子光闻言也吃了一惊,高丽人也太贱了吧,给两块肉吃就巴巴地归顺,要是顿顿给肉吃,还不得把姓什么都忘了。   “把他们领头的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一个矮个子胖墩墩的军官被带到了刘子光面前,恭敬地磕头请安,他的汉话说得流利,显然是高丽国的精英阶层出身:“小的金在操叩见大元帅,小的是高丽军从三品正领,此次率军北上,小的是行军总管。”   刘子光道:“尔等为何要降?”   金在操以头抢地:“大元帅明鉴,小的和部下们都是被奸人所害,被逼前来辽东的,那满鞑子敌不过天朝大军就硬拉着我们高丽参战,可怜大王被奸臣蒙蔽,派出我等送死,不瞒大元帅说,小的一路上早就想好了,到了军前自会倒戈投向天朝,只是没想到天兵来的如此之快,才过了鸭绿江就碰到大元帅了,真是小的们的福气啊,既然有缘碰上了,大元帅就切莫抛弃我等,俺们啥也不图,只要给口饭吃就行,再说了,天兵们打仗这么辛苦,回营之后不是得烧点热水洗脚什么的,俺们干这个差事都行!”   金在操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子光不由得一阵恶寒,不过转念一想,这批人若是真的归顺了,给满清和高丽的打击岂不是更大,便说道:“既然尔等决意归降,那就拿出点诚意来吧,左岸便是满清的丹东县,你去把县城夺了,清兵杀尽,本帅就收了尔等。”   金在操闻言大喜,当即信誓旦旦地说,愿立下军令状,不拿下丹东提头来见。刘子光让人把叉子腰刀发给他们,让他们去进攻丹东县,还派了一队兵跟着监视。   金在操和手下军官们合计了一会,都认为这是活命的唯一机会,他们现在是两边都不待见,清国人拿他们当炮灰,高丽人拿他们当礼物,左右都是死,还不如寻个大靠山苟活下去呢,既然要取投名状,那就拿出高丽勇士的威风来,好好的打上一仗给靠山瞧瞧。”   主意打定,两千高丽残兵鼓起精神,想着牛肉罐头和压缩饼干的美味,向着丹东县城杀去,虽然是边境城市,但是由于高丽一直臣服,所以丹东的驻军很少,被高丽军一冲就破城了,高丽军立功心切,大开杀戒,官兵百姓统统都不放过,一场屠杀下来,除了一些跑得快的清兵,整个丹东县被血洗一空,其实他们也知道,丹东县里高丽族的人占了多数,这杀得都是自己的同胞,不过为了立功也顾不得许多了。   屠了丹东县,这批高丽兵算是和满清正式划清界限了,刘子光也能放心用他们了,想来想去最后给了这批人一个大明北洋水师步勇高丽营的番号,好歹也算是明军序列了。   朝鲜营的任务是驻守在鸭绿江口的皮岛,伺机骚扰满清,军粮补给不用担心,高丽献给满清的十万担军粮已经被截获,除了运回山海关的,还留下一万但给高丽营食用,此外红衫军又留下一批肉罐头和压缩饼干,并且承诺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船运送给养来岛。   临走的时候,刘子光向金在操交代了任务重点,高丽营虽然兵马不多,但是胜在地理优势明显,扼住鸭绿江口,控制高丽继续发往满清的援军物资,时不时骚扰满清沿江城市就是他们的任务。   金在操是个聪明人,驾驭部下鼓动人心的本事还是有的,而且刘子光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野心,便画了个饼子给他,讲起高丽王朝的发家史,现任高丽王正是前朝大将李成桂的后代,李成桂也是在统兵前往中原作战的半途中悍然造反,杀了个回马枪推翻朝廷自立为王的。   此时金在操已经知道眼前这位明军大帅正是名闻遐迩的镇武侯刘子光,心情激动不已,刘子光话里隐含的意思也挑起了他的野望,男儿功名马上取,何必为他们征战厮杀,现如今就有这么个大好前程摆在面前,利用得当的话可就不是封侯拜相了,而是面南背北,称孤道寡了……   第十卷 战争 第二十章 战火   刘子光的两千精兵时而骑马,时而乘船,行踪不定,神出鬼没,在辽东大地四处劫掠,扰的清军顾此失彼,疲于奔命,虽然清军以弓马见长,但是红衫军的骑术更胜一筹,人家学得是蒙古人那一套,可以二十四小时行军,睡觉吃饭撒尿拉屎都在马上完成,要不然怎么说红衫军的淘汰率这么高呢,每个月百两银子的军饷可不是那么容易赚的。   北京紫禁城,军机处板房里,军机大臣们面色铁青,明军一把火烧了大清皇帝的祖坟,还把盛京皇宫抢了个空,放火烧了全城,这个消息隔了将近一个月才传到京城,因为长城一线基本上被明军封死了,海路更是不通,明军战船禁止片板下海,京师和辽东的通信只能绕路蒙古,兜一个大圈子才能把信息传到。   康熙硬是忍住没有暴怒,烧人家祖坟和老家,这个羞耻实在是太大了,若是被京城旗人们知道,大清连祖坟都没能力保护,对于军心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所以他下令严密封锁消息,另外加紧生产铜炮和炮弹,只有武器跟上了,才能和明军抗衡。   还好洪承畴那边的战报还比较令人欣慰,清军也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装出准备强渡黄河,其实别处搭建了浮桥,一夜之间十万大军就渡过河去,徐增寿临战经验不足,被清军抄了后路,激战一天,退守济南,战线逐渐南移,胜利指日可待,只是粮道经常被小股明军袭扰,苦不堪言。   东方不亮西方亮,只要战线进一步南移,山海关之敌必然不战自退,而且康熙也很信赖明珠的能力,有他在盛京总理军务,形势一定会好转的。   此时康熙还不知道高丽援军已经叛变的消息,但明珠已经知道了,盛京和皇陵被烧,相当于一记闷棍打在他头上,还没回过味来,高丽军叛变的消息就传了过来,而且随同这批军队一起运来的十万担军粮也打了水漂,没影了。   这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明珠马上修书一封差人送往高丽,措辞严厉的要求高丽王出兵平叛,否则等大清一腾出手来就灭了高丽,李倧接信大惊,万没想兵曹判书推荐的大将能叛变,震怒之下命令黄长夜领兵平叛,那黄长夜点了一万花郎军匆忙北上了。   可是黄长夜乃一文臣,花郎军又是新组建的军队,虽然兵力占优,但根本不是金在操的对手,为了有效牵着满清高丽两方面,刘子光重新武装了高丽营,发给他们新的刀枪盔甲,手投炸弹,还有大批出口型的肉罐头作为军粮,话说这出口型的罐头和正规军用的罐头可不一样,用的原料乃是瘟死的鸡鸭猪狗,高温蒸煮而成,加了大量的佐料,闻起来吃起来还是蛮香的,高丽营的将士们每日吃白米饭,瘟肉罐头,一个个吃得白白胖胖,再穿上明军制式的盔甲,那感觉简直和天兵天将差不多了。   金在操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邀买人心,他对待鸭绿江两岸城镇的态度截然不同,对清国是以劫掠烧杀为主,对高丽人是以威慑安抚为主,大率兵打下了边境城市新义州,不但没有烧杀,还将军粮分给了当地穷苦百姓,高丽营民心所向,连战连捷,黄长夜的花郎军开到之后,两军对战,高丽营凭借着老百姓通风报和先进的炸弹,打的花郎军毫无招架之力,渐渐的高丽营在高丽国北部山区打出了名头,先前当了逃兵藏在山里的老部下都跑来投靠,金在操渐渐不满于驻守在皮岛一隅之地,兴兵东进,占据了新义州,征得刘子光同意之后,改番号为大明高丽旅,金在操以将军自称,俨然高丽北部的大军阀。   李倧很震怒,一个小小的金在操就能称霸北部,这还了得,他下令将叛军的家属尽数捕来,,杀得杀,关得关,汉阳一片腥风血雨,金在操满门被抄斩,爹娘老婆孩子的人头被装在盒子里送往新义州,但是此举不但没能打垮金在操部的士气,反而更加激起他们的愤怒,誓死和朝廷为敌了。   原来预计能大出风头的高丽水师也丢了丑,被山东半岛杀过来的明军水师堵在港里一阵炮轰,引以为傲的水师龟船沉了大半,连水师的重要基地,汉阳的海上门户江华岛都丢了,幸亏明军只是威慑性的占领,并没有做出继续向内陆挺进的架势,李倧才稍稍放心,经过这几场较量,他深深知道了明军的厉害,对战局不免有了新的判断,经过和朝臣们的商议,向占据江华岛的明军提出议和,明军收了高丽皇帝的书信,发回国内,这样一来一回就是不少时间,和谈期间双方不主动挑起战端,事实上高丽已经退出了三国联盟。   占领江华岛的不过是北洋水师的三艘中型炮船和二百名水师步勇,北洋水师的战船要负责运送补给,封锁渤海,还要搭载着刘子光的兵到处袭扰,兵力捉襟见肘,能抽出这些力量对付高丽已经算不错了,三条船二百兵,加上北面的高丽旅,就牵制住了一个国家,想想还是划算的。   大明朝三线作战,银子流水一般花着,辎重给养一船一船的往北运,军粮军饷和补充兵,一车一车的往西部拉,要不是有战争债券和股票顶着,户部的银子再多也搁不住这种花销法,幸亏北线捷报频传,连老百姓都知道了,满清的皇陵被镇武侯给烧了,一帮老学究摇着头批评说这可不厚道,其实背地里也是乐开了花,在他们心目中鞑子不属于文明人类,用不文明的办法对付他们正好。   辽东沃土千里,那可都是无主的地,根据战争股票的说明,这些土地将成为大明的战利品,持有战争股票的股东们可以选择实物红利或者现银红利,也就是说,股东们只要持有股票不放,一年后就能领到几百亩的肥田或者上千两的红利,这还了得,北线股票的价格顿时疯涨,从一百两一股飙升到两千两一股,随着高丽停战的消息传来,一天之间就突破了三千两,你还别嫌贵,有钱都买不到,股民中开始流行一首歌,叫做《死了也不卖》,就是表明他们对北票的热爱程度。   相比之下西票就无人问津了,因为袁崇焕的战法和刘子光截然不同,打的那叫一个四平八稳,袁督师至今还在郑州练兵,吴三桂的湖广军到了两个月都没有接到出战的命令,西安的求援信一封接一封,到了后来索性没有消息了,听那边逃难过来的人说,西夏军将西安城围了好几个月,里面已经快断粮了。袁崇焕不为所动,他要得就是消耗掉周正隆的有生力量,死多少西安人他才不管呢。   袁督师的战略朱由校是知道的,而且皇帝和内阁有没有异议,用敌人消耗掉分裂势力再好不过了,虽然那城里住着的都是汉人同胞,不过政治就是政治,将不得温情和善良的。   刘子光在辽东搞的是农村包围城市,他的兵少,也缺乏笨重的火炮,不能进攻已经有了防备的大城市,就专门在农村乡镇横行,捕杀清朝官吏,烧毁官府造册的地契,宣布没收满人的土地分给贫苦的汉人百姓。   这一招很毒,挑动民族矛盾和阶级仇恨,满人通常都是高人一等的贵族和大地主,家里养着不少汉人长工,刘子光的土地运动使这些贫困的汉人变成了有土地的中产,他们感恩戴德,生怕满清打回来夺走土地,所以想方设法帮助明军,刘子光将辽东汉人组织起来,每个村子都成立乡勇,乡村互保,看见清军出城就发消息,小股的打,大股的就躲,搞得锦州、宁远城里的清兵连存粮都不够吃了,明珠大人虽然足智多谋,但是面对这种匪夷所思的全民战争也没了办法。   关外打的有声有色,关内也不含糊,李岩通过蚕食的办法,已经控制了直隶将近一半的县城,事实上红衫军的战略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等徐增寿的大军击败洪承畴,然后两面夹击北京,灭掉满清。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满清经营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一定实力的,贸然急进虽然可能攻占北京,但是损失一定很大,红衫军是刘子光的家底子,又是百炼精兵,决不能耗费在这样无意义的攻坚战上,再说了,拼掉自己的家底子把北京拿了,人家还未必高兴呢,你刘子光的功劳已经够多了,头上的光环已经很耀眼了,何必再抢这个风头,所以刘子光的战略思想是稳扎稳打,打持久战,战争一方面拼的是武力,一方面拼的是经济,大明朝有钱,就是拼烧钱也能把清朝给拖垮了。   红衫军还创造了一项战争史上前所未有的先例,他们的官兵居然可以轮休,打完三个月一线战斗就可以放假一个月,乘船回青岛或者去上海休假,想回家探亲的也可以,只要别忘了及时回来销假就成,当红衫军的兵,简直就是享福!这是所有大明官兵共同的心声。   第十卷 战争 第二十一章 兵败山东   济南城外,明军和清军列阵对垒,这是一场传统型的战斗,双方旌旗招展,队形分明,骑兵步兵错落有致,左右中军遥相呼应,军队的核心是中军的大纛旗,魏国公徐增寿一身戎装端坐在战马上,端着千里镜观察着对面的清军。   对面的小山头上竖着的是清军主帅洪承畴的旗号,列在前面的也都是汉八旗的士兵,分成若干个扁平的方阵,第一排是轻装的刀盾兵,阵角是弓弩手,后面是长枪兵,隐约还能听见后阵的马嘶。清军的大阵非常严整,虽然多达数万人,但是除了偶尔的马嘶,没有一个人说话,处于一种非常压抑的沉寂之中。   反观明军这方面,人喊马嘶的非常热闹,传令兵背上插着旗子在各军阵之间来回穿梭,将军们挥着马鞭子指着对面的清军谈笑风生,这也难怪,两军对战,清军胜少负多,早已在明军心中成了草包的代名词。   山东禁军的前身是徐州军,自从袁崇焕上调进京之后,徐州军失去了强有力的领导者,逐渐变成了骄兵悍将,祖大寿、满桂、赵率教、牛勇这几大军头霸占了大量的田产房屋矿山,招募私兵,开设税目,藐视文官,俨然以新一代军阀自居,突然之间来了个空降干部徐增寿,如何让他们服气?得亏徐增寿是世袭国公,本人的武艺也好,为人又厚道,要不然早让他们赶回京城去了。   徐增寿纠集了山东各军十万人马和清军对阵,他深知自己责任的重大,刘子光的红衫军只是奇兵,自己这十万人才是决战的力量,对面是清军的最后力量了,只要打垮了他们,眼前就是一马平川了,北京近在眼前,收复故都,生擒敌酋,这一切都不是梦!来山东之前刘子光就和自己达成了协议,平分战功,绝不先进北京,现在刘子光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就看自己的了。   徐增寿默默念着列祖列宗保佑,不肖子孙要给你们争光了,老徐家自从徐达之后,一直都是太平国公,只有到了他这一代才有了变化,先是辅佐皇上谋取大权,又率领大军直捣黄龙,功勋盖世,万古流芳,以后徐家的子孙谈起祖宗来,定然会把他这一代魏国公和开国那位徐达大将军相提并论。   风呼呼的吹着,传来对面的战鼓声,清军擂鼓了,徐增寿抖擞精神,抬眼望去,之间对方前列的步兵阵闪开一个大空当,千余骑兵从后面冲出来,跃马挥刀杀奔明军大阵。   明军岿然不动,等清军骑兵进入射程以后便一起放箭,一轮箭雨过去,清军骑兵纷纷落马,随后明军骑兵也出击了,两股骑兵撞击在一起开始了疯狂的厮杀,这是一场汉人之间的战斗,山东骑兵对西北骑兵,满桂的骑兵本来素质就比较高,再加上他们都配备了单发的火铳,马刀加火铳,自然骑战无敌,一个对冲下来,清军骑兵就死了一半,再一个对冲,基本剩不下什么人了,清军不敢再战,拍马边走。   满桂哈哈大笑:“西北马鹞子也不过如此,追!”红旗一挥,麾下前军骑兵尽数压上,朝着清军猛冲,徐增寿不免皱了皱眉头,中军还没发出号令,满桂就擅自动了,这不是不把主帅放在眼里么!   不过满桂的擅自行动很有效果,面对排山倒海的攻势,清军稀稀拉拉放了一阵子箭之后,中军大纛开始往后退却,中军一动,各军都乱了,纷纷丢下旗帜逃窜,徐增寿见敌军败了,生怕误了战机,挥动令旗,左军右军向前推动,中军也紧跟着动了,全军欢声雷动,似乎胜利就在眼前。!清军虽然丢盔弃甲,看似败退,但是败而不溃,队形不散,明军的追兵骑兵在先,步兵在后,等骑兵和步兵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忽然旁边的小山包后面冲出一彪骑兵,速度快如闪电,骑士们一边粗野地叫着,一边迅速射箭,在高速行进的战马上用极快的速度射出三十支箭,而且箭无虚发,清军中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部队,明军的步兵立刻被分割,这些精锐骑兵也不恋战,就是不停地来回冲杀,搅乱明军的队伍,冷兵器作战,全凭令旗和锣鼓指挥,令旗一失,士兵看不到号令就会溃败,这些精兵专门抢夺明军的战旗,几个冲锋下来,明军的后续步兵就乱了营。   满桂的骑兵正追击着,忽然一阵梆子响,旁边树林里射出乱箭,攻势一弱,前面那些假装逃跑的清兵发一声喊,扭头杀了回来,两军陷入混战之中。   山东的明军武器装备和清军差不多,兵力也接近,两军实力相当,差别只在于主帅的谋略,显然洪承畴要比徐增寿技高一筹,这场济南城下的大规模混战终究还是清军胜了,明军死伤数万,退守城池,清军陈兵城下,整日伐树打造云梯,准备重演当年济南屠城旧事。   徐增寿首战失利,大发雷霆,将责任归在擅自进攻的前军统帅满桂身上,满桂才不服气,他折损了几千士兵,也在气头上,忍不住顶撞了几句,徐增寿喝令左右将满桂推出去斩了,满桂的亲兵们立刻拔刀相向,幸亏祖大寿等人调和,一场将帅之争才平息。   将帅不和,各自为战,是山东明军面临的最大问题,不光徐增寿指挥不动他们,就是这些将军之间也互不买账,大家都是总兵,谁也不比谁的官衔低,凭什么听他人的吆喝,至于城外的清军,大家虽然败了一局,但并不担心,济南有的是先进的城防武器,存粮足够吃好几年,城内有的是泉眼,称得上是固若金汤,就算是十万清军攻上十年也攻不下来。   哪知道洪承畴又使了一计,在济南城下故布疑兵,其实主力已经趁着暗夜转向青州,大肆攻城,青州明军派出信使拼死杀出重围向济南求援,这青州城可是满桂的地盘,听说老窝危在旦夕,满桂急得焦头烂额,可是徐增寿却不许支援,说什么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满桂认为徐增寿公报私仇,悍然领兵出城救援青州,哪知道洪承畴使的是围城打援的计策,在路上埋伏了蒙古精骑伏击满桂骑兵。   满桂也是蒙古人,骑射功夫一流,可是这几年享福日子过的太多,腰间赘肉横生,不如以前那么勇武了,他的部下也是如此,常年不骑马拉弓,肌肉都松弛了,满桂军出城不久,在章丘被那顺格日勒的骑兵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是一场骑兵之间的对决,中原重甲骑兵对蒙古轻骑,满桂他们惊讶的发现,蒙古军的骑术和战斗力远比前日遇到的王辅臣部西北骑兵要强的多,来去如风,箭不虚发,一场鏖战下来明军死伤过半,满桂身中数矢,仅数十骑逃回济南。   回到济南才知道徐增寿也吃了一个败仗,他满以为清军主力东进,济南城下兵力空虚,便亲自领兵劫营,冲进挂着洪承畴旗号的中军大营才发现是一座空营,徐增寿大叫一声中计了,拨马便走,四周已经杀声四起,爆炸连连,洪承畴在营里埋了不少炸药,专门对付明军劫营,要不是他小家子气,不舍得多用炸药,明军主帅徐增寿就死在济南城下了。   徐增寿眉毛也焦了,胡子也燎了,仓皇撤进城去,带出去的五千人马已经尽数折损了,他没有嫡系部队,用的是济南总兵牛勇的人马,可把牛勇心疼的不得了,满桂军被伏击的消息再一传来,明军士气更颓,一时间人心惶惶。   本来徐增寿还打算斩了满桂立威的,可是自己也不争气,葬送了五千士兵,那还有脸指责别人,将帅互相赔礼道歉,尽释前嫌,共同面对城外的敌人。   满桂的骑兵完蛋了,明军就再也没有机动力量了,单靠步兵根本无法和清军野战,山东战场的主动权尽数落于敌手,不几日传来消息,青州失了,不过洪承畴却没有大肆屠杀,反而安抚百姓,优待俘虏,这一手攻心战术可谓高明,再攻下一城时,明军便不会再殊死抵抗。   本来想立个大大的军功,哪知道竟然惨败至此,徐增寿不敢向南京据实以报,只能传信给刘子光,让他派遣红衫军来助战。   其实洪承畴打的这么凶,行的就是围魏救赵的计策,北京一线的战局和山东截然相反,是明军压着清军打,清军的势力范围不出城,野外全是明军的天下,康熙支撑不住,便让洪承畴猛攻山东,兵锋直指红衫军的基地青岛。   直隶永平府,北戴河海滩,刘子光戴着墨镜躺在竹子摇椅上悠哉优哉,旁边的小茶几上放着旅宋雪茄和插着麦管的冰镇可乐,还有几片切好的西瓜,远处一群穿着大裤衩子的红衫团士兵,正咋咋呼呼玩着充气的猪尿泡,红衫军鼓励这种对抗性的娱乐活动,海滩上玩沙滩排球,草地上玩蹴鞠和马球,既锻炼了身体,又增强了战友之间的配合,比单调枯燥的拎石锁耍关刀强多了。   北戴河被刘子光辟为军事管制区,红衫军的制度是前线作战满三个月就可以调回基地休假,作战满一个月的可以到北戴河休假一周,时值八月,在海滨度假确实是很惬意的一件事情,西瓜堆成山,啤酒可乐随便喝,各种肉类罐头、新鲜海鱼敞开了吃,每天都是白天玩沙滩排球、游泳,晚上烤鱼烤肉喝啤酒,大帅还把永平府的妓院全给包了,几十个千娇百媚的小娘们在营房里做起了生意,半吊钱就可以睡一次,这小日子过的,简直比神仙还舒坦。   济南和青岛发来的电报送到刘子光跟前,他摘下墨镜一目十行的看完,不禁勃然大怒:“好个洪承畴,敢抄我的老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十卷 战争 第二十二章 天空之城   刘子光坐在沙滩上可不是为了看当兵的打排球,他重新戴上墨镜,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海面,海面上是一片如林的桅杆和烟囱,一缕缕黑烟升起,是舰上的锅炉在运转,再往上看,是一片震撼人心的乌云。   太阳的光辉都被这片乌云挡住了,只有从一些间隙里透出刺眼的光芒,更衬托出这一片工业乌云的邪恶,说它是乌云是因为实在没有语言来形容这样一个庞大、邪恶、充满原始工业美感的空中城市!   这是刘子光的心血,也是大明朝工部和皇家科学院全体技术人员的智慧结晶,更融合了利国铁厂、江南造船厂、戚墅堰机器厂、武昌船厂的种种技术,艾迪生为了研制这个东西,放弃了工部侍郎的高位,呕心沥血泡在工棚里,成年的不回家,连媳妇都!本書轉載拾陸!!文學網!见不到他的面,大批优秀的技术人员,操作工人花了两年的时间,大量的人力物力才做出这个怪胎来,光是图纸就画了十几万张,相应的金属冶炼,制造工艺都跟着得到长足的发展,在这个东西上花费的银子简直无法计数。   这是一艘飞艇,但是又不是寻常的雪茄状飞艇,而是由一排巨型飞艇组成的天空之城!五艘百丈长的硬式飞艇并在一起,外面罩了一个符合空气动力原理的整流罩,整流罩的上面是方圆百丈的平地,可以起飞动力翼伞,后部是六具大马力螺旋桨推进器,需要向左转弯的时候就开动最右边的两具螺旋桨,需要向右转弯的时候就开动最左边的两具,需要全速前进的时候就六个一齐开,操作方式和履带装甲车类似。上部还有象直升机旋翼一样的平转螺旋桨,用来提供辅助升力,这个在飞艇的浮力丧失之后才会投入运转。   至于升降的问题,天空之城自打升上天空就没考虑过降下来,这是大明朝科技和武力的象征,也是人类占领天空的象征,只需要不断从地面补给粮食军械和特殊气体就可以长久的悬停在空中,向世人展现它令人窒息的美。   天空之城的内部是乘员舱室和武器舱,因为它的体积过于庞大,飞行起来并不灵活,所以主要武器是装载了炸弹的动力翼伞和小型飞艇,等于说天空之城的真正身份是一艘航天母舰,当然其他武器也有,大量的炸弹挂架,小口径火炮遍布天空之城的下部,黑压压的铳管炮管伸出来,狰狞阴森。   飞艇的发动机是选用的最先进精炼猛火油内燃机,十八个汽缸,运转灵活,动力强劲,污染还小,光是为了生产精炼猛火油刘子光就花了十万两银子,在东营建了一个石化厂,将猛火油催化、脱硫、精心提炼成颜色清澈,效率极高的精炼火油,热值比酒精要高很多,是目前最先进的燃料。   整个天空之城耗用最多的材料是高强度的铝,铝这种金属元素虽然在地壳中的含量很大,但是提炼很成问题,很久以前艾迪生就根据古书的记载用火炼法从铜铝矿物中提炼出富铜的铝,再将里面的铜置换掉,提取出高纯度的铝,不过这种办法只能用于实验室生产,大规模提炼的话,成本比金子还高。而且纯铝的强度很低,除了用来做导线没有其他作用,后来发现掺杂了其他金属的铝合金却具有重量轻、抗腐蚀,强度大的特点,尤其适合用于航空器。   于是科学院投入了大炼铝合金的工作,他们经过无数次的失败,终于发明出一种办法:把冰晶石和纯净的钠一起熔融,得到铝和氧化钠,铝粒聚集起来制成铝块。   这种方法虽然成本稍微降低,但仍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高昂,所用的冰晶石需要从千里遥远的云南运来,纯净的钠也需要专门的工厂提炼,计算下来每斤铝的价格等于三十两银子!   纯铝再混入铜、锌等金属造成高强度的铝合金,代替了原来飞艇内部的竹子,虽然重量没有增加多少,但是强度大大增加,刘子光接到报告以后,毅然拍板决定大上铝合金项目,不计成本!砸锅卖铁也要把工程搞下去,整座天空之城的金属材料几乎全是铝合金,用了不下万斤,合成银子是三百万两!说这座城市是用银子堆起来的一点都不为过。   除了大量的铝合金,还用了很多南洋橡胶、涂了桐油的丝绸还有大量的皮革制品,武器都是精钢的,各舱室之间全部通了有线电话,导线都和普通的不一样,用的是信号最好的纯银导线,不大重要的部位,比如扶手,栏杆什么的,为了减轻重量,节约成本,用的是精心挑选的竹子。   天空之城的乘员更是精挑细选,第一要是精通飞行或者其他专业的技术人员,其次要心理素质超强,谨慎细心,毛手毛脚大大咧咧的绝不能用,再有就是对刘子光的绝对忠诚,乘员的制服是府绸的,耐火耐磨,不同的工作岗位有不同的颜色,头上的防撞柳条盔上标示着军衔,胸前全部都有纯金的天空之城徽章,表示着他们崇高的身份。   刘子光这些年赚得钱几乎都投在天空之城和它的配套建设上了,若没有各地市舶司的收归国有,招商局的成功,梅林罐头食品厂、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的暴利,哪里有钱造出这么宏伟的玩意啊。   天空之城一直到最近才算完工,刘子光不想让这个军事秘密过早的暴露,便让他们将几个主要部件拉到北戴河来组装,也只有在海面上才能有足够的空间来组装这个大家伙,一切都是预制件,扣在一起就好了,六艘飞艇合并在一起,外面铺设铝合金框架,再覆上蒙皮和整流罩就算好了,内部的舱室之间的连接,通讯线路的铺设,都很简单,然后就是乘员进驻,武器系统的调试,还有外壳的美化。   外皮的绘制工作交给二百名画匠来完成,这些匠人坐在吊篮里,一笔一划的在天空之城的整流罩上画上了海水祥云,本来按照他们的意思,还要画上四大天王、十八罗汉,最好还有十万天兵什么的,刘子光不这样认为,他觉得抽象一点,给人更大的遐想空间比较好。   北戴河周围几十里都没有人烟,满清下了锁海令,不许百姓进入明占区,红衫军也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北戴河区域,以防泄露秘密,当然这么大工程不让人知道也是不可能的,起码就不能瞒!本書轉載拾陸!!文學網!着手下的士兵们,这些轮休的小兵在海滩上已经看他们干活有好几天了,最初的震撼已经逐渐淡化,可是当天空之城从海面上升起的时候,他们还是再次被震撼了,丢下了排球傻傻地站在沙滩上,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口水一滴滴的流下来。   号称不光他们,就连刘子光也被自己召唤出来的魔鬼惊呆了,实在是太壮观了!没有语言可以形容这座天空中的城市给人心理造成的威压,那一瞬间刘子光明白了这座堡垒其实根本不需要安装什么武器系统,只要它在天空中出现,所有人都会被折服,被震撼,被上苍展现出来的惊人威力所击溃,甚至会忘记了仇恨,忘记了战争,在那一刻他们只是渺小的人类,卑微的爬虫。   太阳西沉,晚霞如血,北戴河外的渤海海面上,寂静的舰队和沉默的天空之城遥相辉映,构成一幅匪夷所思的画面,每一个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想到:这就是力量啊,无与伦比的力量,什么坚城高墙,雄师劲旅,在它的君临之下都只能颤抖臣服。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或许是大家不约而同地,很多人昂起头,注视着天空之城,将右手举到了额边,这是红衫军内部的简化军礼,在身着甲胄或者其他工作服装的时候可以不行跪拜之礼。   刘子光忽然感到手指一疼,原来不知不觉香烟已经燃尽了,他丢了烟头,也庄严的举起右手向天空之城敬礼,向大明朝千千万万的技术人员、产业工人敬礼,向中华民族的智慧和劳动敬礼。   第十卷 战争 第二十三章 互相施压   红衫军并不是没有实力夺取京津,而是不愿意而已,一方面是想把功劳分给徐增寿,一方面是想延长战争的时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对普通士兵来说是这样,对刘子光来说未尝不是如此。   两国交兵,打的是国战,不是他一个人的战争,户部的银子哗哗地淌,刘子光的控股的几大军工企业开足马力生产,每天都有巨额银两进项,战争不停止,北票就要再发售,靠着户部和日升昌的关系,刘子光名下买了不少北票,那可是用发行价买的,现在都翻了十几倍了,战争财真是太好赚了。   现在满清已经是瓮中之鳖,翻不起什么浪花了,高丽更是一个笑话般的存在,刘子光留着他们是为自己着想,太快平掉满清,朝廷就会把红衫军调往西部接替袁崇焕的工作,西夏再一平掉,朝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裁军了,自己也将彻底失去作用,赚不到钱都是轻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故事很可能出现。   而且刘子光还打算把势力扩展到北直隶,他要把战争延长的久一点,好蚕食这里矿山土地,开滦的煤听说质量不错,燕赵之地的汉子也很适合当兵,要是一鼓作气把仗打完了,可就没机会军管满人的产业,招募当地民壮了。   本来以为徐增寿兵多粮足,武器先进,就算打不赢也不至于失败,就算失败也不至于败得这么惨,除了济南城之外,青州、登莱都尽落于敌手,唯一的机动兵力也全军覆没了,现在清军大队已经推进到青岛一线,直接威胁北洋水师的基地,搞得刘子光很不顺气。   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这是刘子光此刻的心声,丫丫滴的洪承畴给脸不要脸还真以为是大清国的救世主了,有了几万蒙古骑兵很臭屁么?难道也不打听一下有史以来敢于硬啃红衫军的人的下场,那就是无一例外的被崩了牙。   青岛更不会例外。   青岛是一座全新的城市,历时一年建成,城高墙厚,机关重重,就说这修筑城墙的材料吧,就和普通的城池不一样,用了大量从遥远的南洋苏门答腊拉来的洋灰,这种火山灰烬掺上黄沙和石灰以后用作砖块之间的粘合剂,坚固异常。整个青岛城的外面看不到赚缝,全用洋灰覆盖,精钢的凿子砸上去火星四溅,只能留下一些徒劳的白色痕迹。   城墙的垛口向前倾斜,这样就更增加了敌人攀爬的难度,而且还有互为犄角的箭楼,数不清的火力点,青岛城的城防武器全部是热兵器,连满清人正在仿造的蒸汽大炮在这里都是过时的,铜铸的大口径火炮!書轉載拾陸!!文學網!发射各种开花弹,燃烧弹,穿甲弹,还有原始形态的金属风暴排枪,三十二个铳管绑在一起,同时发射,威力相当惊人,令人惊讶的是还有若干大型投石车,其实这并不是用来投射石头的,而是用来曲线抛射大型榴弹的装置,算是一种非直瞄的火器。   青岛驻军不多,甚至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陆军,只有一个营的水师步勇和若干武装水手,他们的武器很先进,一水的击针火铳,铳管里带膛线的,胸甲打磨的锃亮,里面是蓝色色条纹的海魂衫,铁盔和红衫军的样式相同,都是能保护后颈的虾尾盔,不过上面插的不是红色的翎毛而是白羽。   高大坚固的城墙,犀利的兵器,充足的粮草和水源,就凭清军那两下子根本连城墙根都偎不到就会被轰杀至渣,对此刘子光很清楚,所以他并不担心,连一艘船一个兵都没有往后派,反而兴起大军来攻天津,给清军造成反压。   耗资三百万两的天空之城投入了它的处女之战,那就是攻占大沽口,其实对付大沽口这种级别的要塞,水师的重炮舰就够了,上次故意示弱没有使用大口径重炮,这次可全不吝惜地用上了,北洋水师倾巢南下,来到大沽口外海,摆开阵势猛轰,以至于整个海面都看不清什么了,全是硝烟,水兵们光了膀子在军官的号令下不停地装弹,射击,清理炮膛,再射击,各种口径各种型号的炮弹朝着大谷口要塞飞去,轰炸之激烈比上次强了百倍,上次明军只用了最原始的实心铁球炮弹,这次用的是先进的开花弹,里面装填了炸药的炮弹飞到要塞上,流线型的弹体头部先落地,引信触发雷汞,炮弹爆炸,锐利的弹片横飞,打的砖石碎片如同下雨一样,貌似坚固的掩体在大威力炮弹面前如同纸糊的一样脆弱,清军士兵们只感到整个世界都在颤抖,耳朵根本听不到声音,只能捂着脑袋趴在地上祈求老天爷观音菩萨不要收了自己去。   一轮炮击结束,幸存的人颤颤巍巍爬起来一看,整个要塞已经变了摸样,除了要塞的轮廓还在,上层建筑已经全被削平了,到处断壁残垣,焦黑一片,幸存的人从瓦砾堆下爬出来,一个个都不成人形了,盔歪甲斜,表情呆滞,再看四周,遍地死人,残肢断臂五脏六腑挂在守城弩残骸上,赖以反击的武器已经尽数被摧毁了。   再看海面上,明军的舰队上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城市,一座浮在半空中的城市,清兵们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没错,确实是一座巨大的空中城池,他们再也经受不住强烈的刺激,抱着头疯狂地呐喊起来。   水中的埋伏已经被明军水鬼队清除了,横在海河上的锁链也被炸断,平底浅水炮船耀武扬威地开进了海河,脸上涂着油彩,穿着蓝白条海魂衫的水师步勇突击队举着刺刀火铳登上了还在冉冉升起硝烟的大沽口要塞,不过需要他们做的事情已经没有了,要塞已经沦为死城   一个时辰,仅仅一个时辰固若金汤的大沽口要塞就被夷为平地,而明军根本就没动用步兵和空中力量,只是用火力进行覆盖而已,至于强大的空中之城只是露了个面,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大沽口易手,天津的门户就打开了,明军有专门用于内河航道的浅水炮船,可以从渤海开进海河流域,海河是河北的大水系,有五大之流,可以直通天津和北京,从大沽口一船开到北京城下永定河上从理论上说也是可行的。   刘子光站在天空之城上,用双筒千里镜观察着满目疮痍的大沽口,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冷笑道:“尔等还真以为我没有取京津的本事么?那就亮一手给你们瞧瞧,看看是我的青岛危急,还是你们的北京危急。”   青岛局势确实不容乐观,北洋水师除了青岛基地以外,还有即墨附近的流亭基地和威海卫刘公岛的潜艇基地,威海卫还好说,清军没有水师,即使只是隔了几里海路还奈何不了明军,流亭基地可就保不住了,还有附近的州县,即墨,胶县都尽入清军之手,从各地逃来的官兵百姓塞满了青岛城,其中不乏高官,青州知府史可法就是逃难人群中官衔最大的。   青州是满桂的地盘,但是满桂对史可法还是很尊敬的,因为这位吏部下放的官员曾经在京城帮刘子光说过话,算是镇武侯一系的人马,满桂敢不给东林系官员面子,可不敢不给镇武侯系的人面子,所以文武之间的关系还算协调,史可法将青州治理的井井有条,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达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   清军突击青州府,史可法亲率府衙差役和民壮登城抵抗,无奈敌人攻势太猛,死伤累累之后,史可法心知青州不保,生怕清军仿效济南旧事屠城三日,便让主簿带领百姓出城逃跑,自己欲留下与城共存亡,百姓们不忍心好知府为国捐躯,强行绑了他出城逃走,史可法只好长叹一声,告诉百姓们不要往济南逃,想活命的话就去青岛。   史可法的判断很准确,清军已经击败了魏国公的军队,占据了山东战场的主动权,山东军大多数集中在济南城,其他州县驻军很少,根本无法固守,只有北洋水师的基地城池高大武器犀利,是安全的地方。   清军追兵一直跟在后面,先后夺取了登州莱州,不过并不杀人屠城,反而放任官民逃走,任凭这些人逃往山东最后的安全孤岛——青岛。   青岛一下去涌进了这么多的难民,其中还不乏官员,让守将很是为难,现任青岛守备是原南京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鲁英,也是效死营老人出身,此人在刘子光的部下里,能力属于中流,性格偏稳重,所以才被留下守城而不是去北方打仗。   都是骨肉同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清兵杀死,鲁英尽可能地接收了难民,当然也会甄别里面有没有混杂清军的奸细,其实洪承畴就是想用难民来拖垮青岛,大批的百姓每天要消耗巨量的饮食,吃喝拉撒睡都要耗费资源,青岛的存粮再多也有个吃完的时候,但靠海上补给也不是办法。   清军占了青岛周围的州县,在原流亭机场的位置扎下大营,次日发兵攻城,被一阵火炮击溃,折了数百人马,隔了一日,再度发兵来打,鲁英在城上一看,大惊失色,原来清军阵前站了许多汉人百姓,一时间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清军用刀枪威逼着百姓作为前驱慢慢向青岛靠近,只听得一阵阵的悲鸣哀哭,百姓们扶老携幼,跌跌撞撞地在前面走着,稍有走慢的就被一刀砍死,最气人的是威逼他们的并不是八旗兵,而是汉军绿营。   鲁英的拳头捏的啪啪响,清军很狡猾的夹杂在百姓之中,如果开炮就会玉石俱焚,多少老人妇女儿童就会死在自己人的炮下,可是如果不开炮,青岛城市这十几万兵民的安全就要受到威胁,这可如何是好!   第十卷 战争 第二十四章 青岛攻坚战   青岛城头,大炮都已经装填完毕,炮手抓紧了炮绳,步兵端平了火铳,一双双怒目等着城下慢慢靠上来的敌军,清兵的云梯都让老百姓扛着,自己猫着腰混杂在人群中,让城上的人投鼠忌器不敢射击。   鲁英的手心里全是汗,刀柄都被弄得滑溜溜的,几次挥起指挥刀想下令开炮都被克制住了,刘子光经常教育他们要以百姓为重,如果贸然开炮打死了大批百姓,不但良心受到谴责,军法也不容他。可是不开炮的话,清军可就要爬城了,天知道这些老百姓里面掺杂了多少清军,被他们贴到城下,大炮就无法发挥功效了,只有火铳刀枪很难顶住进攻,青岛失陷了,大帅多年基业毁于一旦,那才真是粉身碎骨都难抵罪。   鲁英在犹豫,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一定要开炮!只不过不忍心做出这个抉择而已,眼看远处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已经走到了近前,只有两百步的距离了,再不开炮就要丧失机会了,鲁英一咬牙一跺脚,挥起指挥刀就要下令,可是手腕突然被人握住,扭头一看原来是青州知府史可法。   青岛城很大,驻军很少,所以从难民中选出民壮来增强力量,史可法是青州知府,在难民中的威信极高,所以被推举为领袖,领着上千壮丁拿着刀枪弓箭登城助战,他是堂堂朝廷钦命的五品知府,鲁英也要给些面子,所以让他站在旁边共同御敌。   “不可开炮,万万不能伤了父老乡亲的性命。”史可法坚定地说。   “不开炮青岛就危险了,我首先要保住青岛,其次才能保城外这些人的命!”鲁英厉声喝道,但明显底气不足,听着城外不绝于耳的妇人孩童哭嚎,鲁英的手在颤抖,他的夫人刚帮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初为人父的他忽然失去了以前那种决绝和勇武,遇到这种事情竟然一再的犹豫。   史可法将鲁英握刀的手按了下去,从腰间的箭囊里抽出一支雕翎箭,搭在弓上,朝着城下瞄了一阵子,一箭射去,一个藏在百姓群众的清军小头目应声倒地,城墙上一片欢腾,史可法将雕弓抛给手下,对鲁英道:“有办法!本官愿率领民壮将这些百姓救进城来,鲁将军只需开炮阻止清军后队趁机进攻即可。”   情急之下没有更好的办法,鲁英便采纳了史可法的建议、大喊一声:“开城!”青岛的北门吊桥横隆隆放了下来,城门大开,一彪人马旋风般冲出来,令人震惊的是,为首一人竟然是名文官,手持宝剑,身穿补服,须发皆张,大声怒吼杀贼!他身后的山东义军,个顶个都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冲入敌群好一阵砍杀,这是一场面对面的肉搏,无耻的清军们依然将百姓当作盾牌,壮士们不可避免地投鼠忌器,战斗力得不到发挥,不过百姓们也发扬了视死如归的精神,宁可自己死掉也不愿碍手碍脚,无数百姓大义凛然地挡在了清兵的刀枪前,和义军们一起奋战。   明军出城救援早在清军的意料之中,趁着城门口一片混乱之时,主持青岛战事的大将王辅臣一挥令旗,早已按耐不住的骑兵大队蜂拥而出,朝着城门方向猛冲,想趁着明军解救百姓的时候冲进青岛城。   王辅臣知道青岛明军的火力一定很猛烈,所以才想出这个卑鄙的人肉盾牌办法,现在百姓们处在青岛城外一百丈的位置,这大约是明军火器的最佳射程,有这群百姓陪绑,就不怕明军开炮,清军的马快,一息之间就能冲到城下,用炸药包炸开城门,骑兵杀进去贴身肉搏,青岛易帜指日可待。   但是王辅臣没有料到青岛城防火力的猛烈和超远的射程,在他的骑兵出动的同时,城上的火炮也开始了轰鸣,开花霰弹带着明军的愤怒砸向清军骑兵,无数钢铁碎片形成一道弹幕,阻挡住了清军的攻势,为了减少伤亡,清军还特地拉开了骑兵的间距,他们以为明军的实心炮弹打就算打得再密集也阻挡不住骑兵快攻,哪知道遇到这种先进的霰弹,一颗炮弹就能覆盖方圆十几丈的距离,虽然面对着密集的火网,但军令如山,清军仍然义无反顾地向前猛冲,无数战马和骑士倒在火网下,连王辅臣都不忍心再看,但此时放弃就前功尽弃了,王辅臣大手一挥,绿营步兵也压了上去。   青岛城头上,明军脱了上衣赤膊操炮,硝烟弥漫,炮声震耳欲聋,一枚枚滚烫的黄铜炮弹壳随着炮闩的打开,带着热气掉到地上叮咚直响,民夫们扛着炮弹从城墙下运上来,忙的不可开交。   再看城下的战斗,已经发生了逆转,史可法带领的民壮骁勇善战,将混在百姓中的清兵杀了个落花流水,清军后续的兵力跟不上,单靠着这些云梯兵很难奏效,慢慢的所有的清兵都被清除掉,史可法浑身浴血,拿着宝剑殿后,掩护着百姓撤回城内。   虽然史可法尽力营救,城下还是遗尸数千,其中百姓的尸体居多,一眼望去,血流满地,一阵儿童的啼哭传来,不知道是哪位母亲将孩子护在身下,自己却已经魂归西天,鲁英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孩子,如果让敌人打进来,恐怕自己的孩子也要变成孤儿,青岛驻军不过数千,面对数万敌军,只能殊死抵抗,用血肉保护亲人们的安全。   炮击还在继续,用的都是最先进的开花榴弹,清军的攻势非常猛烈,悍不畏死地向前猛冲,已经有不少人越过了弹幕封锁线,幸亏此时大队百姓已经撤回城内,明军可以用近程火力进行打击了。   重炮轰击暂停,清军没有了压力,一下如同潮水般涌过来,王辅臣以为明军的炮弹打完了,脸上洋溢起了矜持的笑意,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的牙旗插到了青岛的城头。   “预备队压上。”王辅臣沉声下令,这就是他西北马鹞子打仗的特色,不留后手,倾巢而出,用人海压垮敌人的抵抗意志。   漫山遍野的敌军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声嘶力竭地喊着扑过来,对于神经再大条的人来说都是一种心理重压,青岛守军虽然武器精良,但是大多数都是没经历过战斗的二线部队,水师步勇们握着火铳的手都有些颤抖了,他们生怕自己射击的速度跟不上敌人进攻的速度,反倒不如史可法手下那些民壮,眼神彪悍,沉着冷静。   鲁英可是效死营出身的老人,当年两千人马守济南的时候可比现在的情况危急多了,现在有各种火器,充足的粮草,还有畅通的海路,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人肉盾牌已经不存在了,现在需要他们做的就是将大量灼热的钢铁倾斜到外面那些汉奸头上。   “所有火器预备,听我口令再开火。”鲁英的命令传到了堡垒的每一个角落,士兵们趁着短暂的停火用湿土冷却着炮管,轻型的火炮和排铳都装填好了弹药,随时准备击发。   清军越聚越多,云梯也抬来了十几具,城下的人员密度大大增加,已经开始有清军的箭矢射了上来,但是由于城上的防御设备完整,没能伤到人,云梯架了起来准备朝城上搭,清军们兴奋地鼓噪着,挥舞着刀枪,但是此刻城上依然没有开火,反而陷入一片沉寂。   不好!马鹞子王辅臣凭着多年行伍经验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明军决不可能就这些手段,如此沉寂一定是酝酿着什么大的打击行动,可是此时已经不能回头了,只能指望部下们一鼓作气爬上城去肉搏,王辅臣举起千里镜望着城下的战事,只见清军已经组织好进攻队形,弓箭手排成横队朝城墙上放箭压制,云梯兵们拿着盾牌和比普通腰刀短两寸的近战云梯刀,排在云梯后面准备爬城了。   突然,沉寂的城头上突然抛出密集的黑点,然后整齐的城墙上出现了一长溜的小窗口,从里面探出黑筒子向下面喷洒着烈火,一瞬间青岛城爆发了他最强大的近战威力,炸弹,铅子,弩箭,火油弹雨点般向下撒去,青岛城下顿时变成人间炼狱,一片火海。   青岛的城防系统分为三个层次,远程压制遮断射击用最先进的重炮,中距离打击用老式实心弹铜炮和投石车,近距离作战则是用三十二管排铳和抛射燃烧弹炸药包的小型床弩,当然还有守城兵的单兵武器,明军已经憋了很久的火,这会一下发泄出来,火力猛烈之极,当兵的们轮圆了朝下面投手榴弹,这是一种简单的小型炸弹,一个圆形铁疙瘩里面装满炸药,外面预刻网纹槽,上面伸出一根导火索,用的时候把导火索点燃后投下去就成,方圆五丈之内的敌兵都会被炸死,还有用小型弩车投掷的燃烧弹,是装了猛火油的陶罐,罐子口上缠了麻绳,用火点燃了发射出去,落地就是一片火海。   青岛的城防远非济南天津这样的城市可以比拟,就是北京南京也抵不上它的火力密度,密集排列的清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一片鬼哭狼嚎,无数人被当场炸死,还有很多人浑身是火,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发出凄厉的惨叫,不一会便化成了一堆黑色的东西,侥幸没被炸死烧死的清军,一边用盾牌护着自己的躯体一边向后退却,但又不敢全线撤退,因为王辅臣军法森严,没有号令退却者一概斩首。   王辅臣的心在滴血,这些兵都是他的家底子,打光了的话他在洪大帅面前说话腰杆都不硬的,环顾左右,副将们都不敢说话,大家都知道王辅臣打仗的勇猛,从来不会吝惜士兵的死伤,可是这次连王辅臣都撑不住了,这不是打仗,是送死,就算再有十万人也不够这么填的,他张了张嘴,不知道什么时候嘴巴已经干涸的说不出话来,清清嗓子,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鸣金!”   遥远的清军大阵传来一阵锣响,城下的残兵们如释重负,掉头就跑,可是明军并不打算让他们全身而退,重炮又开始怒吼了,这次不是阻拦清军的进攻,而是阻止他们的逃窜,一道弹幕收割着生命,也在深深刺痛着王辅臣的心。   “拿下青岛,定当屠城七日!”王辅臣狠狠地放了一句话,拨马便走,他实在不能再看下去了,这次攻城战,他马鹞子的部队十停去了七停,只怕是再也不能维持大规模作战了。   第十卷 战争 第二十五章 天津卫   此役王辅臣部折损了一万八千人马,受伤无数,时值夏日,伤口得不到很好的清洁和包扎,数日后又因为感染死了几千人,王部士兵提起青岛就心惊胆寒,所谓拿下青岛屠城只不过是一句给自己壮胆的话而已。   王辅臣是洪承畴的爱将,损失的也是洪承畴的嫡系,可是洪大帅也并没有因此过多的责怪马鹞子,毕竟是用人之际,不能擅杀大将,以后的战斗还是要多依仗这些汉人将领,麾下的满将和蒙古将军,虽然表面上听从!本書轉載拾陸!!文學網!号令,但是桀骜不驯,目中无人,要不是太皇太后下了死命令,那顺格日勒才不甩洪承畴呢,上次伏击满桂就是洪大帅连下了几道军令,最后承诺战利品全归蒙古军,那顺格日勒才勉强出兵的。   洪承畴坐在帅帐之中闭目沉思,从军多年戎马倥偬,图的到底是什么?还不是封侯拜将流芳千古,可是从目前这个乱局来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南明船坚炮利,西夏兵多将广,满清虽然伤了元气,但是胜在有一个圣明的皇帝和睿智的太皇太后,只要重用汉臣,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现如今自己这十几万人马占据了山东大部分土地,这可是巨大的资源,山东经过两年休养生息已经恢复了生机,到处是矿山工场,荒芜的土地重新耕作,商铺里摆满了来自南方的精美货物。所以洪承畴严禁手下骚扰百姓,除了为应对青岛抓了一些胶县即墨的百姓外,其余城镇秋毫无犯,毕竟他洪承畴还想把山东当作根据地呢。   王辅臣咬牙切齿地请求大帅拨给他人马,他要再打青岛洗雪前耻,人马给了,但是再打青岛的企图被洪承畴一句话就否决了,青岛只是一座孤城,并不能给清军造成多大的威胁,原先攻打青岛的意图只是想给北线明军造成压力而已,现在既然确定对方是块难啃的骨头,不妨调整策略,只需经常佯攻给对方造成压力即可,腾出手来消化新占领的土地才是正事。   天津城外五十里,刘子光的新玩具——天空之城正在半空中浩浩荡荡地前进着,虽然六具大马力螺旋桨全力推进,但是前进速度依然很慢,而且陆上和海面不同,有山有水,气流相对复杂,这么巨大一个浮空城市漂在天上,如果对方有高射炮,岂不是绝好的活靶子。幸亏直隶的原野已经尽是明军骑兵的天下,不用担心有人对这个价值不菲的空中城市不利。!花了三百万两银子造了这么个笨拙的东西,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反正刘子光觉得还是有意义的,明朝鼎盛时期曾经花了二百四十万两银子修建南京大报恩寺塔,一座佛塔的存在并不能带来什么附加的效益,而这座天空之城却为大明带来了上万个工作机会,几百样科学创新,也积累了建造大型成套设备的经验,培养了大量技术工人和适应空中作战的士兵,虽然天空之城的表现不是那么令人满意,但是却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时代,人类终于征服了天空,但是这个意义就不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   刘子光扶着栏杆望着下面的苍茫大地,树林田地阡陌水塘,浓淡相宜,宛如一幅水墨画,在这个高度上俯视大地,绝对有一种上帝的感觉,高空中的风很大,刘子光的乌纱帽用风带勒在下巴上,身上的箭袖被风裹得呼呼作响,两边站立的随从们也都握着铝合金栏杆,紧紧抿着双唇,透过风镜望着前方,天上风大,一张嘴就喝风,说话都听不清楚,一个身穿黄色指挥人员战袍的军官伸手一指远方朦胧的城垣,示意大帅望过去,那就是天津卫。   刘子光微微点头,他早就看见天津城了,青灰色的城墙朦朦胧胧的只能看见一个四方形,站在天上俯视中世纪的城池,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优越感,天津城尽在我掌握之中了!   红衫军倾巢而出,除了留在山海关的两营守军以外,全部压到了天津城外,大炮沿着海河运过来,在城外建起了炮兵阵地,一座大营扎在天津南门外,红衫军上下都是骄横异常,营房连扎得稀松疏漏,连排水沟都没挖,看样子是打算凑乎一夜就杀进天津了。   军机大臣图海带领清军精锐驻守天津卫,其实天津卫的防卫重心主要在大沽口的海防,天津城本身并没有什么多高大的城墙,大沽口一失便是一座孤城,根据逃回本書轉載文學網来的清兵报告,明军火力之猛烈如同天降雷暴,别说反击了,就是睁眼都睁不开,轰击完了之后整个人都是晕的,完全丧失了战斗力,还有几个人说看见了明军请来的十万天兵,总之这批败兵神魂颠倒、语无伦次,精神已经崩溃了,图海为了防止他们损害军心,下令全部斩首,所以天津军民并不晓得明军的厉害。   图海望着明军营寨前的空地,冷笑了一声,匆匆下城去了,当夜没有月亮,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天津南门悄悄打开,三千骑兵牵着战马从里面走出,马蹄子上都包了布,马嘴也套上了笼辔,力求不发出声音,三千精兵的脸上都涂了锅灰,马刀也涂黑了,每人左臂缠一个白布条作为识别标志,标准的劫营打扮。   天很黑,根本看不见路,不过没关系,南门外一马平川,尽可以放心驰骋,为了安全起见,骑兵们还是牵着马摸黑走了一程,远处明军辕门口挂的灯笼就是最好的路标,到了一里左右的距离,清兵们才纷纷上马,抽出马刀大喝一声,猛夹马腹开始冲刺,他们除了马刀和弓箭之外,还装备了陶罐装的猛火油和小型炸弹,劫营的目的是炸毁明军的炮兵阵地。   图海很谨慎,他不是没想过明军会设下埋伏,不过权衡利弊还是毅然决定出城劫营,因为等明天开打的话,胜算更少,夜袭还有一线希望,他嘱咐士兵们不要贸然冲进敌营,只需在营外施放火箭即可,主要目标是大营旁边的炮兵阵地,那一堆堆木箱想必就是明军的火药,把火炮和弹药一举端掉,明军最犀利的武器一失,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一里的距离正合适,战马的速度能跑起来,载着骑手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到明军营帐前放箭,如果营帐中空无一人,那就拨马回撤,如果并无埋伏,就趁势杀进营去,用马刀收割明军的生命。   漆黑的夜幕下,骑手们看不见彼此的面容,只能看见远处明军辕门上悬挂的一盏孤灯,耳边是战马粗重的呼吸声和长官压低的口令声,士兵们将白布条缠在胳膊上,抓紧了缰绳,猛夹马腹,朝着那盏孤灯奔涌而去,一边跑一边粗野地喊叫着,眼前就是明军大营,一里之地片刻就能跑完,可是就是这短短的一里平坦的空旷之地,三千骑兵硬是没能闯过去。   跑在最前面的骑兵趟到了地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明军铺设了大量的地雷,有踏发雷还有绊发雷,还有大量的铁蒺藜,反正都是快速铺设的阻滞性兵器,一团团火光腾起,弹片乱飞,第一排战马齐刷刷地被炸翻在地,断马腿到处乱飞,后面的人来不及调转马头,被前面的人绊倒在地,接着触发更多的地雷,爆炸声此起彼伏,分明是又着了明军的道。   清军仓皇收住队伍,也不敢救护受伤的战友,生怕被明军包了饺子,拨马便走,忽然几点火光飞到天上爆炸开来,一片绚烂,分明是庆典时候用的烟花,此刻当成了照明弹,明军的大炮早就准备好了,一轮炮弹打过去,清军死伤无数,三千人马只有一千多人全身而退,清军如临大敌,全体登上城墙准备迎敌,哪知道明军却不来攻城,偃旗息鼓回营睡觉去了。   清军不敢再次出城冒险,也不敢懈怠,只能彻夜守在城头,等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疲劳的士兵看见了远处天上有一大片匪夷所思的东西,他揉揉眼睛,推了推身旁的同袍,却发现那人已经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呆住了。   一夜未眠的图海披挂周全坐在敌楼里也看见了这个巨大的飞行物,戎马一生的他第一次被震慑了,虽然以前听说过明军有能浮在天上的玩意,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庞大,人在头脑混乱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图海这一会脑子也成了糨糊,他无法理解这么大一堆东西是怎么升上天空的,唯一可信的解释只能是老天在帮助汉人,派下天兵天将帮他们打仗的,想到这里,绕是图海意志坚定也支撑不住了,颤声道:“撤。”   第十卷 战争 第二十六章 效死营跟我来   天津城内有大批满洲贵族,如果城破定然生灵涂炭,不用明军屠杀,光是饱受异族欺压的汉人百姓就能把他们生吞活剥了,图海早就想到了这个后果,他口中的撤字也是针对这些妇孺而言的,至于他本人,已经抱定了和天津共存亡的决心。   明军势大,抵抗只有死路一条,但只要多拖延一天时间,北京的城防就能多加固一分,皇上研制的火炮也能造出更多,这是图海的想法,他差人将手下大将彭春叫来,吩咐道:“你带领骁骑营护送妇孺返京,不得违令。”   彭春一听就急了,指着城外道:“大敌当前,末将怎能临阵退缩,还请大帅另派他人。”   图海道:“天津城破只在朝夕,只有京城才是安全的,骁骑营是野战骑兵,守城派不上用场,正好护送妇孺老幼撤回京城,骁骑营由你带队,这是老夫的命令!”   彭春何尝不知道图海的意图,他强辩道:“骁骑营回京末将不管,但为什么不派别人,末将只愿追随大帅同守天津。”   图海大怒:“不遵将令,尔眼中还有没有本帅!左右,给我拖出去斩了!”   彭春以头抢地:“末将宁愿死在天津,不愿在京城苟活。”左右刀斧手都眼中含泪,并不过来拖拽彭春。   图海叹了口气,走下虎皮帅椅,来到彭春跟前,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多好的孩子啊,甘愿为国效死,可是大清还需要他们,不能就这样无意义的死去。   “孩子,天津有老夫一个人就够了,不光是你,你们在座的都要回去,皇上更需要你们。”   众将闻言大惊,一起跪倒道:“大帅,我等愿追随大帅与天津共存亡。”其实众人都看到了远处天空上那个恐怖的东西,明军太厉害了,守在天津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满洲男儿的血性让他们宁愿死也不肯抛下同袍撤退。!图海动容了,他后退一步,对着众将也拜了下去:“列位,非是图海阻拦你们的一腔报国之心,只是皇上还需要你们效力,北京城高墙厚粮草充足,足以支撑一年半载,山东前线和西部战线一有进展,明军自会回军,守住北京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在那里你们死的才有价值!”说着图海涕泪横流,忍不住咯出一口血来。   众将赶紧起身,搀住图海帮他拍后背抹胸口,图海摇摇手:“老毛病了,不碍事,老夫的时间不多了,希望列位能让老夫光荣的战死在天津,别抢老夫的风头。”   图海都这样说了,众将便不再坚持,一起再拜倒说:“大帅保重!”   图海擦擦白胡子上的血迹,强打精神站起来,带领众将来到城墙上,看着远处的天空之城和正在燃起炊烟预备早饭的明军大营,此时天高云淡,微风徐徐,天津城头的战旗轻轻飘拂着,正红旗的旗帜映着众将的面庞,红彤彤一片,图海一挥手:“各位将军,大清虽然幅员辽阔,但是我们背后就是北京!皇上和京师万民就交托给各位了!酒来!”   亲兵端来一个托盘,众将各自取了一碗,这是醇烈的关外高粱烧,正和满洲好汉们的胃口,大家举起酒碗一饮而尽,猛力摔碎酒碗,每人给图海磕了一个头,面色严峻地去了,没有说后会有期,因为谁都知道这一去便是诀别。   骁骑营护送着天津城的满族百姓出了北门,缓缓向京城进发,百姓们扶老携幼,一步三回头,不舍得这座居住了十几年的城市,这里有他们的房子,产业,商铺,还有可以随意欺辱的汉人百姓,这里是他们本書轉載文學網的家园啊!时隔十三年之后,满人也尝到了忍痛逃离家园的滋味儿,老人在叹气,妇人在流泪,男人们铁青着面孔沉默不语,连不懂事的小娃娃们也被这压抑的气氛吓得不敢乱跑乱闹了。   明军并没有全方位包围天津,给他们留出了逃生的道路,当彭春保护着百姓走出十余里地去,终于听见了身后的炮声,两行英雄泪从彭春的虎目中流出,他默默地念道:“天津,我一定会回来的。”   天空之城上,刘子光透过千里镜望着天津城头不断炸开的火光,自言自语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只是地面炮兵在轰击,他的空军还没有出动,飞艇的甲板平衡性比较差,而动力翼伞的起飞必须很多人辅助,人一多就容易倾斜,在这个技术问题没有解决之前,还是得靠陆军上。   五十门从战船上拆下来的火炮对着天津南门好一阵猛轰,炸得城楼砖石乱飞,清军的旗帜一杆杆的折断,不过却没看见人影出现,轰了几百发炮弹之后,主攻天津的主将李岩下令停止炮击,仔细观察了城楼,确认清军根本就没准备据守城墙,于是下令放平炮口,轰击城门。   十炮下去,城门就打开了,但是李岩还不放心,让炮兵用开花弹朝城里放了两炮,依然没有动静,于是李岩一摆手,水师步勇千户杨南镇带领二百名尖兵推着重型盾牌慢慢向城门靠去,越走越近,却依然看不见清兵的踪迹,天上的观察飞艇也传来消息,城内看不见人影走动,难道清军已经全部随着刚才那一拨人撤退了?不对啊,天津城的驻军不会那么少,李岩正在纳闷,忽然一声巨响,城门崩塌,气浪将尖兵们炸得象木偶一样漫天乱飞,绕是举着重盾,穿着铁甲也没有丝毫用处。天津南门变成了一片瓦砾,已经隐约能看见城内的建筑,天知道清军埋了多少炸药,威力大的惊人。   遍地死尸,久经训练的水师步勇就这样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死伤了大半,李岩倒吸一口凉气,幸亏没有全军压上,只派了二百名尖兵,但是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伤亡二百人不但动不了明军的筋骨,还激起了明军的愤怒,更大规模的炮击过后,五百名水师步勇排成间隔很大的散兵线,越过这堆瓦砾攻入城内。   这回清军没有炸药了,只是从靠近城门的建筑物里射出羽箭来,明军当即用火铳和手榴弹进行还击,双方开始了激烈的巷战,卑劣的清军用汉人百姓当人肉盾牌,使明军投鼠忌器,进展非常缓慢。   巷战中先进的火铳发挥不了应有的威力,因为装填速度太慢,靠火铳上的刺刀打不过灵活的红缨枪和腰刀,又不敢用火炮轰击怕伤了无辜百姓,所以战斗胶着起来,两军一间屋,一条巷子的争来夺去,战斗惨烈,伤亡重大,清军都是存了死志的,打起仗来不要命,打了一个时辰,硬是没能推进多少。   李岩一咬牙,派上了精锐的水师步勇水鬼队,这支部队只有百人,但却是精锐中的精锐,小伙子们一个个肌肉发达,浑身晒得漆黑,不戴铁盔,只戴一顶黒\色软帽,身上是蓝白条的海魂衫,根本不穿铁甲,人手两把短火铳,一把雁翎刀,武艺精良,配合默契,在千户文戈涛的带领下如同一把滚油泼雪一般插入清军阵地,绕是清军视死如归,也抵挡不住精兵的突击。   巷战这事儿,长火铳打不过腰刀,刀枪又打不过短火铳,尤其是明军的四连发,短小精悍,指哪打哪,近距离作战的超级利器啊,哪怕清军穿了再厚重的盔甲,照头一铳就是满脸花,子弹打完了就抽出背后的雁翎刀,猛砍狂劈,炼锋号为水鬼队特制的腰刀,坚韧锋利,能砍开十枚叠起来的铜钱而不巻刃,小伙子们臂力又大,一刀抡过去,清兵就拦腰断成了两截。绕是如此,清军依然死战不退,整条街都被鲜血染红了。   顽强抵抗的是正红旗的部队,也是长住天津的一支劲旅,为了给亲人们赢得更多安全的撤离时间,他们把命都豁出去了,前仆后继的倒在天津的街头,图海在城市中心的帅府里端坐着,他身后!本書轉載拾陸!!文學網!是五百名亲卫精兵,外面杀声震天,大帅却不放他们出去,反而好酒好肉的让他们吃饱喝足,战友在流血,这些汉子们怎么吃得下去,但是图海大帅说了,吃不下去也得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砍明军的头!老将军还带头吃起来,大口大口吃着羊肉喝着烧酒,士兵们也跟着吃起来,不过一滴滴眼泪却落在酒碗里,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激情万分的男儿泪,能和大帅一起为国捐躯,是他们的荣耀!   天津城打了这么久还没拿下来,连刘子光都有些急了,乘坐吊篮下来,赶到前线视察战事,听说碰到难啃的骨头,刘大帅喝道:“打我的牙旗,本帅亲自上!”李岩并未阻止,因为他知道刘子光的手段,大帅亲自上阵自然攻无不克。   一面上面有着无数破洞,兼有烟熏火燎痕迹的红色大旗被举了起来,这是曾经在济南城头屹立不倒的战旗,是曾经插在台湾赤嵌城的战旗,是在武汉江边战场迎风飘扬的战旗,是不败的象征,大明的军魂。   大明朝太子少保北洋大臣武英殿大学士刘子光一身金甲,挥起了战刀,一霎那阳光在刀身上映射出耀眼的光芒。   “效死营!跟我来!”   第十卷 战争 第二十七章 图海之死   效死营是红衫团的精锐,刘子光的亲兵,个顶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子,这支部队往往作为最后的预备队使用,此时骤然压上,又是刘子光亲自带队,给清兵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一下子就打过两条街区,把清军压到图海的帅府一线。   听到外面爆豆一样的火铳声和震天的喊杀声,图海依旧端坐在他心爱的虎皮帅椅上纹丝不动,不停的有传令兵跑进来禀报:明军还隔着一条街就过来了,明军杀到街口了;明军杀到大门口了。   天津城原本有三万人马,大部分被图海派回了京城,留下的大多是二线部队,但是在图海大帅的精神感召下都发挥了超常的战斗力,明军兵少,又不熟悉天津地理,所以被巷战缠住了手脚,打了几个时辰都没拿下天津,不过现在天津城内的清军已经被分割包围,覆灭只在顷刻之间。   虽说亲自领兵冲锋,但是刘子光并没有挥刀在第一线拼杀,只要他人往那里一站,牙旗一插,明军自然气势如虹,效死营和水师步勇水鬼队如同两把尖刀,插入了天津城的心脏——图海帅府。   帅府的围墙很高,一排清兵们躲在后面放箭,压制的明军冲不过来,明军迅速调来一门火炮,直接轰塌围墙,然后一拥而上,听到战斗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图海才沉声道:“给我披挂起来!”   三个亲兵偎过来,帮图海穿上崭新的正红旗衣甲,图海不单是军机大臣,天津守将,还是正红旗的都统,他的盔甲是大红色的布面,里面缀着钢甲片,外面钉着锃亮的铜钉,帽盔上鲜红的缨子,高高的尖刺,煞是威风,穿戴完毕,图海抽出先皇御赐的宝刀,一指大门口:“孩儿们,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   五百名生力军怒吼着从帅府里冲出,个个眼睛血红,须发皆张,明军没料到此时还有如此强劲的对手,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不过精兵就是精兵,很快就回过神来,和图海的卫队战在一处,虽然满清勇士们视死如归,但是实力摆在那里,不管是群殴还是单打独斗他们都不是红衫军的对手。   一阵拼杀下来,五百精兵所剩无几,不过没有一个人孬种,全都是面向前方而死,明军也吃了点亏,折损了二十多个人,图海扔在困兽犹斗,老将军虽然年纪大了,又有咳血的毛病,但是依然如下山猛虎一般,硬是被他砍死了好几个明军,此时他还在泼风般地挥舞着手中的宝刀,无人能近身。   忽然一声铳响,图海虎躯一震,左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胸膛,这是一枚可耻的子弹,阴险地偷袭了老将军,但是图海依然没有倒下,兀自挥舞着宝刀,嘴里还嘶喊着:“杀杀杀!”   又是一阵铳响,图海身上绽放了十几朵绚烂的血花,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口吐一口鲜血,用宝刀撑在地上,努力地站直了身躯,望着远处走过来的刘子光,竟然笑了。   刘子光沉着脸看着院子里的战况,清军全部阵亡,无一投降,现在站着的只有这位身穿一品武官盔甲的图海大人了。   图海已经说不出话来,嘴里一股股冒着血沫,但是依然盯着刘子光冷笑着,似乎在向他示威:“大清的好汉是打不倒的!”   明军将图海团团围住,几十把火铳瞄准着他,但没人开火,都在等待大帅的命令,刘子光打量了图海两眼,没说什么,对身边站着的水师步勇千户文戈涛点了点头。   文戈涛会意,一个箭步窜上去,手中三尺青峰闪电般劈了下去,径直将图海的人头砍下,但图海的无头尸身依然屹立不倒。   “拿图海的头示众,让顽抗的清军投降。”刘子光说完就带着人走了,走出几步就回头道:“别糟蹋了他的尸身,到底是条汉子,厚葬了吧。”   图海一死,天津最后的抵抗意志也瓦解了,不过整个战役歼敌万人,硬是没有几个投降的,经检查天津守军全是正红旗部队,没有汉军绿营,怪不得这么能打。   天津光复了,但是大家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百姓的死伤也很惨重,巷战不可避免地要伤害到老百姓,清军在最后的疯狂中放了一把火,几乎烧掉了半个天津,经过军民拼命的扑救才得以保存剩下的半个城。   这一仗打的很艰苦,也暴露了红衫军在巷战中的一些不足之处,缺乏连射武器和面杀伤火器,天津已夺,下一站就是北京,不过要先收容好天津的难民,帮他们在瓦砾堆中建起新的家园,由于图海让人将粮库烧了,所以老百姓们都没了粮食吃,刘子光让军队省出一些口粮接济百姓,又令水师迅速运粮过来,以解天津之难。   彭春带领的人马一路上遭到无数次袭击,不过并不是明军所为,而是天地会的反贼干的,这些无耻的跳梁小丑原来只敢在暗地里活动,现在明军打过来了,他们也开始闹腾了,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清军大队,杀几个人,抢点东西就跑,清军骁骑营虽然人马不少,但是照顾数万百姓也是心有余力不足,被他们讨了不少便宜。   但是真正可怕的是明军来自于天上的威胁,两架中型飞艇一直紧跟着他们,不时从天上投下炸弹来,搅乱队伍的行进,飞艇太高,清军的弓箭也奈何不得,幸亏他们携带的炸弹不是很多,不然这条逃生之路就变成死亡之路了,即使如此还是炸死炸伤了不少满人,造成了极大地混乱,以至于不少陌生的面孔混杂进逃难队伍里也没有人发觉。   彭春终于带领着数万军民进入了永定门,得到天津沦陷的消息后,满清当局并没有慌张,而是收缩兵力,将丰台大营的部队调回了城内,北京城极大,外城内城皇城宫城好几层,这座前明时期修建的城市可以称得上是一座要塞,再加上清军多年经营,更是固若金汤。   首先敌人如果没有二十万以上的兵力,根本无法包围北京,北京的城墙很厚很高,还有宽阔的护城河,远非天津可以比拟,城内有河有湖,水井无数,粮库里更是存了无数的粮食,空地也很多,种菜养猪不成问题,几大库房里堆满了盔甲兵器,更何况还有十万人马,康熙曾经在视察了京师防务之后宣称:就是五十万明军围上一百年也打不下北京城。   这股明军只不过是刘子光的人马,两三万人而已,就算武器再厉害又能如何,山海关那边纳兰明珠会施加压力,山东那边洪承畴也会猛攻青岛,西部的战事也明显对明朝不利,这支孤军再骄横也啃不下北京城,打上一段时间之后自会知难而退。   图海的死让康熙很伤感,命人建了衣冠冢亲自去吊唁,图海早年征战时伤了睾丸,一直膝下无子,幸而彭春感念老将军的恩德,情愿投入门下为子,康熙大加褒奖,轰轰烈烈地给图海办了一场葬礼,追授他为太子太保,一等侯爵,连彭春也跟着被封赏,继承了其父的正红旗都统位子,反正正红旗的兵也打得差不多了,都统只是个空架子而已。   皇上厚待忠臣,使得京城士气为止大振,满人们一时间仿佛恢复了以前那种亦兵亦民的风俗传统,拿起了弓箭刀枪,穿上了祖辈留下的盔甲,登上城头宿卫值守,女人们把自家的后花园开辟成了菜园子,种上瓜果蔬菜,养上了鸡鸭猪羊,满族小孩子们也拿起木刀竹弓,在街头演起了清兵打明兵的把戏,往往是这群孩子里最窝囊最矮小的被大家逼着扮成刘子光,被大家揍得半死还要被木刀砍上个几十回,名曰“力斩红衫贼”   慢人们兴奋地不行,京城里的汉人们却遭了殃,家里的粮食被抢走不说,还要被强行拉去修城墙,他们都知道明军已经开到了天津,鞑子们蹦跶不了几天了,所以一边阳奉阴违的磨洋工,一边暗暗期盼镇武侯的兵快些来到。   京城里的汉人很多,所以混进来的天地会好汉们很容易找到藏身之所,现在这帮好汉爷可不简单,身上都带着腰牌的,上面写着自己的品级,人家可是官身,而且是属于镇武侯亲自领导下的秘密组织成员,干起事来也带着镇武侯的特色,第一天夜里就点了清军的粮草,要不是救得快,十万担军粮就化成了黑炭了。   清军大肆搜捕,城内的满汉关系再度恶化,本来大玉儿是实行怀柔政策的,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可不敢手软,刘子光就在天津,京城里汉人又那么多,万一闹出大乱子来就是伤筋动骨啊,所以太皇太后严令:凡有勾结明军者,一律诛九族!   苏嘛拉姑亲自出动,带领一帮武林高手在京城内四处搜捕,现如今清国的反间谍机构已经从军机处里剥离出来了,起了一个威风的名字叫“血滴子”,成员以满清军官和汉人的武林败类为主,正是因为有了汉人的参与,所以效率很高。   上次被人丢进大粪坑侥幸未死的前天地会少侠宋子岳现在已经正式进入六扇门服务,是血滴子的一名小头目,每天穿着便装在京城晃悠,专门搜捕天地会的老朋友们。   宋子岳上次吃了太多的粪水,大病一场,病愈之后再不象以前那么英俊了,再加上他为了装成熟稳重,留了两撇小胡子,所以以前那些天地会旧人很难认出他来。   宋子岳在街头茶馆闲坐着,目光却并未闲着,紧盯着街上每一个行人,不一会儿,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映入了眼帘:苗条的腰肢,端庄清纯的相貌,这不是昔日京城外铁胆庄的大小姐代文佩么?   第十卷 战争 第二十八章 绿扁帽   济南城,徐增寿和一班将军在城楼上观察着清军大营,清军已经几天没有出营了,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但是大营里整天战鼓擂擂,搞得明军心惊胆寒,国公爷也曾经派出过几支探马去夜谈敌营,但都是有去无回,洪承畴用兵如神,天知道他又在玩什么花样,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棋牌官上来禀报,镇武侯有电报到,徐增寿接过来一看,哈哈大笑道:“天津已入我手,清军想必是已经接到消息,星夜回师了,众将听令,击鼓出城。”   蛰伏了多日的明军涌出济南城,摆开阵势,慢慢向清军大营靠近,但又不敢过分接近,生怕有埋伏,直到火炮已经可以打入敌营,清军营寨里依然没有动静,于是徐增寿命令三百兵直冲入营,结果发现清军早已人去营空。   清军的营地里摆着许多战鼓,上面倒悬了山羊,山羊两个蹄子不断扑腾,敲响战鼓,彻夜不休,这才哄骗住了明军,徐增寿面红耳赤,他虽然勇武过人,但是领军经验实在缺乏,居然被这样一个简单的骗局给蒙了好几天,恼羞成怒之下,下令整军出战,收复青州。   徐增寿满以为清军主力已经被刘子光吸引回去驰援北京了,哪知道洪承畴根本没有回军的意思,北京方面也没有发命令让他派遣一兵一卒回京,因为睿智的康熙知道,只有前线打得好,京城的压力才能减轻。   洪承畴的大本营设在青州,夺城之后他并没有大肆劫掠屠杀,而是张贴安民告示,约束士兵秋毫无犯,有两个小兵抢了百姓家的鸡,还被洪大帅拿住了斩首示众,人头挂在城门口示众了三天呢,至于老百本書轉載文學網姓最怕的反攻倒算问题,洪承畴也出乎意料的开恩,青州城外的千顷良田本来是满人的产业,后来明军来了以后都折价卖给了汉人,而且百姓们也都改回了汉人的发型和衣着,这严重违背了大清至今扔在施行的剃发令,不过洪承畴一概都没有追究,谁的田地还归谁,不留辫子也不强制,政令宽宏的令人难以想象。   中国的老百姓是最容易满足的,只要不杀他们的头,不抢他们的地就感恩戴德了,这些年山东是战争重灾区,明清反复拉锯争夺,你方唱罢我登场,受苦的还是老百姓,洪承畴的仁政赢得了一些民心,至少没有人揭竿而起造他的反,除了鲁南的几座城市和济南青岛以外,山东已经尽入洪承畴之手,京杭运河也被清军掌握了,从北京运过来的军火物资充实着洪承畴的大军,使他的实力不断增强。   北京军械厂赶制出来的第一批火炮不是装备了京师守军,而是抢在明军水师进入京杭大运河水道之前抢运到了山东,随之运达的还有火炮的铸造之法和一批工匠,山东的工业底子比北京还要强,毕竟这里遗留着很多刘子光投资的工厂,利用当地现有的高炉、机器完全可以造出火炮和火绳铳。   望着眼前闪闪发光的铜炮和一箱箱严密包裹着的火药,洪承畴的眼中隐约有泪光闪动,太皇太后简直对他太信任了,那顺格日勒的蒙古精骑交给自己带领不说,现在又是这么精良的火器,不先装备危在旦夕的京城,反而发来给自己的绿营军,太皇太后和皇上简直是把大清的国运交在自己手上啊!想到这里,洪承畴忍不住向北跪下磕头,口呼万岁圣明!有这样的英主领导,何愁天下不平。   本来山东战场上两军算是势均力敌,各有千秋,但是徐增寿的指挥才能比洪承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而且明军将领骄横,各自为战,资源难以整合,所以屡战屡败,反观清军,虽然也存在满汉协同本書轉載文學網的问题,但是洪承畴就把握的极好,先是用高明的战略指挥折服了蒙古大将那顺格日勒,然后又拿出太皇太后的懿旨,让那顺格日勒知道自己有权利斩杀包括他那顺在内的任何将领,蒙古汉子都是豪爽之人,那顺敬重洪承畴是个英雄,便从此俯首帖耳,甘愿听令。   明军一动,清军的探马就报过来了,现如今山东战场已经是汉族人之间的战争了,只是夹杂了一些蒙古兵,根本没有满族人什么事了,清军的探马都是汉人打扮,混迹于百姓间根本看不出来,明军缺乏骑兵,虽有车营炮营等先进兵种,但行动缓慢,侧翼没有掩护,几万大军从济南开出来,如同羊屎蛋一样拖拖拉拉走在齐鲁大地上,分明就是一副讨打的架势。   洪承畴不是没想过驰援京城,但是他明白即使大军北返,也解决不了问题,只能将直隶大地打成一锅粥,山东好不容易取得的战果还将毁于一旦,所以必须在山东站稳,灭了红衫军的兵员和后勤基地,才能拖住刘子光的后腿。现在除了青岛和刘公岛以外,已经有好几座刘子光投资的工厂落于清军之手,其中包括能生产猛火油的胜利油田和位于登州的一座小型锅炉厂,这些厂矿设备在满族大将眼里或许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一把火烧了就算了,但是在洪承畴眼中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有了它们,清军的战斗力将大大提高。   探马来报,明军兵分五路,朝青州发过来了,洪承畴闻言大笑,兵分五路,看似威风,守望相顾,但是很容易被人分割包围,他当即传令升帐,部署应对方阵,山东大地又将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天津城,一场葬礼正在举行,阵亡的明军士兵被掩埋在城外的烈士陵园,红衫军的宗旨是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现在又是八月,气候炎热,尸体必须要尽快处理掉。大批被割掉了辫子的清兵尸体被埋入万人坑,上面连个标记都没有,只有图海的尸体被单独安葬,老将军的头颅在示众之后缝在了躯体上,遗体用烈酒清洗了一遍,从上面起出了二十八颗子弹,图海之勇武可见一斑。!刘子光亲自出席了葬礼,在潇潇雨中念了悼词,四百名水师步勇和一百名红衫军的烈士为了解放天津而牺牲,他们的英灵必将长存于天地之间,此役还折损了一员大将,水师步勇千户杨南镇,在天津南门遇伏炸死,尸身都拢不全,最后拿他的衣冠硬凑的,虽然死了五百人相对于清军万人阵亡不算什么,但依然让刘子光伤心动骨,心疼不已,所以打北京的战术一定要攻心为上,最好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天空之城的实战效能太低了,飞艇内充斥着装满氢气的橡胶囊,万一被敌人火器攻击,三百万两银子和上百名乘员就成了天上的大烟花,所以刘子光一直不敢将其投入实战,不过这东西作为威慑力量的作用应该更大,为了增强心理战的功效,刘子光决定再次对天空之城进行改装。   清军需要休整,明军也同样需要休整,天津城烧毁了一半,粮食也没有了。几十万百姓和两万大军都得吃饭,这就需要大批的后勤补给,幸亏海路一直在北洋水师的掌控之中,整整十船暹罗大米和大量的肉类蔬菜水果罐头被招商局的货船运来,这些粮食可是从遥远的南洋不远万里运过来的,招商局的远洋投送能力也可见一斑。   同船抵达的还有一批新兵,这波人马不属于大明禁军系列,也不算红衫军的人,而是招商局辖下的外籍军团,以俘获的英格兰、西班牙、荷兰战俘为主,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兵,战术素养很高,人高马大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洗脑,他们终于被大明强盛的国力所吸引,甘愿投身于招商局做一名军团战士,当然更重要的是当招商局的雇佣兵比当东印度公司的佣兵待遇还要优厚,每个月的饷金用金币支付,绝不拖欠,每打一仗还有额外的津贴,这些西洋人见钱眼开,哪有不从的道理。   一帮子高鼻子黄头发的雇佣兵穿着招商局特有的卡其色军装,歪戴着绿色的软帽,大大咧咧从船上下来,看着陌生的城市和人民,嘴里叼着雪茄吞云吐雾,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软帽是红衫军最先戴起来的,原来是家丁戴的一种无檐瓦楞帽子,被刘子光改造成便军帽,比乌纱帽和铁盔都要便利许多,深得士兵们的喜爱,不同颜色的帽子还能代表不同的身份,比如效死营的士兵都戴黑色软帽,而空降部队则戴栗色软帽,普通红衫军是比军服颜色深的重赤软帽,天军戴的是蓝色的,水师戴的是浅黄色的,惟独没有白色和绿色,因为白色是孝帽子的专用颜色,而绿色是龟公专用颜色,所以这两个颜色都分配给了外籍军团。   红衫军的士兵们看到一队戴着绿油油软帽的西洋大兵,都忍不住哈哈狂笑起来,外籍军团把总英格兰小伙子佛朗西斯.德雷克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怎么,瞧不起我们绿扁帽特种部队么!”   第十卷 战争 第二十九章 白毛女   “瞧不起尔等怎么了?一帮新兵蛋子装什么老鸟,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刚下船你拽什么拽,哪个军门标下的?懂不懂规矩?”看到西洋兵呛声,立刻从红衫军人群中走出一个校尉训斥道。   佛朗西斯.德雷克虽然是外籍军团把总,但是由于部队本身的级别比较低,属于皇协军的层次,所以只能忍气吞声,低头不语,那帮红衫军的长官们继续肆无忌惮地取笑着西洋兵们头上的绿帽子,虽然外籍军团士兵们都是来自于中华文明传播不到的“荒蛮之地”,但是这些大兵们还是有廉耻的,虽然不知道人家为什么取笑自己,但大家都憋足了一股劲,一定要在战斗中打出水平来,打出外籍军团的气势。   把外籍军团调来只是为了充当炮灰,减轻红衫军的伤亡,当然如果有表现出色的士兵,刘子光一样会加以表彰、提升,甚至可以越级提拔到红衫军里来,因为红衫军向来有使用俘虏兵的传统,最初阶段的效死营就是万国牌的部队,经过多年征战,外籍人士都死的差不多了,这次能补充一些还能恢复效死营当年的风采呢。   但是西洋兵们渴望的战斗并没有立刻到来,刘子光需要消化他占领的地盘,现在天津周边已经尽落于明军之手,京杭大运河被切断,京城通往山东的陆路也被明军截断,现在满清的统辖地域已经被明军切割成三大块,一块是关外的白山黑水,一块是孤城北京和他背后的茫茫燕山,以及蒙古草原,还有一块是山东山西,北京的命令想要传达到这两个地方,必须绕过燕山或者太行山,走极远的山路才能到达,政令基本上是切断了,物资运输更是完全中断,这三块地方只能各自为战了。   既然敌人已经在笼子里了,就不用那么着慌收拾他们,趁着天空之城进行改装的空当,刘子光在天津大肆犒劳部下,不但从上海拉来了大批酒肉,还从南京征集了数百名妓女来劳军,镇武侯在烟花柳巷的名头可不是盖得,自从上回帮老妓女打赢官司之后就变成了青楼行业的保护神,各家妓院都将原先供奉的弥勒佛改成了镇武侯的塑像。   这次红衫军组织前线劳军团,京城青楼行业踊跃报名,赚钱都在其次,为国效力才是主要的,秦淮两岸的妓女们难得摊上这么光荣的任务,能为朝廷奉献一点绵薄之力,一个个兴奋地什么似的,而且还能坐上几层楼高的大海船漂洋过海,简直开心死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等到了天津却都蔫了,反不如从中原地区征集来走陆路的那些戏班子,生龙活虎精神得很。   天津城搭了三座大戏台,连天加夜的开堂会,白天唱过五关斩六将的武戏,晚上唱十八摸、王二姐思夫的荤段子,大兵们聚在台下听得开心,看的热闹,不时大声叫好,把碎银子随便往台上扔,红衫军的大兵们就是阔绰,这几个戏班子都赚得钵满盆满的。   将军们另有高档享受,刘子光花了大本钱将秦淮头牌董小宛给请来了,专门给功臣们唱曲儿,京城烟花界原本有三大头牌,柳如是已经嫁入豪门,陈圆圆也嫁了吴三桂,只有董小宛一枝独秀了,不过也是半退隐状态,多少达官贵人出千金都难请到她出堂会,可镇武侯一句话人家就颠颠地跑来了,可见侯爷面子之大,手段之高明。   董小宛千里迢迢来到天津,本来以为刘子光会亲自接见,哪知道人家根本就没露面,搞得董大家很是失落,自古美人爱英雄,董大家对镇武侯早就芳心暗许了,只是苦于自己身份低微,攀不上高枝,一直郁郁寡欢,这次听说前线劳军,立刻主动请缨,期望一展所长,吸引住侯爷的目光,上演一出英雄美人的经典折子戏,希望落后自然百般失落,不过她依然强打精神,施展全身解数,为大明的将士抚琴高歌。   刘子光没有立即接见董小宛是因为他在忙着一件大事,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是李岩的事情,他正在做的事情和思想工作有关,那就是写剧本,编两个段子来激发战士们的爱国热情,经过一夜苦思冥想,终于被他写出一个感人至深的剧本来,军中都是丘八,没人欣赏他的作品,刘子光这才想起来董小宛,差人将其唤来。   这是刘子光和董小宛的第二次见面,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在乱世佳人的二楼上,那时候刘子光还只是一个阴阳脸的九品把总,现如今已经是权倾朝野的重臣,这次见面自然和上次有着天壤之别,一边是朝廷高官,一边是风尘女子,地位落差之大犹如天渊之别,但是刘子光丝毫没有摆架子,简单客套之后就拿出一个写满字的纸,请董小宛观看。   董小宛被称之为董大家可不是浪得虚名,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来往的都是文化圈的大才子,虽说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但是现如今才子们依然流行写曲子,也就是戏码,董小宛对于这一套也很精通。!先粗粗看了一遍,只看见满纸拙劣的毛笔字,这武人的字就是难看啊,想来一些镇武侯题词的牌匾都是找人代笔的,只是故事的内容董小宛倒没有细看,不过抬头一看,刘子光殷切的目光正瞧着她,董小宛又低头看了一遍,嗯,故事性倒是很强,不过唱词粗俗不堪,平仄也不通,简直就是大白话,这算什么玩意啊,比起他当初创作的那首“长亭外古道边”的送别歌简直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好像看穿了董小宛内心似的,刘子光淡淡一笑,解释道:“这是本帅写给将士们的曲子,他们可不是那些文人墨客,喜欢咬文嚼字,要得就是通俗易懂,只要意思表达出来就好,当然本帅并不擅长此道,所以还请董大家润色一二。”   董小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是故意写成这样的,再看第三遍,这次和前两次的感觉截然不同,简直字字珠玑,无一字可以改变!董小宛放下手稿,盈盈下拜:“侯爷高才,小女子折服,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改动的。”   刘子光哈哈一笑:“那就组织个戏班子开始排练吧,还请董大家亲自指导才好。”   董小宛自然欣然允诺,能帮刘子光做事可是她梦寐以求的。当即带着手稿回到下处,根据剧本再补充创作出据中人物的戏装,唱词音韵能,同样是一夜功夫,一出新的折子戏就出炉了,戏码名为“白毛女”   白毛女由河北梆子戏班出演,这年头戏班子都是靠真本事吃饭,一个新本子很快就能上手,更何况这个本子是简化版本的,台词也极其简单通俗,基本上听人讲上两三遍就能记住。   当夜白毛女公开演出,戏台搭载天津城中心,数千人围拢观看,本地百姓也趴在屋顶上,大树上远远地瞧着,看侯爷亲自写出来的本子到底有多精彩。   故事发生在满清占据时期,天津城外的一个贫苦家庭,只有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当爹的辛辛苦苦给旗人老爷抗了一年活,过年连顿饺子都吃不上,只能给闺女买上二尺红头绳,大年夜邻居大春哥给凑了一点面粉白菜,包了一顿素饺子正准备吃,旗人老爷的管家来了,强逼着老汉杨白劳还债,利滚利的高利贷,借了一两银子现在要还一白两,要不然要拿闺女——本書轉載文學網-美丽的喜儿抵债。   这个戏码比较新奇,因为非常贴近生活,虽说戏里的地点是在天津,但是完全可以代表清占区汉人百姓的生活,尤其是红衫军中山东籍贯的士兵,都从戏里找到自己父母姐妹或者邻居亲戚之类的影子,平常看堂会总是乱哄哄的,有人吹口哨有人起哄,要不然就是哄堂大笑,轰人下台,这次却出气的平静,几千人都鸦雀无声地看着戏台。   当看到杨白劳拿出二尺红头绳给女儿扎上,锅里下了几个可怜的饺子,观众里有些感情丰富的已经眼眶湿润了,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些穷苦的岁月,演到旗人老爷的管家带着家丁掀翻了老杨家的饺子锅,将大春哥打伤,抢走喜儿的时候,观众们已经有些义愤填膺了,不过还能克制。年轻的士兵们都将自己代入了角色,觉得自己就是喜儿青梅竹马的大春哥,自己被殴打,不能保护心爱的邻家小妹,让他们觉得心理堵得难受。   布景变换,喜儿被抢到了旗人老爷家,而杨白劳已经服毒自杀,这时候观众们的情绪开始不稳定起来,当看到猥琐肥胖的旗人老爷将马褂一扒,拖着丑陋的金钱鼠尾小辫子扑向楚楚可怜的喜儿时,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忽地站起,端起火铳就往台上瞄,一边瞄一边带着哭腔地破口大骂:“毙了你个狗日的!”说时迟那时快,这名士兵身边的小旗一举手,将他的火铳抬高了三寸,一声脆响,子弹打在戏台的檐子上,打掉一块瓦,正落在那个饰演旗人老爷的演员脚下,要不是这一抬,恐怕这会“旗人老爷”的脑袋瓜就开花了。   小旗怒喝:“干啥呢!这是堂会你知道不!”   那开枪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已然是满脸泪水,泣不成声道:“总爷,小的的妹子就是被清狗这样逼死的。”   小旗默然,全场默然,戏台上也停止了演出,坐在贵宾席上的刘子光看到火候到了,给站在人群中的部下文戈涛使了个眼色,文戈涛立即扯着一口江淮官话声嘶力竭地喊道:“杀光清狗!为亲人报仇!”顿时全场雷动,无数人振臂高呼:“杀光清狗!为亲人报仇!”声震霄汉,连天津城外运河上的战船也跟着拉响了汽笛,一时间群情激奋,大众的抗清热忱被调动到了最高点。   看看差不多了,刘子光才示意可以结束喊口号,堂会继续,后面的剧情就比较简单了,喜儿逃出旗人老爷家,藏在山洞里过了数年,因为吃不到盐而变成了白毛女,直到镇武侯率领的朝廷天兵杀到了济南,才将她解救出来,而大春哥已经穿上了大红色的战袍,成为光荣的红衫军一员了,带领战友将旗人老爷满门抄斩,和喜儿终于结成良缘。看到这一幕,观众们一起流下了激动的泪水,长时间的鼓掌,巴掌都拍红了都不顾。   戏唱完了,群众的情绪却久久不能平静,文戈涛再次跳出来引导大家的思路:“喜儿的大仇得以洗雪,要感谢谁?”   红衫军广大指战员和天津城的老百姓一起高呼:“感谢镇武侯!”   文戈涛继续大喊:“喜儿的仇报了,可是还有千千万万父老乡亲的仇没有报,清狗还盘踞在北京,咱们应该怎么办?”   人群中跳出一个小伙子,憋得满脸通红,挥着拳头怒吼道:“打进北京城,杀光清狗!”然后上万人一起大喊:“打进北京城,杀光清狗!”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军民们的爱国热情本書轉載文學網在口号声中得到了升华,对镇武侯的爱戴也进一步增强了。   听着口号,看着激动的人群,刘子光暗暗感慨:老子不当政委可惜了。不过这也提醒了他,是时候在军队设置搞政工干部了,不然光靠高额的军饷维持士气,不是长久之计,毕竟金钱买不来忠诚啊。   刘子光陷入思索的样子落入戏台另一端董小宛的眼中却是另一种感受:这个男人简直太有才了!他写的曲子虽然直白,但是能带来这么大的轰动效应,比那些所谓文人雅士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啊,想到以前自己经常和那些酸文人聚在一起风花雪月的往事,董小宛就觉得脸红,比起刘子光来,自己真是太卑微了。   第十卷 战争 第三十章 凌霄宝殿降凡间   经过十天休整,天空之城的改造终于完工,大军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八月底的一天,明军正式向北京发动了进攻。   北京是一座伟大的城市,辽朝金朝都曾经定都于此,蒙古人打进中原,将这座城市命名为大都,从此取代了西安洛阳开封等城市,成为中国的政治中心,元朝灭亡之后,南京一度成为首都,但在靖难之役后仍将首都定在北京,并且永乐大帝兴建了宏伟的皇宫和巍峨的城墙,将北京即作为首都,又作为军事重镇,威慑北方游牧民族,北明末期,烽烟四起,朝廷不堪苦苦支撑,整体迁都南京,将一座城市完整送给了满清。   清朝全盘接收了北京,直接沿用了明朝的皇宫,北京皇宫是历朝历代以来最为宏伟考究的宫殿,和盛京那座已经被刘子光一把火烧了的地主大宅子有着天壤之别,来自白山黑水的土包子们接收了北京城大大小小的府邸们,高兴的什么似的,连修缮都没修缮就住了进去,这些年来满清朝廷倒也算是清廉,没有把银子赋税花在什么避暑山庄的修建上,而是大力重修城墙,将明朝没修建完的北京外城又完善了一些,加高了一些,加厚了一些,北京城的城墙厚度高达十丈,即使用红衫军的大炮连续轰击也很难轰塌。   坚厚的城墙,充足的粮草水源,还有同样犀利的火器,是康熙信心的保证,北京城方圆百里,就凭红衫军那点人根本无法包围,虽然通往山东的京杭大运河被切断了,但是通往山西和蒙古的道路还是畅通的,北京还远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刘子光知道敌人的长处和自己的短处,火炮虽然犀利,但是对付这种古人用近乎变态的方法垒成的城墙依然力不从心,根据工部的记载,北京城墙的建造用了大量糯米汁和鸡蛋清作为粘合剂,墙砖是用亳州的土造成的巨大青砖,质地非常良好,比钢筋水泥的工事都毫不逊色。   北京城四四方方,周长六十余里里,凭着刘子光这两万人马根本包围不过来,强攻更是胡扯,人家兵书上都说了,十倍而攻之,城里现在起码有十三万军队,红衫军连人家的零头都赶不上,拿什么攻,就是兵力够了,刘子光也很反对这种原始落后的战法,云梯爬城伤亡率太大了,不符合他的战术思想。   红衫军的应对策略是在北京的三个方向布置了侦查气球,时刻观测城内的动向,如果清军派出骑兵企图骚扰,信息立刻能回报到红衫军参谋部,李岩会针对情况派出骑兵截杀,现在比起野地浪战来,清军已经完全不是明军的对手了。   北京以北的地方,红衫军没有安排侦测气球,而是直接派出了一队精锐骑兵,这支骑兵的将军是扎木和,成员也都是蒙古兵,不过这些人全都是察哈尔部落的兵,乃是科尔沁部和满清的死敌,想当年察哈尔的大汗林丹汗就是死在满清和科尔沁的联合夹击之下,现如今扎木和领着察哈尔的汉子们杀回来了!!刘子光给扎木和整了个新身份,说是林丹汗同父异母的弟弟,反正这个事已经无法考究了,谁的拳头硬谁的话就是真理,这支骑兵没有打明军旗号,用的是察哈尔复国军的旗号,但是兵器盔甲全都是标准的红衫军装备,在蒙古草原上自然横行无忌,科尔沁的精兵都在山东战场,哪有人是他们的对手,扎木和所到之处,原察哈尔部的牧民望风而降,骑上骏马,拿起弓箭,跟随林丹汗的弟弟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大蒙古复国运动中去了,短短几天一千骑兵就滚雪球一般扩充到了三千人,而且有越滚越大的趋势。   准备停当,红衫军终于动手了,但是并没有派遣一兵一卒到北京城下,这回唱戏的主角是天空之城。   清晨,一队盔甲严整的健锐营士兵正扛着火绳铳在永定门城墙上巡逻,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音乐传来,四下观看却没发现什么,士兵们都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可是音乐声却越来越清晰,是一种极其悦耳动听的丝竹之声,宛如仙乐一般,渐渐的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云端之中,仙乐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一片硕大无朋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东西缓慢地从云端里飘了出来,这个东西貌似是一个莲花宝座,但是看大小足有方圆百丈,这么巨大的莲花宝座,莫非是观音菩萨下凡?   再细看,莲花宝座上金光漫撒,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立在上面,从柱子台阶到飞檐都是金子做的,当真是壮丽非凡,震人心魄,朵朵祥云在宝殿周围飘来荡去,更添神韵。   有带着千里镜的官兵急忙举起千里镜观察,只见那金殿两旁的天阶上,站着两排金甲武士,一水的纯金铠甲,手握金瓜斧钺,而金殿之前的平台上,一个白衣飘飘的仙子正在翩翩起舞,丝竹鼓乐声正是给她伴奏的音乐。   “天庭!嫦娥!天兵天将!”看到这一幕的清军官兵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这几个名词,天庭降临人间,这是何等的震撼啊,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虔诚的祈祷玉皇大帝保佑大清千秋万代。   这座天宫正是刘子光的天空之城改装的,明军花了十天时间,请了数百名画匠、油漆匠、木匠、还有香烛纸马铺子专门扎们扎纸人纸马的师傅们,天空之城的整流罩被描绘成了莲花宝座,飞行甲板上用木板和纸板搭成了凌霄宝殿,匠人们手艺精湛,纸壳子宝殿外面又粉了一层金漆,别说离远了看了,就是离近了看也是栩栩如生。   至于那些天兵天将则是由红衫军仪仗队充当的,盔甲是礼仪用的金甲,兵器也是专门制造的朱漆杆斧钺金瓜,看起来威风凛凛,其实中看不中用。跳舞的嫦娥是董小宛董大家客串的,她穿了一身薄如蝉翼的轻纱,在天上翩翩起舞,心情也是非常激动,艺术家就是这样,很容易被环境所感染,这一刻董小宛当真觉得自己就是月宫中的嫦娥了,舞的非常投入,天上风大,洁白的缎带在她身边飘逸着,更显出一股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子气质。   天空之城就悬停在永定门外,刻意下降了高度,让城楼上的人都能看见这座纸板子搭建的凌霄宝殿,嫦娥跳舞只是前奏,后面还有精彩的戏码登场呢,四大天王,三清道长,观音披萨,十八罗汉都在后面做最后的补妆呢,刘子光请了这么多戏班子可不单是为了唱堂会,让他们演这一出大戏才是真正的目的。   天降异象,永定门守军全都匍匐在地,念念有词,那还有人敢开炮射箭,亵渎神灵啊,但是也有那心里有数的,明白这是明军的花招,彭春现在正是负责永定门的将军,他大声怒吼着让士兵开炮,可是没有人听从他的指挥,彭春急了,亲自操炮射击,永定门上装备了清军最先进的武器红衣大炮,这是南怀仁设计,康熙皇帝亲自监工生产的铜制火炮,发射实心铁蛋丸,但是彭春情急之下没有估算射程,轰隆一炮打过去却连“凌霄宝殿”的边都没擦到就落到了地上。   不过清军的炮击也把刘子光吓了一跳,幸亏为了保持神秘色彩,天空之城没有距离永定门太近,保持在五百丈的距离上,清军的炮射程又近,要不然可就糗大了,他赶紧下令反击,莲花宝座上闪现出一个小窗口,三发飞弹连续射了出去。   现在的飞弹可不是当年东海上使用的那种牛皮筋动力的原始玩意了,而是铝合金弹体,火药推动的先进武器,虽说距离还是偏远,但是永定门那么硕大一个目标,想不打中都难。   飞弹显示被强劲的弓弩射了出去,飞出一段距离之后,喷筒开始工作,火焰从飞弹尾部喷出,气流扰动三片尾翼开始旋转,飞弹打着旋直扑向城楼,清兵们看见天庭发怒,都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飞弹先后命中了永定门城楼和旁边的城墙,还有一枚径直飞入城内,铝合金弹头内装有雷汞引信和高爆炸药,碰触到目标之后轰然爆炸,虽然威力有限,但是造成的心理压力非常巨大,这可是上天降下的惩罚之火啊。   彭春拔出腰刀指着天空之城破口大骂:“汉狗,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的下来和爷爷单挑!”可是只有他一人在那里发疯,其他的清军将佐士兵都不敢吭声,心说彭春这是失心疯了吧,敢和玉皇大帝叫板。   见清军不再开炮,“凌霄宝殿”上的天兵天将们一起高喊:“玉帝召清朝皇帝玄烨前来听宣!”一大群人一起呐喊,声音倒也洪亮清晰,彭春依旧大骂:“呸!尔等有什么资格召我大清皇帝陛下。”不过其他将军已经将他视为疯子了,根本不理睬他这个永定门守将,下城飞马回报康熙去了。   第十卷 战争 第三十一章 二郎神下凡   康熙坐在乾清门外的军机处里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现在的军机处已经快空了,纳兰明珠去了辽东,洪承畴周培公他们去了山东,图海老将军已经战死沙场,留在京里能帮的上忙的就只有苏嘛拉姑和几个军机章京了。   好在康熙自幼熟读兵书战策,血管里又流淌着爱新觉罗家的鲜血,天生就对政治军事有着敏锐的感觉,别看他只有十五岁,但是已经能独挡一面了。   现在山东和辽东都被隔绝,军情传递比较缓慢,所以康熙处理的都是京城内的事务,大敌当前,京师已经全面戒严,所有水井责成地保严加保护,八旗贵族们每家必须开垦一个菜园子,喂鸡种菜养猪,池塘里也要养鱼,老百姓每户要缴纳十斤废铁作为铸造炮弹之用,京城里的大小药铺都被封存,所有药物优先照顾军队,老百姓有病就忍着,一切为坚守北京服务。   最近九门提督衙门和苏嘛拉姑亲自掌控的血滴子组织联合破获了一起间谍大案,在折损了几十名好手之后,捕获了明军情报组织天地会的几名高级人员,据说里面还有一个女子是刘子光的未婚妻,这个巨大的胜利让康熙极为兴奋,终于抓到刘子光的弱点了。   康熙和刘子光的仇恨简直太深了,父皇的病亡,睿亲王的自尽、苏嘛拉姑的受辱、盛京皇陵和皇宫的焚毁,还有自己这一连丑陋的麻子,全是拜此人所赐,现在终于有机会报复了,这如何不让他欣喜万分。   抓到了仇人的未婚妻,自然是要加以百般羞辱,康熙计划让健锐营的大兵们轮奸这个女子,直到折磨的体无完肤,再推到永定门的城楼上手起刀落,一刀砍个身首分离,当然这些最好都在刘子光的注视下做才过瘾,才解恨。   康熙是个好皇帝,在军机处严重缺员的情况下,事无巨细,将京城各方面汇总来的信息都逐一批阅,他整夜没有合眼,直到凌晨才稍事休息了片刻,喝了一碗参汤,正准备摊开城防图研究一下地形呢,一名军机章京匆匆走来报道:“皇上,出大事了……”   康熙一听就知道是明军在故弄玄虚,彭春他们早就报告了,刘子光手上有一个巨大的,能浮在半空中的堡垒,为了稳定军心康熙下令不得外传,只是加紧研制防空火器而已,不过既然明军玩了这一出,康熙就不得不出面稳定军心了,要不然外城不战自溃,北京就危险了,康熙一面命人备马,一面让随身太监去禀报老祖宗,让她心里有个数。!此时已经有更多的清军士兵投入到膜拜凌霄宝殿的队伍中去,士兵们成群结队的在城墙上磕头祷告,谁都不敢怀疑那个半空中巨大的莲花宝座上的凌霄宝殿是假的,太阳此时已经出来了,阳光撒在金殿上,光芒四射,更显壮丽,透过千里镜还能看见身穿金甲,抱着琵琶、宝伞、宝剑、大蛇的四大天王,还有手托宝塔的李天王,脚踩风火轮的哪吒、端着玉净瓶、慈眉善目的观音菩萨,仙风道骨的太上老君等,总之除了玉皇大帝和如来佛祖没有现身以外,天庭上的各路人马都到齐了。   这会彭春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知道愚昧的士兵们是很难说服的,只有靠近这个假天庭击落它才能揭穿明军的阴谋,不过这就必须开城出击,擅开城门可是死罪,所以还是一切都等皇上来了再做定夺。   康熙没换戎装,直接穿了龙袍就赶过来了,御林军护着皇帝的车驾出了午门一路赶往永定门,唬的街上的老百姓一愣一愣的,皇上这么急干什么去,再加上刚才永定门方向发出三声巨响,人们忍不住猜疑,莫非是明军开始攻城了?满人们心惊胆战,汉人们暗自窃喜,由于有城墙挡着,城内的百姓们看不见天空之城,要不然早就小小说网了。   康熙赶到永定门,匆匆登上城楼,自有人献上千里镜,康熙一眼望过去也不免大吃一惊,太震撼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明军的把戏,真的会以为这是天庭降临凡间。   康熙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众多侍卫簇拥下登上永定门,自然逃不过天空之城上高倍千里镜的监视,见敌酋已到,大戏正式开演,一盆盆凉水泼在烧得滚烫的铜柱子上,水蒸气腾空而起,使得天空之城笼罩在一片烟霭之中,仙乐再次齐鸣,玉皇大帝登场了。   本来刘子光是打算亲自扮演玉帝老儿的,但是考虑到自己还有指挥的重任,所以将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一名戏班子的老生去做,这年头的戏曲演员功夫确实不是盖的,唱念做打有板有眼,虽然只是身份低微的优伶,但是只要身上穿了行头,就能演什么象什么,这位河北梆子剧团的老戏骨穿上特制的玉皇龙袍,戴上朝天冠,沾上南厂谍报专用的假胡子,到真有几分仙气,玉皇大帝是天庭的主宰者,自然不会随便说话,一切都由手下大臣太白金星代言。   从天庭上传来威严的喝问:“玄烨,你这个孽障,还不速速现身!”   康熙大怒,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暴怒的神色,也没有从永定门的城楼里走出来,天知道明军有什么先进的武器,会不会借机一下干掉自己,他此时倒是有点好奇,刘子光这厮究竟想搞什么把戏,难道以为装神弄鬼就能拿下北京不成?   康熙没应声,“天庭”上倒也没有再逼他现身,而是直接开始心理战攻势。玉皇大帝颁下法旨,表达天庭对这场凡间战争的看法。   法旨的大意如此:由于西方极乐世界管理不慎,导致如来佛祖驾下的一只野猪偷跑出来,私自将在凡间,投胎转世为努尔哈赤,野猪精法力无边,抢占了大明的花花江山,掀起凡间战乱不断,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直到前两天观音菩萨才发现野猪下届造了这么大的罪孽,所以请了二郎神下凡对付野猪精,二郎神自然就是现如今风头正健的刘子光了,但是二郎神和野猪精的战争使得人间生灵涂炭,天庭不忍心百姓遭殃,所以神仙们集体现身,命令野猪精的后代玄烨立即停止敌对行动,向二郎神投降,也好免了无辜黎民的刀兵之苦。如若不听劝诫,天庭就要降下十万天兵,协助二郎神共破北京,届时不光野猪精一家人会受到惩罚,永世在凡间为猪,就连这些助纣为虐的凡人小兵也要玉石俱焚。   法旨是用文言写成,琅琅上口,平仄对应,由太白金星说出,然后天兵天将们一起运起丹田气,齐声念出来,不光永定门城门楼子上这些当兵的听得一清二楚,就连外城里的老百姓都听见了,一个个呆立在街上,认真倾听着从九霄云外传来的仙音。   这个故事很离谱,取材于西游记的某些桥段,但是在那些被特技效果震慑的五体投地的清军士兵耳朵里,这就是真的!大清皇帝都是野猪精的后代,而刘子光则是二郎神下凡,虽然这个真相让满人不大舒服,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不接受都不行,要不然怎么解释原来屡战屡胜的八旗兵自打遇到刘子光就不断的吃瘪,先皇挂了,睿王爷挂了,山东丢了,山海关丢了,天津卫也丢了,人家两万兵就能打到天津城下,吓得清军十三万男儿不敢出城,这样威猛的大将怎么可能是凡夫俗子?没错,南明镇武侯刘子光一定就是二郎神下凡!   康熙被这个拙劣的故事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明军这是在骗小孩呢!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在胡扯八道,不过他显然高估了清军普通士兵的智商,看大家一副顶礼膜拜的样子,是不拿出一点事实真相来不行了。   “来人啊,派防空战车出城,把这个冒牌的天庭打下来!”康熙一声令下,立刻有两辆马车在骑兵的护卫下冲出了永定门,他们已经观测过了,方圆十几里内没有明军的踪迹,所以不怕被伏击。   所谓防空战车就是马车上装了一门小口径长身管的火炮,明军的飞艇一直是康熙的眼中钉,所以特地嘱咐南怀仁研制了这样一种武器,弹丸很小,只有拳头大小,炮管很长,药室很大,所以炮弹的初速很高,射程很远,对付防护薄弱的飞艇再好不过了,这种炮的工艺要求很高,一共才生产了五门,一下就拿出两门来对付假天庭,也算是下血本了。   永定门距离天空之城的距离不算远,只有五百多丈,马车片刻就到,刚出了永定门,马车上的炮口就高高扬起,瞄准了云雾中的天宫,驾车的勇士疯狂的挥着鞭子,希望能靠得再近一些,只有距离拉近,才能一举击落这个冒牌的天庭,让广大清军将士们猛醒!   第十卷 战争 第三十二章 佛本是道   为了保护价值三百万两的天空之城,刘子光可是下了大本钱的,两辆防空马车刚踏上永定门前的官道,便从道路两旁的草丛里窜出一队人马,个个赤发碧眼,身材高大,身上披着茅草,手里拿着利器,当先一人长刀劈出,硬是将拉车的辕马拦腰砍断!   马匹失控,防空炮车顿时倾覆,铜炮从马车里甩出来,操炮的士兵倒是利索,一个翻滚就将腰刀拔了出来,可是动作再快也赶不上火铳的速度,那拨人眼疾手快,砰砰几铳就解决了炮手,连护送的骑兵也没能幸免于难,被不知道那里射出来的子弹夺去了性命。   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而已,康熙派出去的小部队就全军覆灭了,把皇帝气得咬牙切齿,眼睁睁看着这些凶手扬长而去。   城墙上的清军们再次被震撼,这是天兵天将还是夜叉恶鬼啊,怎么凭空就从地里面冒出来了?看来天庭这回是真的站在汉人一方了。   其实这只是招商局外籍军团的一次小型伏击而已,这些绿扁帽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硬是潜伏到了永定门下,日夜监视,本来是为了对付偷偷潜出的满清细作的,不过万一有紧急情况出现,他们也会断然出手。   看到防空马车被歼灭,天空之城下方悄悄伸出的机关铳才缩了回去,虽然这座浮空堡垒很脆弱,但是对地火力非常强大,想突破它的火网,非得千军万马才行。   清皇对天庭的藐视引起了玉帝的震怒,太白金星再次宣旨,天庭将派十万天兵助明灭清,然后凌霄宝殿下方升腾起烟雾,下了一场局部大雨,然后天庭升入了云端不见了。   天空之城抛掉了压仓的几顿水,升空遁走了,只留下满城墙目瞪口呆的清兵,其实明白人也是有的,那些征战多年的老兵都晓得明军的手段,造这种假轻而易举,但是更多的人是完全被骗住了,人一旦迷信了某种事务,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眼看人心惶惶,康熙也是完全没了办法,只有证明这是明军在装神弄鬼才能挽回士气,可是这谈何容易。   天庭降临凡间,玉皇大帝发话要扶明灭清,爱新觉罗家族是野猪精的后代,大明镇武侯是二郎真君转世,这些传言如同野火一般传遍了北京四九城,越是离谱的谣言传的越快,不光汉人老百姓津津乐道,就连旗人之间也开始传诵,城墙上下来的士兵绘声绘色地向大家讲述了亲眼见到玉皇大帝、观音菩萨的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如果一两个人说还能遮掩一下说是妖言惑众,可是外城三座城门数万守军都看到了,就是硬压也压不住啊。   北京城原来好不容易积累的士气被瞬间摧毁,人心惶惶、胆战心惊,谁敢不敬鬼神啊,虽然康熙派出宣传人员到处说那座天庭是假的,是明人做的妖法,但是这种解释在“事实”面前显得格外苍白,无数汉官开始考虑弃暗投明,无数满人开始打算弃城逃命,绕道蒙古草原返回关外老家,这汉人的花花世界本来就不该满人来享受,君不见玉帝太白金星等人都是汉人衣冠么?汉人的神仙当然要帮汉人撑腰了。   本来还有一点顽抗的决心,被从天而降的神仙们打的粉碎,京城里各家王府都开始收拾细软,入宫探听老祖宗的口风,毕竟太皇太后和皇上掌握了兵权,擅自逃跑惹恼了他们祖孙,就算是铁帽子王也要考虑脑袋搬家的威胁。!汉人们则兴奋地整夜睡不着觉,偷偷的准备菜刀擀面杖粪叉子等武器,准备在天兵进城的时候助战,京城严禁汉人集会,大家就在暗中联络,互相传递着振奋人心的消息,就连绿营的军官们都开始动起了心思,开始寻找能和明军说得上话的人物,期望能临阵倒戈,戴罪立功。   紫禁城,慈宁宫,康熙坐在太皇太后面前愁眉不展,明军搞得这一出戏码让康熙很头疼,原本的计划全被打乱了,京城人心浮动,恐怕明军一发动进攻,连三日也撑不下来。   大玉儿一脸沉静,低垂双眼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念完了一卷金刚经才张开双眼道:“孙儿,汉人能搞鬼把戏,咱们何尝不能,你忘了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康熙兴奋地站起来道:“孙儿明白了。”   满人并不信什么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的,他们有自己的宗教——萨满教,这些年来虽然很多人改信了佛教,但是依然供养着一批老萨满,现在就是这帮人发挥余热的时候了。   康熙立刻找来一帮萨满,还有喇嘛和尚什么的,在天坛附近搭了台子装神弄鬼,假托西天文殊菩萨附身,降下如来法旨,说是西天佛祖保佑大清,努尔哈赤乃是如来驾下金蝉子转世,专门降临人间拯救苦海中的中原百姓的,并且如来还将降下十八罗汉帮助清军守城,让百姓不必惊慌,起初还有些人围观叫好,但是后来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了,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比起那座半空中的凌霄宝殿简直太没有说服力了。   一方面针锋相对地用如来佛祖压制玉皇大帝,一方面召集京城的能人志士紧急商讨如何应对明军的空中威胁,   康熙将工部、兵部、钦天监,还有民间征集来的一些术士召集在乾清宫,共商破敌对策,这些人里面,有真本事的不多,江湖骗子不少,包括工部兵部官员在内,一概认定明军的浮空飞艇是利用了某种邪术,只要破了他们的妖法,就能使飞艇坠地,大仙们眉飞色舞献了好多计策,听得康熙一直紧皱的愁眉都舒展开了,只有南怀仁很不识相地说飞艇可能是依照了孔明灯的原理,用某种比较轻的气体造出来的,为了浮空必然不能装备厚重的装甲,所以还是用火炮和巨弩比较奏效,但是南怀仁的话在这帮江湖术士的聒噪声中根本显不出来。   康熙皇帝最后综合采纳了各方面的意见,把所有的招数都用上了,一夜过后,北京外城的左安门、右安门、永定门三座城门楼子上贴满了黄表纸,纸上画着蝌蚪蚯蚓一般的天书,这是几位老道的杰作,这会儿他们正在城头上开坛作法,手拿桃木剑,披头散发赤足,身穿道袍念念有词,旁边搭了个台子,几个戴着面具穿着花花绿绿袍子的萨满在跳大神,再往旁边看,是一帮歪戴了僧帽,斜披了红袍子,坦露着肌肉发达的胳膊的喇嘛,个个满脸横肉,双手合十嘴里咕哝着,好似在念经。   此外还有大量的黑狗血、带着血污的女人骑马带子预备在大筒里,准备用来破明军的妖法,反正是能想到的办法都想到了,还别说,这样一来,濒于崩溃的士气居然挽回了一些,京城内又开始流传谣言,说是爱新觉罗家族是代表了西天如来的,和玉皇大帝在凡间的代理人——南明朱家争夺人间的统治权的。总之爱新觉罗家不是野猪精,是有大大来头的,后台丝毫不比玉皇大帝差。   一场战争渐渐演变成了道家和佛家的人间代理人战争,想象力丰富的百姓们茶余饭后就眉飞色舞地探讨起究竟是如来系统的八百罗汉厉害还是玉皇系统的十万天兵厉害,至于四大天王、观音菩萨这些本書轉載文學網如来系的人为什么站在玉皇这一边,也有人编出了各种合理的解释,反正人们被战争压迫的近乎于崩溃的神经得到了一种发泄和放松,似乎这场迫在眉睫的战争和自己脱离了关系,变成天上神仙们的纷争。   清军想尽办法守城,明军也在绞尽脑汁想着破城的策略,刘子光手上的人马太少了,而且红衫军打仗全凭火力,野地浪战占优势,城市巷战就不行了,即使打开一个口子冲进去,万一清军学习图海,每条街道每间房子的抵抗,那这场仗可就难打了。   山东传来消息,东营的猛火油精炼厂被洪承畴占了,徐增寿部在向青州进发的路上再次遭到伏击,损失惨重,不得已又退回了济南,山东已经尽落于清军之手,恐怕朝夕之间洪承畴就要兴兵南下威胁南京了,而西部战事也不理想,根据不确切的消息,陕西全境已经尽落敌手,西夏军兵临潼关城下了。   到处吃紧,刘子光也不敢再拖延了,必须尽快拿下北京,占领了北京就代表着作为三国反明同盟中的高丽、满清都退出了战争,至少在感觉上能轻松不少,清军在城墙上的那些表演他嗤之以鼻,但是永定门城头绑着的几个天地会“人肉盾牌”却让他有点担心。   这几个人是天地会的核心人物,平时都是和代文佩一起行动的,既然他们落于敌手,那代文佩也难以保全,虽然刘子光和代文佩的交流不算多,但毕竟是答应过人家的爹爹要照顾她的,等同于已经订婚,堂堂镇武侯的未婚妻都让人掳了去,这个可是刘子光无法容忍的。   第十卷 战争 第三十三章 南京告急   北京城南郊外,丰台大营,这里原本是驻扎卫戍京师部队的军营,由于清军仓促撤退,设备都没有破坏,现在被明军征用了,刘子光的帅账就设在大营中央。   帅帐内,乌烟瘴气,刘子光以下十几员大将正坐在一起商讨如何破城,刘子光和其他大帅不同,喜欢搞民主作风,尤其商讨军情的时候提倡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大将们都坐在铺着兽皮的椅子上,手里夹着雪茄,眉头紧锁,神情严肃,一副便秘的样子。   将军们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个巨型沙盘,是北京城的模型,内城外城、皇城宫城一应俱全,就连城内的各个重要衙门、兵营、仓库、甚至王府都做了标记,城外的地形也是全仿真的,河流、道路、山峰都是按照比例尺做成。   众将们以上帝的视角注视着这座庞大的城市,都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两万兵打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可是军事史上罕有的战例,而且根据情报得知,清军的武器并不比他们差太多,火绳铳肯定是大量装备的,火炮看起来也不在少数,更可怕的是清军掌握了炸药的使用,使得本来明军在武器上的优势一下子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这个仗不好打啊,北京城有那么多的满人,就是打下来也很难掌控,难不成把他们都杀了不成?现在有两种意见,一种是继续施加心理攻势,让满清从内部瓦解,一种是实施空降,把精锐部队直接降到皇宫里去绑架大玉儿和玄烨,迫使清军投降。   这两种办法都有不足之处,北京城想必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应对围城,这么大一座城市想坚持个年把时间还是可以的,到时候满清没拖垮,红衫军就先垮了,虽然北洋水师和招商局的海运能力非常之强,但是花出去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一听猪肉罐头从上海运到京郊,光运输成本就是一百个铜钱,士兵的吃喝拉撒休假娱乐,可都是要花钱的,刘子光虽然富的流油,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更何况时局也不允许再拖了,必须速战速决,腾出手来对付洪承畴。   至于空降皇宫,刘子光不是没想过,可是这个战法太冒险,满清已经有了火炮,飞艇就不敢进城,即使趁着夜色冒险进城,在紫禁城降下成千士兵又能如何,效死营的兵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难道人家清军手上的火绳铳就是烧火棍么?空降兵随身携带的弹药给养又少,打光了就成了孤军,只有死路一条,皇宫那么大,侍卫那么多,能不能逮住大玉儿和康熙都是两说,就算能逮住又能如何?清朝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那些铁帽子王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皇帝被俘他们随时可以换一个,所以这条路也走不通。   与此同时,紫禁城乾清宫内,康熙也是一脸的凝重,明军曾经假冒玉帝发出战争威胁,说三日内就会打进紫禁城,虽然已经在城头上做了各种准备,但是康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康熙和朱由校不同,他从小读得是圣贤书,学得是文韬武略,对科学技术是一窍不通,启用南怀仁纯粹是碰巧而已,在他心中,明军的浮空堡垒实在是一大心病,万一这个巨大的东西真的飞到紫禁城上空,清军现有武器拿他没办法的话,把可真的要败了。   努尔哈赤的子孙不光有着一腔热血,还有着聪明睿智的头脑,康熙冥思苦想一阵子之后,觉得还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为好,他当即摆驾慈宁宫,征求老祖宗的意见。   经过商讨,祖孙二人达成了一致意见,主要使个拖字决,只要拖延住明军的进攻,就能多一份希望,希望大玉儿知道,洪承畴绝对不会抛弃他们祖孙的,山东方面的清军一定会施加更大的压力给明国,现在只是在比谁更能撑而已。   所谓拖,自然就是议和了,虽然两国积怨甚深,但是和平总是大家向往的嘛,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呢?代表满清出使的是显亲王富绶,这位王爷的身份可不简单,其父乃是皇太极的长子—和硕肃亲王豪格,他本人是康熙的堂兄,今年二十七八岁,为人一直很低调,直到明军打到北京城下才积极起来,成天招募民壮,训练家丁,为其他满洲贵族做出了表率。   豪格是被多尔衮害死的,但是顺治和多尔衮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康熙对这个实际上的亲爷爷也多有不满,所以显亲王和朝廷的关系还是很良好的,当康熙祖孙俩考虑派哪一位身份显赫的王爷亲赴明军大营商讨和谈事宜的时候,两人都是首先想到了显亲王。   显亲王义无反顾地接受了任务,带着皇宫里凑出来的一车珍宝玉器打着白旗出了永定门,埋伏在城门附近的明军潜伏哨看他们是来和谈的,便上前接洽,检查了车辆之后带着显亲王一行来到了丰台大营。   显亲王的和谈队伍并没有太多人,几个宫里的侍卫,两个太监,还有二十名骁骑营护兵而已,本来刘子光打算收了东西就赶他们回去的,但是富绶说了一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富绶说大帅难道不想要回自己的未婚妻么?   这是刘子光的禁脔,既然对方主动提出,那就谈一谈,看看他们有什么花招。刘子光和富绶两人进行了一番坦诚友好的双边会晤,最后达成协议,明军后撤五十里休战一个月,清国送还代文佩,至于更深层次的密议,则不足外人道也了。   等富绶走了,刘子光才召集众将说了清国的条件,原来康熙给刘子光开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高价码,只要他答应退兵,就献上一万两黄金、二百万两白银作为劳军,另外尊刘子光为王,愿意协同他夺取明朝的江山,从此南北分治,世代睦邻友好。   “这就是大玉儿这个婊子给老子开出的条件,当老子傻逼啊,爱新觉罗家的人说的话,要能兑现驴都能上树。”刘子光哈哈大笑道。   众将问他那应当如何应对呢?刘子光冷笑不语,于是大家也都阴测测地笑了起来,大帅向来是扮猪吃老虎型的,玩阴谋,就是大玉儿也不是对手。   紫禁城内的大玉儿也在阴测测地笑,开出这些条件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几百万两金银算不得什么,一个小小的代文佩也算不得什么,她也知道明军肯定不会放弃进攻北京,这一切都是为了将最终决战的日期向后拖,能拖一天是一天,多拖一天就离胜利更近一步。   虽然大玉儿足不出户,但是天下大事尽在她掌握之中,纳兰明珠在辽东已经组建起一支军队,不如就将进攻山海关,西夏人的军队已经占领了陕西全境,攻破潼关直逼河南指日可待,而洪承畴的军队也在策划大的行动,过不了几天红衫军自然会收到无数求援的八百里加急,到时候自然不战自退。   刘子光答应了清廷的恳求,退兵五十里以示诚意,清廷方面也送过来五千两黄金和十万两白银劝做军费,至于代文佩和剩余的款项,则要等一个月期限满了再支付。   五千两黄金和十万两白银也不是小数目了,足以弥补红衫军一段时间的开销,所以刘子光也乐得后撤休兵,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北京城摆在那里,东、北、南都是死路一条,只有向西进入山西才是唯一的出路,清军只要退出北京,在郊外就是被动挨打的份,所以刘子光一点也不担心。   期间显亲王又来了几次,送了些银两珠宝,每次刘子光都是以礼相待,相谈甚欢,时间转眼就十天,这天刘子光正在校场检阅外籍军团的跳伞演练,忽然中军旗牌前来禀报,说京城急电到,刘子光接过来一看,大吃一惊!洪承畴的军队居然打到了南京城下!   简直匪夷所思啊,洪承畴用兵当真了得,竟然轻兵急进,直扑南京,其实这和徐增寿有着很大关系,国公爷不敢报告说自己吃了败仗,一心想等剿灭本書轉載文學網了清军再传上捷报,所以南京方面并不知道山东的真实情况,还以为各方面打的都很顺利呢,自然不会在京城和山东之间的地区部署大军,洪承畴一方面用疑兵拖住济南和青岛的明军,一方面征集船只,从运河直接南下,大军绕过所有州县,直插明朝首都。   很不凑巧,京营大军此时已经开拔赶往河南,袁崇焕倒是个老实人,没有隐瞒真实的情况,说是西夏军多达百万之众,已经破了西安,潼关也危急了,自己手下的湖广军和河南新兵战力堪忧,还请朝廷派遣京营大军前往助战为好。   内阁一帮人没办法,只好从京营里调出几万部队开往河南增援,南京的城防力量减弱了许多,当清军的旗帜在长江上出现的时候,京城上下一片恐慌,急忙紧闭城门,整军备战,一方面征调江南各卫所的人马勤王,一方面拍发电报给刘子光,让他星夜驰援。   刘子光这才知道着了清廷的道,人家这才是高明的招数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拖着你不动,偷袭你的老窝,看你如何是好?   第十卷 战争 第三十四章 空降紫禁城   南京城的皇宫内,朱由校刚发了一回火,把所有的文武大臣都给大骂了一遍,打仗居然都打到南京城下了,真不知道前线这些大帅是干什么吃得。   看城下清军的旗号应该是山东洪承畴的部队,不是说洪军被徐增寿拖在济南青州一线正在鏖战么?怎么一夜之间就到了南京?还有那些漕运衙门、长江水师的人都是吃白饭的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清军从运河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杀过来?   朱由校摔了几个青花瓷花瓶,发泄了怒火,一面组织京畿军队进行防御,一面命人连拍电报给刘子光,让他星夜驰援,至于自己那位眼高手低的大舅哥徐增寿,朱由校是不敢指望了,至于江南卫所的兵马,除了上海卫的兵据说有点战斗力,其他的都已经荒废武功很久了,顶上来根本与送死无异。   洪承畴徐增寿刘子光这些将帅都出征在外,京城连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将军都没有,幸亏城墙高大,还有完备的防御设施,把锦衣卫五城兵马司什么的都拉到城墙上去,应该能抵挡上一阵子。   洪承畴军开始进攻神策门,炮声隆隆,杀声震天,南京城实行了紧急戒严,这可是十几年来从没出现过的境况,敌人居然兵临城下了,一时间人心惶惶,无数人收拾了细软拥堵在南门,可是京城十三座城门已经紧闭,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更加加重了混乱。   从朱由校到内阁的官员们,再到普通老百姓,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件事,那就是北宋时期金兵攻破汴梁,生俘二帝以及全部皇室宗亲的旧事,所以也有人进言迁都上海,但朱由校意志很坚定,坚决不愿离开南京不做逃跑的皇帝。   明军收缩战线,包括城南的几个衙门都撤回城内,京城守军兵力不足,连南厂番子都上城墙了,讲武堂一年级的十二三岁的学童也拿着刀枪助战,再加上京城皇家科学院的各种还在实验期的武器都拿出来打仗,一时间清军倒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不过这样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朱由校一天之内连发了十三封电报给刘子光,让他亲自领兵来救,一封比一封措辞严厉,似乎刘子光不来,南京分分钟就会沦陷一样。   刘子光拿着朱由校的电报左右为难,他这才知道中了清廷的奸计,大玉儿利用他贪财重感情的弱点,换取了北京暂时的平安,换取了洪承畴突击南京的时机,现在局势真的一下子全反转过来了。主动权掌握在了清军手中,倘若自己回兵南京,这几个月的努力就算白费了,权衡之下他还是无法做出抉择,帐下将军们也不敢说什么,一方是唾手可得的胜利,一方面是自己的京城和皇帝,他们的家眷可都在南京住着,要说不想回去救援那是胡扯,可是就这样着了清狗的奸计,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   刘子光沉着脸询问大家:“列位将军以为如何是好?”   众将仿佛商量好了似的,异口同声道:“但听大帅差遣。”意思是你让俺们怎么打俺们就怎么打,没二话。   刘子光环视一周,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好!那咱们就今夜直取北京!”   红衫军都是二十四小时备战的,三通鼓响之后全副武装的士兵就站到了校场上,刘子光也没多做动员,就说了一句:“诸君,大明国运在此一战,拜托了!”然后就率先登上了天空之城。   这是一次临时决定的大规模空降行动,只有用飞艇才能越过高大的北京城墙,天空之城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凌霄宝殿南天门等纸板子搭的建筑被拆卸一空,效死营、水鬼队、绿扁帽等精锐部队登上了飞艇,为了多搭载一些兵,不必要的东西都被拆了下来。   整个河北战场所有的飞艇、热气球都被集中起来,能拉多少人就拉多少人,无动力的热气球用绳索拖在飞艇后面,吊篮里装满了士兵,即使如此,一次投送兵力的人数也不过是一千多人,所以这些人全是精兵中的精兵。   虽然行动很仓促,但是红衫军训练有素,很快就完成了战前准备,漫天浩浩荡荡的飞艇在黄昏中飞向北京。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之城上的将士们的侧影镶上了一层金边,由于载荷太重,天空之城非得很低,六台精炼火油内燃机吃力地运转着,驱动天空之城拖着一长串热气球朝北飞去,每艘飞艇的舱室里,每个热气球的吊篮里,都有着面色严峻,手握武器的士兵,太阳西沉,他们坚毅的面庞逐渐变得不那么清晰,但一双双眼睛依然在夜色中炯炯有神。   除了受过空降训练的效死营和专门的空降营之外,大多数部队都没有过从天而降的经验,但他们知道经过这次战役之后,每个人的胸前都能佩戴上一枚镀金的空降兵徽章,这代表着无上的荣耀和每月多加一两银子的津贴,能参加这次空降北京的作战,每个士兵都是豪情万丈的,虽然每个人心里都明白,此去九死一生,但能和这么多好兄弟一起为大明,为刘大帅慷慨赴死,就是死也值了。   夜色降临,今夜星光黯淡,天空中除了偶尔闪现的热气球酒精喷灯发出的火光什么都看不见,这年头没有电灯电视,人们一擦黑就吃了饭睡觉,整个华北大地看不见一丝光亮,飞艇部队只有依靠罗盘前进,值得庆幸的是天黑也掩护了进攻,恐怕明军杀到北京城外清军也发现不了。   与此同时,李岩带领的重装部队也在天津到北京的大路上快速行进着,单靠轻装伞兵和薄弱的空中火力很难压制十三万清军,红衫军的大部队必须跟上,刚才又收到紧急军情,山海关已经遭到关外清军的猛攻,由于红衫军留在山海关的军队只有两千人,所以军情也很危急,到处在求援,到处在告急,但是现在谁也顾不上,一切为了北京,只要攻克了北京,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好像两个人下象棋,双方都是兵临城下,就看谁的动作快了,李岩帮刘子光分析过,南京的防御力量没那么薄弱,洪承畴大军搞突袭一定没有携带过多的给养,撑不了多久就会败退的,所以暂时不用担心。   三十艘中型飞艇,六十个热气球,还有一艘巨大的空中之城经过数个时辰的行军,终于在罗盘的指引下来到北京城外,此时已经是深夜子时,夜色中的北京一片沉寂,只有永定门上每隔十步一个的松油火把照耀着夜空,其余的地方依然是死一般的黑暗。   永定门的守军正拄着火绳铳打瞌睡,猛然看见天空中一片黑压压的东西飘过来,还有一阵阵低沉的轰鸣,你很难想象一个正常的古代人看到漫天的飞艇时候那种惊恐的感觉,最先看到敌袭的那个清兵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旁边的人就看见他双腿本書轉載文學網打颤,一滴滴水从裤子上流下来,旁人顺着他的眼睛望过去,也都进入了石化状态,一颗颗脑袋随着天空这那些硕大无朋的东西转动着,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些神秘的入侵者越过了北京的城墙。   为了空降的安全,飞艇的飞行高度很低,几乎是擦着天坛的顶飞进北京城,北京城的布局已经牢牢记在每个飞艇驾驶员心中,越过永定门,飞过先农坛和天坛,沿着漆黑的大街飞越了内城的正阳门,京城的百姓们依然在沉睡之中,天空中低沉的发动机轰鸣并不能惊醒他们的美梦。   等到漫天的飞艇已经布满了皇城上空,永定门那边才响起了警讯,凄厉的铜锣声一直从外城传到内城,从内城传到皇城,家家户户开始掌灯,兵营里也冒出来许多打着火把拿着武器的士兵,北京城渐渐的亮起来,一座庞大的城市的轮廓显示在红衫军眼前。   天空之城作为被保护的对象,停泊在飞艇的保护中央,也就是北京紫禁城的上方,刘子光将头盔戴上,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武器装备,对身后一双双热切的眼睛振臂高呼一声:“弟兄们,下!”   天空之城上甩下二十根绳索,一直垂到距离地面一丈的高度,空降兵们以此抓着绳子快速下滑,他们手上都带着半指的皮手套,专门用来防止磨伤手掌,一队队精锐的空降兵率先跳出飞艇,抓着绳子迅速落下,犹如神兵天降,落地之后就地一个翻滚,摘下背上的火铳,单腿跪地建立空降场防御阵地。   空降兵们都穿着轻甲,除了上身有一件西洋式铁坎肩之外,只在膝盖和手肘的位置有防撞的护膝护肘,脚上是帆布绑腿和轻便的帆布胶底鞋子,厚厚的橡胶本書轉載文學網鞋底落地无声,弹性极好,手上是黑色小羊皮无指战术手套,头上是没有盔樱的胶内衬钢盔,脸上涂抹了油彩,一个个画得如同恶鬼一样,除了手里端着的击针后装火铳之外,每人还有两把四连发短火铳,一把匕首,一把佩刀,四颗手榴弹,可谓武装到了牙齿。   清廷的大内侍卫反应也不慢,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大批人举着火把拿着钢刀冲过来,不过刚冒头就被空降兵们一一射杀。   刘子光是空降场建立之后才下来的,当他的双脚踩在紫禁城的砖地上时,一股久违了的战斗激情弥漫了他的身心,好久没有身先士卒决战疆场了,他深吸一口气,从随身侍卫代文龙手中接过了一柄重达六十四斤的纯铁打造三尖两刃刀,在空中舞了个刀花,一指前方:“弟兄们,随我前去捉拿康熙小儿!”   第十卷 战争 第三十五章 众神和将军   刘子光今天的行头比较特别,穿了一件镀金的山纹甲,内罩白色缎子团花战袍,脖子上缠了块绣着菊花的丝巾,相对于其他士兵简朴实用的铁质胸甲来说,未免太过奢华了,太过古典了一些,从空中降下来之后,他就摘了橡胶内衬防撞头盔,换上了更加拉风的束发紫金冠,金冠上还有两根弹性很好色泽亮丽的雉鸡翎,他的前额上还划了个竖起来的小眼睛,再加上手里的三尖两刃刀,分明就是二郎真君显圣下凡。   这是李岩坚持要让刘子光穿的行头,说是能震慑清军,刘子光无奈,只好穿上这身不伦不类的行头装神弄鬼,手里的三尖两刃刀也是道具意义大于实战意义,不过刘子光本来也不会什么高明的招数,靠得就是速度快和力气大,什么兵器到他手里都是一样用。   清宫中的侍卫们已经打着火把冲过来了,皇宫是防卫的重中之重,宫城的卫戍部队主要是正黄旗的兵马,另有大批侍卫,空降兵们排成环形防线,沉着地朝着扑来的人群开火,而飞艇上的压制火力也开始射击,火箭筒,排铳,气动机关枪朝着火光闪烁的地方猛烈扫射,子弹所到之处,一片惨号。   随着大批士兵的降落,飞艇的载荷大大减轻,高度也上升了许多,几十个大箱子用绳子吊着放下来,里面装着轻型火炮和弹药,还有干粮饮水等物,其他的飞艇也降下了搭载的士兵和物资,高度迅速上升。   空降结束,飞艇就要开足马力立刻离开北京,因为硕大的目标停在空中就是极好的靶子,所以刘子光才会趁着夜色空降突袭,飞艇们的撤离还是不够快,清军的防空火力已经反应过来了,无数火箭射往天空,还夹杂着火炮的怒吼,飞艇一边用搭载的武器进行还击,一边开足马力撤退,但仍有两艘飞艇就炮火击中了,凌空在天上炸响,爆出一个巨大的火球,把半个北京城都照的通明。   飞艇有些是充的防爆氦气,有的是易燃易爆的氢气,被击中了当然要发生大爆炸,爆炸产生的气浪扰的旁边的飞艇和热气球都失去了平衡,又被清军击落了一些。   空中的战友在浴血奋战,地面上的红衫军也在奋勇杀敌,这次一共空降了一千名士兵,大部分落在皇城里,但落点并不统一,有的落在景山,有的落在太庙,有的落在中南海,更多的是落在紫禁城里面,大玉儿和康熙的家里面。   刘子光落脚的地方是太和殿广场,皇宫的中心位置,对于北京皇宫的地形他非常熟悉,北京南京的宫殿本来就是出自同一设计,只是规模略有差距而已,何况刘子光穿越之前还来过北京故宫旅游。   他挥起三尖两刃刀,大喝一声:“弟兄们,随我前去捉拿康熙小儿!”便身先士卒朝着太和殿侧面冲过去,工字型排列的三大殿没什么值得占领的,夜里又不上朝,所以他直扑后宫而去。   一路狂奔,佛挡杀佛,人挡杀人,迅速来到乾清门外,只见宫门两边的木板房里依然灯火通明,大批穿着黄马褂的侍卫手持宝刀宝剑迎面扑过来。   刘子光知道那是军机处,便大声喝道:“德雷克,去把那小房子占了,我要里面的东西一件不少!”   德雷克喊一声:“得令。”便带着绿扁帽们迎着黄马褂们杀过去,而刘子光亲自带人直扑乾清门。!子时一过,已经是深夜了,乾清门自然是紧闭的,皇宫的墙很高很厚,皇宫的门很大很结实,门闩更是粗大无比,不过这难不倒红衫军的勇士们,两个士兵半跪在地上,扣响了手中的火箭筒,火箭弹将大门打出两个大洞来,然后有人迅速过去想拨开里面的门闩,但是遭到了门里面的火绳铳打击,清军的火绳铳也很厉害,要不是士兵穿着加厚的胸甲,就被打死了,就这样还是伤得够呛,躺在地上直哼哼,恐怕是肋骨被打断了。   士兵们立即卧倒,摘下胸前挂着的手榴弹,用打火机点燃导火索,从乾清门的破洞里准确地投了进去,几声爆炸传来,一切都平静了,又是两发火箭弹打过去,乾清门终于倒塌了,红衫军一拥而入,但是从两旁的黑暗中扑出数十名侍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清宫中的侍卫都是由上三旗的子弟选拔而出,武功高强,身材健硕,侍卫分为好几种,从上而下是御前侍卫、乾清门侍卫、一等侍卫、二等侍卫、三等侍卫、蓝翎侍卫等,,掌宿卫扈从,更番轮直。又有粘竿处、上驷院、养鹰狗处、善扑营、武备院等处侍卫,总人数也有数千人之多,且素质较高,意志比一般清军顽强的多。   保卫乾清门的自然是名闻遐迩的乾清门侍卫了,乾清门是后宫最主要的大门,职司相当重要,所以侍卫们的人数很多,装备也很好,除了火绳铳之外,还有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剑,身上穿得黄马褂下面,是钢丝软甲,算是清军中装备最良好的部队了。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别看乾清门侍卫们的装备这么好,在红衫军面前依然是渣一般的存在,跟着刘子光打进后宫的是什么人?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百里挑一的效死营勇士们,刘子光有俩糟钱可全都花他们身上的,西洋式的胸甲是用利国铁厂出品的高碳钢造成,任凭你什么狗屁宝刀宝剑,砍到上面也就是一道白印子,而效死营手中的武器就更牛逼了,是击针转膛卡宾火铳,说白了就是能半自动射击,一扣一响的短管步枪,而且发射的是定装金属弹壳子弹,这玩意老牛逼了,哪是老式火绳铳可以比较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面对面的用手中的火铳对轰,自然是射速高,威力大,护甲效能好的效死营占了绝对上风,一阵硝烟散去,乾清门侍卫就死了一地,而效死营只有几个人被射中头部而阵亡。   没有人去管死者,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战斗,不停地战斗,根据经验,康熙应该在这几个地方出没,首选是彻夜办公的乾清宫,要不然就是养心殿,所以效死营并分两路,一路直扑乾清宫,一路人多的向左突击,兵发养心殿和慈宁宫,因为大玉儿那儿的防卫力量一定也不少,所以人手更多一些。   除了刘子光带了一路人马进攻后宫以外,其他的红衫军都去进攻宫城的城墙了,紫禁城也是一座小型的城池,外面环绕着筒子河,城墙很高很厚,易守难攻,但是从里面进攻就方便多了,防御宫城的是正黄旗部队,很不幸的是这支部队中的大部分士兵被康熙调去增强外城防务了,但剩下的部队打的依然很顽强,满清皇宫的卫戍部队自然是素质最高的军队,这场战斗进行的异常激烈,文戈涛和他的水师步勇突击队花了大力气才打下了午门。   后宫里的战斗也很惨烈,大队侍卫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效死营的士兵很快就打光了卡宾火铳里面的子弹,来不及装弹,有的抽出短火铳继续射击,有的拔出背后的佩刀和侍卫们肉搏,效死营的佩刀是利国铁厂专门生产的花纹钢兵器,也是不可不扣的宝刀,刀剑相击,就看谁的毅力更兼任,谁的武功更强了。   这个时候正是刘子光发挥他的长处的最佳时机,一杆三尖两刃刀舞的如同泼风一般,六十四斤重,水磨镔铁打造,刀刃风快风快的,长柄鸡蛋那么粗,也是纯铁打造,当真是碰着就死,沾着就亡,刘子光一马当先,威风凛凛,再加上他一身金甲,额头上的小眼睛和拉风拉到极致的束发紫金冠和一抖一抖的雉鸡翎子,都深深地将他二郎真君的身份出卖,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神仙下凡啊,那些侍卫被他杀得七零八落,如同纸做的假人一般,兵器到处,脑袋和残肢断体横飞,满地都是穿着黄马褂的残尸。   就这种打法,也不见清宫侍卫有丝毫退缩,刘子光更断定康熙和大玉儿都在西宫之中,大吼一声杀!再次扑入敌群,他一个人就能顶一百个人用,效死营士兵们趁机装填子弹,点燃手榴弹的导火索,准备再次发动火力突击。   面对效死营的疯狂进攻,清宫侍卫们越大越少了,不得不向后退却,但是却为保卫养心殿,而是直接退往慈宁宫方向,刘子光率先冲进养心殿,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再看康熙的床榻,上面的锦被还是叠着的,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不好,康熙不在西宫!”刘子光的眉头随即皱了起来,这时候从乾清宫方向发出一声哨响,一枚烟花射向天空,这是事先约好的信号,表示没找到目标人物。   第十卷 战争 第三十六章 活捉大玉儿   康熙既不在养心殿,又不在乾清宫,难不成去了慈宁宫陪他奶奶唠嗑去了?刘子光气得一脚踢翻了养心殿里的茶几,喝道:“随我去活捉大玉儿这个老婊子。”   据不完全统计,所有的太后都是老婊子,不过那只是为了骂人而骂人,象大玉儿这样货真价实的老婊子太后还真是少见,自打跟了皇太极之后就没少送绿帽子给他,陪明朝降将洪承畴睡觉是组织上(皇太极)交代的任务,就不提了,但是勾搭小叔子这码事可玩得有点大,弄得连顺治皇帝都是个野种,太后老了也不安生,依旧为大清的霸业贡献着自己的绵薄之力,若不是她时隔三十年后对洪承畴再度以身相许,很难保证在这个大清势衰的时候,以洪承畴为首的汉臣们的忠诚。   养心殿到慈宁宫之间有几道宫墙,墙很高很滑,两个院子之间是长长的防火道,战斗就在这狭窄的巷子里展开,清军集中了数百名侍卫,还有不少拿着家伙的太监,密密麻麻的涌在巷子里堵截明军,妄图以人海战术取胜。   效死营最不怕的就是人海战术,人家可有大杀器呢,先用喇叭口的霰弹火铳喷上几枪,然后调来威力无边的喷火枪,这种喷火枪和打农药的工具差不多,先给容器加压,然后将里面的精炼猛火油喷出,雾状的精炼火油被喷口的长明灯点燃,形成一条骇人的火龙。   火龙过处,一片鬼哭狼嚎,就是没被火焰烧到的人也被高温灼伤,这种高温可了不得,眼珠子都能给烤化了,喷火枪的威力是两方面的,一个是肉体上的摧残,一个是精神上的打压,侍卫们的衣服被点燃,烧得满地打滚,惨叫连连,后面的人吓得不敢上前,   挡在前面的侍卫们都变成了烤猪,效死营士兵也不理会满地打滚的敌兵和瑟瑟发抖的太监,旁若无人的闯进了慈宁宫,将一阵阵人肉的焦糊味道抛到了身后。   慈宁宫是太皇太后的居所,由于康熙尚未大婚,所以皇宫里的主要力量都集中在老祖宗这里伺候着,战斗一打响。又有大批侍卫赶过来救驾,现在慈宁宫内聚集着大批的侍卫,一个个脸色都很凝重,明军终于打到了眼前,打到了太皇太后的身边,身为大清国皇室侍卫,能死在保卫老祖宗的战斗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太监们也站在侍卫后面,拿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兵器,神情有些胆怯又有些激动的站着。   皇宫中好几处燃起大火,各个宫室也掌了灯,侍卫们手里也举着火把,熊熊火光之下,只见对面的明军大将一身金甲,脖子上还缠了块被血染红的菊花图案丝巾,倒提着三尖两刃刀,血一滴滴的流下,汇成了一个微型的水潭,这位大将一身狰狞的笑,额头正中那个油彩画得小眼睛都因为流汗而模糊了。   刘子光杀气腾腾,往前走了两步,吓得几百名侍卫一起后退,但刘子光只是笑笑,并没有动手杀人,反而将三尖两刃刀抛给部下,从怀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烟卷,点燃抽了一口,悠悠地吐出一串烟圈,抱着膀子对清宫侍卫们说:“还不动手,等什么呢?”声音温柔闲适,好像是在催促牌友赶紧出牌,而不是催促敌人赶紧动刀子。   侍卫们被刘子光的嚣张激怒了,互相对视一眼,高举刀剑就要杀过来,可是他们的身后突然起了变故,那些手握刀枪的太监们,一起将手中利刃狠狠插在侍卫们的背心里,太监们反水了。   突遭变故,侍卫们措手不及,效死营趁机一拥而上,两下夹击将这批侍卫歼灭,刘子光走上前去,笑着和一位太监头目打招呼:“聂大侠,别来无恙啊?”那个领头造反的太监正是早年自宫投身宫廷的华山派弟子聂风。   聂风倒没和刘子光客气,直奔主题:“你要我帮的忙我都帮了,我要的葵花宝典呢?”   刘子光正色道:“聂大侠,现在国难当头,你即使身为太监,也要身残志坚,为国尽力啊,只要你带领手下反正太监协助我抓住大玉儿和康熙,并且坚守到胜利,别说一本《葵花宝典》了,就是各门派的秘籍我都能帮你搞来。”   大玉儿就在慈宁宫内,她没有料到明军的来势如此之快,如此之凶猛,她压根就没想过逃出宫去,紫禁城防卫严禁,是京城的核心,每一道宫墙都是那么厚,每一个侍卫都是那么忠心耿耿,要是连皇宫都不安全了,那京城里又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呢?   大玉儿足不出户,哪里知道什么空降战术啊,她做梦也没想到明军能从天而降直接越过外城内城杀进皇宫,明军来的突然,就连侍卫们也不清楚状况,还以为本書轉載文學網全城都降下明军了呢,所以也没执意请求太皇太后出宫躲避,只想着拼死护卫,哪知道太监里出了内奸,居然背后下刀子。原本设想的光荣战死变成了被卑微的太监暗害,真是死不瞑目啊。   这些太监都是聂风的心腹,也都是汉人出身,明军来袭,他们自然见风使舵,暗中配合了,这就使得慈宁宫最后的防御力量瞬间土崩瓦解。   刘子光正对聂风进行思想教育呢,忽听宫殿内一阵女人的尖叫声,便丢下聂风,径直跑了过去,只见几个效死营士兵正揪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痛打,其中一个士兵的胳膊还被刺破了,几个中年宫女在一边大呼小叫着,像是被刺激到了极点的样子。   刘子光一眼认出正被效死营士兵殴打的正是满清的太皇太后大玉儿,于是赶紧假意呵斥:“住手,你们大胆,怎么能这样对我的大玉儿姐姐!”   士兵们悻悻地住了手,但是依然抓着大玉儿的胳膊,一个粗俗的丘八还说道:“大帅,这老娘们太狠了,差点废了咱们一个兄弟。”   大玉儿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女中豪杰,骑马射箭样样精通,但是贴身肉搏就不是效死营大兵的对手了,所以她的困兽犹斗并没有派上任何用场,反而被揍的鼻青脸肿。   大玉儿五十多岁了,但是保养的极好,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多岁的少妇,现在是九月初的天气,还不算很冷,大玉儿只穿一件薄缎子旗袍,显得身材很是窈窕。以前几次都是兵戎相见,没机会仔细打量大玉儿,这回可捞着看了,刘子光看着大玉儿白嫩的脸上有一个清晰地巴掌痕迹,不禁怒道:“你们出手也太重了!把我姐姐的脸都打肿了,回头每人扣一个月军饷。”然后又和颜悦色对大玉儿说:“姐姐莫怪,他们就是些粗人,看小弟的面子,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对了姐姐,跟您打听个事,我玄烨小弟弟去哪里了?有日子没见他了,怪想的。”   大玉儿冷冷看了刘子光一眼,没有说话,突然之间刘子光发现大玉儿的嘴部有些细微的动作,赶紧以疾如闪电的速度一拳打过去,将大玉儿的下巴打的脱臼了。   “姐姐何苦咬舌自尽?你要是敢死我就将你扒光了让这些当兵的奸尸,然后将你的裸尸挂在天安门示众,你要是乖乖配合,我还能保你像个太后那样风风光光的死,听明白了吗,听明白就给老子眨眼!”   刘子光一会红脸一会白脸的,又是恐吓又是许愿的,硬是将饱经风雨的大玉儿吓住,屈辱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两行泪水流了下来,虽然大玉儿经历过无数次宫廷内斗,每次都胜利收场,但是她面对的都是自家人,不管是皇太极、多尔衮、豪格、鳌拜这些人,都不会撕开脸开打,都是用的阴谋诡计互相争斗,哪里遇到过效死营这样蛮横不讲理的丘八和刘子光这样的流氓啊。   见大玉儿答应不在寻死,刘子光便将她的下颌结上,继续问道:“玄烨在哪里?”   大玉儿不语,孙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所有的寄托,即使敌人用再残酷的办法折磨、威逼她,她也不会说出孙子的下落。   皇宫太大了,刘子光的一千人撒进去根本显不着,现在仍有大量侍卫在负隅顽抗,不过紫禁城的城墙已经落入红衫军之手,全面占领皇宫只是个时间问题了,各路情报汇集到慈宁宫,这里俨然成了临时指挥部。   “传令给将军们,务必死守紫禁城,坚持到援军到来。”刘子光在慈宁宫里大清太皇太后的宝座上发出了占领皇宫后第一道命令。   今天发现一件事,我居然可以盲打了,虽然还是用二指禅,但是确实不需要看键盘了,几百万字打出来,就连我这个二指禅也能盲打了,感慨了,古人说熟能生巧,诚不我欺啊。   第十卷 战争 第三十七章 女人质   紫禁城南北长三百二十丈,东西宽二百五十一丈,有大小宫室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太监宫女侍卫皇室成员数万人,要想在里面藏个把人简直太轻松了。   所以刘子光放弃了寻找康熙的企图,他手上只有一千人马,防守宫城都捉襟见肘,哪有力量挨个宫室搜捕康熙去,反正把大玉儿拿在手中已经有一张王牌了。   北京城的清军被突如其来的空降搅乱了阵脚,又怕明军趁机攻城,所以外城内城的部队都没有擅离职守,只有九门提督的机动部队到处围捕落地的明军,一直闹了个把时辰,才意识到紫禁城被人家偷袭了,但是此时效死营已经在宫里站稳了脚跟,建立了防线。   紫禁城的城墙一共长一千一百三十三丈,墙高四丈,外面是一圈宽十八丈的筒子河,除了正前方的午门之外,还有左右的东华门、西华门外有一座桥,北面神武门有一座桥,紫禁城的四角各有一座巍峨的角楼,清军遗留在里面的火器、弓箭不少,一千人马只要放手住几座城门和角楼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至于皇宫里的居民们,刘子光交给聂风去处置了,现在风雨飘摇,汉人出身的太监都不会再为清廷卖命,狐假虎威的拿着刀枪跟着聂风,将所有的宫女太监妃子们驱赶到太和殿前的广场上去,这期间不可避免地要发生一些借机报仇和小偷小摸的事情,乱局之下,谁有功夫管这个,配合反正太监们行动的绿扁帽们才不管什么是非对错,谁敢赖着不走,当场一刀砍死。   大清国的皇宫何尝经历过这样的浩劫,养尊处优的太妃们被昔日低眉顺眼的奴才们拖着头发在地上走,忠心的宫女过来保护,反被红毛蓝眼睛的妖兵一刀砍死,鲜血四溅,后宫弥漫着恐惧的味道,由于聂风等人对后宫比较熟悉,所以进展的还算迅速,大批后妃宫女太监被集中在太和殿广场上,大多数人的衣服都没穿整齐,一片哀号。   红衫军在太和殿的门口、太和门上,弘义阁和体仁阁上架设了排铳,监视这帮人,敢有异动的就拿火铳和手榴弹招呼,其余的人马全部用来守城,清军的反扑马上就要到来了。   北京城一共有十三万清兵,起初的混乱过后,便集结了大量的人马进攻皇宫,筒子河很宽,只有从午门和东西北门发动进攻,大队清军蜂拥在桥上,用弓箭和火铳朝城墙上压制射击,明军并不还击,等他们聚的越来越多,藏在桥下的水鬼队员便点燃了炸药包,然后一个猛子潜入水中不见了,安装在桥下的炸药包将一座宽阔的大桥炸上了天,砖石块和尸体到处乱飞,清军不得不终止了进攻,将兵力投放在宽阔的午门。   午门是一座门型的城楼,两侧伸出的城墙如同一把大钳子,这里集中了红衫军的最强火力,火炮、火箭筒、排铳都摆在上面,此外还有一大排人肉盾牌,全是有封号的妃嫔。   这些妃嫔多是顺治的妃子,还有一些是皇太极的后妃,反正都是康熙的长辈,是尊贵的皇室成员,有她们在,清军是绝不敢胡乱放箭的。   打了一夜,天色已经微明,午门外躺了一地的尸体,城门上布满了折断的箭矢和枪弹打出的小坑,朱红色的城墙也被战火熏黑了,清军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代价,依然没有靠近午门半步,这里的火力实在太强了。   硝烟中走过来一人,手里摇着白旗靠近了午门,一边摇旗一边喊着:“别放箭,别放箭。”   刘子光亲自在午门指挥防守,他挥手让大家都别动手,让那人走近了说话,那人头戴凉帽,身穿蓝缎子官袍,胸前绣着孔雀,一身文官打扮,战战兢兢走到空地上,居然拽着词喊起话来,文绉绉的也听不懂,大意是说两国交兵不应该把女人牵扯进来,明军这样做不大厚道,建议明军将后妃们放出来,大家明刀明枪的干一仗。   刘子光嗤之以鼻,好不容易整的人肉盾牌,你说撤下去就撤下去啊,抬手两铳,打在那老夫子脚底下,吓得他丢下小白旗抱头鼠窜。   清军的指挥部射在天安门一线,因为端门这里已经在明军的火力威胁之下,所以不得不靠得远些,由于距离太远,刘子光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在领军,不过看清军错落有致的样子,应该是个高层人物在对面指挥。   不一会儿,清军的再次进攻开始了,用的全是上三期的精兵,健锐营藤牌兵在前,端着火绳铳的神机营在后,其他各军手持强弓硬弩多路突击,再后面是铜制的大将军炮,杀气腾腾朝午门推进。   刘子光有点纳闷,难道清兵连这些妃嫔的命都不顾了么?那二十来个后妃被绑在城头上都是满眼含泪,吓得尖叫不已,但没有人理会她们,清军在沉默地逼近,明军在静静的等着他们走进有效射程,午门前的气氛紧张而压抑。   随着清军走进有效射程,午门城头上一阵硝烟腾起,枪林弹雨泼过去,健锐营的藤牌根本不顶事,当场就被打死了一大片,但是清军依然奋勇向前,一边冲一边还击,子弹和弓箭落在城楼上,首当其冲的是那些人肉盾牌,一个个被万箭穿心,打的血肉模糊,可怜一代帝王妃嫔,最终竟然落了个横死城头的下场。   既然对方根本不顾及先皇的妃嫔,那说明指挥者一定是个果敢刚毅有担当的角色,想到这里刘子光不禁有点担忧,倘若京城十三万清军使用车轮战术来攻,这一千人就是再厉害也得交代在这儿啊,李岩啊李岩,你怎么还没到啊。   清军的武器比明军落后一代,火绳铳的射速射程威力全面弱于明军的后装击针铳,大炮的射程也近得多,大将军炮刚放好位置,还没来得及开炮呢就被明军的神炮手赵章程一炮给端了,现在这位爷已经是响当当的千户级别了,也娶了老婆,生了好几个孩子了,本来不想让他跟着来空降冒险,但人家说了,富贵都是大帅给的,这条命早晚还给大帅,刘子光拗不过他,只好带着同来,不管是火箭筒还是步兵炮,在他手里就如同长了眼睛一样,指哪打哪,弹无虚发,清军经验不足,老想着直瞄射击,不会抛射,所以大炮推得很近,一连推过来三门大将军炮都被赵章程给敲了。   这一波攻势再次被遏制,天安门方向一阵锣响,清军丢下一地尸体,潮水般退却回去,过了片刻,却又重新压上来,刘子光正要下令开火,忽然看到阵前有一女子,双手被缚,嘴里塞了白布,绑在木杆子上,不是代文佩又是何人!   刘子光赶紧让弟兄们暂停开火,清军倒也没有趁势进攻,只是把代文佩推到阵前,然后列开阵势,摆出要对话的样子。   从代文佩后面走出一个清军将官,一把揪住代文佩的头发,将其低垂的头颅猛地一拽,一张惨白的脸正冲着午门城楼。   “看清楚了!这是你们大帅刘子光的未婚妻,现在在我们手里!谁敢再轻举妄动,我这就扒了她,让弟兄们轮流上,也让你们见见大帅的女人是什么个骚样子!”   清兵们哈哈地淫笑起来,似乎是拿到了什么护身符一般,见城楼上没有反应,那将官又嚣张地喊道:“开火啊,射我啊!有种你就开火射死我,谁敢?谁有这个胆子?”说着还一把扯开自己的盔甲,露出一身黑毛。气焰张狂到了极点,清兵们被他的气势感染了,也嗷嗷鬼叫起来。   中军见大帅没下令开火,便知道清军说的是真的了,老婆被人家俘虏了,这确实是个问题,投鼠忌器啊,一双双探询的眼睛望向刘子光,刘子光也是左右为难,他身边的贴身侍卫代文龙更是双目含泪,小伙子今年虚岁十四,但是已经很懂事了,见大帅不忍开火,跪下道:“大帅,打吧,姐姐一定不希望你为了她耽误军国大事,如果大帅对姐姐还有情意的话,就请亲自送姐姐上路。”   刘子光看看泪光闪烁的代文龙,又看了看城下面色苍白的代文佩,一股复杂的心情浮上心头,他和代文佩的交流很少,但却知道这个女孩的心意,代文佩为了使自己将来过门后在侯爷府有个一席之地,也为了给刘子光事业上添砖加瓦,这些年一直纵横在燕赵大地,联络民间义士,笼络各地汉官,她是刘子光的未婚妻,又是天地会的高级三品头目,仗着这两个身份,取得了不少了成绩,红衫军用的各种军用地图就是她主持测绘的。   那个清军将官还在肆无忌惮的狂笑着,一只脏手还伸到了代文佩的下巴上揉捏着,冲着午门上笑道:“刘大帅果然好眼力,挑的小媳妇水嫩水嫩的,这样的小美人谁也舍不得弄死啊,大帅怜香惜玉,咱们佩服的紧。”   一边说着,清兵们一边不露痕迹的向前靠近,眼看已经进入到火绳铳的有效射程内了,刘子光终于下定了决心,从身边士兵手里抢过一杆长筒火铳,咔吧一声板起击锤,闭左眼,睁右眼,瞄准了代文佩的脑袋。   “代女侠,对不起了。”刘子光在心里默念着,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一直低垂着目光的代文佩忽然睁开了眼睛,和刘子光四目相对,眼睛里饱含了决绝和毅然。   第十卷 战争 第三十八章 看谁更流氓   “砰”地一声铳响,代文佩的脸上溅满了白花花的脑浆和红红的鲜血,近在咫尺的那位清军将官被刘子光一铳爆头。   一颗半寸口径的独头铅弹从五尺长的精钢锻造铳管里旋转着冲出来,以每秒一百五十丈的速度准确射入清将的眉心,将他的头盖骨掀开来,里面的汤汤水水都飞溅出来,距离最近的代文佩当然是首当其冲了,被溅了一头一脸。   刘子光将火铳抛还给士兵,轻蔑地说:“我敢杀你。”但是他只是射杀了那员清将,并没有下令全军开火,毕竟事情还没到那么决绝的地步。   虽然是习武之人,手上也有十几条人命,不过碰到这样恐怖的事情,代文佩还是惊恐万分,但嘴里塞了白布喊不出来,只能拼命甩着脑袋,想把那些吓人的东西甩掉。   周围清兵都惊愕地看着他们掉了半拉脑袋的长官,一颗眼珠子还挂在脸上,身子晃了两晃轰然倒地,这话怎么说的,有人质在手上都能被对方打死,难不成他们真的不顾人质的安危了么?清兵们出离愤怒了,几把钢刀同时架到了代文佩的脖子上,拽着她向后退去。   一连退了三十步,清兵们才觉得到了安全境地,再次猖狂起来,一个小军官跳出来冲着城头上喊:“姓刘的,这是你自己找的,我们这就将你的未婚妻先奸后杀,你看仔细了!”   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将他没过门的老婆先奸后杀,这是最大的侮辱,刘子光本来就是个血性人,自然绝不会容忍这个情况发生。   端门城楼上,一个满脸麻子的少年用千里镜望着对面午门上的刘子光,阴测测地对身旁的美艳宫装女子道:“苏嘛姐姐,你说刘子光这厮会不会出城抢人?”   苏嘛拉姑道:“根据军机处对他的性格研究分析,此人极重感情,做事鲁莽不顾后果,尤其对女人方面,尤其如此,所以我猜他一定会带兵出来抢人。”   康熙点点头道:“和朕想得一样,只要他出来了,这个仗就好打了,就是用人命往上推,十三万人轮番上阵,累也累死他们。”   当夜康熙并未在宫里就寝,而是和苏嘛拉姑一起在正阳门视察军务,这才侥幸逃得一命,得亏有了皇上的调度指挥,清军才组织起来对紫禁城发动进攻,当刘子光推出十几位妃嫔作为人肉盾牌的时候,正是康熙下令不要投鼠忌器,清军才放胆开火的。   现在天安门以内聚集了上万清军,大批的云梯,撞车预备着,火炮和弓弩瞄准着,只能将刘子光引出午门就乱箭齐发,然后贴身肉搏,一鼓作气消灭这股明军。   清军将代文佩从柱子上解下来,几个人就要扑过去撕衣服,忽听午门上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住手!”   众人下意识的望去,只见刘子光一把揪出一名中年美妇,拽着她的头发推到垛口前,朗声道:“老子也凑个趣,看好了,这是你们的太皇太后大玉儿!生得当真是花容月貌,虽然是个老菜皮,但是俗话说得好,老B败火,我手下的兄弟口味重,还就好这一口。没错,代文佩是我未过门的妾室,但妾室终究不过是妾室,你们以为可以威胁得了我么?想玩大家就玩到底,看谁玩得过谁!”   说着刘子光狠狠将大玉儿的头往前一按,两只手指掐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正对着对面端门城楼上那一闪一闪的千里镜反光,他知道清军的指挥官在那里,不管是谁领军,都必须照顾太皇太后的尊严和性命,拿一个代文佩和刘子光叫板,这张牌未必太小了些。   看到刘子光忽然揪出了皇祖母,康熙大惊失色:“怎么,皇祖母没有撤出来,这帮侍卫怎么当的差!”这下苏嘛拉姑也傻眼了,赶紧发信号给前面的清军让他们立即住手!   不消苏嘛拉姑交代,清军们都吓得停了手,那可是金枝玉叶的太皇太后啊,大清朝的精神领袖,她老人家伤了一根毫毛这些小兵都赔不起的,对面那个头上画着眼睛的家伙可是个狠角色,万一真惹怒了他,来个城头上当场轮暴大清太皇太后,那可就严重了!   康熙担心皇祖母的安危,亲自下了端门,在侍卫们的簇拥下朝午门走去,由于担心刘子光的狙击,也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站下,盾牌在四周时刻防范着,康熙给身边人轻声说些什么,然后那个大嗓门的侍卫就冲着午门这边喊起来:“刘子光,大清皇帝陛下命你立刻交出太皇太后,倘若太皇太后少了半根毫毛,一定铢你九族!”   刘子光估摸了一下距离,虽然子弹可以射到那个地方,但是已经在有效射程之外,再加上风速等原因,不能保证击中康熙,于是放弃了狙杀他的想法,回喊道:“玄烨,非是我想对姐姐如何,是你不讲究在先,打仗就打仗,关女人什么事!”   康熙一听这话火冒三丈,心说最先把女人(妃嫔们)拉上来当盾牌的难道是我不成?不过他知道和刘子光这种无赖讲不清道理的,只能接着提出自己的意见,双方同时放人,交换了人质再开打。   刘子光不愿意换,以为他知道大玉儿的重要性,这可是满清的灵魂人物,放她回去就等于放虎归山,至于代文佩,只好另做打算了。   虽然心里打定了主要不换,但是嘴上不能这样说,刘子光回复康熙说,打了好几个时辰了,都累了,不如吃了早饭抽袋烟再详谈这个事,康熙一想反正你们是瓮中之鳖跑不了,于是便同意了。   从头天子夜到现在,红衫军们一直都没吃饭,长时间的鏖战让他们体力消耗极大,要不是平日经常训练的严格,大伙早就撑不住了,现在也是一个个肚子打鼓,咕咕作响呢。   御膳房被紧急运转起来,那些御厨和帮工的太监宫女被从人群中挑出来去做饭,皇家饮食,光是早饭就有几十道菜,满族人粗鄙,无非是些鸡鸭鱼牛羊猪肉加时蔬而已,厨房里每天凌晨都有带着露水的新鲜菜送进来,但是今天由于打仗所以没有新鲜蔬菜,只好能昨天的蔬菜对付着用,肉倒是现成的,厨子们在钢刀的监视下战战兢兢地做着饭菜,不多时,一盘盘菜饭就送到了城墙之上,士兵们吃着宫廷御菜,喝着随身水壶里的清水,倒也惬意地很。   刘子光面前摆了一张桌子,是从后宫里抬出来的,就这样露天摆在午门的城楼里,两把椅子,刘子光一把,大玉儿一把,桌子上摆满了珍馐美味。   对以大玉儿这个人,平心而论刘子光还是比较敬佩的,这个女子不简单,有手段,敢付出,为了大清的事业贡献了太多太多,在权谋上大玉儿的本事也很大,这些年就是她一直在掌控着北京的政局,打一派,拉一派,努力保持着平衡,才使这些野蛮落后的统治者在北京盘踞了十三年之久,总之,这是个女中豪杰。   午门外的战争暂时中止了,但是北京城内还不时响起零星的火铳声,这大概是清军在搜捕奸细,比起刚才的杀声震天,这会子已经清净了许多,刘子光让人把大玉儿的绳子解开,面对着坐着吃饭谈话。   这会的刘子光已经不是刚才那个满嘴叫嚣着“老B败火”的大流氓了,而是一位斯文的大明文士,刚才的空当,他还让人将大玉儿的宫装找来,还找来几个平日里服侍她的宫女,伺候老祖宗穿了正规的衣服,仔细洗了脸,梳了头,带满了珠宝首饰。   大玉儿坐在刘子光对面,现在她才开始打量这位名震天下的大明第一猛将,虽说上次在天津海边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是两军阵前,心里又记挂着孙儿,所以没有仔细看,这会仔细一端详,这个年轻人倒真是英武的很呢。   刘子光已经将束发紫金冠摘了,头上胡乱握了个髻,插了根白金的发簪,身上的镀金山纹甲已经卸下,只穿着里面的白缎子素团花圆领战袍,腰间金镶玉的带子,还悬着一柄佩剑,脚下是胶底战靴,英俊的面庞,炯炯有神的双眼,依稀有些当年多尔衮年轻时候的英姿。   刘子光微笑着指着桌上的珍馐美味,对大玉儿道:“太皇太后饿了吧,请慢用,招呼不周,还望海涵。”   大玉儿不禁苦笑,这本来就是大清的皇宫,怎么好像是他做东了,这小子,刚才还恶语相向,现在又变得这么斯文,看来此人很有向政治圈发展的潜力啊,唉,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能文能武胆色过人,自己这一代人真的是老了……   仿佛是猜到大玉儿的心理似的,刘子光笑道:“这紫禁城,本来就是我大明的皇宫,借给你们住几年而已,这桌上的饭菜,哪一样不是汉人百姓辛苦劳作出来的,你们满人终究是客,也该走了。”   第十卷 战争 第三十九章 这世界变化太快   大玉儿心中一动,显然刘子光的话引起了她的共鸣,入关十三年,打了十三年,就没有一天太平过,皇太极战死疆场、福临战败郁郁而终、多尔衮被俘自杀,爱新觉罗家的精英们几乎都丧身在这无边无际的汉人海洋中了。   虽然建立了大清朝,定都在北京,将关外的家都搬了进来,从渔猎民族变成了统治阶级,旗人都成了老爷,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也学着汉人皇帝的样子,看书学习,重用文臣、采纳建议,减轻赋税、休养生息,实行归心之术,剃发易服,摧毁汉人的抗拒心理,这些年来大清的统治者可没少花心思,这是这一切有用么?   汉人们终究还是不服管教,没有意识到大清的好,他们宁愿在南明汉人政权的横征暴敛下苟延残喘,也不愿在大清皇帝英明仁慈的统治下幸福的生活,不管是直隶还是山西山东,到处是民乱,这十三年来就没消停过,平均每年都有三起以上的汉人造反,再加上几乎每年都要遭遇旱灾水灾,真是流年不利啊。   大玉儿为了大清殚精竭虑,别看她一头黑发乌亮乌亮的,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由于操劳过度,早就满头银丝了,只是为了好看用何首乌黑芝麻染黑的而已。打了这么多年,一点没有建树,反而被汉人反扑了回来,现在连紫禁城都落在人家手里了,大玉儿还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大玉儿就是大玉儿,虽然心中黯然,但是绝不会轻易示弱,她冷笑一声,答道:“天下本无主,能者居之,你们朱家的老祖宗本来也不过是凤阳一农民而已,连乞丐和僧人都做了,尚能夺了天下,我们爱新觉罗家乃是白山黑水间的英雄,比之强了本書轉載文學網不知多少倍,为何就不能坐这个天下?不错,这所紫禁城是你们汉人永乐皇帝建造的,可是这恰恰证明了我们大清朝的英明仁慈,换了哪朝的统治者,都会大兴土木重修宫室,也只有大清皇帝才会舍不得劳民伤财,直接沿用了前明宫室,甚至连修缮都没有,这不是体恤民情是什么?”   刘子光冷笑,心说你们倒是想重新盖个皇宫呢,可是你们接手一个烂摊子,哪有银子大兴土木,再说俺们大明的皇宫盖得那么好,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东北土包子见到这么豪华的皇宫哪还舍得拆了重建,反正比盛京宫殿豪华一万倍,就是再盖一个也摆脱不了满族的土腥味,何不沿用呢。   当然这话用不着说,刘子光不是来抬杠的,他另有重要目的,所以并没有和大玉儿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反而微微一笑,示意旁边噤若寒蝉的宫女给大玉儿倒上一杯御酒,温言道:“太皇太后是个聪明人,何苦再苦苦支撑呢?汉人满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杀来杀去有什么意思?眼下大局已定,满清必败,太皇太后不如登高一呼,让清军放下武器投降,本帅保他们性命无忧,你看可好?”   大玉儿嗤之以鼻,她认定刘子光现在是虚张声势,按照她对这个人的了解,不是被逼到绝路上,这个人是不会和敌人坐下来面谈的,现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无非是想找条后路罢了。   “刘大帅此言差矣,好像您把身份弄颠倒了吧,这话应该是哀家对您说才对,北京城内有我一十三万大军,贵军恐怕也就是千人左右吧,你以为绑架了哀家就能胁迫皇帝投降么?那您可就太小看我爱新觉罗家的人的魄力了,反正哀家已经是快入土的人了,死就死,没什么可怕的,别想拿哀家讨价还价。”   看到大玉儿的尾巴又翘起来,刘子光不由得冷笑起来:“太皇太后此言差矣,不错,本帅是只有一千人,我还就把话放在这里了,对付你们十三万土鸡瓦狗,一千人足矣,多一个人都是浪费的!劝你们投降是本帅有好生之德,不投降也罢,杀你们个血流成河,难道你以为本帅没这个本事么!”   说着,刘子光一只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盘子碗筷一颤,两个宫女一抖,手里端着的酒壶都差点落地。   他越是这样,大玉儿越认为他是色厉内荏,心中更有了计较,道:“事到如今,哀家也就不瞒你了,此时洪承畴的大军已经到了南京城下,西夏军也已经破了潼关天险,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刘大帅盖世英明,何不为自己找条后路?我大清向来求贤若渴,若是大帅不弃,哀家愿意保你一个前程,以往种种是非恩怨,可以既往不咎,别说是封侯拜相了,就是封你一个铁帽子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大玉儿到底是大玉儿,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刘子光丝毫不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爱新觉罗家的人向来无耻,哪怕是杀父夺妻的仇人都能收为帐下,说起这一点,也只有《三国演义》那些枭雄可以相提并论。   刘子光哈哈大笑:“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现在虽然看似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但是这天下毕竟已经乱了好几十年了,人心思定,本帅可以断言,不出两年,这天下必然归为一统,而且胜利者就是我们大明!”   大玉儿嘴角一撇,显然对刘子光大言不惭的话很是不屑,不过没等她再说出一番大道理来,刘子光又开口了:“你以为当今的天下还是十三年前的天下么?还是那个可以靠骑射功夫,靠阴谋诡计,靠好勇斗狠的年代么?你错了,现在打仗靠的是国力,打的是银子,你固若金汤的北京城又如何,在我天兵面前还不是形同平地,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真以为能困得住我?再说洪承畴,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行动么?告诉你,他一切行动尽在我掌握之中,我这是采用的关门打狗战术,南京发生的事情,我转瞬就能知道,哪里用的着什么八百里加急。大明的科技之发达,已经可以做到千里传音,又岂是你们能理解的。”   刘子光从腰间掏出一把转轮火铳抛给大玉儿:“请看,我们明军用的是什么火器。”大玉儿虽然贵为太皇太后,但是对兵器甲马颇有研究,手中这柄短火铳异常精致,沉甸甸的发着幽蓝色的光芒,金属工艺相当优良,铳柄是胡桃木的,铳管是六角型的,膛内还有三条膛线,转轮里放着四发铜弹,整个武器就像是一件工艺品,展示着明朝强大的科技能力和工业能力,相比之下,清军倾其所有仿制的火绳铳就像是拙劣的赝品,根本上不得台面。   刘子光道:“这是明军最基本的配备,每个士兵都有两支,还有五连发长铳和手榴弹,我们的武器装备已经完全脱离了冷兵器时代,根本不用面对面的搏杀了,这样一来,即使是刚拉来的农夫只要稍加训练就能打得过一个能骑烈马能开硬弓的精兵,甚至五百步兵就能对付三千精骑,这笔账你算过没有,游牧民族能有多少人?能提供多少兵员,汉人千千万万,再配上这样犀利的火器,你觉得到底谁能赢?”   大玉儿默然,刘子光说的话惊醒了她,手中这柄火铳更在提醒她,世道已经变了。明军两万人纵横北方,先夺山海关,再取天津卫,搅得关外一团乱麻,这不是偶然,也不是靠得什么高明的策略,而是完完全全靠的是强大的运输、机动能力和压倒性的火力,人家既然能从天而降紫禁城,自然就有办法全身而退,主动权完全在人家的掌握之中。   “敢问太皇太后,贵国一年岁入多少万两银子?又能收成多少担粮食?养活多少兵,多少百姓?我可以开诚布公地告诉你,你们所谓大清一年的赋税都不如我一个上海市舶司一年的关税收得多,至于粮食,江南湖广都是鱼米之乡就不说了,光是从暹罗运来的大米都吃不完,十个铜钱就能买五十斤上好的暹罗香米,加上运费也不过十二个铜钱,即使国内有旱灾水灾也饿不死人,我想问你,你拿什么和我们大明打?就拿城里这一十三万士兵么?就拿洪承畴的绿营和那顺格日勒的蒙古骑兵么?”   大玉儿再次默然,刘子光的话不是假的,作为实际掌控了大清朝政权的人,对于国计民生必须了解,争霸天下靠得什么?武力是一方面,但是经济和科技也必本書轉載文學網须考虑在内,本来两国的综合国力差距不大,依靠娴熟的骑射功夫,清军还略占上风,可是现如今真的不一样了,不是那个一本三国演义加上宝马快刀就能夺取天下的年代了。   不是我不明白,只是这世界变化太快。大玉儿原本还野心勃勃地想博弈一把,依靠洪承畴的奇兵突袭南京扳回败局,再重用汉臣,实行更加温和的民族政策,重新收拾旧山河,再次逐鹿中原呢,可是听了刘子光一席话,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一相情愿的梦想罢了。   一十三万大军,在这个年轻人眼里确实只是土鸡瓦狗尔,这个年轻人有着何等的胆魄啊,恐怕就是靠十三副铠甲打出一片江山的努尔哈赤也不过是这个水平吧,一瞬间大玉儿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天下,不但不会是爱新觉罗家的,恐怕也不会姓朱了……   第十卷 战争 第四十章 放虎归山   大玉儿陷入了沉思,刘子光的话给了她极大的震撼,这位经历过大清国三代皇帝的女人绝非凡人,短短的几分钟内便有了定夺。   大玉儿从沉思中猛醒,睁开双眼道:“放了哀家,哀家自会让皇上把你的妾室送回来,也会让他们休兵罢战,从此退出北京,还回到我们的辽东去。”   这时候刘子光已经风卷残云地把桌子上的食物吃了大半下去,听见大玉儿这样说,便端过酒壶对嘴咕咚咚灌了两口送下去食物,拿袖子抹抹嘴,道:“姐姐想清楚了?”   大玉儿道:“哀家是念佛的人,见不得生灵涂炭,既然大帅把道理摆得这么明白了,那哀家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八旗健儿的性命也不能这样白白浪费,这仗,不打了。”   与此同时,端门城楼上,康熙和苏嘛拉姑正面带忧虑的对视着。“苏嘛姐姐,你看这情况如何是好?”   “皇上,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苏嘛都支持你,老祖宗也一定会支持你的。”   康熙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那是昨天早晨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皇祖母慈祥的抚摸着他的头说:玄烨,祖母老了,以后凡事你要自己多动脑子,拿主意,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就坚持去做,记住,你是皇帝!”   “朕是皇帝啊。”康熙心中默念着,起初皇祖母落到敌人手里确实给他带来了极大地震撼,一时间手足无措,不过现在已经镇定下来,发生的事情无可挽回了,皇祖母不在,他就是大清不折不扣的话事人,现在他必须做出抉择,是屈从于敌人的要挟还是强硬的继续进攻,但有一点他可以确信,不管怎么样,那个阴险的刘子光绝对不会放过皇祖母的,与其这样,不如坚持进攻,拼个鱼死网破,老祖宗经常教育自己要当机立断,现在正是需要决断的时候!”   康熙一咬牙,正要下令强攻,忽然听到一声哨响,对面午门上射下一支没有箭镞的雕翎箭,上面似乎绑着东西,士兵将箭取过来一看,上面竟然是老祖宗的手书,让康熙休战一个时辰,然后双方互换人质。   康熙顿时高兴起来,但又怕明军拖延时间搞什么花样,下令继续增兵包围紫禁城,同时不能放松外城的警戒。   双方偃旗息鼓,各自休息,康熙一方忙着继续调拨火炮云梯,刘子光这边抓紧时间休息,一个时辰过后,交换人质正式开始。   刘子光心里很有数,清军不会耍什么花样,因为代文佩等人的身份和大玉儿不可同日而语,为了区区几个天地会的反贼,康熙绝不会拿大玉儿的生命冒险,果然,人质交换本書轉載文學網的很顺利,大玉儿被吊篮放下城去,代文佩和几个天地会俘虏被放了过来,整个过程都在双方的火力控制之下,哪一方乱动都会导致全体人质的死亡。   刘子光用大玉儿换回了天地会的所有俘虏,这些人除了代文佩之外都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看来满清还是很有分寸的,就算抓到刘子光的身边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招致更强烈的报复,这种做法是很正确的,倘若他们真的动了代文佩,恐怕大玉儿现在就已经不是完整的了。   代文佩被吊上午门城楼,面色苍白神情憔悴,但是却并没有象电视剧里面被解救的女主角那样扑向刘子光的怀抱,即使代文佩是江湖儿女,也要顾及脸面,刘子光也没有太多表示,只是说:“文佩,你辛苦了。”   刘子光温暖的目光投射过来,一句贴心的话,代文佩就感到这一切都值了,能为他出生入死,想必以后在府里也不会地位过于低下了。   “姐姐!”代文龙扑了过来,他到底是个孩子,又是被姐姐看大的,姐弟之情非常身后,虽然已经是大帅的贴身侍卫,胸前佩戴了两颗银星呢,但在姐姐面前依然是个孩子。   姐弟两人抱头痛哭,忽然代文佩看到弟弟身上的血迹,赶紧上下检查,关切的问道:“文龙你哪里受伤了?”   文龙骄傲地说:“都是鞑子的血,我用剑杀了六个蓝翎侍卫,这都是他们溅在我身上的。”   弟弟长大了,都能报效国家了,代文佩很欣慰,拍拍弟弟的脑袋,这才转向刘子光道:“总舵主你怎么用鞑子的太皇太后换来我们,这可太不值了!”   刘子光道:“什么狗屁太皇太后,在我眼里你和兄弟们才是最重要的。”   听了这话,代文佩和几个天地会的好汉都深深地感动了,处于层层包围之中,居然把手里的王牌人质送出去,换来几个并不有碍大局的己方人质,看起来傻透了,但是却充满了人情味,正是江湖一流豪杰的所为。   代文佩只道刘子光是因为担心自己才做的这笔交易,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暖流,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为这个男人赴汤蹈火,江湖儿女不会持家做女红,打打杀杀还是行的。   好汉们以为总舵主心里记挂着他们才做的这次交换,一个个感动的岗岗的,要不是死撑着,英雄泪都要落下来了,一个个在心底暗自发誓,这条命从此就是总舵主的了!   再说大玉儿,穿戴的整整齐齐被送回清军一方,刘子光还买一送二免费奉送了两个大玉儿身边的宫女,就等着她说服康熙退兵关外了。   大玉儿被清军严密保护着回到端门城楼,祖母抱头痛苦一场,苏嘛拉姑也跟着哭,旁边的侍卫们也落泪,哭了一场,康熙才问道:“老祖宗,刘子光那贼子对您做了什么手脚没有?”   大玉儿慈祥地笑了笑,拍拍康熙的肩膀道:“奶奶没事,有你阿玛、你阿玛的阿玛在天之灵护佑,又怎么会有事呢。“   听了这话康熙才放下心来,可是大玉儿忽然变了脸色道:“皇帝,刚才哀家被敌军俘虏,午门上受辱的时候,你是打算怎么做的?”   康熙微微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实话:“老祖宗,为了大清的脸面,朕绝不会让你受辱的,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大玉儿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爱新觉罗家的好子孙,当断则断才能做个好皇帝啊。”   然后大玉儿又询问了一下京城的情况,康熙说明军打进来之后有很多汉官开始不老实,就连九门提督伍六一也有异动,不过这些人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康熙果断任命了显亲王富绶为九本書轉載文學網门提督,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人靠得住啊。   大玉儿点点头:“孙儿你做的很好。只要稳住了京城,一切还有翻盘的可能。”   “那现在应该怎么做呢,请老祖宗指点迷津。”康熙确实有些迷茫了,内忧外患,敌人实力那么强大,让他不知道大清这条航船究竟该往何处去。   大玉儿从椅子上坐起来,走到窗前看着杀气腾腾硝烟弥漫的午门,一眼看过去那里连一个人影一面旗帜都没有,但她知道,全副武装的明军就藏在垛口下面,在那座城楼上,她吃了一顿最难忘的早饭,这顿饭给她这位大清朝实际上的掌舵人上了一堂课,让她明白了明清两国的差距,但是这种巨大的差距并没有让她觉得沮丧和挫败,反而激起了这个女中豪杰的万丈雄心。   不错,明国现在的实力是大大强于清国,不论是财政收入还是科技水平,还有粮食产量和人口,但是并不代表大清就彻底不能翻身了,事在人为,汉人能做到的事情,满人一样能做到,而且还会做的更好!   不就是火铳大炮么,还有那个能飞的东西,大清不是没有能人,只是一直没重视这方面而已,八旗勇士们崇尚骑射摔跤,对奇技淫巧很是鄙夷,只要改变这个思路,重用那些西洋工匠,再从民间征集手艺精湛的汉人工匠,象刘子光拿给自己看的那种火铳,绝对能放造的出来。   北方的资源同样丰厚,同样有海港,有矿藏,有大片的耕地,有无数勤劳的汉人百姓,这些资源都是翻盘的资本,凭什么不努力一把就放弃?这不是爱新觉罗家人的作风!   再说了,明国的复兴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情,而且期间刘子光个人起到的功效是极其巨大的,只要消灭了这个人,明国就会进入倒退状态,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某个具体的人对于历史发展的重要性,大玉儿就是能改变历史的人,如果不是她几次力挽狂澜,现在的天下格局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同样道理,刘子光也是那个改变了大明国运的人。   刘子光的火铳确实给大玉儿带来了震撼,但是同时也被大玉儿发现了弱点,火铳的子弹很大,直径半寸,黄铜制成,这就可以推出每个士兵注定不能携带太多的弹药,每人百发就是极限了,高科技有高科技的弱点,那就是必须依赖后勤。虽然刘子光吹牛说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可是打了这么许久,怎么不见他把伤员撤出去,也没见援兵到来?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明军的后勤并非尽善尽美。   最终大玉儿得出一个结果:现在正是大清复兴最佳的时机,只要豁出去几千条人命杀进紫禁城,打死刘子光这个明军乃至明国的灵魂人物,整个京津地区乃至全天下的战局,都会为之一变。   大玉儿猛然转身:“皇上,是该决断的时候了!”   第十卷 战争 第四十一章 绝处逢生   把大玉儿放走之后,红衫军就开始往午门外的空地上泼油,泼的是那种燃烧性能很好的猛火油,看到这个情景,代文龙忍不住问刘子光道:“大帅,精炼火油挥发性强,泼下去一会儿就点不起来了,不是浪费么?”   刘子光赞道:“小伙子不错,都知道挥发了,学堂没白上,你看好了,一点不浪费。”   果然,大玉儿回去还没有一刻钟,大队清军又来攻城,等他们扑到午门下,一支火箭射过去,门前便燃起熊熊大火,无数人影在火光里凄惨的嚎叫着、翻滚着,惨况堪比阿鼻地狱,吓得后队清军再不敢向前。   好不容易烧完了,留下满地焦尸,空中弥漫着烤肉的味道,饶是双方都是百战老兵,也不免心惊,这仗真是越打越残酷了。   但是清军并没有被吓退,等火焰熄了,依然猛扑过来,火铳弓箭开路,后面是云梯兵和健锐营,仿佛根本不知道恐惧似的,但是这种不讲策略的蛮干与送死无异,清军前仆后继倒在午门外,尸体叠着尸体,每个人都是前胸中弹,但依然潮水般的涌过来,搞得红衫军们都成了机械性的射击了,连瞄准都不用瞄准,随手一铳就能打到人。   清军一连冲了半个时辰,至少留下了五千具尸体在午门外,连续的射击使得红衫军的弹药很快紧张起来,士兵随身携带的弹药都打光了,现在已经开始使用后备弹药箱里的存活了。   刘子光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他看到这些死掉的清兵都是下五旗和汉八旗的兵,真正的上三旗精锐反而不出动了,这种打法虽然笨拙,但是确实有用,人海战术既能消耗敌人的弹药,又能打击敌人的士气,试想谁面对这样悍不畏死的军队不得胆寒啊。   红衫军也不例外,即使大家都是杀人如麻的精兵,见到这种情形也觉得匪夷所思,清军这是拿人命往上填啊,照这种打法,早晚尸体会堆的和午门一样高,不用云梯他们也能爬过来了。   那些绿扁帽的西洋兵们,已经接受不了这种残酷之极的东方战争模式,一个个表情极为痛楚,似乎在压抑着心中的愤懑和恐惧,刘子光知道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临界点了,但是现在必须坚持,坚持过去就能得以升华了。   没有人责怪刘子光为什么放走那么好的人肉盾牌,因为大帅自有他的安排,不必和每个人交代,更没有人抱怨被清军团团包围,打得这么艰苦,因为空降兵天生就是被包围的,这个信条早已成为他们的口号了。   康熙铁青着脸站在端门上,背后跪着几个都统、参领,这些人实在不忍心再这样打下去了,苦苦劝谏皇帝换个打法,可是康熙听了皇祖母一番话之后,铁了心要攻下午门,他下了死命令给下面的人,就算打光最后一个人也要上,就是拿尸体堆也要越过午门。已经有两个佐领因为怯战被康熙砍了脑袋,但是依然有人冒死进言。   康熙皇帝今年十五岁,十五岁的少年有这样一颗坚韧的心也不容易,午门外的焦臭味和满眼的血红刺激着少年的神经,他的太阳穴不断的跳动着,每一次的倒下、每一次的牺牲都让他心痛不已,可是这个时刻不能停,一秒钟都不能停,只有用千千万万的血肉之躯才能抓住这次机会,歼灭这个大清最强悍的敌人,只有干掉了刘子光,大清才有出路,满人才有出路,这是皇祖母告诫他的话,康熙本人也这么认为,他甚至觉得刘子光真的是上辈子就和爱新觉罗家有仇,今生特地来寻仇的。   负责主攻的是下五旗的部队和绿营兵,皇家直接掌控的上三旗部队则在养精蓄锐,等明军的弹药耗尽之后再投入这支生力军,这种打法自然遭到各位旗主的反对,但康熙心意已决,没有人能够撼动帝王的意志。   稍停了片刻,清军再度发动进攻,这次规模更大,从四面八方开始合围,十八丈宽的筒子河也拦不住他们,硬是顶着炮火的轰击架设了浮桥,然后依然是云梯兵、弓箭手,玩命地上。   防线扩大,红衫军的兵力立刻紧张起来,千把人防守方圆一千三百丈的紫禁城捉襟见肘,若不是兵器犀利,城墙高大,连片刻都守不住。   火铳子弹打光了,手榴弹也扔光了,猛火油用完了,炮弹也只剩下最后几颗了,午门前的尸体真的快堆到城墙这么高了,清军也杀红了眼睛,连盾牌都不拿,直接挥舞着长刀踩着尸体冲上来,红衫军则挺着刺刀迎过去,两军开始血腥的肉搏战,到底还是红衫军技高一筹,一个反冲锋将清军压了回去。   一个浑身血迹的都统跑到康熙面前禀报:“皇上,又打光了三个营,死了三千多兄弟,再打下去我们镶蓝旗的人就打完了。”他嘶哑的声音里带着焦躁和心疼,但是康熙却不为所动,道:“朕不要数字,只要午门,哪怕打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要给朕打下去!”   都统给康熙磕了三个头,领着残兵再度冲了上去,片刻之后,康熙通过千里镜亲眼看到这名都统倒在了明军的刀下,放下千里镜,康熙的心在滴血,他也不忍心将这些健儿的生命白白往里填,但是打仗必须有人牺牲,镶蓝旗的人不死,也会有其他旗的人死。   巨大的牺牲终于换来了成果,明军的弹药已经打光了,火铳加上刺刀远没有长矛那样好使,两军的武器对比终于发生了逆转,康熙一挥手,养精蓄锐已久的上三旗部队终于出动了。   望见又一波敌人压上来,疲惫的红衫军士兵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捏紧了手中的刀枪,他们突袭占领紫禁城的时候,缴获了不少清军的冷兵器,这会正好派上用场,别以为红衫军是只会用火铳的孬种,玩起冷兵器来,照样是精兵。   清军御林军的刀枪弓箭都是精工打造,用起来倒也上手,红衫军士兵拿着敌人的武器和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的部队硬生生碰了一仗,精兵对精兵,刀枪对刀枪,手機用戶登陸W-A-p.1——0——1——D——unET免费阅读最快最新的文字版小说打得异常激烈,刘子光手持宝刀身先士卒,所到之处残肢断体乱飞,一场苦战,终于又将清军赶了下去,但是这次明军损失也不小,有十六个士兵当场战死。至此已经有七十八人战死,两百三十二人负伤,歼敌愈万。   伤亡率这么大,连最沉着的军官也有些着急了,但是大家看到大帅一脸的淡定从容也就放心了,大帅和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其实刘子光心里也是焦急万分,预定好的策略怎么都不通了呢?再这样打下去弟兄们都得交代在这里,这些人可是红衫军的精华啊,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才训练出来的,就这样打光未免太过可惜了。   心里虽急,脸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装出一脸的从容,刘子光提着宝刀带着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到处充当救火队,一会儿东华门,一会儿神武门,忙的焦头烂额,几个侍卫累得更是气喘吁吁,清军好几次爬上城头都被刘子光亲自赶了下去,头上的束发紫金冠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黄金甲也溅满了血迹,最要命的是刘子光居然感觉到疲惫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刘子光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来历,虽然行动敏捷力大无穷,但并不是金刚不坏之躯,而且需要的能量也特别多,当能量无法得到充分补充的时候,这具躯体就会变得不那么利索了,所谓能量也很简单,就是高热量高蛋白质的食物,这也是为何刘子光饭量特别大,一天要吃好几顿饭的原因所在。   可是现在哪里找高热量的饭菜去啊,就是有饭菜也没有时间吃啊,到处告急,到处求援,太和殿广场上那些人也有些不安分,隐隐有要暴动的意思,正打算杀几个人震慑他们一下呢,忽然发现皇宫内某处冒起了黑烟,走水了!   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被人家四面围着打,内部又燃起熊熊大火,想必是某些漏网的侍卫藏在皇宫的角落,看到时机成熟才纵起火来,这个时候红衫军没有力量搜捕宫中的残余侍卫,更没有力量救火,只能坐以待毙!   恰在此时,清军再次倾尽全力来攻,他们所忌惮的火器已经不存在了,所以将阵型排的很密集,黄色和白色的铠甲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刀枪更是密如树林,远远望过去,密密麻麻都是人头,清军起码出动了三万人。   红衫军们擦擦脸上的血和汗水,从容地点上最后一支烟,相互传递着抽,谁也不知道抽完这口烟会不会再有下次,平时总是说愿为大帅效死,这回真的能得偿所愿了,没有人惧怕死亡,更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刻胆怯,不知道谁起了个头,紫禁城的城头上飘扬起激昂的大明军歌满江红。   士兵们已经抱定了必死的信念,但是事情远远没有到这么糟糕的地步,天上传来微弱的马达轰鸣声,渐渐越来越大,所有人忍不住循着声音朝天上望过去,只见几十个黑色的大鸟从云层里钻了出来。   第十卷 战争 第四十二章 堡垒从内部垮塌   动力翼伞部队是从天空之城起飞的,原先设计的飞行甲板平衡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只好从天空之城下方的铝合金轨道上起飞,弧形的轨道能赋予翼伞强大的惯性,相当于滑跃起飞,效果比甲板起飞还要强些。   这支空军是刘子光的杀手锏部队,花费的银子不比天空之城少,原先的竹木支架已经变成了铝合金,蒙皮也变成了特制的高强度帆布,翼伞的动力装置统一使用个体型小马力大的精炼火油双缸内燃机,航程和载重都比以前有了很大提高。   飞行员们都是青岛流亭航校的毕业生,无论是海面还是平原或者山地都飞过,城市轰炸更是拿手的科目,刘子光曾经专门建了一座空城给他们练习轰炸,训练成本可见之高,翼伞上搭载的武器也是最精良的,高爆炸弹、凝固火油弹,火箭发射巢,样样都是大杀器。   这只是第一波空袭部队的三十架动力翼伞,携带的是面杀伤的炸弹和燃烧弹,对付密集队形的敌军效果极佳,翼伞呼啸而过,一枚枚炸弹呈自由落体状落入密密麻麻的清军队伍,炸起一片残肢断体,地面上被炸出几十个弹坑,毫无遮拦的士兵们被锋利灼热的弹片切割着、分解着,从活生生的人变成残缺的尸体。   清军被从天而降的打击打懵了,大多数人不知道卧倒躲避,而是乱哄哄的到处乱跑,导致自相践踏而死的比被炸死的还多,有些顽强的士兵想用火铳和弓箭反击,可是动力翼伞的速度太快,根本打不着人家,再说了,就是中了一两支箭矢打不下翼伞。   这就是翼伞的优势所在,速度快,结构简单,适合白昼攻击,但是载弹量少,航程近,需要预先找好合适的降落场,不然有来无回,这些特点正好和飞艇是相对的,飞艇体型大,速度慢,载弹大,滞空时间长,但在敌人的防空火力下形同靶子,所以只适合夜间出动,现在是白昼,所以李岩才会将这个动力翼伞派了出来。   看到自家援军来到,敌人的攻势再度被瓦解,城头上的明军欢呼雀跃,示威似的将最后几发炮弹打了出去,第一波空袭部队没有停留,丢下炸弹就扬长而去,紧接着第二波空袭就来到了,这回是装了火箭巢的攻击队,专门射击躲藏了清军的建筑物,,天安门和端门都遭到了火力打击,翼伞两侧各挂了一个二十四发装的火箭巢,一共是四十八发火药推动的高爆火箭,指哪打哪,一阵攒射,差点把正在城楼观战的康熙给射死,侍卫们赶紧扑上来用血肉之躯护住皇上,然后紧急撤离,逃到中南海一带去继续指挥作战。   现在广场上已经看不见活的清兵了,所有的部队都隐蔽起来,惊恐的看着天边,不是他们不勇敢,实在是空袭太过于恐怖,黑压压的机群,震耳欲聋的马达轰鸣和割草一般的杀人方式,再加上这群恶魔是来自于天空,这一切都让清兵们崩溃,动力翼伞带给他们的压力和震撼比飞艇还要大。   第二波打击部队还在皇城上方盘旋,寻找着残余的清军,不时发现躲在中南海树林里、太庙、景山上的敌人,便是一顿火箭打过去,一刻钟之前还耀武扬威的清军转瞬就被空袭打散了军心。飞行员们不时低空从宫城上方掠过,白色丝巾迎风漂浮,带着飞行风镜和皮帽子的飞行员们象城墙上的战友挥手致意,向午门上的刘子光帅旗敬礼,动作潇洒飘逸,引得一帮大兵都暗暗发誓,回去后一定要报名去当天兵,在空中杀伤敌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帅了。   第二波还在盘旋着保卫紫禁城,第三波动力翼伞又到了,这回出动的翼伞和前两拨不同,体型大了一圈,飞行速度也稍慢些,径直飞越紫禁城,翼伞下部如同鲤鱼下仔般抛出一长串箱子,每个箱子上面都带有一个丝绸制作的小降落伞,飘飘忽忽落到太和殿前的广场上,还砸伤了不少宫女,明军赶紧过来收货,这是天兵送来的补给,大部分是炮弹子弹火药,都用牛皮纸包着,木箱子盛着,拆开了就能用,还有就是黄石真人研制的止疼药、裹伤的绷带、桑皮纸、金疮药;以及几箱子牛肉罐头、听装啤酒和中华烟。   不光弹药得到了补充,还有酒肉香烟,这给固守紫禁城的红衫军们打了一剂强心针,有了天上的支援,就是守一年也没问题,清军的士气却一落千丈,好不容易付出上万条性命快要得手了,却被空袭搅了局,这让清廷上上下下都很沮丧,几位满族王公更是心生不满,康熙一个小孩子胡乱用兵,折损了许多人马一点成效不见,如何能让他们心服。   中南海的小树里,康熙和大玉儿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隐藏着,这场仗打的实在太窝囊了,一直被人家压着打,好不容易有了翻盘的可能,一下子就全回去了,现在连皇宫都被人家占了,皇城内也没有可藏身的建筑物,明军那帮飞贼,看见像样的宫殿就过去射两发火箭,搞得太皇太后和皇帝只能藏在树林子里,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祖孙两人正在商量对策,忽见有人来报,说是明军大队已到永定门,正支起大炮猛轰城门呢,彭春率军拼死抵抗死伤累累,请皇上增派援军。   这回轮到康熙头大了,他也有了屋漏又逢连夜雨的感觉,京城空有十三万大军,硬是一点用场派不上,连一千人据守的紫禁城都打不下来,看来这仗真没什么前途了,回望老祖宗,大玉儿还是一脸的坚毅,用眼神鼓励孙儿下定决心,越是艰难越要坚持,往往战争拼的就是毅力,谁挺住了最后五分钟谁就是胜利者。   康熙用力地冲老祖宗点点头,然后下令道:“兵分两路,一路增援永定门,一路继续强攻紫禁城,朕要让这帮汉人看看,满人的血是流不完的!”   动力翼伞配载的火箭弹打光了,摇晃一下伞面撤走了,由于动力翼伞起飞和降落都比较麻烦,所以也只能是一锤子买卖,接下来还是要靠红衫军自己硬撑,幸亏他们趁着这个空当扑灭了宫中的大火,歼灭了隐藏的清廷侍卫,又救治了伤员,分发了弹药,还抽空吸了两口烟,闷了两口啤酒,战斗力得到了巨大的恢复,清军再度来攻,依旧是讨不到丝毫便宜。   清军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涌现,拼凑出进攻队形,可是还没走到射程内,便遭到了一阵箭矢的打击,死伤累累惊慌失措,从他们背后又涌出大批穿着清军盔甲,但是右臂缠着白布条的士兵,挥舞着刀枪和清军战到一处。   “他们自己人打起来了!”有人飞报刘子光,刘子光只是矜持的一笑,心道他们早该内乱了,老子的思想工作可不是白做的。红衫军们兴奋地趴在城头上津津有味的看着清兵自相残杀,一边看还一边品头论足,俨然置身事外,战争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康熙正在树林里休息,忽然听到外面杀声震天,侍卫来报:“九门提督富绶反了!现正带着正蓝旗的人马杀过来,兄弟们都快顶不住了!”   康熙大惊,富绶居然反了!老祖宗前脚封了他做九门提督,把京城防务交给他,他后脚就反了!这厮到底还是不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啊?   大玉儿也极其震惊,富绶这孩子平时看起来挺老实的,没想到在温顺的表面下掩藏着一颗狼子野心,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富绶既然敢造反,手上就一定掌握了充足的兵力,而且他前段时间经常去明军大营议和,肯定和刘子光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   想到这里,大玉儿不禁在心中哀叹:天亡大清啊……“老祖宗!怎么办?”康熙和苏嘛拉姑一起扑过来抓住大玉儿的胳膊,京城的情形实在是太乱了,已经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了,现在这个乱局,小康熙完全失去了掌控能力和分析能力,只能依靠老祖宗的睿智了。   大玉儿暗暗告诉自己,一定不能乱了方寸,她定了定神,拍拍康熙的肩膀道:“莫急,富绶谋反已在哀家预料之中,哀家在他身边埋藏了棋子的。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大玉儿的手掌拍在康熙的肩膀上很有力度,暗中提示他身为皇帝决不可自乱阵脚,康熙立刻明白了,坚定地点点头:“知道了老祖宗,不管面临什么困难,孙儿都将勇敢的去面对!”   这是现在的境况已经不是用勇敢可以解决的了,京城到处烽烟一片,红衫军别动队和天地会是相同的密谍组织,但是行动更加隐蔽,组织更加严密,业务也和天地会没有交集,跟着天津难民混进北京以后一直蛰伏着,现在终于冒出来了,他们穿着清军的军装到处杀人放火制造混乱,暗杀官员,爆破军营,无所不用其极,清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同时对付紫禁城和永定门的强敌已经乏力了,根本无力搜捕他们。再加上九门提督的临阵倒戈,这京城的局势已经一边倒了。   第十卷 战争 第四十三章 富绶的心思   刘子光曾经说过,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不是被外部力量攻破的,而是从内部垮塌,这句话有两个含义,一个是象空降紫禁城这样直接打击敌人的核心部位,二是拉拢分化敌人,而富绶正是他策反的对象。   爱新觉罗.富绶,继承其父的爵位,改号显亲王,但是一个区区的亲王并不能使富绶满足,因为这天下本来应该是他的,大清的皇位应该由他来做,而不是玄烨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毛头小子!   富绶的父亲是皇太极的长子豪格,按理说继承皇位应当是长子,但是由于皇太极驾崩的太快,没有置顶继承人,所以引起了一场纷争,当时豪格掌握正蓝旗,又有皇太极留下的正黄旗和镶黄旗以及众多大臣们的支持,略优于有正白、镶白两旗以及多铎支持的多尔衮。但是,豪格在关键时刻未能果断行事,在有大臣提出豪格具备继位资格并要求其继位的时候表示自己不行,被多尔衮顺水推舟从而未能入承大统。最终由其弟,皇太极九子爱新觉罗-福临继位,多尔衮为摄政王辅政。此后,豪格虽仍颇多战功,但受多尔衮打压。顺治五年,因其隐瞒其部将冒功及起用罪人之弟的罪名被下狱,当年三月死去,年仅三十九岁。豪格死后,其福晋为多尔衮所纳。   富绶和多尔衮有着杀父夺母之恨,但是在京城贵族们合谋对付多尔衮的时候并没有参与其中,而是置身事外,这并不是他忘记了仇恨,而是他清晰地分析了局势,认定大玉儿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只掀翻多尔衮根本没有用,正是他的低调让大玉儿觉得他是个可靠的孩子,所以并未加以防范。   顺治皇帝此人虽然是多尔衮亲生,但是一直以此为耻,坚持不认这个父亲,而且纠集其他贵族软禁了多尔衮,要不是大玉儿干预,很可能就把他亲爹给干掉了,顺治为豪格平了反,重新封为和硕肃武亲王,富绶和其弟弟被分别封为亲王和郡王。   顺治死后,多尔衮重新出山,或许是内疚或许是被儿子的背叛所触动,并没有动富绶兄弟,反而以礼相待,富绶兄弟更是不敢乱说乱动,总之在父亲死后,他们就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在历次内斗中都安然无恙。   正是由于这种态度,让心思缜密的大玉儿放了心,在满人势微的今天,重用了富绶兄弟,先是让富绶担任使节与明军联络,富绶不负众望,成功将刘子光忽悠住了,退兵五十里,大玉儿很是欣慰,封富绶为九门提督,掌管京城防务,封其弟弟温良郡王猛獾为统兵大将,掌管正蓝旗部队。   富绶隐忍了多年,正是为了今天,大玉儿对他再好也弥补不了多尔衮对他们家的伤害,这皇位本来就不该由福临来做,要不是大玉儿和多尔衮勾结,暗做手脚的话,皇位就会顺理成章的落到豪格身上,这样一来,大清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内耗,说不定早就一鼓作气拿下南明了。   阿玛当了皇帝,那富绶就是皇太子了,居住在东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生活绝对不是现在这种蜗居在王府中整日装憨卖傻,惶惶不可终日。等父皇百年之后,那富绶就是大清的皇帝了,九五之尊、金口玉言,那将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威风啊。   可是这一切都是幻想,皇位传到了福临的儿子玄烨这里,在富绶眼里,这个十来岁的毛孩子无论哪个方面都比自己差远了,但人家是大玉儿的亲孙子,就算是白痴也能坐这个皇位,自己再熟读史书,弓马娴熟,也只能当个闲散亲王。这口气,富绶从来就没咽下过。   天下大乱,很多人在乱局中看到了机会,富绶就是其中之一,明军武力超强,借他们的刀杀大玉儿和康熙的头是再合适不过了,京城八旗权贵们并不喜欢打仗,山海关一丢他们的魂也跟着丢了,天津卫再一失,连骁勇善战的图海也战死了,大清的主力部队掌握在洪承畴手里,盘踞在山东就是不驰援京城,这些权贵们这叫一个怕啊,一个恼啊,大清的江山就快被大玉儿这个婊子和他的汉狗姘头糟蹋光了!   就在明军攻克天津之后,京城八旗权贵们就开始了地下联络,争取和明军和谈,赔款也好,割地也好,只要能保障他们的奢侈生活就行,大玉儿祖孙是一定要干掉的,大清不能没有皇帝,新皇帝必须是血统纯正的爱新觉罗子孙才行,想来想去大家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富绶,豪格的长子,又是堂堂亲王,由他继任再合适不过了。   富绶是大家选出来的皇位继承人,这次他一点也没有推辞,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大伙,因为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转瞬即逝,如果抓不到这次机会,豪格的子孙就彻底远离皇位,再也靠近不了权力中枢了。   富绶代表大清前去明军大营会晤刘子光,他眼中隐藏的那种对权力的渴望被李岩一眼看出来,本来刘子光和李岩就已经在琢磨拉拢满清内部权贵反水的事情了,这个人选最好是个识时务的人,不能太有本事,也不能太废物,爵位不能低,亲王最好,富绶简直就是老天送下来的人选啊。   双方各怀鬼胎,一点就透,很快就达成了意向,共同对付大玉儿祖孙,但是只是意向而已,并没有形成任何文字上的东西,刘子光知道,富绶还在等待,等待局势的进一步明朗,他和刘子光不同,从小长在富贵家庭,没有亲自上阵杀敌过,他不喜欢冒险,也不会主动犯险,刘子光就不一样了,他的富贵全是冒险得来的,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富贵险中求,他做了调查,富绶掌握的力量虽然不足以掀翻大玉儿和康熙的统治,但是也不容小觑,这时候要做的就是给他施压,逼他造反。   刘子光这样对富绶说,虽然大明很想拿下北京,但是作为统兵大将,他并不想把敌人全打光,当然他也没有实力把满清连根拔起,最好的结局就是满情换个皇帝,赔款割地称臣,互相能接受就好,用不着赶尽杀绝,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他刘子光还是明白的。   富绶要做的就是发动政变,断绝和山东洪承畴军的联系,刘子光保证他登上皇位,明军不再对北京施压,双方签订城下之盟,一切皆大欢喜。   计划本来已经在进行中了,但是洪承畴突然进军南京,打乱了步骤,刘子光只得冒险行事,直接空降紫禁城实施斩首行动,只要控制了大玉儿和康熙,富绶就能得手,建立起临时政权和明军和谈,北京战事自然可以告一段落。   可是这只是设想,具体实施中往往会不遂人愿,康熙晚上居然不在皇宫就寝,明军只抓到了大玉儿,外面的局势被康熙铁腕掌控,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甚至不顾先皇妃嫔们的死活,只求消灭明军重夺紫禁城。他将非嫡系的下五旗部队作为炮灰一波一波的往上派,这更激起了权贵们的不满,认为康熙这是借机剪除异己,不过大敌当前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在暗地里恨得牙根痒痒。   富绶也被明天的从天而降打懵了,他知道明军厉害,但是没料到竟然厉害到这个地步,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静观其变,大玉儿死了最好,那从此康熙一个人就孤掌难鸣了,如果刘子光也死了就更好了,他富绶就可以渔翁得利,收拾残兵打退明军,荣登大宝,建立不世功勋。   富绶的小九九刘子光很清楚,这也是他放回大玉儿的原因,你富绶不是坐山观虎斗么。好,那就施加点压力给你,把大玉儿放回去,看你的计划如何实施,这是刘子光在用无声的语言告诉富绶,要造反趁早,不然就没机会了!   确实如此,不管是大玉儿歼灭了刘子光,还是刘子光的明军里应外合攻占了北京,那都没有他富绶什么事了,现在好歹他还是九门提督,他弟弟猛獾还是正蓝旗的都统,兄弟俩手上都有兵权,再加上其他权贵的势力,还是很可观的。   康熙到底只是个孩子,胡乱用兵死伤了很多人,军中将士多有不满,富绶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认为现在就是政变最好的时机,时机就在眼前,稍有犹豫就会重蹈阿玛豪格的覆辙!   干!富绶毅然下定决心,命令部下右臂缠上白布条,围攻上三旗军队,借口是上三旗的兵马挟持了皇帝,其实暗地里嘱咐手下亲信,在乱军中杀了康熙和太皇太后便是,富绶的手下有一批死士,是当年豪格留下的种子,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别看大清国表面上铁板一块,其实暗地里各个旗之间矛盾可不少,今天死了这么多人,每个人的气都不顺,下五旗的人恨上三旗的人拿他们当盾牌,上三旗的人恨下五旗的人出工不出力,只要有人点起火,这个乱子就大了,整个北京城陷入兵灾之中,到处是杀戮和劫掠,而九五之尊的康熙也陷入了危急之中,堂堂皇帝居然被自己的军队围攻了。   第十卷 战争 第四十四章 北京初定   北京城,烽烟四起,各自为战,谁也搞不清谁是哪方面的人,反正是一通乱杀,康熙和大玉儿靠着侍卫拼死保护,终于从中南海杀了出来,皇城外面到处都是乱兵,到处都是烟火,不时有人高叫明军进城了。   其实京城一半的混乱是明军别动队的功劳,但康熙他们分不清真伪,还以为富绶真的掌握了京城全局呢,眼下谁都不是可靠的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下最重要的就是保住性命,以图东山再起。   忠于康熙的军队和富绶的叛军展开了激战,领兵在永定门抵御明军的彭春收到消息后大为震惊,左右为难,分兵去救的话城门则不保,不去救的话皇上的安危堪忧,左右权衡之下,他还是选择了皇上,毕竟皇上在,则大清在,皇上没了,守住北京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彭春的兵一松劲,永定门就失了,明军打开永定门,汹涌而入,走在最前面的是轮式铁甲战车,耀武扬威地一通扫射,背着火铳、挥着马刀的红衫军骑兵紧跟着冲进来,看见拿兵器的人就砍。   外城的永定门破了,里面还有内城,但是正阳门的防守力量就远远不如永定门了,在明军的猛烈炮击下,清军苦苦支撑,为的是让内城的百姓尽快撤离。   北京城分为乃外城,外城聚居着汉人百姓,内城住着八旗百姓和汉官家属,这些人是最怕明军打进来的,因为他们这些年占了汉人太多的便宜,现在天翻地覆,自然害怕人家报复,明军已经破了永定门,紫禁城也在人家的掌握中了,京城已经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了,大批满人收拾细软逃出城去,幸而明军只是从一个方向入城,不然他们连逃都无处可逃。   富绶的协调组织能力不高,好半天才收拢了指挥权,正是由于指挥管道的不顺畅,才让康熙和大玉儿从阜成门逃出京城去,现在他也顾不上追击了,目前最紧要的是联络明军,赶紧停战。   为了表示诚意,富绶亲自来到午门会见刘子光,商讨停战事宜,刘子光倒也光棍,直接下城相谈,两人就站在尸横遍野的午门口达成了著名的北京停战协议。   协议的内容是:两军立即停火,明军停在外城,刘子光让出紫禁城,保证富绶登上皇位,清国自会对大明俯首称臣,并且献上无数金银珠宝,割山西给大明,允许红衫军在天津驻军。   京城原本有十三万清军,本来就是拼凑的部队,战斗力总体偏弱,围攻紫禁城又消耗掉一些,富绶再一造反,双方火并死了一些,不愿跟着富绶造反的人全都逃走了,京城百万人丁,十停去了三停,阜成门、朝阳门、安定门、德胜门、东西直门全都大开着,满族百姓扶老携幼的往外逃,直到富绶重新掌握局面才关闭了城门,组织了百姓的外逃,此时富绶手上就只有两三万人马了,根本不足以和明军抗衡,幸而刘子光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并未趁机打进内城,只是坚持不愿撤出紫禁城,富绶只当他是想搜刮里面的宝贝,无奈之下也只好同意。   大批的满族百姓和忠于康熙的士兵从逃出京城,渐渐汇聚成一股洪流,倒也浩浩荡荡,足有十几万人,富绶没有实力追击他们,明军也没那个兴致,只是派了一些动力翼伞投了几颗炸弹,扫射了几通火箭而已,现在他们吃下了北京,消化还来不及呢。   明军停在正阳门不再进攻,但是整个外城已经飘满了大明的旗帜,在满人的奴役下生活了十三年的汉人百姓们兴高采烈,欢呼雀跃,都把自己的辫子剪了抛在当街,表示和这种屈辱的生活决裂,至于内城中,那些八旗权贵们则在忙着开会,商量如何应对,汉官们则开始偷偷出城联络明军,想投身刘大帅的麾下混一口饭吃。   情况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完全超出了富绶的设想,原来他以为自己能借明军之力消灭康熙,自己坐收渔利,结果是人家利用自己赶走了康熙,削弱了大清的实力,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和刘子光讨价还价的筹码,手上的军队士气低落,武器落后,人数也不多,别看明军停在外城没进来,那并不代表人家进不来,现在只是给自己面子而已。   即使在明军的刺刀下当了皇帝,也是个被操纵的儿皇帝,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当呢,富绶一方面收拢军队,安抚人心,一方面积极向刘子光示好,派人送去酒牛,明军两军就这样暂时的休战了,昨天还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今天就变成了莫名奇妙的盟友,隔着一道城墙和平相处,自古也没有过这样的战例,不光京城的汉满百姓们,就连两军士兵、军官、大臣都觉得匪夷所思,但这就是现实,无法改变的现实,富绶很清楚打不过明军,刘子光也不想吃相太难看,毕竟京畿河北一带有大量的满族人,全部屠杀掉不符合他的作风,要和谐,要民族融合才是刘子光的宗旨。   大局已定,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刘子光命李岩带领飞艇部队星夜赶往南京救急,自己留在北京处理善后。   富绶的显亲王府现在已经成了京城的核心,门前车马稠密,对大玉儿祖孙不满的王公大臣们都汇聚在这里商讨对策,明军就停在外城不是个事啊,大家不禁有些后悔,把豺狼赶走了,结果迎进来老虎,豺狼好歹吃人还吐骨头,这头老虎可是吃人连骨头渣都不吐的。   富绶坐在首席,脸上平静如水,听着下面人唧唧喳喳的议论,忽然拍了一下身旁的桌案,众人立刻平静下来,这次政变富绶显示了当机立断的气魄,而且又控制了兵权,现在也只有他才能带着大家和刘子光周旋了。   富绶道:“眼下明军就驻扎在正阳门外,一道城墙根本挡不住他们,咱们的兵马更是无法与之抗衡,相信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现在咱们是降也得降,不降也得降了。”   这话虽然丧气,但确实是实话,众人都没想到一场政变居然落到如此下场,大玉儿是赶走了,可是自己却变成降臣,将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于是一个个沉默不语,忧心忡忡。   富绶微微一笑,道:“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咱们做到这一步已经实属不易了,若是玄烨主政的话,恐怕现在北京已经是一片焦土了,相信这个结果也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吧。”   这话不假,康熙如果坚持抵抗的话,早晚北京城会被明军炸成一片废墟,破城之后这些八旗权贵们连命都保不住了,好歹现在大家还有命坐在一起,家财都还在,相对来说已经不错了,但是当降臣的感觉还是不好,众人都觉得有些别扭。   富绶忽然道:“列位可曾看过《三国演义》呼?”   这话纯粹是废话,问八旗子弟有没有看过三国演义等于问汉人的秀才有没有读过百家姓一样的荒唐,三国演义是八旗的军事政治初级中级高级教材,不管是小娃娃还是老头子,全看!想当年努尔哈赤就是靠着一本三国演义打下来的花花江山,在座的都是八旗重臣,又怎么会没看过三国演义呢,不但看过,大多数人还能背个滚瓜烂熟呢。   看见大家点头,富绶接着说:“第一百十八回哭祖庙一王死孝入西川二士争功,这一章给咱们指明了道路,眼下咱们的力量是不足以和明军硬碰硬了,不过可以用计谋使明国君臣失和,从而达到复兴清室的目的。”   众人都知道这个段子,蜀汉降了邓艾,姜维却诈降钟会,利用钟会的力量干掉邓艾,阴谋叛魏。但是三国时候入蜀的是钟会邓艾两员大将,而明军是刘子光一手遮天,如何使得此计?   富绶知道众人想得是什么,起身背对着大家,望着中堂上的山水画,矜持地说了一句:“降刘不降明。”   此言一出,众人便明白了,无不惊叹富绶的聪明才智,此子确实比玄烨强了不少,拥戴他为帝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虽说明军未入内城,但是入不入真没什么关系,反正大帅的一千人马已经扎根在紫禁城了,他们再把内城的九座城门一封,里面的人插翅也难逃。现在的北京事实上已经沦陷了。   天安门城楼上,刘子光正扶着垛口俯视这座城市,虽然还有些满清余孽,但是这座古都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天安门只是一座普通的皇城南门,但是对于刘子光来说,这座城楼却有着独特的意义,站在上面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这样的话语,总想挥手向下面致意一番,总觉得下面是无尽的花海,如潮的人流,山呼的万岁。   总之,站在天安门上就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第十卷 战争 第四十五章 借壳上市   次日,富绶带领文武百官拜见刘子光,会见在太庙进行,清人都穿着长袍马褂、顶戴花翎,明人则是圆领乌纱、铠甲战袍,只有刘子光例外,只穿了一件普通的、洗得有些退色的红衫军战袍,腰间一条宽皮带,连兵器都不带,很潇洒随意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清国政权还是存在的,在新的外交关系没有确立前,还是按照以前兄弟之邦的关系来办理相关事宜,太庙前摆了两排椅子,大家相对而坐,没有高低上下之分,气高气爽的坐在外面倒也畅快。   两边官员身后是排的整整齐齐的士兵,清国一方是正蓝旗的兵士,拿着长枪大戟,身穿铠甲,盔樱在风中飘洒,倒也威风整齐,明国一方是手持刺刀火铳的红衫军,头戴栗色软帽,身穿大红战袍,神采飞扬,一脸的骄横不屑。   刘子光大马金刀地坐在当中的位子上,问富绶道:“显亲王考虑好了没有?咱们得赶紧把这个事定下来,人心思定,百姓们需要新主啊。”   见刘子光发话,富绶赶紧恭谨地站起来回到:“一切听从大帅的安排,若不是大帅力挽狂澜,太皇太后就将我大清彻底带入战争的泥潭了,是大帅挽救了大清千千万万的子民,大帅声名显赫、战无不胜、宅心仁厚,吾等心悦诚服,仰慕已久,所以才会反戈一击,推翻暴君,恭迎大帅驾临北京,若是大帅不弃,小王登基以后愿拜大帅为义兄!”   刘子光笑道:“此言差矣,刘某何德何能,敢做王爷的义兄,此番若非王爷和列位大人识大体,重大局,毅然和康熙划清界限,则我两国人民依然在战火中煎熬,既然康熙已经逃窜,为了号令天下制止战争,王爷不妨再向上进一步,挑日子不如撞日子,我看就明天登基吧。”   富绶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虽说形势紧急,但是他也不想如此仓促的登基,而且这个日子是刘子光定下的,而不是钦天监挑选的吉日,怎么说都有些不痛快,形势比人强,又能如何呢,富绶谦恭地答道:“谨尊大帅指令。”   刘子光又说:“皇上嘛,就有有个皇上的样子,还住王府那种小气巴拉的地方未免遗笑大方,明天就登基了,不如陛下今天就搬进宫里来住吧,我已经让人把乾清宫拾掇干净了。”   富绶大惊,这不是变相软禁么,眼下自己可是满人的主心骨,如果让刘子光控制了,那什么大计都成了泡影了,不行,这绝对不行,他当即推辞道:“大帅的好意小王心领了,不过这皇宫本来就是大明的宫殿,我们清国的皇帝已经鸠占鹊巢许多年,现在怎么好继续占据呢?此举万万使不得。”   刘子光道:“别客气,我最不喜欢推辞,刚才你不是说要拜我当义兄的么?怎么大哥的话都不听了?来人,把陛下送回宫去好生伺候着,焚香沐浴更衣,明天好登基!”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士兵走过去要架富绶,富绶身后的正蓝旗士兵们立即挺枪护驾,早被红衫军的刺刀顶住,太庙和社稷坛的上方都出现了举着火铳的红衫军,清兵无奈,只好眼睁睁看着显亲王被架了过去。   刘子光狞笑了一下道:“列位大人也不忙回去了,我这里预备了酒饭,咱们好好的喝上一晚,明天正好参加登基大典,岂不美哉。”说完不由分说命人将这些八旗大臣们押了下去。   富绶不是没有留后手,天安门外的六部衙门里他藏了五千精兵,若是刘子光要对他们不利,就杀出来拼个鱼死网破,可是消息早就走漏了,五千精兵被反水的汉军包围,没开打就被缴了械,随即正阳门打开,明军正式入城,在汉八旗反水部队的配合下,查封了各个衙门府库,每个王公大臣的府邸门口上了哨,京城九门的防务也被接管,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内城。   这一切富绶都不知道,他已经被绑架到了乾清宫,一群太监宫女围着他伺候,又是焚香又是沐浴,还找了一身龙袍给他试穿,一试还挺合适,可是富绶的身高臂长肩宽比康熙大了一号,这分明是顺治皇帝留下的旧龙袍。富绶这个恼啊,几次想瞅机会逃跑,可是深宫之中哪是这么好跑的,思来想去只能继续隐忍。   次日一早,富绶被套上了龙袍,戴上大帽子,辫子上也系了个明黄色的蝴蝶结,在太监们的簇拥下前往太和殿登基,八个红衫军士兵紧紧跟在后面,手里拎着刀枪,不时还呼喝一声:“快点!”怎么看都不像是新皇登基,而是象押解犯人,富绶这个气啊。   等到了太和殿,往下面一看更觉得悲凉,寥寥十几个大臣,还都是穿着常服、两眼惺忪,无精打采,好像连脸都没洗,看样子也是被刘子光软禁了。   聊以自慰的是,各种仪仗鼓乐还是整齐的,毕竟刘子光接收的是一个完整无缺的皇宫,各色伞盖旗帜一股脑的拿了出来,也不管对不对,反正图个热闹就行,太和殿外,穿着各色服装的太监排的满满的,倒也壮观,刘子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礼部的汉官来主持登基大典,整个仪式从简从快,没有一个时辰就弄完了,比当初康熙登基的时候简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仪式过后,富绶就是大清朝的新一代皇帝了,年号改为共荣,这是刘子光胡乱给起得年号,反正就是个傀儡,用不着那么考究,新皇帝的玉玺一夜之间就刻好了,也是毛毛糙糙将就着用就行,皇帝的第一份圣旨是向天下宣布康熙皇帝的不合法,说他是大玉儿和多尔衮的私生子,根本没资格当皇帝,当然这些是欲加之罪,根本没有人在乎真假。第二份圣旨是宣布清国为大明属国,即时起停止一切敌对活动,对外的一切盟约作废,同时向高丽、西夏宣战。”   这些圣旨都是刘子光让人起草的,富绶连看都没看过就用了大宝发了出去,六部官员跟着康熙逃出去不少,现在有大量空额,刘子光大权独揽,委任了一大批官员,不是天地会的好汉,就是投降的汉官,反正没有一个是正经的满人。   富绶这个气啊,可愣是一点办法没有,现在他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身边都是陌生的太监和红衫军的卫兵,可恨这些明军居然还人模狗样的一人整了一件黄马褂穿,搞得像真的大清侍卫一样。   那些八旗权贵们也发现自己忽然丧失了所有的权力,住宅被监视,刚一出门就被那帮狗日的汉军拦住,彬彬有礼地告诫说京城治安比较乱,最好不要出门。权贵们之间的联系也全部中断,哪怕是夜里派高手穿了夜行衣去送信也不行,还没跳出院子呢就被火铳干下来了。   京城内仅存的满人武装被关在军营里不许出来,大炮冲着营门,天上挂着热气球,兵器都被人家缴了,战马也牵走了,只能天天穿了盔甲在营里急的乱转,生怕哪天大炮轰过来大家一起归西。   反倒是那些归降的汉官和汉军们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他们都把辫子割了,连夜找裁缝做了汉人衣冠,一夜之间朝堂上就出现了大把穿着红袍戴着乌纱的“大清”官员,圆领乌纱和顶戴花翎共处一堂,也只有顺治初年才有这样的景象,不过这到符合了刘子光的民族融合思想,这位坐在大清皇帝旁边的明国大将脑子一热,替皇帝颁发了一道圣旨,下令大清境内不论满汉,一律剪辫易服,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   圣旨接二连三的下,让满族人彻底体验到了当年汉人尝过的苦果,不许留辫子只是个开头,后面还有更多的严酷法令,禁止满族男人娶汉族女子,满人不得担任五品以上官员,满人不论是种庄稼还是做生意,赋税都比汉人要重。   京城怨声载道、民愤滔天,但是由于满人的总数量远不汉人,有点血性的都跟着康熙逃出去了,剩下的都是好吃懒做贪生怕死的,看见当兵的带着剃头挑子来了,二话不说自己拿剪子就把留了一辈子的大辫子咔吧一声就剪了,但是剪了舍不得丢,藏在柜子里留念,汉人们则是欢天喜地,大有翻身做主人的感觉,不过大家都城头上依然飘扬的大清旗帜很是纳闷,既然都光复了,怎么还挂着清朝的旗子呢。   刘子光自然有他的道理,他这是借着大清的壳子建立自己的班底呢,因为康熙和大玉儿还在逃窜,辽东山西还是清国的控制范围,所以建立一个傀儡政权有助于缓冲,也能分化满人。而且还能体验一把当太上皇的滋味呢。   第十卷 战争 第四十六章 经营大清   北京紫禁城,养心殿内,刘子光正坐在康熙的宝座上,两条腿翘在龙书案顶上一晃一晃的,手里拿着吏部整理出来的汉官名录踅摸呢。   当年满清入关以后,大规模使用了汉族降官,因为满人只擅长打仗,对于文化教育经济等领域一窍不通,所以沿用了很多汉官,并且效仿汉人制度,广开科举,有短时间南明政治腐败,倒也有些对明朝失望的南方读书人跑到北京来应试,这些年以来满清开了四次春闱,弄了几百个进士,这些人里面不乏有真才实学的人。   眼下刘子光和满清曾经遇到的情况一样,手里严重缺乏文官,他红衫军里全是能征善战之士,攻城略地行,治理国家可指望不上他们,还在建设之中,暂时还无法提供文官,只好从满清的降官里面挑选了。   这本档案里记载着北京城内所有汉官的名字和履历,刘子光一目十行看下去,挑了一些名字,用铅笔在下面做了标注,然后对侍卫道:“去把名字下面划线的人给我找来。”   侍卫这边刚出去,那边专门服侍刘子光的小太监就进来了,隔得远远的趴下奏道:“大元帅,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如今的共荣皇帝每天早晚都要来给刘子光请安,大清的传统是以孝治天下,身为刘子光一手扶持起来的皇帝,富绶自然要尽尽孝道了。   刘子光一声:“传。”富绶便恭恭敬敬地进来了,不是上朝的时候,皇上穿的是便服,一身明黄色的团龙马褂,头戴瓜皮帽,当中一颗大大的美玉,想比之下刘子光就寒酸多了,一件半旧的战袍,橡胶底帆布身的战靴,头上连个帽子都没有,但是人家的气度在那里放着了,大马金刀地一坐,不怒自威。   富绶进门就磕头,嘴里还念叨着:“臣弟给大哥请安了,大哥身子骨可安好?”刘子光大大咧咧地说:“好的很,皇上也要保重龙体哦。”   就这两句话,请安过程就算结束,然后富绶在刘子光派给他的八个黄马褂侍卫护送下回他的乾清宫蹲着,没有刘子光的同意,他连出皇宫的自由都没有,更别提私自会见任何人了,这种日子比当年当太平王爷还不如呢,富绶这个悔啊,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挽回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好在可以穿龙袍,称孤道寡在太监宫女面前威风一下,不管怎么说也是当了皇帝的,哪怕是儿皇帝也是皇帝啊。   不多时,刘子光挑中的汉官们就来到了养心殿外,老老少少一大群,有穿着自己订做的明朝圆领官服的,有穿清朝式样对襟官服的,但是全部都剪掉了辫子,老实说这群人里面可以说没有一个是德才兼备的,因为在汉人政权尚且存在的情况下,投降敌人,主动投靠敌人都是为人所不齿的行为,但刘子光并不打算追究这些人道德亏欠的问题,他现在要得只是有才能,能治国的人。   刘子光好歹也算在官场上混过一段时间的人了,搭眼一看,随便问几个问题就能看出来一个人是否有才能,他采取的是挨个面试的办法,轮流叫他们进来问话,可怜这些官员自诩满腹经纶,书画诗词样样精通,可是在这位“太上皇”面前一点也施展不出来,人家只问几个简单的问题:为什么要当满清的官?对于自己的前途有什么想法?对于这个国家的前途有什么看法?虽然是三个极其简单的问题,但是包含的内容却是很多。   对于第一个问题,大多数人是声泪俱下,后悔当初认贼作父为虎作伥,更有人表示当时情非得已身不由己;对于第二个问题官员们都表示愿意继续在现有岗位上发挥聪明才智,个别人还请求刘子光给他们更重一些的担子;对于第三个问题,答案就很多元化了,但是总体上都是说天下必将一统,大明必将恢复往日的荣耀。   经过一番挑选,刘子光淘汰了一些人,又选中了一些人,在选中的人里面最突出的有三个人,分别是熊赐履、李光地和高士奇,三人中熊赐履年龄最大,是顺治十五年的进士,今年三十岁了,而李光地和高士奇都是康熙元年恩科的进士,还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三人都是南方人,熊赐履是湖广孝感人,李光地是福建泉州人,高士奇是浙江钱塘人,千里遥远的跑到北京来考进士做官,还居然考中了,说明确实有点真本事。   三人在汉臣中算不得出类拔萃的,官职也很低微,只是翰林院侍讲、庶吉士之类的微末文官,但是他们在回答刘子光问题的时候惊人的统一,都是说就是为了做官才来北京应考的,对于自己的前途,都是表示愿意从此忠于大帅,请注意是忠于大帅而不是忠于大明,这一点很容易忽略,但是却很重要,对于国家的前途,三人都侃侃而谈,一展所长,熊赐履从天下大势讲起,剖析了满清失败的种种原因和对未来的看法,大兴贸易降低税收允许土地自由买卖是他的建议。而李光地则从科技方面讲起,说满清不注重科学技术,故步自封才导致军事优势的丧失,未来的战争必将淘汰骑射这种曾经辉煌的战法,而是用大规模的火器部队代替,而维持火器部队则需要发展经济,不断进步,时刻保持科技优势。高士奇则表示要想兴旺国家,必要重视教育,人才是一切的根本,当今的科举制度已经落后,必须加以改革。   这三个人的见解比较先进,和刘子光的想法很有相似之处,而且他们都是爽快人,刘子光宁可使用真小人也不喜欢用伪君子,文人和武人一样,学得一身本领自然想换个封妻荫子,他们毫不避讳就是想做官的说法让刘子光觉得对胃口,这三人可用!   于是熊赐履被封为户部尚书,李光地被封为工部尚书,高士奇被封为礼部尚书,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还是要交给自己人做,兵部刑部也不能让外人把持,刘子光从红衫军里挑出来几个千户级别的军官担任了这些官职,可怜这些军官把红战一脱,就要当尚书大人,他们哪里会当文官啊,幸亏这个共荣小朝廷所管辖的范围不过是直隶一带而已,天津安平山海关又都是明军的军管之下,所谓六部的命令连京城都出不去,所以也不算太为难他们。   李光地向刘子光推荐了两个人,钦天监的洋员南怀仁和翰林院侍讲戴梓,南怀仁是帮康熙铸造大炮的功臣,而戴梓则是自幼喜爱机械、兵器,对此道颇有研究。   刘子光很高兴,将两人收归帐下,算做红衫军的人,等回南京的时候一并带回,南怀仁原本惧怕刘子光恨他帮清国铸造兵器而降罪,哪知道不但无罪,还能去南京传教,自然满心欢喜,而戴梓能去梦寐依旧的南京大明皇家科学院京师理工大学堂学习,更是开心的了不得。   北京城尘埃落定,满人的地位一落千丈,朝廷里根本没有满人的位置,仅有的几个四品以上官职还是副职,为了保证太和殿上有几个满人装点门面才刻意保持的。八旗兵们没了兵器没了战马,每日只能蹲在兵营里坐吃等死,不过有小道消息说朝廷就快派他们出去打仗了,刘子光才不会放过他们这群不安定因素,只等时机合适便会将他们打乱建制,和绿营汉军混编,发到山西去抄西夏人的后路。   不出刘子光的所料,南京的危局很快就解决了,上海水师的炮舰逆流而上,封锁了洪承畴的退路,镇江、芜湖、合肥、江南各州县的勤王兵马也一起向南京开进,虽然不算精兵,但是多路开进也是很能给清军造成压力的。   南方水网密集,骑兵难以发挥优势,那顺格日勒的部队搞了几次围城打援都失败了,想狙击人家结果被引到沼泽里损失惨重。   洪承畴尝试着攻城,才知道南京被称为虎踞龙盘不是浪得虚名,防御力量甚至比青岛还要猛烈些,朱由校把京城能动员的力量都派上去了,兵工厂里那些准备发往北方的先进武器全都招呼到清军头上,炮弹就像下雨一样,洪承畴突击南京讲究的是个快字,既然一击不中就得赶紧撤离,不然有被包饺子的危险,得亏他用几条战船吸引了明军炮舰的注意力,连夜将军队撤回了北岸,仓皇北返了。   虽然京城之危解除,但是朱由校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儿,连发十三道急电让刘子光回来救驾,他居然不为所动,只说派李岩回来驰援,结果一听说危险解除,硬是把在半路上的李岩部队又给调了回去,这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嘛。   朱由校的不满刘子光并不知道,他只是凭借自己的判断力认为洪承畴不会给南京造成太大威胁,如果牵扯了北京的战局就是被敌人拖着鼻子走了,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如果当时全军驰援南京,那战事至少要被耽误好几个月。   爱新觉罗家的皇庄、避暑花园、行宫、猎场,还有国有的煤矿、工场都成了战利品,上海证券交易所里面,北票的价格再翻两番,依然是有价无市,就连新增发的股票都被高价抢购一空,借助内部关系早就以发行价购买了一大笔战争股票的彭静蓉和胡懿敏狠狠的爆发了一笔,如果将她们手上的股票变现的话,恐怕有千万两之巨。   刘子光就像是一个大企业的CEO,强行收购了大清这个市盈率很低的公司,从而使母公司的股票暴涨,大大赚了一笔。而且这位CEO并不打算吃干抹净走人,他还要将大清这个公司继续经营下去,创造更多的效益~   第十卷 战争 第四十七章 靖国军   此时的康熙已经抵达了直隶真定府,好不容易站住了脚跟,回想这一路,颇有些象刘备从新野逃窜的感觉。   刘子光和富绶都没有派兵追击康熙,并不代表他这一路就平平安安,除了几万支持他的军队以外,还有十余万百姓跟着他一起逃出北京,这二十万人如同蝗虫一般向西南方向席卷。因为北方是大漠,东边是长城,东南的天津是明军的地盘,只有西南才是安全的。   真定府是河北重镇,直隶巡抚的官衙所在地,下辖五州十一县,是控制燕晋咽喉要道,拱卫京师的重要区域中心城市,城墙高大,人口众多,但是由于前期征敛的厉害,真定府里一没有兵,二没有钱粮,基本就是一座空城。   康熙坐在真定府直隶巡抚的内宅后堂上,脸上的表情非常呆滞,仿佛还沉浸在逃亡的日子里,手里端着的茶水已经凉透了也忘了喝,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逃难的日日夜夜,金枝玉叶的他何曾受过这样的苦难啊。   由于逃得仓促,没有带干粮饮水和帐篷铺陈,堂堂太皇太后和皇帝陛下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途中歇息的时候,御林军宰了战马烤马肉充饥,在附近村庄搜刮了一些面粉和鸡蛋,摊了几张面饼子煮了几个白水鸡蛋给皇上吃,吃着粗鄙的食物,喝着井水,康熙黯然泪下,想到祖宗们的丰功伟绩,再看看自己的凄惨境况,真是死的心都有,好在老祖宗还在,兵马还在,人民还在,大清还是有咸鱼翻生的机会地。   由于惧怕明军和叛军的追击,康熙没敢在路上过夜,甚至不敢在距离京城甚近的保定府停留,直接跑到真定府才停下,他有军队保护自然又快又安全,可是那些满人百姓就没这么幸运了,十几万养尊处优的八旗贵族一出北京城,两眼一抹黑,有人跟着皇上往真定府跑,也有人奔着山海关去了,想越过长城逃回关外的老家。   康熙可不像刘备那样仁慈,他并没有带着百姓一起走,而是快马加鞭赶往真定,将百姓们远远抛在后面,可怜这些百姓走着走着就有人迷了路,有人掉了队,十几万人分成好几路,无数小队伍,燕赵之地民风彪悍,看见京城里逃出来这么多穿金戴银的旗人,便知道北京易手了,满人垮台了,到嘴的肥羊哪有放过的道理,于是各乡各村的农民拿起铡刀、镰刀、靶子结伙去打劫满人,男人杀掉刨个坑埋了,女的抢回来当媳妇,小孩直接丢井里淹死,多年的民族仇恨终于在这几天得到了释放。   当然也有一些机灵的满人装成了汉族百姓,说是躲避京城兵灾逃难出来的,散尽身上的钱财,在当地隐居下来,隐姓埋名从此不敢自称满人,以后的子孙后代也都改汉姓,与汉人无异,这也潜移默化地为民族融合做出了贡献。   康熙选择真定府是有原因的,真定府背靠太行山,钳制京师通往西北西南的交通要道,控制太行山上的"紫荆、龙泉、倒马"关和娘子关、井陉关(后称为故关或固关)等关隘城垣,进可攻退可守,还能和山西山东连成一片,反将北京封锁。真定府和天津卫同为拱卫京师重镇,但是城市规模比天津大了许多,更比保定府要大,只是这真定府并不富裕,经过多年官府搜刮已经十室九空,别看地方大人口多,能刮出的钱粮和壮丁实在有限,若不是手头上还有几万残兵,还真不敢在此落脚。   “皇上老爷,吃饭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将康熙从沉思中惊醒,这是当地官府给他找来的侍女,燕赵之地无美女,找遍真定府也只是凑了十几个粗眉大眼的使唤丫头,时间仓促没有训练,连话都不会说,居然叫什么皇上老爷,可是康熙现在哪有心情讲究这个,叹一口气去用膳了。   现在一切从简,宫里的那些繁琐规矩都不讲了,太皇太后在苏嘛拉姑的服侍下已经坐到了饭桌旁,老人家穿了一套平常富户人家的绸缎衣服,先前那件绣着龙凤的旗装早就脏的不能再穿了,皇族穿的龙袍都是精工选料制成,真定府自然没有本事织造,所以只能紧急找了几个裁缝帮他们做了些绸缎衣服。   到底是人靠衣装,大清朝最尊贵的祖孙俩穿上普通百姓的衣服,桌子上摆得也只是寻常的细瓷盘子碗,排场也不大,看起来一点威仪都没有,就像是一般财主家吃午饭而已。   直隶总督准备的酒饭,虽然丰盛,但是和宫里的饮食依然是天壤之别,看着这些做法简陋的大鱼大肉,康熙又是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和他年龄不搭调的落寞,拿起筷子又放下,坐在对面的太皇太后见状道:“皇上,别再为国事操劳了,身体要紧,将士们和百姓们都指望你呢。”   康熙道:“老祖宗见教的是。”当下不再叹气,夹了些菜肴正准备吃,忽然门口有侍卫道:“启禀皇上,紧急军报。”   康熙身边现在没有太监了,就连御前侍卫也没几个,只能从正黄旗御林军中抽掉了一批人担任贴身侍从,这些人明显不如宫里的侍卫那么懂事,禀告军情也不看看场合,皇上吃个饭也不让人家吃安生了。   不过康熙并没有动怒,反而很重视地说:“何事?速速禀告。”!侍卫道说,反贼富绶已经在北京登基,改元共荣,发诏书宣布大玉儿玄烨祖孙二人为国贼,号召天下共诛之,眼下已经有叛军从京城杀出来了,正在攻打保定府,请皇上派兵支援。”   “啪”的一声,康熙的巴掌拍在桌子上,“富绶逆贼,朕必杀之!”可是在这真定府官衙的后堂之中,穿着寻常衣袍的落魄皇帝,再怎么发飙也找不到那种帝王之怒的威势了,连那几个捧着盘子酒壶的乡下粗笨侍女都连眼皮没眨一下。   北京城,永定门,刘子光和共荣皇帝一起送别讨逆大军,京城初定之后刘子光就改组了降军,将满洲八旗、汉八旗和绿营打乱了建制编成一支部队,称之为靖国军,虽然在政治上对满族人有着诸多压迫,但是对愿意归降的满将,刘子光还是很大度的,他也读过三国演义,也会将大氅披在人家肩膀上以此笼络人心。   兵荒马乱的年月,谁还管什么民族啊,只要有奶就是娘,当年满清入关的时候大批汉将能剃发降清,现在满清土崩瓦解之时,满将自然也会顺应潮流投降汉人,刘子光向这些满将许诺,军队里没有满汉之分,只有好汉和孬种,只要打仗勇猛就不用怕没有前途,谁表现出色就能脱离旗人的低微身份,由他亲自赐予汉姓,从此变成汉人,享受一切政策优惠。   红衫军的传统就是使用俘虏和奴隶,这些满将满兵看到红衫军里有蒙古人又有西洋人的,自然相信刘子光的承诺,而且眼看大清是没有指望了,也只好卖身投靠,在战场上把自己的身份提高一层了。至于那些汉将,更是一门心思想好好表现,争取加入明军的序列,眼下正是表现的好时机。   这是一支奇怪的部队,穿着清军的号衣盔甲,脑后却没有辫子,旗帜也是非清非明的所谓靖国军,从兵到将都是斗志昂扬,高唱着军歌杀向真定府。   让满洲人自相残杀,刘子光这厮真是歹毒啊。富绶望着源源不断开出的军队不禁满腹辛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他悔恨自己太贪慕虚荣,被刘子光抓了小辫子,又太相信自己的谋略,低估了对手的无耻,本想渔翁得利,哪知道连本带利都赔进去不说,自己还成了千古罪人,怕是自己死后的谥号也摆脱不了一个“丑”字了,是啊,这场政治游戏里刘子光是大赢家大英雄,康熙至少还是个烈士,自己呢,最多是个小丑。   “咱们大清靖国军真是威武雄壮啊,陛下以为如何?陛下,陛下!”刘子光得意洋洋地对身边的共荣皇帝说着,可是富绶却走了神,被他连喊了几声才回过神来,忙道:“是啊,当真威武的紧。”说完依旧黯然。   说来也怪,对阵红衫军的时候,汉八旗和绿营兵的表现非常稀烂,可是反正以后却如同换了个人似的,打仗凶猛无比,将官身先士卒,士兵悍不畏死,满洲兵也毫不逊色,奋勇争先,杀起同胞来毫不手软,区区保定府不到半日就被靖国军攻下来了,连在后面督战的红衫军都自愧不如,感慨这些人还真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啊。   其实保定府这么容易被攻克主要是因为保定守军多是绿营兵,早就人心不稳想投降了,仗打到一半就反戈一击杀了旗人将领归顺了靖国军。靖国军人马再次壮大,大军夺了保定并不停留,马不停蹄奔着真定府而来。   第十卷 战争 第四十八章 军区司令调防   刘子光只在养心殿住了一天就搬出来了,他老人家大大咧咧地才不怕惹上僭越的麻烦,而是根本不喜欢单调压抑的皇宫。他在南京和在济南的宅子都是园林性质的建筑,小桥流水假山的,哪里住得惯这种除了黄色就是红色,树木都少见的宫殿。   他倒也没跑远,直接搬到皇宫西侧的皇家园林居住,此间占地一千五百亩,其中水面就有七百亩,由中海南海和北海组成西苑三海,又称太液池,另有瀛台、丰泽园、勤政殿、怀仁堂等建筑。   刘子光选择了位于中南海西北岸的紫光阁,这是一座两层高,面阔七间的建筑。原是皇帝检阅侍卫演武,悬挂功臣画像陈列缴获武器的地方,正合刘子光的胃口。   搬进来之后,刘子光让人从宫里挑了一批政治上可靠、模样俊秀手脚麻利的宫女到中南海伺候自己,太监他是一个不用,一来他不是王侯,用太监会被人抓着小辫子,二来他从来就不喜欢这些性格扭曲的人妖。   代文佩也住进了中南海,不过也是只住了一天,还没等刘子光找机会摸上床就离开了,她是江湖儿女过不惯这种生活,而且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那就是找到天地会的叛徒宋子岳,将其碎尸万段为兄弟们报仇,代女侠是个倔脾气,刘子光也拦不住她,索性由着她去了,不过暗中吩咐各地官府,遇到天地会的人一定要大力协助。   中南海取代紫禁城成为华北的权力中枢,每天都有各地发来的电报和公文,北至蒙古大漠,东至山海关、鸭绿江,西至太行山,南至渤海边,都是刘子光的掌控范围,随着情况的稳定,各地的秋收也已经展开,对海运物资的需求渐渐降低,各自的生产重建工作也在紧张有序的进行当中。   刘子光不是个理政的高手,他把所有民政刑名渔农的事情都交给汉官们去处理,自己只是象皇帝那样坐在勤政殿听大臣们各抒己见,末了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指定个大致方针就好。   现在富绶的日子过的更加郁闷了,原本还能在太和殿上早朝过一把皇帝瘾,现在连这个也被刘子光剥夺了,政务改在中南海进行,所谓的共荣皇帝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每日呆坐在空荡荡的乾清宫里对着几张太监的面孔发呆。   北京沦陷,朝廷叛乱另立新君的消息传到关外,一片人心惶惶,明珠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军队士气消沉,人心思变,甚至连明珠本人也动摇了,因为他的家眷还都留在京城,于是暂停攻打山海关,派人主动和共荣朝廷联系。   高丽国方面反应更大,听说康熙朝已经倒台,以往的盟约统统作废,立刻兴奋起来,派人联络在江华岛的明国水师,说以往是受了清国的要挟,不得不违心地和大明作对,其实高丽国上下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对于清人的种种无理要求都是消极怠工的,从未真心想和大明为敌,希望大明皇帝看在高丽王李倧的一片孝心上,再次收留这个迷途知返的孩子吧。   李倧的皇帝封号不知道怎么就自动消失了,高丽国上下也在一夜之间不约而同地没有一个人再提什么大高丽王朝、皇帝陛下之类的话,这种默契令人叹为观止。   另外高丽学者们还通过潜心研究得出一个结论,如今风头正健的大明朝镇武侯刘子光,其实是高丽人!   刘子光本来身世就是扑朔迷离的,连明国人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哪里人,这也难怪,人家本来就是穿越的嘛,高丽人的解释就比较强悍了,说刘子光很可能是元朝时候高丽大将李氏留在中原的后代,时间长了以讹传讹李就变成了刘,其实论起来刘子光和高丽王李倧还是亲戚呢,按辈分李倧应该喊刘子光一声叔叔。   高丽人的降表送往南京,认亲的书信则送往了北京中南海,刘子光看完高丽学者引经据典的研究报告和李倧亲笔给叔叔写的家信之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半天才对傻了眼的高丽使者说了两个字:“我呸!”   高丽的突然投降,让盘踞在新义州的金在操很是害怕,怕刘子光抛弃他们,不过刘子光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毕竟金在操在他相对困难的时候帮他牵制了大批高丽军队,所以即使高丽归顺了,对于叛军高丽旅的援助依然没有中断,金在操留在汉阳的妻儿老小都被李倧斩首了,他又在当地找了个女子结婚,现在已经身怀有孕了,刘子光还特意派人送去安胎药,并且帮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取名为操成,把金在操感动的眼泪哗哗地,发誓要效忠大帅,永远作大帅最忠实的部下,大帅指到哪里,他就打到哪里。   靖国军和清军的战斗异常惨烈,这是一场高水平的冷兵器战争,红衫军只是冷眼旁观而已,毕竟大帅有过交代,靖国军不是完全可靠的力量,必须经过考验才能放心使用,所以他们除了提供高空侦查情报以外连火力支援都没有,靖国军的满汉将士们并没有让刘子光失望,激战数日,伤亡惨重,也被清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收复真定指日可待。   与此同时,洪承畴的部队也从南方撤了回来,这一趟行军并没有达到任何战略上的目的,不过倒是捞了不少钱粮,回到山东之后,正赶上秋收,又大大的补充了一下军粮,力量大增,听说京城的变故以后,洪承畴立刻带兵北上真定勤王救驾,他的生力军一到来,靖国军就变软蛋了,大败而回,后撤保定府。   时间已经是十月了,战事依旧胶着,满清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依然占据着山西全境、河北和山东的大部,并且掌握了局部的主动权,蒙古骑兵精于野战,洪承畴的部队善打硬仗,洪大帅本人又智谋多端,再加上康熙这个真命天子在,残余满人无不尽心报国,想一口吃掉他们也不是件易事。   山东的明军依然被清军牵着鼻子打,似乎是犯了逢洪必败的毛病,徐增寿几次出兵想找洪承畴决战,都被人打了伏击,伤亡惨重,丢失辎重无数,袁崇焕留下的家底子都快被他折腾光了,偏偏南京又没有可用的大将,西线的战事又更加吃紧,所以也只能由着徐增寿在那里折腾了。   南京,皇宫内,朱由校正在听人讲述北京的事情,刘子光的奏折是一回事,皇帝通过自己渠道得来的消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基本上朱由校对于刘子光树立一个满清傀儡政权并没有太多的不满意,反正只是傀儡而已,想什么时候废掉都可以,他关心的是刘子光在北京的表现,而这些是通过正常的奏章所看不到的。   刘子光统辖大军占据半壁江山,有威信有民心,有粮食有矿产,还有基本完善的官僚系统,等于是全盘接收了满清的政府班子,作为皇帝,朱由校肯定是担心的,但又不敢过分干涉,毕竟现在皇帝势弱,如果过分干预刘子光的事情,人家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就自找难看了么。   朱由校秘密建立了自己的另外一套情报系统,有别于南厂,也不是原来的东厂,而是全新的一套班子,他们在各地都有探子,而且都有合法的身份掩护,眼前这个探子正侃侃而谈,讲述刘子光在北京的所作所为呢。   基本上汇报的情况还是真实的,并没有多加渲染,说刘子光不住皇宫而住园林,不穿锦衣而穿旧袍子,放着三千佳丽不用,每天只是处理军务政务,饭菜也很简单,只是军用罐头而已,这让朱由校多少有点放心,这年头凡是想造反称帝的人,总会先帮自己造点声势,通常就是僭越,而刘子光放着大好的机会能穿龙袍住皇宫玩妃子摆排场,偏偏一点都不沾,依然洁身自好,说明他还没演变到不可救药的那一步。   听完汇报,朱由校身后一人挥手让探子下去,然后恭谨地对皇上说:“据此来看,镇武侯还算安分。”   朱由校脸色一变:“小魏子,朕启用你不是让你乱说话的,朕有说刘爱卿不安分么?朕只是关心他的饮食起居,怕他在外面乱搞对不起皇姐而已,你个狗奴才瞎猜什么!”   那人正是被法面壁思过的魏忠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重新启用了,现在这个直属于皇帝的情报机构就是他在运作,到底是老东厂了,干这个事情得心应手,对于山东河南河北的战况,都有详细真实的报告,让朱由校真正了解了战局,老实说魏忠贤干的确实不赖。   皇帝是不是怀疑镇武侯,不用说大家都清楚,只是没有人敢点破而已,毕竟擅自揣测圣心是大逆不道的行为,魏忠贤不敢,灼手可热的帝师黄宗羲也不敢,不过他可以换个说法让朱由校明白自己的意思。   “皇上,如今河北已定,不如让镇武侯和魏国公调换一下位置,魏国公老成持重,经营北方,徐图辽东乃是他的强项,而镇武侯善用兵,正好对付洪承畴,只要他二人调动即可,麾下人马就不用换了,反正都是大明的兵,武器装备也差不多,如此以来,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岂不两全齐美。”   这是黄宗羲在说话,他这番话让朱由校深以为然,河北山东的主将轮换,等于将刘子光和忠于他的人马割裂开来,而且还给了徐增寿一个重新立功的机会,手下掌握了刘子光的红衫军,对付辽东的残敌,再打不赢就可以买块豆腐撞死了。至于刘子光,让他率领山东军和清军作战,打赢了自然好,打输了也无所谓,正好杀一杀他的气焰,这可真是一招妙棋啊。   “先生高见,小魏子,拟旨。”   第十卷 战争 第四十九章 战神归来   “这他妈的是谁出的馊主意!将用熟兵才能打胜仗,且不说老子这些骄兵悍将会不会买魏国公的帐,就是放给他指挥,他会用飞艇,会用空降兵,会组织步炮骑兵协同作战么!”   刘子光狠狠地将京城发来的电报摔到桌子上,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政治,不是战争。”   的确,这纯粹是不懂军事的人瞎指挥,现在河北山东已经连成一线,大可以把指挥权全部交给刘子光,让他统一调度,歼灭洪承畴,根本不用搞什么主将互换,说到底还是为了架空、削弱刘子光,或者说是考验他。   上次没有及时驰援南京,恐怕已经给朱由校留下了不好的感觉,所以刘子光生气归生气,还是不得不服从这个命令,事到如今,他依然没有动过造反自立为王的念头,因为现在人心思定,天下大乱了几十年,也该统一下来休养生息了,自己图个有权有势就行了,何苦当什么皇帝,当了皇帝就要住在古板单调的皇宫里面,每天一大早爬起来上朝,睡哪个妃子都没有自由,干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有史官盯着,日子过的可不舒坦,还不如他这个逍遥侯爷过的惬意呢。   朱由校的圣旨上说让他俩轻车简从,尽快赴任,也就是说不能把自己的部队一起带过去,刘子光完全遵从了圣旨的安排,只带了二百卫队,走天津、沧州、德州一线赶往济南,北京的一摊子就交给李岩了,反正华北政治经济军事都已经走上正轨,只要徐增寿不瞎指挥,是稳赢不输的。   刘子光胆子够大,只带了二百卫队就赶往济南,这一路上的河北城市早就望风而降了,都遵照共荣朝廷的旨意,在城头竖起一杆丈八高的大明旗帜和一杆一丈高的大清旗帜,满汉官员皆剪辫穿汉服,当地满族百姓也从高人一等的贵族变成了二等公民,刘子光将这个阶段称为过渡期,只要灭了康熙,民族就可以平等了,现在必须控制着满人,不能让他们资敌、传送情报啥的。   主要城市都已经降明,交通线也在掌握之中,但这不能阻止那顺格日勒的蒙古骑兵对华北平原的渗透,这些蒙古人根本不需要后勤补给,每人带三匹蒙古马,少量干粮就可以了,渴了喝河水和马奶,饿了吃干粮,打野味,蒙古马也比平常的马要好伺候得多,不必吃什么精饲料,随便吃些青草就能凑合。   蒙古骑兵行动迅速,来去如风,在马上就能吃喝拉撒,别说是植被茂盛的华北平原和气候适宜的十月金秋了,就是严寒的戈壁大漠,他们也能照样维持。所以城镇坚壁清野对他们来说没有用处,为了对付那顺格日勒的蒙古骑兵,刘子光特地从蒙古草原上调来一支三千人的队伍,这支部队完全由受压迫的察哈尔牧民组成,论起战斗力来他们和那顺的科尔沁骑兵不相上下,以蒙古制蒙古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所以刘子光这一路走的有惊无险,顺利抵达了阔别已久的济南城,算起来刘子光自从上回赴京治病之后就没回过济南,趵突泉的宅子建好了足足两年硬是没看过一眼。   上回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区区九品团练把总,见着济南总兵牛勇也要尊称一声牛叔叔的,现在可好,堂堂大明朝太子少保一等侯爵,又是当朝驸马皇帝的亲姐夫外加好朋友,权势滔天红得发紫,就连掌握山东军政大权的魏国公也不敢和他分庭抗礼。   当济南北门的守军看见一队人马慢慢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是清军骑兵过来示威,赶紧张弓搭箭预备射击,可是定睛一看,竟然是明军旗号,再擦擦眼睛认真看去,走在前面意气风发的那个青年,和千佛山上武神庙里那尊受尽济南人香火的英伟塑像竟然如此之象,难不成….难不成是镇武侯他老人家亲自来了?   一名红衫军把总飞马来到城下,朗声说道:“镇武侯爷奉旨前来接管山东军务,还不速速开门放下吊桥。”   城头上轰地一声,顿时人声鼎沸,涕泪横流,这些当兵的可被清军打惨了,硬是几个月不敢出城,早就盼星星盼月亮等着有人来解救他们,替他们出气了,现在救星终于来了!   城门大开,吊桥放下,飞马急报徐大帅,与此同时,刘大帅驾临济南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了济南城,等徐增寿慌忙带领手下文武官员来到城门的时候,刘子光已经进城了,但是被人山人海的百姓堵着寸步难移,正笑容满面的抚慰百姓呢。   刘子光是在济南发家的,他的成名之战就是星夜夺济南,并且坚守此地阻止了清军大队人马的北返,歼灭了八旗军的有生力量,俘虏了敌酋多尔衮,这一役使得明清两国的力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从此满清一蹶不振,大明蒸蒸日上,而且刘子光带领手下三千人马不离不弃,和济南人民一起坚守孤城,抵抗了二十万大军的疯狂进攻,拯救了千千万万济南人的生命,为此效死营有一千多英灵长眠在城北的烈士陵园里,此后有大批的济南大姑娘嫁给了红衫团的小伙子,结成了不少金玉良缘。   所以济南人一直觉得自己是刘子光的娘家人,刘子光的一切成功他们都觉得脸上有光,每次刘子光加官进爵、娶妻生子,济南人就兴奋地过年一样,敲锣打鼓开堂会,刘子光只要振臂一呼,济南人就热切响应,不管是招商还是招兵,要银子有银子,要小伙子有小伙子,红衫军里山东人的比例占了至少六成,而山东人里面,济南人又占了六成。   济南城里,刘记的店铺最多,这都是刘子光名下的产业,招牌响,信誉好,济南人最喜欢光顾,首先开在济南的贵和大酒楼,至今已经开遍了全国各大城市,已成为济南人在全国的招牌,而城南千佛山上,大小寺庙里面都供着刘子光的塑像,身穿红袍腰佩长刀,面如敷粉眼若晨星,手举一本《武穆遗书》正在研读,大有关二爷的神韵,按说这寺庙里是不应该供奉凡人塑像的,可是人济南老百姓就认这个,你庙里要是木有刘大帅的香坛,对不住,回见吧。所以为了香火,寺庙都不得不请些匠人塑了刘子光的金身,盖了香堂,接受百姓们的膜拜。百姓们也有意思,不管男女老幼,求财求子,甚至求姻缘的,都跑来跪在大帅跟前絮叨絮叨,上一炷香,磕俩头,好像心里就有了底似的。   总之,刘子光在济南就是近乎神的存在,朱由校不清楚这一点,黄宗羲也不清楚,所以他们以为把刘子光弄到济南就算是架空他了,其实大错特错,济南才是他的根,他的最坚强的后盾。   北门,全是欢笑和眼泪,有三年没见大帅了,大帅还是那么英武,一身红衫呼啸沧桑,面容不改,笑容依旧,不停地拱手向大家致意。百姓们和士兵们都哭了,这段时间他们受了不少委屈,大批的子弟被庸将所误,白白死在清兵的刀下,一直盼着朝廷能派个头脑清醒点的将军过来,哪怕从刘大帅手下随便抽调一个也比这劳什子的魏国公要强啊,哪知道皇上这么体恤民心,竟然将刘大帅给派来了,这可把老百姓们开心坏了,不少老人激动的面向东南,山呼吾皇万岁,吾皇英明。   刘子光和他的二百马队被百姓们包围着,寸步难行,还有更多的百姓闻讯赶来,刘大帅带着队伍回来了!济南万人空巷,全部涌去北门瞻仰大帅的风采。   宽阔的道路上,徐增寿和一干武将看着汹涌的人流从旁边跑过,一个个脸色都有些难看,尤其徐增寿,更是脸红的象猪肝,来济南主持战局几个月,就没打过一次胜仗,他也知道老百姓背地里都叫他什么,徐干饭,意思就是只会白吃干饭不会打仗,徐增寿堂堂一等公爵,开国名将徐达的后代,哪里容得下这种气,但是他毕竟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不会把气撒在百姓头上,只想打两个漂亮仗挽回颜面,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越是急于求成越是达不到目的,袁崇焕留下的家底子损耗了不少不说,还死了不少山东民壮,也难怪老百姓对他有怨言。   “徐帅,这样有些不成体统吧。”一员偏将皱着眉头说,徐增寿觉得也是,满大街的老百姓堵塞交通显得他治理无方,于是道:“调一哨兵出来维持一下。”   多亏了徐增寿派来人马疏导交通,刘子光才得以脱身,但是百姓们依然排在街道两侧欢呼呐喊,刘子光一马当先,带领二百骑兵在夹道欢迎中走到街心,正看见对面十余骑,乃是徐增寿迎接他来了。   “徐帅!”   “刘帅!”   两人先在马上抱拳致意,然后各自翻身下马,走到一起热烈地握手,想当年刘子光刚进京城的时候,多蒙徐增寿照顾,国公府三天两头摆宴款待他,那时候徐增寿只是个闲散的国公,在孝陵卫看坟头,刘子光只是个微末小官,根本不值一提,两人那时候就结下深厚友谊,再加上后来共同参与政变,拥戴朱由校掌权,也算是患难与共的战友了。   徐增寿是世袭国公,五军大都督,又是皇上的大舅子,当今国舅爷;刘子光是一等侯爵,统领南厂、大内侍卫和北洋水师,皇上的亲姐夫,当朝驸马,两人的身份相差无几,政治上也没什么冲突,私交也不错,向来交好,可是今天在这济南城中相会,徐增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第十卷 战争 第五十章 动员   济南,大帅府内,徐增寿和刘子光两人互相谦让了一番,最终还是徐大帅勉为其难坐了上首,刘子光在帅位旁边加个把椅子坐下,开始交接关防。   由于战事紧张,交接仪式进行的简单而迅速,交接之后刘子光就是济南的军政一把手了,而徐增寿的行李也早已经准备好,当即离开济南赶赴北京上任。   济南到北京路途遥远,清军游骑神出鬼没,徐增寿没有刘子光的胆量,但又调不动济南的兵将,只能带着随身卫队前往,还是刘子光体谅人,拨了三千人马护送徐大帅到河北边境,再由靖国军接手一路护送到北京,路途不用担心被袭,徐增寿心中感动自不用说,济南文武官员将他送到城外十里长亭,望着队伍远去才返回城内。   新官上任三把火,刘子光连自己趵突泉的宅子都没回,直接在帅府聚将议事,这帮袁崇焕留下的大将和刘子光并不陌生,当年刘子光作为铁厂民军和他们一起共过事,而且刘子光在山东的产业多亏他们照料,也都拿着刘子光的干股,每年光红利就好几万两银子,所以关系还算良好。   但刘子光知道,这些人不比红衫军的部下,都是多年老行伍出身,不拿出点派头和手段镇不住他们,所以在后堂换了冠带袍服出来,身穿大红色绣金坐蟒袍,头戴乌纱,威风凛凛往堂上一坐,和当年那个混迹在济南的九品把总不可同日而语。   祖大寿、满桂、赵率教、何可纲、牛勇这些大将是山东军的支柱人物,而山东军的前身是名震天下的徐州军,当初朝廷势力范围只有江浙淮海,徐州军是唯一拿得出手的武装力量了,所以这些军人地位超然,往往拉帮结派,藐视文官。收复山东之后,一个个俨然以功臣自居,自信心爆棚,袁崇焕再一走,更没人能管束他们,抢地盘,霸占田地产业,山东在经济上是被刘子光把持的,但是政治和军事除了青岛外,都是被这帮军头把持的。   山东是前线,朝廷不敢怎么乱来,只能笼络着这帮大将,山东巡抚阮大铖的政令只能在巡抚衙门里通行,出了衙门都没人认他是老几,久而久之,这帮大将越来越骄横,兵也不练了,整天就知道敛财。   自由散漫惯了,忽然来了个大帅总领全军,大伙儿自然气不顺,管你是什么国公爷,国舅爷的,爷说不伺候还就不伺候了,徐增寿虽然是世袭国公,爵位很好,但是一直没当过实权高官,就是后来的五军大都督也只是虚衔,所以统驭下属的手腕欠缺,拿这些大将很没辙,山东战局的失败,一半要归罪于这样人不听指挥。   徐增寿灰溜溜地走了,可是刘子光却来了,对于刘子光,大将们的感情是复杂了,这个新近跃起的朝廷新贵可谓是他们看着成长起来的,早先刘子光只是利国铁厂的家丁,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当年刘子光跟着二小姐彭静薇在徐州府打群架闹事还是牛勇帮着摆平的呢。后来刘子光和阮大铖的小舅子起冲突,杀了兵备道上上下下一百多人,也是这些大将给罩住的,说起来,他们对刘子光是有恩的。   后来刘子光进京疗伤,居然搭上皇上的线,联合东林党推翻了阉党后党,从此一飞冲天,升官速度快的令人眼花缭乱,刘子光虽然当了大官,但并没忘记这些老朋友,逢年过节都有厚礼,这些大将也很以刘子光为傲,经常在人前吹嘘:你们知道镇武侯么,那可是当初跟老子混过的小弟。   现在的天下大势已经和三年前不同了,福建台湾已经回归大明,湖广江西的割据状态也已经结束,云贵广西四川的改土归流也已在进行当中,朝廷除了京营禁军以外,还在湖广河南广募乡勇,在山东和广州泉州编练了北洋南洋水师,还有刘子光英勇善战的红衫军,对山东军的依赖程度大大下降,将军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现如今刘子光只身前来接管山东诸军,给军头们感情上造成的伤害比徐增寿来当大帅还要大,徐增寿堂堂国公,五军大都督都镇不住他们,何况是曾经地位低微的刘子光呢。   看着一身蟒袍气度雍容的刘子光,将军们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都沉默不语,看刘子光如何开场。   这帮人想得什么,刘子光自然知道,他不擅长搞政治,遇到问题习惯快刀斩乱麻,可是现在却不能如此行事,山东军都是兵为将有,动了哪个大将都会引起兵变,华北地区只有三支力量,自己的嫡系红衫军和伪军武装靖国军,前两者另有重任,肃清山东顽敌的任务全在这批人身上,此时自然要以稳定为主。   刘子光扫视一周,道:“各位将军对子光都有恩,子光从未当面谢过,此番有幸来济南统驭各军,借此机会先向大伙儿道谢了。”说完站起来一躬到底。   众人见刘子光不敢在他们面前装大,心里便舒坦多了,也站起来回礼道:“侯爷说得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客气了。”   刘子光呵呵一笑,又说了些往事把现场气氛带动了起来,大家都沉浸在当年痛打清军的光辉历史当中,谈笑风生,把最近几个月的大败全抛到了脑后。   回忆从前,就不免展望未来,刘子光渐渐把话题引到了当今的局势上来,他并不提打仗的事情,只是问大家每年能捞多少银子。众人扭扭捏捏半天才说,满打满算每年有一二十万两银子吧,这个数字是基本真实的,一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山东不比江南,基础还比较薄弱,刘子光的孝敬再加上吃点空额,每年也就是十五万两左右,作为一个统兵一方的总兵官,这些钱不算多,也不算少。   刘子光呵呵一笑道:“各位的日子过的着实清苦,子光不才,想帮大家谋些财路。”   众人一听眼睛就亮了,纷纷询问刘子光有什么好办法,一场战前调度会变成了发财研讨会,不过大家都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妥,反而热火朝天,一双双殷切的目光看向刘子光。   刘子光微微一笑:“这个简单,有地盘,有兵马,银子自然滚滚而来,山东就不说了,已经是各位的囊中之物,虽然暂时被洪老贼占据,但重新夺回来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咱们要把眼光放的长远一点,河北、山西、蒙古、辽东大片大片的土地等着咱们呢,子光胃口不大,有个京津在手里就满意了,其他府县,就由将军们来分好了。”   这话在理,大片的土地象征着大把的银子,成摞的乌纱帽,更多的军队,还有无数漂亮的小娘们,只要灭了洪承畴,这些就不是梦,朝廷摆在北线战场的军队,本来就以山东军为正,红衫军为奇,占领河北山西的任务是交给他们的,是他们不争气才被红衫军拔了头筹,现如今刘子光愿意将军功让给他们,众人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可是洪承畴哪有这么好对付,这老贼可是明军统帅出身,熟悉明军的一切运作和作战特点,手上有掌握着强大的清军精锐,别看刘子光的红衫军连战连捷,攻克了山海关天津北京的,那还不是因为山东战场牵住了清军主力所致,说到底红衫军的胜利里面有一半是山东军的功劳。   刘子光是厉害,收复台湾,平定湖广江西,奇袭山海关,空降北京城,可是这些战役都是靠压倒性的兵力优势或者技术优势取胜,没什么稀奇的,换在座任何一个都能胜任,不就是拿炮弹往上面砸么。他们倒没想想,自己手上的火器也不算少,可是为啥屡战屡败。   刘子光心里也没底,毕竟山东军不是他的红衫军,将不知兵,兵不知将,这个仗有点玄乎,不过他自以为自己的战术思想已经迈入火器时代,比洪承畴这种老行伍要先进许多,山东军的火器装备比率虽然不比红衫军,但是也是极高的,一棚兵里起码有五杆火铳,一个步营有二十门大炮,如果把火力集中起来使用效果肯定强于分散使用。   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先要把大伙的斗志鼓动起来,刘子光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大家听从号令,就保证带着大伙打出昔日徐州军的威风来,一雪前耻,升官发财。   将军们被刘子光说动心了,纷纷表示大帅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刘子光甚为满意,传令大摆筵席犒赏三军,明日出城打仗。   第十卷 战争 第五十一章 结硬寨,打呆仗   山东军的基础是前徐州禁军,而徐州禁军也并非军户出身,而是由徐州府当地的矿工、农民组成,徐州民风彪悍,所以组成的军队战斗力也很强悍,为当时大明的第一强军。   可是今非昔比,强大的徐州军已经被洪承畴打得没了锐气,作为机动兵力的骑兵也全军覆没了,只剩下车兵和步兵,行动远不如清军迅速,所以屡战屡败也是情理之中。   兵书有云,想打胜仗必须要有天时地利人和,其实这三样山东军都占着,但就是发挥不出优势,将军们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用刘子光的军事理论来解释就能让他们恍然大悟,战争必胜的要素里,比天时地利人和更重要的是机动性、火力和情报,清军骑兵占多数,机动性完全压倒明军,火力虽然稍微弱些,只有部分火绳铳和铜炮,但被机动性的优势所抵消,情报方面,洪承畴做的也不错,他麾下有专门的探马队,全部蓄发汉服说山东话,骑着快马带着信鸽,明军稍有行动清军就会得知,分割包围,围城打援都是洪承畴的拿手好戏。   根据前几次失败的战例分析,刘子光惊讶地发现洪承畴这家伙确实是用兵的奇才,深谙毛主席那一套游击战策略,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当明军抱团出击的时候,他就利用机动性强的优势拖垮明军,时不时地伺机咬上一口,当明军多路出击的时候,他就集中局部优势兵力打歼灭战,战术运用非常得当,而且清军在他的严格约束下,对百姓尽可能的秋毫无犯,反倒是明军经常下乡抢个猪狗牛羊什么的,搞得老百姓怨声载道,哪里还会给明军通风报信。   如今的情况是山东省的东昌府、青州府、登莱二州都被清军夺了,而青岛水师基地、济南府、兖州府还在明军控制下,从南京过来的补给还没有中断,济南城内囤积了不少军粮和武器弹药,士兵也堪用,只是士气略低而已,不过刘子光的到来已经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针,毕竟大明第一猛将,百战百胜的名头不是盖的。   刘子光决定先打青州府,以减轻青岛方面的压力,他留下牛勇守卫济南,带着其余的大将和五万人马浩浩荡荡开出济南,朝着青州进发。   大军一动,就有清军探马发现,飞速报之周培公,因为洪承畴亲自领兵去河北真定救驾去了,所以山东战事交给周培公主理,此君计谋多端,用兵不亚于洪承畴,听到探马报告,他就派出一支军前去诱敌,同时在后方埋伏了两路人马,准备搞一个口袋阵,把明军的先锋包成饺子。   可是诱敌的军队往前走了几十里都没碰到明军前哨,再往前走,发现明军已经安营扎寨了,清将就纳闷了,这才走了多远啊?章丘县都没到呢就扎营,这速度也忒慢了吧?而且人家这营寨还扎的特别有讲究,背山靠水的,有围墙有壕沟,清将一想我是来诱敌的,说什么都得把明军引出来啊,于是领军攻寨,这一攻不要紧,差点把部队给打光,明军的大炮火铳都预备着呢,专等清军上门。   清将折损了许多人马,不敢继续再攻,回马飞报周培公,周培公很纳闷,亲自领兵来战,结果发现明军只往前走了四十里,又结下一座坚固的大营。   周培公尝试又攻了一下,依然毫无战果,百般讨战明军死守不出,周培公也傻眼,怎么明军忽然变成缩头乌龟了?既然寨子扎的如此坚实,那就等他们拔营的时候再动手吧,他将部队扎在明军十里外,每日探马不断,心说我就不信你们住下不走了!   明军当然要动,但是即使是在行军过程中清军也讨不到便宜,等清军骑兵扑上去的时候,只看到一辆辆防守严密的铁甲大车迅速结成一个个圆阵,五万大军形成无数只难以下嘴的刺猬,大炮和火铳冲着外面,清军的弓箭射过去一点效用没有,反而被火铳杀伤不少,遂退后等待时机,明军也有耐心,索性当地扎营,挖壕沟磊土墙,老子还就住下不走了!   如此几次三番,愣是把周培公气得直跳,这算哪门子战术,简直就是个乌龟!如同一只铁桶般往前滚,你来打我我就防着,你不打我我也不会主动打你,清军的机动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而攻坚能力恰恰是他们的弱项,对于这种战术丝毫没了对策。   明军就这样慢吞吞推进到青州城下,也不攻城,寻了个好地方扎下营寨,然后开始挖沟,一道道又深又宽的壕沟,足以阻拦骑兵的进攻,周培公见他们这个架势是想把青州包围在里面了,赶紧派兵讨战,明军依然不应战,只防御,他们的火力密集,优质钢铁铸造的大炮比清军的铜炮射程远,所以清军也无法进行火力压制。   周培公偃旗息鼓几天,然后挑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发动夜袭,可是再次遭到惨败,他不甘心,又选择凌晨、午饭、晚饭等时间突袭,可是每次进攻都遭到强有力的狙击,如此几次之后周培公算是明白了,不管什么时刻,明军起码有三成的兵力站在营寨上随时准备御敌。   刘子光站在营寨的望楼里眺望远方,之间青州城外的壕沟已经很见规模,士兵们还在不停地挖掘着,过不了多久就能将青州成围起来,一道接一道的壕沟,清军想冲都冲不出来了,他这五万人马除了随身兵器之外,每人还配备了一把铁锨或者锄头,专门就干挖沟这个行当。   士兵们多是来自徐州周边的矿工或者农民,挖土是他们的老本行,虽然不停地挖沟挺累的,但是总比和清兵拼刀子来的好过,所以大家还是干的热火朝天,这些天来明军基本上没什么伤亡,可是却打死上千清军,还包围了青州,这个胜利很是鼓舞了大家的士气。   明军的大营和以往行军营盘很是不同,以往的行军营很简单,就是砍伐树木做成栅栏,后面用马车围起来,然后挖些排水沟防备下雨就行了,现在扎的可都是长期固守的营盘,全部是土工作业,墙高八尺厚一尺,用草坯土块组成。壕沟深一尺,壕沟挖出来的土必须要搬到两丈以外,以防敌人用挖出来的土很容易地把壕沟填掉。壕沟外是花篱,花篱要五尺,埋入土中两尺,花篱有两层或者三层。搭篱笆是防敌军的骑兵冲击。再外面一层又是防步兵的壕沟,层层叠叠的,易守难攻。   明军的火力强大,火铳大炮的射程和威力都比清军强,再加上这样的营垒,结果是把缺点变成了优点,你不是欺负我机动强不强么,我就索性做乌龟,慢虽然慢点,但是你找不到机会下嘴,搞不好还要被我咬上一口。   营寨坚固,还得靠士兵防守,刘子光规定五更开始就要派三成部队站在墙上防守,等天完全亮了,大家吃完战饭,才把这批人替换下来,白天是要有五成部队出于防御之中,傍晚时分再次改成三成,等入夜了,则换成一成部队守夜,但是有两成人马睡觉不许脱衣服,随时准备支援,这样的防御手段,难怪周培公不论什么时候进攻都讨不到便宜。   清军骁勇善战,但是碰到这种无赖的打法,真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壕沟越挖越长,将青州团团围住,把青州围住你就歇歇吧,可是人家不,继续挖,把登莱方向也给挖上了深沟,一道还不够,起码三道起,周培公知道这是挖沟阻拦援军呢,看来明军是想用这一手困死自己。   周培公很纳闷,啥时候徐增寿变得这么聪明了,可是一封飞鸽传书让他大吃一惊,原来对阵的并不是徐增寿,而是刘子光!   是刘子光也没什么,明廷调他来主持山东军务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这位爷不是这种风格啊,根据周培公对刘子光的了解,这家伙应该是那种粗野冒险的打法,轻兵急进,一夜百里,火力覆盖,飞艇空降,这才是刘子光的风格,啥时候改成这样蠢笨的打法了?   明军大将们却对这种所谓“蠢笨”的战法交口称赞,他们是打心眼里佩服刘子光,随便露一手就改变了战局,变被动为主动,用防守的打法来进攻,虽然士兵的劳动强度大,打一仗需要耗费的时间很长,可是他们才不怕拖呢,怕拖的应该是清军,他们连北京都失了,真定府危在旦夕,随时可能被靖国军切断退路,哪里有资本继续耗下去呢。   第十卷 战争 第五十二章 降青州   青州城内的清军不会坐以待毙,连夜组织了敢死队出城夜袭,一千名好手赤着脊梁,手持大刀摸向漆黑的城外。他们的战术目标并不是攻克敌人的营寨,而是夺取外围壕沟,然后实施同样的坑道作业,反封锁明军。   这天恰好月黑风高,清军敢死队都把鞭子缠在头上,赤裸的脊背上用锅灰抹的漆黑,脸上也是黑黝黝的,只能在张嘴的时候看见两排白牙,钢刀上也抹了泥不会反光,每个人除了兵器之外还带了引火之物,悄悄爬出城去,向明军的壕沟靠近。   明军只有营垒上有些火把照耀,光亮照顾不到远处的壕沟,广袤的青州城外依然是一片漆黑,清军不穿上衣是有讲究的,夜袭中往往难以区分敌我,只要一张嘴就会暴露身份,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不穿衣服,伸手一摸就知道敌我,这个方法虽然简单,但却非常有效,是周培公研究出来的夜袭战术。   哪知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距离第一道壕沟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明军阵地上一片犬吠,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几百条乡下草狗,权当警戒犬使用,这草狗的本事可不比猎狗差多少,随便给点吃剩下的狗头就很满足,一到夜里两个耳朵竖的高高的,清军的爬行能瞒得过明军哨兵,惊愕瞒不过这些狗耳朵,立刻狂吠起来,一条狗叫就引起无数条狗叫,阵地上一片喧嚣。   清军知道露馅了,索性爬起来猛冲,哪知道眼前突然一亮,被高高竖起的电弧灯照花了眼睛,明军的壕沟顿时变成一道火线,无数条火铳对着灯光下无所遁形的敢死队员一阵猛轰,打得他们遗尸数百,仓皇退回城内。   次日,周培公索性直接派兵硬上,盾牌兵在前,火铳兵在后,城门打开,汹涌而出,用人命填也要把壕沟夺过来。   这种堑壕战没有任何战术可讲,拼的就是勇猛,刘子光亲自在营垒里擂鼓助威,各将军带着亲兵各处督阵,和清军硬碰硬的打了一场阵地战。   冷兵器加原始火器时代的战争,防守一方总是占据优势的,清军花了巨大的代价才扑入第一道壕沟,但是迎接他们的确是短管喇叭口的霰弹火铳。   这种火铳本来是为五城兵马司巡城队研制的,是一种城市镇暴兵器,但是用做堑壕战却效果奇佳,壕沟内不易躲闪,长兵器施展不开,单发火铳效果也不佳,只是这种一喷一大片的火器最厉害,瞄准都不用,直接打过去,一铳能打翻一群人,虽然不能立刻致死,但是至少能丧失抵抗力,所以清军即使杀进了壕沟,也没能继续扩大战果,僵持一番后,终于被明军赶了回去。   明军摆开架势,要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包围战,周培公心急如焚,这样下去洪大帅制定的战略可就全泡汤了,偏偏真定府那边又被靖国军围攻的紧。登州府飞鸽传书说也被明军用壕沟包围了,不能分兵来救,让他自行解决。   周培公是个俊杰,仔细思量之下决定投降,青州城头终于竖起降旗,周培公以下十余员将赤着上身背着荆条一路跪行来到明军营垒下乞降,刘子光大喜,亲自出来相迎,拿掉周培公背上的荆条,将披风摘下来披在周培公身上,哈哈大笑道:“本帅得培公,如刘玄德得孔明矣。”周培公纳头便拜,口称罪臣万死,怎可与诸葛孔明相提并论。   青州城就这样失而复得了,围城不过半月,伤亡数百而已,算得上是完胜了,而且青州的百姓没有受到兵灾祸害,损失降到了最低点,唯一的遗憾是城外被明军挖的乱糟糟的,地貌都被改变了。   城内残存的两万清军被当即改编成靖国军,军装旗号都没变,直接开往登州作战,这些人大都是汉人,早就不想给清国卖命了,如今改换门庭,前途变得一片光明,哪有不奋勇作战的道理。   刘子光有个理论,他的红衫军好比是自家从小养大的狗,忠诚度自不用说,而靖国军就是半路捡来的快死的癞皮狗,主人随时都可以踢他们出去,所以忠诚度尤甚于红衫军,所以他连人事变动都没有,还让周培公领军,去打他以往的同僚王辅臣。   王辅臣的部队驻扎在登莱二州,现在登州也遭受着同样的堑壕围城,不过这支明军并不是什么正规军,而是史可法组织的山东民壮义勇军,义勇军全部是农民出身,玩锄头比玩刀枪更在行,他们挖起壕沟来比官军狠多了,硬是把登州城外挖的里三层外三层,盘根错节的面目全非。   大军开到登州,两军汇合一处,刘子光带着大将们走进义勇军的营垒,众人惊讶地发现这座营垒和他们在青州城外建造的那座营垒如出一辙,正纳闷呢,史可法迎出来,见到刘子光当即拜倒:“下官拜见大帅。”   刘子光哈哈大笑,连忙搀扶起史可法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史知府可算得上是本帅的老师了,结寨挖沟围城的战术就是他传授给本帅的,尔等立了军功可要多多感谢史大人哦。”   众人大惊,原来这套打呆仗的办法居然是他发明的啊,仔细看这个人,一身残旧的官服里面穿着锁子甲,头上带着铁盔,大有儒将的风采,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知府,不过大帅都这么给他面子,大伙儿也不会怠慢了礼数,纷纷上前恭维一番。   史可法是东林党的人,但是却一直站在刘子光这一边,他这个青州知府就是刘子光为了答谢而帮他谋得差事,此人文武双全,刚毅果决,虽是文官,但熟读兵书,练得一手好箭法,当洪承畴的军队攻克了青州,将其撵到青岛以后,他就开始琢磨如何应对机动性强的清军,用了几个不眠之夜制定出这样套系统的战法,考虑了双方的特点,把明军的劣势变成了优势,达到了“制人而不制于人”的目的。正所谓“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用了这套战法,不但刘子光带领下的官军大获全胜,就是史可法仓促组成的农民军,也将骁勇善战的王辅臣部打的没脾气。   这套战法曾经托人送到过徐增寿的案头,可是根本没有得到重视,信手就丢到了一边,还是刘子光从帅府的废纸堆里将这几张纸翻出来的,说来也算是两人有缘了。   史可法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傻到去问为什么送给徐增寿的东西会落到刘子光手里,凡是都是为了打清军,谁用不是用啊,他很客气的谦虚了几句,将众人让进了帅账,刘子光当仁不让坐在首位,将军们两侧排开,听他下令。   刘子光道:“登州已经在我团团包围之中,灭了王辅臣,山东之敌就十去七八,不足挂齿了,倘若长围,恐怕生灵涂炭,百姓遭殃,不如派一大将进城劝降,王辅臣愿降则罢,不愿降就炮轰登州,打到他投降为止。”   周培公一听就知道大帅点自己呢,赶紧出班道:“末将和王辅臣素来交好,愿只身进城劝降。”   刘子光正等着他这句话呢,立刻道:“如此就有劳周将军了,倘若大功告成,兵不血刃拿了登州,本帅定然会在皇上跟前为你请功,封侯拜相少不了你的。”   周培公也不知道刘子光嘴里说得这个皇上到底是大明的天启皇帝还是残清的共荣皇帝,不过按道理来说,他们靖国军似乎是归共荣皇帝名下的,唉,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许多了,王辅臣劝降了最好,劝不降还得是自己的降军打头阵啊,不管怎么着自己都得硬着头皮上了。   王辅臣也郁闷着呢,这仗打的实在窝心,居然被一伙民团围在城里,幸亏他趁秋收抢了不少麦子进城,存粮足够撑一年的,粮食是够了,信心却不足了,听说明军主帅换了人,已经将青州府包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和周培公之间的联系全靠飞鸽传书了,已经好几天没有信鸽飞来了,难不成青州已经破了?   正疑惑,部下通报周培公来到,王辅臣大惊,赶紧命人将其迎进来,在府衙叙话,周培公依然穿着清军服饰,但是进来之后将帽子除去,赫然发辫已经不见了。   王辅臣道:“培公莫非已经降了?”   周培公笑而不答,王辅臣心中有数,又道:“莫非你书来劝降的?”   周培公道:“非也,兄弟是特来救你的命。”   第十卷 战争 第五十三章 马鹞子   王辅臣一拍桌子:“周培公,你居然背叛了洪老师,还跑到我这里胡言乱语,我看你的命才需要救!左右,给我拿下!”   堂下立刻窜上来四个如狼似虎的兵弁将周培公绑了起来,周培公并不反抗,冷笑着任由他们捆绑,王辅臣余怒未消,手按刀柄大有亲自将周培公这个叛贼当场诛杀的意思,但两人共事多年,心思都互相了解的很,周培公知道王辅臣若是真存了死志,根本不会见自己的面就会痛下杀手,所以现在根本不用着慌。   “马鹞子啊马鹞子,枉你自称一世忠勇,你这话就不对头,谈何说我背叛了洪老师?洪帅是你我的老师不假,但他老人家并未裂土封疆啊,和我们虽有师生之情但并无君臣之义啊,我周培公行得正,站得直,我一不叛清,我不违背师命,你凭什么绑我?”   这话就奇怪了,明明剪了辫子,跟明军混在一起,居然还大言不惭说没叛清,这周培公的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王辅臣大为诧异,不动声色喝退了兵弁,也不给周培公松绑,盯着他看了一阵子,坐回到座位上道:“好,我倒要听听你如何圆场,说得好便罢,说得不好小心我马鹞子的刀不认老朋友。”   周培公再次冷笑,找了个座位大剌剌地坐下,道:“辅臣兄现在所任何职啊?”王辅臣一愣,回道:“我乃大清国山西提督,征南大帅驾下左先锋。”   “哈哈,原来辅臣兄还记得自己是大清朝的提督啊,那我问你,当今圣上有旨到,你为何如此轻慢?”   “哪有圣旨?”王辅臣惊道。   “圣旨就在我身上,你松了绑我自拿给你看。”   王辅臣略一沉吟,唤来兵弁给周培公松了绑,然后周培公施施然从怀里摸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来,展开道:“王辅臣听旨。”   王辅臣见圣旨不似伪造,连忙跪下听旨,周培公拿腔作调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加封山西提督王辅臣为太子少保,靖寇将军,赏双眼花翎,黄马褂一件,着其带领本部人马火速返回山西防地抵御西夏军入侵,钦此~~”   王辅臣当场就傻眼了,连磕头谢恩都忘了,等周培公将圣旨塞到他手里后扫视一通,才发现了问题所在,这圣旨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圣旨,明黄色绸缎制成,绣着五爪金龙,用了皇帝玉玺,可是这玉玺却不是康熙爷的玉玺,而是共荣皇帝的玉玺,时间落款也不是康熙三年,而是共荣元年!   这分明就是伪旨啊,王辅臣愤然站起道:“这不是真的圣旨,尔安敢骗我!”   周培公也愤然了,一拍桌子道:“你说不是真的就不是真的了么?八旗旗主拥戴的皇帝,太宗皇帝的嫡孙,正式在太和殿登基,接受万民百官朝拜的共荣皇帝下的圣旨,凭什么就不是真的圣旨!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么?真定府那个皇帝才是假皇帝,嫂子和小叔子通奸生下的儿子能算是太宗皇帝的后代么!顺治爷已经驾崩,咱就不说了,可是不能一错再错啊,豪格大贝勒是太宗的长子,本来就该继承大统,这天下本来就是显亲王家的,现在只不过是拨乱反正而已。”   王辅臣无语,这些风言风语在清国大臣们中间早已不是秘密,对于汉人的传统来说,叔嫂通奸确实是严重伤风败俗的事情,说起来顺治爷也不过是个私孩子而已,没资格继承大统的,现在人家豪格大贝勒家的儿子把皇帝位子夺回来也是天经地义,在法理上没什么不对的,即使有争议,也轮不到他们这些汉臣说话,八旗旗主就能把这事定下来。   见王辅臣沉默了,周培公趁热打铁道:“辅臣兄明鉴,现在放下武器可不算是投降,只能说是弃暗投明,皈依正统,天下没有人会耻笑你是个叛将,说起马鹞子只会暗挑大拇哥,当机立断这才是有担待的男子汉呢!”   王辅臣心乱如麻,道:“培公兄容我再考虑考虑。”   周培公道:“考虑什么,难道你还想打下去不成?外面现在有十五万大军,里里外外六道深沟,你觉得还能打下去么?实话告诉你,大明朝第一猛将刘子光刘大帅就在城外,你觉得你能打过他?别犹豫了,辅臣兄,人家条件都给你开好了,不剥夺兵权,还回山西任职,还是大清的提督,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王辅臣道:“可是我曾经打过青岛,手上沾了不少血啊,刘子……刘大帅能放过我?”   周培公道:“刘大帅是当今英雄,怎会和你斤斤计较,你若是此时开城,就能使城内百姓和两军将士少死许多人,还不是大功一件,青岛杀人,登州活人,功过抵消,大帅不会降罪于你的。”   王辅臣这才放心,手捧着圣旨遥对北方:“臣王辅臣领旨谢恩。”   城外营垒,刘子光坐在帅椅上耐心地等待着,让周培公去劝降王辅臣纯粹是死马当作活马医,都说马鹞子是个一根筋,若是他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弯把周培公给砍了也未可知,反正这登州城降了便是,不降就打他个狗日的。   周培公拿得圣旨确实是真的,正儿八经内务府监制的玩意,但又不是从北京发出的,刘子光随身带着几十份这样的空白圣旨,连共荣皇帝的玉玺他都随身带着,随时可以炮制出如此这般的圣旨,封官许愿更是随心所欲,什么黄马褂顶戴花翎的当不要钱一样胡乱往外扔,就是太子少保这样的头衔在刘子光这里也一钱不值,见人就送,反正是大清的官嘛,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东西,不值钱的。   刘子光觉得不值钱,那些清国的大臣和将军们可当成了宝,只要有了这份圣旨,他们背叛康熙就有了正当的理由,从无耻的叛臣变成了尊崇正朔的忠臣,这是原则问题,也是良心问题,马虎不得的,至于这个共荣皇帝到底是不是真能代表大清,就不是大伙关心的问题了……   王辅臣自认一生忠勇,生怕留下什么污点被后人诟病,他自持武功高强,若是登州败局已定,就是杀出一条血路来也会单枪匹马逃回真定,但那样损失太大,手上的兵马都败光了怎么向洪大帅交代啊,周培公的到来给他解决了这个难题,倒向共荣皇帝不算是叛变嘛,山东战场的局面已经改观,再打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样的收场对大家都好。   等了半日,忽然有兵来报,登州城门开了,周培公和王辅臣携手出城来降,众将赶忙大赞刘大帅神机妙算,刘子光哈哈大笑,得意非凡,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兵家的最高理想,他连下两城,迅速瓦解清军在山东的盘踞,确实很值得骄傲,此时刘子光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没有留上几缕胡子,在这种时刻捋一捋下巴上的长胡子还是很拉风的。   “众将,随我出寨迎接。”刘子光一抖披风,带领部将走出营寨迎接王辅臣部。   王辅臣和周培公是洪承畴手下哼哈二将,一个以勇猛见长,一个以智谋见长,现在两个都归降了刘子光,如何不让他解气,洪承畴你这条老狗,不是横行山东还奇袭南京,搅得老子睡觉都不安生么,现在报应来了,把你左膀右臂都给折了,看你以后拿什么打仗!   正想着呢,降将已经到了近前,王辅臣以下三十多名千总以上军官,都把辫子剪了,手捧着帽子走向明军大寨,一路上壕沟都用木板子搭起了小桥,不用爬高上低的,王辅臣用一名将军的眼光仔细打量这些壕沟,不禁暗自夸赞,土工作业真的没的说,壕沟又深又宽,四通八达,城头上的火力伤不到他们,也看不见他们的行动,而且明军的精神面貌很好,盔甲兵器精良,火器配置比弓箭多出三成,真这么围困下去登州只有死路一条。   走到营垒前,只见一红袍小将如众星捧月一般站在一群大将之中,正笑眯眯地看着王辅臣,王辅臣大惊,难道此人就是名满天下的大帅刘子光?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和自己手下把总千总差不多的年纪而已,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走到近前,王辅臣一撩袍子,纳头便拜:“末将大清山西提督王辅臣,拜见上国元帅。”   刘子光给共荣小朝廷的定位是大明的臣属,大明的官员遇到清国的官员是见官大三级,即使明军一个千户也要比清军的参将大,所以象周培公这样聪明的人就不提自己在清国的职务,含含糊糊的见人一拱手也就过去了,他们想的是怎么改换门庭,从靖国军变成正儿八经的明军,最好能当红衫军,那就等于后半辈子有了保障了,象王辅臣这样还把清国的头衔挂在嘴上的确实鲜见。   王辅臣这么一说,刘子光就觉得有些不爽,而王辅臣后面的话更让他吃惊。   “末将有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帅首肯。”   “哦,王提督有什么请求,尽管说。”   “末将一不愿与洪老师为敌,二不想领兵进攻真定,三想替故主求个人情,请大帅留康熙爷….一条性命。”   听了王辅臣的话,刘子光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哗啦一声将披风一甩,背对着王辅臣喝道:“大胆!你有何资格提要求!”   第十卷 战争 第五十四章 自解兵权   刘子光一声大胆,满桂、祖大寿等大将们都把手按到了刀柄上,杀气腾腾看着王辅臣,王辅臣部下那些人心惊胆战的以为明军要拿他们开刀,顿时将佩刀佩剑拔出一半环顾四周,只听一阵扳动击锤的声音,营垒上面探出上百支火铳瞄准了这些人,只要刘子光一声令下就能将他们打成马蜂窝。   王辅臣屹立不动,慷慨陈词:“辅臣确实没有资格提要求,但即使大帅将辅臣杀了,辅臣也还是要坚持,洪老师对辅臣有再造之恩,将辅臣从一个山西流寇提拔成了堂堂的官军将官,而康熙爷对辅臣更是有知遇之恩,辅臣是康熙爷钦命的山西提督,寸功未立就改换门庭,于理虽有可原,于情却说不过去,所以辅臣斗胆提出这三条要求,还请大帅斟酌。”   这话有点过了,不像是降将该说的,吓得清将们一个个脸色发白,万一惹到刘子光生气,这不全完了,到手的前程丢了不说,小命都搭进去了,连周培公都急了,小声道:“辅臣,你胡扯什么呢。”   刘子光却没有震怒,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了两声之后蓦然转身道:“果然是西北马鹞子!忠肝义胆啊,本帅佩服,你这三条,本帅统统准了!”   顿时马鹞子的眼泪就下来了,当场感动的岗岗的,两个膝盖猛地撞击在地上,随后是三个响头:“大帅高义,辅臣没齿难忘,从此后定当鞍前马后,效命疆场。”他刚才提出那三个条件确实是发自内心,王辅臣和周培公不同,周培公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王辅臣确是个直肠子,他实在不愿意和老师洪承畴开兵见仗,也不愿意让手下的弟兄去和真定府的同袍们自相残杀,所以才会提出这些要求,至于请刘子光保全康熙的性命,则是一时脑热提出的,其实说出来自己也后悔,康熙杀与不杀可是国家层面的大事,恐怕连刘子光都难以决定,他替康熙求情算哪门子事啊。   但是刘子光居然都答应了,作为统驭数十万人马的大元帅自然是一诺千金,这叫王辅臣如何不感动,他心中暗想这位刘大帅还真是爱才之人,居然为了我答应抱住康熙爷的命,人家识英雄重英雄,我马鹞子也不能丢分,当时三个响头磕在地上,硬是砸出一个深坑。   其实刘子光是不开心的,王辅臣胡乱提条件让他很生气,但是转念一想,这种一根筋的家伙很容易控制,不如答应这几个无足挂齿的条件,收服这员大将,三国演义上都是这样写的嘛,于是故作豪爽大笑了两声,全盘接受王辅臣的条件,效果果然极佳,看王辅臣这架势,应该是真心归降了。   看到大帅收服王辅臣,原想趁机干掉这个眼中钉的祖大寿满桂等人也讪笑着收起了刀子,拱手向大帅祝贺,营寨门前其乐融融,一片欢声笑语。   登州城有三万降军,加上周培公的两万军,可是一支颇有实力的军队,刘子光当即将他们改组成靖国军西路大军,再搭配上一万明军,直接出发直扑山西,西路军都是山西子弟,用他们作为前驱定然是兵不血刃就能拿下山西省,届时祖大寿就总领山西,实行剃发易服的政策,恢复大明在山西的统治。   山西只要拿下了,龟缩在真定府的康熙就真成了坛子里的老鳖了,东西南北的路全封死了,想逃都没地方去,就算有洪承畴护着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死路一条,到时候把康熙逮到南京,让朱由校封他个重昏侯什么的爵位,找个小院子圈起来,早晚提出来开开心,也算是一件雅事了。   六万西路军向山西方向开拔了,自此山东战场上的清军已经所剩无几,让满桂他们领着人慢慢清剿便是,刘子光将战报发给南京,为大将们请功,朱由校一一准奏,给祖大寿满桂等人都加了提督衔,赏银千两,父母子弟也各有封赏,青州知府史可法因护民有功,擢为山东巡抚,即时上任,史可法知道这是刘子光举荐的功劳,自然感谢万分,自此他也算是正式归位刘系一党,和东林彻底划清了界限。   刘子光接手山东军不过一个月就大获全胜,让朱由校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战局终于改观,担忧的是刘子光在军中的威信与日俱增,已经隐隐有些军神的感觉了,这样下去对刘子光的健康成长可是非常不利的,功高盖主是无论哪一个皇帝都无法容忍的事情。   刘子光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他实际掌握了河北山东两省,辽东和高丽也是他的势力范围,手里有一个完整的政府,全套的汉人官僚,武装力量有一支强悍的水师,两万装备最先进武器的红衫军,十万山东禁军,十余万降兵组成的靖国军,半壁江山,三十万大军,再加上战无不胜的威名,想割据一方称王称霸,朱由校还真拿他没办法。   就在朱由校整天担心的睡不着觉的时候,刘子光一封请辞的书信让他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了,刘子光信上说战局已定,请求解除兵权,回家修养。朱由校大喜,连忙找来黄宗羲和魏忠贤商议,黄魏两人都认为这是刘子光在试探,如果立刻同意其解除兵权会让他感觉到朝廷的忌惮,所以决不能答应,反而要加封他的官职和爵位。   可是刘子光的官已经够大了,爵位也足够高,再往上就是公爵了,他今年才不过二十七岁啊,难道以后还要再往上封异姓王,加九锡不成?朱由校略有犹豫,这件事就耽误了两天,刘子光那边折子又到了,再次催促朝廷同意他回京休息的要求。   既然刘子光这么坚持,朱由校也只好“勉为其难”的任命史可法暂管山东军务,文官节制军队本来就是明朝的传统,只是因为这些年战乱不断才导致武人当权,现在让山东巡抚史可法总领山东军务其实是拨乱反正的行为。   交出了军权,刘子光带着二百卫队回到了南京,朱由校亲自出城迎接,君臣相见其乐融融,刘子光大礼参拜,朱由校赶忙扶起,深情地说:“爱卿辛苦了。”   好长时间没和皇上面对面的站着了,刘子光冒着犯上的罪名放肆地打量着朱由校,朱由校已经十九岁了马上就满二十岁了,和刚认识时候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已经大相径庭了,个子长高了许多,嘴上也留了一层漆黑的小胡子,眼神也成熟了许多,不再是以往那个率性的少年了。刘子光很想说一句,皇上你长大了,但是张了张嘴,还是忍住没说,那样的话只有皇上的长辈才能说,而刘子光顶多算是外戚,自然不可胡言乱语。   朱由校道:“此番平定北方,全仗爱卿指挥有方,朕正想好好封赏于你呢,怎么就请辞了?若是没有爱卿坐镇北方,朕的江山不稳哦。”   刘子光道:“平定北方全仗朝廷支持有力,将士们用命,微臣没有什么功劳的,现如今魏国公替皇上坐镇北京,震慑蒙古高丽,何忧之有,不瞒皇上说,微臣家里又快添丁了,微臣这个当爹的也想趁战事稍定,回家享享天伦之乐,算是偷懒了,请皇上责罚。”   朱由校哈哈大笑:“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来来来,咱们进城。”   君臣回到皇宫,刘子光又借口身上的差事太多,请辞领侍卫内大臣的头衔,本来他就没时间在皇宫里值班,这个差事只是个虚衔,拿了也就拿了,朱由校刚开始坚决不同意,刘子光再三要求之下也只好答应,刘子光又要请辞南厂提督的职务,朱由校自然又不答应,来回拉锯好几次之后,折中为提孙纲为南厂提督,刘子光以内阁大臣的身份指导南厂的工作。   至此刘子光的职务几乎都卸掉了,红衫军大多驻扎在北方,被徐增寿管着,山东军本来就不是他的嫡系,大内侍卫的差使也撂挑子了,南厂提督也不干了,手上能指挥得动的兵力只有家里的几百个护院了,这样一来,皇上想猜忌他都没理由了。   临走的时候皇上赏赐了一大堆的珠宝绸缎给刘子光,还赐了一辆小型的电动四轮玩具车,这是朱由校特地做的儿童车,给小外甥刘猡猡玩的,刘子光自然是千恩万谢,一时间小舅子和姐夫两人又回到以前那种亲密无间的状态。   刘子光走后,朱由校的脸上依然洋溢着笑意,将黄宗羲和魏忠贤叫来,高兴地对他们说:“你们说刘爱卿是曹操,是司马昭,分明是看走眼了嘛!朕看刘爱卿是郭子仪,是卫青,是大大的忠臣。”   黄宗羲和魏忠贤叫苦不迭,心说俺们啥时候说刘子光是曹操了,这一切不都是皇上你自己疑神疑鬼瞎猜忌的么,俺们只不过配合你一下而已,当然这话不能说,二人只能道:“皇上圣明!”   第十卷 战争 第五十五章 后路   深秋的南京一片萧索,镇武侯府里却热闹非凡,一个硕大的圆桌摆在大厅当中,刘子光抱着已经九个月大的刘猡猡坐在桌旁,众女陪坐四周,其中赵雯的座位加装了特制的软垫,身后还跟着四个侍女随时准备伺候,这是因为赵雯已经有了九个月的身孕,肚里怀了旅宋国的太子殿下,谁敢不好生伺候着啊。   话说这刘猡猡也奇怪,平时谁抱都行,可是只要刘子光在场,就非得闹着要他爹抱不可,绝对不能换人抱,否则尖利的哭嚎能把房子震塌,刘子光到只好亲自抱着一刻也不丢手,堂堂侯爷抱着个孩子太不像话,这年头大户人家别说男主人了,就是当妈的也不会时时抱着孩子,那是保姆奶妈的工作,老爷太太亲自抱孩子那叫掉价。   不过刘子光不讲这些俗套,他长时间出门在外,正愁没时间和孩子交流感情呢,,自然抱着就不放下,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拿着筷子吃吃喝喝的,还时不时蘸了酒往刘猡猡嘴里送,辣的刘猡猡眼泪哗哗的,把刘子光高兴的哈哈大笑。   彭静蓉道:“今日老爷得胜回京,家里又快添丁了,真是团圆和美啊,只可惜橙妹妹不能同来,颇有些遗憾,不知道她的脑病好些了没有。”   刘子光道:“还那样,只要她们娘俩过得舒心,我就辛苦点两头跑,没关系的。”   赵雯接口道:“等我儿子生了,怕是你要三头跑了,大宋储君必须在国内长大,肯定不能常住南京的。”   这是早就和旅宋朝廷说好的,他和赵雯的孩子会继承旅宋大统,不论男女都是储君,一国储君自然要放在旅宋皇宫里抚养了,所以刘子光虽然不乐意,也必须接受。   下个月赵雯就要生了,再过半年,韩雪儿的孩子也会降生,韩雪儿虽然不再自杀,但是从不参与侯爷府的任何活动,彭静蓉在后院帮她修了个小佛堂,每日念经打坐,说来也搞笑,一个孕妇学人家带发修行,不过彭静蓉她们也明白韩雪儿的苦楚,对于重重矛盾中的她来说,这样静修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吃完了饭,彭静薇和刘小猫强行将嗷嗷乱叫的刘猡猡抢走去后花园玩了,只留下刘子光和彭静蓉、赵雯两位坐着谈事儿,彭静蓉算是刘子光的智囊,而赵雯毕竟是出身皇家,政治上的嗅觉比较敏锐,正好一起商量刘子光的仕途问题。   彭静蓉道:“兵权都交了,皇上怎么说?怕是眉开眼笑了吧。”   刘子光道:“老朱家的人就这样,生性多疑,我只有这样才能保得全家平安,皇上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我都知道,重新启用魏忠贤,组建十三省钦密司对天下文武进行监视,唉,大明似乎总是摆脱不了特务统治的宿命啊。”   赵雯道:“哼,逼你交出兵权,朱由校小儿这是自毁长城,试看整个大明能带兵打仗的又有几人,不过你说交出兵权就安全了,我看未必,他们朱家可不是我们赵家,赵家人最多是杯酒释兵权,朱家人可是会火烧庆功楼的,依我看来,手上有兵才能震慑这昏君。”   赵雯不是明人,又是尊贵的太上皇,自然口无遮拦,刘子光也不管阻止她的胡言乱语,只是淡淡一笑道:“幸亏咱们家没有暗藏什么人的耳目,要不然凭你这句话就能把咱们家抄了。”   赵雯道:“抄就抄,谁怕谁,上次不是差点干起来了么,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算怎么回事啊,立了那么大功还成了罪过了,我看你就不该交出兵权,他要是再逼你,干脆反了就是。”   刘子光道:“这次皇上可没有逼我,是我主动放弃的兵权,在麻烦来临之前就把麻烦解决掉岂不是更好,至于你说造反,我想问你,我拿什么反啊?”   赵雯道:“北方已尽在你掌握之中,你就是满清傀儡朝廷的太上皇,手上有兵有粮,如何不能反?”   刘子光摇摇头,刚想反驳,彭静蓉替他说话了:“虽然相公掌握了半壁江山,但是造反却是万万行不通的,且不说家里的女眷孩子都在京城,就是红衫军的眷属也都在京城,光是这个掣肘就不能造反。再说了,你以为有地盘有人马就能造反么?大错特错。”   赵雯傻乎乎地:“那还要什么啊?民心?相公很有民心啊,振臂一呼肯定无数人拥戴。”   “!民心当然重要,但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资源是完备的工业和充足的钱粮,你知道红衫军一次齐射需要投射多少钢铁么?维持一天的军需得多少船运送,红衫军是相公的杀手锏,是天下最强的军队,但是这支军队有个弱点,那就是必须依靠强大的后勤补给,断了补给,红衫军就是一般的精锐部队,两万步骑而已,何以横扫天下?红衫军的后勤补给全赖江南各地的大小作坊生产,全仗招商局的轮船运送,万一和朝廷决裂,这些后勤将立刻中断,红衫军拿什么打仗?刀枪弓箭么?一句话,贫瘠的北方根本无力支持相公造反。”   刘子光点点头补充道:“所以我才会交出兵权让皇上放心,再说了,我确实并无不臣之心,造反有什么好?无非是穿龙袍坐金殿,一点自由都没有,你们看我平时连蟒袍都不大穿了,我稀罕穿龙袍么,我稀罕当皇上么,兵灾一起,生灵涂炭,打打杀杀十几年,换一个朝廷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吃饭过日子?难不成我刘子光坐江山就能实现共产主义了?老朱家只要不做对不起老百姓的事情,我是不会反的。”   刘子光说话比较含蓄,但是他的意思两位夫人都听出来了,一是还没被逼到那个份上,二是还不具备条件,所以他不会铤而走险。可是这样蛰伏下去也不是办法,北方战事还未全面平定,西方战事也不容乐观,早晚刘子光还是要重披战袍,到时候再立功勋,还是功高震主,依然免不了被猜忌,这该如何是好呢。   彭静蓉了解自己的相公,知道这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从一个奴隶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靠得不光是一腔热血两手武功,还有一颗看似鲁莽其实细致的玲珑心,他不光是英雄,必要的时候还会成为枭雄甚至奸雄,这都要看别人对他的态度了,坦诚相见当兄弟对待的,刘子光也会以兄弟待之,这点看红衫军弟兄们的待遇就能看出来,至于与他为敌的,则都没有好下场,不管是玩武力的还是玩权谋的,统统都被刘子光干掉了,倘若朱由校把刘子光逼到一定地步,他绝不会束手待毙,肯定会比曹操和司马昭做的还要绝。   “那你也要预先做些准备啊,要不咱们搬家吧,搬到旅宋去住,或者北京也可以,听说那宫殿盖得可宏伟了,能赶四五个旅宋皇宫呢。”赵雯说。   刘子光已经有些后悔把赵雯留下商讨大事了,看来她还是跟刘小猫她们一起胡闹比较合适,但是人家是孕妇,必须顺着她的话来不能训斥,于是刘子光道:“全搬走肯定是不行的,那等于欲盖弥彰,我已经计划好了,红衫军家眷村先搬,而且是偷偷的走,然后是京城皇家本書轉載文學網科学院的技术资料,都要复制一份送到北京,我在北京已经找好地址了,等选了合适的老师就开办清华大学堂和北京,建立一套科研和理论思想的学术机构,然后是江南的工厂作坊,鼓励他们去北方开厂,给土地,免税收,就不信他们不动心,这样一来,不但利国利民,还奠定了我在北方的基础,万一有事也好有资本和江南抗衡,你们以为如何?”   “我们都好说,可是曾橙妹子和猡猡怎么办,她娘俩一走,皇上肯定起疑心,这个你怎么考虑的。”彭静蓉皱着眉头问道。   “这就没办法了,曾橙绝对不能动,长公主一动就等于告诉皇上,我对他起了戒心了,现在只能寄希望皇上念在手足情分上不对长公主和孩子下手了。”   彭静蓉和赵雯都默然,皇上就是皇上,别看刘子光这么强势的人,在皇权面前也不得不低头,这个时代,皇权就是至高无上的象征,哪怕刘子光再有民心,也不得不掂量造反的后果,这正是千百年儒家思想毒害的后果,不过二女的思想境界再高也达不到批判儒家思想的地步,反倒是刘子光灵机一动,道:“顾炎武办的怎么样了,我现在不领兵了,索性去当个先生算了。”   “你?就你?”彭静蓉和赵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问道,她们很难想象一个连百家姓都背不全,毛笔字写的如同狗爬的武人能去教书。   第十卷 战争 第五十六章 科学家刘子光   自家男人是个什么斤两,彭静蓉和赵雯都很清楚,刘子光是有点小本事,会新式记账法,会发明创造些小玩意,有时候还会唱唱歌填填词,但次数极其稀少,以至于大家都怀疑他是剽窃来的,再就是打架和吃饭厉害,一个人能打几百个人,吃饭也能顶十几个人的饭量,总而言之,刘子光也就是这点出息了,最多算是个会武术的流氓加饭桶。   这样的人也能去教书?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彭静蓉和赵雯苦苦相劝,让刘子光不要出去丢人,他一个人不要脸皮没关系,可不能连累侯爷府里的人都不好意思出门,刘子光见她们不象是在说笑,遂打消去教书的念头,只说微服私访,去看看顾炎武把搞得怎么样了。   次日,刘子光换上他的麻布袍子,连侍卫都没带一个,骑了头小毛驴直奔城东的金陵,在南京东门外是风景秀丽的钟山,原建于无锡的东林被阉党拆毁以后在钱谦益的照顾下在这里重新开办起来,而刘子光投资、顾炎武打理的金陵也坐落在这里,除了这两所之外,这里还林立着其他小型的学堂、书斋之类,可谓书香满山。   ——起源于唐代,兴盛于宋代,是中国古代教育史、学术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教育组织形式。唐末至五代期间,战乱频繁,官学衰败,许多读书人避居山林,遂模仿佛教禅林讲经制度创立,形成了中国封建社会特有的教育组织形式。是实施藏书、教学与研究三结合的高等教育机构。   大多是自筹经费,建造校舍。教学采取自学、共同讲习和教师指导相结合的形式进行,以自学为主。明代发展到一千两百多所,但其中有些是官办。一些私立自由讲学,抨击时弊,成为思想舆论和政治活动场所。阉党当政时期,曾经下令禁毁全国。天启帝掌权以后,再次兴起,江西庐山的白鹿洞、湖南长沙的岳麓、河南商丘的应天府、河南登封的嵩阳。都是汇聚当地大儒的著名,当然最著名位于京城东郊的东林。   可是东林现在已经有些变味了,因为它的山长是当朝内阁首揆钱大人兼任的,所以带了一些官办色彩,变成了重授课、考试的考课式,学生也都是官宦子弟,各地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之类。   而金陵则坚持了的本色,不以功利为目的,对学生也不设门槛,采取教学与研究相结合的形式,各学派都可以在此讲会、问难、论辩,它的特点就是为了教育、培养人的学问和德性,所以开设伊始就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刘子光来到门口,将小毛驴栓在树上,信步走进,是开放管理,没有人把门,随便谁都可以进来听课,很大,依着钟山的地势而建,白墙青瓦,空花琉璃脊,挑檐卷棚,秋风吹过,树叶沙沙响,再加上里朗朗的读书声和不时来往的青年学子,真有点后世大学的感觉。   里有讲堂、书斋、藏书楼、经堂、文庙等建筑,刘子光第一次来也分不清头绪,他悠哉游哉往里面走,忽然见前面有座楼阁,里面无数学子正在倾听一位先生讲学,便凑了上去装模作样地听讲。   讲课的是个湖南口音的中年人,三缕长髯,一袭青衫,坐在上面侃侃而谈,满嘴之乎者也,下面人听得津津有味,但是刘子光费了老鼻子劲才勉强听懂了一些。   这位先生在讲哲学,他说整个宇宙除了“气”,更无他物。“气”只有聚散、往来而没有增减、生灭,所谓有无、虚实等,都只有“气”的聚散、往来、屈伸的运动形态。并且举例论证“气”的永恒不灭性,认为这种永恒无限的“气”乃是一种实体,客官世界万事万物的本质和现象都是客观实在的,而且是有这种气组成,   一番话听得刘子光晕头晕脑,不过他基本分辨出这位先生是个原始唯物主义者,他至少能说出世界是物质的,而不是由心而生,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大进步了,至于所谓的“气”,如果用原子来解释就更加合理了,不管怎么说,这年头能有这样的哲学观点是很值得肯定的,而后有几个不服气的学生跳出来拿程朱理学以理为本的观点驳斥先生,两方开始论战,先生强调“气”是阴阳变化的实体,理乃是变化过程所呈现出的规律性。理是气之理,理外没有虚托孤立的理。从而驳斥了这种“统心、性、天于理”的客观唯心主义。   随着先生的最后一句话“盖言心言性,言天言理,俱必在气上说,若无气处,则俱无也。”的结束,书阁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刘子光一边跟着鼓掌一边暗自庆幸,幸亏没贸然找顾炎武要求当教授,不然还真应付不来白白丢人呢,古人的智慧不如小觑啊。!刘子光环顾左右,在这里听哲学课的都是一些中年大叔,方巾长衫衣帽整齐的,只听他们交口称赞:“到底是岳麓的王先生啊,一席话如同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刘子光不经意地问道:“哪个王先生?”   旁人立刻鄙夷的看着他:“船山先生都不认识,你新来的吧?”   看刘子光依然是一脸懵懂,那几个大叔更加瞧不起他,轻蔑地说:“咱们山长特地从长沙岳麓请来的王夫之王老先生,和咱们山长以及南雷先生并称当代三大学者,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说不认识就显得自己太白痴了,刘子光只好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原来是船山先生,小弟自然是久仰大名这套理论说得不错,不过还有些瑕疵,这个所谓气….小弟实在不敢苟同。”   众人闻言大怒,怎么又出来一个程朱理学的卫道士,正待批判刘子光,王夫之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客客气气地问道:“请问这位小友,老夫刚才的解释还有什么不足之处么?”   刘子光赶忙道:“船山先生误会了,并非先生的理论有什么谬误,只是表达方式不是那么精准,这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极其微小的颗粒组成,这种颗粒可以称为分子和原子,是构成天地万物最基本的单位。”   王夫之捋着胡子呵呵一笑:“小友的理论和鄙人的学说并无差异嘛,只不过换了个说法,正所谓殊途同归,称作气抑或是称作分子原子又有什么不同么?”   刘子光辩道:“自然不同,你是个哲学家,应该有点严谨治学的态度撒,你说物质是气组成的,那我问你,你有什么事实根据,能让我看看这气是什么样的么?哼,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拿不出来,但是我说得这个分子确实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咱们本書轉載文學網就说这水吧,将水不断分割下去,直至不破坏水的特性,这时出现的最小单元是由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组成的水分子。水分子可再分为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这就是水的终究状态,其他物质也是一样,都是由各种各样不同的分子构成,铁有铁分子,铜有铜分子,树木有碳氢分子,各种分子还可以互相结合,比如这铁锈了,用术语说就是氧化了,那他就变成氧化铁了,有氧分子和铁分子组成新的物质,唉,说得太复杂你们也不懂,反正这世界万物不是由单纯的气组成,而是各种各样的元素组成,这牵扯到具体的学科,等有机会你们到京师理工大学堂去听听课就明白了。”   刘子光这一番话说的比王夫之还要云山雾罩,全是大家听不懂的名词,但是偏偏这一套就能震慑住这帮做学问的人,大家都捋着胡子若有所思,装作听懂的样子,待刘子光最后一句话说完,王夫之拱手道:“京师果然藏龙卧虎,这位先生莫非是久负盛名的京师理工大学堂出来的布衣进士?”   刘子光一共办了三所高等学府,一所是文科类的金陵,一所是军校性质的京师讲武堂,还有一所就是理科学府京师理工大学堂了,那里面的人都是全国精挑细选出来的科学爱好者、有钻研精神的匠人等,上次恩科考出来不少工科进士,这批没有经过举人阶段的进士被称作布衣进士,由于被钱谦益把持的吏部排斥,担任实职的不多,大部分去了理工大学堂从事讲学或者科研工作,在京师也算小有名气,刘子光这番高深的科学道理自然让人们想到理工大学堂的这些人。   “哪里哪里,在下不过是个爱好科学的童生罢了,连秀才都没中过的,胡言乱语一番,还望各位海涵。”刘子光说完一抱拳就想遁走。   第十卷 战争 第五十七章 铁血社   众人异口同声挽留道:“先生留步。”刘子光心道刚才喊我小友,现在变先生了,我可担当不起,这都搜肠刮肚了,让我上台演说还不露馅啊,当即挥一挥衣袖潇洒地离开,只留下一片叹息,王夫之老先生望着刘子光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道:“后生可畏啊。”   很大,坐落着许多没有外墙只有柱子的大殿,里面可以容纳上百人,这是专门设计用来讲学论辩的场所,没有围墙象征着学术没有界限,而且可以让更多人听到看到,金陵提倡博采众家,言者无罪,再加上的后台很硬,所以京城知识分子们都喜欢到这里评论天下大事,有探讨政体的,比如争论是内阁制好还是丞相制好,有探讨经济的,比如研究赋税是缴纳实物好还是货币好,证券交易对于大明经济到底有没有促进作用之类;当然最多的还是评论天下时局,这才是热血年轻人的最爱。   走了一圈,刘子光终于找到时局论坛,这是一个依山而建的轩敞建筑,好像一间阶梯教室,讲台设在最下面而不是最上面,此时正有一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站在那里慷慨陈词,风儿把他的话吹到刘子光耳朵里,听得刘子光不禁一愣,妈的,这小子居然是在批评我。   那青年不过十七八岁,一身白绸袍子,飘逸潇洒,外形相当俊朗,一口江淮官话略带松江口音:“镇武侯绝不应该扶持满清共荣傀儡朝廷!对于清狗就应该赶尽杀绝,唯有杀光清狗才是大明唯一的出路,北京是我大明故都,现在已经光复了,还要让那些清狗住着,还要挂着满清的旗帜,那这些年来战死的英雄们不都白死了么!镇武侯行此事,往轻了说是妇人之仁,往重里说是卖国!”   刘子光一听汗都下来了,这小子真敢说啊,的言论未免也太自由一些了吧,刚想发作,转念一想还是听听别人怎么说为好,于是悄悄凑了过去,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热闹。   白袍青年的话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鸣,纷纷高呼:“杀光清狗,还我北京”的口号,现场一片小小说网,但马上又有人跳出来反驳道:“夏公子此言差矣,镇武侯忠君爱国,英勇杀敌,以两万人马扫平河北,一营虎贲奇袭盛京,火烧满清皇陵,这样的豪杰难道会有妇人之仁?难道会是卖国贼?简直荒谬!树立傀儡朝廷自然有侯爷的考虑,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杀啊杀的,难道只有杀人才是唯一解决问题的出路么?”   说话的人是个穿着红色旧战袍的年轻人,和穿白袍子的夏公子年龄差不多,但脸上分明多了一些淡定和从容。他的话同样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很多人拍着巴掌叫好,坐在刘子光旁边一个书生叫得尤其高亢,刘子光被他尖利的声音刺得耳膜生疼,扭头一看,只见一片白生生的后颈,衬着红色的衣领子格外醒目,耸耸鼻子,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刘子光可是南厂老公安出身,立刻判定这个书生是女扮男装地,他凑了过去道:“请问兄台,讲话的这位老兄姓甚名谁,是哪位教授的高徒?”   那女扮男装的书生转脸过来,果然是明眉皓齿,脸若桃花,看看刘子光一脸真诚像个新来的学生,便故意瓮声瓮气道:“你说那个红衣服的公子么,那是我师兄梁士贻,而那个穿白的则是隔壁东林过来捣乱的夏完淳。”   “原来是别的的人啊。”刘子光恍然大悟,不是自家的学生拍自己板砖便好,他仔细打量这位女公子,发现她的袍子很有意思,不是一般读书人那种右衽的长衫,而是束腰的圆领,一种淡淡的铁锈红,像是洗旧的样子但却又明显不是,因为袖口领口这种易磨损的地方还是崭新的,这…这式样的衣服,分明就是红衫军的战袍啊。   “这位公子,你的袍子很别致,哪里可以买得到。”   刘子光一双贼眼在人家姑娘家胸前瞄来瞄去的差点就惹人家生气了,一句话才让那女公子怒气全消:“你说我这件红袍子啊,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是咱们铁血社专门订做的衣服,你看这款式,和镇武侯麾下红衫军一模一样,你看这腰线,这后背的褶子,这束袖,分毫不差,咱们找的就是专门给红衫军做战袍的裁缝呢,还有这做旧,弄得和真的洗了十几水一样呢,你知道吗,镇武侯平时就穿这样的旧战袍呢,对了,你要不要加入我们铁血社?”   大姑娘一番话侃的刘子光再次进入晕眩状态,啥时候自己都有粉丝团了,还起了个这么左翼的名字,铁血社,真令人崩溃。看刘子光傻眼了,那大姑娘以为他不明白,就继续说道:“铁血社可是咱们金陵最有名气的社团,会长就是梁士贻,他表哥在红衫军当差,能得到最近的战报,咱们都是镇武侯的拥趸,谁要是说侯爷的不是,咱们就和他干到底!你要是决定参加,就把名字告诉我,看你身量和梁兄差不多,就照着他的规格给你定做社团服装了,你放心,不用你出钱的。”   “我…谢谢了,我新来的,还不清楚状况,这位师兄容我考虑考虑吧。”刘子光刚一推辞,大姑娘就不乐意了,撅起了嘴不理刘子光,继续听梁士贻讲解天下局势。   现在的大学生真了不得,年纪轻轻就什么都知道,刘子光下野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做为铁血社的社长梁士贻自然是非常的不满,非常的愤怒,他大声斥责朝廷任人不当,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居然将最能征善战的武将解除了兵权,这简直是自毁长城。   那个东林的学生夏完淳明显和梁士贻唱反调,他说刘子光并非帅才,充其量就是个猛将,河北战场的胜利主要是仰仗了江南充足的财力物力,据他所知,光是战争期间每天从上海吴淞发往天津港的军资就高达五千担!没有后勤保障,红衫军根本打不了胜仗,真正的英雄应该是江南的产业工人们,而红衫军兵为将有的制度也极不合理,用了那么多公帑堆积出来的精锐部队怎么可以是某个人的私人军队呢?   刘子光确实很能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是这样对朝廷来说并不是好事,任何事情都让刘子光一个人上,久而久之其他将领不就闲置了么,万一刘子光有个三长两短的,不就出现断档了么,一个成熟的军队应该有许多能征善战的大将,而不是只有一位拿得出手的将领。   老实说夏完淳的话很有道理,看不出来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识,真是让刘子光也有些佩服了。   梁士贻当即反驳道,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每一次战斗的失利都将给国家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害,打仗不是儿戏,也不是做生意,败了就要死很多兵,丢很多土地,大明赔不起,既然有百战百胜的刘子光,又何必让不靠谱的将军上阵呢,这不是做无谓的冒险么?   梁士贻的话也有道理,总之是两伙人争执不下,到后来简直要动手打架了,不过有一点大家是一致的,那就是希望大明国力强盛,不再受外虏欺凌。   听了一阵子,刘子光又问那个女公子:“兄台,东林那帮人什么来头,为啥到咱金陵找茬?”   女公子白了刘子光一眼,好像责怪他很少见多怪一般,然后解释道:“东林那帮人是复社的,自认为文韬武略天下第一,咱们铁血社最近风头盖过他们了,当然要来踢馆。这个夏完淳就是复社的社长。”   “复社?我记得复社领袖不是江南四公子之首的侯方域么?”刘子光纳闷道。   “还侯方域呢,姓侯的胆敢对长公主殿下不轨,被侯爷…了之后就没出过府门,江南四公子也就此散了,现在的复社领袖是夏完淳。你说得这都是去年的老黄历了,你不会是闭关一年什么都没听说吧?大叔?”   到底是女孩子,不好意思说出那个“阉”字,不过她的话让刘子光真有一种斗转星移的感觉,是啊,当年名满天下的江南四公子已经变成浮云了,长公主也变成了孩他妈,而自己在十七八岁小姑娘眼里也成了“大叔”。   刘子光已经二十七岁了,虽然并不算很大,但是已经和青年才俊挂不上钩了,这年头二十七岁的男人都是结婚好几年小孩一大堆的一家之主了,再不能象这些十七八岁小青年一样笑傲天下了,刘子光打量四周,果然见这里的听众都是不到二十岁的青年,自己真的能算上大叔了。   下面夏完淳和梁士贻的辩论还在继续,话题已经延伸到西部战事上,袁崇焕放任西夏军在陕西肆虐,只是固守潼关,绝不派兵入陕的战略到底是对是错,两人进行了激烈的辩论,夏完淳说袁崇焕的战略是田忌赛马,用劣马对付对方的良马,等敌人的优势兵力在陕西耗得差不多了,再兵出潼关,以百炼精兵对付久战疲师,定然能旗开得胜,这是大大的良策。   而梁士贻则不这样看,他认为袁崇焕这是卖国行为,把陕西同胞推到西夏军的铁蹄下是很冷酷无情很不负责任的行为,朝廷应该立刻换将,让镇武侯总理西部军务,方能改变局势。   他两人分别是复社和铁血社的代表人物,学识渊博引经据典的,旁人插不上嘴,正辩的起劲呢,忽然被一人打断:“二位稍停,且听在下说两句。”   “咦,那不是刚才那个大叔么。”先前力邀刘子光加入铁血社的女孩子惊讶地发现身边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前面去了,居然还打断了两位社长的辩论,妄图插播两句。   第十卷 战争 第五十八章 论兵   夏完淳和梁士贻都是京城新晋的青年才俊,文法诗词好的不得了,又是社团领袖,风头比当年的江南四公子还要更胜一筹,人们都说下次春闱这两人必当高中三甲,不出十年,就能进入朝廷中枢。   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的,新一代的年轻人和侯方域那一代又有不同,以前的复社成员多是豪放公子,每日在秦淮河上饮酒作诗,喝得烂醉了再指点江山,议论时局,行事洒脱奔放,风流不羁。而现在的复社成员则完全没了那种狂放的风格,连饮酒都是极少的,更别说流连于秦楼楚馆了,这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整日就知道研读兵书,讨论军国大事,对大明乃至整个民族的前途进行探索。生活清苦节俭的很。   而夏完淳就是其中的杰出人物,这个少年出身名门,受父亲夏允彝影响,矢志忠义,崇尚名节。他五岁读诗书,七岁能诗文,十一岁就中了秀才,自幼跟随父亲游历山川,结识天下豪杰,少年时即胸怀大志,不爱八股文章,却博览天文地理数学史学,尤其对时局颇有兴趣,在松江的时候就和一些少年组建了爱国小组织“求社”,进京求学以来,在东林刮起一股探索时局的风气,学子们拜夏完淳为复社领袖,一改江南四公子退隐后复社颓废之气,隐隐又恢复了当年的风采。   而金陵的铁血社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梁士贻和夏完淳不同,他是山东农家子出身,受到红衫军的资助而进入当地社学读书,成绩优异被推荐入金陵,一进他就被这种思想言论自由的风气所吸引,凭着一腔热血建立了左翼社团铁血社,专门结纳爱国志士。   按理说复社和铁血社也算是殊途同归了,但是因为大家所处的不同,所以也就连带着这帮年轻人起了一较长短的念头,东林人气不旺,大多数辩论都在金陵进行,每逢两个社团论战,整个钟山地区的关心时局的青年学子都会跑来观战,可谓金陵一景。   夏完淳和梁士贻虽然都是风口浪尖的人物,但毕竟还是谦谦君子,金陵的规矩又是言论自由,不管是什么人都有畅所欲言的权力,所以当刘子光打断他俩的时候,两人都很有风度的说了一声:“请。”   刘子光道:“两位说得很起劲,很精彩,但是我想送你们一句话: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与其在这里卖弄口舌,不如学班超投笔从戎,真刀真枪的报效朝廷,总比空口白话说什么杀光清狗要强的多。”   两人原以为刘子光是来辩论的,没成想居然是来批判他们的,两人到底是谦谦君子,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夏完淳道:“夏某早有此意,如今时局正处多事之秋,强敌环顾,虎视眈眈,若不是为了遵从家父的遗命,夏某早就从军了,在袁督师麾下做一名将官,为我大明收复失地,开疆拓土!”   梁士贻也道:“我们铁血社的社友们早有这个打算,等学业有成就投身镇武侯的红衫军,做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儒将。”   刘子光道:“两位的精神可嘉,不过我想请问你们,凭什么入伍就能当将军,难道凭你们的夸夸其谈么?纸上谈兵谁都会,但是你们知道打仗的艰辛,为将者的所必备的素质么?   战争远非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做一名将军,首先要有坚强的体魄,过硬的武功,骑马射箭发铳,马战步战,样样要精通,不然士兵根本不会服你,其次要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以及坚韧不拔的性格,战场上瞬息万变,必须跟着形势不断改变对策,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把千万士兵的性命葬送掉。   指挥作战、行军布阵、沙盘作业、步炮配合、后勤补给,样样都是学问,正如你们刚才所说的,红衫军打仗全靠江南财力物力支持,那正说明现在的战争和以前的战争有所不同了,单靠着几本老掉牙的兵书,就妄想当将军,简直是笑话。”   两人被刘子光说得瞠目结舌,一时间却又无法反驳,听众们也听傻了,众人窃窃私语互相询问:此乃何人?但无人知晓。那位女公子也傻眼了,没想到这位大叔这么能侃,居然把社长都给说得不敢还嘴呢。   夏完淳到底脑子灵活些,稍微愣神之后便开始反驳:“照先生的意思,我们倒成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了,在下到认为兵者乃诡道也,并不一定非要多么强悍的体魄,只需要一颗精明的头脑即可,君不见孙膑、孔明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么?我大明讲究以文驭武,就是从这方面考虑的,单纯靠武力拼杀不是兵家正统。”   “大缪!”刘子光当即驳斥:“首先说你举出的两个例子都是极其罕见的个案,从古至今有几个孙膑?又有几个诸葛孔明?不错,他们都是旷世奇才,但是精英统军是不可取的,因为一旦精英不在了,军队的灵魂就垮塌了,君不见五丈原之后蜀军就一落千丈么?咱们大明没有孙膑,也没有诸葛亮,怎么办?谚语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是群策群力的表现。   刚才夏公子说刘子光并非帅才,只是个勇将罢了,在下深以为然,但是为什么一个有勇无谋的猛将能百战百胜呢?那是因为他手下有参军班子,每日根据战场情况布置出局部地形沙盘,进行兵棋推演,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考虑进去,制定相应的作战方案,这样才保证了他连战连捷的神话。   现代战争打的是综合国力,指挥也不全是靠谋略,而是谋略和实力相结合,试想三国时期的空城计,放在现如今就行不通,我一通火炮打过去,有没有伏兵不立刻知晓了?所以说年轻人应该与时具进,不要故步自封,学诸葛亮没什么不好,但是千万不要学成了赵括啊。”   谈军事刘子光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他跳出来卖弄这些并不是为了出风头,而是另有深意。果然,梁士贻中招了,他若有所思道:“先生所言极是,可是我等怎么才能成为有用之才呢?难道去军前做一名小卒,从最底层干起?”   刘子光正等着他这句话呢,当即答道:“非也,咱们大明还没奢侈到用金陵学生当小卒的地步,在下有个建议,梁公子可以斟酌,此地往南五里,有个京师讲武堂,是镇武侯办的军官学校,专门培养军官,骑马射箭操炮,绘制地图、参赞军务,海战陆战空战,各学科都有,学成之后可以直接进入红衫军任职,起码是个把总的职务,也可以通过镇武侯推荐,进入禁军担任军官,在下以为,这倒是各位公子投笔从戎的一条好出路。”   说到底刘子光是为他的讲武堂招学生呢,京师讲武堂有两种学制,一种是一年半期的初级班,培养小旗级别的军官,生源主要是十五六岁的民间良家子和军队里的优秀士兵,还有一种是三年期的高级班,培养的是中高级的参谋、指挥、后勤军官,生源素质要求比较高,至少要识文断字、头脑灵活,身体素质过硬。这年头风气是重文轻武,正经读书人哪个会去吃粮当兵啊,所以讲武堂高级班一直处于严重缺编的境地。   梁士贻闻言大喜,道:“正合我意,我正愁报国无门呢,多谢先生为我指出一条明路。”   而夏完淳则皱眉思索,片刻之后说道:“兹事体大,容夏某考虑之后再做定夺,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再会各位。”说完一拱手,领着一群穿着白袍子的复社成员离开了金陵。   目的达到,刘子光也冲梁士贻一拱手,打算就此离开,但梁士贻却拉着他的手道:“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先生应该是镇武侯麾下的一位将军,咱们铁血社正准备投在侯爷门下,还请先生引见。”   刘子光道:“你怎知我是镇武侯麾下之人?”   梁士贻狡黠地一笑:“先生脚上的大回力泄露了玄机。”   刘子光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双南洋橡胶底帆布身的高筒步靴,这种靴子是红衫军的制式军靴,弹性好,透气佳,用靴带还能束住小腿,起到绑腿的效果,由于是军品,民间流传的极少,偶尔有士兵将旧靴子送给亲戚以至于流落在民间,被好事者炒到极高的价格,还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求一靴。   靴子因为弹性好,所以被民间人士取了个花名叫做回力靴,半高筒的被称作小回力,十寸高筒的被称作大回力,大回力尤其难觅踪迹,拿着银子都买不到。刘子光一身寒酸的麻布袍子,脚上却穿着一双价格不菲的大回力军靴,这只能说明他是红衫军的成员,而听他一席谈颇有见解,所以必定不是寻常军校,而是有一定身份的军官。   刘子光呵呵一笑道:“侯爷求贤若渴,你们去了他自然欢迎,何需在下引见,再说了,在下只是红衫军一老军而已,和侯爷不是很熟啊。”   这时,身穿盗版红衫军战袍的铁血社成员们已经将刘子光围了起来,一双双热切的目光看着他,纷纷请求他讲几件镇武侯征战沙场的事迹,刘子光沉吟片刻道:“好,那我就讲讲他化装成二郎真君空降北京皇城,活捉满清太皇太后的故事……”   第十卷 战争 第五十九章 金陵女院   刘子光从小喜欢听评书,讲起故事来颇有田连元的风采,红衫军神兵天降紫禁城的故事被他讲得绘声绘色,跌宕起伏,在场的书生们都托着腮帮子听傻了。   一千红衫军,在月黑风高的晚上直捣黄龙,深入虎穴,空降到有层层壁垒,一十三万大军驻扎的北京城核心位置,等于破釜沉舟自绝生路,这是何等的英雄气概啊,有人不禁插嘴:“难道侯爷当初就没考虑后路么?”   刘子光道:“当时南京被洪承畴带兵奇袭,侯爷必须尽快解决北京的残敌才能掌握大局,逼迫红贼退兵,而北京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必须采取这种中心开花的方式才能取胜,正所谓置于死地而后生,侯爷这样做也不是没有把握的,红衫军空降兵乃是天下第一强军,一十三万清军在他们眼中不过土鸡瓦狗尔。”   众人眼中此时已经带了些崇拜的色彩,刘子光顿了顿又道:“在战斗最艰苦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一个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战友,死在这里有什么遗憾么,他说,空降兵的宿命就是被包围,能战死在敌人的老巢,是他的荣幸。是啊,空降兵这个兵种的设立就是为了在敌后作战,天生就是被包围的命,不过这正是他们的骄傲,每个空降兵都有一枚镇武侯亲自颁发的纯金徽章,能佩戴上空降金徽的都是大明的战神,军神!”   书生们被感动了,很多人默默流下了热泪,刘子光的讲述仿佛让他们身临其境,亲眼看到了一千空降兵面对十三万顽敌的英姿和豪情,有人大声问道:“那做京师讲武堂的学生有没有资格当空降兵呢?”   刘子光微笑着说:“有,事实上空降紫禁城的一千人马里就有二百名是京师讲武堂的学兵,他们每人都获得了光荣的空降金徽,等毕业后会正式成为红衫军的军官。”   “那我们也要考京师讲武堂!”有人喊了一声,然后大家齐声附和,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投笔从戎。   这时候先前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忽然问道:“大叔,这么说空降紫禁城的行动你也参加了,你也是个大英雄哦!”   刘子光矜持的一笑:“我不是英雄,我只是和英雄并肩战斗过。”   众人被他这句话深深折服,眼前这位身穿麻布袍子脚蹬大回力帆布靴子的中年大叔竟然是位战斗英雄,现在还和他们一起在金陵读书,这让他们既骄傲又羞愧,骄傲的是可以听真正的英雄讲前线的故事,羞愧的是自己只会纸上谈兵,夸夸其谈。   刘子光见目的达到,向众人一拱手道:“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就此别过吧,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看到诸位身穿真正的红衫战袍为大明效力,再会。”   说完一转身,潇洒地离去,众人都长躬送别他,直到他走出老远,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还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梁士贻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问道:“英台,想什么呢?”   “这位大叔,真的好帅啊。”   梁士贻:“……”   本来建立金陵是为了培养自己的文官势力,扩展民间影响力,把金陵的优秀学生拉到讲武堂去等于自己挖自己的墙角,不过刘子光自有打算,虽然手底下缺文官,但是更加缺乏高级军事参谋,这些饱读诗书的学生就是最好的生源,他们经过讲武堂的训练之后,就会成为合格的参谋,但并不代表就此只能在军界混了,这年头文武的界限不是很大,朝廷不是讲究以文驭武么,那我就培养出一批文武兼修,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两用人才来。   再说了,讲武堂高级班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对于生员的反应能力、身体素质要求都很高,这帮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即使全去了,也会有百分之八十的人被淘汰掉,留下的就是最优秀的人才。   至于夏完淳那帮复社的小青年,刘子光还有很有好感的,虽说他们是东林的后备军,但刘子光对自己的洗脑本领颇为自信,只要他们进了讲武堂,就保证能把这些眼高手低的书生练成铁打的汉子。   金陵山长的书房内,刘子光正和顾炎武相对而坐,侃侃而谈,顾炎武将近来的发展状况向刘子光做了报告,金陵基础设施完备,免费入学,不设门槛,但是进门容易出门难,想获得认证的文凭没有真才实学是办不到的。   进金陵就读不需要任何费用,甚至对于贫寒学生还提供食宿,藏书楼里有着上万藏书,各种孤本、善本都是彭静蓉派人高价收来的,学生可以随意阅读,还有顾炎武从各地请来的著名学者来客座讲学,再加上宽松的氛围,书生们可以随意畅谈政治,评论时局,所以对广大知识分子的吸引力非常之大,金陵正式在册的学生不过千人而已,但每日混迹在里的读书人不下万人,社会影响非常之大,这正是刘子光的初衷。   掌握了舆论,就掌握了民心,金陵担负起引领大明士民思想的重担,这对于整个社会的进步都有帮助,时代总是在发展的,封建制度在明末实际上已经有衰退的趋势,封建贵族阶层渐渐让位于新兴的资本家,或者自身就成为官商,哲学上有云,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以刘子光为代表的新兴财阀阶层正在逐步掌握政治上的话语权,表面上看起来,财阀阶层的对立面是以钱谦益为首的封建官僚,其实真正的敌人正是大明的统治者——当今皇上。   刘子光只是下意识的去做这些,很多事情并不是刻意为之,但是却达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当然这些变化都是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的,刘子光没有察觉,顾炎武也没有。   现在刘子光又想到一件事,今天见到的那位女扮男装的铁血社小姑娘,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呢,是因为这个男权社会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提倡女子读书,最多在家里办的私塾跟兄弟们一起学了三字经百家姓,扫盲了就算本書轉載文學網大功告成,读书太多,将来夫家都会嫌弃的。   “顾先生,咱们里有没有女学生啊?”刘子光问道。   “这个……”顾炎武捋了捋胡子,道:“里确实是些女扮男装的女娃娃,侯爷慧眼如炬怕是已经发现了,老夫也就不隐瞒了,其实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老夫以为,女子同样有读书的权利,所以任由他们去了,侯爷不必在意。”   刘子光知道顾炎武误会自己的意思了,自己并不是想清退这些女学生,而是想给她们一个堂堂正正的读书机会。   “本侯和先生所见略同,我大明应该重视女子读书的问题,国家兴旺在于教育,教育不能偏颇,女子往往肩负抚养小孩的任务,孩童的第一个老师就是父母,如果咱们能让大部分的母亲识字,那我大明的文盲就会少很多,国家就会更加强盛,所以本侯觉得,可以在里专门开设一个女子学院,一来可以让她们名正言顺的读书,二来可以免除很多风言风语,免得人家说咱们金陵道德败坏,男女混居的。”   “侯爷高见,老夫代这些学生的父母谢过侯爷了。”顾炎武离座,正色向刘子光鞠躬,开设女子学院冒的社会风险很大,必须承受封建卫道士们的抨击,就连顾炎武这样身份超然的大儒都不敢随便开这个口,也只有刘子光有这个魄力了。   刘子光一摆手;“顾先生多礼了,本侯也是为了民族兴旺嘛,不但要开女子学院,还要广开初级学校,教女童念书识字,这需要一步步来,急不得的,虽然阻力肯定会很大,但是本侯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做这件事情,去年春闱本侯顶着各方面压力开了工科考试,是科举制度改良的一次伟大进步,现在咱们要做的是教育制度的又一次重大改良,顾先生,你愿意帮助我么?”   顾炎武道:“侯爷高瞻远瞩,老夫实在佩服,这件事情就交给老夫吧。”   刘子光矜持地点点头:“有劳顾先生了。”随后推开面向山下的窗子,山长的书房依山而建,窗外就是美丽的钟山秋色和满山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学生们。   刘子光感慨道:“几十年后,大明朝这条大船的舵轮就掌握在这些年轻人手里了,为了他们的成长,咱们现在任何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顾炎武深以为然,也站到窗前俯视着山下的学生们,深深地点了点头。   第十卷 战争 第六十章 战事吃紧   金陵女子学院的建立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些古板的老头子气得直翘胡子,大肆批判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女子就要有个女子的样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贞洁淑女,象男人一样进读书?成何体统!简直翻天了!   女人是干什么的?是生养孩子繁衍后代的,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古人说得好,女子无才便是德,若是饱读了诗书,岂不是和男人分庭抗礼了,那男人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还如何保持?夫纲何以振?不行,绝对不行,无论如何不能容许金陵女院办起来。   金陵女院是女子大学性质,生源面很窄,主要是面向京城的大家闺秀,贵族女子们都是在自家私塾里读书的,但是私塾毕竟不比,在各方面都有限制,如果这些小姐们想更上一层楼的话,金陵女院是极好的选择,由于是女子学院,男子严禁进入,而且并非住宿制,来回学校都有轿子接送,安全性不用怀疑,所以从表面上看,招生情况应该很理想。   但事实恰恰相反,金陵女院成立第一天,硬是没有一个学生报名,要说京城里那些小姐们,确实很想进读书,一来丰富学识,而来接触外面的世界,那可是著名的金陵啊,全天下的青年才俊都云集在那里,全天下的书画经典也收藏在那里,这样一个好去处,对于这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姑娘们来说,诱惑力简直太大了。   可是家庭的阻力远远比诱惑力大的多,老爷夫人生怕女儿进了被人家说闲话,哪里肯放手,即使有那些溺爱女儿的父母,也架不住卫道士们的抨击,根本不敢送女儿去读书。   京城里有一帮势力庞大的封建卫道士,这些人的组成比较复杂,有致仕的朝廷高官,有爬不上去的低级官员,还有一些多年不能进学的老秀才、老举人,这些人的年龄从二十多岁到八十多岁不等,老者占到六成以上,共同的特点是思想僵化,行事古板,而且都是好事之徒。   卫道士们自发地组织起来,抵制金陵女院,首先他们严禁自家的女眷去读书,然后又宣称京城谁家的女眷胆敢去金陵女院的话,就堵着他家的门骂上三天三夜,让他们全家从此在京城抬不起头来。   这样一来,还有谁敢去金陵女院啊,可不敢小觑这帮老顽固,他们颇能代表一大批人的心声,这些人对现在的社会状况一直心怀不满,商人和武人甚至匠人的社会地位急剧提高,让破落文人们积聚了大量的怨气,他们搞不清楚是哪方面出了状况,也无法改变这个现实,只好把气撒在横空出世的金陵女院身上。   别看女院的后台是金陵,金陵的后台又是镇武侯刘子光,老顽固们一样不买账,他们认准了刘子光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动用武力,所以有恃无恐,公然叫嚣金陵女院若是真开起来了,几个老家伙就自焚以示抗议。   还别说,他们还真行动起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些精炼猛火油,用坛坛罐罐盛着,摆在门口,几个白胡子老头额上缠着带子,穿着寿衣盘腿坐在那里,手里还举着蜡烛,嘴里叽叽咕咕不知道念叨些什么。   刘子光本来想让钟寿勇派五城兵马司将这些老头赶走了事,但是考虑到万一弄出人命对女院的名声不好,再者说如果动用武力显得自己手段太过于低劣,所以他还是打算想别的办法。   和老顽固们截然相反的是,年轻士子们对金陵女院的成立抱着极其支持的态度,男女同校,香草美人,虽然是不同的学院,但是已经足够引人遐思,让人畅想不已了。但是他们支持归支持,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们的社会影响力毕竟不如那   些老家伙,支持的声音只停留在内外,根本传不到京城里去。   而掌握了话语权的中年官僚阶层,则对这场争论保留了态度,北方战事未定,洪承畴率领清军多次打败靖国军的围剿,放弃真定府,成功转进山西,据守太行山各关隘,将靖国军挡在了外面,从山东发往山西的周培公、王辅臣部晚了一步没能进入山西,面对洪承畴他们不愿作战,祖大寿也不敢逼迫他们,生怕他们哗变投入清军阵营,山西战场就这样胶着下来了。   而蒙古和关外的情况则要好一些,刘子光的结义大哥扎木和自从来到草原之上,就变成了翱翔的雄鹰,以一百名蒙古籍的红衫军骑兵起家,靠着悍勇和强大的支援,迅速扫平蒙古各部,重新建立起察哈尔部落。   扎木和本来只是察哈尔部的一名下级军官,并无贵族身份,不过刘子光为了增加他的号召力,帮他伪造了一个林丹汗叔父的身份,说是前察哈尔部大汗林丹汗的爷爷布延薛禅汗有次路过扎木和寡居的母亲的帐篷,在里面睡了一觉,然后就有了扎木和,这些年扎木和一直没有认祖归宗,只是默默地为部落做着贡献,现在部落被科尔沁人灭了,扎木和身为林丹汗的小叔叔,有责任担负起重振察哈尔的重担。   林丹汗的叔叔重回草原的消息迅速传遍了雄鹰翅膀能飞到的地方,饱受满清和科尔沁人欺压的牧民们欢欣鼓舞,无不踊跃参加扎木和大汗的部队,扎木和可不是空着两只手到草原上打秋风来的,他不但带来了自由,还带来了丰富的中原货物,砖茶、烟叶、美酒、不会腐败的罐头食品、还有钢口极好的刀剑,用利国铁厂出品的炼锋号马刀武装的牧民们带着战马和弓箭不断加入到扎木和大汗的队伍里去,没有多久就从一百骑兵壮大到上万人,蒙古草原就算是平定了。   关外的纳兰明珠部队和康熙政权失去了联络,又面临明军和高丽人的双重压力,再加上明珠本人的家眷尽在北京,所以态度很是暧昧,两方先是停战,然后派遣使者议和谈判,虽然因为刘子光烧了盛京皇宫和人家祖坟,关外清廷政权对他颇有仇恨,但是大的战争怕是打不起来了。   高丽人那头更不用说,颠颠地送来降表,李倧自己把皇帝尊号去了不说,还亲笔写了悔过书给朱由校,承认自己鬼迷心窍被满清利用了,发誓以后绝不背叛大明,还请大明不要再支持高丽北部的金在操叛军,还高丽一个统一的局面。   朝廷才没闲心去管高丽人的事情,现在大家的精力都放在西部战事上,随着吴三桂的湘军进入河南,袁崇焕终于有了胆气和西夏人开战,大军杀出潼关一路高歌猛进,哪知道犯了和徐增寿一样的错误,被机动性超强的西夏军分割包围,损失了大批兵力,惨败而回。   明军和西夏军的构成截然不同,袁崇焕手下军队五五对开,一半是河南编练的团练,一办是吴三桂带来的湖广子弟,河南团练的核心力量是招安的土匪马贼,辅以饥民百姓,湖广部队则是武昌的左良玉余部和长沙邵阳一带招募的湘江子弟,还有少量助战的苗兵、狼兵,部队组成比较复杂,虽然人多,但是战斗力和作战经验都不高,组织协同能力也不强。尤其那些土匪马贼,在当地横行还可以,一到了陌生的地界,两眼一抹黑变成傻鸟了。   再说西夏军,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蒙古精兵,和那顺格日勒的北蒙古人不同的是,西部蒙古人更加强悍,他们简直就是成吉思汗时代蒙古军的翻版,不过装备更加精良,作风更加野蛮,战斗力强悍到了极点。   袁崇焕也算是个名将了,治军严谨,熟读兵书,曾经将烂泥一样的徐州军练成了大明第一强军,并且打败了清军两次南征,对敌经验非常丰富,而吴三桂也是近年鹊起的仅次于刘子光的少年名将,白马银枪,笑傲疆场,扫平了云贵的土族,他们二人组合,绝对是黄金搭档,连刘子光都颇为看好的。   为了西部战事,江南各府县筹集了大量的粮草,兵部从各大兵器厂家定制了大量盔甲刀枪,还有数量不菲的火炮、燧发铳、探空气球等,虽然比不上红衫军的水平,但是也算是武装到牙齿的半火器型军队了。   可是就是这样先进的军队居然败了,还败得那么惨,几万条人命都撂在潼关外了,朝廷怕民心不稳,一直封锁着消息,朝廷大佬们整天忙着议事,有人主站有人主和乱糟糟炒成一锅粥,哪有闲心去管什么金陵女院的破事儿啊。   刘子光缴了兵权,连早朝也不上了,又请了长假忙自己的事情,陪陪孕妇、抱抱孩子,打理一下的事情,小日子过的倒也悠哉,当然他的情报系统依然在工作,每日里全国各地朝堂上下的情报都汇总在他的案头,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西部吃了败仗,刘子光心里也不舒服,可是他又不方面主动请缨,一方面朝廷根本就没向他这个下野的大将军通报战情,另一方面自家的事情也多,若是赵雯生产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这个爹当的都不踏实。   第十卷 战争 第六十一章 卫道士   这些天来刘子光表面上忙和金陵的事情,其实在安排自己在京城一带的产业北迁。红衫军在北京扎住了脚跟,扎木和也在蒙古草原上弄出了名堂,现在北方才是自己稳固的后方。   首先是红衫军的亲眷,这些人要慢慢的转移,不能引起朝廷的注意,刘子光采用的是偷梁换柱的做法,迁来一些妇孺顶替红衫军的家眷,然后分成小股离开京城赶赴上海,在吴淞码头和北上的军事物资一起乘船前往北京和家人会合。   再就是京城的各种研究机构和教学机关,他们虽然是在刘子光控制下,但毕竟是朝廷的产业不好公然转移,只能采取复制的办法,将技术资料、各种图纸重新誊抄绘制,原件留下,备份悄悄送往北方,机器设备比较麻烦,尤其是一些母机,造价极其昂贵,哪有轻易复制的可能,只好伪造出报废的假象,在工部的名册上注销掉,再化整为零偷运出去。   京师理工大学堂的教授,工部制造司的技术官员,被刘子光利用职权调去了北方一部分,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都是能独当一面的技术骨干,有他们在,北方的工业体系就能很快建立起来。   再有就是刘子光名下的各种民间产业了,大到造船厂、机器厂、炼铁厂、小到烟草作坊、罐头公司、造纸厂、火柴厂,统统在北方京津一带开设分厂,扩大经营,这是企业的正常扩展行为,可以正大光明的进行,不怕别人猜忌。   刘子光又将大股资金转移,在河北开滦购买了煤矿,在承德收购了铜矿,还把建造京津铁路的标给拿下了,为了开矿山,修铁路,又在江南招募了大批技术工人北上,这一切都是为了夯实基础,形成和南方对抗的实力。   早在去年初,旅宋国的摄政王赵婧就给刘子光提过让他反明自成一派的建议,但是刘子光一直虚以委蛇,并未真正把这个念头放在心上,他不是野心家,没有做皇帝的欲望,只要大明兴旺,自家富足安康就满足了,可是现如今情况有所改变,随着朱由校的年龄越来越大,朱家人的遗传基因也开始显现,多疑、善变、双重性格、这都让刘子光忧虑,朱由校是自己的挚友,又是小舅子,和他翻脸绝对是刘子光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可是形势在变化,自己也不得不变化,几个月前仅仅为了刘猡猡的生辰八字,朱由校就准备大开杀戒,虽然后来事情被太后压了下去,皇上也表示了悔意,并且任由自己扫平了东厂,但是不信任的种子已经在刘子光心中种下。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家的人很难找的到几个有良心的,自古以来皇子之间的斗争就不鲜见,历朝历代都会有不少皇子死于夺嫡之争,前朝就不提了,光是大明朝就闹了两次了,永乐爷发动靖难之役夺了建文侄子的皇位,这是成功的一例,还有就是去年江西宁王造反之事,叔父造侄子的反不算什么,就是父子相残,兄弟刀兵相见的事情也是正常的,谁叫他们是皇家的人呢。   所以和朱由校谈感情是很不明智的一件事情,朱由校这个孩子自幼生活在怀疑和恐惧之中,年纪小小就整天伪装,将真实心情压抑着,久而久之形成了这种双重性格,即使刘子光对他们朱家再忠心,建立的功勋再大,但只要稍微一不留神,就会导致猜忌,猜忌无法化解时,就会转变成刀兵相见。   所以刘子光做了两手准备,一边缓和关系,在刚建了大功的时候急流勇退,将唾手可得的俘虏清帝的功劳拱手送给别人,自己主动交出兵权回家赋闲,以化解皇上的猜忌,一方面又转移财产人员,在北方夯实基础,随时做好应变的准备。   总之不到万不得已刘子光是不会反的,但是事情逼到眼前,危及到他和他家人的安全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武器战斗。   西部虽然吃了败仗,但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相信袁崇焕重新振作之后,一定能找回这个场子,所以刘子光并未太挂心战局,反而趁这个机会去改良教育制度,成立金陵女院的想法是铁血社那个女孩子给他的灵感,与其让女孩子女扮男装上学,为何不能堂堂正正开个女子学院呢,可是这样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情居然被人搅黄了,对方还不是什么有力人士,而是京城一帮食古不化的老东西。   刘子光有气撒不出,派兵镇压有点小题大做,亲自出马更掉身份,可是不闻不问更不是办法,眼见金陵女院就要胎死腹中了,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只要此人出马,定然万事无忧。   金陵女院开学的日子定在十一月中旬,届时会有不少达官贵人前来捧场,也会有很多女学生前来入学,周围的学生们更是会自发的跑来捧场,能看见大批美女的机会可不多见,除了清明使节的踏春也就是这次女院开学的日子了。   那帮老顽固自然很清楚这一点,于是他们更加兴奋,纠集了大批人员堵在金陵的门口打算闹出点更大的乱子,一帮老头子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席地而坐拦住所有的车马,声称要以死抗争女院的成立。   其实这帮人才不会真死,他们只是一群失意的老家伙,在官场上退下来倍感寂寞的人和多年不中的老秀才们渴望得到别人的目光和赞誉,渴望处在社会关注的焦点之中,这次女院成立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包子,他们自然会抓住这个露脸的机会不放。   他们本以为经过这几天的示威活动,全京城的女子都会屈服,不敢来金陵女院报到,哪知道还真有人干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   老家伙们正盘腿坐在大门口,在数百人围观下谈笑风生,把酒言欢,这些老东西居然把这次行动改成了秋游,带着席子、酒壶、诗集,肆无忌惮的盘踞在风景秀丽的金陵大门口,骄横不可一世。   这些平日里没人搭理的酸丁,今日忽然站在了风口浪尖、引导了京城乃至江南、乃至全国的舆论风潮,打击了伤风败俗的反动势力,维护了孔老夫子朱老夫子的传统理念,怎能不叫他们骄傲。   本来以为赢定了的局面,哪知道忽然出了变数,京城方向来了几乘小轿、几辆驴车,轿帘车帘遮挡的严严实实,虽不奢华但是也不是贫寒人家的排场,看样子应该中京里殷实人家的小姐夫人出行。   这些车轿直奔金陵而来,老家伙们看在眼里,惊在心里,但是表面上不动声色,依然谈笑风生,等到车轿来到门口,看见一大堆人挡住去路,便有那管家佣人过来说话。   “还请老先生们借个光,让我们家小姐过去。”   老家伙们不为所动,那管家以为没说清楚,便又大声说了一遍。   老家伙们这才慢慢转过脸来,喝问道:“过去?过去作甚?难不成是要去那伤风败俗的金陵女院?”   管家道:“我家小姐要去什么地方,何劳先生们操心?”   老家伙们一听这话便怒了,大声吼道:“你家小姐上天入地俺们都管不着,偏偏去金陵女院俺们就要管!只要俺们这些老骨头在,就绝不容许这种逆天的事情出现!”   管家被吓得倒退了两步,惊道:“别人家的家事你们也要管,还有王法没有?”   老家伙们更愤怒了,脸红脖子粗的说道:“大路不平就要有人踩,这事情俺们不管谁管,男女同校、女子读书,伤风败俗啊,长期以往,国将不国,道德沦丧,民风败坏,大明就毁了!你们这些鬼迷了心窍的女娃娃,就不知道点廉耻么?你们还有没有家教?”   一番诛心的话说出来,四周便有那看热闹的闲汉帮腔叫好,老家伙们更加得意,指着那几乘小轿更加肆无忌惮的破口大骂,骂到酣畅淋漓处,还将袍袖子里装的扇子拿出来呼扇几下,得意的很。   人越来越多,将金陵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那些小轿子没办法前进,也没办法回身,管家佣人老妈子都急得团团转,轿子里也传来嘤嘤的哭声,看来这些小女子到底经不住谩骂,已经用哭声来表示投降了。   可是这哭声在老家伙们听来,却有几分示威的意思,他们极其不爽,将辱骂延伸到这些小姐的家人身上,说她们的父母没素质、没教养,才生出这样伤风败俗的女儿,今天要不把让这些溺爱纵容女儿的父母来负荆请罪,在孔夫子面前磕头,就别想把女儿领回去。   其实这帮老家伙是认准了对手无权无势才敢于如此嚣张的,反正都是些小家小院的财主家的闺女,欺负也就欺负了,对手越是弱小,他们就越是肆无忌惮。   正闹着呢,忽听一阵锣响,堵着路的看客们驱赶开来,两辆马车在大群家丁的侍卫下开了过来,马车式样简朴但是用料实在,一看就是豪富人家的车驾,家丁们更是威风凛凛,一水的薄底快靴,短打软帽,手里拎着齐眉棍,谁敢拦路直接拿棒子招呼。   这种情况也是老家伙们意料之中的,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自信满满地等着新来这帮人过来交涉。   果然,一个器宇轩昂的管家过来说道:“一品诰命夫人出行,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第十卷 战争 第六十二章 皇后驾到   诰命夫人一般是高级官员的妻子或者母亲,享有和自家男人或儿子一样的尊荣,有皇帝的御封,按照品级有不同的礼服,算是封建社会官员体系的一种附庸,诰命夫人出行,寻常百姓应该避让,这是规矩,也是礼数。   可是今日不同往时,卫道士们正在捍卫男权的尊严,又怎么会为区区诰命夫人让路,何况这诰命夫人或许就是去金陵女院读书的,正是他们需要对付的敌人。   老家伙们充耳不闻,不理不睬,那气派非凡的管家怒了,喝道:“你等可知道这是谁家的诰命!这可是当朝太子少保镇武侯爷的家眷,一位一品诰命,三位旅宋国御封的公主殿下,尔等胆敢拦路,就别怪我们有辱斯文了!”   老家伙们相视一笑,很默契地一起抱起了膀子,镇武侯是金陵女院的大后台,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他搬出来自家女眷来架势也是大家预料之中的事情。   镇武侯的发家史天下人都知道,年轻人、武人、社会下层人士都以他为楷模,崇拜他、尊敬他,而社会上流人士则对这个政治暴发户充满了妒忌和不屑,三年功夫爬到位极人臣,家财巨万,以一个大字不识的奴隶变成堂堂太子少保、武英殿大学士、一等侯爵,这是多少读书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这些十几年没考中进士的酸丁和一辈子都爬到三品的中下层致仕官员又怎么会对一个暴发户的家眷保持必要的尊敬呢。   但是形势比人强,硬是霸着道路不让于礼法不和,于是这些人推举了一位前礼部员外郎出来回话,向镇武侯家人说明情况,大家正在抵制伤风败俗的金陵女院成立,侯爷夫人若是来钟山秋游的,还请绕路为好。   那管家冷笑一声道:“俺们家夫人和小姐们不是来秋游的,就是去金陵女院念书的,尔等让开便罢,不让就拆了你们这把老骨头。”   老家伙们早就料到有此一着,他们马上后退结阵,手挽手坐在门口,中间还竖起一幅孔夫子的画像,声称就算是镇武侯的家眷他们也不给面子,要动武尽管来,眼睛眨一下都不算是铁骨铮铮的读书人!   一群白胡子老头坐在地上,倒也令人无法下手,都是老胳膊老腿的,哪里经得起强悍家丁们的齐眉棍,就是不用棍子打,一个个来架也保不齐会闹出人命,读书人都弱不禁风的,万一本身再有个高血压动脉硬化什么的毛病,当场来个嘴歪眼斜或者一命呜呼,这个责任漫说是几位夫人了,就是镇武侯本人也担当不起啊。   对付叛臣贼子怎么杀都可以,对付恶霸流氓怎么狠都不会有问题,但是这些老人可动不得,中华民族的传统是尊老爱幼,哪怕这老人为老不尊呢,也要小心伺候着,而且这些人虽然没什么势力,但是不代表社会影响力低下,他们总有三朋四友,有儿子女婿什么的,这场关于女权的斗争,他们代表的不单是自己,他们的背后是整个国家的传统势力。   如果闹出什么麻烦来,刘子光未必会倒霉,顶多罚俸而已,但是这女院是肯定办不成了,因为名声全烂掉了,整个教育改革的脚步也将为此停顿几年甚至十几年,这些都在刘子光的考量之中,也做了相应的安排,所以当这帮老家伙结阵以后,侯爷府的家丁们并没有拿着棍子冲上去,而是抱着膀子看起了热闹。   老人们洋洋自得,以为挫败了镇武侯的阴谋,可是不到片刻,又有一波人赶到,排场更甚于镇武侯家的车队,这是一辆装潢极其豪华的马车,跟车的长随都是绸缎衣服,丫鬟仆妇也是珠光宝气,气派非凡,有那见识广的便认出来了,这是天下第一豪富的日升昌票号大户掌柜的车驾到了。   胡大掌柜虽然不是官员,但是影响力极其宽广,谁都知道户部就是她胡家人掌握的,皇帝的上台也和这位女富豪脱不开干系,日升昌是家票号,天下不知道多少商号工矿和他们有资金上的往来,胡大掌柜隐隐是民间资本势力的龙头翘楚,她前来金陵,不管是作为嘉宾剪彩还是作为学生入学,都是对金陵女院的强大支持。   老家伙们依然毫不退让,在他们眼里,日升昌和镇武侯一样,都是暴发户而已,上不得台面的,你大掌柜又如何,难道比诰命夫人还牛?镇武侯家的夫人都不敢对俺们动武,难道你敢?   胡懿敏当然不会动武,她可精明着呢,马车往彭静蓉的马车边一停,掀开帘子说起话来,根本不理睬门口那帮老头子。   金陵建设的时候特意盖了个宏伟的山门,门前为了停车马,开辟了一片广场,地势不算狭隘,可是现如今竟然有了些拥挤,几百个老头子霸住山门不说,还堵了那么多的车马轿子,眼看情况没有进展,女人们索性也打起了持久战,敢于来金陵女院读书的女人本来就都是有胆识有才学的,此时看到镇武侯的家眷和日升昌的大老板都来了,心中便有了计较,知道今天这个事大有转机,她们都掀开车帘轿帘,说起话来。   金陵前莺莺燕燕,美女齐聚,有含羞带怯的大家闺秀,也有活泼开朗的小家碧玉,更有疯疯癫癫的诸如刘小猫、彭静薇之类疯丫头,平时哪有机会见到这么多知名美女啊,山门围拢了大批看热闹的人,是无赖闲汉,也有书生学子,还有许多顽童,连周围的大树上都爬满了人,更有叫卖茶水糕点花生瓜子的小贩穿梭其中,简直比庙会还要热闹三分。   又过了片刻,三位曾经名满秦淮的奇女子登场了,将现场气氛再次推向高潮,她们分别是刚刚金盆洗手的董小宛董大家、已经嫁入将门为妻的吴三桂夫人陈圆圆陈大家、当朝内阁首揆钱阁部的爱妾柳如是柳大家。   这三个人可是秦淮河上风华绝代的人物,论名声可比镇武侯家的夫人或者日升昌胡掌柜还要响亮一些,毕竟是公众人物嘛,她们三人容貌宛如天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是娼妓身份但是守身如玉,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多少名士折服在她们的石榴裙下啊,在秦淮河上发生过多少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啊,现在她们三人虽然都已退隐,但是风华依旧、影响力依然极广。   三位秦淮河上的头牌到底是风月场上厮混过的角色,不同于那些扭扭捏捏的大家闺秀,一停下轿子就出来大大方方地向公众致意,顿时山门前一片欢呼,现场都小小说网了,不管是闲汉无赖还是书生学子,都拼命的鼓掌叫好,就连那帮老家伙中有几个也不免眼直,直勾勾盯着三位美女流下了口水。   “呸!”一位道貌岸然的老者暗暗啐了一口,但是心中也不免打鼓,钱阁老的妾室都来了,难道说朝廷的意思是支持金陵女院的成立了?这个苗条可不好,谁都知道镇武侯和钱阁老不对付,老家伙们正是仗着这一点才如此放肆,他们自以为只要镇武侯办的事情,钱阁老就会反对,就会暗中支持他们,哪知道人家其实是站在镇武侯这边的,这个发现不免让大家寒心,但是事已至此,断然没有会退的道理了,只能硬着头皮死撑下去。   该来的都来的差不多了,可是这帮女将依然没有强行闯关的意思,似乎在等什么人,对手的沉默让老家伙们心惊胆战,多年社会经验让他们预感到还会有更大来头的人驾到。   果然,午时时分,一阵锣响,大队士兵开来,先是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拿着棍棒和鞭子清扫出一条道路来,然后几百个身穿金甲,拿着朱漆杆金瓜斧钺的大个头士兵开过来,排成两列往路边一站,京城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宫里的御林军出来了。   大路两侧,每隔五步站了一个御林军,然后是一队黄衣服小太监飞奔过来,迅速将路上的垃圾清扫一空,用金水壶撒了些净水和花瓣,车驾才缓缓地过来。全套的皇后仪仗,那真是金碧辉煌,气派非凡,什么镇武侯府、日升昌票号、三位大家,统统都被比下去了。   皇后娘娘也来金陵女院捧场了,朝廷的态度已经非常清楚,那就是从上到下坚定地支持镇武侯办金陵女院,老家伙们胆子再肥也不敢和一国之母叫板啊,这可不是年龄大就能当护身符的时机了,敢拦皇后的路,那就是大逆不道图谋造反,御林军过来把他们的老骨头老腿拆了算是轻的,搞不好还要株连他们的子孙后代,影响仕途呢。   第十卷 战争 第六十三章 人海孤鸿   皇后娘娘的驾到将现场气氛推倒了最顶点,在场的诰命夫人、贵族小姐纷纷将车马闪避在一边,让出通畅大道,皇后的鸾驾在前,众女子的车轿在后,浩浩荡荡地向山门开去。   鸾驾过时,万民跪伏山呼娘娘千岁,看着那些伤风败俗、违背伦常的女子们堂而皇之地跟着皇后娘娘一起大摇大摆进入,老家伙们恨得牙根只痒痒,仿佛能听见轿帘后面传来的耻笑声,但是形势比人强,他们只能低头腹诽,再也没有刚才那股嚣张劲了。   此时山长顾炎武带着一众教授也迎了出来,皇后的驾到让顾炎武又惊又喜,惊的是刘子光居然有这个能量把皇后娘娘给请出来,喜的是有了皇后作靠山,再也不怕有人对女院造谣诋毁了。   让他更高兴的还在后面,徐皇后不但亲自参加女院的剪彩典礼。更带来了皇太后手书的墨宝“金陵女院”四个娟秀中略带沧桑的大字,这可是一份不可多得的大礼啊,顾炎武诚惶诚恐地跪接,声称要将其打造成牌匾挂在女院门口,真迹则要保存在女院作为镇院之宝。   女院是位于金陵里面一个相对独立的院落,并不太大,但是幽静典雅,适宜读书,皇后娘娘和一干女宾客、女学生进去之后,御林军便将院子团团围住,禁止闲杂人等靠近,看客们兴致不减,依然围得满满当当,兴奋地讨论着女院这种新生的事物,不过舆论导向已经完全转变了,再不敢有人说什么伤风败俗有辱门风了。   刘子光也混在人群中,他带着百十个便衣的南厂番子来暗中保护女眷们,此时见大功已经告成,便转身离去。   谁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此前邂逅过的那位铁血社的女学生,这位女扮男装的大姑娘依然穿着方巾长衫,站着看热闹呢,刘子光不禁眉头一皱,成立女院的出发点就是想让她这样的女学生光明正大的读书,可是她竟然不买账,多少让刘子光有些失望。   大姑娘也认出刘子光了,一拱手道:“大叔别来无恙,在下浙江书生祝英台,还未请教大叔高姓大名。”   刘子光还礼道:“鄙姓许,许文强。真是何处不相逢啊,又遇见祝公子了,祝公子也是来看热闹的么?”   祝英台道:“正是,金陵女院的成立真乃京城一大盛事,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这样子那些姐妹们读书再不用偷偷摸摸的了,真替她们高兴。唉,只可惜女院里面的景色是无缘得见了,这里从今以后都不许男人踏入的。”   刘子光道:“祝公子不用叹息,你愿意的话可以直接进去当学生啊。”   祝英台一时没听出刘子光话里的意思,撇撇嘴道:“我才不读女院呢,我要和梁师兄他们一起投考京师讲武堂。”   话一出口祝英台就觉得不对,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望着笑眯眯的刘子光道:“许先生乱说什么呢,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进女院读书呢。”   刘子光也不点破她,只说:“听说讲武堂招生的时候可是要脱光衣服检查的哦,祝公子一定不会在意的。”   祝英台立刻傻眼,正想说话呢,铁血社的社长梁士贻拿着两串冰糖葫芦来了,看见刘子光赶忙行礼,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刘子光,刘子光知道这是人家小两口的零食,自然婉言谢绝,反而拿出红双喜牌的香烟请他抽,梁士贻很不好意思地将两串糖葫芦都给了祝英台,在袍子下摆上擦擦手,接过刘子光的香烟,却又没有火柴点烟,刘子光微微一笑,甩开打火机的盖子帮他点上,明显是第一次抽烟的梁士贻很不习惯烟草的味道,被呛得直咳嗽,但是却又强忍着继续猛抽。   刘子光嘴角微微一撇,一种久违的感觉浮上心头,自己第一次抽烟就是上学时候在高年级坏学生的教唆下进行的,他当即说道:“抽烟对健康其实不好,年轻人还是少抽为妙。”   梁士贻道:“不妨事,我听说红衫军的好汉们都是抽烟的,我正想学这个呢,要不然以后进了京师讲武堂会被人笑话的,不过家里穷没银子买烟,所以让许先生见笑了。”   刘子光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讲武堂的学生是严禁烟酒的,违者立刻开除学籍,至于红衫军么,大体上是不禁烟酒的,不过精锐士卒都主动不去碰这些东西,因为香烟在夜里有火光,在潜伏的时候有味道,容易被敌军察觉,所以还是不学的好。”   祝英台道:“那许大叔你还给梁师兄敬烟,不是害他犯错误么?”   梁士贻道:“英台别乱说,许先生又不知道我要投考京师讲武堂。”   刘子光道:“你们真要投考?有梁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报考,真是讲武堂的荣幸,但讲武堂也不是那么好进的,视力不佳扁平足过于瘦弱的都不会录取,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哦。”   见刘子光如此了解行情,梁士贻赶紧又请教起其它问题来,祝英台也不时插嘴,三人就在人群中谈了起来,一直谈到典礼结束,皇后鸾驾出来为止。   现场群众再次跪倒恭送娘娘离开,刘子光也不例外,等徐皇后的鸾驾过去以后,就是那些贵族女子的车马了,众人再度兴奋起来,翘首围观,希望能一睹这些京城著名女子的芳容。   刘子光也跟着凑热闹,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观望着,先过去的是镇武侯家的女眷,彭静蓉姐妹还好些,刘小猫就不那么懂规矩了,将小脑袋探出乱看,众人好不容易看见美女露头,都一起欢呼,刘小猫看大家高兴也咧嘴一笑,缩回去将小天篷的猪头抱了出来,冷不丁美女变成了青面獠牙的野猪头,群众们被吓得一起惊呼,马车里顿时传来刘小猫恶作剧成功的狡黠笑声。   刘子光也被吓了一跳,心说这刘小猫实在是野性难训啊,不过这种率真尤其可爱,倘若真变成大家闺秀了,那就不是刘小猫了。   正想着呢,自家的车马已经过去,紧接着是钱阁部家的轿子,刘子光心说不好,让柳如是看见又是个麻烦,赶紧和梁士贻祝英台告个罪,转身离去了。   可是他的背影依然落入了柳如是的眼睛,这一段时间以来柳如是一直在寻找刘子光,但是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了,几次三番到镇武侯府,旁敲侧击也打听不到他的下落,不过歪打正着,和侯爷夫人的关系相处的蛮好的,现在柳如是和彭静蓉已经以姐妹相称了,所以当彭静蓉提出让柳如是来女院捧场的时候,柳大家根本就没征求钱阁部的意见就义不容辞的来了。   没想到这一来居然遇见了那个魂牵梦绕的人,但是只是惊鸿一瞥,那人就转身离去了,那一刻柳如是真想停下轿子追上去,可是她不能,她现在的身份是钱阁老的夫人,一举一动都关系到钱阁老的面子,怎能如此冲动呢,所以她只能默默看着那个背影就这样消失在人海中……   金陵女院大获成功,先前畏首畏尾的贵族小姐们全都蜂拥而来,就连那些原来反对女儿上学的官宦人家也因为皇后娘娘的态度而改变了立场,找人托关系希望能安排一个学籍,可是女院名额有限,只能选择最优秀的女生入学,女院的门槛一提高,那些人更加打破头往里面挤,更有其他赶着这股风潮也开办了女子学院,同样大获成功,女子和男人一样进入读书在一夜之间从大家鄙夷唾弃变成了趋之若鹜,始作俑者刘子光庆幸之余还有点骄傲,毕竟自己促进了时代的发展,使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朝着更平等更和谐的局面前进了一步。   与此同时,京师讲武堂高级班招不到人的局面也大为改观,许多心怀天下的少年书生相邀来到讲武堂报名,讲武堂根据刘子光的要求制定了新的招生标准,适当降低了身体素质方面的要求,招收了三百多名新生,当然这三百名新生不会全部毕业,其中将会有八成的学生在以后的训练、考核中被淘汰,经武堂只要最优秀的学生。   讲武堂高级班是培养中高级军官的摇篮,现在只有指挥和参谋两个专业,分别培养带兵打仗的将军和出谋划策的军师,大多数学生都是报考的军师专业,到底在读书人的心目中,羽扇纶巾的诸葛亮才是他们的偶像,而铁血社的那一帮人则多是报考的指挥专业,刘子光没有和负责招考的官员打招呼,他是想看看梁士贻等人真正的本事,铁血社的热血青年们到底没有让他失望,除了祝英台被体检吓退了之外,其他社员都顺利高中榜首。   因为京师讲武堂和金陵都是镇武侯的产业,所以铁血社的学生们在转学进入讲武堂之后仍可以保留金陵的学籍,这也为他们将来转变身份提供了便利,培养双料学历,能文能武的人才才是刘子光的初衷。   进入讲武堂就没有在这么自由了,首先就是三个月的严酷军训,军训期间和外界断绝一切往来,讲武堂大门口,梁士贻只得和祝英台依依惜别,相约毕业之后再相会,当集合的号角吹响的时候,梁士贻毅然奔向了校场,连头都没有回,只留下秋风中祝英台单薄的身影不忍离去。   讲武堂的阅兵楼上,名誉训导长刘子光望着这感人的一幕,暗暗感慨:梁祝啊梁祝,生死不离的恋人为了国家和民族的未来也不得不暂时分离了……   第十卷 战争 第六十四章 老鼠仓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离了谁都是一样运转,西线的战事在没有刘子光参与的情况下,经历了短暂的失利,终于朝着有利于明军的方向发展了。   捷报频传,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有十二道电报从潼关前线发来,看得朝廷大员们欣喜若狂,河南明军西出潼关大败西夏军,连战连捷,短短十余天时间大小战斗进行了数百次,少则斩首数十级,多则斩首上千级,将西夏军向西赶了百余里。   袁崇焕到底是名将啊,君臣上下交口称赞,对西线要求增兵增粮饷的要求无不答应,五十万两现银当即装车发往潼关犒赏三军,另有十万担军粮、大批火药铁炮盔甲被装装车发往前线,几乎把京城户部兵部的仓库都给清空了,就连刘子光打仗也没耗费过这么多的物资。   但朝廷上下并没有人提袁崇焕浪费的问题,打仗么,就是拼的经济,只要能打赢,多花点银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这两年大明的经济状况好得多,全当是花钱买平安了。   其实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那就是袁崇焕的胜利能够抵消刘子光在老百姓心中的威信,刘子光下野的时候民间和军界曾经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出现,说什么大明朝离了镇武侯就打不了胜仗这种疯话,而袁崇焕的胜利就等于在这些人的脸上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几天朱由校很开心,不时在魏忠贤跟前得意地念叨:“刘爱卿以为撂了挑子朕就抓瞎了,还得乖乖把兵权交给他,嘿嘿,想错了吧,朕没有刘子光,还有袁崇焕呢。”   刘子光上缴山东军兵权的时候,连同自己领侍卫内大臣和南厂提督的职务也辞了,朱由校高兴之余还有些不开心,因为他感觉这是刘子光在向自己示威,想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当袁崇焕先在陕西兵败的时候,朱由校一度想重新请刘子光出山主持陕西军务,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黄宗羲给他讲过,如果一个皇帝只有一员大将可以依靠,那这个皇帝就当不久了。现在袁崇焕这么争气,反败为胜打得西夏军落花流水,不但找回了大明朝的面子,也让朱由校的面子得以保全了,如何不让他高兴。   魏忠贤也很高兴,每当朱由校在他面前重言倒语念叨的时候,他总是献媚地说:“陛下圣明。”   明军的军事通讯主要依靠长波电台和加急快马,电台发射塔建造投资很大,核心技术掌握在旅宋人手里,至今只在沿海地区建造了一批,用于水师通讯,而陆上军队只能使用便携式的电台,传输距离相对较近,由于造价昂贵,需要专业技术人员操作,所以除了红衫军装备比较多以外,普通明军就连总兵一级的将官都没有资格配备,整个西线战场也就是一部电台而已。   现在袁崇焕已经西进到潼关,由于山区信号不好,所以电台依旧留在洛阳,战报要通过六百里加急送到洛阳,再由洛阳的电台发给徐州府的中继台,徐州电台再发给京城,电报译出来之后,不用经过任何部门,直接送到朱由校的案头。   这天午后,西路军统帅袁崇焕的电报又来了,朱由校拿过来龙目一观,喜不自禁道:“袁督师真乃当世名将,向朕保证三个月内收复陕西,只不过这要的未免太多了。刚给了他五十万两还不够,又要二百万两银子和大批火器。”   魏忠贤捧着拂尘陪侍在一旁,闻言便道:“以奴才看,袁督师打仗是花销大些,不过二百万两银子能把陕西换回来也不算亏本了。”   朱由校哈哈大笑道:“是啊,二百万两换一个省当然合算,朕投资在招商局的股份一年就有二百万的红利呢,现在咱们大明有的是银子,就是用银子砸,也能把那些西夏军砸死。小魏子,把电报拿给内阁看看,就说朕觉得行,让户部准备掏银子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西路军即将收复陕西的消息立刻走露出来,最先被影响的是股票市场,原先一蹶不振的西票被疯狂拉升,从跌破发行价的位置暴涨了好几倍,而已经到达高位的北票则因为战事稳定,没有什么可预期的利好而阴跌不止。   镇武侯府内,刘子光拿着和朱由校手上同样的电报疑惑重重,问彭静蓉道:“市面上的西票居然被人提前十几天就抄底买光了,弄得现在有价无市,无量空涨,这到底是什么人做的?你们开交易所的都不知道么?”   彭静蓉道:“战争股票是自由买卖的无记名股票,免收交易佣金的,所以并不一定要在交易所里交易,只有手上有银子,你到上海或者京城任何一家大的茶馆里都能买到西票,我们交易所并不能监控所有的买卖活动,至于有人提前几天就得到消息扫货,那肯定是西路军那边有消息提前泄露出来了。”   刘子光道:“这就怪了,上个月西路军在陕西折损了五万人,潼关都告急了,这还没过去几天呢就反败为胜,难道是玉皇大帝派天兵天将下凡帮助袁大帅打仗不成?再说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他怎么能确定有了银子就能三个月收复陕西?而且还言之凿凿,信誓旦旦,要不然也不会有人提前抄底抢购西票了。”   “总之反常即为妖,不管是战局还是股市,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好,不过能打胜仗总是好事,抄底扫货也没有违反交易规则,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彭静蓉道。   这话很无奈,因为交易所成立时间很短,规则也不完善,一切都在摸索中前进,被人寻着漏洞加以利用也只能干瞪眼。   刘子光默然,古人的智慧绝对不容小觑啊,证券交易所运营不过几个月时间,就有人学会利用内幕消息建老鼠仓牟取暴利了,虽然西票早就跌破了发行价无人问津,但大量购入也需要不少资金,有内幕有资金又有高人指点,这个幕后的黑手不简单啊。   无线电报技术是明朝和旅宋军事合作的产物,所有的沿海发射塔都是两国共管,而内地的各个发射站和中继站则是掌握在南厂手里,每个无线电操作员都是南厂培训出来的,所以只要是通过电报传递的公文战报,都逃不过刘子光的眼睛,当朱由校拿到电报的时候,刘子光也会拿到,他可不像朱由校那样好大喜功,看到捷报就昏了头脑,陕西战局的巨变让他很是狐疑,但是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再加上这次的老鼠仓事件,陕西的战局更显得扑朔迷离。   “让南厂派些精干的番子去陕西看看情况。”刘子光给孙纲的命令上是这样写的,虽然他已经不是南厂提督,但是这个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特务组织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下,他的提督正堂和所有的摆设都帮他留着呢,孙纲也从来不以提督自居,经常教训手下说,南厂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只有一位提督大人,那就是镇武侯他老人家。   除了侦查山西军情,南厂还拨出一部分人手监视股票交易的情况,证券交易市场的建立是为了促进大明朝的经济发展,不是为了某些人的一己私利,按理说这件事不归刘子光和南厂管,即使牵扯到某些官员也是归都察院办理,但他还是让孙纲去查了,刘子光的身家可是有一半都投在股市里了,万一这个市场被某些人搞得失去了公信力,那第一个倒霉的可是他刘子光。   刘子光买的最多的是招商局这支超大型蓝筹股,现在这支股票已经多次分红派息送股,股价依然高居上海证券交易所数十支股票债券之首,而且有价无市,拿着银子都买不到。   这也难怪,招商局实在是太赚钱了,就是盈利性极佳的北票都比不上招商局的股票,招商局的雇佣兵在海外攻城略地,占领了大片土地,开办了无数种植园、牧场、矿场,用廉价的南洋土人进行劳作,成本极低,利润极高。   每天都有上千条的货船在各条航线上奔忙着,将各种矿产、粮食、粗加工的工业半成品从海外运回大明,将本土质优价廉的松江棉布、杭州丝绸、各种瓷器、工业品、甚至还有武器装上海船,运往海外高价出售,换来无数的金银货币,大明就这样吸取着来自全世界的乳汁,慢慢的变得越来越强大。   听说招商局开辟了天竺航线,在天竺国的东部占据了一个叫做孟买的港口城市,连租带抢搞了几万顷的良田,那地方人工便宜的要死,粮食作物一年三熟,价格比暹罗米还要便宜,整船整船的稻米运到国内,把朝廷的粮仓都装的满满的,往年的陈米都当成饲料喂了军马,大明朝从此不再担心因为年成不好而闹饥荒了。   第十卷 战争 第六十五章 蝴蝶效应   由于海外的粮食供给充足,户部修订了田赋的规则,不再征收实物税,全部折合成银钱上缴,而且大幅度减免了赋税,争取做到藏富于民,在这一点上,朱由校和钱谦益内阁做的还算不错,毕竟哪个皇帝都想做盛事明君,哪个大臣都想留名千古。   海外粮食的大量涌入虽然改善了往年看天吃饭的局面,但是也是一把双刃剑,本土的农业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击,辛辛苦苦的劳作一年种出的庄稼卖不上价,只能屯在家里发霉,可是卖不出去又没有钱交田赋,这就形成了一个怪圈。   老天爷关上了一扇门,必然打开一扇窗户,农民们虽然不能再靠种地养家糊口,但是城市里开办的各种工厂作坊都为他们提供了大量的就业机会。   大明朝的海外贸易大大的拉动了国内的各种产业,瓷器、丝绸、棉布、纸张、机器都大量出口,原先的小作坊已经发展成大工厂,但仍然满足不了需求,必须扩大再生产,买下郊区的田地兴建工厂,招募农民当工人。   在上海道周边的工厂里,一个成熟技工的月钱是十五两银子,学徒工和女工是五两银子,已经抵得上衙门小吏的收入了,再加上家里的薄田随便种点果树蔬菜,小日子过的滋润得很,再也不会像从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猪肉了。   城市里的手工业者逐渐演变成萌芽状态的资产阶级,脱离土地的农民进入城市成为新一代的市民,大家口袋里都有了银子,就开始想攒点家当了。   千百年来中国人的习惯是有钱就置地,把流动资金变成不动产,再就是将银子藏进地窖以备不时之需,十年前日升昌的出现改变了人们的一些观念,不再将银子藏进地窖了,而是存入可靠的钱庄吃利息,而上海证券交易所的出现则再次改变了人们的观念,不再购置田产,而是购买股票和债券,进行资本运营。   大明朝的钱不少,这些年从海外的倭国、南洋、旅宋等地流入的银钱数额极其巨大,已经大大超过了开国时期的社会保有总量,根据日升昌大掌柜胡懿敏的估算,国内的银子应该在三十亿两左右,其中有三分之二是非流通的,现在这个局面正在慢慢改善,大批银子投入到股票市场,等于向上市企业注入资金,有了资金,这些企业就会发展的更大更强,现在大明已经逐渐从一个萌芽状态的资本主义封建制国家渐渐向真正的资本主义帝国靠拢了。   社会的发展不会单单依靠某一个人,在大明朝这艘巨大的航船缓慢的转舵过程中,无数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贡献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利国铁厂的彭老厂主、日升昌的胡雪岩大掌柜、还有江南千千万万的小作坊主、小商人、甚至那些纵横海上的走私客们,都在潜移默化地推动着这个伟大的进程,而刘子光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但不可或缺的角色,有了他的存在,这艘巨轮转舵的方向才会更快,才会朝着更加正确的方向前行。   上海证券交易所是模仿旅宋国新卞京交易所建立的民间金融机构,由日升昌和镇武侯的夫人联合出资兴办,和户部的关系非常密切,不但承担民间企业的融资,也承办朝廷交代的股票债券发行任务,但是由于它模仿的那个主体本身就是不完善的产物,所以上海证券交易所虽然规模庞大,但依然脆弱不堪,各种规章制度都不完善,只能算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任何投机行为都可能严重打击这个初生的事物。   股票交易是一种资本所有权的买卖,各大商行的股份面向公众发售股票,这种资本凭据是用日升昌印刷银票的绝密工艺印制,造型精美防伪能力极高,正面是精心设计的图案,背面是可以背书转让的空格,股票持有人必须在交易所备案预留印鉴,转让的时候要到交易所缴纳印花税和佣金之后背书转让才有效。   但是这种方式比较繁琐,只适用于那些面额巨大、转让不频繁的股票,而对于面额较小,交易量大而频繁的股票来说,佣金还不够交易所发工资的呢。战争股票就是这种类型,一两银子一股的发行价,发行总量达数百万之巨,若是每天有十分之一在流通就够交易所忙得瘫痪了,有鉴于此,所以这种小面额股票实行的是无记名制度,而且不用缴纳交易佣金,直接在市场外面就可以交易,只是分红的时候需要到交易所领取罢了。   所以这种制度给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留下了可乘之机,中国人从来就不缺乏智慧,而且这种智慧用在钻空子上的时候特别高明,经过南厂的侦查,趁西票跌入低谷而袁崇焕的捷报还没传来的时候抄底抢购的人并不是某个财阀,而是很多普通的个人,有农民、小商人、士卒、小军官、手工业者等,反正看起来不像是预谋好的行动。但是深入调查这些人的底细就会发现,他们都和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是某个兵部小吏的亲戚,或是某位总兵府里的管家,或是哪个禁军千户的本家老表什么的,这些人平均每人都购入了十数万股的西票,虽然西票早就跌破发行价变成每股一二十文铜钱了,但这同样需要大量的资金,绝非这些普通百姓能买得起的。   刘子光没有让南厂再继续追查下去,因为事情已经很明白了,西路军里面的某些人利用职务之便提前泄露情报,让京城方面建了老鼠仓,等捷报一传来,他们用万把两银子吃进的百万股西票转眼就暴涨了数倍,一路收复发行价,直上二两、三两的高位,因为西票已经被控盘,所以有价无市,每天都是无量空涨,价格高的离谱,涨得飞快,恐怕没几天就能突破十两大关了。   这一手玩的实在漂亮,连刘子光都赞不绝口,万把两银子几天就能翻成几百万两,就是经商的旷世奇才也做不到这个水平啊,可是这些凭空变出来的利润是从哪里来的?即使西路军收复了陕西,再向西攻克甘肃青海等地,可是那些贫瘠的地方能给大明朝提供什么财富呢?   战争股票的红利是战利品,包括敌人的房屋、金钱、牲畜、敌国大片的土地、森林、矿产,北票和西票有所不同,因为北部战线主要在河北山西蒙古和辽东展开,这些地方人口稠密,地势平坦,耕地很多,相对油水足足,可是西部战线有什么?秦岭黄河六盘山黄土高原,除了渭河平原那一小块平坦之地,全是大山荒漠的,再往西更是贫瘠,祁连山和腾格里沙漠夹着一条河西走廊,占领这些地方的政治意义和军事意义远远大于军事意义,可是这些对于升斗小民来说又有什么意思呢?   西票本来就是作为北票的陪衬出现的,一两银子的发行价已经虚高了,战争既然作为生意来做,就要考虑成本,西路军耗费的军饷已经远远超过了北线战事的损耗,刘子光擅长以战养战,光是搜刮辽东满清老巢和查抄北京皇宫的收入就足以抵消全部战争花费和给部下的犒赏了,还不算盘削北京城几十万满人得到的收入和接收各地矿产田庄的所得,就这样北票的价格也不过是八两银子而已。   如果是发行北票的企业是贵州茅台那样的高价绩优股的话,那西票就是标准的ST板块了,可就是这样一支垃圾三线股,仅仅凭着中报可能扭亏的利好就暴涨到十两的天价,未免过于泡沫了。   泡沫迟早要破,这部分损失必将由接最后一棒的人承受,而这个接棒者一定不会是朝廷高官也不会是军方大佬,而是贪婪而又可怜的小老百姓,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倒霉的永远是平头百姓,刘子光未穿越之前就尝过五三零大跌的滋味,明白这个残酷的道理,但是他依然决定出手,因为西票泡沫被挤掉的严重后果必然影响到证券交易所的发展和朝廷的公信力。   老百姓是愚昧的,赚钱的时候什么都好说,一旦血本无归就会骂娘,他们不会骂那些利用内幕消息骗钱的黑手,只会把怨气撒在无辜的证券交易所上,一旦手中花十几两银子买的西票变成一钱不值的垃圾,一定会爆发巨大的民乱,民乱的直接后果是股灾,不管好股票还是差股票,都会疯狂暴跌,使国民的财富急剧缩水,使证券市场的融资功能陷入瘫痪,使大明的经济进入停顿。   这就是蝴蝶翅膀理论,一个头脑聪明的军中败类一时想出来的赚钱法子竟然会影响大明的经济发展,这恐怕是始作俑者也想不到的,但是这一切势必沿着这个方向发展,不管西路军是胜是败,西票的崩溃都是迟早的事情。   刘子光让彭静蓉把胡懿敏请到府里叙谈,把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胡懿敏听完也是大吃一惊,问刘子光应当如何应对。   刘子光道:“事到如今,只能从制度上来限制了,先规定涨跌停板制度,交易所的官方牌价每天涨跌不能超过一成,也就是百分之十,再就是成立个监管机构,督察这些内幕交易,这件事朝廷出面办比较好,就让户部牵头,都察院和刑部、南厂都派员参与,成立个证券监督衙门,品级不用太高,五品就够,再配备一些专业人员,专门监督非法交易什么的,有搞内幕交易的,一律拿下问罪,这样才能遏制这种新型经济犯罪。”   胡懿敏道:“如此甚好,明天就让叔父在早朝上提出。”   第十卷 战争 第六十六章 证监会   次日早朝,胡懿敏的叔父,当朝户部尚书胡雪斋果然上了成立证券监督衙门的奏折,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内阁稍微商议了一下就通过了。   但是始料未及的是,证券监督衙门并没有落到自己人的控制之中,户部早就被侍郎黄小田把持了,胡雪斋只是个空架子而已,一个新衙门的成立必然牵扯到很多人员任免资金调配的问题,一向是油水足足的事情,更何况这个新衙门是主管证券交易的,谁不知道现在买股票赚钱啊,当上这个衙门的官儿,那不就等于坐在金山上了么,所以黄小田当即就在早朝上向皇上讨了旨意,亲自组建证券监督衙门。   证券监督衙门隶属户部,主官为五品提司,最终人选是原户部湖广清吏司的五品郎中张福林,张大人是万历朝的进士出身,处事圆滑、业务精干,是黄小田的得力干将,从湖广清吏司郎中调任证券监督衙门提司,虽是平级调动,但实际上还是向上浮动了半级,因为证券监督衙门是一个相对独立的衙门,手上有财权,又有侦查权,既可以收银子捞实惠,又能坐堂撒签捕人,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肥缺。   新官上任三把火,张福林也不例外,而且这位五品提司点燃的这三把火处处烧到刘子光的痛处,首先是将证券监督衙门设在了南京而不是上海,这样就避免了衙门处在刘子光势力范围内的尴尬,其次是将证券交易所提请实行的停板制度草案给否决了,最后一把火更过分,是将交易所的审核上市权给剥夺过来,任何商号要想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必须到位于南京户部衙门附近的证券监督衙门办理上市审验手续。   刘子光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本想通过朝廷用行政手段干预过于混乱的证券市场,哪知道正中人家的下怀,顺势就将胡懿敏彭静蓉辛辛苦苦一年建立起来的证券交易市场收归囊中了。   证券监督衙门在南京,而交易市场在上海,这本身就很麻烦,电报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只有紧急军务和朝廷政令传达才能启用,所以一般衙门之间往来公文还是只能走六百里加急或者运河快船,从京城到上海有八百里之遥,就是铁路快车也要一天一夜,这一来一往的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情,可是衙门设在京城的理由也非常充分,人家口口声声说证券监督衙门是个新机构,需要经常聆听户部领导的训示,为了大人们的方便只能委屈交易所的人多辛苦一些了。   停板制度为了保护初生的证券市场健康发展而准备实行的一种遏制暴涨暴跌的制度,即用强制手段规定所有的股票一天涨跌不得超过前一天收盘价的一成,这样一来能使广大股民不至于为了牟取暴利铤而走险,扰乱金融市场,也不会使某些股票一天从云端掉到地狱,投资者损失过大而跳井悬梁。这是刘子光根据后世的证券交易规则制定的一项保护政策,但是却被张福林大人一句话就给否决了,说是这个制度势必阻碍大明经济的发展洪流,决不能给自己设门槛,由于这个建议是以交易所当局的身份提出而不是镇武侯个人的意见,所以人家不给面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你上海证券交易所只是一个民间机构,却承担了大明境内无数大商号的股票发行,责任重大,牵一发动全身,没有朝廷的指导可不行,张福林不但否决了停板制度,还要将制定交易规则的权力全部收回,以后交易所只需要执行证监衙门的政策就好了,老老实实收你的佣金,赚你该赚的那一份即可。   上市审核权收归国有就更离谱了,这可是关系证券市场生死存亡的事情,商号想要在交易所发行股票,必须经过日升昌的账房稽核人员查验近三年的账本,每年都要盈利并且资本组合健康才能上市,要不然什么人成立个商号就能上市捞钱,赚足了银子把脚跑了可就麻烦了,亏了老百姓不说,还把交易所的牌子给砸了,万一证监衙门光顾着捞钱放松门槛,那交易所就离垮台不远了。   事已至此,已经很难让朝廷收回成命,交易所发行了数百只股票,此时抗议撂挑子也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上,希望证监衙门的大人们不要胡作非为才好,好在胡懿敏和彭静蓉也不是寻常人等,她俩一个是天下豪富,一个是诰命夫人,想必小小的五品证监提司也不敢真把交易所往死里坑。   其实证券交易所这个香饽饽早就被朝廷大佬们看在眼里了,即使胡尚书不上这个折子,他们也会提出让交易所划归朝廷的计划,只是碍于刘子光是交易所的后台才没敢提出,现在有着胡刘联盟背景的胡雪斋自己提出了,也就怪不得大人们手黑了。   时间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这个冬天京城很冷,江北过来的木炭和利国铁厂出产的铸铁取暖炉销路都很好,而贵族人家则都用上了高级白铜暖气片和烧煤炭的小型锅炉,热腾腾的蒸汽通过铜质的管道传递到每个房间,从白铜暖气片里散发出来,使得房间里温度适宜又不至于过分干燥。   而镇武侯家则更为奢侈,后花园假山上的亭子通体都用白铜铸成,蒸汽管道从假山底下通上来,虽然天色阴郁寒冷异常,但是四面透风的亭子却温暖如春,刘子光依然是一身半旧的红袍子,胡懿敏和彭静蓉则是紧身缎袄,狐皮围脖,三人面前摆着烧热的花雕还都没有动。   “这证监衙门着实可恶,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咱们简直就是给自己找了个妈,还是个爱唠叨的后妈,这一招棋走的不好,简直就是拱手把自己的荷包交给别人管理。”彭静蓉愤愤地念叨着。   胡懿敏接口道:“这次朝廷反应之快令人称奇,按理说他们应该一向对这种新生的玩意缺乏兴趣的,不爱管也不想管,可是这次却迅速做出反应,当庭内阁就做出决策,让黄侍郎主管此事,而黄侍郎则迅速安排了张福林作为证监衙门的提司,没有给咱们留出任何安插人员的机会,这个张福林我知道的,确实是个能员,整个户部除了黄小田就是他了,可惜这个人是黄小田的人,要不然为我所用还是不错的,我看事情还没到不可救药的那一步。”   刘子光道:“证券监督衙门的设立本身是正确的,交易所民办终究不是办法,这一块必须要由朝廷把持老百姓才能放心,所以这一步迟早要走,不过一个好衙门必须掌握在合适的人手里才能发挥作用,对张福林这个人咱们暂且听其言观其行,如果他还是执迷不悟的话……”   彭静蓉道:“张福林是黄小田的人,而黄小田又是东林的人,上次江堤舞弊案都没把黄拉下马,这回他们肯定会小心从事,不会被咱们捉住把柄。”   刘子光冷笑一声:“把柄还用咱们抓么,他要是把证券市场搞得一塌糊涂、乌烟瘴气,老百姓自然就会闹起来,到时候咱们只需小小地在老百姓的怒火上添一把柴火,哼哼,就是钱谦益也保不住他。”   两女一起点头,搞实业她们在行,下阴招算计人还是要看这位南厂创始人的本事。   与此同时,户部侍郎黄小田的宅子里,新任证监衙门提司张福林正在聆听侍郎大人的训示,黄小田是户部老人了,而且也是秘密加入东林党的实力人物,本以为政变成功以后能混个户部尚书的位子,哪知道权力分配之时将尚书位子给了胡懿敏派系,他只捞到一个侍郎的位子,愤愤不平的黄侍郎本想辞官抗议的,被钱谦益劝住,说让他暂且忍两年,替东林把持住户部,迟早尚书还是要姓黄的。   黄小田没让钱谦益失望,他架空了尚书胡雪斋,成为户部实际上的当家人,使朝堂上的力量对比发生了变化,六个部里东林直接把持的就有四个部,剩下的兵部尚书袁崇焕现在也算是归并到东林一脉了,刘子光把持的工部很难和东林唱对台戏了。   现在所谓的东林党已经和政变以前那个行踪隐秘、志向高尚的党不一样了,早先为了推翻暴政而加入党组织的武林人士和诸如胡懿敏这样的社会精英已经因目的达成而推出了东林集团,而大批庸庸碌碌、见风使舵的中下层官员们为了晋级和发财,通过拜师门等方式加入了东林系,使这个组织渐渐变成一个组织庞大而松散的政治经济利益阶层。   张福林就算是后期加入东林体系的官员,此人原先在户部过得并不如意,后来抱住了黄小田的大粗腿才算是混出了名堂,近日靠黄大人关照平调做了人人眼热的证监衙门提司,哪能不提着一点心意来感谢恩公呢。   第十卷 战争 第六十七章 大权在握   黄小田已经看过张福林的礼单:五万两日升昌不记名的本票,十颗东珠,作为五品京官能拿出这个数额已经是竭尽所能了,黄侍郎心中宽慰:张福林果然是个识相的能员。   “张大人”黄小田刚一开口,张福林搁在椅子上的半张屁股立刻就起来了,点头哈腰道:“卑职在。”   “坐下说话,你我之间哪来这些虚礼。”黄小田略一摆手,张福林便又坐了回去,依然是半蹲半坐,不敢坐实整张椅子。   “这证监衙门是个替朝廷敛财的衙门,责任相当重大,必须可靠之人才能担当,若非如此,本官也不会在皇上面前保举张大人。这衙门本朝以前没开过,规章制度方面不免有些不足,这就全赖张大人尽心尽力完善制度了,既然是新衙门,就面临改革,改革嘛,总是要遇到阻力的,到时候张大人只管放手去做,你要记得,你背后有本官和钱阁老撑着,切末畏首畏尾,丢了本官的面子。如今户部的形势你也清楚,胡大人体弱多病,这两年便要致仕还乡,这户部正堂少不得是本官来坐,到时候你做的出色,本官自然会提拔你,就是做本官的左右手,一个侍郎位子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张福林赶紧又站起来:“大人见教的是,卑职记下了。”   黄小田唔了一声,端起了茶几上的青花瓷茶碗,旁边的管家立刻喊道:“送客~~”   张福林离座行了礼,毕恭毕敬道:“卑职告退。”然后倒退着出了客厅,在黄府管家的带领下出了府邸,末了还塞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在管家手里,客客气气的告辞回衙了。   证券监督衙门虽然是五品的级别,在京城众衙门里实在排不上号,但张福林依然非常兴奋,毕竟是单独开府建衙了,比在户部里当个郎中不知道强了多少,自从衙门设立以来,他就很少回过家,吃饭睡觉都在这所户部附近的小小衙门里进行。   京城里地皮紧缺,证监衙门只是个三进的中等大小院子,但是被张福林拾掇的颇像那么回事,大门朝南,门前粉白的照壁一座,当中写着“证监”两个气势恢宏的大字,东西两根旗杆,水磨八字砖墙,两扇红漆大门,铜钉擦得雪亮,门前挂一块“户部证券监督衙门”的红底金字牌匾,两面两扇虎头牌,上写着“衙门重地”“闲人免进”八个大字,还有两根半红半黑的水火棍挂在牌上,还有两个红帽子黑衣服粉底皂靴的差人神气活现地站在门口。   进得大门,转过六扇蓝漆屏风,便是证监衙门的正堂,堂上两面墙上摆着“赐进士出身”“钦点主政”“证监衙门正堂提司”的官衔牌子,当中是提司大人的公座,朱笔、签盒、大印一应俱全,每日里张提司就坐在公正廉明的牌匾下面批阅公文,接见那些意图上市招股的商人,高兴了便批,不高兴了便将来人晾在堂上,当真威风的紧,不过后面这种情形比较少见,一般只用来对付那些不懂规矩的蠢笨商人。   张福林深知这个提司位子来之不易,多少年的苦心经营终于有了回报,撇开今天送给黄小田的五万两银子十颗东珠不算,以前逢年过节上下打点的银子怎么着也有十几万两,为了经营仕途,张福林这些年就没存下过什么钱,如今终于到了丰收的季节,黄大人那话说得极漂亮,这证监衙门是个崭新的部门,前人没有做过的,所以并无什么规矩可循,一切都以自己这张嘴为大,说什么就是什么,这颗定心丸一吃,张福林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张福林在势力场上混迹多年,明白目前朝廷上的局势,东林党以前有两个对手,一是新兴的阉党魏忠贤集团,一是新的外戚镇武侯集团,现在魏公公的势力已经土崩瓦解,镇武侯的权势也一再遭到打压,东林党如日中天,正在逐步收复失地,证监衙门的建立就是其中的一个步骤,发行股票和债券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只要把那些花花绿绿的纸片印出来就有人拿着真金白银来买,跑的慢点的都怕买不上,这简直比抢钱来得都快,这样油水大大的行当,怎能不让东林诸公眼热呢。   上海证券交易所是镇武侯家的某位夫人和日升昌合作开办的,等于是侯爷的产业,但是由于发行了国家作担保的战争股票和债券,所以朝廷必须加以管理,而张福林就代表朝廷冲在第一线和证交所打交道,其间不可避免地会和镇武侯家起冲突,但是张福林不怕,他深知处在风口浪尖不能退缩,想八面玲珑是不可能的,现在只能紧紧围拢在东林大佬们的周围,替他们做马前卒,才能保证自己官运亨通、财源广进。   张福林将审核股票上市权抓在手里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研究过股票这个玩意,知道上市对于商号意味着什么,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商号,只要在上交所一挂牌,就名利双收了,大把的银子滚滚而来,净值一万两的铺子市值能炒到十几万两到几十万两不等,所以全国有数不清的商号工厂排着队等着上市,如今这个大权就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好好捞一票怎么对得起黄大人对自己的信任呢。   证监衙门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龙,每天凌晨四更起就有人排队等着递牌子进来,可是张提司每天只接待三五个人,多了概不奉陪,其实他审核商号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无非是瞄瞄账本,摆着官架子和来人随便谈两句,然后看看人家的礼单就最初决定,可是张大人信奉一个道理,那就是当官一定要有派头,收贿赂也要收的含蓄低调,要是敞开衙门流水似的接待这些个商人,那岂不是显得提司大人太贱了,上市也太容易了一些,就要每天三五个这样不急不躁地批着,审着,能让那些排队的老财们干着急,才能收取更多的贿赂。   此时坐在张福林面前的是淮南梅家矿场的少老板,梅家的煤矿是中原有名的大矿,可是经常塌方死人,所以屡次上市都被上交所拒绝了,听闻审核权被朝廷收回了,梅家便急火火的让少老板带着巨额的银两来京打点,有鉴于梅家的财力庞大,张提司才破格接见的他。   少老板很上路,光是打点证监衙门门房的门包就有五十两银子,更别说给张大人的孝敬了,两人谈的也相当投机,张福林暗示上市审核很麻烦,梅家名声不好,衙门若是通过了他们的上市请求恐怕要担风险。梅少老板当即拍了胸脯,表示事成之后绝对忘不了张大人的恩情,很多事情在衙门谈不方便,不如晚上秦淮河抱月楼详谈了。   张福林矜持的推辞了几次才勉为其难的同意了,恰在此时,门子来报,有人拿着黄侍郎批的条子来拜,梅少老板便知趣地告辞了。   拿着黄小田亲笔手书来拜的人是黄的同乡,一个开茶山的老板,也是个屡次上市没通过的倒霉蛋,不过既然黄大人都批了条子,说明人家已经打通了关节,张福林这里只要走个过场就好了,于是张福林特事特办,迅速核准了茶山上市的请求,当然这位老板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一张一万两的大额银票悄悄夹在文书里放在了张福林的案头,张大人拿眼一扫,便不动声色放进了袖子。   在证监衙门接手上市审核权之前,上海证券交易所挂牌交易的股票不过几十支,而且全部是优秀企业,诸如招商局、江南造船厂、戚墅堰机器厂、利国铁厂、炼锋号兵器厂、广州船厂、苏州织造、松江棉纺、南洋兄弟烟草公司、梅林罐头厂、山东兖州矿业之类,业绩优良、管理先进、增长率很高,老百姓买了这样的股票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只管等着分红派息就行,正是上交所的审核制度非常严格,才保证了老百姓投资的安全。   资本都是逐利的,当股票赚钱的效应一出来,想上市融资和投资股票的人就越来越多,江南的财主不少,哪家的地窖里没有几万两银子啊,既然买地不能赚钱,还不如投在股市里升值呢,所以大批的银子流进了证券市场,银子多股票少,自然形成供不应求的局面,股票价格一涨再涨,开户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现在是年底时节,过年的时候股票是要分红派息的,这就更加带动了股价的上升,再加上西部战事连连告捷,大明周边情况非常良好,一片欣欣向荣,老百姓投资的热情极度高涨,甚至连上海街头卖混沌的老太太都拿着多年积攒的棺材本颤巍巍地走进了股市。   张福林批准上市的股票就在这样一个大好的形势下登上了交易所的舞台,头一批股票一挂牌就被抢购一空,一天之内卖个精光,交易所的水牌子上的价格写了又擦,擦了又写,直往上窜,朝廷收取的印花税和交易所的佣金都直线上升,形势一片大好,内阁看到户部的折子,一张张老脸开心的像菊花绽放,直夸黄小田慧眼识英才。   第十卷 战争 第六十八章 皇储   张福林在户部当郎中的时候曾经亲眼目睹不少胆大妄为贪污受贿的同僚被南厂的番子拿铁链子锁走,对此深有感触,所以行事极为小心,不是可靠的人送的银子绝对不收,甚至有几次当堂将行贿者的银票摔在对方脸上,喝令衙役拿水火棍把人打将出去,永远不许再踏入证监衙门半步。   事情传出去,京城官场为之一动,廉政风暴过后,大家是不再敢明目张胆收取贿赂了,可是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送银子的人呢,大家都说张大人这事做的决绝,不愧是黄侍郎选中的清官。   更绝的事情还在后面,最近张提司的宅子门庭若市,都是借着快过年的当口来拉关系跑路子的,由于张大人太过忙于公务整天不回家,所以夫人擅自收了不少礼物,各种年货堆了半个院子,可是等张福林回家以后,按理说逢年过节的收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也属于正常人情礼节不算什么大事的,就连都察院都管不着,可是人家张福林偏就较这个真了,逼着夫人把礼物一一退回。   送礼的都是外地来京办事的商人,撂下东西就走了,上哪去退?夫人愁得了不得,张福林一不做二不休,叫了两辆驴车把礼物统统拉到户部充公去了,还在家门口恶狠狠地痛斥自己的夫人:“贱人,坏我一世清名!”若非邻里苦劝,张大人恐怕当场就一纸休书把这个贪财的娘们给休了。   这件事情传的更广,连皇上都听说了张福林的清廉美名,圣心大悦,御笔手书了“清正廉明”四个字给他,一时间京城官场为之震动,户部的名声更是鹊起,谁都知道黄侍郎培养出一个大大的清官来,这肥的流油的证监衙门交在张福林手里真是朝廷的福气啊。   如今大明朝的收入主要来自几个方面,一是各个地方zf的税收,这是朝廷财政的大头,再就是朝廷直属的几个赚钱的衙门了,比如上海、泉州、广州的市舶司,也就是海关,还有江南织造署等,都是日进斗金的好地方,最近年成很好,风调雨顺的税收大幅度增长,即使如此,朝廷用钱还是捉襟见肘,毕竟两线作战太耗费钱粮了,打了几个月的仗花费了一千万两银子,再有钱也经不住这个花法啊。   证监衙门的设立给朝廷解决了这个难题,本来上交所挂牌交易的股票不多,票面价值也大,动辄几百两、上千两一股,而且非要到上海本地去交易才行,这就限制了印花税的收入,等张福林将交易所审核上市的大权接手过来之后,又陆续想了几个自以为很高明的办法,为朝廷增收。   首先是改革股票面额,实行低价战略,一份额的股票最高价格不超过一两银子,最低价不限,如果愿意的话,一文钱一股也可以,只是那样要印刷的股票就太多了,未免亏本。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让更多的老百姓参与到股票交易中去,因为原先的股票单价太贵,不是寻常百姓能买的起的,现在好了,就连讨饭的乞丐也能买上几股。这样一来,融资渠道大大扩展,上市企业赚得盆满钵满,朝廷的印花税也收的心满意足。   再一个措施就是在京城、杭州、苏州、汉口、广州、泉州等经济发达的地方开设证券交易所的分支机构,这个措施主要是为前面的改革服务的,买股票的门槛降低了,你总不能让人家为了买几百个铜钱的股票专门跑到上海去吧,小小说网网各地分支机构的建立方便了百姓,也为朝廷又开辟了一条财路,那就是交易佣金,不过这样搞的后果是直接影响了上交所的佣金收入,使胡懿敏和彭静蓉满肚子的不高兴,但人家张福林有户部和内阁撑腰,又是皇上御赐牌匾的大清官,所以暂时也奈何不了他。   这段时间镇武侯府上上下下的注意力都在关注赵雯生孩子的事情,光旅宋国的太医就来了十几个,还有刘子光请来的十几个经验丰富的稳婆时刻伺候着,就连一直在山西前线教导外科手术的杰克琼斯博士都被招来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外面已经是寒冬腊月,刘子光的心却和走廊上的暖气片一样火烫,为了给热带地区来的赵雯和她的佣人们营造出一个温暖的环境,府里连室外的走廊上都布满了暖气片,走道下面也铺设了暖气管道,纷纷扬扬的雪花飘下来,根本积攒不住,后花园里的腊梅已经绽放,可是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大家都围在赵雯居住的跨院门口,等候旅宋国太子爷的降生。   与此同时,万里遥远的旅宋国也是全国期盼,盼望太上皇陛下能产下麟儿接替皇位,从南京到新汴京的所有无线电中继塔全线畅通,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有人值班,为的就是及时通报喜讯。   刘子光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走着,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当爹,但不免还是有些紧张,这年头的医疗技术不高,生孩子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不管是产妇还是婴儿的死亡率都很高,即使皇家龙子龙孙也不能例外,好在赵雯的身体素质很好,府里的准备措施也很完备,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赵雯的预产期是十一月底,可是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了中旬了,早上说肚子疼就推进了经过严格消毒的产房待产,可是到了下午也没有动静,看着院子里下人们匆忙的走动着,刘子光心里有些着急,刚想喊一声让他们消停消停,忽然里面传出赵雯的大叫,是那种痛到极点的歇斯底里的大叫,刘子光推开大门就想冲进去,却被几个稳婆拦了回来,说这是正常的,侯爷不用着急。   刘子光悻悻地退回来,回头看后面那几个穿着紧身小袄的莺莺燕燕,彭静薇刘小猫李香君等,都被赵雯的惨叫吓得缩手缩脚的,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大概是说以后绝不生小孩之类的蠢话。   赵雯的惨叫持续了一刻钟就停止了,然后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婴儿哭嚎,声音嘹亮异常,几个稳婆欢天喜地窜出来向刘子光报喜:“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喜得千金一位,足足八斤六两呢。”   刘子光怔了一下,随即喜道:“打赏!”然后一个箭步进了院子,彭静薇等人也一拥而入,到了产房门口又被刘子光赶了回去,因为产房由于保温的需要空气流通不好,一下子涌进去这么多人肯定影响呼吸。   产房里,赵雯正躺在床上,脸上白里透红,带着一种母性的光辉,她枕边放着一个小襁褓,里面是个红扑扑的婴儿,一头乌黑的头发,两个眼睛紧闭着,大张着嘴哭叫不已。   刘子光大喜,这嗓门嚎的,比已经十个月大的刘猡猡还要响,真不愧是我刘子光的……女儿啊。   刚才听说是女儿的时候,刘子光是有一点小小的担忧的,因为这个孩子没出生之前就已经定下了宿命,注定会是旅宋国的下一代君主,旅宋国已经有俩位女皇了,枢密院那些老头和皇室的人眼巴巴地盼着能有一位皇太子降生呢,可偏偏是个女儿,那帮老家伙听到这个消息一定非常失望。   不过刘子光可不是重男轻女的人,不论男女都是自己的骨肉嘛,若是旅宋人对这个女儿的降生不满的话,那就让他们见鬼去吧,老子本来就不情愿自己的亲生骨肉小小年纪被送到异国他乡抚养呢。   刘子光抱起女儿哈哈大笑,对屋子外面道贺的人说道:“统统有赏,每人一百两银子,外加三天假期。”   外面跪着的下人们一起磕头谢恩,欢天喜地的,但是那些旅宋来的女官和太医们的表情就稍微有些不自然了,刘子光只当没看见,返身坐在赵雯身旁,抓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幸福地看着刚出生的婴儿。   赵雯产下女儿的消息迅速通过电波传到了旅宋,一天后旅宋官方的电报发到,皇帝陛下给这个孩子赐名赵姣,册封为明成帝姬,并且正式成为旅宋皇储。   这个消息让刘子光很吃惊,不由想起赵婧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这天下就这么大,汉人势必成一家,女儿的封号上就体现了这种思想,明代表她出生在明国,成表示宋明一统,反正将来天下都打算送给刘子光了,何必还在乎一个小小的旅宋皇位。   天下一统,这个梦想太遥远了,刘子光没兴趣去想,他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雄才大略他一样不占,靠得就是机缘巧合和一身天赐的神功,历史自然有自己的发展轨迹,该怎么走就怎么走,现在他只想享受天伦之乐,怎么说自己也算是儿女双全的人了。   第十卷 战争 第六十九章 西域捷报绩优基金   这个冬天刘子光很幸福,经常怀抱一双儿女在府里四处溜达,刘猡猡已经十个月大,穿着绣五毒的小棉袄,瞪着一双大眼睛奇怪地看着老爹另一只手里抱着的怪东西,年幼的刘猡猡自然不知道这个绣着五爪金龙的小襁褓里扯着嗓子哭嚎的小东西是自己的妹妹。   赵姣是旅宋皇储,按大宋律可以服侧面五爪龙,所以在服色上比她爹还要高级一些,相比之下刘猡猡就略逊一筹,只有紫色的淡马锡藩王四爪蟒袍和大明伯爵的过肩蟒袍,平时也不怎么穿,只穿普通老百姓孩子的衣服,因为小孩经常来往于曾橙居住的城南乌衣巷和镇武侯府,来来回回总是换衣服挺麻烦的。   又快过年了,每逢过节的时候刘子光就很苦恼,因为他总要两头兼顾,曾橙那里和府里都要照顾到,经常穿梭似的两头跑,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一般来说正式节日都是在曾橙那里过的,侯爷府里的节日延迟一天才和众女一起过,谁让曾橙脑子受过刺激需要照顾呢,对此大家也没有什么怨言,这让刘子光还有些欣慰。   每次抱刘猡猡出来都不能太久,以免曾橙担心,所以刘子光在府里过了一回怀抱儿女的瘾头之后,便带着刘猡猡回乌衣巷去了,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他这个一家之主总要操办一些年货,腊肉火腿板鸭咸鱼整扇的鲜猪肉,还有成袋子的米面和各色蔬菜装在马车上往家赶,这些东西乍看起来和寻常人家的年货没什么两样,其实大不相同,全是各地出产的上品,光是那茯苓花雕猪就比一般的猪肉价格贵上好几倍,还有那些新鲜蔬菜,可都是大棚养殖的反季节蔬菜,一般王公贵族都不大容易吃到的。   刘子光抱着孩子进了家门,正看见曾橙指挥着几个小丫鬟炸丸子、做糖米糕呢,过年的时候百姓家里总要预备一些吃食招待上门拜年的亲朋,干家务曾橙可是一把好手,在她的教导下,那几个宫女出身的小丫鬟也都干的一手好活,院子里热火朝天的很有新年的气象。   看见相公回来,曾橙赶紧起身擦擦手把孩子接过来,问道:“母亲和弟弟那里都好吧,等会米糕做好了你送一些过去吧。”   刘子光点头答应,原先皇太后是宣称在别人家帮工的,所以不能经常回家看望女儿,可是现如今女儿女婿的生活已经小康了,再让老夫人在外面干活也不是个好借口了,于是大家想了个办法,就说老夫人找到了失散的儿子——正是和刘子光一起做生意的那个小伙子,现在老夫人跟儿子一起过了,就住在城东的一所宅子里,所以刘子光才经常抱着孩子去看望老人,有时候曾橙也过去瞧瞧,每逢此时,朱由校和皇太后就换上百姓的衣服和长公主团圆一回,每当这种时候,刘子光就能感觉到皇家成员之间其实也有普通百姓的温情。   马车停在院门口,丫鬟们帮着车夫往下搬东西,刘子光顺手掏出一张银票给曾橙道:“这是今年做生意的分红所得,一共是一千两银子,你收好。”   曾橙惊得睁大了眼睛:“这么多啊,我不敢要,相公你还是自己留着当本钱吧。”   刘子光道:“拿着吧,本钱我已经留好了,这些就算是贴补家用的,你用来做什么都可以的,相公常年在外面奔波,不就是为了你们娘俩过上舒心的日子么。”   曾橙一脸的开心,接过银票看了又看,喜滋滋地道:“那我就拿着了。”说着跑进屋子,将银票不知道藏到了什么地方,然后跑出来又说:“相公啊,马上过年了,你看这个月的月钱是不是给麝月翠黛她们几个提前发了啊,索性再多给几两过节的银子,打发她们回家探望去,你看怎么样啊?”   刘子光一摆手:“你主内,我主外,这些事情你做主就好了,不用来问我,该怎么使银子就怎么使,咱也在也是财主了,些许碎银子算不得什么的。”   曾橙认真地点点头,将几个丫鬟奶妈集合起来,每人发了十两银子,又从年货里挑了一些成色好的让她们带回去,每人放假半个月,丫鬟们感动的眼泪哗哗的,这些人其实本来就是长公主身边的宫女,曾橙不管是当公主的时候还是现在当家庭主妇,都对她们极厚,这如何不让她们感动呢,一个个捏着银子不忍离去,还是曾橙祥装生气才把她们赶走。   几个丫鬟奶妈走了之后,家里就剩下一家三口了,小院子显得空荡荡的,曾橙一边麻利地收拾着东西一边对刘子光道:“其实这些活我一个人就能忙过来了,何必让她们跟着忙和,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出来讨生活怪不容易的,唉,谁家有一分容易又怎么会让女儿去给别人当丫鬟呢,对了,我特地给她们多发了双倍的月钱,会不会太多了?”   丫鬟佣人是人工很低贱的行当,管吃管住之外,即使是富户人家也只是给二三两银子,向曾橙这样刚奔小康的人家给十两月钱确实是大方的过分了,不过这些冒充丫鬟的宫女暗地里的津贴可不少,每个月怎么也能划拉百十两银子,她们看重的是长公主的情意,可不是这区区的银子。   刘子光知道曾橙是苦出身,心地又善良,又怎么会责怪她呢,于是答道:“嗯,打发她们回去也好,家里清静了好多,让我又想起湖里的日子了。”   曾橙道:“是啊,和乡亲们一起生活的日子真是令人怀念啊,有娘,还有那么多小姐妹,平时大家下湖打渔,村里安静的很,逢年过节大家聚在一起倒也热闹,虽然穷些,倒也其乐融融,可惜这样的日子不再有了。”   刘子光道:“这个简单,等我再辛苦一年,赚些银子买个大宅子,把那些乡亲都接来一起住便是。”   曾橙喜道:“真的?”   刘子光呵呵一笑:“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要带好孩子,管好家,我才能放心在外面赚钱。”   曾橙道:“相公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拖你的后腿的。”   随着新年的到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也从西部边陲传来,西路军终于收复了陕西失地,消息传来,朝廷上下一片欢欣鼓舞,西票再次为之暴涨,几乎达到一票难求的地步。   在这个情况下,证监衙门上书朝廷,请求通过证券市场为战争融资,这次的数额比较大,足足有一千万两之巨,名堂也很有噱头,叫西域捷报绩优基金,每一两银子为一个单位,据说半年就可以翻番。   基金一出来就受到大众的追捧,头一天上市就卖出了四百万两,江南各个城市的证券交易分市场都充斥着兜售西域捷报绩优的基金经理们,把这支基金说得天花乱坠,引得从大商巨贾到贩夫走卒,无不趋之若鹜,争相抢购。   以前朝廷用兵的时候,若是国库不够充盈,就用税收的方式从民间征集战争的本钱,三十年前辽东的满洲人蠢蠢欲动的时候,朝廷就征收过所谓的“辽饷”,导致民怨小小说网,朝廷经济崩溃,现在同样是发生边患,可是筹集银子却如此迅速,根本不用出动税吏,就靠几个基金经理和大众们的以讹传讹,一千万两的西域捷报绩优基金,短短十天不到就卖光了,这如何不让朝廷上下兴奋异常。   政权市场的融资功能实在是太强大了,朝廷只要画出一个饼子,老百姓就巴巴地把银子送过来,你不收他不跟你急,这样的好事真是千古难找啊,朝廷大佬们无不赞扬证监衙门提司张福林的睿智,同时还责怪曾经成功发行过战争债券和北票的上证所,说他们做事畏首畏尾,太小家子气,若是象张提司这样有魄力,那岂不是早就筹措足了军饷,西线战事也不会持续了这么久了。   朝廷只道是发行股票基金来银子快,却没想到由此引发的一系列问题,由于西域基金的发行量过大,已经影响了正常的社会经济活动,很多做生意的买卖人和开小工厂的老板,也把铺子处理掉,把银子全投入到基金中去了,期望能赚取巨大的差价,也难怪他们如此,只要买入基金就可以坐等发财,谁还辛辛苦苦去干活呢。   如今京城名气最响的便是证监衙门的张提司张大人了,作为皇上御赐牌匾的清官和解决了边患军饷的能员,他已经成为朝中的政治新星,内阁一致同意破格将张福林从正五品提拔到从三品,以户部侍郎衔依然主理证监衙门,同时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职务,可谓一步登天。而引见张福林有功的户部侍郎黄小田则正式接替了一直没有什么建树胡雪斋成为新一任户部尚书。   张大人虽然高升了,但是时刻没有忘本,逢年过节依然是重礼送到黄小田府上,依旧是毕恭毕敬以师礼待之,黄小田对张福林的表现很满意,这个属下实在是太争脸了,替朝廷筹措了大把银子不说,还把自己扶上了尚书的位子,而且还那么上路,既保全了官声又把上级交办的事情全部漂漂亮亮的完成了,这样的好官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黄小田逐渐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把张福林正式拉进东林党的决策层呢。   西域   第十卷 战争 第七十章 恩典.泡沫   天启十三年的新年即将来临,皇宫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朱由校穿了一件喜庆色彩很浓的大红色龙袍坐在乾清宫里看各地发来的贺年奏折,越看越开心,越看越膨胀。   掌权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是大明朝从风雨飘摇走向崛起的三年,三年前朝廷的统辖范围不过是江南一带而已,北方满清虎视眈眈,湖广江西福建被军阀和藩王占据,四川云贵广西被土司霸占,台湾在红毛人手里,河南匪患严重,太祖皇帝留下的疆域四分五裂,朱家的江山摇摇欲坠,年轻的朱由校以十六岁少年稚嫩的肩膀撑起了这个沉重的担子,并且奇迹般地将大明朝这个破烂不堪的马车从泥潭里拉到了阳关大道上。   现在的大明朝比三年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阉党后党势力铲除一空,朝廷气象为之一新,将士用命上下同心,迅速扫平了各地的割据势力,一场廉政风暴又肃清了官场,消灭了贪污腐败,萌生了一批如张福林这样清正廉明的好官,证监衙门和江南织造、各地的市舶司一样,为大明财政贡献了巨额的财富,直接影响了秋季进行的这两场战争。   如今边患已消,宿仇满清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龟缩在太行山里坐以待毙,新近崛起的西夏虽大有当年元朝的风范,攻城略地不可一世,但终究不是拥有强大财力人力支撑的大明的对手,被袁崇焕反败为胜,收复了陕西不说,还兵进河西走廊,直接威胁到西夏人的老窝,大明的事业蒸蒸日上,之光普照万里,蛮夷臣服,万国来朝的局面又将再次重现。   朱由校的案头摆着厚厚一摞拜年的折子,以往大明兴盛的时候,周边这些藩国每逢新年,总要提前几个月备上土产前往京城给皇上拜年,自从南渡以来,藩国看大明国势渐弱,竟然废止了来朝贺的规矩,直到最近才恢复了旧制,高丽、暹罗、爪哇、安南、琉球、倭国都派来了使者,送来了礼物和国书,尊大明为天朝上国,言辞恳切谦卑,让朱由校看了很是高兴,看了一遍还不够,没事就拿过来翻一翻。   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令一国之君开心的了,朱由校觉得自己真是个千古圣君,虽不敢和汉高祖唐太宗宋太祖这样的开国之君相提并论,但起码也能比得上光武帝唐明皇这样的中兴之君了,年轻的皇帝踌躇满志,看着窗外飘洒的雪花和巍峨的宫殿,大有赋诗一首的兴致,无奈年幼时候读得书少,基础太差,作不来诗词,只好仰天长啸了两声,然后喜滋滋地转身对服侍一旁的魏忠贤道:“小魏子,你说朕明年泰山封禅好不好?”   魏忠贤上前一步,献媚道:“陛下中兴大明,功劳日月可鉴,理应泰山封禅昭告天下,让陛下的丰功伟绩千秋流传,此乃美事,奴婢一万个赞成。”   朱由校矜持的一笑,又转回身看着窗外,明年秋天的时候满清基本上就能肃清了,西夏人也将被逐到万里遥远之外,朝廷岁入比以前再翻两番,天启朝的文治武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饶是最苛刻的大臣也不会阻拦自己泰山封禅的计划,到时候在泰山之巅,自己举行封禅大典,将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荣光,历史会铭记住这个时刻,这就是天启中兴啊!   皇帝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想到了这些年辅佐自己的功臣们,眼下就要过年,何不趁着这个当口好好的赏赐他们一番,于是他唤过魏忠贤,口述起赏赐的名录来。   首先恩典的是建有奇功的兵部尚书兼西北督师袁崇焕,袁大人不在京城,赏赐就都送到他京中的府邸里去,除了常规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之外,还加封了袁大人在世的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加封袁大人的儿子为中书舍人;其他西路军的将官也各有赏赐。   然后是一直以来忠心耿耿辅佐皇上的内阁首揆钱谦益,钱大人殚精竭虑为大明朝日理万机,随着朝廷势力范围的扩大,政务也越来越繁杂,各自奏章的处理,全国大小官员的任免,六部工作规划,事事都要钱大人过问,这短短三年下来,钱大人的双鬓都已经斑白了,这样的忠臣能臣一定要重赏,可是钱谦益已经位极人臣,家里长辈也都封赏过了,除了物质上的赏赐没有别的好办法了,朱由校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听说钱阁老有个很有名气的妾室,出身低微,不妨封一个诰命给她,老钱一定很开心。”   魏忠贤微笑着说:“皇上圣明,钱大人最爱这个小妾,只是苦于是烟花女子出身一直不好抛头露面,若是皇上赐了诰命给她正了名分,钱大人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朱由校也笑了,仿佛看见钱谦益感恩戴德的老脸,他潇洒地一挥手道:“为朕鞠躬尽瘁的,怎么赏都是应该的,朕的内帑充足的很,给六部六科九卿都察院翰林院国子监十二监四司八局二十四衙门的官员都发点过年的银子,让他们知道天恩浩荡。这个事就交给小魏子你去办吧。”   魏忠贤低眉顺眼应了一声,倒退着出去准备拟旨去了,忽然又被朱由校叫住道:“倭国进贡的那几十把上好的长刀,挑三把最好的赐给镇武侯吧。”   这个冬天特别冷,连秦淮河上都结起了厚厚的冰,沿街的屋檐下,能看见一长串晶莹透亮的冰溜子,大人小孩都穿着厚厚的松江棉花做成的棉袄棉裤,一张嘴就是一股白雾,城市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甜和爆竹鞭炮炸后硝烟气息混合的味道——今年起流行用火药做成能发出巨响和火光的小纸卷来辞旧迎新。据说开办烟花爆竹厂的人是工部的某位官员的亲戚呢,这家工厂当然也随着上市的热潮而在上交所挂牌发行股票了,五个铜板的发行价,只用了一天就窜到了十五个铜钱。   烟花爆竹厂的股票上市只是大明经济的一个缩影,张福林确实是个人才,他的放宽上市条件和开设交易所分支机构的措施给大明带来了经济上的繁荣,中小企业获得了充足的发展资金,老百姓的余钱除了买房子置地存票号之外又有了一条投资的渠道,小小说网网张大人的政策让他们买得起股票,买得到股票,而且买了以后就升值,简直比放高利贷来钱还要快,隐隐间张福林的名声在民间也开始被人传颂,有人还给张大人起了个张财神的诨名,张大人混得风生水起,名利双收。   张大人很精明,除了极其可信的人送来的贿赂之外,其他钱财一概拒之门外,就是这些勉为其难收来的银两他也一分不留,全部借着过年的机会送给上司和同僚了,家里陈设依旧,老婆也没添置绫罗绸缎,更没有买大宅子买田买地,就连平时喝茶的杯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瓷器,而是一个半旧的玻璃罐头瓶,外面用棉布做了个保温的套子而已,见者无不夸赞张大人着实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   大权在握不借机发财那是傻子,张福林营造出清官的形象是为了更好的捞钱,以张大人的智慧自然不会傻乎乎地靠收贿赂发财,他手上掌握着审核股票上市的权力,大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江南民间企业众多,每个月都有大量的商铺工厂开业,也有大量的商铺工厂关门,张福林暗地里让自己的兄弟去收购这些倒闭的企业,用极低的价格盘下来然后进行包装,伪造账本,美化业绩,然后直接申请上市发行股票,这种小企业总股本大概是一万两到十万两不等,一上市就能捞到这个数,然后自己手上再留着一大批廉价的原始股筹码,等股价高了就抛出来换成银子,其实企业根本就没有投入生产,也用不着投入生产,反正大多数老百姓不懂这个,就知道股票买了能升值,涨了还能涨,这就足够了。   西域捷报绩优基金的发行为朝廷筹措了一千万两的军费,这些钱除了购买粮草兵器之外,大部分是发往前线充作军饷和修建城墙的费用的,银子一发到陕西就立竿见影,袁督师部兵威大盛,将西夏人又向西逐出数百里,捷报一到,基金闻风大涨,现在西部过来的消息是最紧俏的,只要提前掌握了军情,就能小小的发达一笔,朝廷中已经渐渐形成了一个利益阶层,以兵部官员为主,这些人往往最先掌握战报,如果是捷报传来,他们就买入基金等上涨后抛出,如果有不利的消息传来,他们就提前抛售规避风险。反正横竖都是他们占便宜。   天气很冷,可是京城每个人的心里都是火热的,大家买的股票基金都翻了几番了,每个人见面都要互相问候一句:“你买了吗?”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里也是以谈股论金为主题,就连里的学生们和秦淮两岸的妓女们也深谙此道,谈起股票基金债券什么的头头是道,从南京到上海,再到整个大明,到处都在谈论着这种能迅速致富的玩意,谁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泡沫的东西。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一章 高位套牢   万历十四年的新年就在这样一种祥和喜庆、充满发财幻梦的气氛中渡过,镇武侯府里也不例外,当初几位夫人小姐用私房钱买的招商局股票已经分红派息了两次,每人手中的财富都翻了好几倍,全变成小富婆了。   除夕晚上是在乌衣巷陪着曾橙和孩子过的,大年初一早上刘子光就借着拜年的借口回到府里主持大局,彭静蓉彭静薇姐妹、刘小猫、李香君,还有所有的丫鬟仆妇家丁护院都等着给老爷拜年呢。   刘子光换了礼服端坐在大堂上,摆出一家之主的气派接受大家的跪拜,先是彭静蓉领着一帮女眷和女儿赵姣给老爷道万福,然后是数百名下人轮番过来磕头,刘子光身边站着的管家刘福,也穿了一身崭新的绸缎礼服,等那些下人拜完了,便上去分发红包,侯爷出手阔绰,给下人的压岁钱都是簇新的日升昌十两银票,下人们拿着银票欢天喜地,又给侯爷磕头谢恩。   正磕着头呢,皇上的赏赐到了,管家赶紧安排香案接旨,朱由校的圣旨里对刘子光一年来的贡献进行了褒奖,并且赏赐了一盒宝物给他,等传旨太监走了以后,女眷们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要刘子光打开盒子看看皇上赏的什么宝贝。   刘子光轻轻打开金丝楠木的盒子,只见丝绒衬里的盒子里放着两把一尺长的短刀,沉香木的刀柄,没有刀镡,刀鞘是橘红色的,外面笼罩着白银打造的唐草纹饰,镶嵌着蓝色的琉璃珠子和白色的珍珠,外表极其华贵精美,抽出刀刃一看,青色的刀锋上有一层若有若无的花纹,:“果然是好刀!只是太过秀气了一些。”刘子光赞道。   “秀气了才好,正好送给我。”彭静薇嚷道,这个利国铁厂长大的女孩自幼就喜欢兵器,看到这么精美的短刀自然两眼冒金光。   “我也要~我也要。”刘小猫听见彭静薇夸说好,便也闹着要,两只脚在地上蹦着,两只爪子乱抓,彭静薇直接在她头上敲了一个爆栗:“你有爪子就够了,要什么短刀啊。这刀正好是一对,我和姐姐一人一把最合适了。”   彭静蓉却皱着眉道:“大过年的送刀兵之物,未免不太吉利,这刀我不要。”   刘子光哈哈大笑:“皇上知道我喜欢这个才特意赏赐的,哪有什么不吉利之说,二小姐喜欢和小猫一人一把分了吧。”   话音刚落,彭静薇和刘小猫就就扑上来一人抢了一把,稀罕的什么似的拿在手里摸啊摸的,彭静薇到底是兵器厂里长大的孩子,把玩了一下便奇道:“这刀是古物,起码有几百年历史了。”   刘子光道:“皇上御赐的东西自然是值钱的古玩,要是寻常东西哪能拿得出手,别管什么古物不古物的了,今天大年初一,都别在家憋着了,出去转转吧,每人发一千两银票做压岁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说着拿出几个红包塞给众女,末了还将一个红包塞在赵姣的襁褓里。   众女欢呼一声争先恐后跑回自己房间梳妆打扮去了,刘子光也起身回房换衣服,他还要赶回乌衣巷带着老婆孩子上大街逛逛,给刘猡猡买些拨浪鼓之类的小玩具,这是早就答应过曾橙的。   正想出门,忽见刘福急匆匆跑进来道:“侯爷,圣旨到。”   刘子光纳闷,不是刚御赐过东西么怎么又来了,刘福解释道:“是又一位公公来传皇上口谕的。”   刘子光赶紧又套上蟒袍出来迎接,来者是一个年轻的小太监,一脸的急色,也不让刘福摆什么香案了,见到刘子光便说:“皇上口谕,宣镇武侯火速进宫商议军情,钦此。”   刘子光满腹狐疑,这天下太平的哪来的军情啊,不过看小太监心急火燎的样子怕是边境真出事了,于是他让刘福派人给长公主那边交代一声要晚点回家,便跟着传旨太监匆忙进宫了。   来到乾清宫,朱由校正坐在龙书案后一脸的怒色,案子前面的地上扔了满地的奏折,还有花瓶、笔洗、玉如意的碎片,四个小太监战战兢兢跪在旁边也不敢收拾,钱谦益和其他几个大学士已经到了,也都是面色冷如秋水,一言不发。   看到刘子光进来,朱由校好像捡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示意小太监将一份电报递过来给刘子光看,刘子光接过来一目十行看完,也忍不住大吃一惊:陕西居然得而复失!   电报上说西夏人用兵狡诈,先前撤回西域只是诱敌深入之计,朝廷大军深到河西走廊一线,后勤补给线路拉得太长,南方士兵又不适合西域苦寒之地,所以被夏军包了饺子,接连大败,袁督师为了保存实力以图再战,果断放弃陕西转进河南,将虎狼敌军抵御在中原之外。   看完之后刘子光无语了,这西部战事风云突变,角色转变的也太快了,先是被动挨打,然后长驱直入收复失地连战连捷,就在大家期待着攻占河西走廊恢复昔日汉唐雄风的时候,战况忽然又戏剧性的急转直下,被人连本带利都收回去了,这场闹剧到底是西夏人在导演还是袁大督师在导演啊。   “刘爱卿,你看这该如何是好?”朱由校问道,声音中能听出来难以抑制的愤怒和暴躁,也难怪,西部战事投入的人力物力太大了,前前后后军费用了一千五百万两银子,湖广河南子弟征发了二十多万人,若是这样都不能打赢,那真是神仙下凡也没辙了,在京的大将只有刘子光一个人了,所以朱由校慌乱中把他召来了。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整军再战,关中是我龙兴之地,断不能拱手送于蛮夷,微臣不才,愿意领兵出征西拒蛮夷。”刘子光慷慨陈词,令朱由校眉头一挑,龙心大悦。   “袁督师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此时言之换帅为时过早,以臣的意思只需筹措军饷粮草发往河南,令袁督师重整人马再战即可,胜败乃兵家常事,陛下不必操之过急,更不可重责军前将帅,以免伤了军心。”   一听说刘子光想挂帅领军,钱谦益立刻站出来反对,他这样一说,其他大臣也纷纷进言,说区区西夏不足挂齿,只需添兵加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关中迟早还是大明的,不必过滤。也有人说不妨效仿宋时,花些银子把陕西赎回来,反正蛮夷图的就是钱粮子女而已,满足了他们就自然退走了。   大伙这么一说,朱由校又缓过劲来,对众人道:“换帅的事情暂时搁置,你们赶紧拿个条陈出来,是战是和,战该怎么打,和该怎么议,就交给各位臣工了,刘爱卿,随朕来,让你见识一下朕的新玩意。”   刘子光无语,刚才还义愤填膺的皇帝一转眼就变得如同没事人一般,不过既然自己的一腔热血人家不在乎,他也不会学什么直臣死谏,反而绝口不再提及西部战事,陪着朱由校玩起了履带车。   君臣二人在皇宫的石板地上开了一阵子履带车,似乎又找到当年一起飙车的感觉,半晌后,朱由校道:“姐夫,也不见你经常带外甥进宫来看母后和朕,是不是姐姐舍不得孩子啊。”   刘子光道:“是啊,孩子太小,他娘亲娇惯的很,若是太后娘娘想外孙子了,我改日抱进宫便是。”   朱由校道:“母后确实想外孙子了,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也该有孙男弟女承欢膝下了,只可惜朕的这个皇后肚子不争气,三年了都没有动静,这皇宫里缺少小孩子的生气啊。”   刘子光道:“皇上春秋鼎盛,还怕没有皇子不成,若是皇后不能生育,那就多纳几个嫔妃,总会有一大帮龙子龙孙的。”   陪皇帝聊了一阵子家常,已经是中午时分,刘子光谢绝了朱由校的赐宴,匆忙来到乌衣巷的家里,曾橙已经换了崭新的棉袍子等了好久了,连刘猡猡都打扮停当,开档小棉袄棉裤,头上虎头帽,看起来神奇的很,看见相公回家,曾橙便道:“相公,我上午出去买了好多东西,给孩子买了拨浪鼓大阿福,给你买了新方巾和靴子,还扯了一块青布给你做袍子,另外我还干了一件大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过两个月咱们就能换个带后花园的三进的大宅子了,猡猡越来越大,说不定还要添些弟弟妹妹,咱们现在这个家有点小了。”   刘子光奇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京城的大宅子可不是几百两银子能打发的,起码要一万两往上啊。”   曾橙呵呵一笑道:“我买了西域捷报绩优基金,三两五钱银子一个单位,便宜的很,你知道么,原本这种基金发行价才一两银子,没一个月就翻了三倍多,听说西边又打胜仗了,这基金还要再涨呢,等赚到一万两咱们就卖,买个大宅子给猡猡折腾,相公你说好么。”   刘子光的脸色当时就沉下来了:“你什么时候买的?”   “今天上午才买的,隔壁张姨娘和李大姐他们都买了,我本来不想买的,不过听她们说这是朝廷发行的基金,保险着呢,又不想让你再出去辛苦赚钱,就拿出家里存的三千两银子买了一些,我……我不会惹祸了吧?”曾橙发现刘子光的脸色不对,怯生生地回答道。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二章 金融危机   曾橙过惯了穷日子,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三千两银子是用两年来刘子光陆陆续续给她贴补家用的钱省出来的,可以说是这个小家庭的家底子,曾橙正是相信了朝廷发行的信誉,才会孤注一掷全拿出来买了基金,本来是想和刘子光商量一下的,但是怕错过时机买不到才断然出手,结果却铸成了大错,这三千两银子算是被彻底套牢在高位了。   刘子光很清楚那帮“基金经理”的手段,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西部战事失利的消息怕是已经传出来了,所以他们才会更加卖力的鼓吹,以便前期建仓的大户们出货,把筹码在最高点倾倒给消息不灵通的百姓们。   如果让曾橙知道三千两巨款打了水漂,她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子呢,刘子光便敷衍道:“没事,朝廷的基金自然安全,你收好吧,那什么,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办,去去就回。”说完便匆匆离去。   刘子光是去找日升昌胡大掌柜商量对策的,他知道只要西路军战败的消息传出来势必导致西域捷报绩优基金的崩盘,而这支超大规模基金在证券交易中所占的份额极大,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必将影响其他股票的价格,况且这段时间又上市了那么多良莠不齐的股票,崩盘大潮一到,那些赚足了银子的家伙肯定要跑路,老百姓不知道什么是垃圾股什么是蓝筹股,到时候肯定跟着抛售,这是一次浩劫,也是一次机会,应对不好的话,自己的财产将急剧缩水,应对得当的话,财富将大大扩充。   这个国家里,通常发生什么大事皇上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先得到消息的是诸如大财阀大官僚这样的中坚阶层,胡懿敏有自己的情报渠道,西路军战败的消息她已然得知,刘子光赶到的时候,胡大掌柜已经准备好了车驾准备去镇武侯府拜访,看见刘子光驾到,胡懿敏急忙将他迎了进来。   上海证券交易所是镇武侯府和日升昌联办的,虽然出面交涉的都是彭静蓉,但是幕后的老板还是刘子光,股市这些术语规矩一半是学习旅宋国证券市场,一半是刘子光从后世的股市借鉴来的,所以胡懿敏也很重视他的意见和看法,不敢等闲视之。   匆匆见礼之后就进入正题,胡懿敏道:“侯爷可知道战局到底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小号的消息虽然来得快,但毕竟不如你们南厂的消息精准。”   刘子光道:“本侯也是面圣之后才知道此事,南厂事先并无通报,不过看情形败得甚惨,西军精锐尽失,潼关能不能守住都是个问题。”   胡懿敏道:“西军一溃千里,这消息瞒是瞒不住的,基金必定崩盘,户部的底子我清楚,这个当口根本拿不出足够的银子赎回基金,发行的时候是一千万两,现在总市值都炒到了四千万两,其中一千万给了西路军打了水漂,剩下的都落进某些人的腰包了,只可惜那些消息闭塞的百姓了,不知道侯爷听说了没有,今天早上还有人风传西军大捷,鼓动百姓抢购基金呢,其实这是他们在造势出逃而已,唉……”   不提这个还罢,一提刘子光就恼了,自家媳妇就是高高套牢的一族,不过他不好在胡大掌柜面前说什么,只能皱一皱眉头道:“西域捷报绩优基金是当真垮了,朝廷没这个力量挽救,咱们也没有,这座危楼被他们垒的太高了,塌下来会伤到不少人,其他上市股票必定殃及,你等着瞧好了,十日之内,证券交易必然崩盘,只有卖没有买,人恐惧起来和贪婪的时候一样没有理智,到时候就连招商局的股票也会被抛售的。”   胡懿敏眉头一挑:“那正好,我们准备几百万的银两,等那些真正的好股票掉下来就抄底,其他滥竽充数靠给张福林送礼上市的那些股票,崩就崩吧,只可惜了那些老百姓,这回是要见血了,不过也好,算是一次风险教育,让他们晓得证券交易的风险性。”   刘子光暗叹一口气,这话说得轻松,只怕那些小老百姓经此打击以后,会有不少人跳井悬梁自杀呢,世道就是这样残忍,自己虽然很同情他们,但是绝不会因此倾其家产救市,因为那样做等于便宜了这帮恶炒基金的投机者。   “那就这样吧,西域捷报基金就让他寿终正寝吧,咱们各扫门前雪,本侯这边也筹集一些资金护盘,让自家的股票掉不下去,好歹能维持一线信心,这次金融危机过后,恐怕朝廷格局又要变化,黄小田身为户部尚书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看他的位子还没暖热就要下台,咱们还是得把户部给揽过来,还有那个张福林,我早看他不顺眼了,滥发那么大盘子的基金,成千万两银子白白打了水漂,这回看他怎么收场。”   两人商议了一个下午,终于议定了对策,日升昌紧急抽调五百万两银子注入股市,随时准备抄底,刘子光也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护盘,承接利国铁厂、江南造船厂、美丽罐头厂这些自家产业的抛盘,同时准备救市的条陈,等事情到了不可救药的时候让胡雪斋呈给皇帝,说不定户部尚书的位子还能失而复得呢。   大体架构议定,具体实施就交给下面人做好了,看看日头西沉,胡懿敏道:“侯爷难得到小号拜访,小女子略备了薄酒,还望赏光。”   刘子光鼻子耸动了两下,闻到一股酒菜香味,显然胡宅里已经做好了安排,他不由得想起当初在铁大鲵号上尝到的胡家早餐,那真是琳琅满目色香味俱佳,要知道胡家的厨房可是和御膳房不相上下的,但刘子光还是微笑着推辞了:“大掌柜的厚意本侯心领了,家里妻儿老小还等着呢,本侯告辞了。”   胡懿敏也不强留,笑着点头:“如此小女子送侯爷。”说罢起身将刘子光送到二门,然后看着他的背影离去,一只手倚在门框上似乎思绪万千,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   忽然已经走远的刘子光一回头,遥贺道:“恭贺胡大掌柜新禧。”胡懿敏脸上又浮起笑意,远远地给刘子光道个万福,看着他消失在影壁墙后面才慢慢转身回了后堂,走进宴会厅,独自坐在桌旁,桌上一坛五十年陈酿的茅台酒已经启封了,奇香溢出,沁人心脾,她端起酒坛给面前的玉杯斟满,琥珀色的酒液已经不是液体了,颤巍巍堆在酒杯上都高出了杯沿。   胡大掌柜端起玉杯摩挲着,身旁的侍女担心地说:“小姐,这杯酒喝下去是要醉死人的。”   胡大掌柜一笑:“我知道。”说罢放下杯子去书房了,侍女们面面相觑,小姐的晚饭怕是又不吃了……   纸里包不住火,虽然某些利益阶层的吹鼓手还在茶楼酒肆里造着西军大捷的谣言,但是真实的情况还是从这样那样的渠道流传了出去,老百姓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手上的西域捷报基金是靠着西路军的连战连捷才能维持高价的,若是西军战败,这基金岂不是要缩水,于是渐渐有人开始抛售,刚开始还有人接,到了当天下午就没有人敢接盘了,另一种谣言开始流传,说西路军全军覆灭,潼关马上就要失守,河南即将不保,西夏人的铁蹄马上就要踏入中原了,京城一片人心惶惶,倒不是怕西夏人打过来,因为朝廷还有兵有粮,还有镇武侯没有出马,只是这西域捷报基金怕是当真血本无归了,于是大批人拿着花花绿绿的纸片在俗称京城证券一条街的三山街附近拥挤着,见人就问要不要买基金,大年初一还卖到三两五钱一个单位的西域捷报绩优基金,到了大年初三就跌倒了二两三钱,可谓一落千丈,这还只是标牌上的价格,事实上很多人只要一两八就愿意卖了。   证交所是年初七才开门,此前只有不用背书不用缴纳印花税的基金可以自由买卖,由于基金的暴跌,持有其他股票的人也开始惴惴不安,每日里在茶楼酒馆里互相交换着各种各样的谣言,越说越害怕,越说越担心,大伙都决定落袋为安,等证交所一开门就抛售手上所有的金融产品,毕竟真金白银拿在手上才放心。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三章 股市崩盘   从初一到初六,镇武侯府和日升昌都在筹集资金准备应对金融危机,这完全是一场由人祸导致的危机,滥发股票基金,恶炒价格,利用内部消息转嫁风险,全都是证监衙门一手导演出来的恶果,可是临了却要刘子光和胡懿敏给他擦屁股。   在这六天时间里,刘子光筹集了一百五十万两现银,准备了一百多个交易员准备为自己坐庄的股票护盘,他名下这些产业大部分都已经上市,而且是绩优蓝筹,只要顶住抛压,收购一切抛盘,自然能成为股市中的中流砥柱。   而胡大掌柜考虑的更多,准备的也更多,她预备了五百万两银票准备托市,日升昌就这点好,它实际上已经成为大明的央行,印出来的银票就是现钱,老实说五百万两对于日升昌也是一股不小的压力,这里面有三百万两都是没有现银做保证金而加印出来的票子,如果真的全用上了,难免会造成通货膨胀的后果,不过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希望事情没有预料的糟糕。   当民间势力准备出手托市的时候,朝廷却逆势而行,准备强行发售第二波西域捷报基金,这一次的数额更加巨大,高达三千万两之巨,刘子光听说以后都傻眼了,朝廷这是穷疯了吧,民间哪还能拿出三千万两闲散资金,更何况是战况不利的现在。   大年初七,彭静蓉和胡懿敏已经提前赶到了上海证券交易所,这是一座规格类似戏院的大型建筑,台子上有十六块大型黑板,可以用绳子拉着升降,上面标注着上交所挂牌的二百多只股票的名称、数字编码、还有当日牌价交易数量等数据,八个穿着黄色号坎的报价员站在旁边拿着粉笔和黑板擦,随时根据当时的交易价格拉动黑板,改动上面的数字。   台子下面是几百个座位,大批穿着红色号坎的交易员代表着场外的委托者买入或者卖出股票,由于人多嘈杂,所以大家使用手势进行交易,喊价的手势可分为;买入、卖出、开仓、平仓和合约时间、报价。五指张开,当掌心向外时表示卖出,向内时表示买入。另一手握拳伸出拇指向下表示开仓、向上表示平仓。伸出食指表示“1”,伸出食指和中指表示“2”,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表示“3”,伸出除拇指外的四指表示“4”,五指全部伸出表示“5”,握拳伸出拇指表示“6”,握拳伸出拇指和食指表示“7”,握拳伸出拇指、食指、中指表示“8”,四指和拇指捏在一起表示“9”,伸出拳头表示“10”。同时嘴里也要喊出相应的交易品种名称和数量,交易员和报价员互相反馈确认几次以后交易便告成立,报价员会落下相应标着这只股票价格的黑板,擦掉原先的价格写上新的。而其他工作人员则会根据交易员红号坎上的名称记载下这次交易,等待收盘后交割结算使用。   交易员们大都是大型商号的账房人员出身,眼疾手快脑子灵活,而报价员更是精英中的精英,都是日升昌专门培养的人才,哪怕业务量再大也不会出错,脑子堪比最繁忙的机场的塔台调度员了,每天大明朝的股票交易就在这些人的喊声和手势中进行着,巨额的银子和股票在易手,价格上上下下变动着,收盘以后还要进行繁杂的交割,不同的股票背书转让,同时按照交易价格缴纳印花税和佣金,一天下来起码有二百多万两的交易额,朝廷光千分之三的印花税就能收一万两千两之巨,再加上全国各大城市开设的证交所分支机构,一个月下来,朝廷能收五六十万两的税,简直就是个聚宝盆。   还没到开盘的时间,交易所外面已经挤满了人,这几天陕西战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江南,谣言四起,有人说朝廷再次发行西域捷报基金是为了整军再战,也有人说发行三千万两基金是为了给西夏人赔款求和,反正不管是战是和,都不是好兆头,总是要有大笔银子投入战争这个无底洞。   打仗分两种,一种是象镇武侯打的那样,攻城略地大发战争财的,投入一个能产出三个;还有一种是袁督师这样的窝囊仗,银子投进去成千万连个响声都没有,打仗打到这份上,还想让老百姓主动掏银子支持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时间一到,交易所红色大门慢慢打开,红号坎们蜂拥而入,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地将手掌伸出,一水的手心向前,另外一只手打出各种各样的数字,大家嘴里喊的都是抛售西域捷报基金。   这是早已预料到的事情,现如今外面市场上基金已经到了毫无承接盘的地步,手头上还有基金的人都幻想着能在上交所抛掉这支毫无价值的基金,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哪有傻子愿意接盘啊,整个市场卖声一片,连一个买的都没有,于是众红号坎只能再度压低价格,生生在一刻钟之内就将原本还维持在一两九钱左右的基金打压到了一两五钱,依然没有人接盘,于是交易员们一狠心,硬是把价格砸到了一两整,这已经是发行价了,是一个重要的心理关口,可是这个关口根本毫无支撑力,瞬间就击破了,西域捷报基金跌破了发行价。   掉了这么多,如果按照刘子光建议的跌停板制度,已经跌停了,可是由于证监衙门没有采纳这个建议,所以基金只能继续跌,从九钱掉到了八钱,又从八钱掉到了五钱,依然是无人进场接盘,交易员们这才停手不肯再往下砸。   胡懿敏一直端坐在交易所楼上厢房里,透过大琉璃窗冷眼看着下面的一切,看到基金的价格终于停在五钱上,她转头对彭静蓉说:“终于到底线了,朝廷有不少大臣买基金的价格是五钱,只要高过五钱他们就是赚得,前段时间虽然跑了一些,但是仍有些官员的基金没出手,如果低于五钱了就会影响某些人的利益了。”   彭静蓉道:“这些人怎么都不亏本,光是前面赚得就够他们挥霍的了,要知道这基金最高涨到了三两五钱啊,比他们的买入价翻了整整七倍啊,两千多万两银子就这样从老百姓手里流到了这些高官手里,这样赚钱比抢得还快,他们不舍得再往下砸了,好,咱们砸,来人啊,给我抛!砸到两钱去!”   彭静蓉手上并没有西域基金的筹码,但是她利用控制交易所的便利可以作弊实行“卖空”,反正没有人接盘,砸到多少都不怕,真有人接盘的话就先成交然后继续砸,砸到更低的价格买入别人的交割给第一个买主,反正怎么都不吃亏,这是彭静蓉想出来的招数,今天她们的任务就是帮助这些交易员制造恐慌的气氛。   年初一还一路飙升的西域捷报绩优基金用了一个上午就跌穿了票面发行价,又跌破了内部发行价,从人人追捧的香饽饽变成了无人问津的臭狗屎,恐慌情绪开始蔓延,渐渐有交易员开始抛售其他的股票,那些价格虚高的空壳企业的股票一落千丈、一泻千里,只有刘子光胡懿敏决定护盘的一部分蓝筹才岿然不动,但也只能独善其身而已,因为这段时间张福林批准上市的股票太多了,这些垃圾股的狂跌不可避免地带动着总体指数的下滑,恐慌的气氛越来越浓,抛盘越来越多,交易员们都濒于疯狂的边缘了,拼死地不计成本的抛售手中所有的股票,每个人都站在那里手舞足蹈,声嘶力竭地喊叫着,直到收盘的钟声响起,大家才象抽了筋一样瘫倒在椅子中,抬头看看上证综合指数,居然跌了三成下去,要不是招商局这样的超级大盘绩优股护盘,恐怕还要糟糕些。   上海的股市在其他城市也在同样上演,新年后的开盘第一天,大明朝证券市场的市值就缩水了一小半无数人忍痛割肉,股票上亏了钱的还能承受,毕竟只是跌去了三成左右而已,那些买了基金的老百姓可就惨了,他们花高价钱买的基金一夜之间变得连个零头都不剩了,发财梦一夕破灭,真是血本无归、欲哭无泪。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的老百姓开始讨论,这西域捷报绩优基金如何会涨得这么高,又怎么会掉的这么惨,总发行面额是一千万两,也就是说用在西部的银子只有一千万,那多出来的银子去了哪里?被谁赚走了?说来说去大家不得要领,但是都不约而同的想到证监衙门的张清天张大人了,张大人是户部高官,又是朝廷的金融人才,股市大萧条的时候他老人家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走,咱们去证监衙门找张大人去!”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大伙儿立刻响应,一队人浩浩荡荡从京城证券一条街三山街出发,向着证监衙门走去。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四章 寂寞高手   紫禁城,乾清宫里,朱由校正在和一帮大臣商讨筹措军费的事情,内阁最终做出决断还是要战,要战的话就要大批的军费来购买武器招募士兵,修造堡垒筹措粮草,这笔银子没有千万两怕是下不来。   西线不比北线作战的条件优越,刘子光打北京有上海直通到天津的海船运送物资,从江南到山东再到华北一路都是平原,有铁路又有运河,适合刘子光的高机动强火力军团发扬优势,所以短短三个月就将满清政权赶进了太行山,所耗军费不过二百万两,反观西路军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陕西不通水路,只有渭中平原这一小块平地,其他地方都是巍巍大山,运输物资调动兵力都不方便,所以多花些钱也是情有可原的。   “皇上请放心,三千万西域基金即将投放市场,大明国力强盛,百姓爱国之心高涨,用不了一月就会发售一空,不光西军的军费够了,连国库都会充盈许多呢。”户部尚书黄小田自信满满地说。   “黄爱卿辛苦了,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有了充足的军饷何愁西夏不灭,朕倒要看看,区区西夏如何与我天朝上国拼国力。”   见皇上如此说,大臣们也跟着附和,都说西夏偏远蛮邦侥幸得胜而已,这回天朝解决了满清就能腾出手来对付西夏了,再次收复陕西直捣黄龙就是瞬息间的事情而已。   朱由校又问了出席会议的户部侍郎兼证监衙门提司张福林一些关于最近印花税和基金销售的情况,张福林自然是报喜不报忧,说印花税的收入与日俱增,股民欢欣鼓舞,交易火爆,想进行买卖都得排队云云,他说得倒是不错,只不过那些拥堵在证交所交易的人全都是卖出的,这一点他却是闭口不提了。   听了张福林的汇报,朱由校的信心更足,遥想当年朝廷内忧外患,为了对付辽东的鞑子在山西陕西征收辽饷,区区几百万两银子收了两年都没收全,末了还引起了暴动,现在的情形完全反过来了,三千万两只要一个月就能收上来,有这样强大的经济支持,就算袁崇焕再打几个败仗也不怕啊。   乾清宫的御前会议在信心爆棚的气氛中结束,官员们各自回衙,开始准备军器甲马粮草民夫车辆,只等户部的银子一到,就开始向西部运送物资,可是这银子怕是很难等到了……   朝廷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第二波西域基金的发行上了,可是第一波基金现在已经跌倒了十八层地狱,第二波又怎么可能卖动,不过这些问题官僚们就不考虑了,张福林是个人才,这点小事怕是难不倒他。   张福林回到证监衙门的时候大吃一惊,原来衙门已经被情绪激动的民众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张福林暗道不好,刚想让轿夫掉头逃跑,忽然那些百姓看见他的车驾便都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一片山呼张大人救命。   张福林的胆气一下子又足了,喝令停轿,八抬绿呢大轿停下,张大人威风凛凛下了轿子,扶着腰间松松垮垮的玉带,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走了出来,先是眉头一皱,喝道:“聚众包围官衙,难不成你们想造反?”   为首一人哭喊道:“张大人明鉴,小的们不是想造反,实在是被逼得活不下去了,二三两银子买的基金掉到了二三钱,血本无归啊,朝廷要是再不出手俺们就真得死了。”   他这样一说,后面人也跟着聒噪起来,有商人说自己做生意的本钱全投进去了,有农民说买种子的钱全买了基金,还有妇人说一家老小吃饭的钱都套进去了,说着说着又混乱起来,人喊狗叫小孩哭,证监衙门外一片嘈杂。   张福林两手四下按一按,嘴里叫道:“肃静、肃静。”可是人声鼎沸谁也听不见他的话,直到手下衙役狠狠敲了十几下铜锣,人们才安静下来,几千双眼睛盯在张福林身上,看他有什么话说。   张福林清一清嗓子道:“父老乡亲们,不要怕,西域捷报绩优基金只是暂时跌了一跌,这是正常的金融波动嘛,你们要对朝廷有信心,对本官有信心,不瞒你们说,本官刚从宫里出来,现如今朝廷已经准备好了再次对西夏用兵,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有经历了惨痛的失败才能迎来辉煌的胜利,本官坚信袁督师和西军将士将再传捷报封狼居胥!你们是不知道啊,西域的草原广阔,牛羊成群,瓜果遍地,等取了西域千里江山,别说你们的基金解套了,就是涨到五两、八两也是有可能的啊!”   张福林富有煽动性的话一说,愚昧的老百姓们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有人壮着胆子问道:“那我们只要死撑着不卖是不是就可以了?”   张福林道:“对,死了都不卖,不但不卖还要买,本官不妨给在场的各位父老乡亲透露一个内幕消息,朝廷又要发基金了,这回依然是票面一两的,但是发行价只有五钱,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包子啊,你们听本官的没错,现在是绝对的底部,诸位现在就回去筹措银两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想发财的抓紧了。”   百姓中忽然站出来几个汉子振臂高呼:“听张大人的没错,咱们这就回家砸锅卖铁买基金,富贵险中求,现在再不抄底就晚了!”   百姓们被张福林的花言巧语和这些暗藏的托儿蒙的一愣一愣的,片刻功夫围在证监衙门外的人群就散的一干二净,张福林擦擦额上的冷汗,坐回了轿子,道:“回衙。”   当晚,京城内一处僻静但是奢华的宅院里,三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正围坐在一起饮酒,旁边丝竹声悦耳,歌女轻弹琵琶歌喉婉转,酒正酣时,下人进来在其中一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人便笑道:“先生来了,掌灯添酒把歌女撤了,咱们好好向先生讨教几手。”   话音刚落,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笑容满面走了进来,四下拱手:“黄大人、吴大人、张大人好。”   三人起身回礼:“先生来的正好,咱们添酒回灯重开宴,议一议天下大事。”   四人落座,侍女添上碗筷杯碟,又给羊肉炉添了炭火,女儿红重新烫过,这才恭敬地倒退着出去,还将暖阁的门小心翼翼地关上,给大人们营造出良好的谈话环境。!酒过三巡以后,被称作黄大人的当朝户部尚书黄小田开了腔:“上次多亏了先生出谋划策指点迷津,兄弟才终于扶正,这个恩兄弟定会铭记在心,先生请满饮此杯,接下来兄弟还有事情请教。”   干瘪老者倒也不客气,大大方方饮了一杯酒道:“黄大人但请开口,小老儿这点本事自当倾囊相授。”   黄小田道:“如今西域捷报绩优基金已经掉到了两钱,百姓们怨声载道,连带着其他股票也狂跌,这样下去第二波三千万两基金根本发不出去,股票交易也会越来越少,直接影响到印花税的收入,这样一来,兄弟在皇上面前夸下的海口就全泡汤了,罢官事小,可是断了朝廷的财路兄弟终究是心怀遗憾的。所以还要请先生指点一下,到底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张福林也道:“黄大人所言甚是,今天百姓们已经包围了下官的衙门,若非下官急中生智哄他们回去,说不定当场就要爆发民变呢,可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旧的基金不涨上去,新的就没办法发售,新基金发不出去,咱们的财路就都断了,皇上震怒,钱阁老也保不住咱们,这可如何是好。”   老者不语,只是自斟自饮了三杯,又夹了几筷子肥美的羊羔肉吃,仔细嚼了咽下,这才侃侃而谈:“搞金融和打仗一样,就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老夫总结了几条经验:在别人贪婪的时候恐惧,在别人恐惧的时候贪婪,现在正是大好时机,咱们有银子有内幕,甚至掌握了制定游戏规则的权力,又怎么会束手无策呢。”   张福林道:“还请先生明示。”   老者道:“眼下股市暴跌,正是咱们巨大的机会,股市如何赚钱,无非是低吸高抛而已,年初的时候咱们已经趁着消息灵通抛掉了手上的西域捷报基金,现在银子正是充裕的时候,正好趁此机会吸纳,将那些人参一般的好股票用萝卜价就给买回来。”   张福林道:“您老的意思是不是现在就开始出手救市了?”   老者捋了捋下巴上的几根黄胡子道:“非也,现在跌的还不够狠,还要再往下砸一砸才能出手,而且这金融市场上并不是只有咱们一家啊,日升昌那边也不可小觑,稍微松懈便会被他们占了便宜,关于下一步的安排老夫已经写好了,几位大人请看。”说着老者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黄小田和张福林凑到一起看了后都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赞道:“先生果然是世外高人,寂寞高手啊。”   老者微微颔首道:“献丑了,此计的实施,还要靠吴大人的消息配合。”   一直沉默着的那位中年人这才说道:“唉,这次袁督师真是败得不轻,西军上下忙的不可开交,小儿一段时间都没有家信来了。”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五章 基民曾橙的一天   次日上午,当人们再次来到交易所的时候,发现昨天还勉强维持在二钱的西域捷报基金被砸到了五十文一单位,等于一夜之间缩水一半再打对折,人们的信心再次崩溃,再加上各种风言风语开始流传,说今年大明流年不利,西部战事将会把整个国家的财政拉进泥潭,正如当年辽东战事拖垮了整个北部经济一般。   谣言如同传染病,越是离谱的谣言传的越凶,吓破了胆的人们开始莫名的恐惧,将手上的股票部分三七二十一抛售出去,就连招商局、江南造船厂这样的超级绩优股都遭到了抛售。   从京城到上海,全部都是抛售的浪潮,交易所里清一色的卖单和手心向前的卖出手势,接盘寥寥无几,只有日升昌的交易员在拼命地护盘,将所有维持指数的几只权重股勉强维持在昨天的平均价上。   交易所第三层的包厢里,彭静蓉和胡懿敏冷眼看着下面的一切,胡大掌柜端过茶碗抿了抿,冷笑道:“蓉妹妹,看明白没有,这是有人故意制造恐慌气氛呢,招商局可是皇庄,皇帝的产业啊,他们也敢砸,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想把价格砸低了制造更大的恐慌。”   “恐慌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彭静蓉问道。   “无非是趁机吸纳,买到更便宜的筹码,现在这个时候人心惶惶,只要几个大卖单打出来就能将股价砸下去,其实根本用不了多少资金,等价格低到他们预期的水平,他们自会暗暗收购,看来咱们的对手很聪明,是个人才。”   彭静蓉忧虑道:“现在这个局势,往下砸容易,往上抬可就难了,证监衙门也不管这个乱局,难道这样整天暴跌他们一点不担心?”   胡懿敏道:“证监衙门是些什么货色妹妹你还不清楚么,张福林那家伙背地里让他亲戚开了那么多的空壳企业上市捞钱,光是这一项就赚了上百万两,户部那些官也不干净,他们持有基金的价格比票面价低了一半,而且优先交易,别看现在跌得厉害,他们这帮人早就高价卖出跑路了,吃亏的只有老百姓而已,这股市完全就成了官商勾结骗取老百姓钱财的黑赌场,和咱们当初设立它的初衷截然相反!可恨张福林居然还捞了个清官的名声,真是老天瞎眼。”   “姐姐这么说,我倒觉得这会拼命砸盘的人就是证监衙门的一伙人,他们手握大权,消息灵通,能筹集到的资金和筹码也很多,算来算去也只有他们有这个贼胆和天下作对。”   听了彭静蓉的话,胡懿敏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如果真是张福林在搞,那咱们就危险了,要知道张福林的后台是户部,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又岂是咱们两家联手能对付得来的。这游戏我看不能再玩下去了。”   正说着呢,一个穿着黄马甲的工作人员慌慌忙忙敲门进来禀告道:“大掌柜不好了,咱们今天准备的一百五十万两全砸进去了,可是对方的抛盘还在往外涌,小的们坚持不住了,招商局和江南造船厂的股价马上就要崩溃了!”   胡懿敏和彭静蓉脸色大变,接过那个报价员手中的报表一看,原来今天有三个席位在不断买入卖出招商局的股票,他们的做法极其诡异,高价买入低价卖出,不惜血本往下砸盘,由于上交所施行的是T+0的制度,所以在交割前他们可以无限制的这样高吸低抛,其他交易员也跟着砸盘,汹涌的卖盘居然将胡大掌柜准备的银子都耗尽了!   “接!不惜血本给我接,我马上把日升昌上海分号的资金调来支持,无论如何今天不能败!不管对方抛出多少咱们都接,我知道他们资金充足,但是交割的时候总会露出马脚,然后咱们拍电报给你们家侯爷,请他出面查查户部,看他们有没有挪用公帑,到时候他们自然收缩银根,这场战斗就是咱们赢了。”   与此同时,京城乌衣巷,曾橙从枕头底下取出花花绿绿一卷西域捷报基金,小心的塞在一件旧衣服里,然后将旧衣服放在小包袱里,这才放心地挎着出了门,今天相公又抱着孩子出门了,曾橙想趁这个空当去三山街把手上的基金换成银子,这两天街坊的李大婶张大姐不知道为什么绝口不再提及基金股票的事情,问起也说不知道当天的牌价,所以曾橙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现银拿在手上最安全,少赚就少赚些吧,这三千两银子买的基金,也不要多,能兑出来三千五百两就成。   曾橙挎着包袱出了门,虽然她已经贵为有钱人家的太太,但依然保持着简朴的习惯,出门不带丫鬟也不坐轿子,就这样步行出去,乌衣巷里留守的大内侍卫们看见长公主上街,也不敢拦阻,只能悄悄跟在后面保护。   曾橙虽然已经为人母,但是年纪不过十九岁而已,所以看起来依然是天生丽质超凡脱俗,一身布裙走在街上依召来不少火辣的目光,不过走了一路也没有登徒子过来搭讪,因为稍微做出蠢蠢欲动姿态的家伙都在还没有靠近长公主五丈之内就被侍卫们不漏痕迹地架走痛殴去了。   曾橙没缠过足,走的极快,不多时便来到京城交易证券的三山街,街上人山人海,都在关注基金的交易,京城和上海的交易所是各自为战,上海以股票交易为主,京城以基金的交易为主,由于没有现代化的联络手段,所以出现价格差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通常每隔一天京城价格就会随着上海方面的消息传到而做出趋势性的改变。   通常来说京城的交易价格是跟着上海走的,但是今天走在了上海前头了,当上海的西域基金价格跌到五十文一个单位的时候,京城三山街的牌价已经栽到了三十文,市面上的买盘已经绝迹,卖盘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上面,而且还不断有更低的价格开出,二十八文、二十五文,不断地往下掉。基民们震惊的看着价格一路下滑,一颗颗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曾橙喜滋滋走到一家经营基金买卖的茶馆门口,捏一捏包袱里的基金还在,便迈步走了进去,店里的人都关注着水牌子上的价格,没有人注意到长公主的驾到。曾橙上次来买基金的时候问过买卖的规矩,知道先看当天的牌价,她并没有注意到茶馆里萧条的气氛,微笑着抬头看过去,一眼望去赫然是20的字样,怎么涨得这么快啊,几天功夫就翻了七倍!可是涨了这么多周围的人怎么还都是满脸愁容呢?曾橙揉揉眼睛再望过去,这回看清楚了,20后面的单位不是两,而是文!   一两银子价值一千文钱,三两五钱就是三千五百文,每单位三千五百文跌到了二十文,也就是说当初三千两银子买的八百五十个单位的西域捷报基金现在只剩下十七两银子的本钱了,这还真是理论价值,因为根本没有人接盘。   曾橙顿时觉得嗓子发干,头晕目眩,脸色顿时就白了,她紧紧握住身旁的楼梯扶手,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强烈的负罪感刺激着她的心,三千两银子啊,那可是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相公常年奔波在外起早贪黑拼死拼活才攒下这些钱,居然被自己这个自以为是的蠢婆娘一下子就败得精光!   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飞了,自己怎么去向相公解释,怎么对得起相公的信任,小日子刚刚走上正轨就要因为自己的愚蠢和贪心而急转直下!我怎么就这么笨啊!曾橙机械地回转身子,一步步挪动着脚步向门口走去,手里的小包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都不知道,塞在里面的基金一张张飘出来她也不管,一边走一边念叨:“我怎么这么傻……”   大内侍卫们悄悄围在长公主旁边,但是见此情形都不敢上前询问,只见曾橙目光呆滞的走到门口,忽然身子一晃,仰头喷出一股鲜血,一头向地上栽去。   人还没载到地上,早有侍卫窜过来扶住,几个人将长公主搀上了门口的马车,为首的侍卫喊道:“快,回府!”   马车疾驰而去,三山街上的基民股民们却不以为然,有人道:“看见没有,又有人受不了刺激昏倒了,这算好的,上午还有人赔光了家产直接从三层楼上跳下来自尽的呢,摔得一地都是血和脑浆,那才叫惨”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六章 长公主醒了   等刘子光赶到的时候,曾橙依然昏迷不醒,几个太医诚惶诚恐的跪在边上,面对侯爷的发问只是摇头。   “殿下以前就受过强烈的刺激,还没痊愈又被刺激一回,这脑子……怕是……,什么时候能醒很难说了。”太医正在刘子光的一再逼问下只能给出这样一个事实而非的答案。   刘子光知道如今的医疗水平根本不足以治疗这样的精神方面的疾病,也不想为难太医们,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太医们如蒙大赦,灰溜溜的回去了,临出门看一眼跪在门口的十几个灰头土脸的大内侍卫,暗暗道你们自求多福吧。   刘子光神色黯然,坐到曾橙旁边拿起她苍白冰冷的手,心中一阵萧索,曾橙怎么这么命苦,难道注定过不得富贵日子,天生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只能屈尊在这小巷子里隐姓埋名的过活,这也就罢了,偏偏这样平静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为了区区三千两银子就把她再次刺激的昏过去,这可是深度昏迷,搞成植物人也未可知,可怜不到一岁的刘猡猡从此就没了娘,老天啊,怎么如此的不公平!   奶妈将刘猡猡抱了过来,小孩不懂事,哇哇哭着往曾橙怀里钻,可是妈妈已经再也不能抱他了,不能看着他长大,不能教他走路、说话了。   侯爷沉默着,小孩子哇哇哭闹着,奶妈和丫鬟无不垂泪,半晌,刘子光站起来朝门外走去,一出门,侍卫们就将头磕的乒乒响,地砖上都带了斑斑血迹。   “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殿下,请侯爷降罪!”大冷的天,十几个侍卫都扒光了上身,身上血糊糊的都是鞭子抽打的痕迹,这是他们自己甘愿被罚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话却都带了哭腔,身为侍卫保护不力,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而且侯爷和长公主待他们甚厚,出现这样的工作纰漏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刘子光没理他们,他需要静一静,曾橙出事让他很难过也很窝火,到底这股邪火却不知向何处发泄,基金的崩盘是导致曾橙昏迷的原因,可是导致基金崩盘的原因却数不胜数,西军的战败,证监衙门的不作为,朝廷滥发基金,民众的贪婪和某些利益阶层的恶意操作都是罪魁祸首,难道把他们都杀了不成?即使都杀了又能让曾橙苏醒么?   “皇上和太后那边通知了没有?”刘子光问。   “回侯爷,还没来得及。”   刘子光无语,长公主是他和朱由校之间维系感情的重要纽带,曾橙在,他还是朱由校的姐夫,皇太后的女婿,曾橙不在了,他就只是一个暂时下野的权臣而已,迟早会被皇帝干掉,可是事情这么大,瞒着也不是事,他叹口气道:“派人进宫禀报吧。”   在外面吹了一会冷风,转回屋里,刘猡猡还在哭嚎,小孩子虽然心智发育不全,但是母子连心,也能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所以哭声格外凄惨,刘子光将他抱起来哄也哄不好,小孩子哭啊哭的,忽然刘子光看到曾橙的眼皮动了一下,于是赶紧扑过去呼唤道:“小橙,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孩子。”   曾橙的眼皮又动了两下,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悠悠醒转来了过来,看到妈妈睁开了眼睛,刘猡猡居然一下子就不哭了,伸出两手让妈妈抱,刘子光也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傻笑着,两眼却流出泪来。   曾橙坐直了身子,伸手将孩子抱过来,随即又摸了摸刘子光的面颊,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深情的望着他,这时候,一股冷风从刚才没关严实的门缝里吹过来,将散放在床头的一张张西域捷报基金吹得落在地上,刘子光斜眼瞥见,赶紧道:“小橙你这一睡就好几天,外面翻天覆地啊,西域基金暴涨翻了好几百倍,咱们三千两银子买的基金现在已经价值一万两了,你别担心,过一会我就去兑了它们,换来银子咱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你不是想买个三进的大宅子么,咱们城里买一座,乡下买一座,就算再生七八个孩子也够折腾的。”   曾橙微笑着依然不说话,一只手在刘子光脸上摩挲着,似乎许久没有见到他的样子,这种情形让刘子光有些担心,莫不是这回刺激的大了,人变傻了?   他不敢怠慢,抓起那些基金出门,随便抓来一个侍卫故意大声喊道:“老张,你去帮我把这些基金全兑换了,一万两银子一钱也不能少哦。”   说完又把侍卫拉到近前,咬牙切齿小声说道:“回我府里找管家支一万两银子回来,再多支十万两银子,找几个人把市面上的基金全给我收了,不是掉到二十文一个单位了么,一千万单位也不过是两万两,你们尽力收,给我把价格哄抬起来,老子就饶了你们保护不力的罪过。”   侍卫赶紧道:“遵命,侯爷您就瞧好吧,兄弟们一定把这事办妥。”说完又要下跪,刘子光把他提起来,扭转身子朝屁股踢了一脚:“还不快去,耽误了时间仔细你的脑袋。”   回到屋里,刘子光笑眯眯道:“放心吧,过一会银子就拿来了。”曾橙正哄着哭累的刘猡猡入睡,闻言道:“唉,相公啊,真是苦了你了。”   刘子光道:“只要你和孩子过得好就行,哪怕在外面跑单帮再苦再累我也不在乎。”   曾橙道:“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是你为了我苦心营造的这个小世界,从玄武湖中的小渔村到城南的乌衣巷,为了我的病,连太后和皇弟都要化装成普通百姓,你更要里里外外的忙乎,真是辛苦你了。”   刘子光的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你……你醒了?不对,你真醒了,你什么都想起来了?”   曾橙微笑着点点头,“我都想起来了,从洪泽湖边第一次遇到你,再到入宫,逼婚,割腕自杀,这两年在一切,都想起来了,我知道我是当朝皇帝的姐姐,你是声名显赫的镇武侯,这是咱们的孩子猡猡,天知道你给他弄了什么头衔爵位。”   刘子光这回真的是热泪盈眶了,没想到又一次刺激将曾橙失忆的毛病治好了,他激动地说:“太好了,不知道太后和皇上知道了会高兴成什么样呢。“   曾橙道:“还是暂且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我是公主你是驸马,按规矩还是不能住进你的府邸,要在外面单独建驸马府,麻烦的很,我觉得在这小巷子里生活就挺好的,另外我也不想让猡猡娇生惯养的长大,就想让他在平常百姓家成长。”   刘子光道:“都依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你再次昏迷的事情已经派人进宫通报了,待会太后和皇上来了你小心应对就是。”   曾橙点点头道:“这个自然。”忽然看到床头上的包袱皮,又道:“刚才你说基金涨了几百倍怕也是骗我的吧。”   刘子光道:“那不是怕你再受刺激么,三千两银子可是咱们家的家底子哦。”   曾橙道:“既然我已经恢复了记忆,自然不会在意这三千两银子,不过天下千千万万买了这坑人基金的人们会在意,每一分银子都是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朝廷发的基金居然跌成这个样子,也不见人出来说句话,简直太令人寒心了,你一定不能放任他们坑害无辜百姓啊。”   刘子光道:“我已经派人去做了,待会皇上来了咱们如此这般……皇上发话可是一句顶一万句的。”   不多时,太后和朱由校都赶到了,身着便装的皇太后扑进来就一阵哭:“我苦命的儿啊。”皇上也一脸的忧色,不住的叹气,看到曾橙已经醒转,两人这才转忧为喜,搬了椅子坐在旁边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曾橙将三千两银子买了基金,七天时间变成十七两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太后和皇上,并且按照刘子光的交代,对朝廷大加埋怨了一番,说已经有不少人因为血本无归而跳河跳楼自尽了。听得太后毛骨悚然,不时将目光投向朱由校。   朱由校也很震惊,这和他掌握的情况很不一样,户部那些官不是说基金发行相当稳定,老百姓购买欲望高涨么,怎么成了这样一副摸样?老百姓被弄得倾家荡产不说,光自杀的就有这么多了,难道天启盛世也会出现民不聊生的情况?   当下朱由校站起身来,将刘子光拉到外面问道:“姐夫,这到底怎么回事?”刘子光答道:“微臣也不清楚情况,不过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如果因此激起民变可就难办了,大好局面就会毁于一旦。”   朱由校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他喃喃道:“就是怕失控,所以才成立了证监衙门管理这个行业,这帮饭桶居然给朕管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犯罪!要不是皇姐出了这档子事,朕还被他们蒙在鼓里呢,姐夫你放心好了,回去朕就严办此事。”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七章 金融大鳄   京城,三山街最大的茶馆里,依然是哀鸿遍野,硬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手西域基金,因为经过空方极度的渲染,大家都知道这基金完全一文钱不值,说是垃圾都不为过,晌午时候还二十文的牌价现在已经掉到了五文钱,依然是无人问津,渐渐有人开始离场,一个个面无人色、长吁短叹,走路都不稳了,看样子回去不是跳河就是悬梁。   这时候忽然走进来十几条大汉,为首一人膀大腰圆,声若洪钟,二话不说先掏出一叠银票重重砸在桌子上,沉声喝道:“老子专收西域捷报基金,有多少要多少!”   呼啦一声,周围人全围上来了争先恐后将手里的基金票子往这边塞,“买我的买我的,给钱就卖了。”看着一只只晃动的手,那汉子跳上桌子喊道:“不要慌,一个个来,老子带的钱多,还都是大额的票子,你们先自己把基金理好了,凑成整数来兑银子,那什么,今儿的牌价到多少了?”   有人答道:“这位爷,现在的牌价是五文钱,您老行好,咱们情愿四文钱就卖。”   那汉子道:“别,老子不占这几文钱的便宜,统统按二十文一个单位的价格收购,有多少要多少!”   顿时欢声雷动,大家感动的热泪盈眶,自发的排成有序的队伍开始兑换,手里垃圾一样的基金能换成钱就不错了,哪还管多少,消息传出去,整条街的人都跑来了,这十几个汉子仿佛是将钱庄带在身上一般,大把大把的银票扔出去,换来成捆的基金就随意的往身后一扔。   有那细心人看到这十几个大汉都穿着皮趟底的官靴,心里便有了计较,问道:“几位爷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如此大手笔的接盘,莫非是有了什么消息?”   那汉子道:“有基金你只管卖来,聒噪什么,爷们就是喜欢买这个东西,你管的着么?”   虽然他们不说,但是三山街上这些倒腾股票基金的人们还是从他们使用的银票上看出了端倪,因为这些人使用的大额本票都是记名的银票,上面盖了镇武侯府的章子。顿时一种说法平地而起,镇武侯可能要接手西军的指挥大权,这西部战事,有盼头了!   镇武侯出马,百姓们还担心什么,保管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这西域基金也必定咸鱼翻生、风生水起。传言象一阵风一样迅速传遍了三山街,疯狂抛售的行动戛然而止,大家又都惜售起来,当然也有人不信这个传言,依旧卖出基金,但是价格已经不那么低了,从二十文涨到了五十文,又涨到了一百文,那些收购基金的汉子们倒也爽快,直接放出话来,一百文也买,二百文也行,反正有多少要多少!这更刺激了那些头脑精明的投机商人们,他们已经认定这是镇武侯派人来扫货了,西域基金重振雄风指日可待,于是他们也开始收购,而且开出了更高的价格:五百文!   京城的基金交易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行为,没有事后交割制度,也没有正式的交易场所和交易时间,所以这场轰轰烈烈的拉升行动一直持续到黄昏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基金从濒临死亡的五文钱水平一直涨到了八百文,已经接近了票面水平。   其实刘子光派出的这些侍卫并没有买到太多的基金,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收购了几十万单位,等气氛调动起来了他们就没多少事干了,只是轮流在那里抬价收购,能当大内侍卫的都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他们对侯爷的意思领会的很清楚,就是哄抬价格而已,并不是真的扫货建仓。   乌衣巷,刘子光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上海发来的电报,彭静蓉告诉他说,股票市场有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操控,制造恐慌情绪打压绩优股票,这股力量非常强大,收盘后交割时居然拿出了三百万两官票来交易,可见后台非同小可,国内有此实力的人屈指可数,其中最值得怀疑的就是挪用公帑的户部尚书黄小田,希望刘子光动用南厂力量进行侦查,这是扳倒黄小田,重新控制户部的大好机会。   别看刘子光已经不再担任任何实职,手上的权力和能量依然大的惊人,只要他一句话,南厂这个庞大精密的特务组织就会运转起来,京城的任何秘密都瞒不住他,刘子光拿起桌子上一个怪模怪样的物件,摇了几下手柄,然后对着一个竹筒子喊道:“给我接孙提督。”   这是秘密铺设的有线电话,大明朝最先进的玩意,目前还没有面向社会使用,只是镇武侯的系统内有少量在用,镇武侯府、乌衣巷,南厂、红衫军兵营、讲武堂都有线路和通话终端,需要联络的时候就拿起相应的单线话机,先摇动手柄发电,然后才能通话,刘子光用的是直通南厂签押房的话机,可以直接找到孙纲孙大提督。   紫禁城乾清宫,朱由校端坐在龙书案后,面前直挺挺跪着黄小田和张福林,皇上一阵怒火发过来,两人从容面对,口称冤枉。   朱由校道:“身为户部官员,督察证券交易事宜是你们的本分,奈何将大明的金融市场搞得一泻千里,若不是朕今日偶然得知,竟是被你们这两个庸才蒙蔽了,你们说这欺君之罪该如何惩处?”   黄小田道:“启禀皇上,微臣确实冤枉,这西域捷报基金本来太高,已经危如累卵,如果再这样涨下去才会对大明的经济造成危害,适当的跌一跌是正常的波动,不但没有危害,还有利于社会稳定呢。”   张福林也跟着说:“启禀皇上,据臣调查得知,最近几年我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收入有了大幅提高,就拿京城为例吧,家家都有几千两银子的积蓄,就是万两户也不在少数,他们拿出些许银子购买基金是本着支持朝廷的精神来的,就算暂时跌价损失一些也是可以承受的,臣临来的时候还访问了一些百姓,他们都纷纷表示基金下挫没有对生活造成影响。”   朱由校道:“你们还在骗朕,买了你们的基金导致倾家荡产血本无归的就有成千上万,悬梁自尽跳河轻生也不在少数,这个你们怎么解释?”   张福林正色道:“当初微臣曾经张贴过布告,警示民众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奈何总有些人喜欢钻营投机,倾其家产投入市场,妄图牟取暴利,市场是无情的,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当他们开始冒险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结局。”   朱由校虽然愤怒,但是觉得张福林的话也有些道理,他缓和了一下情绪道:“难道尔等要坐视市场崩溃,冷眼看百姓自杀不成?”   张福林道:“市场不会崩溃,只会越来越完善,这个成长的过程或许会血腥点,会有人倾家荡产,会有人悬梁自尽,但是这都是无法避免的,臣其实也很痛心,感同身受,可是证券交易是个新兴的事物,为了完善它,健全它,付出一些必要的学费也是应该的,历史将会记住这些为了朝证券市场牺牲的人,正是有了他们的付出,大明才会国富民强,雄霸天下。”   张福林的口才不是盖得,朱由校本身文化水平就低,听人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晕头转向,他觉得今天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大,虽然是皇姐出事,但是作为一个皇帝不应该因此就暴跳如雷,要把目光放到更远的层面上来,或许暴跌真是市场规律呢,想着想着他的口气也缓和下来了:“那也不能这样下去,朝廷总要管一管吧,不然没人买股票买基金,朕找谁要印花税去?朕的军费从哪里来?”   黄小田接口道:“皇上仁慈,真乃万民之福,微臣们当然会出手救市,只是这个出手的时机还要仔细考量,越是跌的低了越是容易救,届时用不了多少银子就能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皇上尽管放宽心就是。”   朱由校道:“有黄爱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你们跪安吧。”   黄小田和张福林从乾清宫出来,才觉得后背冷嗖嗖的,若不是他们事先贿赂了传旨太监,知道了皇上紧急宣他俩进宫的原因而提前做了思想准备的话,今天可就惨了,这证券市场掀起腥风血雨可全是这两人一手所为,在最高点抛售基金,刻意打压绩优蓝筹股,都是他们的阴谋。   这是一个庞大而完美的阴谋,事情还要从张福林接手证监衙门说起,其实他这样只会钻营投机的官员并没有多少专业上的知识,上任之后就愁的长出来几十根白头发,幸亏这时候有一位世外高人给他指点迷津,衙门设在京城,开设交易所分支机构等招数都是他给出的,时间长了张福林自然对此人恭敬有加以师礼待之,并且将其引见给顶头上司黄小田,黄小田一见此人也惊为天人,特地拨出一所宅子将此人养了起来,以便早晚请教。   如何从证券市场上安全高效的捞钱都是这位高人出的主意,包括发行一千万西域基金的提案都是他草拟的,发行这么大盘子的基金就是为了更方便快捷的赚钱,在他老人家眼里,开空壳公司上市捞钱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迟早会被人发现,要想赚大的,就得学会利用资源。   张福林和黄小田勾结,以对折的价格向部分朝廷官员发售基金,以此为代价笼络了一大批官员,从而形成一个专门以操作西域捷报绩优基金盈利的特殊群体。   这个小团体里包括了六部、都察院、应天府乃至五军都督府的官员,还有不少高官的家属子弟,大家互通消息,共同进退,他们购入基金的价格本来就比老百姓便宜一半,更有信息上和资金上的优势,每家拿出几万两银子来就能凑出天文数字,这样一股力量足以搅动千万大盘的基金上下波动了。   他们的操作程序是这样的,先用手上的廉价筹码打压基金价格,等价格到了预定区间就大笔吸纳,吸纳足了就放出消息说西军大捷,又斩首多少多少级,届时再抛出几个买单将价格提上去,等到了满意的水平就再度抛出,老百姓追涨杀跌乐此不疲,其实全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这种赚钱的办法极其容易又不犯法,所以加入这个团体的人越来越多,现在他们的势力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分工明确组织严密,财力雄厚到连日升昌都要自愧不如。   但是西域基金操作起来有一个不可控之处,那就是它依托的是西军的战绩,西军打的越好,基金才能涨得越高,可是这就要看西夏人会不会给面子了,这次袁崇焕大败就是黄小田等人预料不到的事情,但他们好歹提前得知了败绩,所以才最后疯狂哄抬基金,居然炒作到了三两五钱的天价,借着这个当口大肆出逃,将最后一棒交在曾橙这样初涉股市的冤大头手里。   西部战局没有明朗之前,基金是不能再玩了,不过股票还有得玩,象招商局、江南造船厂、南洋兄弟烟草行这样的绩优股票早就是黄小田等人眼热的目标了,只是苦于持股人惜售心理严重,他们拿着银子都买不到股票,这次正好趁着基金大跌的机会打压股市,买到便宜的筹码。   于是他们筹集了大量银两,不计成本从市面上高价收集筹码进行打压,一百两买的股票转手就八十两抛出去,这种近乎疯狂的行为确实达到了效果,市场开始恐慌,大多数持股人怕价格再次下跌而采取了离场的策略,等于帮助他们砸盘,即使彭静蓉和胡懿敏准备了五百万两银子也难以承受这样的抛压。   价格砸下去了才好建仓,用便宜的惊人的价格买入这些绩优股,从而达到控制企业的目的,这才是掀起这场金融风暴的最终目的,届时整个大明的经济命脉都将控制在这个团体层手中。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八章 魔高一丈   黄小田和张福林出了午门,拱手告辞以后各自上了自己的八抬大轿,一前一后离开了紫禁城,在街上绕了两圈之后收了执事牌和开道锣,换了二人抬悄悄来到城北一所宅子会面。   宅子是黄小田的别业,现在已经送给他们的智囊了,这位世外高人今年六十岁年纪,生得瘦小干枯极其猥琐,却精力旺盛无女不欢,口味还特别的刁钻,秦淮河上的艳妓不喜欢,只爱那种十五六岁的青春少女,而且夜夜都要新人,为了满足他这种变态的需求可没少花张福林的银子,不过人家高人就是高人,对得起两位大人开出的价码,光是他这些计策就帮黄张二人获取了几百万的进账。   谁也不知道这位高人的真实姓名,平时他自称智叟,大家都以先生称之,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情,黄张二人心中没底,所以连家都没回,径直跑来取经。   两位大人驾到,门房连通报都不用就直接迎了进来,他俩一前一后来到智叟的书房前,就听见里面一阵连绵不断的拨弄珠算的声音,真如疾风骤雨一般,两人不禁对视一眼暗暗称奇,智叟擅使算盘,他的桌子上有一张比寻常算盘长出数倍的超级算盘,用来计算这种数以千万计的大规模交易再合适不过了,每日里市面上的交易情况都会汇总过来,智叟将所有的股票债券基金的价格发行量当日交易数都能倒背如流,甚至能根据变动估算出是谁家卖出了,谁家买进了,总而言之,这个老家伙简直就是一台超级计算机。   黄小田和张福林不敢打搅智叟的工作,只好在门口站着,幸亏片刻之后算盘声就结束了,只听一阵大笑:“哈哈哈,老夫终于算出来了!”   黄小田和张福林相视一笑,推门而入:“恭喜先生,贺喜先生。”   智叟一惊,随即笑道:“同喜同喜,今日根据上海方面的交易,老夫已经估算出日升昌能动用的银子数额,咱们只需如此这般,就能将这天下第一银号打的不能翻身,就是收购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先生大才,我等拜服,今日学生被皇上召去问话,事情又有了变数,所以特地来请先生出招。”黄小田道。   “哦”智叟点点头,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将掀起来的袍子捋了捋,然后冲下面说道:“你们下去吧。”随即从桌子底下钻出两个神情羞涩的小女孩,头发蓬乱小脸红扑扑,嘴边还有些白色的黏糊糊的东西,一看就知道刚才没干好事。   黄小田和张福林哈哈大笑:“先生真是豪放不羁,工作的时候也不忘云雨,羡煞我等俗人了。”   智叟也跟着笑:“小老儿就这点爱好了,闲话少说,两位大人快请落座,谈谈今天朝廷发生的事情。”   落座之后,仆人过来摆上茶盏,闲杂人等退下,黄小田才说道:“皇上已经对基金的暴跌和股市的下降深表震怒,我们也表示近期就要救市,所以特地来问问先生,何时才是出手的好时机。”   智叟道:“切不可操之过急,现在才刚刚开始较量,如果此时撒手将前功尽弃,老夫今日经过细致估算,已经算出日升昌能动用的资金满打满算只有五百万两,咱们只需三日就能将其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日升昌一倒,其他股票更撑不住,届时满地都是便宜的吓人的筹码,咱们萝卜价就能买来人参,用不了一个月,整个大明朝所有的商铺工厂都有三成以上的股票掌握在咱们手上,那可不是用百万可以计数的钱啊,加上日后的分红派息,用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黄小田和张福林再次对视,面有喜色,富可敌国,这简直太有诱惑力了,不过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张福林道:“先生,那日升昌号称天下第一票号,天下的资财都存在他们钱庄里,这可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万一他们急眼了,从各地调拨银子去上海接盘,咱们砸了这么多天岂不是血本无归,要知道高买低抛可是白白把银子往外扔啊,今天一天上海方面就砸出去三百万两,这个玩法风险真的太大了。”   智叟道:“富贵险中求,若是没有这个魄力又怎么能战胜对手呢,没错,日升昌是天下第一票号,大到各地府县衙门,小到商铺作坊普通百姓,都把银子存在日升昌里,根据老夫统计,日升昌在全国十三个省四百府县里开设了六百多家分号,平均每家分号都有十几万乃至几十万的存银,总资产高达上亿,可是这是日升昌的钱么?非也,这是朝廷的钱,是百姓的钱,他们不敢乱动的,昔日胡家人坐户部正堂,订了一条规矩,地方衙门的收取的赋税都要存在票号里,这在当时确实是有助于他们的措施,可是现在黄大人上台,这就变成反制他们的一招棋了,只要黄大人下令各地衙门兑出现银,不再存在票号里,那日升昌自然措手不及,哪还有精力应对咱们在股市上的进攻。”   张福林道:“先生高见,此招一出,日升昌必然大败,可是咱们也要防备他们狗急跳墙,先生是不知道,今日在三山街上,有十几个人拿着镇武侯家背书的本票大肆收购西域捷报基金,大有跟咱们对着干的意思,倘若真是镇武侯出马了,咱们可要仔细些,那可是不按规矩出招的狠角色。”   说到镇武侯,智叟灼热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一下,应道:“下野之人而已,何惧之有,难道他还能践踏《大明律》不成,咱们做的这些,一不触犯法律,二不伤天害理,求财而已,万一他真的来粗的,就告御状告到皇上哪里去,怕他作甚。”   黄小田道:“镇武侯确实是个难对付的角色,他和日升昌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我等行事才如此隐蔽,连来拜见先生都是秘密的,总是咱们小心从事便是,不要让他抓住了小辫子,真要撕开脸来斗,哼哼,本官也不是吃素的,现如今靠咱们发财的人可不是一两个,他动本官就等于和整个朝廷作对,怎么着也得掂量掂量。”   “黄大人所言极是,老夫今天又整理出一套方案,请大人过目了就可以派人实施了。”智叟说着,从桌上拿起几张纸来。   “不急,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去用了晚膳再来研究,对了,本官帮先生预备了三个没开苞的扬州瘦马,晚上就送过来。”黄小田道。   “哈哈哈,有劳黄大人了。”一听有扬州瘦马,智叟昏黄的眼睛里又冒出了兴奋地火花,将方案塞进袖子里道:“走走走,咱们小酌几杯。”   次日,户部向各地衙门用六百里加急发出公文,不再将税款存在当地日升昌票号,也不再使用日升昌银票作为结算工具,现有的银票将全数兑换成银锭子存在库房里。总之朝廷和日升昌的亲密合作关系到此终止了。   在黄小田接替胡雪斋成为户部尚书之后,胡懿敏就料想到了新一任尚书会和日升昌决裂,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各地票号紧缩银根,随时应对变局,所以并未被这一招杀手锏打的措手不及,不过确实流失了极多的资金,票号的现银急剧缩水,发在外面的贷款短时间又收不回,倘若现在发生大规模挤兑,那票号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倒闭。   上海证券交易所,胡懿敏和彭静蓉面色忧虑相对而坐,两个女强人现在都没了主意,对手来势汹汹,见招拆招,几乎把她们能走的路全都堵死了,各地的分号自顾不暇,根本无力向上海提供资金,原本筹措的五百万已经用完,现在面对那几个席位疯狂的抛压毫无还手之力,股价已经完全被对方掌握了。   资金不如对方雄厚,这一点胡懿敏早已在预料之中,为此她还准备了一招应对之策,那就是在没有对应金银储备的情况下加印银票,冒着通货膨胀票号信誉崩塌的风险对赌,可是连这一招人家也料到了,干脆拒绝用银票交割,只肯真金白银买卖股票。   日升昌不是国家银行,只是私营票号,发行的银票并非大明官方法定货币,所以人家拒绝银票也是合情合理的,这一手憋得胡懿敏差点吐血,简直想下令休市不玩了,可是真这样的话交易所就彻底崩塌了,日升昌也彻底玩完,这可是胡大掌柜死也不愿看到的。   辛辛苦苦搞了个证券交易所,原本是想盘活民间资金,壮大国家经济,这么个利国利民的好事物居然变成了某些人钻营投机的场所,这如何不让两个女人恨得牙根痒痒,可是恨又能怎么样,手里没有钱只能看着股价往下掉,牌价板的数字不断改写,那几个嚣张的席位依然是高买低抛乐此不疲,整个市场就看他们几个在闹腾了。   “干脆找人做了他们,抢了他们的银子,看他们还能猖狂不。”彭静蓉到底是刘子光的媳妇,临到危急关头的首先想到的是动武,可是胡懿敏却摇了摇头:“人家早有准备,银子都托管在市舶司的金库里,除非你调一营红衫军来硬抢,否则根本不管用,再说了,一出事人家就能想到是咱们做的,现在已经够人心惶惶的了,这样做只能火上浇油,让更多的人不计成本的跟风抛售。”   “那姐姐以为如何是好?”彭静蓉道。   “没办法,你们家都是实业,我们家都是放出去的贷款,一时间根本不能变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帮黄小田的狗腿子肆虐了。”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九章 处处皆算计   现在日升昌面临的情况非常危急,手头的银子已经尽数买成了股票,一点后备资金都没有了,胡大掌柜犯了一个错误,她不该太过自信而满仓,以至于无法承接后面的抛盘,这也难怪,对手的力量远超她的想象,应变的功夫也远高于己方。   日升昌的机动资金全买成了股票,而这些股票现在已经被砸低了价格,如果现在抛售的话将会损失惨重,等同与割肉,换句话说,胡大掌柜被套牢了,现在买也不行,卖也不行,简直毫无办法。   她不是没试过筹措资金,可是这么巨额的银两很难筹集,那些相熟的商家不是推脱没有银子就是欲言又止,仿佛有难言之隐似的,反正要银子没有,要命…也不给。上海分号的银子倒是调了过来,可是这边一调出来,那边就有人拿着大额的银票去兑现银,简直就是事先准备好的,再加上各地发来的急报,说是朝廷不再将库银存在票号里,当天就要提清现款,这一招釜底抽薪更是要人老命,昔日财大气粗的天下第一票号竟然也在银子方面捉襟见肘了。   亲密伙伴镇武侯系统也不好过,这段时间重心北移,资金技术都往北京天津转运,哪里拿得出这许多银子,而且刘子光手里实体产业比较多,站着房子躺着地,还有大批的矿产工厂,可是这些固定资产变现需要时间,对方显然不打算给自己留出救命的时间了。   今天从京城还传来一个消息,说朝廷并无换帅之意,西域基金顿时再度暴跌,而且证监衙门贴出布告辟谣,宣布近期绝无降低印花税救市的打算。这两个消息极度打击了人气,以往还在观望的人纷纷低价抛出手上的股票,而那个代表黄小田势力的十三号席位正好趁火打劫继续打压价格,再这样下去股价将砸到低谷,投资者的信心也将降至冰点,看着满地的便宜筹码居然筹不出银子来买,真是让人揪心。   坏消息一个个的传来,胡大掌柜面色苍白神情严峻,两手紧握住楠木椅子的扶手,似乎指甲都深深抠进了木头里,彭静蓉也是一脸忧色,往日满腹智谋的女中诸葛也没了法子。   包厢门被轻轻叩响,一个黄马甲推门进来道:“大掌柜,十三号席位已经累进买进了十七万股日升昌,加上前些日子交割的,总共持有日升昌股份三十一万股了。大掌柜你看…”   胡懿敏点头道:“知道了。”那个黄马甲便退了出去,胡大掌柜喃喃道:“这是冲着我们胡家来的啊。”   日升昌是在上交所上市的企业,胡家手上只掌握了三成的股份,其他重要股东掌握了两成,另外五成在市面上流通,总股本一共是一百万股,现在对方居然掌握了三成以上!换句话说已经控制了日升昌三分之一的股权,而且随着价格的不断下滑,其他股东还会割肉出局,这样对方最终有可能收购到五成以上的股票,那时候经历两代人打拼,饱含了胡家血泪拼搏史的日升昌票号将不再姓胡!   日升昌是仅次于招商局的第二大盘股,巅峰时候市值能达到五千万两,可是现在居然被砸到地板价无人问津,真是匪夷所思。可是面对这种局面,胡大掌柜硬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日升昌一点点的被人家收购。   “他们不但是冲着日升昌来的,连我们利国铁厂也不能幸免了。”彭静蓉盯着下面的牌价板说道,利国铁厂也是一支大盘股,市值高峰时达到一千万两,如今也被砸的不成样子,股价只有原来的三成左右,而且大部分都被十三号席位买去了。   “高,实在是高,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看只是砸盘而已,实际上人家在建仓,一边砸一边买,借力发力,没想到黄小田手下还有如此高人。只是我很好奇,交割的时候他们怎么办,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的银子啊,我不相信他们能拿得出来。”胡懿敏道。   一天的交易结束的时候,十三号席位居然真抬来了真金白银进行交易,五十两的官锭,下面砸着户部的标记,成色好的不得了,还有旅宋的金币和西洋的银币,也都是崭新明亮成色极佳,一口口大箱子抬进来办交割,惊得众人目瞪口呆,连上面的胡懿敏和彭静蓉也惊呆了,今天交易的数额巨大,达到了八百万两之巨,恐怕倾尽一个小国全国的银子都没这么多,可人家就真拿出来了,一点都不带含糊的,这样的敌人简直太恐怖了!   胡懿敏认定对方不可能筹措到如此之多的银两,再次拍发电报给刘子光陈述情况,请他调查黄小田私动户部库银一事,刘子光接到电报后立即令南厂调查,并且亲自进宫面圣提及此事,哪知道朱由校不以为然,说刘子光反应过度了,大明朝国富民强,江南哪个财阀拿不出这许多银子啊,既然上市交易就得让人家自由买卖,要不然还要这股市作甚。不能看见银子多就往户部身上怀疑。几句话顶的刘子光哑口无言,而且他手上没有任何的证据能说明黄小田私用库银,南厂权力虽大,却不能砸开户部的银库去看个究竟,所以只得悻悻离开,走出午门的那一刻刘子光叹了一口气,朱由校再也不象以前那样对自己言听计从了,他越来越像个真正的皇帝了,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既然皇上不支持,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了,现在要打一场金融战争,不是比谁的拳头硬,也不是比谁的权力大,而是比谁的钱更多!刘子光回府以后就下令筹集一些能筹到的现银,连夜送到上海去预备明天的大战。   镇武侯府彻夜不眠,城北的那所宅子里也灯火通明,黄小田、张福林,还有智叟三人坐在酒桌旁开怀畅饮,不是迸发出会心的笑容,黄小田道:“你们是不知道今天皇上是怎么回复镇武侯的,万岁爷说咱们户部清清白白,不让南厂调查咱们呢,要不是提前让魏公公给皇上吹了风,今天这个事还真难混过去呢。”   张福林笑道:“黄大人神机妙算,棋高一着,咱们调动库银的事极其隐秘,而且不用三天就能还回来,到时候就算南厂和都察院都来查也不怕他们。”   黄小田道:“都是先生出的妙计啊,这一招借鸡生蛋真是精彩绝伦,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天咱们已经拿到了三成日升昌的股权,而胡家人正在拼死筹措银两反扑,一切都在先生的计算之中啊。”   智叟道:“不错,想必今夜胡家和镇武侯府上一定不能安寝,都在拼命地筹措金银,等明后天就让张大人出个降低印花税的布告,把股价提上去,把这三成股份翻上几倍还给他们,咱们凭空就能捞到几百万两的差价。库银原数还回,一点不耽误两位大人的前程。”   张福林问:“那他们要是筹不到银子呢?咱们手上的股票不能变现,难道真去做日升昌的股东?”   智叟道:“其实能控制日升昌更好,但是这银子毕竟是库银,放在外面时日久了难免出事,咱们必须在明后天把价格提上去好抛掉赚取价差,张大人放心好了,胡家人绝对不会容许控股权落在外人手里,再说了,就算他们筹不到那么多银子,不是还有其他人接盘么,张大人身为证监衙门提司,出台几个利好消息就能把人心鼓动上去,主动权可是在咱们这边的。”   “高啊,实在是高,库银拿出去溜一圈就能捞到几百万上千万的价差,这就是金融交易的好处啊,要是没有先生指点,我等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样的妙棋啊,来来来,学生敬先生一杯。”黄张二人端起酒杯向智叟敬酒,智叟也不推辞,一饮而尽,亮一亮空杯底,三人又畅快的大笑起来。   上海,胡懿敏和彭静蓉彻夜不眠,一直等候着刘子光的电报,但是回信让她们极其失望,连镇武侯出面都没用了,可见对方所做的计划之周密,不过这也从侧面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肯定挪用了库银!   “黄小田这是倾全国之力和咱们斗啊,这场仗咱们输的不冤,不过挪用库银也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事情,我这就找人扮成土匪抢了他们,看他们没了银子拿什么回去填充国库。”彭静蓉恶狠狠地说。   “不必如此,既然人家来文的,咱们也不能来全武行,不就是斗财力和智慧么,姑奶奶接招了,我倒要看看,这上千万的库银他们能挪用多久!”胡懿敏忽然间变得自信满满,眼睛眯起来说道。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十章 道高一仞   上海证券交易所虽然是彭静蓉和胡懿敏合资开办的,但是却和利国铁厂日升昌票号没有从属关系,利国铁厂和日升昌都设有专门的红马甲交易人员,买卖股票一样要公开报价,公开交易,按律缴纳印花税和佣金,这两家企业在交易所的席位号分别是十八号和八十八号。   前面几天两个席位已然被十三号席位打懵了,手上的资金用光之后,抱着大堆的筹码不敢往外放,生怕被人抢去了控股权,可是在新的一个交易日来临之时,他们却一改往日畏畏缩缩的作风,针锋相对的开始了斗法。   胡懿敏认定十三号席位用的是国库的银子,所以不能使用太久,他们做出砸低股价吸纳筹码的举动只是虚张声势,最终的目的还是赚取现银,这样一来就好办了,你不是想砸么,我陪你一起砸,砸到地板价上看谁撑得住,反正我手里是发行价买的原始股,你手里是挪用公帑买的套牢盘,胡懿敏已经计算过了,这一段时间十三号席位总共用了一千三百万两银子购买了二十七种股票总计二百一十四万股,但是这些股票的市值现在却只有七百万两了,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现在清仓的话,根本没有银子拿回去填户部的亏空,再者说了,股市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一开始十三号依然抛出大量卖盘狂砸股价,市场已经被连日的利空打击的毫无还手之力,股价一泻千里,等到了比昨天收盘价低两成的价格上,十八号和八十八号开始了坚定地接货。   十三号砸盘只是为了制造恐慌情绪以便于趁火打劫扫荡筹码,并不是真的想把辛辛苦苦收集的筹码白白送人,经过连续几天的运作,他们的资金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边缘,现在做出凶悍的姿态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果然,自从那一张卖单被接了之后,十三号就不敢再狂抛,只是不断用小单试探,可是这些单子如同牛牛入海,一点波澜都没惊起,十八号和八十八号席位坚定的买入手势似乎在向大家宣布:这就是底线,坚决不会再让步了。   确实,现在的股价已经到了砸无可砸的地步了,按照黄大人的部署,也该向上拉升,兑了银子跑路了。   果然,中午休市的时候消息就传来了,证监衙门宣布朝廷降低两个点的印花税,消息一经传开群情鼎沸,人们摩拳擦掌准备买入,十三号席位上那个冷峻的中年人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可是下午一开盘,就是一个天量的卖盘封在牌价板上,众人大惊,目光不由得向十三号席位看去,可是十三号红马甲也是一脸的愕然,大家再看牌价板,原来是十八号席位抛出的,这到底唱的哪一出?印花税降低表明朝廷支持股市回暖,怎么还有人狂砸啊,难道另有隐情,众人顿时不敢轻举妄动,十三号席位倒有些急了,试探性的抛出几张高价买单,可是只在牌价板上出现了几秒钟就又被汹涌的抛盘打下去了。   虽然十三号席位这些天吃进了大量筹码,可是依然不如胡懿敏手里的筹码多,面对这样天文数字的卖盘,他们又拿不出足够的银子来承接,眼看好消息都出了,股价却依然在地板上,急得十三号红马甲再没有往日的冷峻沉默,和两旁的账房交头接耳了好久,最终还是勇敢的伸出手来,手心向内,做出全盘接收的手势。   第一个天量卖盘被十三号接下了,可是另一张卖单又出来了,这次是八十八号席位抛出的更大规模的卖单,足足十万股招商局的股票和二十万股利国铁厂的股票,价格低的难以想象,这总量毕竟巨大,想承接的话必须拿出二百万两银子。   在以前看来这简直就是满地黄金,可是今天硬是没有一个人敢接,谁知道接手以后第二天会不会再跌上几成,反正这些天大伙是被暴跌吓破了胆,即使存了抄底的心的人也在疑惑这地板价下面还有没有地狱价。   十三号席位又和旁边的人商量了一下,依然做出买入的手势,二百万他们吃进了。渐渐有人看出端倪,这是大户在斗法呢,于是有人开始跟风,小规模的买入,但是更多的人还是观望,事态没有明朗之前他们不敢轻易出手。   胡懿敏在交易所三层包厢里看到下面的一切,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胃口,给我再抛!”   于是十八号席位再次打出卖单,这回是二十万股日升昌,作价三百万两,如果买下这些股票,就相当于控制了两成日升昌票号,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可是在这个当口,疑云密布,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陷阱,日升昌和户部合作关系的终结预示着票号业绩的下滑,每股十五两的价格和以前比是便宜了不少,可是和以后比呢?谁也不敢保证买了会不会被套。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即使户部的库银也不是金山银海无穷无尽,刚才的接盘已经耗尽了十三号席位所有的资金,现在望着满眼廉价的筹码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二十万股卖单封在那里,日升昌的股票几乎停止了交易,其他个股也闻风而动,股价一路下滑,到收盘时综合成交价比昨天低了近两成,尤其招商局和利国铁厂的股票更是跌了三成以上,也就是十三号席位今天花二百万两买入的股票只值一百四十万两了。   京城和上海之间有一条公文来往的电报线,根本不向百姓开放,平日黄小田和他手下的交易员互通信息也都是靠着连夜来往的火车由专人送信,可是这次事情太过紧急,于是收盘后十三号红马甲用了一百两银子作为贿赂,买通了电报房的小吏,向户部尚书发送了一份密文电报。   就在黄小田刚收到电报,正和张福林商讨对策的时候,皇上的口谕到了,宣两人进宫问话,张福林再次塞了一张银票给传旨的小太监,打听皇上这次召他们进宫所为何事,小太监若无其事的将银票塞进袖子道:“咱家也不清楚,不过这次皇上震怒的很呢。”   来到乾清宫,果然见朱由校暴跳如雷,质问两人道:“你们是怎么办差的?这印花税也降了,怎么还不见股市回升?朕手里的招商局股票都跌成什么样了!你们这是存心想把朕的荷包弄瘪了不是?”   黄小田磕头道:“皇上息怒,此事也出乎微臣所料,不过一切尚在控制之中,还请陛下宽限几日,臣等必然扭转乾坤,给陛下一个交代。”   朱由校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日内朕一定要看到股市回升,基金回升,不然你们就等着摘乌纱吧,今天袁崇焕又有电报到,还是向朕要银子的,如果西域基金发不出去,朕就只好从户部抽银子顶上去了,对了,黄卿家,户部还有多少库银啊?”   黄小田额头上顿时冒出了汗珠,这个问题上他可不敢犯欺君之罪,只好据实以报:“回禀陛下,库银尚有一千零五十八万四千两。”   “嗯,你回去就准备吧,三日后给西军预备好五百万两银子。”   一个时辰后,城北宅子里,黄小田和张福林急得来回走动着,不时停下叹一声:“到底如何是好啊。”   智叟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现在拼的就是毅力,咱们不好受,日升昌也不好受,只要再拿出五百万两银子来,明天张大人亲自到上海宣称朝廷救市,就不信股价起不来。”   黄小田焦躁万分,再也没了往日的尊敬:“五百万!你当是过家家呢,整个户部库银也不过一千万出头!现在已经全砸进去了,还有本官的全部身家一百万两也在里面,还有兵部吴大人,吏部崔大人,刑部高大人,都凑了份子在里面,咱们一共投进去整整一千五百万两了,高买低卖到现在市值只有四百万两,三天后朝廷就要用钱,你让我拿什么还?拿着一堆股票给皇上说,这就是库银?”   此言一出,三人都沉默了,这次玩得实在是太大了,挪用了库银不说,还向各方面筹措了巨额的银两,本想依靠证监衙门的便利操控股市,来个快进快出,捞一票走人的,谁成想炒股炒成了股东,自己买了个高位套牢,等到东窗事发,可就不是摘掉乌纱帽的问题了。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十一章 完胜   身为户部尚书监守自盗,挪用库银导致巨额亏空,这可是不折不扣杀头的罪名,现在的情形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们了,唯一的出路是愿赌服输,认栽出局,能弥补多少损失算多少了。   当天夜里张福林就乘火车赶往上海,死马当作活马医,证监衙门提司亲自出马或许能带动一些人气,让股价稍微上升一点也不至于亏得太狠。   哪知道张大人站在交易所的时候却遭到了一阵嘘声,众人早就对他这个证监提司心怀不满了,所以当他情真意切地发表了演说,鼓励大家踊跃投资的时候,迎来的却只有一双双白眼和一张张卖单。   股价继续暴跌,市场上基本看不到买单出现了,就只有十八号、八十八号打出的巨额卖单写在牌价板上,张福林腆着脸求见彭静蓉和胡懿敏,却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人家虽然是交易所的老板,名义上在证监衙门的业务领导之下,但又是堂堂的诰命夫人,品级比正三品的张福林高出去一大截,真不甩他也没办法。   张福林一看这架势顿时就全明白了,胡大掌柜什么人啊,黄小田上台之前户部可是在人家手里捏着的,户部有多少银子还不是一下就能估摸出来,现在人家故意打压股价就是想将一千万库银封死在这里,等事发之后朝廷好砍他们几个的脑袋。   合着这是想要我的小命啊,大冷的天,张福林的冷汗还是浸湿了后背,他有心求饶,情愿丢下一半的银子好歹把三天以后的差事应付过去保住小命,可是人家两位女士根本就不见他,堂堂正三品的户部侍郎的名剌递上去直接就被门房丢出来。   张福林无奈,只好传信给黄小田,请他出马央求镇武侯网开一面,黄小田接信后踌躇了一个晚上,终于还是敲响了镇武侯府的大门。   黄小田是镇武侯的政敌,一直以来在朝堂上就针锋相对,现在居然屈就前来拜访,让一直赋闲在家的侯爷很是惊讶,在西花厅奉茶接待黄尚书。   见面之后,黄小田也不寒暄,一撩袍子就跪下了:“侯爷救命!”   刘子光大惊:“黄大人这是为何?折杀本侯了,快起来快起来。”嘴里劝着,身子却坐在椅子上半分都没有挪动。   黄小田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侯爷,请您念在同朝为官的情分上救下官一命吧,下官来世定当结草衔环相报。”   刘子光挥手让堂上的下人都回避了,然后道:“黄大人,你我虽然同殿为臣,好像没什么情分吧?倒是你几次三番和本侯过不去,今天你又跑来唱这一出,你这是消遣本侯的吧。”   黄小田磕头砰砰作响:“侯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前下官和您作对都是身不由己啊,东林的人一直和您有过节,这您也知道。这次无论如何请侯爷高抬贵手放下官一条生路,下官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吃奶的孩童,生死之间就只在侯爷的一句话了。”   刘子光道:“你这话我就不懂了,你好端端做你的尚书,为何忽然要死要活的,还和我扯上了干系。”   黄小田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捏紧了双拳,沉痛地说道:“不瞒侯爷说,最近的股市暴跌都是张福林那厮干的,他还鼓动我向朋友同僚借了几百万银子在上海兴风作浪,想趁机大捞一笔,可是事情却出乎意料,股价居然一蹶不振再也拉不起来了,几百万两银子套在那里血本无归,下官虽然有些身家可是也难抵偿,现在只有求侯爷出面,让尊夫人和胡大掌柜出手托市,才能救下官于生死之间。”   刘子光笑道:“原本是黄大人炒股被套了啊,真是好笑,玩鹰的人居然被鹰啄了眼,这事传出去谁能信?不过即使你亏了也不至于要命吧,堂堂户部尚书这点担待都没有?不就是几百万两银子么,你硬是不还,他们还能活吃了你不成。”   黄小田语塞,期期艾艾不知道说什么好,刘子光见状冷笑道:“借给你钱的那位,怕是当今皇上吧,而且你连借条都没打就直接拿去用了,也不是什么区区几百万两,而是一千万两!”   黄小田闻言如遭雷击,他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指望刘子光不清楚此事,那样付出的价码也会小些,可是看这个架势人家早就心知肚明了,于是不再隐瞒,又磕了个头道:“侯爷明鉴,下官确实挪用了一千万两库银,本想从中渔利哪成想被深套其中,朝廷三天以后就要用银子,事情一旦暴露,下官全家都要遭殃,眼下能救下官的只有侯爷您了,只要侯爷答应出手托市,让下官将股票变现补了亏空,侯爷开出什么条件来下官都答应。”   刘子光道:“本侯早就猜到是你们几个家伙搞的鬼,哼,想从中渔利,你们这是想从本侯荷包里渔利吧,实话告诉你,我家夫人和胡大掌柜都很生气,声称不扒你们一层皮不罢休,娘们家嘛,小心眼很正常,我这个当家的有时候都得让着她,这样吧,回头我给你们说和说和,让她俩出银子把你手上的股票都给接了,也不占你便宜,你不是挪用了一千万两库银么,就给你八百万万吧,你自己再筹措一点先把窟窿堵上保住性命再说。”   黄小田叫苦不迭,他总共动用了一千五百万两银子买的股票只能收回八百万,国库的窟窿是堵上了,可是自己大部分的身家和多方筹措的银子可就全部打了水漂了,但是人家能出到这个价钱已经不错了,自己哪还敢再讨价还价,只能磕头谢恩:“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刘子光这才起身将黄小田扶了起来:“地上冷,黄大人还是坐着说话的好。”   黄小田跪了一阵子,加上心惊胆寒两条腿早就麻了,被刘子光连扶带拽拉起来按倒椅子上,依旧是忐忑不安,不知道刘子光还要开出什么条件。   刘子光道:“本侯看黄大人也是个性情中人,想交黄大人这个朋友,千里做官,只为求财嘛,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以前有什么矛盾咱们都一笔勾销,从今以后黄大人就是本官的朋友了,有财大家一起发,有难大家一起当,不知道黄兄愿不愿意给本侯这个面子。”   刘子光话里有话,明里是交朋友,其实是要拉黄小田进自己的阵营,黄小田顿时为难起来,他可算得上是东林党的重要成员了,岂能轻易倒戈。   见黄小田稍有迟疑,刘子光便详怒道:“黄大人若是为难就当本侯没说过,送客吧。”   黄小田赶紧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侯爷对下官有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下官哪有资格和侯爷称兄道弟,既然侯爷有这个意思那下官就却之不恭了,以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水里火里全凭侯爷一句话。”   刘子光心说这还是不是朝廷二品大员啊,简直就是黑社会古惑仔表忠心,嘴上当然客气道:“如此甚好,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对了,有几件小事还想麻烦黄兄。”   黄小田道:“侯爷但讲无妨。”   “这次金融风暴惹得天怒人怨,总要有人出来顶缸,本侯以为张福林可担此重任,下一任证监提司的人选就由本侯推荐好了。”   “侯爷和下官想到一起去了,唉,若不是这张福林,下官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他的乌纱这次肯定要摘。那其他的事情呢?”   “一直在幕后给你们出谋划策那个高人,本侯很有兴趣一见。”   “下官这就把地址写出来,侯爷只管派人去提。”   “以后东林有什么动向,还要烦请黄兄及时通报。”   “这……侯爷放心,只要下官知道的,一定对您知无不言。”   这次会晤最终在愉快亲切的气氛中结束,户部尚书黄小田正式上了镇武侯的贼船,虽然不能保证日后反水,但是近期内的合作是肯定跑不了的。   刘子光如约拍了电报给彭静蓉,让她拿出八百万万两银子收购十三号席位手中的所有股票,但是此时彭静蓉和胡懿敏手中的现银只有不足一百万两了,即使加上银票也不过六百万两,还有二百万的空缺。正在发愁,忽然下人禀报:有人送钱来了,将来人传进来一问才知道分别是天津和旅宋发来的货船,装载的全是金银,天津运来的是北京共荣朝廷国库里的银锭子,足有一百万两,旅宋运来的则是皇室给赵姣预备的办百日酒的钱,一水的墨西哥银洋和旅宋金币,折合成大明的库平银也有一百万之巨,八百万两正好。   资金到位以后,十三号席位将手上的筹码尽数卖给了日升昌,一次性拿到了八百万两,虽然亏了七百万,但总归将库银补的差不多了,等他们的交易刚结束,市面上的卖盘就全不见了,变成了一水的买盘,股民们知道风向终于转了,于是踊跃交投,价格一路爆涨却有价无市,因为绝大多数筹码都锁定在胡懿敏和彭静蓉手中,定价权也掌握在了她们手上,买价节节攀升却买不到货,只能继续抬价,终于回到了大跌前的合理价格区间,胡懿敏这才开始慢慢出售股票回笼资金。   受股市回暖影响,基金也开始了反转,虽然再也回不到三两五钱这样离谱的高价,但是也不会出现二十文这样的地板价了。   噩梦结束了,但张福林的官运也到头了,几封匿名的举报信送到了都察院,举报证监提司张福林收受贿赂,伪造空壳企业虚假上市,操控市场牟取暴利,一条条一桩桩证据确凿,都察院早就和户部正堂沟通过了,立刻接了此案将张福林拿下,当晚张福林就在都察院的牢房里悬梁自尽了,事后从张家简陋的宅子里抄出了二十万两白银和五千两金子,事情传出百姓莫不痛骂此人表里不一,贪婪成性,连皇上也震怒了,下令严办此案,张家涉案之人无一漏网,男的杀,女的发,风光一时的“大清官”张福林到此彻底完蛋,而户部却并无一人牵连在内。   更具有戏剧性的是,三日期限到了之后,皇上却再也不提西军讨要军费的事情了,据说那份电报是出身南厂的译电员弄错了……   刘子光在家得意洋洋,这一轮金融大战他不但捞了几百万两的好处,还拿住了黄小田的把柄,将户部和证监衙门再次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能逮到那个手段高明的智叟。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十二章 重燃战火   难怪刘子光,关键时刻他只用了一个小手段就扭转了乾坤,要知道大明朝所有的官方电报通讯全都掌握在南厂出身的技术人员手里,想无线电又不是有线电,戴着耳机抄写大气中若有若无的电码,出点小差错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次金融风暴,最终吃亏的是以黄小田为首的一帮朝廷高官和附庸于他们的大地主、大商人,光是黄小田自己就亏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其他人总共亏损六百万两,当然这笔钱里面包括了他们前期利用内幕消息在西域基金上赚取的老百姓的钱,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回大家都被黄小田坑了,连本带利赔的一干二净,一时间连京城各大酒楼妓院的生意都差了许多,因为那些往日的高官显贵们都没钱了,相反古玩行和当铺的生意却好了许多,大量珍奇异宝流传到市场上来,价格还不贵,基本是给钱就卖的水平。   现在的情况是大伙儿提到黄小田就恨得牙根痒痒,整日里都有人拿着借条围在黄府门口等着讨债,可怜黄小田吓得连家都不敢回,天天蹲在户部衙门办公,就是上朝的时候也没脸见人,捧着笏板不敢再高谈阔论。   黄小田知道,亏得他现在还坐着户部正堂,要不然人家早就把他的家给拆了,能保住尚书的位子全靠镇武侯不记旧恶出手相救,在目前这种自己被官场上下集体唾弃的时候,似乎投靠镇武侯才是唯一的出路。   道理很简单,镇武侯手中的资源远比东林党的资源要大,交易所在他手里,日升昌是他的盟友,各大军工企业也是他的名下,只有真心和刘子光合作,自己才能咸鱼翻生,赚钱还债。   于是户部迅速出台了一些政策,首先是全面恢复和日升昌的合作关系,各地官府的税款钱银全部存在票号里,就连汇缴中央财政的程序也交给日升昌代办,然后是证监衙门提司的人选问题,黄小田按照刘子光的指示安排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户部员外郎出任,其实此人就是胡大掌柜的传声筒而已,以后证监衙门就等于是日升昌的下属单位了,诸如涨跌停板制度,T+1制度,设立朝廷平准基金等迅速出台,股市也随之稳定,进入慢牛状态。   再就是和刘子光名下企业合作的问题,刘子光手里这些工厂大都是靠朝廷订单维持的,比如利国铁厂、江南造船厂,那都是军工企业,就是梅林罐头厂、南洋兄弟烟草公司也有大量军方订单,这些订单的核价可都是要经过户部同意的,既然黄小田已经倒过来了,那价格自然不是问题,不再拼命往下压不说,往巴巴地要往上提呢,当然这多出来的钱要分一部分给黄大人,毕竟人家欠着一屁股债呢,吃点回扣也是应该的。   刘子光慷慨大方,宅心仁厚,见黄小田被债主堵门,主动拿出来一百万两帮他渡过难关,先把最难打发的几个债主的钱给还了,当然这笔钱也是要写欠条的了,不过侯爷为人讲究,肯定不会上门讨债的,其实这不过是将黄小田损失的钱吐出一点还给他,但也把黄大人感动的岗岗的,趁着黄昏跑到侯爷府上商讨下一步的赚钱大计。   黄小田的想法是重启发行三千万战争基金的计划,这个计划在股市崩盘的时候被迫中止了,现在股市回升自然重新回到议事日程上来,不过西边没有像样的捷报传来,这基金还是发不出去,现在老百姓就学精了,不再相信官府的谣言,什么西军大捷斩首五百级,拓地三千里,没见分红什么都是假的。   黄小田说,西军在袁督师的执掌下恐怕是难打胜仗了,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想侯爷出山接管西疆战事,才能真正打败西夏,基金才能发行出去。   刘子光纳闷了,上千万的军费花出去,成千上万的大炮火铳盔甲刀枪弓弩还有江南的米粮被服运过去,就是装备十万头猪都能打赢了,何况袁督师也不是个庸才,治军严谨,手下人才济济,战将百员,雄兵十万,你一个户部官员,如何断定袁督师不能打胜仗?   黄小田唉声叹气,说侯爷你有所不知,不错,军费是用掉了一千多万,可是这些钱又有多少真正落在西军身上呢?发行基金的时候各级官员就捞了三百万,然后是采买军资运送粮草,这里面层层盘削又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真正用于西军在当地募集民夫修建城墙和发放给军兵的饷银,才有不到三百万,这里面各级军官再吃点空额,最终落到实处的银子少之又少,哪够打仗用的。   黄小田的话是实情,这就是大明朝的现实情况,腐败严重,层层盘削,军队流行吃空额喝兵血,这两年主要的大仗都是自己在打,所以并未显现出弊端来,这回袁大帅统领着有着改编自中原各路军阀残兵和土匪的杂牌部队,这些弊端必然加倍放大,打败仗也在情理之中。   “那黄大人如何断定本帅出马就一定能旗开得胜呢?”刘子光问道。   “侯爷和他们不同,侯爷手上有天下第一强军红衫军,成军以来鲜有败绩,军纪严明战力凶悍,更有自成一系的军工后勤体系,再加上侯爷威望如日中天,所到之处无不披靡,主要侯爷挂帅的消息一经传出,别说三千万基金了,就是五千万也发得出去,这军费筹措起来还不是归侯爷调度的么,到时候侯爷只要别忘了下官就成。”   原来黄小田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刘子光挂帅出征就意味着基金发售的火爆,届时大家的钱袋子又都鼓起来了,能解决黄小田巨额债务的办法唯有这一条坦途了,刘子光沉吟一下道:“倘若本侯挂帅,战局或许会有改观,可是能不能挂帅可不是哪个人说了能算数的,必须内阁和皇上都同意才行,东林忌惮本侯手握兵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件事上他们一定会横加阻挠。”   黄小田道:“未必,西军接连惨败,内阁已经无法承受了,潼关守不住,西夏军长驱直入中原,那大明就废了,钱阁老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等下官择日再去说道说道,侯爷挂帅的事情一定能落到实处。”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大伙一起发财有什么不好,刘子光当即哈哈大笑道:“如此就有劳黄大人了。”   其实刘子光心里也清楚,这个烂摊子终归还是要自己来收拾,别管是皇上还是东林党,玩玩权术还行,真论到打仗他们就歇了,自己韬光养晦在家赋闲,其实心中何尝不想重新出山呢,二十郎当岁的年纪,真要困在这京城里天天抱孩子也做个太平侯爷也不是他理想中的生活。   镇武侯府召开家庭会议,商讨挂帅西征的事情,刘子光的几个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全票举手通过,彭静蓉考虑的是战事重开,铁厂的订单自然汹涌而来,刘小猫彭静薇两个小脑袋里想却是再没有人管他们了,想怎么疯就怎么疯了,至于刚产下旅宋皇储,孩子还不满三个月的赵雯,更是双手赞成,人家到底是干过皇帝的,觉悟就是高,说我家相公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不挂帅谁有资格挂帅?   唯一扭扭捏捏不表态的是一直没收房的小媳妇李香君,这丫头今年也十八岁了,按照以前刘子光允诺的,也该给个名分了,看这个情形,大家都知道小丫头春心动了,彭静薇一个指头点到她额头上:“我都不急你急啥,早晚都是姐夫的人,还急这几个月吗?”   看着这几个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刘子光也觉得有些愧疚,连最小的李香君都十八岁了,要搁别人家早就结婚生子了,可是待在侯爷府一住就是三年,连个名分都没有,还有彭静薇,一心想着风风光光嫁给姐夫,自己一直也没如她的愿,当然最对不起的还是刘小猫,连床都上了还没有说法,可这些人最不在乎的就是刘小猫,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和来历,只知道她现在心理年龄只有七岁,说话都不大利索。   “老爷也该收她们几个入房了,看看别人到了你这个年纪都是儿女满堂的,可是咱们家至今只有一子一女,儿子还在府外养着,女儿还是外姓,妾身又不争气不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就只能指望这几个妹妹了,这样吧,等西征完了,咱们就挨个把事儿办了,老爷你看怎么样?”彭静蓉到底是正房夫人,看问题就是长远,此言引起了刘子光的共鸣,“也好,等我得胜归来就把你们几个都娶了。”   家里意见统一之后,刘子光又去乌衣巷和曾橙商量,说是商量其实就是知会一声,曾橙是个懂事的妻子,别说是为国尽忠了,就是相公出去跑单帮做生意她也不会拖后腿的,但是想到西域茫茫戈壁,她就忍不住流泪,牵住刘子光的袖子道:“相公你可要早些回来啊,可不能等你来了猡猡都不认识爹了。”   刘子光道:“用不了那么许久,些许蛮夷而已,为夫出马半年就剿平了了他们。”   三日后,果然一道口谕传到镇武侯府上,命他进宫接受朝廷新的安排,刘子光早有准备,换了袍服就进宫去了,等到晚上才板着一张脸回来,彭静蓉赵雯等立刻围了上来问道:“怎么,帅印旁落了?”   刘子光道:“帅印倒是有一颗,不过只是副帅而已。”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十三章 夜雨潼关大营   刘子光的正式头衔是征西大将军,节制西军各路人马,还发了一颗好大的大将军印,但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上头还有管头,皇帝以刘子光不熟悉边事为由,继续留用了袁崇焕,还给袁督师加了头衔,现在人家是兵部尚书左都御史总督陕西三边军务监理粮饷兼整饬河西等处边备,征西大将军虽然名义上统领西路军所有人马,但是却要被袁崇焕节制。   袁崇焕早就是统带一省军马的都指挥使司,如今更是执掌兵部大权在握,刘子光虽然窜得快,但是毕竟在人家手底下干过,资历摆在那里不服也不行,再说大明朝以文驭武的传统一直有,到刘子光这里也不能变,所以这个差事捏着鼻子也得干。   圣旨要求刘子光立即轻车简从赴任,其所部红衫军即刻从防地出发星夜赶往潼关,兵器甲马粮草自备,一个月内必须赶到,否则军法从事。   红衫军从北方千里调防,留下的空缺由徐增寿率领的河北官军接手,此时朝廷已经调派了一部分浙军和一部分闽军北上充实徐增寿编练的河北军,总之对付关外的清军残敌人手不成问题,朝廷这一手玩得很高明,刘子光好不容易建立的基地一下子就被拆了去,作为核心力量的军队一离开,那些田产矿山工厂,还有各级地方官僚机构乃至共荣傀儡朝廷不就是人家嘴里的肉了么。   所幸的是红衫军走了,北洋水师还在,而且在天津设立了舟师基地和大沽口炮台,水师步勇扩充到两万人,等红衫军一走他们就会接手各处的防务,至于满清伪军靖国军也是看着李岩的眼色吃饭的角,大伙儿都不把徐增寿放在眼里,所以朝廷想玩偷梁换柱这一手也不是那么容易。   红衫军很拽,他们根本没有朝廷军队的编制,发展到现在三万人的庞大编制还属于刘子光的亲兵营性质,朝廷虽然有看法但是一直不敢直接插手,在刘子光看来,这次调防未必没有借着西夏人的手消耗这支部队的意思,不过外虏当前,人人都有上阵杀敌的义务,现在不是矫情这些事情的时候,所以他还是服从了命令,辞别了妻儿,踏上了西征的漫漫征途,同时也拍发了一份长长的电报给李岩,让他安排好北方的事宜,督促红衫军按时抵达潼关。   镇武侯挂帅西征的消息一经传出,西域基金果然暴涨,就连第二波发售的也卖得不错,虽然三千万不可能立刻消化下去,但是也售出了五百多万两,刘子光自然是大大的发了一笔,出征的吉日很快来临了,皇上亲率百官在江边送别,春寒料峭,江阔云低,一身金盔金甲的西征大将军豪气云天,连干了三杯壮行酒,摔了酒杯道:“陛下,且看臣替你打下一个大大的新边疆出来。”   朱由校眼圈微红,道:“爱卿珍重,皇姐和外甥朕会帮你照顾,朕等着你的捷报!”言毕一伸手,太监递上一把宝剑,黑皮剑鞘,外面鎏着一层厚重的黄金,剑档上浮雕着双眼嵌宝石的神兽,整体粗犷豪放,明显带有异域风情。   “这是永乐大帝曾经用过的宝剑,朕现在将它借给爱卿,希望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爱卿旗开得胜,保佑大明万年永固,爱卿,接剑!”朱由校说着,将剑郑重的递给刘子光。   刘子光双手接过宝剑,顿时感到此剑非同一般,光是重量就低得过五把寻常刀剑,着实是神兵利器,他当即跪倒道:“谢陛下。”   征西大将军带着三百亲兵登船去了,岸边人山人海的百姓挥手作别,在万千民众之中,有一个单薄的身影抱着幼儿泪眼婆娑望着战船远去,拿着怀中幼儿的小胳膊轻轻挥动,“爹爹打仗去了,猡猡要乖哦。”   还不懂事的刘猡猡忽然大哭起来,一双小手扑腾着伸向远方,像是想要爹爹再抱一次的样子,弄得长公主也掉下泪来。   远在江心战船上的刘子光忽然虎躯一震,耳边似乎传来妻儿的哭泣,但是他没有回头,只是扶住了剑柄,对随行的讲武堂高级班学员道:“此去陕西,你们中的某些人或许要永远留在那里,尔等怕不怕?”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大帅,我们不怕!”回话的是一身飒爽红衫的夏完淳和梁士贻,这一对复社和铁血社的学生领袖现在已经是受过三个月军训的红衫军储备中级军官了,能随大帅一起出征,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正是少年气概张扬的时候,意气风发还来不及,哪里想的到什么害怕。   刘子光的路线是走徐州过河南抵达潼关前线,路过徐州的时候特地去了一趟利国铁厂,做了一些工作上的部署,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红衫军打仗最重要的不是粮草而是军火,利国铁厂已经成为大明朝军方最大的供货商了,大到火炮战车小到盔甲箭矢,所有的陆师装备都是他们生产的,这次西边有事,兵器弹药是少不了的,必须提前安排好生产和运输计划刘子光才能放心,他的兵没了火器就等于老虎没了牙,光靠爪子可不行。   安排好了后勤事宜,一行人再度上路,风雨兼程赶往潼关,一路上见的都是饱经战乱的中原大地,河南匪患严重,十室九空,只是到了近年才稍微安定一些,路过的州县无不贫瘠不堪,一派百废待兴的样子,从江南烟花繁华地来的夏完淳等人看了这别样的江山,无不感慨万千,这就是连年战争造成的危害啊,为了制止战争,只有拿起武器进行反抗才是唯一的出路,   河南大地上还有零星土匪在活动,道路也不好走,但是他们这三百人全部装备了矫健的三河马,还有连发快铳和火箭筒,别说小股土匪了,就是几千人的大军也要忌惮一下,所以行进速度还算快,十几天的光景就赶到了潼关大营。   潼关位于河南陕西山西三省交界处,这里南有秦岭屏障,北有黄河天堑,东有年头原踞高临下,中有禁沟、原望沟、满洛川等横断东西的天然防线,势成“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之势,是陕西的东大门,链接西北、华北、中原的咽喉要道,同时也是控制关中的一把钥匙,历朝历代都非常重视潼关的地位,城墙越修越高,依着山势连绵起伏,箭楼暗堡此起彼伏,瓮城、千斤闸门、炮台、藏兵洞随处可见,当真是一座雄关。   西军十万人马就驻扎在潼关,城里住着一部分人马,城东十里外还有一座连营,当刘子光一行人走到距离潼关还有四十里的时候,忽然天降暴雨,他们轻车简从没带帐篷,附近又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便只好披上南洋橡胶做的防水斗篷继续前行,争取在天黑以前赶到大营休息。   随着下着大雨,但刘子光敏锐的眼神还是发现了连营的灯火,他高呼一声,鼓励大伙快马加鞭,暗夜加上暴雨,却怎么也走不快,等艰难的踩着泥水走到距离大营二里地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斥候忽然带来了两个哨兵。   两个哨兵浑身湿透,而且占满了泥浆,连脸上都是黑漆漆的,刘子光道:“西军素质不错嘛,潜伏哨都放到二里外了。你们是哪个总兵麾下的?”   雨下的大,刘子光的大纛旗早就卷起来了,但是看他的架势和口气就是高级将领,于是那哨兵答道:“回大人,俺们不是西军的人,是征西大将军所属的标兵红衫军。”答话的时候语气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骄傲的感觉。   刘子光一愣,随即笑了,没想到自己的部队来的更快,真不愧是红衫军的好儿郎,他赞道:“不错,像个红衫军的样儿,这么快编入西军执行任务了,不过雨夜潜伏怎么连防水斗篷都不配,难道没装备么?”   哨兵答道:“回大人,俺们执行的不是西军的任务,俺们是红衫军前锋营的潜伏哨,大军刚到,还没入营呢。”   刘子光纳闷,轻轻一夹马腹继续前行,走出不远,果然看到西军大营前的空地上影影绰绰站着一个方阵,黑乎乎的约莫有上千条汉子在雨中挺立。   有点不对劲,刘子光立刻让那两个哨兵去找他们的营官过来说话,不多时两员将带着十几个马弁赶到,待看到刘子光的容颜后立刻跪倒在泥水里:“末将周培公、王辅臣参见大帅。”   “快起来说话,这事怎么闹的,大半夜的下着雨在外面罚站呢你们?”刘子光问道。   这支红衫军前锋营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红衫军,而是由靖国军的精锐改编成的冒牌红衫军,刘子光故意如此安排,以便红衫军的主力留在北京,反正靖国军实际上也算是自己的力量了,给他们升级成红衫军高兴还来不及呢,周培公王辅臣不愿意对洪承畴作战,来陕西打西夏人确是一万个愿意,第一次以红衫军的身份作战自然心情激荡,想干出点样子来请功,所以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三千人的前锋营居然比刘子光轻车简从走的还要快些,等到了大营外已经是黄昏时分,对方发现有大队人马来到急忙关闭营门张弓搭箭做出防御的架势,等文书递过去才稍微缓和,出来个参将问了几句话便让他们在外面站着,等督师大人来点兵,可是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天又下起了暴雨,士兵们没有号令,谁也不敢动,只能苦苦站在雨里等候。   “怎么不去避雨?”刘子光问。   “军令没下,咱们不敢妄动,若是松松垮垮岂不是折了大帅的名头。”周培公道。   刘子光明白了,这是周培公王辅臣在和西军较劲呢,你们故意怠慢不让俺们进营是不,那俺们就在雨中一直站到你们开营门为止,不错,有点红衫军的派头!   “好,本帅和你们一起站着等,看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点兵。”刘子光说着,脱去了橡胶斗篷,穿着一身半旧的红战袍,走到了队伍的前列,和士兵们站在了一起,不用他说,三百亲兵包括那些讲武堂学兵在内,都一起脱下斗篷,和前锋营的兄弟们站到了一起。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十四章 架空大将军   新晋升成红衫军的前靖国军士兵们军纪森严,横成行竖成列,站在雨中岿然不动,对新加进来的三百同袍也是看也不看,就这样默默地站着,潼关大营高高的木栅栏墙上,数十只松油火把在雨棚下燃烧着,衬托着火把的光芒能看到几乎连成一线的雨注,寂静的大营高墙上没有半点动静,只有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注视着下面这帮淋雨的傻瓜。   就这样一直等到黎明时分,雨终于停了,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万丈金光满撒,照耀着潼关大营外泥泞不堪的空地,顿时激起红光一片,一个整齐的方阵,上上下下全部是鲜红的盔樱,鲜红的战袍,连日奔波以至于污秽不堪的红衫被一夜的大雨洗濯的格外鲜艳,虽然积水还从盔沿上滴落,但是将士们的腰板依旧挺直,眼神依旧坚毅。   刘子光身后的掌旗兵将一丈八的旗杆放下,解开上面的防水油布,就地一挥将旗帜抖开,然后将大旗一立,一面血红色的大旗顿时迎风招展,白色的旗裤上写着一行黑字:征西大将军,旗面上一个斗大的刘字。只听前锋营统带参将王辅臣一声厉喝:“全营都有,立正!敬礼!”最后两个字是拖长了声音喊出来的,声音划破长空,连潼关大营上都隐约出现了几个人头向下观望。   三千名士兵在一霎那间集体扭头,目光朝着那面迎风招展的大旗,齐刷刷举起右手放在额边敬礼,待王辅臣喊罢礼毕,又齐刷刷的放下,动作整齐划一,毫不拖泥带水,虽然当兵的很多不认识字,但是一丈八的旗杆总是能看出来的,这可是提督以上一品节将才能用的高度,不用问,是红衫军的大帅,当朝镇武侯爷大驾到了,虽然大伙依然肃立不语,但是个个心潮澎湃,每个人都明白了,昨夜加入队伍和他们淋了一夜暴雨的人正是他们的大帅刘子光!   刘子光一甩头,身后的侍从官——红衫军最年轻的百户代文龙扯着一副变声期的公鸭嗓朝大营上喊道:“大明朝,太子少保一等镇武侯,节制西军总统制征西大将军驾到,尔等还不速速开门迎接!”   其实上面人早就看见刘子光的旗号了,但是依然许久没有回应,听到代文龙少年稚嫩的喊声,忍不住粗俗的大笑起来,然后一颗长满胡子的大脑袋伸了出来喊道:“娃娃,别喊了,俺们没收到命令,不知道什么征西大将军征南大将军的,袁督师有令,最近军情紧张,没有他老人家的手令这营门就是皇帝老子来了都不能开。“   刘子光并未恼羞成怒,他已经明白这是袁崇焕在玩弄权术打压红衫军的骄气呢,如果不能挫了这支军队的骄横之气,日后就不方便管教了,这其中又何尝没有趁机打压自己的意思,想想刘子光当年只不过是利国铁厂的义勇军头目,手上几千民团,政治地位连官兵把总都不如,现如今已经是一等侯爵征西大将军了,和袁督师的地位只在伯仲之间,心胸稍微窄一点的人都会有一点点如鲠在喉的感觉,这一点,他理解。   自己是征西大将军,武将的头头,以往历次出征都是军政一把手兼着,说一不二的角色,哪有看人眼色的份,可如今西军的真正一把手是总督三边军务的袁督师,如果不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以后到底谁听谁的都是个问题。   今天这个事还让刘子光想到当初山东战场上争入兖州城的事情,明明是自己的人马先到,可是袁督师却让后来的毛文龙部先进城,厚此薄彼可见一斑,如今自己功成名就了可是袁督师还玩这一手就有点过了,不过无所谓,刘子光已经不是以往的刘子光了,你不是不让我进营么,那老子就站在外面耗,看谁耗得过谁。   营门还是没有开,上面也没有动静,大帅没有号令,红衫军们也不敢动弹,就这样直挺挺的站着,整个方阵鸦雀无声,能听见大营里面西军将士起床早操列队口令的声音,还能闻到煮米粥的香味,一直从黎明站到了开晌午饭的终点,终于有人撑不住了,最先倒下的是讲武堂那些文弱的书生们,经历过三个月军训就满以为自己成了铁打的汉子,到如今才知道淋了一夜雨饿了一天肚子就撑不下来了,反而那些靖国军出身的汉子们,一个个依然腰杆笔直目光锐利,虽然肚子里也发出咕咕的叫声,但精神面貌还是极好的。   远处小山包上,袁崇焕收起单筒千里镜叹道:“骄兵悍将啊。”身旁一员小将道:“大帅,是不是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恐怕……”   袁崇焕道:“三桂啊,你还年轻,不懂得统兵之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他还能反了不成?是朝廷的人就要遵守朝廷的规矩,西军上下十几万人都是老夫捶打过的,断不能让这些新人坏了规矩,娇兵悍将,再等等,等过了饭顿再下去不迟。”   直到大营里面传出的西军汉子们吧唧嘴吃羊肉泡馍的声音结束,一片刷锅洗碗的声音传来的时候,袁崇焕一行人才姗姗来迟,百十个劲装汉子骑着快马簇拥着袁崇焕的牙旗飞奔到大营前戛然而止,百十匹健马的动作如出一辙,倒也显现出不凡的骑术和绝佳的面貌,袁崇焕外罩战袍,内穿熟铜山纹甲,从一匹高大的三河马上跳下来,上前几步热情洋溢地说:“征西大将军终于到了,本督真是望穿秋水啊,昨夜深入敌后亲自侦查去了,所以大营的旗牌送信到潼关城里没能找到本督,直到刚才才收到消息,真是委屈大将军了,委屈弟兄们了。”   刘子光淡淡笑着,心说刚才那小山包上千里镜的反光老子都看见了,你还装什么装,但是嘴上却说:“袁督师哪里话,大营军纪森严颇有昔日细柳营的风范,下官佩服的紧呢。”   袁崇焕又赔笑两声,扭头道:“征西大将军到了,还不快快开门!”   上面人早就等着袁大帅发令,营门立刻打开,吊桥放下来搭在壕沟上,袁崇焕拉着刘子光的手亲切地说:“来来来,本督与侯爷携手入营。”   西军的将官们早就披挂整齐等在里面了,看见袁崇焕进来立刻一起躬身致礼:“恭迎大帅!”   袁崇焕道:“这位就是名震大江南北的镇武侯,将来就是你们的顶头上司了,尔等务必要遵从号令,不然本督定然军法从事。”   这话说得奇怪,难道老子自己不会军法从事他们么,刘子光横了袁崇焕一眼,袁崇焕只当是没看见,向他介绍道:“这位是西军大将刘宗敏,原来是纵横关中的草莽豪杰,如今被朝廷招安,陛下钦赐署都督佥事的头衔,实授的西安总兵,也是本督手下头号的虎将,你们都是姓刘的,二人日后可要多多亲近。”   这话更过分,老子是统兵大将军,和一个土匪出身的总兵亲近个什么玩艺,刘子光按捺不住道:“袁督师客气了,这些军将本帅自会按照花名册点卯,就不劳您一一介绍了。”   刘宗敏身高甚长,虎背熊腰,满脸的络腮胡子,一身玄色铁甲,腰间两把鬼头大刀,当真是威风凛凛,上午在营门高墙上说话的就是这个家伙,他本来还想上前给刘子光请安,听了这话便不再动作,嘴里还咕哝了一句什么。其他西军将领也都是一副不服气的吊样子,看起来袁督师事先没少说自己的“好话”。   既然刘子光这样说话,袁崇焕也不再客套,升起帅账端坐当中,刘子光这个名义上的西军统帅只能在袁崇焕的虎皮帅椅边加一个胡床而已,胡床就是行军小马扎,坐在上面比袁崇焕低了几个头,还不如不坐,刘子光知道这也是袁大人的安排,索性随了他的愿,和众将站到了一起。   袁督师简单将西军的状况介绍给新来的人,现在大军主要依托潼关天险进行防御,分为潼关城和潼关大营两个部分,潼关城由吴三桂把守,大营的主将是刘宗敏,部队组成也不同,吴军是擅长守城的湖广军,刘部是擅长野战的关中河南军,而红衫军的特点和刘宗敏部下类似,所以放在一起驻扎比较好,大营已经给他们留好了营房,只要入住就可以了。至于征西大将军刘子光么,对当地情况不是很了解,对部队也不熟悉,还是跟着袁督师住在潼关城里比较好,先期到达的红衫军一部跟着刘宗敏就可以了。   架空,这是标准的架空,不但不给兵权,还把控制嫡系力量的权力也给剥夺了,刘子光冷笑,战场当成了玩政治的场所,这还怎么打胜仗,可是如今自己满打满算只有三千来人,也没有威信可言,这些西军大将都是袁崇焕驯服了的角色,贸然夺权也不是办法,所以他只好淡然道:“一切都听袁督师的安排。”   话音刚落,帐外就传来一声怒吼:“我要见大帅!”   袁崇焕眉头一皱,喝道:“何人咆哮帅账?宗敏你去看看。”   刘宗敏瓮声瓮气说一声遵命,扶着双刀就出去了,然后就听到帅账外面有这样一段对话。   “你是那个营的,擅闯帅账该当何罪?”这是刘宗敏在问话。   “本将是红衫军前锋营的参将王辅臣,特来向刘大帅陈情,大营给的地方低洼淤塞,根本不能住人!”   “什么刘大帅,你找错地方了吧,这里只有一个大帅,就是袁督师袁大帅,住什么地方是大营的统筹安排,只能遵守不能违抗,身为军人你连这点自觉都没有么!”刘宗敏气势汹汹的吼道。   刘子光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刘宗敏给红衫军小鞋穿呢,他微微一笑抱拳道:“袁大人,下面的二郎不懂事,下官去调解一下。”也不待袁崇焕应声,就走出了帅账。   帐外,刘宗敏正和王辅臣鼻子顶着鼻子较劲呢,王辅臣昨夜受了不少鸟气,正不顺呢,又遇到刘宗敏这个不讲理的粗野汉子,自然针锋相对,两人都是全身甲胄,刀剑在身,怒目而视,互相揪着对方的领巾,就差拔刀子对砍了。   “干什么呢?这是朝廷大军的营寨,不是你们的响马寨子!”刘子光厉声喝道,这俩人都是土匪出身,骨子里都带着一股无法无天的劲,再加上各自有后台撑腰,谁都不怕谁,刘子光这一嗓子喊出去,王辅臣松手了,但是刘宗敏依然紧揪着王辅臣脖子上的黑色防尘围巾。   刘子光一伸手拿住了刘宗敏的手腕,轻轻一捏往后一送,刘宗敏被推了一个踉跄,再看手腕好像被铁钳子夹过一样,红彤彤一片,刘子光还不罢休,张口就骂:“操!你当老子的征西大将军是假的啊!”   刘宗敏刚想发飙,可还是忍住了,捏着手腕不敢说话,可是大营附近的西军士兵都围了上来,手都按到了刀柄上,西军将士都是百战精兵,粗野不堪眼神凶悍,刘子光这边除了王辅臣就只有侍卫官代文龙了,十五岁的少年还是在私塾念三字经百家姓的年纪,但是他已经在战火中成长为一名合格的侍卫军官了,看有人敢对大帅不利,立刻拽出两把四连发火铳瞄准对方,拔枪开上膛瞄准动作一气呵成,快的让人眼花缭乱,不愧是暗器名家铁胆庄的少庄主出身。在他的火铳威胁下,那些西军也不敢乱动,只能恨恨地将眼神瞪过来。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十五章 地平线上的骑兵   这时袁崇焕已经出来了,喝道:“干什么!反了不成,有什么事报于本帅知晓。”   众人这才收起兵器和凶狠的嘴脸,王辅臣道:“袁督师明鉴,中军给我们安排的营地实在不能居住,还请督师下令换一个地方。”   袁崇焕不满道:“军队讲究整齐划一,不可能每个人都照顾到,大营就这么点地方,若是每个人都要占据好地势扎营,还不乱了套,以后有什么事不要越级上报,大敌当前,本帅和刘大将军都没有时间管你们这些琐碎小事,念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聒噪帅账,定斩不饶,都散了吧。”   袁崇焕仿佛也动了气,不理刘子光一甩手进了帅账,王辅臣气哼哼道:“不准越级报告,那我们前锋营的事该找谁办?”   一名西军中军旗牌官得意地说道:“前锋营已经划给我们刘总兵节制了。”   刘宗敏冲王辅臣道:“袁大帅有令,前锋营归潼关大营调度,尔等还不速速入营,再赶闹事,军法从事。”说完又对刘子光一拱手,似乎是对刚才的冲突表示歉意,又似乎是在挑衅。   刘子光道:“既然王参将说营地不能入住,想必不是凭空捏造,刘总兵掌管大营,为何不去察看一番,如果是他们故意闹事再军法处置不迟啊。”   刘宗敏想反驳,却又忍住了,道:“那好,末将就陪大将军去看看。”   王辅臣领着众人来到大营西边一个水塘边说道:“这就是中军安排给我们的营地!”   众人望过去,只见这水塘地势低洼,上面飘着烂草菜叶子,隐约能看见几座帐篷的顶,还有一股臭味弥漫,分明就是整个大营用来排污泄洪的所在,想必本来也不是水塘,昨夜一场暴雨才将这里淹没的。   王辅臣愤愤对刘子光道:“大帅您看看,这就是他们给前锋营预备的营地!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刘宗敏怒道:“行军打仗就是这样,嫌不舒服就滚回家钻老娘们裤裆里过去。只要你们还是西军的兵就得给我住这儿!水塘怎么了,抽干了不是一样住,老子们当年爬兵卧雪的时候可没抱怨过半句。”   王辅臣还想说什么,却被刘子光阻止了,拍拍他的肩膀道:“叫弟兄们把水抽干了,抬土垫高地势,扎营结寨吧。”   经过长时间在朝堂上的历练,刘子光已经颇懂权术之道了,虽然他扛着征西大将军的牌子,但是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还有个老上级罩着,想抢班夺权是不可能的,好勇斗狠挑起和西军的斗争更加不明智,人家明摆着想对付你,你再玩横的不是将把柄往人家手里送么,现在能做的只有忍!等自己的大部队赶到再做出个样子来给这帮西军看看什么是红衫军。   大帅都发话了,王辅臣也不好多说,只能忍着怒气招呼士兵过来干活,可怜前锋营的兄弟们淋了一夜雨,连顿热汤水都没混上,就要饿着肚子出力干活,军令如山,再苦再累他们也只有忍了。   刘子光又把周培公叫来交代了几句,无非是保持团结,忍字为上,周培公连连点头称是,但是火爆脾气的王辅臣就忍不住了,说了一句:“大帅,忍无可忍怎么办?”   刘子光顿了顿,盯着王辅臣的眼睛说:“现在你所经历的都是不足挂齿的待遇,本帅觉得完全可以承受,你现在不要以红衫军自居,就当自己是西军的一名新兵,当然了,实在到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该打的打,该闹的闹,出了事本帅担着,但是有一条,不许打输!你记下了么?”   王辅臣胸膛起伏,刘子光的话显然给了他极大地信心,“记住了!”   解决了扎营的问题,刘子光便带着三百亲兵跟着袁崇焕进城去了,向西十里是潼关城,一座坚城横在秦岭和黄河之间,控制着关中平原的出口,这座城和山海关有着异曲同工之处,都是依山傍水,地势险要,刘子光入城之后,袁督师早就给他预备好了官邸,连三百亲卫都安排好了干净舒适的营房,还有热乎乎香喷喷的羊肉泡馍等着他们。   接风洗尘的宴席过后,袁崇焕领着刘子光登城观望,潼关向西是一条绵长的低谷地带,一眼看过去杳无人迹,只有天际盘旋着一群乌鸦,袁崇焕指着西边道:“那里便是西夏人的大营,自从上次本督在守城战大伤了他们元气之后,他们已经有一个月不敢犯境了。”   城墙是洪武年间改建的,后来又加固了几次,虽然不能和北京南京相提并论,但也高大巍峨,称得上一座雄关了,刘子光注意到城墙垛口有很多地方砖头的颜色不一样,明显是后来修补的,看来这里一定经历过不少次恶战。   刘子光拿起千里镜看了一下,除了远处倒毙路边的骷髅什么也没看到,现在正值初春,可是这山谷里面连一丝绿色都没有,满眼都是荒凉的土黄色。   “西夏人打仗有什么特点?”刘子光问道。   “西夏人和昔日元朝军队类似,分为几种级别的部队,有皇帝近卫的怯薛军,装备精良的锁子甲和西域良马,还有普通的轻装骑兵,一色的蒙古马和弯刀弓箭,战力只比怯薛军稍逊,但是已经能达到满清八旗劲旅的水平了,另外还有砲兵和步卒,这些人马数量繁多,组成复杂,有西域各民族的降军编成,突厥人、阿拉伯人也不在少数,当然汉人也有一部分,无论是野地浪战或者攻城守城,西夏人都很有一套,回回炮、楼车、冲车、火油柜,用的都很娴熟,着实是难对付的敌人。”   刘子光冷笑道:“听起来是很厉害,可是现在时代已经变了,在我天朝大军的火炮面前,这一切都是渣。”   袁崇焕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拍拍刘子光的肩膀,用长辈的口吻道:“子光啊,末轻敌哦。”   刘子光耸耸肩膀,继续拿着千里镜往西边看,忽然千里镜里出现了一个人头,然后那人头慢慢升高,变成了一人一马,充满异国风情的尖顶头盔和铁网编织的锁子甲,风尘仆仆的披风和高头骏马,刘子光一惊,又转动方向看过去,这一骑过去之后,整个地平线全都出现了同样打扮的骑兵,黑压压的一片。   这时候旁边箭楼上的瞭望哨也发现了敌军,一边敲梆子一边大喊:“西夏人来了。”城墙上顿时响起长长的号角,不用袁崇焕下令,全城便紧急行动起来,大批士兵奔上城墙各就各位,大炮调整角度,床弩搅动弓弦,火铳兵们排成一列,在小旗的号令声中集体装药装子弹,动作倒也娴熟,看来和西夏人已经打过不少次交道了。   地平线上的骑兵越来越多,排成三列横阵,大约有万人左右,然后是大队大队的步卒,各色旗帜在空中飘扬,远远望过去杂乱无章却又杀气十足,数万人马从荒野中开过来的气势令人心惊,刘子光回顾自己的手下,讲武堂的高级学员们一个个神情紧张,嘴唇发干,手指也微微颤抖,但是一个个的眼神却依然闪亮。   “怕了么?怕也是正常的,老子第一次面对清军连环马的时候也怕过,不过怕归怕,一样杀他们个丢盔卸甲,都是两个胳膊抗一颗脑袋,刀子进去一样会死,谁怕谁啊,今天算你们碰上了,袁督师都说了,一个多月西夏人没来捣乱了,今天你们第一天到,他们就来凑热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城防战。”   刘子光到底对这些精英、未来的参谋军官们还是爱护的,没有让他们拿起火铳站在第一线作战,而是跟在自己身后,一人一个千里镜观战就行。   敌军越走越近,已经能通过千里镜清楚的看到他们的装束,骑兵多是铁网锁子甲和带护鼻的尖顶铁盔,配小圆盾和弯刀弓箭,步兵们有的戴着铁盔,有的用布缠头,衣服五颜六色都有,兵器也比较单调,没有缨子的长矛和弯刀盾牌,再就是大量斜背在身上的弓箭,这种弓不是中原式样的反曲弓,而是长达五尺的单体弓。   西夏军走到距离潼关城一箭之地停下,一人出列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语言叽里咕噜说了一阵,然后有人用带有明显口音的汉话翻译道:“袁大帅,我们是按照约定来拿银子的,希望这次不要让我们失望。”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十六章 匹马戍潼关   喊话那人的口音很奇怪,不是中原口音,也不是陕西口音,而是类似于在城市里烤羊肉串那些新疆维族的蹩脚汉语,刘子光听得可乐,这是打仗么,怎么象讨债似的,还不要让我们失望,西夏人文绉绉的还拽词儿。   潼关城上并没有人回答西夏人的问话,整座城池严阵以待,从上到下气氛紧张,军官口令此起彼伏,士兵们藏在垛口后面不敢露头,西夏人见城上无人回话,便破口大骂道:“蛮子言而无信……”话还没说完,一支羽箭扎在那人喉头,西夏人的身子晃了晃还没掉下来,旁边有人一把抓住尸体纵马后撤,西夏骑兵如同潮水般向后退了五十步,然后才停住。   刘子光扭头看去,吴三桂面色铁青,收回硬弓道:“开炮!”城头上顿时一片硝烟弥漫,各种火炮火铳一起发射,声音震耳欲聋,火热的弹丸砸向西夏人的军阵,顿时撂倒一片,夏军人喊马嘶向后退却,但是队形却不乱。   等西夏人退到射程以外,军官们才喝令停火,城头上的硝烟好一会才散尽,士兵们忙碌着装填火药和炮弹,等待敌人的再次进攻,再看城下,已经躺了几十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西军的城防火炮和红衫军的差距很大,依然是黑火药实心炮弹,火铳也落后一代,是前装燧发铳,射程和威力都有限,西夏人退到二里之外便奈何不得他们,最多用火炮抬高仰角骚扰一下。   刘子光有些奇怪,西夏人说什么按约定要拿银子,而吴三桂又及时射杀了他,怎么看都像是在杀人灭口,不过大敌当前这种事情只能先搁到肚子里去了。   西夏人来了一万骑兵,两万余步卒,兵力算不上强大,现在他们撤到安全距离内开始卸载牛车上的东西,从千里镜里望过去是一件件巨大的木质构件,可以用铁销子连接起来,还有长长的炮索和一堆堆炮弹模样的东西,是回回炮,他们要组装回回炮进行攻城。   回回炮这个东西刘子光见识过,就像是超大号的榴弹炮,可以以抛物线向城内抛射巨大的石块和燃烧物,炮手越多发射的重量和距离就越大,有些四百、五百人做炮手的回回炮甚至可以投射几百斤的石块达上千步远,这玩意绝对属于大杀器系列,比起火炮的威力毫不逊色,看西夏人的架势好像预备了不少回回炮,如果让他们组装起来炮轰潼关,可够城里人喝一壶的。   不行,必须抢在回回炮组装完成前出城捣毁这些兵器,否则一味的被动防守只能吃亏,现在城里有数万人马,后方又有强援,远非当日在利国城下的艰难局面,出城逆袭完全可以做到。   刘子光知道吴三桂是守城主将,便过去说道:“长伯,现在正是出城逆袭的最佳时机,等他们的回回炮装好了就晚了。”   吴三桂道:“督师有令,擅自出城者斩,军令如山我等也不敢违抗。”   刘子光道:“如此打法可不是办法,要知道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我看西夏军不过如此,比满清连环马差多了,长伯你借给我三千骑兵,我定然能将他们的回回炮烧个一干二净。”   吴三桂眼中一亮,但马上又黯淡下去,道:“大哥,不是小弟不帮忙,袁督师军法森严,出城作战不管胜负都难逃一死,所以咱们只能也必须死守潼关。”   刘子光道:“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西军被打怕了?你们怕我可不怕,我找袁督师说理去。”   在箭楼上找到袁崇焕将自己的道理一说,袁督师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道:“大将军初来乍到有所不知,西夏人诡诈,贸然出城定然中他们的埋伏,如何应对蛮夷本督自有分寸,当年徐州城下重伤皇太极大败清军五十万,就是出自本督的手笔,论守城…大将军还稍逊一筹。”   刘子光碰了个大钉子,悻悻走下箭楼,再看远处,西夏人的回回炮底盘都支好了,那些巨大如酒坛的炮弹一看就不是寻常的石块,而是加了料的大杀器,一眼望过去,至少有五十台大小不同的回回炮在组装,待会潼关城肯定要经历一场浩劫。   城外一望无际都是荒野,就连山上树木也被伐干净了,说西夏人暗藏伏兵纯粹就是胡扯,一共就是万余骑兵,真不知道袁崇焕有什么担心的,刘子光再次找到吴三桂道:“长伯,我也不借你的兵了,你给我开门,我自带三百亲军出去冲杀。”   吴三桂面露难色:“这……”   刘子光道:“袁督师只说谁出城就斩谁,又没说谁开门斩谁,你怕的什么?想必督师还不敢轻易动我的项上人头,放心吧,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么?”   吴三桂还在犹豫,忽然旁边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厚道:“某愿意领麾下亲军跟随侯爷出城!”原来是吴三桂部下勇将金声恒,其实说起来金声恒算是刘子光的人,当年他跟随左良玉作乱,是刘子光不计前嫌招安了他,给他官职让他跟随吴三桂南下长沙平乱,正是由于刘子光的提携,他才爬到今天的高度,这人是中原土匪出身,讲究义气为先,眼看昔日恩人来到前线却毫无兵权,只能带着三百亲兵出城迎敌,金声恒的豪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所以才会有这样一句话。   “金将军果然豪气云天,不过这事你别搀和,西夏人太过厉害,你们都在城里躲着吧,本侯一人去就可以了。”刘子光道。   “末将的命是侯爷给的,希望侯爷给末将一个报答的机会,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纵然死又何妨。”金声恒斩钉截铁,刘子光不由得赞了一声:“有种!”   金声恒部下有五百亲兵,全是纵横中原的积年老匪,马上功夫相当了得,刘子光的三百亲兵更是人中翘楚,个顶个的英雄好汉,别说外面有一万骑兵了,就是十万又如何?这事又不是没干过,当年在利国城下八百奴隶对八旗连环马,在济南城下三千虎贲对十万多尔衮大军,在武昌江边三百人对两万叛军,在北京城一千空降兵对一十三万清军,哪一回不是以一当十的英雄壮举,今天外面这些叫花子一样的西夏骑兵,披着个破铁丝网,拿着弯刀弓箭就牛气冲天的,弟兄们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刘子光看吴三桂神情犹豫,便知道他其实也反对死守城池,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无论胜负,有我顶着,你只管开门。”   吴三桂沉默片刻,才对城下喊了一声:“开门!”刘子光一抱拳:“谢了。”转身下城,金声恒一言不发紧随其后,吴三桂叹了一口气,暗道:“大哥,其实我想和你们一起去啊。”   刘子光的三百人和金声恒的五百人已经整装完毕,等城门一开,便潮水般涌了出去,如同一道铁流直插西夏军后队。   箭楼上袁崇焕发现有人出城作战,当即大怒:“是谁擅自出城?把本督的禁令当成儿戏么?”旁边有人小声答道:“督师,看旗号好像是镇武侯出去了。”   刘子光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走的匆忙,身上连甲胄都没穿,就是一袭红衫,腰间是伴随他多年的白虹刀,胯下赤兔追风宝马,四蹄撒开如同一团烈火向前奔腾,后面紧随的是三百个生死相随的兄弟,个个钣金胸铠,虾尾盔,牛皮武装带十字横披,每人两把四连发火铳和一把炼锋号出品的特级马刀,马鞍子上还有骑弓和雕翎箭,无论是玩火铳还是耍弓箭,他们都是顶尖好手,骑术更是没的说,这些人里本来就有不少是蒙古人、突厥人等游牧民族,不过现在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红衫军。   金声恒的部队成色就稍微差点,但也是全身鱼鳞甲,腰刀弓箭长矛一应俱全,大伙儿都把长矛端平了,嘴里喊着杀紧跟着将军向前猛冲。   西夏人没有料到明军居然会出城逆袭,这会他们正盘腿坐在马上喝马奶酒吃馕呢,听见雷鸣般的马蹄敲击大地的声音,急忙丢下食物前来迎战,等他们集结成像样的队形从两翼包抄过来,明军已经冲进了步兵队形里,挥舞着马刀狂砍那些正在组装回回炮的工兵们。   吴三桂站在城头观看战场,刘子光的八百人此时已经冲进了敌阵,而敌军的骑兵从两翼包抄过来截断了他们的退路,一场鏖战正在展开,只见那边鲜红色的征西大将军的旗帜如同一柄利刃般毫无阻力地切入西夏军阵当中,西夏军认出了这是敌人的指挥旗,立刻纠集兵力围上来,但丝毫不能阻挡大旗的左冲右突。   冲入敌阵的刘子光挥舞着白虹刀左右劈杀,如入无人之境,西夏军的步兵战斗力极弱,一冲就散了,看样子只是用来拉炮索的苦力部队而已,很快就冲到那些回回炮跟前,他才想起来没带引火之物,不过没关系,敌人这里多的是,刘子光灵敏的嗅觉告诉自己,那些用麻绳捆扎的酒坛子一样的炮弹里面装的就是易燃的猛火油,他伸手一指,厉声喝道:“手榴弹上!”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十七章 反他娘的   几枚点燃了导火索的手榴弹狠狠地砸了过去,爆炸的火花点燃了这些还没来得及投入使用的燃烧弹,这些大型陶罐里装的都是浸透了猛火油的泥土,黏糊糊的泥土到处飞溅,将火焰传遍了战场,将西夏兵们烧得嗷嗷直叫。   还没搭建起来的回回炮们也被到点燃,烧起了熊熊大火,这种高达十余丈的武器用来攻城再厉害不过了,可是近距离作战的能力等于零,操作它们的士兵也都死比较低等的民夫兵,训练低下斗志薄弱,哪里敌得过刘子光的百战虎狼之师,三百虎贲如猛虎入羊群,钢刀挥处,人头乱飞,有的干脆就纵马踏了过去,区区三百人对付两万余步卒竟如入无人之境。   西夏骑兵从两翼包抄上来,金声恒的五百骑兵立刻顶上去拖延时间,五百对一万,而且对方也是实力强劲的骑兵,这场战斗就残酷的多了,第一波对冲过后,骑兵们的长矛就都留在了敌兵的尸体上,而自己人也有一半落马,但他们依然抽出腰刀,粗野地喊叫着扭转马头继续冲锋。   刘子光那边进行的很迅速,五十来架回回炮全都燃起了熊熊烈火,西夏步卒们纷纷落荒而走,刘子光回转身来,见金声恒的骑兵正处在重重包围之中,便大喊一声:“弟兄们,把友军救出来!”   亲兵们张弓搭箭仰天发射,雕翎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落在西夏骑兵的队伍里,射翻了不少人,顿时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西夏大将分出数千人过来围堵,刘子光率军迎头痛击,将士们左手紧握马缰,右手持四连发火铳,专打马头,多次战争实践证明,短火铳是近战第一利器,一个冲锋下来,西夏人落马了五百多人,红衫军硬是一个人没伤,将士们将打空的火铳插回腰间,又拔出实弹火铳,继续向包围圈核心猛冲,等他们冲到金声恒旁边,金总兵的五百亲兵已经打的只剩下五十多个人了,金声恒浑身浴血,一把大刀都砍出了缺口,两只眼睛也是血红的,刘子光同样浑身是血,整个人如同血海里捞出来的一样,两人一错马,金声恒问道:“侯爷,回回炮摆平了没有?”刘子光呲牙一笑:“全烧了!”金声恒也哈哈大笑:“好!兄弟们没白死!侯爷你头前进城,末将给你殿后!”   刘子光却道:“刚才是你们帮本侯托住敌军,现在该我们了,你先走!”金声恒哪里肯干:“侯爷万万不可!”刘子光怒道:“这是将令!不走老子砍了你!”金声恒勒马打转:“吃粮当兵死得其所,侯爷就是砍了我也不走。”   刘子光道:“好!那咱们就并肩杀回去!”说完喝令部队成楔子形向城门方向突围,这会红衫军已经交替着完成了子弹上膛,靠着火铳和手榴弹杀出一条血路来,刘子光和金声恒两人并肩殿后,两把刀杀得西夏人血流成河,不过刘子光的功夫显然高了不止一筹,身上的血全是别人的,金声恒就惨点,中了好几箭,前胸后背还被砍了七八刀,若不是厚实的盔甲挡着,早就挂了。   等杀到接近城门的时候,潼关城上一起射击,无数炮弹子弹箭矢飞向西夏军,将这支小部队接入了城内,等刘子光最后一个进来,城门才轰然关闭,千斤铁闸门也放了下来。   西夏军在外面咆哮着骂阵,可回答他们的只有炮弹,看看回回炮已经全军覆灭,步卒也跑散了,西夏大将只得悻悻收兵。战场上只留下几十个熊熊燃烧的木头架子和满地的死人死马。   刘子光滚鞍下马,对金声恒道:“这一仗杀得痛快,灭了西夏人的威风,金将军你立了一大功。”说着在金声恒肩膀上锤了一下,疼得他呲牙咧嘴:“侯爷仔细了,末将这儿还插着箭呢。”   “金将军果然勇武过人,有你这样的猛将在,何愁西夏不亡,待会咱们痛饮庆功酒的时候本侯要检查你身上的伤,有一处就喝一碗酒…。”   正说着呢,忽然被吴三桂打断:“侯爷,金总兵,袁督师聚将了。”   潼关城内,大帅府,从大门到二门全排着高大彪悍的刀斧手,大堂之上,高悬着一幅白虎图,袁崇焕换了全套的一品官服坐在公案后面,脸色平静如水,左右两厢是潼关城内的总兵、参将、游记们,个个顶盔贯甲,依然是战场打扮。   吴三桂领着刘子光和金声恒最后来到,复了命吴三桂就站回本班,只留下刘金二人站在堂上,刘子光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刚想说话,袁崇焕先开口了:“本督早就有令在先,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违者杀无赦。可是依然有人公然违背,这种藐视本督,藐视军法的行为如果不加以惩处,那本督就不能带兵了,对于其他将士来说也不公平,来人啊,把金声恒给我拿下,推出去斩首,以儆效尤!”   金声恒虎躯一震,但没有辩解什么,任由两个刀斧手过来架住了胳膊,正要被拖出去,刘子光忽然道:“且慢!今日之事不在金声恒,是本帅令他出战的,本帅奉吾皇万岁之命节制西军上下,率军出战并无不妥吧,而且这一战以损失五百人的代价,歼敌数千,焚毁敌回回炮五十座,燃烧弹无算,怎么也算是大功一件了,督师大人怎么能不赏反罚呢?”   袁崇焕道:“征西大将军,你虽是万岁钦点的大将军,但是也要被本督节制,而且你新来潼关,对战局根本不了解,你打败的只是西夏军中最弱的新附军,算不得什么本事,而且惹恼了西夏军,就会迎来更凶暴的报复!届时本督苦心营造的一切局面就将毁于一旦,你是今天新到的,不知道本督的计划不怪你,可是这金声恒知法犯法,本督若不斩他,军法就形同虚设了,来人啊!拖出去斩!”   哗啦一声,堂上的武将们不顾还着了重铠,全跪下了:“恳请督师网开一面,放过金将军吧。”   袁崇焕重重一拍桌子:“要挟本督不成,谁敢求情,和金声恒同罪!”   袁督师从来不吓唬人,说斩你的脑袋绝不打你的屁股,而且说话只说一遍,从来不说二回,众将知道他的厉害,不敢再多说话,只能看着金声恒被刀斧手拖了出去。   刘子光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末将,刘子光,恳求督师大人看在金声恒一腔报国之情和牺牲了的兄弟们的份上,饶了他。如果拼死杀敌也有罪,那让牺牲了的兄弟们怎么想,让活着的人怎么想。”   袁崇焕若有所思,忽然道:“你不说本督差点忘了,跟随金声恒出城的人,全部斩首!”   刘子光双拳紧握,喝道:“督师三思!”   袁崇焕看也不看他,抽出一支金皮令箭扔出去:“斩!”   外面刀斧手齐齐喊了一声:“遵命!”然后一阵追魂鼓响起来,等三通鼓罢,金声恒和他残存的五十弟兄的人头就要落地了。   刘子光扭头出门,来到帅府外的刑场上,只见金声恒已经被剥了上衣,露出一身的伤痕,白花花的肉向外翻着,刀砍箭射的伤痕还没来得及处理,这就要死在自己人的刀下,金声恒的将脑袋搁在一块巨大的树桩上,后面一个高大的刽子手扶着斧头正等着行刑,看到刘子光出来,金声恒惨然一笑,没有说话,那五十多个兄弟也一字排开,跪在当街,每人身后站了一个刀斧手,短柄斧头冷森森的,整条街都显得寒气逼人。   袁督师是个什么脾气,刘子光很清楚,那绝对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汉子,尤其对于军令的执行非常严格,他是文官,统带武将本来就不容易,若不是靠着铁腕很难走到今天,看样子金声恒是飞杀不可了,自己这个镇武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说话根本不顶事,估计袁崇焕若不是忌惮自己的身手和身份,说不定连自己都想砍了呢,在别人手底下当差就是不爽啊!   刘子光看着刚才还和自己一起畅快杀敌的战友这就要死在自己人的刀下,心里怎么都不好过,这个闷气,他受不起,中午还给王辅臣说过,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没想到傍晚的时候就应验在自己身上了。   耳边又传来一阵追魂鼓,这是最后一通鼓了,等敲完就要开刀问斩了,刘子光恶狠狠地眼光朝四下看了一圈,见自己的三百亲卫已经悄悄围过来了,占住了四面八方的紧要位置,和那些看热闹的官兵混在一起。   三通鼓已经敲完,第一个问斩的是金声恒,他最后看了一眼刘子光,略带歉意的笑了笑,闭上了眼睛,刀斧手高高扬起了手中的斧头,正要劈下去,却被一颗子弹击中了斧头把,整个斧头的前端飞了出去,只剩下个木柄拿在手里,全场哗然,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提着火铳喊道:“谁都不许动!”   刀斧手们都是袁督师的标兵,哪里会听刘子光的话,当即就有人喊道:“什么人敢劫法场,拿了!”   没等刀斧手们动起来,人群中的三百亲卫就现身了,火铳短弩威逼着刀斧手们,将金声恒和五十个兄弟身上的绳子解开,刘子光道:“老子就是威震满清上下的镇武侯刘子光,哪个不服气的上来试试?金声恒和这五十个兄弟,从现在起就是老子部下的红衫军了,谁也不能动!”   当兵的们再孤陋寡闻也听说过刘子光的大名,人家是侯爷,又是征西大将军,哪怕袁督师这样的狠角色都不能轻易动他,何况这些小兵呢,于是刘子光带着金声恒等人顺利的撤出了刑场,向着潼关东门走去。   “侯爷,劫法场等同与造反啊,您这样做会连累自己的。”金声恒道。   “造反怎么了,今天就造他娘的反了!”刘子光毫不在意的哼道。   帅府里,外面发生的事情迅速报进来,有那忠于袁崇焕的将军愤然道:“征西大将军简直目无军纪,此举形同反叛,请督师下令将其拿下以正军规。”   袁崇焕摆摆手道:“罢了,本督已经料到此事,反就反吧,带走一个金声恒,总比带走我全体西军将士要强。”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十八章 袁督师的苦心   刘子光一行人纵马来到潼关东门,守门士兵都是湖广人,而刘子光的威望在湖广极高,所以他们虽然心中狐疑,但还是遵命打开了城门,三百多人鱼贯而出,向着大营方向驰去。   已经和袁崇焕闹翻了,凭着几百人肯定翻不起浪花,不如将王辅臣的前锋营拉出来单干了,这个单干并不是和袁崇焕火并的意思,而是重开炉灶和西夏人开战。   来到潼关大营,刘子光直奔帅帐,令中军击鼓,集合全军千户以上军官,袁崇焕不在,征西大将军就是最大的官,三通鼓罢,西军大营的军官们都来到了帅账,只见刘子光一身浴血戎装端坐帅椅上,也不废话直奔主题:“众将听了,前锋营收拾行装器械,随本帅另辟营地驻扎,其他各营暂且不动。”   大营主将刘宗敏当即出班道:“大将军的将令恕末将不敢从命,前锋营已经划归我部管辖,怎可单独扎营,请问大将军有没有袁督师的手令?”   刘子光道:“本帅是皇帝御封的征西大将军,节制西军上下人马,自然可以调动兵马,刘总兵你老是拿袁督师说事,难道袁督师比皇上还要大?”   刘宗敏道:“袁督师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前线当然是他老人家最大,大将军的乱命恕末将不敢遵从。”   刘子光道:“本帅军令已下,谁敢不尊就地处斩,王辅臣!”   王辅臣高声回应:“末将在!”   “带着你的弟兄出营,谁敢阻拦刀兵相见。”   “是!”   大营一片肃杀之气,前锋营的士兵们都已经穿戴好了盔甲,弓上弦刀出鞘和刘宗敏的当值军法队对峙着,还有更多的西军士兵忙乎着穿戴盔甲走出营房准备加入对峙。   帅帐内,刘宗敏手扶两把大刀,毫不畏惧看着刘子光,大有大打出手的意思,刘子光倒有些佩服此人了,不愧是关中积年老匪,胆子确实了得。   眼看一场内斗就要不可避免地发生,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远处传来呼喊:“都别动手,袁督师手令到。”   来人正是吴三桂,战马疾驰到帅账前他才滚鞍下马,大声喝道:“督师手令,前锋营交征西大将军带走,诸人不得阻拦!”   众人摸向刀柄的手这才放松下来,刘宗敏黑着一张脸不再说话,吴三桂亲自陪着刘子光走出帅账,旗牌官将命令传达出去,对峙的军队才脱离了接触,让出一条大道来。   三千前锋营慢慢开出大营,刘子光和吴三桂并肩站在营门口监督,刘子光问道:“长伯,袁督师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很不欢迎我来?”   吴三桂叹了一口气道:“大哥,你不要怪督师,他老人家也是没办法,这西夏人当真比不得满清,满清是日渐穷途,西夏却是如日中天,咱们自从来到这陕西,胜仗就没打过几个,督师大人殚精竭虑想尽办法,依然落得个陕西尽失,退守潼关的地步,或许你觉得打的太差了,其实小弟心中明白,能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换了其他人来做这个主帅,说不定中原都已经沦丧了。”   刘子光道:“打怕了就禁止出战,这是什么逻辑,出战打赢了就要斩首,这又是什么道理?”   吴三桂道:“督师大人确实是过于忌惮西夏人了,因为敌军狡诈多端,擅使诱敌之计,我军在这方面吃了不少亏,坚守潼关不许出战是为了保存有生力量,这一点小弟虽然不满但是也理解,还有金声恒的事情,督师才是煞费苦心,督师大人身为文官只身来到河南编练十万劲旅,那都是什么人?无法无天的积年老匪和反了叛,叛了又反的官军,控制这些人没有铁腕怎么行?督师大人正是靠着令行禁止才收服了这些悍将,此次金声恒违令跟随大将军出战,虽然打赢了,但是却使督师的军令变成了一纸空文,如果不加以惩处以后就没法带兵了,所以督师才会严办。”   见刘子光狐疑,吴三桂又道:“督师知道要杀金声恒,大哥你一定不同意,这个面子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索性……”   “索性把我逼走是不是?”刘子光问。   吴三桂沉吟片刻,终于还是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如今大哥已经不是当年的大哥了,位极人臣战功显赫,绝非督师可以驾驭的来的,与其在一起磕磕碰碰,不如分家单干,反正督师也指挥不动你的红衫军,同时督师也不愿意将大权拱手想让,毕竟西军是他老人家的心血。至于金声恒嘛,此人一直桀骜不驯,若不是战功卓著督师早就砍了他了,这次就索性送给大哥做顺水人情了,你救了他一条性命,从此还不尽心效劳啊。”   “所以才会纵容我劫走金声恒,派你传令放出前锋营,袁督师不想和我再有交集,是不是这样?”   吴三桂叹气:“大哥,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你难道不懂么,袁督师是兵部尚书,总领天下兵马,又统带西军这么久了,你是一品节将,大明的常胜将军,你们俩到底谁听谁的?要么将袁督师调回京城你接任,要么你另起一军互不干涉,总之你们两人是不能在一个锅里抡马勺的。”   “这么说,我这个征西大将军的职务从一开始就是个局?扰的西军将帅不宁,这就是朝廷某些人希望看到的?”刘子光若有所思道。   “大哥的火爆脾气碰上袁督师的倔驴脾气,你俩是针尖对麦芒,要不出事才叫奇怪。反正该说的我也说了,督师的意思也很明白,红衫军大部到了你就另起炉灶吧,咱们两军还是友军。”   听到这里,刘子光笑了一下“袁督师怕我夺权,或者说怕我给他添乱,又不好明说让我离开,索性将计就计,用金声恒把我逼走,这一招高明啊,朝廷就算追究也追究不到他身上,最多说我狂傲不训罢了,反正我的恶名已经远扬,多这一个也无妨,罢了,走就走吧,反正屈居人下我也不舒服,没兵权没有财权根本施展不开手脚。长伯啊,回去给督师带好,就说以后有用得到我红衫军的地方,就让电台发这三个电码。”说着在吴三桂肩膀上敲出三长两短的电码来,“这是SOS,他们电报兵懂的,你告诉督师就可以了。”   吴三桂给刘子光拱了拱手:“多谢大哥理解督师的苦心,小弟原想跟着大哥一起的,可是督师这边实在缺人,小弟只好留下了,如果大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盔甲战马军械能帮的小弟一定帮忙。”   “好吧,你先给我拨三百顶帐篷来,前锋营来得匆忙,轻装急进,连帐篷都没带。”   “大哥放心,回去就让人送来。”   前锋营撤出了潼关大营,另外辟了一块地势险要的地方扎营,说是扎营其实就是砍树挖土垒墙,他们没带帐篷,只能自己搭房子,当兵的们砍下树干刨去书皮,钉成小木屋作为帅账,其他人只能用树枝临时搭成窝棚临时居住,等吴三桂的帐篷送来再正式建设营房。   小木屋内,刘子光将手下大将聚起来开会,一张新做成的原木桌子上摆着酒碗和涮肉的铜锅,周培公、王辅臣、金声恒三人都是新近加入镇武侯系统的,言辞举动都很恭敬,端着酒碗听刘子光训话,侯爷不举碗他们都不敢喝,刘子光道:“本侯这里不讲究虚礼,大家放开了吃喝,都是自家兄弟,切莫客气,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周培公,这位是王辅臣,都是北路的好汉,这位是纵横湖广的金声恒金将军。”   “山西马鹞子!”   “河南金大刀!”   王辅臣和金声恒两人对视哈哈大笑起来,周培公在一边捋着胡子微笑不止,刘子光也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你们认识啊。”   “都是纵横四方的大绺子,谁不认识谁啊,想当年俺们还一起杀官造反呢。”金声恒兴致盎然道。   “现在咱们都是朝廷官军,以前那些风光的事儿就不要再提了。”周培公道。   “什么朝廷官军,咱们是镇武侯的亲军,关朝廷什么事,今天老子差点被袁蛮子砍了,要不是大帅出手相救,老子以下五十多兄弟就没有家伙吃饭喝酒了,从此后老子不再是什么西军参将了,老子就是镇武侯麾下一个亲兵!”金声恒说起今天的事儿气就不顺,喝了一碗酒下去顺手将酒碗摔得粉碎,大声表白着自己的忠心。   “我们何尝不是如此,半夜赶到大营不让进去,活活淋了一夜暴雨,次日还给分配了一块水塘扎营,弟兄们抬土垫地又和西军起了冲突,要不是侯爷来的及时,这会已经对砍起来了,你们知道咋回事么?潼关大营那个刘宗敏,原来是陕西闯字号的马匪,和老子有个梁子,没想到这小子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真他妈的倒霉!”王辅臣也愤愤不平道。   刘子光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赶到潼关大营的时候前锋营上下都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原来正处在火并的边缘啊,看来袁崇焕这一手玩得还真高明,自己这些人就不可能和西军和平相处,处处皆矛盾,与其互相憋着气忍着过还不是干脆分开。   “啥也不说了,喝酒!”刘子光举起了酒碗。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十九章 兵出潼关   喝到酒酣耳热,刘子光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金声恒道:“今日城下西夏人所说的讨要银子是怎么一回事?”   金声恒道:“还不是督师大人的妙计,原本咱们西军收复陕西,你当真是打过去的啊,其实只不过是向西夏人允诺支付巨额银子赎回来的,但是陕西收回来了,银子却没到账,西夏人就恼了,大举反攻将我军再次逐到潼关,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讨要银子,不给就架起回回炮猛轰,督师生怕有诈,不让我等出城迎敌,这段时间都是被动挨打而已。”   刘子光奇道:“我看那西夏人不过尔尔,为何西军与之接战屡战屡败,以至于风声鹤唳,不敢主动出击。”   金声恒道:“大帅,今日咱们出城杀敌,您看那些夏军是什么长相?”   “高鼻凹眼,头发黄褐,不似中原人士…嗯,也不太像蒙古人。”   “这就对了,这些夏军不是正经蒙古军,是西夏军中的新附军,来自于西域各国的降兵,西夏军也有三六九等,这种新附军的战斗力不算高,装备不算好,只能是西夏军中的三流货色,可就是这样的敌军在城下骂阵,大模大样地支起回回炮轰城,督师都不敢迎战,唉,真是!”金声恒说起此事依然愤愤不平。   “想必袁崇焕是被打怕了,我观新附军的战力和清军差不多,若是这样级别的部队只能算三流货色,那夏军中的一流会是什么样呢?”刘子光问道。   “怯薛军….”金声恒说出这三个字,然后略有些发呆,端起酒碗焖下一大口,仿佛定神一般,这才继续说道“简直就是魔鬼啊,我有千把兄弟在咸阳被他们包了饺子,一千三百人的精锐骑兵啊,硬是毫无还手之力被杀了个精光,对方战死还不到百人,可怜我这些弟兄纵横湖广十余年,也算是能征善战之士了,居然….唉!”说着金声恒又喝了一口酒。   “这么说由蒙古人组成的怯薛军才是西夏军中的精锐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培公问道。   “可能全是蒙古人吧,不过没有人见到过怯薛军的真面目,他们打仗脸上不是带着面具就是画着花,形同鬼魅,看不清真面目,但是战斗力确实非常凶悍,不是灭自家威风,兄弟当年和大帅的红衫军也打过,要论野地浪战的话,恐怕三千红衫军也抵不过一千怯薛军。”金声恒谈起怯薛军似乎是心有余悸。   “那为什么前来进攻的只有新附军呢,你有多久没见到怯薛军的旗号了?”周培公继续追问。   “自从上次西军在咸阳附近吃了大亏,怯薛军就没出现过,咱们撤退到潼关以后,就和新附军打交道了,袁督师说敌人玩的是诱敌的计策,怯薛军在后面等着呢,所以才不让我们出战。但是我看怯薛军根本就没出动。”金声恒答道。   “照金将军的说法,如果出动的是怯薛军,潼关城未必能守得住,这就奇怪了,放着怯薛军不用,反而无谓的耗费新附军,难道他们不想打开潼关直捣中原?这个道理说不过去,如果不是西夏统帅的脑袋进了水就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周培公道。   “哦,此话怎讲?”刘子光也来了兴趣。   “所谓西夏,是中原人的称呼,其实这个国家和宋朝时候党项人建立的西夏截然不同,乃是采用的上古时期夏商周的夏,采用中原国号是因为他们的皇帝噶尔丹崇尚汉学,一心想学忽必烈,建立一个大大的王朝,其实他已经做到了这一点,整个西域已经是夏朝的囊中之物了,从甘肃向西数千里,天山南北,大漠上下,甚至一直到极西的大食国,全是西夏的疆域,真算起来怕是比咱们大明还要大些,这个国家的统治阶层是当年成吉思汗留在西域的子孙,黄金家族的一脉,下面统治的民族众多,突厥人、回鹘人、吐蕃人,还有各西域小国的遗民,楼兰鄯善浩罕等国原来的臣民都成了西夏的子民,当然也少不了大批流落西域的汉人。噶尔丹用了十余年的功夫就从一个小部落发展到统霸西域的王者,其雄才大略绝对不可小视,中原是他一直垂涎的地方,在兵威正盛的时候绝不会轻易撒手的,所以说前一个可能性几乎为零,唯一的可能性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周培公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拿起酒碗来喝了一大口。   “那会是什么问题呢?”刘子光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外乎内乱外战,十几年打下几千里江山,没有隐患是不可能的,蒙古人内乱的传统在元朝时候就体现的很深刻了,自己人打起来比和外人打还凶,不管怎么样,这是咱们的一次机会。”周培公喝多了酒眼睛变得通红,口气里也带着一丝野心,似乎噶尔丹的成就让他很羡慕一般。   “机会,你是说趁西夏人内乱的空当收复陕西?”刘子光道。   “不止于此,既然噶尔丹一个蒙古人能打下这么大的江山,咱们为什么不能,开疆拓土,成就霸业,拜将封侯,是男儿梦想啊。”周培公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不过他的话引起了王辅臣和金声恒的共鸣,一起握拳道:“大丈夫生死就这几十年,干!”两个人的眼睛也变得血红,不知道是酒精的刺激还是雄心壮志的激励。   “要想兵出陕西,必须经过潼关,可是咱们和袁崇焕的关系搞得这么僵,怕是他很难借道,即使借道给咱们,以后的后勤补给线也掌握在别人手里,粮草可以就地补给,可是武器弹药不能啊,万一袁崇焕卡一卡,那咱们就败定了。”刘子光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不必经过潼关,我军有两个办法运兵到关中,当然都比较麻烦一些,不过和收复陕西的战果比起来,耗费再多的人力物力都是值得的。”周培公一副得意洋洋,胸有成竹的样子。   “说说看,如果可行的话,咱们立刻动手。”刘子光道。   “具体方案还需要策划,大体步骤是这样的……”周培公拿手指蘸酒,在桌子上画起了地图,几颗脑袋凑到了一起,开始策划兵进关中的大计。   等吴三桂亲自押运着三百顶帐篷来到红衫军营地的时候,已经人去营空,吴三桂派人四下侦查,早已看不见任何踪迹,回到潼关向袁崇焕一说,袁督师沉吟片刻道:“由他去吧。”   吴三桂拱手告退,忽然又被袁崇焕叫住:“城外的战场勘察了没有?”   “回督师,勘查过了,全是新附军,没有怯薛军活动的痕迹。”   “很好,刘子光这小子莽撞了一回倒帮了本督的大忙,看来西夏人的主力已经回撤了,很可能关中已经空虚,长伯,你速去传令给刘宗敏,准备拔营起寨,兵出潼关!”   前锋营能迅速赶到潼关是因为他们的营地设在真定,这一路都是阳关大道,轻装紧急当然迅速,红衫军的主力从京津赶来就花费了不少时间,回军河北的前锋营在路上和红衫军大队会师了。   无数的车马将官道拥堵的满满当当,天上飞艇,地上战车,打头的是轻装斥候骑兵和重甲战车,后面是一望无际的马车和队列,带着软帽穿着红战袍的步卒背上扛着铁盔和兵器,雄赳赳地走着,一边走一边高歌,步卒纵队旁边是炮队,马车拖拉着重炮,弹药,还有一车车的炮兵。炮手们都坐在有棚子的军车里歇息着,财大气粗的刘子光已经给部队完成了军队的骡马化,士兵行军可以不再用两条腿,以便节省体力应对突袭,现在因为还是在安全区域内行军,所以让当兵的们下车走上几里路溜溜腿,也给侯爷检阅一下,看看这几个月又长进了没有。   夏完淳、梁士贻等学兵睁大了眼睛望着这喧嚣的世界,这幅壮观的行军图给他们的震撼比雄壮的潼关大营还要大,这么多的车辆,这么多的战旗,连绵不绝看不到尾,天知道有多少万人马。   “怕是有十万人吧。”梁士贻张着大嘴说道。   “不止,恐怕还要多些。”夏完淳也看傻了,如此雄壮的军队真是平生第一次见。   “没那么多,两万人而已,不过咱们红衫军排场大,平均十个兵就得一辆车伺候着,火药炮弹被服干粮,人吃的马嚼的,你看见没有,这样一个百人队打一次中等烈度的仗就需要投射一千斤钢铁,你想想吧,一千斤弹药射到敌人身上,什么人承受的住啊,这就是咱们红衫军百战百胜的道理。”给他们做讲解的是刘子光的侍从官代文龙,小伙子是讲武堂初级班毕业生,虽然只有十五岁年纪,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红衫军百户军衔了,说出的大道理也是一堆堆的。   对于这位年纪虽小,知识渊博的前辈,两位已经二十岁的学弟没有半点倨傲,反而虚心的拿出了小本子求教:“代大人,小的还想请教几个问题……”   一座小山包上,刘子光端坐在虎皮帅椅上,满意地注视着自己的红衫军多路纵队齐头并进,前面有铁甲车开道,后面有火铳营殿后,两翼还有骑兵营护着侧翼,数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开进,尘土飞扬,军高嘹亮,任何人看了都会意气风发,心潮滂湃。   “还是在自己的队伍里好啊,比当什么征西大将军舒心多了。”刘子光大发感慨。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二十章 关山飞度   刘子光是在渑池县附近遇到自己的红衫军主力的,会师以后军队向东开进抵达洛阳,在这座著名的古城扎下大营。   地方官员得知镇武侯驾到,立刻迎出十里,奴颜婢膝说在城里准备了豪宅美酒恭候征西大将军,可是刘子光根本不理他们,随便回了几句话便打发他们回去了,大军在城外扎营,士兵并不进城骚扰,只是派些伙夫城里才买新鲜肉食和蔬菜,还是按实价给钱,绝不拖欠赊账,更不强买豪夺。   百姓们本来看到大军过境,一个个吓得魂不守舍,正待举家躲避坚壁清野呢,可见到这支军队竟然秋毫无犯,顿感疑惑,一打听才知道是著名的红衫军来了,立马拿着家里仅有的鸡蛋白面去慰劳军队,顺便打听能不能自家儿子吃粮当兵。   红衫军的名头很响,秋毫无犯军纪森严是一方面,刘子光很重视军民关系,本土作战严格遵照岳家军的标准“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打掳”来执行,骚扰百姓的一律斩首,毫不含糊。   红衫军攻占天津北京这些富裕城市的时候都没有纵兵抢掠,如今来到这饱经匪乱,一贫如洗的洛阳城,更不会动什么歪念头了,就是让他们抢恐怕都提不起兴致,因为红衫军的军饷和待遇实在是太优厚了。而这就是红衫军名头响亮的有一个方面。   如今积极参加红衫军的已经不单是山东一省的子弟了,河北山西河南乃至江南湖广的青年人,都热切希望能进红衫军吃粮当兵,待遇优厚的不像话,每个月能关三十两银子的饷钱,简直比县里的主簿挣得还多,而且名声还好,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俗语在这儿完全就作废了,谁家要是有儿子穿上红袍子了,简直比中了秀才还要风光,乡亲们提着鸡蛋猪头白酒来贺不说,附近几个村子的媒婆也会把门槛给踏破。不光乡下人如此,就连城里的秀才、举人老爷们也是这样,听说京城有几百个年轻的举人老爷,放着到手的进士前程不要,硬是当了红衫军的兵呢。   总之,红衫军的名头在大明朝算是火了,洛阳人碰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成千的庄户人在红衫军辕门口聚集,希望大营里能竖起招兵旗,可是几天下来他们失望了,大军根本没有在洛阳征兵的意思,他们只是在此稍停而已。   这段时间刘子光和众将们一直在忙着制定作战方案,帅账内一个巨大的沙盘模型摆在当中,从河南到陕西,从陕西到山西的地形一目了然,山脉河流平原清清楚楚非常直观,参谋军官们每天围着沙盘计算着,修订着作战计划,忙的不可开交。   部队也没闲着,讲武堂高级班是流动教学,课堂就设在军营里,学兵们和老兵共同生活、训练、行军,另外在帅账做勤务兵,看着军官们忙这忙那,耳濡目染也能学些东西。   普通士兵就是跑步、拎石锁,瞄准射击,或者穿上护具互殴,反正不许出营捣乱。   过了几天,似乎是长官们订好了计划,营里果真竖起了招兵旗,外面等着的那些庄户汉子们立刻蜂拥而上,大冷的天,炫耀似的露着结实的膀子和胸膛,嘴里还说着:“俺们可都是正经庄户人,袁督师招兵都没报名,就等着当刘大帅的兵呢。”   可是营里的长官说了,这回招的不是红衫军正兵,而是没有作战任务的民夫,不过饷钱一样丰厚,一个月能关十两!这在河南地区可是个大数目,于是小伙子们一个个撅着嘴一脸的不痛快,但还是点了头说:“民夫就民夫,中!”   这个口子一开可不要紧,一天就招了一万多民夫,全是老实肯干的庄户人,洛阳知府听说大营招兵的消息后,也带着十几个亲戚子弟来找镇武侯,希望能侯爷能网开一面让自家儿郎有报效国家的机会,刘子光本来想一视同仁拒绝掉的,但是转念一想人家的要求也不过份,便勉为其难收下了,让他们先去真定府步兵学堂(石家庄陆军学院前身)念初级班,等学成了才正式进军队服役。   洛阳知府很高兴,他明白进学堂是为了将来当军官,堂堂侯爷对自己这个小小知府都这么照顾,真是令人感动,刘子光接下来的要求他自然大包大揽,那就是在洛阳建立兵站,转运后勤物资,这一切都要有地方政府的强力配合才行。   红衫军是从河北过来的,渡过黄河的时候用了水师搭建的浮桥,这浮桥是用数十艘平顶船连接而成,船只属于红衫军的内河水师,这是一支强大的运输部队,同时也是战斗部队,中原水网纵横,黄河长江大运河,各个湖泊,都是水师发挥的场所,这些船只和海船不同,吃水浅,宽度窄,可以使用风帆,也可以使用蒸汽机螺旋桨,必要的时候也能栓上、长长的绳子用纤夫拉着走。   周培公提出的计划是走水路进入陕西,潼关以北是黄河中游地带,高山峡谷、水流湍急,别说搭桥了,就是用船只横渡都是不可能的,所以潼关才能成为万夫莫开的天险。   西夏人不能横渡黄河,难道红衫军就可以?答案是当然可以,因为红衫军拥有强大的机器船,可以对抗大自然的力量,军队和辎重乘着机器船逆流而上,从黄河进入渭河之流,直插渭南、长安,定能出奇制胜,收复关中。   这段时间刘子光除了监督参谋们拟定具体方案,主要精力都花在和朝廷打电报战上,他想争取的是西域捷报基金的使用权,打仗可是要花大钱的,光用自己的私房钱可不行,可是袁崇焕同时也在发电报催促军饷,西军用起银子来可不比红衫军少。   至于征西大将军和总督三边军务大人已经分道扬镳的事情,刘子光和袁崇焕很有默契的都没有提,他们只是在力争财权,朝廷里帮谁说话的都有,东林内阁的意见是财权要归袁督师使用,以文驭武的规矩不能坏,工部尚书宋应星,还有六科的一些人主张财权交给刘子光,因为精于采办军械,知道该买什么合适,当然这种意见在东林群雄的辩才面前毫无市场,关键时刻还是户部尚书黄小田倒戈,帮刘子光说了话,最终导致一个财权分置的方案出台,朝廷的西饷三七开,刘子光三成,袁崇焕七成。   看着这个最终答复,刘子光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三成的银子,既要给黄小田一部分回扣,又要在分配运输过程中“合理损耗”一部分,到手的少之又少,若是用在一般的冷兵器军队上倒也够了,无非是军饷粮草两大块,可是摊上红衫军这样烧钱的主儿,连发军饷都维持不了几个月,更别说购买昂贵的兵器弹药了,看样子又得自己掏钱填这个窟窿了。   打仗是世界上最费钱的事儿,同时也是最赚钱的事儿,刘子光恰恰是最擅长此道之人,望着沙盘模型,他把目光定格到了太行山和吕梁山之间狭长的晋中平原上,这可是一块肥的流油的地方,晋商做生意的本事相当了得,几十年前就将买卖做到了口外,和蒙古人、满清人都有来往,北明亡了之后山西得到了清廷的重点照顾,工农商业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富裕程度堪比江南,其中的大德兴票号更是财产巨万,和南方的日升昌遥相呼应,伯仲之间。   一直留着山西没打下来,是刘子光的策略,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北方持续用兵,红衫军才不会被裁撤,现在看来满清流亡小朝廷是该到了覆灭的时候了,这次借着兵出关中的时机,顺路从关中北上,沿运城、临汾一线直捣太原府,这一路都是狭长的平原地带,便于红衫军发挥火力优势,夺了山西,大笔财富和晋中平原的人力物力资源就尽可以使用了,实在是以战养战的好办法。   大军在洛阳休整了一个月的时间,内河舰队的主力终于调来了,二十条蒸汽机驱动的明轮平底船和数百条专门在运河上输送物资的漕船来到洛阳以北八十里的黄河水面,这里有一个地势开阔的大湖,一万民夫已经修建了码头和营房,以后这儿就是红衫军的前进基地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登陆战的水师步勇一个营、招商局佣兵绿扁帽一个营,红衫军空军一部,码头上数万军队云集,湖面上百舸争流,天空中数艘飞艇静静的停着。士兵、战马、车辆、大炮、弹药物资从容的装船,蒸汽船已经开始生火暖炉,第一波船队随时准备出发了。   与此同时,潼关大营终于等来了朝廷的银子,哪怕是袁督师统帅下的西军也免不了被层层克扣的命运,五十万两银子从户部拨出来,等来到潼关就损耗了四五万两,然后督师大人再截留一部分作为机动经费,各级将军营官再吃点空额,发到士兵们手里就少之又少了,但是总算有银子到手,当兵的们的士气被小小鼓动了一下,大营里又炖了猪肉酿了烈酒,饱餐了三日,军队终于从潼关西门开出,开始了第二次西征。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二十一章 屠城血证   红衫军的船队艰难的行进在黄河激流中,这一段黄河属于中流末段,中条山、王屋山形成的晋豫黄河峡谷中,两岸断壁如削,中间河水奔涌,三条峡谷各具风采:孤山峡鬼斧神工,千切壁立;龙凤峡盘龙走蛇,曲折迂回;大峪峡开阔舒展,气象万千。但是巨大的河水落差让逆流而上的船只举步维艰。   倘若是一般的航船,碰到这样的水情便歇了,只能依靠纤夫一寸寸的往前拉,可是红衫军的船队都是蒸汽船,一铲铲优质的开滦无烟煤投进炉膛里,将蒸汽烧得足足的,驱动船只两侧的巨大拨水轮坚定地向前转动,大自然终于在机器的力量面前屈服,插着红色战旗的船只在黄色的河水中破浪前进。   望着船头激荡的浪花和两岸的峭壁,刘子光豪情万丈大发感慨,喝道:“拿笔墨纸张来。”亲兵立刻奉上白纸和炭笔,只见大帅在船头刷刷的写起来,大将们暗暗点头道,大帅的诗性发了,不知道过一会会有什么样的绝世诗篇出炉呢,可是刘子光写完了,展示给大家的却是一幅四六不靠的炭笔山水素描。   “大帅的丹青功夫……着实……”大伙看不懂这个,只觉得黑压压一团的不知道是个啥,也不好贬低,只能挑起大拇指赞叹,刘子光耸耸肩膀:“你们这些文盲,本帅画得不是山水,而是图纸,小浪底水电站的工程示意图,你们懂不?”   将军们只知道打仗,哪里懂什么水电站,刘子光也不管他们大眼瞪小眼,自顾说道:“黄河峡谷山高水急,若是能建上一座大坝,蓄水成湖,等水势高了再开闸放水,让这万钧水力带动发电机的转子发电,岂不是节省了许多煤炭,电力可以照明,可以带动工厂机器,还能生产电解铝,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大将们还是听不懂,侯爷脑袋里的东西太深奥了,不是他们这些丘八能理解的,不过讲武堂的高级学员们却紧皱了眉头,思索起侯爷话里的深意了,这些学员虽然也不是太懂电力科学,但是起码能明白大致的意思,侯爷日理万机还不忘国计民生,大明有这样的能臣、忠臣真是千年修来的福气啊。   画出来的工程草图没有人欣赏,刘子光有些无趣,将图纸交给亲兵收起来道:“此番我军并分两路,一路袭取山西,一路并进关中,关中这一摊子本帅负责就好了,山西这一块,哪位将军愿意领兵呢?”   众将互相扫视着,暂时没有人出来答话,山西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眼下全国形势一片大好,龟缩在太行山后面的满清小朝廷朝不保夕,旗人再也不敢猖狂了,因为现在他们的势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了,掌握山西命脉的是洪承畴的绿营汉军,省内造反也是此起彼伏,各府县的官员都支着架子等着大明的军队打过来好投降呢,据说很多县城从上到下已经改了汉服,剪了辫子了,满清朝廷能控制的不过是太原、大同等几个大城市和太行山上的关隘而已,此时率兵进入山西就是领功去的,基本上没有什么难度可言。   见众将不说话,刘子光知道这是他们嫌弃山西敌人太弱,不肯捡这个便宜被人家耻笑呢,既然众将都不愿意出头,那他就点将了。   刘子光的目光在将军们的头上扫过,最终落在后面一个身材敦实、默默无闻的汉子身上。   “赵章程,你带三营人马,马步炮各一营,直捣太原府,不要逼迫的太急,想必康熙小儿已经料到山西不是常住之地,你只需连下几城,逼迫他们北出大同就算大功一件,剩下的事情交给别人做就好了。”   赵章程是红衫军的元老了,利国起兵的时候他就是两颗星的排长,北京战役后连升两级,从千户提拔成了副总兵,成了统带千军万马的大将了。   红衫军的基本作战单位是营,马步炮工各种作战职能的营配备的人员器械各有不同,但大都在三千人左右,营下面是总—哨——队——总旗—小旗的编制,三个营就组成一个临时性的战略单位—旅,除了作战部队之外还有数千民夫跟着,怎么着手上也有万余人马,好歹算是能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   赵章程四年前还是个小小的大头兵,现在就成了管带万人的大将,如何不让他心潮澎湃,诺诺道:“大帅,末将……”   刘子光道:“去吧,不要丢了本帅的面子,取了山西速速挥兵来援关中,以后咱们的军饷可就要指望山西了。”   赵章程拱手道:“末将领命!”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可见激动之深。   船队在午夜时分度过了潼关天险,一边是雄关一边是巍峨的中条山,中间是河水汹涌的黄河,单靠人力畜力是根本不可能越过大自然千万年来形成的天然屏障的,潼关城头灯火依旧,但是并没有人注意到黄河里有人逆流西进。   黄河经过潼关以后就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弯向北去了,但是向西也有水路,那就是横贯陕西的渭河,红衫军在这里兵分两路,赵章程带着他的混成旅登岸北上,从陆路进发,腾出来的船只就地返回去洛阳兵站继续装载部队和后勤物资西进,而刘子光率领的两万主力,继续沿着渭河前进,兵锋直指长安。   前锋营的运输船里,周培公和王辅臣正坐在小桌子边谈话,他俩是靖国军里最能征善战的角色,整个靖国军的精华就是这三千人马了,本来他俩以为这回打山西一定会派前锋营去,因为王辅臣毕竟是做过伪清山西提督的,地形人员都熟悉,可是人刘大帅硬是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副总兵过去,可难道是对前锋营不信任?   “别想那么多了,谁让咱们早先说过不愿意和洪老师对阵疆场的,刘大帅是体恤咱们的旧情,不愿咱们为难呢。”周培公道。   “但愿如此吧。我看赵副总兵所带的地图甚是详细,比我在山西让人测绘的地图还要细致百倍,哪里有村落哪里有水源,关隘山脉标注的一清二楚,连什么月份下雨下雪都有,有这样的情报在手,就是不让咱们前锋营上,随便派谁去都能打赢,唉,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原来以为咱们这三千弟兄算是精锐之师了,其实和人家红衫军老兵比起来,咱们啥也不是啊,最多算个替补。”王辅臣唉声叹气,大有没有受到重用的怨气。   “辅臣多虑了,大帅此番带着咱们西进,就是要派大用场的,山西已经是囊中之物,派谁去都一样,关中才是重中之重,咱们和西军都争这口气呢,咱们只要奋勇作战先进长安,大帅的面子就有了,在朝廷说话也能硬气,咱们也会跟着吃香,前程就在咱们自己手里啊,辅臣!”   听了周培公的劝说,王辅臣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干,咱们前锋营都不是孬种,等见了敌人的面,也让大帅知道咱们前锋营个顶个都是能拼能杀的好汉子!”   渭河比黄河窄了许多,两岸也不再有悬崖峭壁,而是关中平原一望无垠的田地,时值春季,可是两岸却看不见庄稼,地里荒芜一片,偶尔能看见一条条野狗在田野里奔跑,但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远处的村庄也一派杳无人烟的样子,晌午时分连炊烟都没有。   一路向西不过百余里,便是有着三秦要道,八省通衢之称的渭南府,这座城市是长安的东部屏障,西夏军若是有心防守,一定会在此地驻扎一支军队,于是红衫军停船登岸,整队扎营,就此进入陆战状态。   工兵先登岸,然后迅速建造了一座码头,将漕船上的兵马辎重卸了下来,军队就地驻扎,一支斥候被派了出去侦查渭南军情,大军稍息一天后就会开拔进攻渭南府。   可是半夜里大帅就击鼓聚将了,众将初到关中都不敢懈怠,睡觉都不脱衣甲的,一通鼓罢就都赶到了帅账。只见刘子光坐在帅案后面,案头上的一盏油灯照的他的脸阴晴不定,嘴角紧绷,双目怒张,似乎在强行按压着满腔怒火。   见众将到了,刘子光便开口道:“渭南不用打了,已经是一座空城,西夏人将全城百姓屠戮一空,城墙拆毁,房子全部烧光,渭南已经成为一座鬼城。”   大将们面面相觑,没想到西夏人如此残暴,简直比满清入关时还要惨绝人寰,可是他们为何要毁掉这样一座富庶的城市呢?难道是为了报复?或者是单纯为了破坏而破坏?   “大军现在就开拔,全军整队进渭南,让弟兄们看看西夏人是怎么对付咱们的同胞的。”刘子光恨恨地说。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二十二章 捡了个女儿   军队是在清晨时分开进渭南的,渭南高大的城墙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城砖扔了一地,露出里面的土坯,箭楼早就化成了废墟,红衫军的斥候端着千里镜和火铳警惕的站在高处眺望远方。   还没走近城市,就能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这味道很熟悉,是死伤狼藉的战场的味道,血腥中夹杂着人肉烤熟的怪味,城墙后面一股股浓烟腾起,一群群乌鸦在天上盘旋,除了士兵们的脚步声,整座城市寂静的如同黑夜,或者说象一座死城。   城门已经坍塌,原先的渭南东门此时已经变成一座小土堆,士兵们爬上土堆,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不折不扣的死亡之城,到处是尸体,到处是瓦砾,西夏人杀得很干净,鸡犬不留,街道上静悄悄的连野狗都看不见,红衫军士兵们无声的走着,一个个神情肃然,任何军队看见本民族的人被异国军队屠杀都会油然而生一种耻辱感和愤怒的情绪,一直被民族主义教育的红衫军士兵当然更加义愤填膺,一双双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走到位于城市中心的渭南府衙前,一座人头垒起来的京观更是触目惊心,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孩童,一颗颗失去了生命的头颅如同砖头瓦块一样摞在一起,每一个死者都保留着临死前的表情,有的眼睛还睁着,有的嘴巴还大张着,似乎在控诉西夏军的暴行。   红衫军们在这座人头垒起来的奇观前驻步不前,拳头都捏的啪啪响,恨不得立刻将西夏人砍个一干二净。刘子光带着众将从后面走过来,看见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也默然了,摘下头盔低头默哀,众军也跟着脱帽默哀,片刻,刘子光抬头道:“不能让关中父老的遗体被乌鸦和野狗糟践了,派人去城外挖坑掩埋,尽量把他们的尸体按照家族掩埋。”   城内的尸体大都惨白乌青,但没有腐败迹象,说明西夏人的屠杀是在两三天前进行的,刘子光一边让人掩埋尸体整理城市,一边派人四处侦查西夏人的踪迹,顺便看看有没有幸存者。   ,刘子光带着众将来到渭南州衙的后宅,暂时在这里设立临时指挥部,走进后宅院子,依然是满地尸体,有家丁佣人,也有丫鬟婆子,奇怪的是一口井边居然有两具西夏兵的尸体,高鼻凹眼羊皮袍子,手里还拿着弯刀,两具尸体胸前都有长剑贯穿的伤,再看井沿上,卧着一具女尸,一身素白,手里拿着宝剑,看容貌不过二十来岁,倒也生得花容月貌,腰眼上有一处深深的大口子,似乎是被长矛刺穿的。   “可能是官家的女眷,倒是个烈女子,这具尸体单独挖坑埋葬了吧,再给立块碑。”刘子光叹息着说。   两个士兵过去抬尸体,忽然一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走上井台掀开盖在上面的柳条筐小心翼翼朝里面看了看,然后转头道:“大帅,这里面好像有人。”   刘子光闻言赶忙走上去,趴在井口朝里面一看,果然见里面有个人影,还在小声喊着:“娘亲,我要娘亲。”   “下去个人,把那孩子捞上来。”刘子光道。   一个瘦小的士兵抓着井绳被吊了下去,过了一会便听到井底的喊声:“是个女娃娃坐在木桶里,我把绳子栓在桶把上了,你们拉上去就行。”   刘子光赶忙道:“且慢,先把孩子的眼睛罩上,要不然乍一见光会瞎的。”   片刻后,士兵们从井底吊上来一个大木桶,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正盘腿坐在桶里,手里还拿着吃剩的窝窝,乌黑的头发扎成两个小辫,看发式应该是个女娃娃,眼睛虽然被士兵的领巾罩上了,但是依然能看见秀气的小鼻子和惨白的小脸。   小女孩很乖,也不哭闹也不乱抓脸上的领巾,就这样怯生生地依旧坐在桶里,看小脸的轮廓倒和那个死在井边的妇人有些象,刘子光一把抱出小女孩,象抱自家孩子一样抱在怀里,旁边有人立刻递上一条毯子,帮着披在小孩身上,刘子光一努嘴,大家赶忙将尸体搬开,腾出一间屋子来,刘子光抱着孩子走了进去,找个干净地方将他放下,屋里的光线适中,这才解开小孩脸上的领巾。   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瞪着刘子光,依然不敢说话,刘子光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块糖果,亲自拨开糖纸塞在小孩嘴里,这种糖是用牛奶和蔗糖制成,专供红衫军将士劳累时候补充血糖所用,当然用来做小孩子的零食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小女孩显然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再加上连续两天没吃上饱饭,两三下就将奶糖吞下了肚,吃的太急立刻打起嗝来,刘子光疼爱地抚摸着小女孩,慈祥地说:“慢慢吃,叔叔这里还有好多。”   小女孩一连吃了好几颗奶糖,终于恢复了一点元气,小脸逐渐有些红润了,刘子光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答道:“我叫薛香盈,今天两岁半。”   “真乖,那叔叔问你,啥时候下到那井里去的?”刘子光循循善诱地问道。   “嗯,不知道,娘亲让我藏进去的,说玩藏猫猫,坏人要来抓小盈盈,要一直等到汉话的人来才能出声,叔叔,你们说的是汉话么?”小女孩歪着头问道。   “叔叔们说得当然是汉话,叔叔们都是汉人啊。”   “那我叫娘亲也出来,不用躲了。”小女孩天真无邪,根本不知道娘亲已经为了保护自己,横死在井台。   “娘亲睡觉了,小盈盈乖,不打扰娘亲睡觉。”刘子光这句话说出来,心里不由得刺痛了一下,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看到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孩失去母亲,真是不忍心告诉她实情。   “嗯,小盈盈乖,不打扰娘亲睡觉觉。叔叔,是不是你把那些黄头发的坏人打跑了啊?”小女孩一双无邪的大眼睛发问。   “是的,是叔叔带着其他的叔叔们把坏人打跑了,小盈盈以后再也不用躲到井里去了。”刘子光道。   “嗯,那叔叔你是不是我爹啊?”小女孩继续问道,这个奇怪的问题让刘子光大跌眼镜,不知道如何作答,幸亏小女孩下一句话让他明白了“娘亲说,爹爹迟早有一天会带着军队来把坏人赶跑,叔叔你把坏人赶跑了,那你是不是我爹爹啊?”   “小盈盈,你难道不认识你爹爹?”刘子光奇道。   “嗯,我和娘亲有两年没见过爹爹了,叔叔,你不是我爹爹么?那你认识我爹爹么?”   刘子光明白了,这小女孩的父亲可能是一位武将,在孩子半岁的时候就出征了,一直没有回来过,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谁知道是不是战死在疆场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兴许已经在世界上没有了任何亲人,当即他抱起小女孩道:“叔叔是爹爹,爹爹回来了。”   小女孩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震天的响,似乎多年的委屈得到了释放,一双小手紧紧抓着刘子光的衣襟再也不撒手,刘子光的鼻子也酸了,强忍着不流出泪水,但是声音却已经稍稍变调了:“小盈盈不哭,爹爹回来了,爹爹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周围一圈铁打的汉子们也不禁眼圈微红,这个全城唯一的幸存者的遭遇打动了所有在场士兵坚强的内心,几个士兵忍不住走出门去悄悄擦去英雄泪,抬头看见同袍却又掩饰道:“风大迷了眼睛。”   小女孩薛香盈的母亲,就是那位战死在井边的年轻妇人的尸体已经被简单清理过了,外面罩了一件白色袍子,脸上也擦了些胭脂,放置在室内的牙床上让小女孩见最后一面,刘子光抱着孩子站着床边停了一会,小盈盈很懂事的没有了哭,也没有说话,刘子光道:“娘亲可能要睡很久,这段时间你跟着爹爹一起过好不好?”   小盈盈看看长眠的母亲,又看看刘子光,简单地说了一个字:“好。”   红衫军人多势众,城中的尸体很快就被清理干净,渭南城外起了一大片新坟城里的火势也被扑灭,街道上的血污被用土盖上,做完这一切,刘子光集合全军在州衙前训话。   “西夏人的所作所为尔等已经看见,废话本帅也不多说了,是汉子就追上去报仇,以血洗血!三军听令!”   黑压压一片人齐声喊道:“在!”   “骠骑营即刻出击,追击敌军,只有一个字:杀!绝不接受任何西夏军的投降!”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二十三章 街道上的怪物   渭南以西五十里,有一片连绵的小山包,山包中间是一条大路,正是从渭南通往长安的必经之路,这小山包上有一条清澈的小溪,东来西往的客商们来到此处总会停下来打尖歇息,久而久之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小镇,土路在这里改成了石板路,路两边盖了些车马店和酒馆饭铺,小镇没有正规名字,来往的人都随口叫它五十里堡。   远远看过去,五十里堡和往常一样,车马店门口拴着骆驼和骡子,炊烟袅袅升起,小伙计拿着笤帚扫着石板路上的马粪,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可是如果你走近一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人都不是汉人,而是高鼻凹眼的西域人,还一边漫不经心的干着活,一边不时注意着渭南方向。路旁的建筑物的窗户里,隐约闪亮着兵器的寒光,还有盔甲兵器摩擦的声音和压低了的胡语对话。   而在小镇两边的山包后面,大队的骑兵正静静等候着,他们是西夏军的殿后部队,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了,士兵们盘腿坐在地上,用皮囊喝着马奶酒,用战袍下摆擦拭着弯刀,这支万人队在三天前血洗了渭南,现在正等着包明军的饺子呢。   万户长土布立花是整个西夏军的后卫大将,他有勇有谋,手腕狠辣,为了断绝追兵的补给来源,他不惜将沿途所有的汉人村落都屠戮一空,甚至连数万人口的渭南城都付之一炬,并且杀光了城里所有的人,土布立花以为明军看到渭南屠城,一定会疯狂追击,等他们的头脑被愤怒冲昏的时候,就是兵败之时,吃掉追兵前锋,才能威慑明军,保护西夏大军徐徐撤走。   山包上的斥候手搭凉棚,看到远处远尘滚滚,急忙打了一声呼哨,山后众军纷纷起身,紧马肚带,上弓弦,翻身上马,这支部队是新附军中的精锐骑兵,打仗很有一套,所有的战马嘴里都塞了一个短木棒,以避免马嘶惊扰敌军,七八千人埋伏在山后,硬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率先出现的是十几匹矫健的战马,从烟尘中迅速奔出,一直奔到距离五十里堡一箭之地才勒马停下,看了看冉冉升起的炊烟便拨马回去了,并没有深入到小镇里探查究竟。   看到明军斥候回去,几只拉满的强弓才慢慢收了起来,临着大路的窗子里,一个装扮成汉人的夏军士兵咕噜出一串突厥语,大概是算你们走运的意思。   远处的烟尘越来越近,一种奇怪的声音也刺激着西夏军的耳膜,这是一种很有节奏很有质感的声音,是生长在天山脚下的游牧民族从来也没听到过的声音,随着那声音的越来越近,西夏军们看见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从漫天的烟尘中钻了出来,赫然出现在五十里堡的街头。   这是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丑陋家伙,一个粗大的圆柱体横躺在两排铁轱辘上,通体刷着黑色的油漆,最前面还有一个铜制的老虎徽章,这个大圆柱体上还有着五六个半蛋形的凸起,乌黑的铁管子从这些半蛋形里伸出来,直对着道路两边的建筑物。   这个黑铁打造的庞然大物后面用铁链子拴着一长串长方形的车厢,也都是外面包裹着铁皮,下面装着铁轮子,不过却没有那种半蛋形的凸起了,只是在车厢左右开着四寸见方的小窗户。   此时伪装成客商和店伙计的西夏兵已经惊呆了,都忘记了去拔身后藏着的弯刀,窗口的弓箭手们也长大了嘴,望着这严重超出他们想象力的东西,直到那个庞然大物上左右乱转的铁管子瞄准自己的时候,一个百夫长的心才咯噔跳了一下,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告诉自己,事情不妙!   没等这位百夫长的放箭命令喊出喉咙,那怪物就爆发出一声怒吼,守在窗口的士兵只看见一团火光朝自己扑面而来,巨大的力量将整个窗子连同旁边的墙壁一起打飞,士兵们的血肉涂满了背后的一面墙,那个百户长比较幸运,被一颗霰弹打中了腰部,并没有立刻死亡,他滩在地上,就听见外面巨响一声连着一声,有那种奇怪武器发射的声音,还有房屋倒塌的声音和突厥语的惨叫声,这一刻他明白了,那是敌人的战车……   小镇上埋伏着一千多名弓箭手,本来想用箭雨打击追兵,然后封锁路口,骑兵从越过小山包从背后杀出,将追兵包了饺子的,没成想在敌人的先进武器面前埋伏在五十里堡的一千弓箭手都成了人家锅里的饺子,那些车厢里伸出的火铳从容地发射着子弹,也不用瞄准,只管往两边射击便是,薄薄的木头墙根本抵不过子弹的射击,里面挤得满满当当的西夏兵被火铳打的抬不起头来,好不容易等敌人的火铳消停了一下,他们刚想举着弯刀杀出来呢,一颗火箭弹又射了进来,炸药将生铁铸造的火箭壳炸成无数尖利的碎片,收割着这些只穿着粗布袍子的突厥人的生命,更可怕的是那个巨大的怪物还能喷火,一跟乌黑的铁管喷出熊熊烈火,将车马店里藏着的士兵烧得鬼哭狼嚎,窜到大街上打滚,可是这些火无论怎么扑打都不灭,多少士兵就这样活活被烧死。   山前传来的声音有些怪异,不似平日里伏击敌人应该有的声音,但是土布立花没有犹豫,还是下达了出击的命令,或许这次敌人和往日有些不同,或许镇子里那个千人队已经覆灭,但是土布立花的决心毫不动摇,不管敌人多么强大,突厥骑兵万人队一定会把他们牢牢的钉在五十里堡这个地方。   八千骑兵从两翼杀出,看到的是一幅奇怪的场景,漫天的白烟下是一辆辆蒙着铁皮的战车,为首一个高大丑陋的怪物,喷着白烟发着怪声,在石板路上笨拙的转弯,似乎准备朝着骑兵奔来的方向迎上来,而半个时辰前还安静的矗立在两山之间的五十里堡小镇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一切焦黑,残垣断瓦,街道上血水横流,尸体遍地。   骑兵们知道千人队完了,复仇的火焰让这些草原上的汉子们忘记了敌人的险恶,一个个猛夹马腹全力冲刺,一边冲一边摘下背上的弓箭,用草原男儿精湛的骑射功夫宣泄着仇恨,一支支羽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音落到明军的战车上,可是只是徒劳的留下一个白色的斑点便滑落下去,利国铁厂出产的装甲板可不是吹的,虽然厚度还不如早期的盔甲,但是这种钢板是高碳钢,别说弓箭射不透,就是拿西域人最崇尚的乌兹宝刀来砍也是无济于事。   那个高大丑陋的怪物是红衫军的工兵临时用平底炮舰的蒸汽机改造成的战车,可别小看工兵们的创造力,虽然他们不懂得什么科学原理,但是蒸汽机这玩意已经被大家玩得出神入化,只用了一天功夫就改造出这样一个怪模怪样的战车来,炮塔和车轮都来源于战船上的零件,工兵里铁匠占了多数,敲打这些小零碎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战车上的火炮火铳都是红衫军步兵的标准配置,虎蹲炮、过山炮、平射炮、火箭筒、连珠火铳外加手榴弹,什么都装备上,战车的主体是个大锅炉,重量很可观,为了减轻对地面的压强,工兵们特地多装了许多轮子,效果还算理想,因为有不少剩余动力,工兵们又将大车装在了蒸汽战车后面,让它拖拽着前行,这种运兵车是红衫军的标准配置,木板车身,外面覆着薄钢板,以防备弓箭袭击,有了这一层外壳的保护,红衫军们如虎添翼,连盔甲都不穿了,蹲在车里不停地装弹,开火,再装弹,开火,从容不迫地杀戮着西夏骑兵们,反正对方落后的冷兵器不能给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土布立花的万人队训练有素,悍不畏死,即使面对这样恐怖的杀伤力依然猛冲不止,可是就当第一波骑兵冒着枪林弹雨靠近了敌人,将弓箭收起拔出弯刀准备近距离作战的时候,又一个没有料到的情况发生了,那些战马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纷纷吃疼摔倒,将背上的骑士甩出去老远,后面的骑兵来不及勒马,也被横卧在面前的马匹绊倒,一时间死伤惨重,侥幸没被摔成脑震荡的骑兵挥舞着弯刀继续向前冲,却被战车里发射的子弹打中,横死当场。有个落马的骑兵在地上发现了什么,捡起来朝着土布立花的牙旗方向挥手大喊,冲锋中的土布立花一眼望过去,原来那士兵拿着一个染成土黄色的铁蒺藜,好狡猾的汉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啊。   敌人一共只有十辆大车,不管他们有什么奇怪的武器,用什么阴险的战法,人数总是处于劣势的,只要拼了命往上冲,总能打赢他们!土布立花面不改色,依旧用胡语大吼:“给我冲!”大队骑兵汹涌而上,红衫军铺设的铁蒺藜阵硬是被他们用血肉填平了。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二十四章 以血洗血   五十里堡战场上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怪的画面,数千骑兵迎着铁甲战车冲锋,苍黑色的铁甲怪物毫不畏惧的迎战,虽然速度不及骑兵们迅速,但是庞大的身躯和喷火的炮塔都显现出强大的战斗力,土布立花常常用铁流来形容自己骑兵部队的冲击,或许对于步兵方阵来说他们真的是铁流一样的强大力量,但是在真正的钢铁和蒸汽机面前,这股铁流便成了阻拦历史车轮的螳螂胳膊。   在科技面前,一切冷兵器力量都是渣,铁甲战车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没等骑兵们靠近它,刺耳的汽笛便鸣叫起来,饶是西夏军的战马都是饱经战阵的军马,也经不住这样高分贝的噪音,无数战马仰头嘶鸣,抬起两个前蹄发疯般刨着,还有的战马撒开蹄子就跑,根本不理会背上主人的喝止。   别说战马了,就是西夏军的骑士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震得头昏脑胀,不过人毕竟不是畜生,等汽笛声结束便镇定下来,有人从马背上跳过去,爬到战车上面用弯刀去撬炮塔,还有人用手里的长矛伸进车轮,妄图阻拦蒸气机的千钧力量,当然这一切都是徒劳的,爬上战车的骑兵被炮塔中发射的火铳击倒,跌到地上被碾的粉碎,用长矛挡车轮的士兵被轮子搅了进来化成了肉泥,偶尔有些精明的西夏兵躲开了炮塔的射角,挥着弯刀乱砍,啥也没砍毁不说,还被排气口忽然喷出的灼热蒸汽烧伤,捂着脸哀号着掉下去。   更多的士兵骑着马从战车旁边冲过,双脚踩在马镫上,用力扭转身子带动手里的弯刀猛砍,蒸汽机的耐压钢壳被西域弯刀砍上去只留下一道白印子,但那是黑漆被砍掉了而不是钢壳受损。   弯刀、长矛、弓箭在这些奇形怪状的敌人面前都失去了作用,土布立花一筹莫展,但是万户长的荣誉让他无法下达撤退的命令,这就使西夏骑兵们失去了最后的逃生机会。   红衫军的先头部队只有三百多人,所带的弹药也有限,正当他们快要打完弹药的时候,后续部队的火力支援终于到了,密集的开花弹落到了骑兵们密集的队形中,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这是红衫军炮营的车载过山炮在远距离射击,过了一会,射程较近的虎蹲炮也加入了战团,呼啸而至的炮弹指哪打哪,骑兵们再也不敢集合成密集队形。   土布立花注意到东面烟尘滚滚,怕是敌人的大队到了,他让旗手高举起自己的牙旗汇集士兵,准备发动一次决死冲击,可是忽然耳边一震,一颗炮弹擦着土布立花的脑袋飞过去,将他身后的旗手连人带马打成一片血雨,万人队的战旗也折断了,半截旗帜飞上天空,土布立花被炮弹震落马下,头颅里嗡嗡地响着,似乎有一百个喇嘛庙的和尚在念经,他眯缝着眼睛,看着蓝灰色的天空上自己那面绣着狼头的战旗飞啊飞的,就是落不下来……   等土布立花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俘虏队里了,他的半边脑袋被炮弹的高热灼的红肿,头发都焦了,其余的士兵也惨得很,大多带伤,缺胳膊断腿的比比皆是,当然也有一些胳膊腿俱全的胆小鬼,瞪着惊恐的眼睛抱着头蹲在地上,对包围着他们的明军士兵毕恭毕敬。   土布立花躺在地上,两个士兵捧着他的脑袋正给他们的万夫长喂水,土布立花挥手推开了水囊,眯着眼睛看着打败他们的明军士兵,这些人穿着打扮和曾经败在自己手上的陕军差不多,只不过手上的家伙明显不同,是一支装在木头托上的黑铁管子,上面还有长长的直刀,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啊。   旁边的士兵向土布立花讲述了他昏倒以后的事情,西夏军失去了帅旗的指引顿作鸟兽散,可是此时明军的骑兵已经包抄过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山上也多了明军的步兵,西夏军左冲右突之后依然毫无战果,便下马投降了,那些誓死不投降的人都被当场打死,一个八千五百人的万人队,战死了大半,活下来的恐怕不足四千,还有许多是带伤的。   本作品k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节,请访问www.k.!土布立花并不害怕,他原本是突厥王族,被噶尔丹部落打败之后便编入了新附军,由于作战勇猛被升为万夫长,现在已经没有了突厥国,所有的西域人都是大夏帝国的臣民,对于这个年轻的帝国,土布立花却有着强烈的归属感,加入了新附军之后,他仿佛获得了新生,征战杀伐、攻城掠地,男人的荣誉和梦想在新附军中得以实现,正是因为他的忠诚和善战,元帅才会派他和他的万人队负责殿后。   战败了又如何,难道明军还敢动他们么?大夏国手里掌握着无数人质,倘若明军胆敢不放回他们这些俘虏的话,定然会有无数汉人为他们陪葬的,想到这里,土布立花示意士兵向明军通报自己的身份,要求和他们的将军面对面的对话。   士兵站起来指手画脚的大喊大叫起来,大意是俺们万夫长要见你们领头的之类,但是看守他们的明军根本听不懂突厥语,看见有人又喊又跳的,便直接摘下火铳一铳爆头放倒这个家伙,然后厉声吼道:“谁敢喧哗,一律枪毙!”   土布立花的脸上被溅了些许脑浆,顿时愤怒的跳起来刚想叫嚷,看守的火铳又瞄了过来,吓得其他人赶紧将万夫长拉下来劝道:“现在保命要紧。”   过了片刻,敌军派了个会说突厥语的,厉声喝令他们抬起伤员往东走,俘虏们慢腾腾地站起来,在红衫军骑兵的押送下,抬着伤员向渭南进发,越走心里越害怕,几天前他们在渭南搞了一次屠城,难不成报应来的这么快?   果然,等到了渭南城外,一长溜木墩子已经准备好了,俘虏们被一波波的带过去,一百人一组,由两个红衫军士兵按着,将头搁在木墩子上,一百个刀斧手按照百户的口令统一行动,一百把斧头齐刷刷地砍下,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等后面的人被拖上来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但是行刑的红衫军却依然铁青着脸,毫不手软,利国铁厂的斧头钢口极好,砍了一地的脑袋依然没有缺口,要是一般的腰刀恐怕早就崩了口子了。   土布立花是最后一波被拖上来的,望着黑压压一片人头,血腥的气息熏得人作呕,饶是征战沙场多年的万夫长大人也不免腿软,他徒劳地喊道:“我是万夫长,不要杀我。”可是由于恐惧,往日的大嗓门现在成了憋在喉咙口的低语,没人听得见他的求饶。   土布立花被拖到一个木墩子前,脚下已经软了,两个士兵将他的头按在墩子上,土布立花的脸歪着,正看见一柄雪亮的斧头深深砍进木头墩子里,随着军官的口令,斧头被拔了出来,然后被高高扬起,土布立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脖子上一阵寒冷,他知道自己的人头马上就要离开躯体了,或许会被野狗吃掉,也可能会被明军送到后方去请功,总之一切都晚了……   斧头在口令声中落下来,那种利刃劈开脖颈的声音土布立花很熟悉,三天前他们就是这样斩杀渭南人的,耳边听到一股强劲的风声,他下意识的一激灵,却发现斧头擦着耳朵落下来,他的人头还牢牢长在脖子上。   土布立花不同于别人的衣甲救了他,两个红衫军拖着他来到一个军官面前,审问西夏军的种种情况,侥幸留下小命的土布立花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自己肚里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那军官拿纸笔自己记了下来,然后道:“好了,可以送他走了。”   土布立花的英雄气概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人总是怕死的,他扑上去拼命地磕头求饶,泪流满面,语无伦次地说着求饶的话,可红衫军显然不会放过他这个罪魁祸首,几个士兵过来将其踢翻在地,军靴踩着头,火铳上的刺刀摘下来,插进土布立花的脖子,一股血沫立刻涌了出来,呛得土布立花说不出话来,手脚抽搐着,那刺刀的主人比较懒,没有打磨过自己的兵器,不那么锋利的刀刃慢慢切割着土布立花脖颈上的骨头和肉,这种痛楚远比斧头一下子砍下来要难过的多。   最后一颗脑袋被放到了人头金字塔的顶端,士兵还顺手将一顶金色的头盔戴在那头颅上,微睁着眼睛的人头正是万夫长土布立花的,他生前是万夫长,死后也位居所有人头的顶端,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三千多颗人头组成的金字塔前,是一片坟头,被屠杀的渭南人民就埋在这里,刘子光将一碗酒洒在地上道:“父老乡亲们,红衫军给你们报仇了。烧!”   一支火把丢到金字塔上,浇了火油的人头堆上立刻腾起熊熊火焰,为了告慰渭南人民,刘子光将本来可以送到京城请功的人头付之一炬。   熊熊烈火前,刘子光新认的女儿薛香盈拉着他的手,怯怯地道:“爹爹,怕。”   刘子光将女儿抱起来道:“不怕,烧得都是仇人的头,把他们都烧成灰,就再也不能祸害人间了。”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二十五章 西行漫道   根据土布立花的交代,证实了周培公判断的正确性,西夏人内部确实发生了变故,庞大的新兴帝国并非坚如磐石,而是危机四伏,在皇帝亲征东方的时候,帝国的腹地发生了叛乱,皇帝的亲叔叔楚琥布乌巴什谋反了。   皇帝噶尔丹毅然下令全军西返,本来潼关天险就已经让他很头疼了,这座雄关让他想到了当年南宋的钓鱼城,多少蒙古健儿无谓地在这座城下啊,反正以后的机会有的是,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平定内乱。   怯薛军是最先开拔回撤的,在两个月前就杀回了天山,新附军作为后卫部队则仍然留在陕西,并且隔三差五向潼关发动佯攻,以显示西夏军在陕西的存在,从而使潼关明军不敢西进,正是由于上次刘子光贸然出城突击,才迫使新附军也踏上撤退的道路。   土布立花的万人队已经覆灭,前面就是长安城,这座千年古都沦丧敌手已有八个月之久,荼毒成什么样子很难想象,为了避免发生渭南这样的惨案,刘子光下令军队轻装急进,连夜进长安。   通过黄河水道进入关中的红衫军只有一万五千余人,战马三千匹,轻型火炮若干,弹药干粮都不算充足,幸而缴获土布立花部队的战马三千匹,可以再武装起一支骑兵营来。   红衫军个个都是能骑马能操炮的好手,上了战马就是骑兵,六千骑士纵马狂奔,直奔长安而去,刘子光的中军后队利用一切运输工具紧随其后,那辆蒸汽铁甲战车被挂上了更多的车厢,在关中平原大地上开足马力前进,可是由于拖带的车辆太多,地面承受不住沉重的车头,开出五十里堡不远就陷入黄土里开不出来了,红衫军干脆抛弃了铁甲战车,拆下上面的武器肩扛手抬继续前进,渭南到长安本来就不是很远,经过一天一夜的疾驰,终于在凌晨时分看见了那巍峨的长安城墙了。   和渭南一样,长安城内也是狼烟滚滚,城门洞开,骠骑营和前锋营已经控制了城中各处,周培公单骑来向刘子光报告:长安已经成为一座空城,城中十室九空,但并无大屠杀的迹象,残留的长安市民尽是老弱病残,据他们说,青壮年和孩童都被西夏人绑走了,能拿得动的财物也尽数装车拉走,现在王辅臣已经领着两千人追过去了,还请大帅下达进一步的指示。   “追!全部骑兵撒出去追,一定要把人拦下来。”刘子光道。周培公一拱手,勒马便走。   “大帅!让我们上吧。”刘子光耳边传来一声声焦躁的呼喊,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卫队,小伙子们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一个个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露,都能听见牙齿咬得咔咔响。   西夏人洗劫长安,和北宋时金人洗劫汴京有着惊人的相似,全城子女玉帛被劫掠,唯一的区别是没有靖康二帝被虏的耻辱,这段惨痛的历史是红衫军的历史文化培训课最经常讲到的内容之一,恰逢此时,自然引起了士兵们的愤慨,连大帅的亲卫都忍不住要上阵杀敌了。   “士气可用啊。”刘子光暗道,当即传令,除了必要的后勤人员留下建立兵站外,所有士兵一律轻装前进,救回长安人民。   长安以西八十里的官道上,浩浩荡荡的队伍连绵百里,牛车骡车马车,拖拉着从长安掠夺的金银细软、绫罗绸缎,甚至锅碗瓢勺桌椅板凳,车队旁边是成群的牛羊猪狗在西夏骑兵的驱赶下缓缓前行,长安的百姓们被一条长长的绳子栓成一串,如同畜生一般往前走,有体弱的人步履稍微慢了一些便被西夏兵的皮鞭子狠狠地抽打。   虽然西夏人建立了帝国,但是骨子里还是游牧民族野蛮的本性,砍掉敌人的头颅,劫掠他们的妻子儿女和财产,是他们自古以来的传统,也是最乐于做的事情,入侵关中让他们的欲望得以最畅快的放纵,富庶的汉人聚居地拥有的财富超乎了他们的想象,若不是皇帝有令,他们简直就想在这里住下呢。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缓慢,因为东西太多了,等于整个长安城大搬家,光俘虏的百姓就有三十万人,其中还有大量小脚的妇人和幼童,这些细皮嫩肉的汉人,稍微赶紧一点就叫苦不迭,恨得西夏兵们牙根直痒痒,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小娘们虽然不比大漠上的女人身强力壮能干活,但是白嫩嫩的真好看,抢回去关在帐篷里早晚爽一爽的滋味还是本民族女人不可比拟的。   晌午时分,大队停下来歇息,西夏兵们盘腿坐在一起生火烤肉,随便从羊群里抓来一头羊,利索地剥了烤着吃,士兵们时不时将一两块肉甩到俘虏群里,走了两天水米没进的俘虏们疯狂的哄抢起来,看的他们哈哈大笑,就连骑在战马上负责监视的哨兵都笑弯了腰,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的职责,当看到有两个俘虏悄悄解开了绳子脱离队伍想趁乱溜走的时候,哨兵立刻张弓搭箭,将两人活活钉死在地上。   吃饱了羊肉,当兵的拿下马鞍子上挂的皮囊,猛灌一通马奶酒,然后将两只油手在衣襟上随便擦了一擦,走进俘虏队里看那模样俊俏的女子便拖出来享用,女子的丈夫或者父兄过来救助,一边往回拖拉女子,一边苦苦哀求当兵的,西夏兵听不懂汉话,拉扯的急了,抽出弯刀就乱砍一通,砍掉了几颗脑袋这些人就老实了,任由西夏兵将女子抢走,在大路边的空地上就扒开衣服猛干,其余的西夏兵一边看一边哈哈大笑,有的按耐不住也闯进俘虏队里去挑选模样过得去的女人,一时间哭闹哀求响成一片,朴实善良的关中百姓哪里是野蛮彪悍的西夏士兵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自家的土地上凌辱自家的妻女姐妹,有那血性男儿的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可是却被自家老人强行拉着不能上前拼命。   这厢正闹哄哄,一骑飞奔而来,传下命令:发放粮食给俘虏,以保证他们能有足够的体力继续前进。于是西夏兵们嘻嘻哈哈地拿出馕饼,掰成小块抛进人群,如同喂口一般,每两天发放一次粮食是西夏军统帅制定的规矩,既保持了需要的能量,又不至于因为吃饱了饭体力充足而造反。   随着这些小块馕饼扔出去,俘虏们依然是一片哄抢,但是抢来之后不是自己吞掉,而是献给队伍中的长者食用,而长者又不愿意自己吃,非要塞在小孩子嘴里。看到这一幕,西夏兵们只是冷笑:汉人就是虚伪,这是饿的不够狠,饿的狠了就是亲娘老子的肉都一样吃。   有那会说一点汉话的西夏兵,拿着馕饼挑逗着饥民们:“喊一声爹就给一块饼吃。”   人群沉默着,终于有人按耐不住饥肠辘辘的痛苦,站出来喊了一声爹,就想去拿那饼子,却被西夏兵一脚踹翻,“跪下喊!”于是那人只得跪下,用屈辱的声音又喊了一声爹,这才拿到了一小块发霉的饼子,狼吞虎咽吃下去之后,不免泪流满面,耳边传来的是西夏兵骄狂的大笑。   战胜者拥有一切凌虐俘虏的权力,这些百姓要怪也只能怪自家的军队不争气,西夏人一年前大举进攻,陕军坚守长安数月,死伤累累,最终开城投降,直到陕西地方政权覆灭,一直在潼关踌躇不前的朝廷大军才开了过来,也不知道和西夏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兵不血刃就收复了长安,原以为就此天下太平了,哪知道好日子没过几天呢,西夏人就卷土重来,再次占领了长安。   异族统治的日子如同无尽的暗夜见不到光明,甚至比苛捐杂税的周正隆政权还要残酷,西夏人当街杀人就像杀狗一样随意,看中什么东西直接就抢,不给就杀,他们还控制了所有关口道路,不准任何人通行,百姓们忍辱偷生,希望西夏人能赶快滚蛋,朝廷大军尽快杀回来,可是当西夏人开始纵火焚烧城市,洗劫所有财物,并将他们押上漫漫西行路的时候,他们才明白,朝廷不要他们了,从此长安只能留在回忆中了。   队伍走的很慢,但西夏人并不担心,因为他们留下了一个强大的万人队阻击明军,关中平原是个东西走向的狭长地带,一万骑兵足以将追兵阻拦足够长的时间——假如明军真的敢追击的话。   西夏兵们肆无忌惮的玩乐着,欢笑着,每逢停下来歇息或者宿营就是他们的狂欢时间,正当几个粗野的士兵趴在地上凌辱着汉人女子的时候,忽然暂停了动作,互相交换了一下疑惑的眼神,然后赤身裸体跳起来将耳朵贴在地上倾听。   雷鸣,是万马奔腾的雷鸣,大漠上出生,马背上长大的汉子们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可是这么快追上来的能是谁呢?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二十六章 盘踞长安   西夏军自打进了陕西以来就没遇到过像样的抵抗,所以迟疑着不敢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到地平线上出现汉人战旗的时候,他们才慌忙醒悟,纷纷上马备战。   可是战马上都已经驮满了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光把这些解下来就费了一番功夫和决心,押送汉人俘虏的这些新附军可不是精锐的怯薛军,他们全指望这些战利品拿回去养家糊口了,若是随便扔在地上被别人捡去了岂不可惜,人就怕有私心,军队更是如此,人人想着细软钱财岂能打胜仗,所以当追兵杀过来的时候西夏军就已经注定要失败。   车队太庞大了,一直延伸了将近百里,所以押送兵们也如同散落在路上的羊屎豆,稀稀拉拉的,很难集结成像样的战阵,看到追兵势大,队伍末尾的西夏兵们经过短暂的考虑,迅速做出撤退的决定,可是那些被他们欺负狠了的百姓们却突然从绵羊变成了猛虎,一个个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几个打一个地西夏兵掀下马来,死命的殴打,怎奈老百姓就是老百姓,怎么按得住粗壮的游牧民族车轴汉子,反被他们抓住机会抽出弯刀砍伤了几个,西夏兵也慌了神,没敢继续砍杀老百姓,仓皇的拖着刀子奔逃,哪知道追兵此时已经到了,一个红衫军骑兵踩着马镫,身子高高站起,挥动长刀一扭身,借着腰部的力量居高临下砍了下来,将这名西夏兵从肩膀砍开,鲜血直喷,但是却没有立即丧命。   骑兵冲击要得就是个猛劲,一刀过后就不再补刀,继续向前冲杀,那些被马蹄踢翻,战刀砍伤的西夏兵就变成老百姓盘子里的菜了,刚才还耀武扬威高高在上的西夏兵此时捂着伤口哀号着求饶,满腔怒火的老百姓们哪管这个,乱拳打过去活活将这些倒霉鬼打死。   西夏人万没料到明军来的这么快,猝不及防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成建制的西夏军看到明军势大,也不敢硬抗,带着抢来的财物丢下大队仓皇西窜,红衫军大获全胜,此时马力已经到了尽头,不少马匹精疲力竭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追击便只好暂时停止。   用了三天时间才将被掳走的百姓带回长安,期间西夏军不甘失败又发动了几次逆袭,都被红衫军骑兵打退,最终只得眼巴巴望着满载财货的大车渐渐远去,叹一口气回马向西狂奔,再不走恐怕小命都要留在这里了。   百姓陆陆续续回到城中,看到明字大旗无不涕泪横流,问守门军士这是哪位军门的队伍,军士很自豪的告诉他们,是征西大将军、当朝镇武侯的大军开到了,老百姓们顿时兴奋地奔走相告,都说这回终于有救了。   长安收复算得上是大功一件,刘子光待城中状况稍定便让人拍发电报给京城,就说征西大军已经收复长安,斩敌两万,缴获的甲马器械和敌人的首级将会随着详细的战报送至京城。当电报官问他用什么落款的时候,刘子光思索了一下道:“用征西大将军刘就可以了。”   与此同时,小心翼翼开出潼关的西军终于来到了渭南城下,望着一座空城,袁崇焕却长出了一口气,西夏军看来真的退了,他叫来中军,口述了西军收复渭南的电报,让速速发出请功,中军问落款署谁的名字,袁崇焕想也不想便道:“总督陕西三边军务袁。”   远在南京的朱由校同时接到了西军前线发来的两份电报,内容却大相径庭,一份是刘子光发来的,说歼敌两万,收复长安,敌军已经望风而逃,朝廷大军西出嘉峪关指日可待。另一份是袁崇焕发的,说西军将士上下一心,经历苦战终于歼敌五万,收复渭南,现长安城内还盘踞着十万残敌,西军将士定然会不畏艰险,杀敌报国,尽快收复长安。   这可奇怪了,西军发来两份电报也就罢了,可是居然差异这么大,这长安城到底在谁的手里,哪份电报才是真的?这可牵扯到欺君之罪的问题,朱由校当即传旨西军速速说明情况。   接到回电,袁崇焕大惊失色,急令全军火速前进,进驻长安,他知道刘子光这小子肯定又在玩当年奇袭济南的套路了,只是不晓得他怎么背着自己越过潼关天险的,难不成又是靠气球那个玩意?不管怎么样,这回风头全让他占了。   西军开到长安城下,城门紧闭,袁大帅的车驾还没到,先锋官刘宗敏冲着城头上高声喊叫:“城上的人听了,西军的爷爷们到了,赶紧打开城门,预备好洗脚水和羊肉泡馍,让爷们好好歇脚。”   刘宗敏心里也是一团火,红衫军这帮狗日的太不讲究了,趁着西夏人撤走,快速占领真空地带,把本该西军拿的功劳全给抢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所以口气也就冲了点。   城头上这些伙计也不是吃素的,一听这话就炸了锅,大伙心说你们龟缩在后面不出头,老子们打了两仗死了几百弟兄才拿下的长安城,凭什么就给你们开门,还打洗脚水预备羊肉泡馍的,当时就有人骂道:“你们是谁家的队伍,怎么这么没规矩,羊肉泡馍没有,洗脚水管够!”说罢一大桶泔水倒了下来,随着隔着远远的护城河没能泼到谁,但是却惹恼了西军众将士,当下两边开始骂战。   骂归骂,该禀报的还得禀报,守门军官派人飞报刘子光,刘子光问袁督师到了没有,答说没有。刘子光便道:“那就把他们晾在外面,等袁督师来了再禀告。”   刘宗敏骂了小半个时辰,口干舌燥的,见对方没有开门的意思便只好在城门外下马歇息,他的骑营走得快,没带帐篷等物事,连干粮饮水都不足,这回在大毒日头下面可遭了罪了,当兵的们都不停咒骂着城上那些红衫军的同行们,两军的矛盾进一步加深。   过了三个时辰,袁督师的大驾才到,看到总督三边军务的大纛,军士急报刘子光知晓,刘子光换了衣服出城相迎,两下里一见面先是客气的互相恭维了一番,然后袁崇焕道:“不知道侯爷有没有将巡抚衙门帮本督留下来,上次本督进驻长安之时,就是将此处作为行辕的。”那意思就是我还得到巡抚衙门去办公。   刘子光道:“督师大人有所不知,城市建筑十有八九都付之一炬了,巡抚衙门更是化为白地,我军将士都是搭帐篷住的,督师若不嫌弃,就来和本侯同住。”   袁崇焕道:“西夏人果然残暴,居然纵火焚毁长安,本督这就进城视察民情,至于帐篷嘛,本督倒是带了些,就不挤占侯爷的地方了。”   说着就要带兵进城,可是却被刘子光拦住:“督师,城中百姓衣不蔽体、人心惶惶,您麾下马贼出身的军队此时进城怕是多有不妥吧,不如这样,督师大人的标兵营可以进城,刘总兵的部队还是在城外扎营的好,不然惹出扰民的事端你我都不好向长安父老交代啊。”   袁崇焕无奈,回复皇上的电文还需要刘子光帮着圆场呢,所以只得答应,带着标兵营进了城,而刘宗敏的部队只能在城外干瞪眼。   红衫军占了长安就没有让出来的道理,虽然此时的长安已经成为一个大瓦砾堆,但只要人民还在就有着恢复往日荣光的希望,百姓们在红衫军的组织下收集残砖破瓦搭建房舍,出城砍伐数木,挖土烧砖,营造新的街道和房屋,幸亏西夏人没来得及把所有的粮食都抢光,所以几十万长安人暂时不会出现食品短缺的情况。   刘子光也不想和袁崇焕彻底翻脸,大家心照不宣地都不再提金声恒那件事,在对皇上的回电上也统一了口径,只说两军分开作战,刘军攻长安,袁军攻渭南,彼此间没有协调好步调而已,战争嘛,出现这种状况是情有可原的。   电报发回南京,朱由校也懒得追究,只要陕西回来便好,是谁打下来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当皇帝有时候需要糊涂一把,现在正是朱由校难得糊涂的时候,于是一封嘉奖电报迅速发了回去,将西军上下都大大褒奖了一番,鼓励他们再接再厉,一举收复所有失地。   长安是汉唐时期的中国首都,现在居然成了大明的西部边陲,这种疆域的大缩水是任何一个汉人都不能接受的,眼下西夏内乱,正是趁机开疆拓土的好机会,刘子光和袁崇焕都派出了骑兵迅速西进,能占多大地盘就占多大地盘,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两军达成了非官方的默契,只要一方占领了的城市,另一方就不会去染指,想比之下还是袁崇焕的人马占了便宜,因为他们熟悉地形,人又多,反正西夏军都跑远了,只管撒丫子往前冲便是了,红衫军就明显出于劣势,只有不足一万的骑兵,怎么占也不了几个县城,所以刘子光给他们的命令是,不要在意陕西境内的得失,只管一路向西!   朝廷的粮饷很快就运到了,虽然按照内阁达成的意思,这些银子粮食布匹军械由刘子光和袁崇焕三七开,但是实际上操作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属于刘子光的那三分迟迟不到,来的都是西军的那七分。   明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刘子光也不去据理力争,他只是吩咐人将一切事情记录下来,等以后再算帐,至于红衫军的给养问题,他自有自己的一套后勤体系,大批粮食从湖广以征西大将军的名义低价收购上来,走陆路经潼关送往长安,大批军械弹药从利国铁厂的生产线上下来就直接装上向西的马车,同时一条经过河南直达关中的铁路也在紧张的施工当中了。   最令人兴奋地消息莫过于山西的光复,赵章程带领三营军马一路势如破竹,直捣太原府,沿途清军望风而降,连一场像样的战斗都没发生,临到太原府,才听说康熙小朝廷已经北上大漠了,赵章程派骑营一直撵到大同才收兵,回来后向刘子光报告了这个喜讯,说山西百姓早就盼着朝廷大军来解放他们了,在红衫军打过来之前,绿营的哗变和民间的起义已经此起彼伏,对于康熙来说,山西已经是一个坐不住的大热锅了。   山西可是个富庶的地方,商业和金融业都很发达,还有丰富的煤炭资源,得了山西就相当于得了一个宝库,所以刘子光才会不那么在乎朝廷的军费。看着地图上自己掌握的区域,刘子光洋洋得意,河北山东山西,外加陕西一部,蒙古一部,高丽一部,这些土地上的矿产渔农人力资源都是不可小觑的,朝廷的那些掣肘,袁崇焕的小心眼,都没有放在刘子光的心上,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整合手上的这些资源,打败西夏这个最大的潜在敌人。   通过几次战斗刘子光已经发现,西夏人的战争潜力非常巨大,这个庞大的帝国就像是放大了一号的满清,而且比满清更野蛮,更强大,从里海到天山都是他的疆域,突厥人、回鹘人、蒙古人、吐蕃人、汉人都是他的子民,巨大的战略纵深,无穷无尽的人力资源,都支持着这个国家长期和大明对抗,若是西部大局交给袁崇焕的话,打得好能保十几年的太平,打得不好恐怕明后年就要再度沦陷了。   但是如果战争交给刘子光来打的话就不会如此了,他深深知道,在敌人强大的战争资源面前,装备了轻型火炮和火铳的红衫军骑兵所占的优势并不是很大,而且随着战争的延续,这种优势还将越来越小,因为敌军会缴获、仿制他们的先进武器,并且导致战局的扭转,所以要想迅速解决掉这个敌人,只能使用最先进的武器,用强大的陆空力量,用坦克和巨炮,用飞艇和动力翼伞,用科技的力量彻底打垮他们,将这些游牧民族的尖牙利齿统统折断,再狠狠踏上一只脚,才能保证汉人世界的平安。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二十七章 风起陇右   根据征西大将军的指示,无数机器、燃料、工人、技师从全国各地向长安汇聚,他们将在这里建造红衫军战略西进的工业基地,铝厂、铁厂、煤矿、机器厂等都在关中平原上筹划了厂址。   为了配合这种大规模的迁移,黄河被疏浚了,铁道铺的更远了,城市之间的官道也挖了排水沟,铺了石板和沙子,下雨天再也不怕泥泞了,刘子光用海外和股市上赚来的钱兴建了这一切,带动了全国各省的大修路运动,为了向镇武侯的厂子出售原料,各地官府大兴土木修建道路,将农田平了修成能八匹马并排走的马路,用石磙子来回碾压,然后撒上碎石,虽然不比现代化的柏油路,但也是相当的先进了。   山西已经尽落于刘子光之手,康熙政权仓皇北上,企图通过漠北抵达辽东龙兴之地重起炉灶,可是蒙古草原此时已经是扎木和骑兵的天下,可怜十几万八旗军民,在茫茫大漠上被蒙古人杀的狼狈不堪,大队人马抱团走还好些,无数落单的人不是被草原上的野狼打了牙祭就是被蒙古人虏去做了奴隶,就连康熙皇帝也不得不接受现任的察哈尔汗扎木和的要求,留下一百万两从山西搜刮来的金银财宝算是交了买路钱,这才绕过了大漠、翻过了大兴安岭抵达辽东,一路上死伤累累,十几万人到了辽东只剩下寥寥五万人,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晋中乃富庶之地,朝廷不可能放任刘子光盘踞,所以当山西收复的捷报传来之后,内阁就迅速拟定了山西省布政司、按察司、指挥使司的人选,又委派了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员为巡抚,报皇上御批之后星夜赶往太原府赴任。但是刘子光的动作更快,将满清没有掠走的银钱搜刮的一干二净,山西著名的商号票号也收归镇武侯名下,招牌和人员还沿用原来的,但是侯爷重新注资,完全控股,自此刘子光手里也有了一家大规模的票号——大德兴。   打西夏不同于打满清,西域距离中原万里之遥,沿途多荒无人烟,没有道路,缺乏水源,难以保证部队的补给,尤其对于红衫军这样的现代化军队,更是严重掣肘威力的发挥,所以刘子光现在将精力全部投入到基础建设中来,倾其财力物力兴建从中原至长安的铁道,只要火轮车开进来,大型装备的运输就不成问题了,刘子光将自己掌握的几个省的资源和上千万计的银两统筹运营起来,再加上自己的铁腕控制,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铺设铁路的时候,往往会遇到百姓的田产或者祖坟,如果绕道的话成本将会大大上升,而且先例一开就没法控制了,所以刘子光指示遇到此类情况一律给予丰厚补偿,征用田地的在别处给予两倍面积同等土质的田地赔偿,征用坟地的帮着迁坟不说,还免费给修成全汉白玉砌成的陵园,另外再给成千两银子的慰问金。按理说这样的条件也算是宽厚了,可是就有那不开眼不上路的,撒泼玩命就是要阻挠铁路的施工,有人是想要更多的补偿,有些人是确实孝敬祖先,不肯妄动祖坟,对于前一种情况刘子光的指示是对敢于敲诈勒索的人送官严办,一分钱补偿没有不说,还要吃上几年牢饭。后一种情况就比较难办了,毕竟社会风气如此,动了人家的祖坟等于奇耻大辱,首先铁路方就不占理了,铁路从徐州府刚修到河南商丘境内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按照规划,铁路需要征用当地一大户人家的祖坟,这家人有钱有势,自然不在乎赔偿,抵死不愿意征地,可是铁路因此改道的话就要开山凿隧道,费用直上天文数字不说,工期还要大大延误,负责施工的小头目被逼急了,带着工人打伤了大户人家护坟的家丁,这下子可戳了大祸了,这家人立刻通知了在京城当大官的亲戚,这位高官亲戚不是旁人,正是当朝礼部尚书侯恂侯老大人,侯恂一听刘子光要挖他们家祖坟,登时气得火冒三丈,这不是明摆着要破坏老侯家风水么!好端端一个儿子被刘子光弄成了太监不说,现在居然又欺负到列祖列宗头上来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侯恂当即联络了都察院的一帮人,重重参了刘子光一本,这事就连皇帝也觉得为难,不迁坟吧影响西征大计,迁坟吧,又实在说不过去,权衡再三朱由校决定还是给侯恂这个面子,一道谕旨发给刘子光,责成他不得破坏侯家的风水。   事情闹到告御状的份上,若是一般人也就让了,可是刘子光却不如此,正因为对方是老对头侯家,所以他一定不会吃这个瘪,于是一道陆上高架桥从侯家祖坟上横跨而过,硬是一个桩子都没打在侯家地皮上,这是最新式的高架斜拉钢索桥,全世界首创,也是被侯家人逼出来的举措,这下可好了,火轮车天天从头顶上过,闹得侯家的祖先不能安静长眠,效果还不如迁坟呢,侯家人大怒,再次进京告御状,可是这回皇上可不再支持他们了,人家一个墩子都没设在你们老林子里,还闹着什么趣?侯家人吃了个哑巴亏,只得悻悻而去,但是侯恂自此便更加仇恨刘子光了。当然这都是以后慢慢发生的故事,毕竟修建铁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修铁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打西夏也是一样,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朱由校很明白这一点,最近一段时间他正跟着黄宗羲学习汉武帝北击匈奴的历史故事呢,黄宗羲讲得精彩,朱由校听得专注,听得心潮澎湃之时,这位年轻的皇帝不自觉地拿自己和刘彻做了比较,觉得自己和这位汉人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着实有着众多相似之处,幼时都受到太后的压制,长大后励精图治,内灭叛乱,外拓疆土,堪称一代英主,而此时正在陕西筹备西征大计的袁崇焕和刘子光,也被朱由校顺理成章的想象成了自己的卫青和霍去病,一个老成持重,一个锐意进取,有这一对将帅在,再加上大明朝的倾国之力,何愁西夏不平,边患不灭,等西夏人被逐到极西之地后,大明朝就四海升平,万国来朝了,恐怕就连洪武年间也没有这样磅礴的气象吧。   “届时朕一定要登泰山封禅,向天下昭告天启朝的丰功伟绩!”朱由校信誓旦旦发下了宏愿,同时他对又对魏忠贤交代道:“钦密司的行动先缓一缓吧,朕开疆拓土需要人啊。”魏忠贤低眉顺眼应了声是,旁边的黄宗羲只是微笑却不说话。   西军的骑兵沿着河西走廊一路西进,很快占领了陇西天水等城市,西夏军忙于内乱,暂时无暇东顾,但只配备了火铳弓箭的明军骑兵也没有能力进攻兰州这样的大城市,于是双方暂时默契的休战了,袁崇焕甚至还和西夏叛军楚琥布乌巴什的人搭上了线,愿意用兵器银钱资助他,以此达到延长西夏内乱的目的,西夏人乱的越久,大明的机会就越大,对于袁督师的这种儒家智谋,刘子光不赞成也不反对,毕竟各人有各人的打法,他也不能说袁督师的策略就是不对的。   陕西就是这么个局面,西军和红衫军各搞各的,互相都憋着一口气,看谁打的好,西军的后续力量在不断抵达,这些新兵都是吴三桂再次赴湖广招的兵,湖南人骁勇善战,忠诚守纪,倒也大大增强了西军的力量,改善了部队的构成。   刘子光也在扩军,京师的讲武堂、真定府的武备学堂、还有洛阳府、长安城的新兵训练营都挤满了新招收的学兵,大量的燕赵子弟被招募入军,不过身份却不是红衫军,因为红衫军是刘子光的私人军队性质,扩充到三万人已经很让朝廷一些人侧目了,所以必须加以限制,这些新征募的军队只能给予朝廷正规禁军的编制。   长安城外,数千士兵在校场上挺立着,此时已经是六月炎天,大毒日头在天上挂着,晒得人头晕眼花,可是当兵的们穿着厚厚的胖袄和盔甲一丝不动地站在那里已经有一个时辰了,间或有昏倒在地的士兵都迅速拖了下去,其他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批新兵的素质很高。”刘子光夸奖道。   “都是实心眼的庄稼汉,有一股韧劲,大帅说不让歇,哪个也不敢乱动啊。”负责训练他们的军官说道。   “呵呵,不止是庄稼汉,就是读书人,进了咱们长安大校场还不是一样有韧劲?”刘子光笑道。   此话不假,在队列中有一队是京师讲武堂高级班的学兵,夏完淳梁士贻等人也和普通新兵一样穿着盔甲站在烈日下,这些昔日风流倜傥、细皮嫩肉的书生,经过几个月的洗礼,已经变成有着古铜色皮肤和坚毅眼神的战士,看见漫天箭雨不再会发抖,看见砍头也不会恶心呕吐了,只是战斗技巧和身体素质还有待加强。   刘子光坐在凉棚下,戴着墨镜叼着雪茄看新兵们训练,干女儿薛香盈穿着肚兜坐在后面的席子上玩耍,几个丫鬟跟着伺候着,小丫头才三岁,因为没有了娘亲,刘子光格外宠她,在军营里长大,又是侯爷的义女,小家伙受到的宠爱可想而知,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在这些粗野的大老爷们溺爱下,小丫头养成了一副刁蛮的臭脾气。   不知道为啥,干女儿又哭嚎起来,刘子光一皱眉,刚要亲自去哄女儿,忽然侍卫来报:“启禀大帅,京师慰问团到了。”   刘子光一愣,那侍卫瞧瞧大帅的脸色,又自作聪明加了一句:“是董大家亲自带队。”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二十八章 爱看杀头的小萝莉   董小宛自从上回被刘子光请到天津卫劳军之后,便成了京师的拥军模范,这回红衫军进军关中,董大家还在秦淮河上发起了好几次募捐行动,为沦陷区的儿童贡献爱心呢,这次更是不请自来,亲自组团来劳军。   不要小看秦淮河上的这些烟花女子,她们的能量相当惊人,要知道这些能称得上大家的女子们的入幕之宾可都是官场显贵、南北名士,秦淮河上的这些游船画舫可谓大明朝各种小道消息的发源地,要想贬低哪个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这种地方造他的谣,保管第二天就传遍京城各个角落,同理,要想给某个人架势,这里也是最好的场合,通过董大家的嘴将某人的英雄事迹讲述出来,效果甚至比一百个说书先生的效果还要好。   京城乃至全国的青楼界都和镇武侯保持着亲密友好的关系,自从上回御史杀人案件以后,京城的妓院就都换下了弥勒佛或者管仲爷爷的塑像,供起了镇武侯横刀立马的金身,慢慢的这个风俗蔓延到了全国乃至海外,旅宋、暹罗、爪哇,不管是有中华特色的勾栏瓦子,还是异国风情的暹罗按摩院,大堂上总要供奉刘子光的塑像或者画像,总而言之,他老人家已经取代管仲爷爷成为天下最古老行业的保护神了。   董大家和镇武侯是老熟人了,说起来也算认识三四年了,当年刘子光还是个阴阳脸的九品把总的时候,就以一曲“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送别歌震撼了董大家,自此在少女芳心中占有了一席之地,后来刘子光青云直上,辅佐皇帝铲除奸佞,从民间解救出皇帝的生母和胞姐,扫荡东南驱逐外寇,秉公执法,为底层娼妓伸冤昭雪,这一切都被董小宛看在眼里,自古美人爱英雄,董小宛也不例外,本来在她心目中,如侯方域这样知书达理又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的美少年才是心中的如意郎君,可是自打刘子光出现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幼稚,从刘子光身上她看到的不光是博学多才,还有侠骨柔肠和浪漫情怀,以及当今官场上极难见到的一腔正气!   但是刘子光身为当今驸马,家中还有几房娇妻美眷,论容貌论才学,董小宛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优势,何况人家从来不逛风月场所,这就更让董小宛心有戚戚了,正当她觉得失去希望的时候,机会来了,红衫军邀请她远赴天津军前开堂会鼓舞士气,要在往常,给丘八唱曲这样的事情董大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可是这次她居然连推辞都没推辞,当场就应承了下来,并且表示分文不取。   这次演出更奠定了刘子光在董小宛心目中的地位,千军万马对统帅的爱戴,和天津百姓对侯爷的感激之情,还有后来在天空之城上客串嫦娥仙子跳舞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使得刘子光的形象逐渐神格化。此事过后董小宛因为在高空中舞蹈而受了风寒,回京城歇息了三个月才缓过来,以后逢人便讲镇武侯的伟大之处,从某方面来说,确实大大增加了刘子光的人气。   京城娱乐圈都知道董大家爱慕镇武侯,刘子光这边的人自然也早有耳闻,但是侯爷一直洁身自好,不流连风月场所,大伙儿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次董大家主动组团前来劳军,很多将士都以为这是董小宛来向侯爷投怀送抱了,所以才会有前面侍卫自作聪明的多嘴。   听说董大家亲自领队来劳军慰问,刘子光并没有那侍卫想象中的兴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侍卫不甘心,又道:“董大家就在校场门外侯着呢。”   刘子光是何等样人,怎么会不明白董小宛对自己的心思,但是他实在太忙了,常年征战在外,回家的时候恨不得分身有术,又哪会有心思考虑充实自己的后宫,再说了,董小宛是秦淮河上的名妓,和柳如是关系相当密切,万一自己和董小宛有什么瓜葛,必定会见柳如是的面,到时候可就难看了,不光自己下不来台,钱阁部的面子上也过不去,因为这事掀起一场政治风暴可不值得,所以他一向都是对董小宛保持必要的距离。   但是这次董大家冒着酷暑前来劳军,刘子光还是很感动的,人家既然已经到了校场外面,再不传进来接见一下未免太不通情理,于是他下令道:“请进来吧。”   董小宛一袭夏装,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出现在刘子光面前,久在陕西军中厮混,已经有小半年没有见过漂亮女子的刘子光不免为止一动,眼睛也眯缝起来,上下打量着董小宛,董小宛盈盈下拜,道了个万福:“奴家董小宛,拜见侯爷,此次前来陕西劳军,奴家带来了京中姐妹的一片心意,共有布鞋三千双,汗巾五千条,银子一万两,还请侯爷笑纳。”   “多谢董大家和京城…妇女界对我军的关心。”刘子光打着官腔客气着,董小宛也说着场面上的官话,一时间气氛略微有些尴尬,忽然已经被丫鬟们哄得不再哭闹的薛香盈再次嚎叫起来,吸引了董小宛的注意力。   “敢问侯爷,这是谁家的女儿啊?”董小宛看到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女孩,顿时喜欢的不得了,眼睛里都冒出了火花,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抱抱亲亲。   刘子光笑道:“是本侯捡的女儿,顽劣惯了,让董大家见笑了。”   那几个丫鬟都是本地找来的粗笨货色,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哪里会看小孩,看小娃娃哭闹的厉害,董小宛道:“侯爷,可否让奴家来哄一哄?”刘子光自然是欣然同意。   于是董小宛上前抱起了薛香盈,笑眯眯地哄道:“小妹妹为什么不乖?”董小宛生得极美,岂是那几个本地丫鬟可以比较的,人们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是抱着友好欣赏的态度的,小小的薛香盈又何尝不是如此,看到这么一个漂亮温柔的大姐姐抱着自己,她立刻止住了嚎哭,奶声奶气道:“我要看杀头,她们不让我看。”   什么!看杀头?这是什么游戏?董小宛大惊,转头看着刘子光,刘子光嘿嘿一笑,心说这个闺女可被惯坏了,自从在渭南府看着红衫军斩了三千颗脑袋以后,小丫头就酷爱上了这个游戏,总要让爹爹给她弄杀头看,起先还有些西夏俘虏可以斩一斩,后来连俘虏都砍完了,可是小盈盈对于杀头游戏的热爱却越来越强烈了,这种少年儿童绝对不应该有的嗜好的养成,刘子光自然难辞其咎,面对董小宛惊愕的眼神,刘子光只是笑了笑,挥手喊来四个侍卫,当场给女儿表演起了杀头的小把戏。   一个侍卫摘掉帽子,跪在地上扮演死刑犯,两只胳膊向后伸着,被另外两个侍卫拽着袖子,最后一个人拔出钢刀装模作样砍下去,死刑犯大喊一声,然后将头缩进领口,看起来貌似头颅被砍掉的样子,这时候小丫头就兴奋的拍着小手哈哈笑,高兴的什么似的。   董小宛的汗珠流了下来,不是因为天热,是因为镇武侯这种教育小孩的方式,简直…太…无法用语言形容了,不过董大家很理解,因为侯爷是当世英雄,自然不比那些家长里短的小男人,会哄孩子喂奶洗尿布,且不说这种把戏的对与错,单单是收养战争孤儿的行为就足以令人感动万分了。   可怜的镇武侯,征战在外,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小女孩怎么过日子啊,董小宛的思绪飘得很远,居然怜悯起刘子光来了,她倒是选择性地将那些侍卫丫鬟都给无视了。泛滥的同情心和女人天生的母性让她不由自主地说:“侯爷,这孩子怪可怜的,就让奴家帮您带吧。”   刘子光鬼使神差地居然点头道:“如此就有劳董大家了。”董小宛是绝世美女,薛香盈虽然小,也是个小美人胚子,大小美女在一起,很自然地就让人油然而生一种和谐的感觉,好像她们就是亲密无间的母女俩一样。   本想战后带着干女儿回家,若是彭静蓉还不能生育的话就过继给她当女儿,不过看到董小宛和薛香盈如此投缘之后,刘子光改变了想法,就让董大家当这个干娘也不错啊。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二十九章 总哨的春心   看到干女儿和董小宛如此亲密,刘子光心情大好,主动提出带董小宛等人参观长安景致,校场地处长安南郊,附近就是著名的大慈恩寺,那可是有着千年古塔的名胜,董小宛登时惊喜道:“如此就有劳侯爷了。”   京城来的慰问团有二三十人,以江南名士为主,基本上都是刘子光的忠实粉丝,听说侯爷要亲自领着他们参观古都长安,一个个也是又惊又喜,可是当刘子光带着他们来到一处所谓的“景点”时,大家却都傻了眼。   这是一个大型的砖窑,无数赤裸着脊梁的工人挥汗如雨地劳作着,将粘土搅碎切成砖坯,然后在阳光下暴晒,再放进窑里用烈火烧制,场地上码放着无数大小规格相同的砖头,足有几十万块,但是这些砖头和大伙平时所见的有所不同,块头略小,而且是红色的。   “诸位请看,这是本侯兴办的砖厂,采用京师皇家科学院研究的新技术生产这种红砖,工艺比你们常见的青砖要简单的多,所以产能大大提高,长安城百废待兴,若是都采用红砖,建设速度将会快许多。”刘子光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介绍道。   名士们个个点头称是,但是心里却老大不高兴,心说这也算是长安景致么,但是侯爷既然带他们来了,就是再无趣,再漫天尘土也要看下去,好在刘子光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就带着他们继续前行,往大慈恩寺去了。   大慈恩寺是唐朝时期的寺庙,名满天下的大雁塔就在这里,二十一丈高的宝塔依旧雄浑,可是寺庙却已经破败不堪,而且到处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大家虽然没来过长安,但是都知道大慈恩寺的豪华,以前的陕西巡抚周正隆是一心向佛,在他统治陕西的二十年时间里,大慈恩寺香火极盛,庙宇房舍装潢精美,用料考究,寺产多达万亩土地,可是现在居然看到的是这种惨状,真是令人大跌眼镜。   刘子光介绍道:“大慈恩寺被西夏军洗劫,无数金银法器丢失,连佛像上的金箔都被人刮了去,庙宇也被一把火烧了,所以才落得如此景象。”   众人闻言都感叹兵灾之虐,但有人想到刚才产量颇足的砖窑,便问道:“请问侯爷,砖厂里那么多红砖空放着,为何不拿来修缮寺庙呢?”   刘子光微微一笑,带领大家登上了大雁塔,朝长安城方向望去,只见城中到处都是废墟,到处又都是新建的工地。   “西夏军焚毁了整座长安城,就连本侯也只能住在帐篷里,全城数十万百姓等着房子住,虽然你们看到那么多的红砖,其实根本不够用,所以只能委屈庙里的这些个菩萨罗汉了。”刘子光道。   “可是怠慢了佛祖和菩萨,恐怕不太好吧?”有人小声道。   “百姓是活生生的人,这些佛像只是泥土石头金属做成的假人,社会要发展,靠得是人而不是佛,所以本侯眼里只有百姓没有菩萨,只有当全城的百姓都住上房子了,才会考虑修缮大慈恩寺,如果菩萨要降罪的话,那就尽管来好了,本侯天不怕地不怕,再说了,菩萨佛祖都是慈悲心肠,想必会体谅本侯的这种做法,让自己的神像淋点雨吹点风也没什么嘛。你说对吗?老方丈。”刘子光说完,那个陪同他们游览的肥头大耳的和尚便献媚道:“侯爷菩萨心肠,见教的甚是。”   众人被刘子光惊世骇俗的语言吓了一跳,不过仔细想起来还真是这个理,老百姓都没过上安生日子呢,怎么能先顾得上佛像呢,于是众人便七嘴八舌开始恭维刘子光。   见侯爷的心情似乎不错,那胖和尚便趁机道:“小庙被西夏人劫掠的佛牙舍利和诸多财物法器,还请侯爷多多费心帮忙追讨回来。”   刘子光道:“大慈恩寺被抢走的金银和法器倒是追回来一些,但都混杂在百姓们的财物之中,一时间很难区分,这样吧,你先给本侯一个数字,回头让他们去办理,至于佛牙舍利,这个你尽管放心,等本侯的军队远征西域的时候一定帮你抢回来。”   胖和尚双手合十,感谢道:“如此多谢侯爷了,小庙被抢走的财物共有黄金一千三百两,白银五十八万两,金银法器上也都有小庙的标记,好找的很。”   刘子光惊道:“宝刹的资产居然这么多!想必都是这长安城中百姓捐赠的香油钱吧,如今百姓们遭难,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依本侯看,宝刹不如捐点银子出来救助灾民吧,反正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这个……”胖和尚为难地转动着念珠,一脸的不情愿,刘子光笑道:“放心,等百姓们安顿好,佛牙舍利帮你们找回来,香火还不是一样的好?你们出家人六根清净的,不喝酒吃肉娶媳妇,要那么多银子也没用,你说本侯说得对不对啊,方丈。”   胖和尚唯唯诺诺地也不敢说不行,只得勉强答应。   游览完大雁塔,出了大慈恩寺,刘子光才对众人道:“诸位有所不知,这寺庙其实是一大害,诸如大慈恩寺这样的大型庙宇,养着数千僧侣不事生产,还要吸纳大量银钱,官府赏赐的银子,百姓的香油钱,每年起码几十万两流进寺庙,光是修一座五层的浮屠就要上十万两银子,这些钱倘若在民间用于扩大再生产,不知道能养活多少个家庭呢,所以本侯才会克扣他们的银子,这些和尚,早就没有出家人的样子了,出入都是大轿子,袈裟是金丝绣的,就差养几房小老婆了,哼哼,反正以后就没他们的好日子过了,愿意青灯古佛修身养性的真和尚的本侯就养着,不愿意过穷日子的花和尚就撵滚蛋。”   众人肃然起敬,侯爷看问题就是与众不同,昔日大唐时候,韩愈也曾经抨击过尊崇佛教对国家的伤害,别看镇武侯一届武将,肚里的学问大着呢,起码和韩愈是一个水准的。   董小宛更是痴迷,这个男人太有性格了,居然为了百姓的生计,连菩萨的香火钱都要讹诈,这样无法无天的男人….我喜欢。   刘子光将慰问团安排在馆驿住下,并派人保护他们的安全,劳军慰问发放布鞋汗巾之类的都有人陪同,慰问团是带着京城各界人士的爱心来慰劳西军全体将士的,所以不可能只在红衫军这里转悠,袁督师的部下们那里也要去走动走动,以示一视同仁。   长安城内,一座新修建的戏园子内,来自京城的董小宛董大家正在台子上抚琴唱曲,尽管刻意拉了一道珠帘,但是依然能看到天仙般曼妙的身段,再加上宛如黄莺般的歌喉,饶是台子那些大兵丝毫不懂音律,也听得神魂颠倒、五迷三道。   刘宗敏就是其中之一,这位骁勇善战的总兵大人早先是马贼出身,最多也就是玩过一些西部妓院的庸脂俗粉,能抢到县城财主家的小姐就算是开了洋荤了,这回见到来自于京城的名妓,刘总兵才知道自己这三十多年算是白活了。   “他妈的,这小娘们的声音怎么这么勾魂?这要是在床上喊起来还不要人老命?哎我说郝摇旗,老子说话你听见了没有!”刘宗敏大发一通感慨,却发现自己的心腹手下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台子上的董小宛,嘴边一丝晶亮的东西闪现,整个人已经呆了,刘宗敏气得当时就一脚踹了过去。   郝摇旗以前就是跟着刘宗敏混的小马贼,如今也是响当当的官军千总了,他被刘宗敏踹了一脚才从对董小宛的痴迷中醒了过来,擦擦嘴边流出老长的涎水,道:“总哨说啥呢?”   “老子说这小娘们怎么这么俊俏,连你小子的魂都被勾走了!”刘宗敏恶狠狠地说。   郝摇旗咂咂嘴赞同道:“总哨所言极是,这小娘们实在是水灵,要是能搂在怀里困上一觉,少活二十年都甘心啊!要不这样,等夜里兄弟们带条麻袋把她抢来,让总哨先上,兄弟们靠后就是了。”   这帮老兄弟们之间不分彼此,都是多年换命的交情了,所以郝摇旗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不过这回刘宗敏的反应有点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当场就怒道:“不行,这小娘们是老子的,谁也不许碰!”   郝摇旗呆了呆,总哨不是这样的人啊,上回抢了延安知府家的二小姐,玩了一遍就扔给弟兄们了,怎么这回吃起独食来了?难道说…总哨真的动感情了?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三十章 刘宗敏抢婚   对于一个常年生活在马背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整天过着刀口舔血的马贼来说,动感情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所以郝摇旗很惊讶,但是看总哨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于是郝摇旗愣了楞便道:“总哨你说咋办咱就咋办!要抢人的话兄弟们这就动手!”   刘宗敏深吸一口气道:“你们这群龟孙子统统不许造次,我老刘现如今不是马贼了,而是堂堂二品武官,凡事都要有个体统,来人啊,给老子献几个大大的花篮,一定要最好的,最贵的,另外再把全城的媒婆都请来,老子要明媒正娶。”   董小宛在台上抚琴唱曲,眼见下面一群当兵的抬上来八个大花篮,每个花篮的飘带上都写着刘军门的字号,董大家只当是刘子光送的花篮呢,一颗芳心高兴的什么似的,唱的小曲愈发的动听了,听得刘宗敏两眼都快泛出精光来了。   等堂会表演完,董大家从后门出来,却发现自己的二人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顶八抬大轿,一个武将打扮的人说:“董大家,咱们刘军门设宴款待您,还请赏光。”   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愚蠢而迟钝的,冰雪聪明的董小宛这回也变傻了,她只当是刘子光宴请自己呢,哪还去管什么刘军门和刘大帅之间的差别,当即就高高兴兴地上了轿子赴宴去了,临走前还对慰问团其他人说,去侯爷那里赴宴了,让他们不必久等。   经过几个月的修复,长安城已经恢复了些许往日的风采,由于大量外来客商的涌入,酒楼客栈行业的生意恢复的很快,已经有些老字号的酒楼修缮一新,重新开业了,董小宛来赴宴的这家酒楼就是长安城中最有名的羊肉馆,偌大的饭庄外面布置的很是花哨,可是除了站岗的士兵,并无一个宾客,董小宛下轿后问道:“咦,为何没有其他客人?”   那个负责接待的武将道:“军门为了董大家,已经将整座饭庄给包了,请董大家楼上请,军门更衣去了,稍后便到。”   居然为了宴请自己一个人,把整座酒楼都给包了,我在他心里真有这么重要么?董小宛又惊又喜,点了点头,轻移莲步上了二楼,到包厢中坐下等候了。   董小宛刚一落座,店家便开始上菜,七个盘子八个碗,全是羊肉系列,凉拌羊肚,爆炒羊杂,烧羊头、烧羊血、当然还有最著名的羊肉泡馍,菜倒是好菜,但是膻味很重,严重不符合江南女子的饮食习惯,董小宛被熏得轻轻掩住了鼻子,再看那桌子,上面老厚一层油,似乎很久没擦过一样,这镇武侯的品味怎么忽然下降这么多?不过董小宛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答案,男人嘛,带兵打仗当然喜欢这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调调,自己应该努力配合才是,而不是嫌弃这种豪放的西北风味。   想到这里,董小宛释然了,放下了掩在脸上的袖子,脸上还浮现出迷人的微笑,看的门外的刘宗敏心里一阵猫爪似的痒痒,他干咳一声,推门走了进来,董小宛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身穿红色一品武官的官服,胸前绣着狮子,头戴乌纱,腰缠玉带,一脸的络腮胡子,环眼圆睁,狮鼻阔口,看起来很像是三国时候的猛张飞,不过这个人显然不习惯穿圆领纱帽,一身的不自在,眼神也有些扭捏,他手底下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搞笑的人啊,董小宛忍不住轻轻举起纤纤玉手,掩住樱桃小口吃吃笑了起来,这一笑不打紧,刘总哨的魂差点都飞了,他心说看来董姑娘和俺真是有缘啊。   刘宗敏期期艾艾地挪了过来,站在董小宛旁边,挠挠头想说点什么,可是憋了半天硬是没说出话来,这副呆头呆脑见了美女走不动路的样子更把董小宛逗乐了,笑了两声道:“你家侯爷怎么还不来?”   董小宛说话用的是吴侬软语,刘子光自然听得懂,可是西北马贼出身的刘宗敏可就是一头雾水了,这吴侬软语甚是柔和,就算是骂人听起来都像是说情话,何况是从美人的嘴里说出来呢,虽然没听懂,但是刘宗敏总能从话音里听出来这小娘子没有害怕的意思,如此便好,本来还怕自己这一副强盗般的尊荣吓坏了美人呢,既然美人都不见外,那刘宗敏也就豁出去了,一屁股坐在董小宛旁边的凳子上,张嘴说道:“董姑娘,俺稀罕你,做俺的婆姨吧。”   董小宛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她没太听明白刘宗敏的话,等刘宗敏又重复了一遍才相信了自己的耳朵,当场就站了起来:“奴家身子有些不适,要回去歇着了。”这话是用江淮官话说的,刘宗敏也能听懂,看到董小宛的脸色忽然变得冷若冰霜,刘总哨不知道自己哪地方做的不对,他也跟着站起来道:“董姑娘,好歹吃了饭再说,你唱了那么久,怕是肚里饥了,这里的羊肉泡馍最好了,你吃一碗就好受了。”说着将一碗黑呼呼的羊肉泡馍推了过来,要说是陕西的羊肉泡馍确实是美味,可是卖相实在不佳,再加上刘宗敏冒冒失失的话语,让董小宛心情很是不好,她袖子一扫:“不吃,快送奴家回去!”   这一扫不要紧,把一碗好端端的羊肉泡馍扫到了地上,这下刘宗敏可恼了,他本是穷苦农民出身,能吃上一碗香喷喷的羊肉泡馍就是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可是这样一碗珍馐美味居然被打翻在地,就算是老刘最稀罕的婆姨也不行啊,他当即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给脸不要脸,你当我刘宗敏请的饭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董小宛惊道:“刘宗敏?难道这不是镇武侯请得宴?”   刘宗敏道:“他是他,我是我,老子大号刘宗敏,堂堂的二品武将,西安总兵,难道辱没了你不成,老子是真心稀罕你,娶你是做正房,不是做小妾,识相的就赶紧答应,不然的话,刘爷的巴掌不认人!”说着扬起了蒲扇大的巴掌作势欲打。   董小宛这才明白自己是落到虎口里面来了,刘军门指的就是刘宗敏而不是刘子光,早知道是刘宗敏她说啥也不会赴宴来的,这个误会可大了,搞不好会出人命的,董小宛在京城也算是吃得开的人物了,来往的都是上流社会,所以她并没有慌乱的不知所措,而是镇静地说:“原来是刘大人,奴家有礼了,奴家身子确实有些不适,请大人送奴家回去,奴家和镇武侯还有个约呢,误了时间可不好。”   刘宗敏高高扬起的巴掌终究还是没打下去,不是惧怕了什么镇武侯,而是舍不得这粉粉嫩嫩的小娘子,他收回巴掌道:“身子不适就要请郎中,这样吧,老子准备了清净的宅院,董姑娘且去休息,郎中稍后就到,等你身子大好了,咱们就三媒六聘的正儿八经把这个婚事给办了。”   董小宛急道:“刘大人,你这是强抢民女,仗势逼婚,你好大的胆子!你不怕朝廷降罪么?”   刘宗敏道:“怕什么,老子为朝廷流血流汗,讨个粉头做老婆有什么不行的,来人啊,把夫人送回府去!”   四五个亲兵一拥而上,连拉带扯将董小宛拖到楼下,塞进轿子抬了便走,刘宗敏也跟着下楼,上马扬鞭,直奔袁崇焕的府邸而去。   刘宗敏去找袁崇焕,是想找他证婚的,堂堂陕西总督兼兵部尚书左都御史,这可是天大的官,陕西地面上军政一把手啊,有他坐镇,这个婚就是合法合理的,就算是什么镇武侯也不敢随便挑事。   袁崇焕的总督行辕就在长安城中,刘宗敏不多时就赶到了,见是手下左膀右臂的刘总兵到访,袁崇焕自然是立刻通传,在签押房召见了他,刘宗敏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说:“督师大人,俺相中了个小娘们,现在已经领回家了,俺父母都不在了,是督师大人招安了俺这个马贼,给俺报效朝廷的机会,所以督师大人就是俺的再生父母,宗敏以为,成婚的时候不能没有长辈在场,所以想请督师大人给俺当一回爹,顺便给俺们两口子证婚。”   这话听着就受用,袁崇焕当即喜道:“这是好事啊,这个媒人老夫当定了,不知道刘总兵定在什么时候成婚?”   刘宗敏道:“选日子不如撞日子,俺觉得今天就挺合适的。”   袁崇焕道:“稍显仓促了些,不过也无妨,那就今天吧,你且回去张罗,本督准备一番就过去。”   刘宗敏磕头拜谢了袁崇焕,转身去了,袁崇焕出了签押房回到后堂,原先就在袁府里叙话的吴三桂问道:“督师,刘总兵此来所为何事?”   “呵呵,刘宗敏要娶妻,请本督当媒人呢。”   “哦,刘总兵娶的是哪家的小姐?”   “这个本督到不曾问,管他呢,三桂你也换一换衣服准备礼金吧,晚上随本督一起去喝喜酒。”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三十一章 大红灯笼高高挂   刘宗敏在长安城中也弄了一所大宅子,典型的关中窄院,高高的大门足有两层高,门洞上方做精美的门楼,木、砖、石三雕俱全。门额上还立匾题名,刘宗敏不认识字,就照着城里财主家的宅子模仿,武官的宅门上居然写着什么“进士第”,宅子太新,一看就是暴发户,为了弥补这种遗憾,刘总兵还让人从城外谁家老林子里移植了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槐树来,整个总兵府整的不伦不类的。   晋陕地区人口密集、地少人多,再加上为了防阻风沙和日晒,所以房屋结构为窄门面,大纵深,比起江南那种敞亮的大院子来显得有些逼仄,董小宛就坐在这深宅大院最里面的厢房里,七八个花枝招展的媒婆围着她正乱喷着唾沫星子呢,什么总兵大人二品武官,前途似锦,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用愁了,董小宛可是京城里见惯了大场面的,别说二品武将了,就是一品的文官想找她饮茶都得预约呢,又怎么会把这个放在眼里,看新娘子一脸的不屑和冷笑,媒婆们只当是这个俊俏的大姑娘嫌刘大人长得丑呢,于是又说,总兵大人虽然长的磕碜点,但是身大力不亏,而且越是长的粗野的汉子才越知道心疼老娘们,听得董小宛直皱眉头。   董小宛的身边放着好几套大红色的吉服还有凤冠霞帔,要说刘宗敏的行动也够迅速的,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弄来了这些玩意,另外还买来十几匹红绸子,家丁们这会正七手八脚打扮府邸呢,这几个媒婆是刘宗敏请来劝说董小宛屈从的,其实按照老刘的脾气,扒了猛干玩霸王硬上弓才是正道,但是人家总觉得自己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了,怎么都得讲点排场,所以才会请来媒婆玩文的,即使如此,厢房门口还是站了四个兵,防止董小宛逃跑。   董小宛现在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对方看的死死的,根本跑不出去,听他们的意思今晚就要拜堂成亲,自己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了,派这些媒婆来只不过是想把事情做的掩人耳目一些罢了,长安不是京城,谁也不知道她董小宛的名头,现在唯有暂时屈从,让对方麻痹大意趁机报信出去才行。   想到这里,董小宛便对那些媒婆道:“让我穿上这凤冠霞帔也行,不过有个条件,必须有我的亲朋们在场才行,结婚是人生大事,若是没有自家亲朋在,岂不失了体统。”   一听新娘子松了口,媒婆们欢天喜地跑去告诉了刘宗敏,刘宗敏也是大喜过望,马上派人去通知和董小宛同来的那些人,顺便也将帖子发遍全城,什么布政司、按察司、知府、盐道、河道、乃至下面的中书、主簿个个都要请到,刘宗敏当马贼前是个小铁匠,地位卑下的很,这会俨然是朝廷二品武官,自我膨胀的厉害,虽然结婚仓促了些,但是排场一定要大,客人一定要多,总之不能丢了堂堂西安总兵的面子。   有人问了,那红衫军那边要不要请,刘宗敏哼了一声道:“不请!”   慰问团的人都以为董小宛是被刘子光请去吃饭呢,也没当回事,可是下午时分忽然有几个当兵的过来送喜帖,说是董姑娘和刘军门晚上成亲,请大家去观礼,众人大喜,纷纷洗漱打扮,有那细心的打开帖子一看,上面的名字居然是刘宗敏和董小宛,那人登时就傻了眼,问其他人道:“镇武侯什么时候改名字叫做宗敏了?”旁人答道:“刘宗敏是西安总兵,镇武侯手下的大将啊,怎么能和侯爷混为一谈。”先前那人打开喜帖展示给大伙看,众人纷纷倒吸凉气,这不是抢婚么!   慰问团当时就炸了营,大伙义愤填膺,要去救出董小宛,可转念一想,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名士才女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长安城能掀起多大浪花,还是赶紧找那罩得住的人为好,所幸刘子光派了一小队兵在门口保护他们,于是大家找到那小队长说了事情经过,请他代为禀告大帅,小队长的任务只是保护慰问团不被贼人骚扰,哪管得来这样复杂的事情,不过听说是那个慰问团最漂亮的平时就和大帅眉来眼去的董姑娘被刘宗敏的人绑走了,小队长顿时感到事态严重了,当即带着一个慰问团成员奔赴征西大将军府禀告去了。   可是找到大将军府,签押房的人又说大帅出城公干去了,小队长赶紧把这个事情一说,帅府的人自然都认识董小宛,知道这女子和大帅之间不清不楚的有些暧昧,当下派人一边出城飞报刘子光。   夏日白昼长,到了吃晚上饭的时间,天还是亮的,刘宗敏在长安城的私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没到掌灯的时间,几十个大红灯笼已经高高挂起,显得喜气洋洋。门前的大路早就封死了,搭了戏台唱秦腔,院子里还有一帮吹鼓手鼓着腮帮子吹奏者欢快的百鸟朝凤,昔日的马贼们都换了里外三新的绸缎袍子,满脸堆笑着迎客,长安城中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差不多都来了,各级文武官员,富商巨贾,太平绅士,哪个不敢给刘宗敏面子啊,刘府影壁墙后面的收礼处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叠银票,刘大人结婚太过仓促,搞得大伙儿都没时间准备贺礼,无奈只好用银票顶了。   这会刘宗敏正站在堂前招呼着客人呢,他一张毛茸茸的黑脸笑成了菊花,胸前十字披红,头上乌纱帽,脚下粉底官靴,身上是二品官服,平常不离身的双刀这会也放下了,大伙儿纷纷过来贺喜,没有一个人问起新娘子是谁,众人都明白,刘总兵这么着急结婚,肯定是不知从哪里抢来的女子,唉,谁管这闲事呢。   慰问团的人已经都到了,但是却没带来好消息,刘子光还没联系上,董小宛当时就急了,抵死不愿意换衣服,婆子们害怕完不成任务被刘总兵责罚,一狠心七手八脚按住董小宛,强行给她换了衣服,拿布条缠住了手脚,嘴里塞了手绢,就等拜堂成亲送入洞房了。   当客人来的差不多的时候,袁崇焕才和吴三桂等人姗姗来到,刘宗敏领着部将们迎出大门,双方见礼,都是一脸的喜悦,将袁崇焕请到正堂上首坐下,满院的客人又轮番来给这位陕西最高当权者见礼,看着人头攒动,满满当当的乌纱帽,刘宗敏心中沾沾自喜,心道列祖列宗我刘铁蛋可给你们争光了,结婚的日子全长安的大官都来了,这可是光宗耀祖,刘家门百年罕见的壮观场面啊。   既然袁督师已经到了,那婚礼就可以进行了,刘宗敏一招手,百鸟朝凤的曲子又响起来,满院子的八仙桌上都放了成坛子的白酒和上好的羊肉,一对大红喜烛点起,映的正堂上硕大的双喜字泛着红光,新娘子头顶着红盖头,在两个喜娘的搀扶,或者说就是架着出来的,虽然看不见样貌,但是身段确实是柔若杨柳,苗条纤细,众人都忍不住赞叹,好一块羊肉落到狗嘴里去了。   时间仓促,也没找什么正规的司仪,就让手底下的郝摇旗暂代了,刘宗敏一使眼色,郝摇旗便扯着嗓子喊起来:“老少爷们们,今天是俺们刘总哨…总兵大喜的日子,承蒙三老四少光临寒舍,那什么,吃好喝好,有招呼不周的还请海涵。”   听他胡扯八道的拽词,刘宗敏忍不住踢了郝摇旗一脚,道:“说正经的。”郝摇旗才嘻嘻一笑道:“拜堂开始,一拜天地!”   刘宗敏这边扑通一声跪在蒲团上,那边新娘子也抵死不愿意跪下,任凭两个婆子怎么按也按不下去,看到这里众人算是明白了:刘总兵还真是抢亲来着,谁家的闺女这么遭殃,不过袁大人都没说什么,谁还敢硬充大瓣蒜呢。   正闹腾着,忽听一声大喝:“刘宗敏你不讲究啊!”众人回头一看,又是一个身穿红袍的武官,不过相貌比刘宗敏这种黑铁塔好看多了,正龙行虎步走上堂来,身后一帮扶着腰刀火铳的亲兵,个个横眉冷目,好像谁欠了他们二百两银子似的,而那些披红挂彩的总兵府家丁则东倒西歪躺了一地,看来这批人分明是来找茬的。   刘子光不经常露面,所以在场的官员们不是全认识他,不过他胸前的坐蟒大伙可都认识,纵观整个陕西,能穿蟒袍的不过两个人而已,一个是现正坐在首席的袁崇焕,而且他还只是过肩蟒而已,另一个就是著名的征西大将军、镇武侯刘子光了,毫无疑问,来找茬的这位就是刘子光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征西大将军和长安总兵抢亲,就看谁能抢得过谁吧,一时间院子里鸦雀无声,大伙都屏息看着事态的发展。   刘宗敏当场就愣了,镇武侯的举动严重超出了他的想象,平时欺负人也就算了,可是在这样一个庄严喜庆的日子里来捣乱,简直就是骑在他刘宗敏头上拉屎啊,还不是一般的屎,是拉痢疾啊。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三十二章 夺妻之恨   不光刘宗敏愣了,就连一贯处变不惊的袁督师也傻眼了,刘子光这一手玩得太离谱,虽说两军一直有矛盾也不至于这样吧,趁人家大喜的日子来捣乱,实在过分。   刘宗敏是纵横关中河南的大马贼,手底下有数万精锐,袁崇焕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招安了这股战斗力强悍的队伍,老实说袁崇焕的家底子全靠这支经验丰富的骑兵了,吴三桂那些湖广练兵终究还嫩些,和西夏人对战派不上用场,所以袁崇焕对刘宗敏很是骄纵,给他总兵的官衔,不打乱整编他的部下,甚至纵容他的部队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比如这回刘宗敏结婚,袁督师明知道是抢来的媳妇,也不会横加干涉,反正刘宗敏是朝廷命官,娶哪个关中女子也不算辱没了她,何苦搅人家的好事呢。   刘宗敏武艺高强,性格粗豪,是难得的将才,同时也是一个极难驾驭的角色,刻意保持他和刘子光的红衫军之间的矛盾,是袁崇焕的策略,只有这样刘宗敏才会靠向自己,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走,可是没成想矛盾越闹越大,居然成了今天这个局面,刘子光要是真把刘宗敏的婚礼给搅了,这个平衡的局面就算打破了,万一刘宗敏狠劲上来连自己都不认,带兵反出长安,这可就麻烦大了!   电光火石之间,袁崇焕脑子里已经想了这么许多,他身旁的吴三桂也是同样的心情,心道这回怎么大哥这么鲁莽,平时摩擦也就算了,这回带兵直闯人家的婚礼,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弄得西军内部矛盾激化,不是个好事啊。不过细心的吴三桂却发现了一件事,听到了刘子光的声音后,那个一直在乱扭着挣扎的新娘子忽然停下来不动了,好像吃了定心丸一般。   袁崇焕刚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子光已经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一把揽住刘宗敏的肩膀,一副毫不见外的样子道:“老刘,你太不讲究了,兄弟纳妾还要麻烦你出人出力的帮忙,还一个大子儿不收,你这是寒掺兄弟我呢!”   刘宗敏愣了,没弄明白对方说的什么,他只觉得肩膀上被一只大手抓得生疼,想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刘子光面对着大伙道:“各位宾朋好友,今天是我刘子光纳妾的日子,我兄弟刘宗敏看我太忙,就帮忙张罗了这个事,仪式也借他的宅子办,我公务繁忙来的晚了些,全靠老刘哥张罗了,在此我要好好谢谢他。”   这回刘宗敏明白了,合着这是要抢我的媳妇啊!这还了得,刘宗敏当即暴起,可是身边没有了双刀,赤手空拳又不是刘子光的对手,还没窜起来呢就被刘子光捏小鸡一样按住了,刘子光恶狠狠地道:“新郎来了,你这个伴郎也该退场了,这里没你的事了!”说着将刘宗敏的十字披红一把拽了下来。   堂下那些刘宗敏的部下见状都大怒,他们可是带了刀子的,纷纷起身拔刀出鞘,可是刀还没完全拔出来呢,几十把火铳已经顶在了他们的腰眼上,围墙上,屋檐上也出现了红衫军的火铳兵,众皆哗然,宾客们吓得噤若寒蝉,一个都不敢动,生怕稍微一动就被火铳在身上打个窟窿,一直吹奏的百鸟朝凤也停了下来。   刘宗敏怒道:“刘子光你莫要欺人太甚!”   刘子光冷笑两声,一把将刘宗敏拽过来,贴着他的耳朵说:“我这是给你台阶下,不要给脸不要脸!”说完甩开他,径直走到新娘子面前,那两个婆子吓得魂飞魄散,早就撒开手战战兢兢躲在一旁了。   刘子光在新娘子面前停了一停,忽然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伸手掀开了红盖头,堂下再次哗然,不过这次不是吓的,而是被董小宛的美丽惊的,董小宛没有化妆,正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秦淮名妓的名声可不是吹出来的,月宫仙子一般清丽脱俗的容貌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口水滴拉半尺长,而让他们更加惊讶的是,新娘子的嘴里居然塞了块布!   刘子光拿掉了董小宛嘴里的手绢,委屈了好久的董小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京城来的人就是大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靠在刘子光的肩膀上哭泣,刘子光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向众人解释道:“各位宾朋,不瞒大伙儿说,这位就是名满江南的董小宛董大家,此次前来关中,名为劳军,实为与本侯成婚,本侯一直忙于公务,还没来得及办理此事,没成想刘总兵刘大人古道热肠,急人所急,在自家府里张灯结彩安排了酒席,还请来了各位,又派出精兵假托本侯名义将董姑娘接来,这是想给本侯一个惊喜呢,今天当着大伙的面,我真得好好谢谢他。”   看到董小宛的举动,再听了刘子光的话,众人这才算明白,原来这位大美女就是名动一时的董小宛啊,而董小宛和刘子光早有婚约在前,但是却被刘宗敏这个土匪看见,见色起意,居然强行掠来意图霸王硬上弓,得亏镇武侯来的及时,要不然等生米煮成熟饭,这乱子指不定多大呢,起码得死几千口子人。   要说这镇武侯就是有水平,说话都那么艺术,把话说明白了还不伤刘宗敏的面子,搞得他好像真是乐于助人的好同事一样。   如果说刚才的舆论导向还有些略偏向刘宗敏的话,现在就变成完全一边倒了,玩得太离谱的不是刘子光而是刘宗敏,堂堂侯爷的爱妾丫的都敢抢,还有什么人不敢抢啊,众人纷纷决定回家就将女儿小妾什么的藏起来,万不能被这无法无天的刘总兵瞧见。   袁崇焕也很生气,心说这刘宗敏的色胆也太大了,连刘子光的女人也敢动,江南谁不知道镇武侯和长公主的故事啊,为了自己的女人,刘子光这厮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的,今天这个事幸亏及时收场了,这董小宛要真是让刘宗敏睡了….那结局会怎样,袁崇焕已经不敢想了。   再者说了,董小宛是什么人?那可是交友广泛的京城交际花啊,人家来往的都是江南名士、文学泰斗、和朝廷诸多大佬都是能说上话的,这样的女子又岂是区区一个总兵能娶的?退一万步说,他刘宗敏不知天高地厚把董小宛抢了,惹出来的祸事还不是一样的多,到时候京城责怪下来,他一拍屁股还是当他的马贼去,自己可就遭殃了,所以说来说去,刘宗敏这个事情做的太过分,连袁崇焕都完全不能站在他这一边了。   吴三桂同样很惊愕,万没想到刘宗敏要娶的女人是董小宛,早知道的话他第一个就不愿意了,因为董小宛是他老婆陈圆圆的闺中密友,要是放任董小宛被人凌辱,那以后自己也别想上陈圆圆的床了。   一时间现场气氛很尴尬,大伙儿都不敢说话,只能听见董小宛嘤嘤的哭声,半晌,袁崇焕才说道:“既然是刘总兵一片好心把婚礼安排在自己的府邸,那就继续进行下去吧。”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吹鼓手们继续吹起了百鸟朝凤,吓傻了的佣人小厮们继续上菜端酒,屋顶上的火铳手们也收起了武器,消失在黑暗中,只有刘宗敏和他手下的那些大将们,一个个脸色又黑又红的极度难看,刘宗敏双眼眼红,转身疾走进后堂去拿自己的双刀,却被郝摇旗一把抱住:“总哨,你这是要作甚?”   “妈的比,拼了!大不了不做这个总兵了。”刘宗敏暴跳如雷。   “总哨你醒醒!咱们门口都支上大炮了,里里外外围了三层兵足有两千人,一水的连珠火铳啊,府里就百十个弟兄,怎么拼?为了一个小娘们搭进去这么多兄弟的命,值得么?”郝摇旗并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量,言辞恳切地劝道。   刘宗敏忽然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地拿拳头砸墙:“那小娘们太好看了,老子实在不忍心让啊!刘子光这厮太可恨,处处和老子作对,总有一天老子要将他挫骨扬灰!”   郝摇旗劝道:“总哨你想开点,今天咱们必须忍!这小娘们让刘子光抢走没什么大不了的,过段时间兄弟们再帮总哨抢回来就是了,权当是一匹好马被人家偷走骑了几天又找回来了,总哨你说是这个理不?”   这话说得好,一下子就解开了刘宗敏的心结,他略有不甘地嘀咕道:“妈的,这匹马老子还没过手就让人偷走了,也太窝囊了。”话虽这样说,举动已经不再激烈。   堂上刘子光正在和董小宛拜堂成亲,做戏就做全套,依然是这个礼堂,依然是袁崇焕暂代长辈,两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然后夫妻对拜之后,送入洞房这个程序自然就免了,刘子光向众人拱手表示感谢,然后道:“洞房呢就不占用刘总兵的府邸了,本侯带着贱内先告退了,各位慢用。”   一顶小轿直接抬到堂上,将董小宛接走,刘子光带着手下也跟着撤了,末了还没忘把收礼处那一大堆银票给裹挟走,毕竟这是他镇武侯纳妾,不是刘宗敏结婚。   一对新人都走了,客人们也不敢久留,纷纷借口酒饭已足而逃离,袁崇焕本想找刘宗敏说些什么的,想想还是算了,带着吴三桂也悻悻地离开。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三十三章 香香公主   二人抬的小轿在长安城的石板路上一晃一晃的走着,轿子里的董小宛此时心里洋溢的全是幸福,“因祸得福”这个成语简直就是为她定做的,原以为这次真的惨了,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刘子光还是出现了,不但救了自己,还顺势把天地也给拜了。   现在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待会就要洞房了,这可如何是好,还是清倌人的董小宛一时间心乱如麻,手里捏着的帕子都被汗水浸湿了,最后还是啐了一口自己:“呸,不是早想着上做人家的妾么,怎么临到跟前又怕了,待会一切都随他便是了。”   轿子晃晃悠悠的走了一会子,终于停下了,轿帘子掀开之后,董小宛傻了眼,这是慰问团的居所,不是征西大将军府啊,再看随行的人,除了慰问团的同仁们,就只有几十个红衫军的护兵了,哪还能看得见刘子光的影子。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刚才的拜堂成亲只是掩人耳目的做戏么?董小宛当场就急了,顾不得含蓄地说道:“现在我已经是侯爷的妾室了,不适合再住在馆驿,你们把我抬到大将军府去。”   轿夫和护卫的官兵都很为难,虽说大伙都知道大帅和董姑娘已经拜过天地了,现在算是一家人了,但是大帅有令在,谁也不敢违抗啊,只好唯唯诺诺推辞着,若是一般大家闺秀也就罢了,可是董大家是什么人啊,秦淮河上最当红的头牌姑娘,那可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角色,你们不抬是吧,本姑娘自己走着去。   这下众人可吓坏了,闹了这么长时间,天色也黑下来了,董大家在这黑灯瞎火的长安城乱走的话,出了事谁也担当不起啊,于是众人赶紧陪着董小宛一起走,所幸馆驿距离大将军府也不是很远,走了一阵子就到了。   大将军府的卫兵都认识董小宛,也听说了今天晚上的事情,看到主母奶奶穿着凤冠霞帔的就过来了,吓得小兵们一个个直吐舌头,但是大帅本人还没有宣布董小宛的正式身份,所以大伙也不敢现在就把她当成主母奶奶,还是照往常的样子进去禀报,不一会儿里面传出话来:请董小宛到签押房说话。   董小宛的鼻子差点气歪,刚才还和人家拜天地,现在就要在签押房说话了,这还算是一家人么。气归气,脸上可没表现出来,往签押房里这么一坐,小脸上挂了冰霜似的,气鼓鼓的样子甚是惹人心疼。   过了片刻,刘子光到了,往公座上一坐,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道:“董大家缘何不去歇息?本侯已经增派了人马保护你们的安全,毋庸害怕刘宗敏那厮再去骚扰。”   董小宛双眼含泪,但是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努力的不流出来,半天没说话,刘子光便道:“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本侯还有诸多公务,来人啊,送董大家回馆驿。”说完起身便走。   “为什么?”董小宛在他身后问道,刘子光停住脚步没有回头:“董大家何出此言?”   “为什么你救了我,还要羞辱于我?难道是嫌弃我的身份?不错,我董小宛是秦淮河上倚门卖笑的娼妓,但是这又是我愿意的么,想当年我们董家也是苏州有名的大户,家父还是秀才出身,他老人家一手创建的董家绣装也曾日进斗金,可怜我幼年丧父,和家母寡居半塘,不幸被那绣庄伙计坑害,不但没有盈余,还倒欠外面几千两银子,家母急怒之下卧床不起,内外交困之下十五岁的我只能将自己卖到了秦淮河上的画舫,筹措银两为母亲治病,从此改名小宛,流落于风尘之中,但再艰难的境况,小宛也抱定了卖艺不卖身的宗旨,至今仍是完璧之身,侯爷若是有此心结,大可放心。”   董小宛还有这样心酸的一段往事啊,刘子光听得虎躯一震,但是依然没有回头,但口气已经软了很多:“本侯不是这个意思,适才在刘宗敏家里本侯必须那样做,否则将会引起陕西大乱,如今危机已经解除,本侯又怎么会趁人之危呢?”   董小宛松了一口气,这个迂腐的家伙,难道这么长时间还看不出我的心意么?可怜的董大家哪里知道卑鄙的镇武侯是怕自己和柳如是的奸情暴露,才不敢娶她过门的。   “原来侯爷担心的是这个,不管真也罢,假也罢,拜过天地了就是一家人了,只要侯爷不嫌弃贱妾的蒲柳之姿,贱妾愿意侍奉枕席。”董小宛情真意切地说。   微风乍起,空气中暗香袭来,如兰似麝沁人心脾,伴随着美人如玉,真是风情万种。刘子光忍不住狠狠吞了一口涎水,刚要答话呢,忽听有人接口道:“没想到中原女子也如此豪迈奔放,见识了,刘大帅你可莫要辜负了人家哦。”   听声音是个妙龄女子,但却不是中原口音,是带点西北味道的汉话,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挑的异族女子便走了出来,只见此人内穿浅黄色的丝绸袍子,外面斜披着一件精致的羊皮坎肩,脚上是一双羔皮靴子,腰间五指宽的牛皮板带和硕大的银质腰带扣衬得小蛮腰不盈一握,而一柄镶满了宝石的腰刀则显示出此名女子绝非等闲之辈。   那女子从暗处走了过来,董小宛才看清她的头发是亚麻色,瞳仁也是浅棕色的,皮肤嫩白的象牛奶,身材好的足以让董小宛自卑,而且随着她的靠近,空气中那种若有若无的香气变得愈加清晰,几乎可以断定是这个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大半夜的镇武侯家里怎么藏了个这么漂亮的香香的异族少女,怪不得他不让我来呢……董小宛的心情刚刚变好一点,转瞬又被打击的一干二净。   董小宛双眼再次被泪水淹没,哽咽道:“奴家明白了。”说完扭身便走,刘子光并没有去追赶,只是用眼神命令几个早就奉命赶到却不敢冒头的部下追过去护送董小宛回馆驿。这才对那异族女子道:“香香公主,咱们可以继续谈了吧。”   这位女子是刘子光的战略合作伙伴,河套回部首领的掌上明珠,号称回部奇葩的霍灵瑶,因其自幼通体异香,所以又被称为香香公主。   西域自古以来就是各方力量角逐的战场,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自汉朝以降,匈奴、突厥、回鹘、吐蕃、党项、蒙古人陆续在这块土地上称王称霸,间或还有楼兰、鄯善、大宛、乌孙、西凉、大月氏这些小国在大国的势力夹缝中起起伏伏,随波逐流,而汉人的力量几乎是很少真正的掌控过西域,最有效地控制范围也不过是在嘉峪关以东,俗话说西出阳关无故人,说得就是西域的土地上已经很少有汉人出没了,明朝建国以来,虽然建立过哈密卫,但是早就名存实亡了,就连嘉峪关也失守长达近百年了。   香香公主所在的宁夏地区,严格来说不算西域地区,而是相对独立的河套地区,这块地方称的是贺兰山以东、吕梁山以西,阴山以南长城以北的皇上中上游地区黄河在这里先沿着贺兰山向北,再由于阴山阻挡向东,后沿着吕梁山向南,形成“几”字形,故称“河套”。因其地历代均以水草丰美著称,故有民谚“黄河百害,唯富一套”;自从汉武帝时期汉人开始经营河套地区,驻军屯田,之后魏晋南北朝时,河套地区是北方多个政权争夺的重地。唐朝时这里被重新农垦,唐诗中有“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的诗句。北宋时河套被李元昊的西夏和辽朝所分别占有,元朝以来,这里又充斥着西域各个民族,长期处于无政府状态,豪强大族互相征战不休,形成一种独特的城邦制度,而香香公主的家族正是这些城邦中最强大的一支——霍查部,因其信仰回教所以又被称为回部。   原本回部在河套地区生活的很幸福,瓜果满园牛羊遍地,可是自打西蒙古的准噶尔部落兴起以后,太平日子就结束了,准噶尔大军南征北战,扫荡天山南北,自然也不会放过富饶的宁夏回部,一支大军杀进了河套地区,回部率领其他部落奋起反抗,但终究不是强大的准噶尔军的对手,经过三年厮杀,终于落败,部落首领霍查兵败身死,香香公主带领残部四处躲藏,朝不保夕,直到王辅臣的骑兵越过长城进入宁夏地区,回部的处境才好过一些,经过一番交涉,香香公主终于秘密来到长安城和征西大将军会晤,商讨双方合作事宜。   这几天刘子光忙和的就是这个事情,因为回部在宁夏的影响力很深,借助他们的力量可以事半功倍地占领河套地区,小姑娘虽然手里没什么牌了,但是依然很嚣张,谈判进行的很艰难,所以刘子光抽出时间来把董小宛解救出来就赶紧回来继续谈判了,没成想却被追来的董小宛所误会。   误会就误会,怕个鸟,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刘子光只是耸了耸肩膀便对香香公主道:“咱们可以接着谈了吧。”   可是香香公主却跳着脚喊道:“你咋不去追那个姐姐啊,你看人家都误会了。“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三十四章 诱婚   霍灵瑶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刻意装着一副深沉老练的样子,但是偶尔的一些小动作还是将她深深地出卖,这个脚踏长靴腰挎弯刀的所谓回部;领袖其实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而已。   这次前来长安和刘子光会晤,霍灵瑶带了一百名彪悍的骑兵,开始的时候回部的人很骄横,要求召开正式会谈,双方军政官员都要到场,却被刘子光一口拒绝,要谈可以,私下里悄悄地谈,而且只能香香公主一个人出席,回部的人当时就恼了,拔刀子就要闹事,被香香公主好言安抚下去,毅然答应了征西大将军这个稍微有点“过分”的要求。   此前已经谈拢了一些事情,包括红衫军向回部残余武装提供庇护场所,两军协同作战,支援一些盔甲刀枪箭矢等物,可是对于战后的利益分配方面却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香香公主继承父亲的遗志,要建立一个大大的回部国家来,和大明可以成为兄弟之邦,年年纳贡、岁岁来朝都是可以的,但是大明不得在河套地区驻军,不得干涉回部的内政,刘子光当然不会同意这样无理的要求,他的方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完全归附于大明,朝廷派遣官员、驻扎军队,而且这是绝对不可退让的条件。   事情谈到这里就进入了僵局,恰好董小宛来搅局,就暂时中断了一下,这会儿又进入了正式的谈判。   霍灵瑶道:“如果让明朝派遣官员、驻扎军队的话,那和被西夏人统治有什么区别?我们回部儿女抛头颅洒热血不就是为的争取独立自由么,大将军的要求太过分了,我们不能同意,也不会同意。”   刘子光望着气鼓鼓的香香公主,冷笑了一声道:“区别当然是有的了,西夏人的统治残暴至极,他们穷兵黩武到处征战,而你的族人则成了他们廉价的炮灰,而且蒙古贵族对你们部落的女子享有初夜权,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回部就要覆灭了,而我们大明天朝天恩浩荡,绝对不会实行那些暴政,天朝不但不会强征你们的族人当兵,还会派遣军队保护你们,中原的丝绸瓷器布匹机器工具也都会远远不断的送过来,价格便宜量又足,你们再也不用辛辛苦苦穿越长城去换取这些商品了,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而失去的仅仅是所谓的独立,难道这样不好么?”   霍灵瑶道:“自古以来汉人和异族就没有和平相处过,我们回部绝不甘心被任何人统治,这样吧,我们再退一步,对大明俯首称臣,并且每年提供一万匹三河良马和毛皮铁矿等物,大明可以驻扎一名回疆大臣,但是驻军是万万不行的。”   刘子光嗤之以鼻:“一万匹三河马,难道天朝会在乎,老实告诉你吧,如今的大明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明了,就连汉唐时期的国势也难比我天朝现在的强盛局面,河套地区自古以来就是我们汉人的神圣领土,你们回部只是后来迁徙来的而已,等于说我们是房东,你们是房客,现在房东要给房子扎篱笆了,难道还要征得你们的同意?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这块地方大明是要定了!”   霍灵瑶急道:“大将军你这是什么逻辑,咱们回部的人世世代代在河套地区繁衍生息,种植庄家,放牧牛羊,怎么你们说是房东就是了呢?再者说了,现在明朝的国势也没有大将军说得这么强吧,西夏帝国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就在西边虎视眈眈,而你们连嘉峪关都没有收复,还怎么敢提可比汉唐呢,如今宁夏回疆已经被十万西夏军占据,每日每夜都有我的同胞被屠杀被凌辱,我是不忍心他们再饱受这样的折磨,为了早日赶走这些强盗才屈尊来和你相谈的,你难道真的以为少了你们的帮助,我们回部健儿就不能收复故土了么?真是自—大—狂!”   最后三个字是拖长了声音说得,显然刘子光的话已经深深激怒了香香公主,她的言辞也越来越激烈,小脸红通通的,胸口也起伏不定,看来是谈不拢准备翻脸了。   听到香香公主骂自己,刘子光不怒反笑,“香香公主到底年轻啊,口没遮拦的,不过我喜欢,嘿嘿,看你说了这么多都口干舌燥了,来,喝杯茶,江南的碧螺春。”   刘子光亲自拿起茶壶在香香公主面前的杯子里斟上了茶水,可是人家却一点也不领情,反而用一种警惕色狼的眼神看着刘子光,并不去喝他的什么碧螺春,而是取出腰间的皮囊水袋,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趁香香公主喝水的时候,刘子光又说了:“回部健儿弓马娴熟,本帅当然不敢小觑,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公主麾下不过三百老弱病残而已,想必今天能凑齐一百卫队来我长安城都属不易了,就凭这些家底子,想和十万西夏军对垒,恐怕绝非易事吧?就算有朝一日你们真的成功了,想必也是香香公主儿孙满堂的时候了,那时候的胜利还有意义么?而依仗我们红衫军,半年之后就可以赶走西夏人,我们打下的地盘,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让你们继续住下去就已经是恩赐了,你还想独立称王,是不是胃口太大了些呢?”   这话是实情,现在的香香公主其实就是个光杆司令,没有什么资本和刘子光谈条件的,既然人家都把话说得这么直接了,香香公主也只好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我愿意献出自己,来换取回部的独立。”香香公主毅然道。   刘子光装傻充愣:“什么?香香公主何出此言?”   以身饲虎是香香公主临来时候做出的决定,大明朝征西大将军麾下的红衫军是天下最强的军队,这一点即使偏远的回疆牧民们也是知道的,而换取红衫军助战的代价里面,费效比最高的就是献出自己了,香香公主对自己的相貌身体很有自信,回疆第一美女的称呼可不是吹出来的,天然体香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当初西夏军进攻回部的理由之一就是要抢香香公主给噶尔丹皇帝做妃子。所以霍灵瑶很明白自己的价值,自古英雄爱美人,征西大将军是难得的英雄人物,自然会对她的这个提议心动。   老实说,头脑简单的香香公主太小瞧刘子光了,不错,从一开始刘子光就相中了霍灵瑶,要不然也不会亲自放下身段和她密谈了,三百人的部落武装而已,随便找个参将就把事情就谈妥了。老奸巨猾的刘子光提出那些条件只不过是漫天要价而已,他心里很清楚,将河套地区收归大明所有其实并无好处,朝廷那帮蛀虫跑到宁夏当官,不出三年就会把地皮刮下去三尺,到时候不激起民变才怪呢,回汉仇杀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大开杀戒,民族仇恨百十年都化解不开的,只有回部有条件的独立才最符合自己的利益,这就是他亲自和霍灵瑶谈判的目的。   彻底收服回部,慢慢的融合他们,同化他们,以回治回,就像在蒙古草原上做的那样,名义上是察哈尔汗扎木和在统治,实际上背后还不是红衫军的财力物力在支持啊,而回部的核心则在于霍灵瑶,只要把这个小丫头降服了,就等于收服了整个回部。   霍灵瑶以为刘子光没听清楚,又说了一遍:“只要你答应保全我们回部的独立,我愿意将自己献给你,我可以按着可兰经发誓,等赶走敌人,回部建国之时,我就嫁给你。”   刘子光假惺惺地说:“不妥!本帅怎可趁人之危,再说朝廷的事情怎么可以拿来做交易呢,不妥不妥,此事万万不要再提。”   霍灵瑶一下子站了起来,手中竟然多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刀锋贴着自己雪白的颈子道:“你要是答应我,今天我就血溅当场!”   敢情还是逼婚啊,刘子光只好双手抱头故作苦苦思索状,半晌才抬起头看一看,霍灵瑶双目含泪,手中的小刀子已经割破了皮肉,一丝血痕赫然出现,看这个情形,刘子光要是再不答应的话,她很可能真的当场自刎而死。   回部的女子性子烈着呢,刘子光不敢再卖味,起身肃然道:“好!今天本帅就破着被朝廷责罚的危险,暂且答应你了。”   此言一出,精神紧绷着的霍灵瑶才放松下来,整个人摊在椅子上,好像虚脱了一般,过了一会儿才打起精神道:“好,等明日我就当着部众的面发誓,给你个承诺,时候不早了,告辞。”   会谈圆满结束,刘子光亲自将香香公主送到大门口,望着马背上她苗条欣长的身影渐渐离去,镇武侯耸了耸鼻子,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女儿香,秦人心脾。   “老子这回是不是有点无耻啊。”刘子光自言自语道,转身回府,走在路上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他纳闷地看看天,今儿不冷啊,难道是谁在骂我?   此时馆驿里的董小宛还未安眠,正狠狠地掐着枕头,仿佛那就是刘子光“坏蛋,没良心,人家送上门都不要,就知道和什么香香公主勾勾搭搭,色狼!打扁!”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三十五章 回汉联军   香香公主回到下处,族人们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她谈判成果如何,香香公主只是淡淡一笑:“谈拢了。”   “征西大将军答应咱们建国的要求了,真是太好了!”族人们激动的互相拍手庆贺,但是看到霍灵瑶眼神之间似乎有一丝忧郁,他们便问道:“公主,难道汉人欺负你了?向你提出非分的要求了?”   霍灵瑶惨然一笑:“没什么,我把自己给押上了,只要汉人帮咱们打跑西夏人并且建立独立的回部国家,我就嫁给征西大将军。”   “什么!”回部族人们立刻勃然大怒,“我早就说过汉人们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比西夏人还要贪婪无耻!居然趁人之危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行,绝对不行,咱们回部人虽然缺衣少粮,但是不缺热血!这样的条件,绝对不能答应!”   有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特别激动,当场就把弯刀就拔出来了“我这就去杀了汉人的征西大将军。”说着就要往外冲。   “蒙丹你站住!”霍灵瑶低声何止了那小伙子,道:“这个条件是我提出来的,不是汉人强逼的,咱们现在除了依靠汉人之外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而且咱们手上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换取汉人的支持,唯有我……”   听了这话,族人们纷纷愤懑地低下头,拳头握的啪啪响,似乎有满腔的仇恨,但是却又不知道向何处发泄,那个叫做蒙丹的小伙子狠狠地将弯刀插在地上,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悲愤的长叹了一声。   “公主,你舍身饲虎,族人们感谢你,可是汉人的诺言是不能相信的,到时候他们占了便宜又反悔怎么办?”族中一个看起来颇为睿智的白发老者问道。   “我相信直觉,这个征西大将军是可信的人,而且我也会见机行事,你们放心好了。”霍灵瑶安抚大家道。族人们想想也没有好办法,只好忍气吞声暂时接受了这个结果,但是诸如蒙丹这样的烈性汉子心中,何尝不在动着其他的念头。   次日,长安城外校场,当着一百名回部族人和三千名红衫军将士的面,回部首领香香公主和大明朝征西大将军正式换约,刘子光帮回部驱逐西夏侵略者,并且帮助他们向朝廷提请建国之事宜,代价是香香公主霍灵瑶以身相许,与大将军结成秦晋之好,其实这个约定并不具备法律意义,只是个君子协定而已,按理说这样的大事必须内阁同意才能生效的,不过回部人也不懂这些汉人的繁文缛节,他们只知道谁手里有兵谁就是老大,刘子光只要在这份约定上按了手印签了名字哪回部的命运就有转机了。   校场之上,一百回部勇士身穿民族服装,腰挂弯刀和弓箭,胯下高头战马,排成一列接受检阅,虽然他们刻意想保持一种勇武彪悍的状态,每个人都像模像样的穿了盔甲,褐红色的皮甲和黄铜的头盔上还用酥油擦过,闪闪发亮的,但是规格不同的兵器盔甲和颜色不一的服装和战马都暴露出他们的本来面目,这不过是一支残兵而已。   反观对面的三千红衫军,就是整齐划一的威武雄壮的天兵了,两千人人的步兵大阵,横看竖看都成一条线,一水的红色府绸夏季战袍,黑色的铁盔上缀着红缨子,军官腰里是铜扣宽皮带,炼锋号出品的狭长佩刀和四连发的短火铳一左一右挂在腰间,士兵们是卡其色的松江厚帆布做成的大带十字交叉在身上,前腰是子弹匣,后腰是手榴弹,手里拄着的是乌黑油亮的长苗子火铳,发蓝的铳口下面,装了半尺长的雪亮刺刀,远远看过去一片寒光闪闪。步兵们前面是一溜大炮,乌黑的钢炮造型威猛,气势汹汹,煞是威风。   再看一千骑兵,一水的枣红马,骑兵们身穿银光闪闪的胸甲,昂首挺胸端坐在马上,腰间佩刀,背后是转轮式短筒马铳,得胜钩上挂的是两丈五长的长矛,长矛如林,旌旗招展,威风凛凛。   两下这一比较,高下立判,回部的骑兵们都用羡慕的眼神望着红衫军骑兵背上的转轮火铳,在以往的联合作战中他们见识过这种犀利的火器,在马上可以单手发射,射程威力都远远超过弓箭,他们曾经亲眼见过被弓箭射中的西夏兵可以继续作战,但是被火铳击中的就立刻丧失了战斗力,再厚的盔甲也挡不住,如果回部的骑兵能获得一批这样的武器,那何愁西夏不败啊,不少有心计的回部人开始琢磨,等组成联军以后一定要让香香公主讨一批火铳过来。   当着三军将士的面,香香公主和刘子光歃血为盟,签订了联合作战的条约,刘子光在一式两份的羊皮纸上签了名字用了关防之后,便笑眯眯地说:“现在咱们已经是同舟共济的关系了,两军联合出击,想必不出三个月西夏人就会土崩瓦解,希望到时候香香公主不要毁约才是。”   霍灵瑶脸上一红,道:“只要你实现诺言,我就一定不会食言。只是我想知道,你打算派谁领军,又派出多少人马呢?”   刘子光道:“这三千人就是先锋,后续部队还有,至于领军的嘛,当然是本帅亲自上阵了,也好打完仗就直接成亲,省得来来回回的跑耽误时间了。”   霍灵瑶无语,看到这支强大的军队让她感到复国有望了,但是一想到成功之时就是要嫁给这个眼前这个陌生人的时候,她心里总是很不舒服。   仪式结束以后,回部的将士们领到们第一批军援,一百套锁子甲和制式的佩刀弓箭,摸着机器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盔甲兵器,回部健儿们欣喜异常,但是以蒙丹为首的几个年轻人却愤愤不平,说这些二流兵器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刘子光真的把他们当成盟友看,就应该拿出一批最先进的火铳来相送,这样才能显示出诚意来。几个人一起哄,大伙当真就委托香香公主去向刘子光讨要了。   可是没料到的是,刘子光还真答应了,不多时,一百支最先进的四连发转轮马铳连同皮质装具和回文书写的教范就发到了他们营里,胡桃木的枪托光滑的好像少女的肌肤,烤蓝的枪管闪着幽光,金属机件做工精致,毫无毛刺和瑕疵,转轮转起来很顺畅,击锤的阻尼力量大小适中,再加上装在皮盒子里的子弹、毛刷,通条,每一件都让大伙惊叹不已,汉人的工业制品简直精美的匪夷所思,连杀人的武器都能做的这么漂亮。看到同伴们拿着火铳爱不释手,蒙丹却忽然扔下手里的火铳怒道:“火铳有什么稀罕的,他们汉人的工厂一天怕是能生产几百支呢,拿这点东西来就想邀买人心,真是可笑!”   不给火铳要发牢骚,给了火铳还要发牢骚,众人都觉得蒙丹似乎有点反应过度了,不过熟悉内情的人都理解这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心中的想法,蒙丹是霍查首领收养的孤儿,自幼和霍灵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是没有战乱,此时怕是已经成双成对了,可是战争来了,一切都变了,十万人的部落被打得七零八落,香香公主也被迫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蒙丹此时发发牢骚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香香公主却不能接受蒙丹这种破坏团结的言辞,她铁青着脸对蒙丹说:“你跟我出来一下。”两人走出帐篷默默地站着,风从东方吹来,掠起脸上的头发,同时传来的还有大报恩寺的钟声,良久,霍灵瑶才开口:“蒙丹,以后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现在咱们只能和汉人站在同一条船上了。”   蒙丹道:“瑶瑶,汉人阴险狡诈,你不能相信他们,义父大人曾经说过,,这世界上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咱们回部的将来不能托付在一个汉人身上,瑶瑶你相信我,只要咱们努力,就一定能靠自己的双手打回家乡去。”   霍灵瑶惨然一笑:“有时候明知道是毒药也必须喝下去,靠自己?难道靠着三百人就能打败武装到牙齿的十万西夏军么?面对现实吧,现在能帮咱们的只有汉人了,你也看到了,汉人的武器犀利,兵强马壮,西夏人决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就算汉人再卑鄙无耻,也总比西夏人强些,我只能两害取其轻了。”   蒙丹道:“可是我们怎么办,义父答应过我的,等门前那棵胡杨树长到门楼那么高,就是咱们成婚的日子啊。”   霍灵瑶轻轻叹了口气:“爹爹十年前说的一句玩笑话你还记得啊,其实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仅仅是霍查老爹的女儿了,而是整个回部的首领,我必须为部落负责,为人民负责,所以你以后绝对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说完霍灵瑶便转身离去了。   “嗨”蒙丹重重一拳打在旁边的大树上,震得树叶乱飞,他痛苦地将头靠在树干上,男儿泪潸然滴落。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三十六章 大漠沙如雪   其实刘子光倒不是存心要抢蒙丹的心上人,只不过这是他计划中的一环而已,河套地区富饶肥美,矿产丰富,是必须占领的地段,而且通过河套地区还能深入到西夏人的后方,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正因为如此,刘子光才“勉强”答应了霍灵瑶的要求,同意以娶她为代价承认回部的独立,因为他知道河套地区汉人稀少,不可能在短期内大批迁移汉人过去,所以就必须依靠当地的部落民,当然这只是个过度而已,大汉族主义的刘子光又怎么会容许黄河上游有一个异族政权存在呢。   而迎娶香香公主则是同化的第一步,回汉通婚,宗教自由,迟早有一天回部会融进汉人的怀抱。   出于这些理由,刘子光才趁火打劫了一次,当然了,即使没有以上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也是很乐于为自己的后宫充实一个异国风情的美女的,至于回部少年蒙丹的怨恨,则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回部人要盔甲弓箭,要银两军粮,甚至要先进的连发火铳,他都给,只要能笼络这些回疆残部,什么条件都可以考虑,有了他们打前锋,远征宁夏的行动才会事半功倍,至于先进武器流落入敌手的风险,刘子光更不在乎,没有了弹药的火铳连烧火棍都不如,再说了,现在的连发火铳金属工艺相当复杂,就是把图纸交给他们也仿造不出来。   那天的事情之后,刘宗敏羞怒难当,据说连夜派人出城调兵,刘子光这边也没闲着,城头上的大炮都上膛了,可是等了半天刘宗敏还是瓤了,没敢进城找死,次日袁崇焕又去抚慰了一番,刘宗敏终于还是咽下了折扣恶气,带着弟兄们赶赴天水前线去也。   现在西军和红衫军都在暗中憋着劲看谁先拿下嘉峪关呢,刘宗敏的骑兵有十几个营,而且很多是当地人,所以相对占据优势,所以刘子光计划另辟捷径,先取宁夏,再打兰州,然后一路急进夺取嘉峪关,将刘宗敏远远抛在后面。   经过半年的筹备,长安城附近已经堆积了如山的战略物资,足以应付一场大战,各地整训的新兵也都开了过来,刘子光看看手里的力量差不多了,便决定发动北伐,借着替香香公主复国的名义,征讨河套地区。   这次作战不同于以往,乃是红衫军机械化部队的首次登场,虽然战斗部队只有三千人,后勤部队却足有三万人之巨,西北不比中原,交通很不发达,道路极不平坦,不下雨尘土飞扬,下雨的话就是一片泥沼,红衫军的先锋部队是一支强大的机械化军团,履带式推土机一边走一边清理路障,这种推土机是用火轮车的机车按照比例缩小改装而成的,用的是技术可靠维修简便的蒸汽机,烧的是山西的焦炭和山东胜利油田的猛火油混杂的燃料,马力强劲,既能开路,又能压路,两辆开路先锋喷着黑烟开过去之后,一条急造军路就出来了。   先锋部队中还有一支工兵营,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本事让随同出征的回部向导目瞪口呆,遇到挡路的怪石山峰,工兵们埋上炸药包,一声巨响就将原本需要成千民夫苦干十几天才能搬走的路障炸得七零八落,蒸汽履带推土车轰鸣着碾过去,将散碎土石推到一旁,后续的车辆便迅速跟进了。   遇到河流拦路,工兵们会将履带车上装着的铁质浮箱抛到水里,用钢扣搭在一起,就是一座现成的浮桥,整个过程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搭成的浮桥比当地人费时半年搭成的木桥要结实耐用的多,目睹了这一切的回部向导们瞠目结舌,惊为天人,跟随中军前进的霍灵瑶等人也是大为震惊,草原大漠上弯弓射雕的健儿何时见过这种烧煤喷火的机器怪物啊,虽然不懂得其中的玄妙,但是这些庞大机器的神奇效能却实实在在给他们上了一课,今后的战争,或许不再是骑兵的天下了。   自古以来,游牧民族的骑兵就是中原农耕民族的天然克星,汉人除了发展相应的骑兵部队之外别无他法,汉武帝时期倾全国之力养马,才练出一支骑兵来打败了匈奴,虽然战争胜利了,但是国家财政也濒于破产,到了宋朝时候,汉人相继失去燕云十六州和河西地区,失去了养马的地域,骑兵需用的战马只得从云贵获得,既便如此,也武装不起足够的骑兵部队,面对西夏、辽金、蒙古的强大骑兵,宋朝只能被动挨打,处处紧缩。   明朝时候,情形尤甚前朝,黄河以北的地区都尽落敌手,明朝无产马地区,只能高价收购河套地区的战马,回部就是靠着向中原走私马匹才富裕起来的,他们也深深知道骑兵在战争中的重要性,正因为如此,霍灵瑶和她的族人们才固执的以为汉人想要河套地区的原因是想获得充足可靠的马匹产地。   但是事实上看起来并非如此,明军除了两翼的游骑兵之外,中军大队全部都是乘车作战,这是一种科学院设计出来的专用军车,发动机依然是技术成熟的蒸汽机,轮子是巨大的双层空心充气橡胶轮,轮子上布满凹凸不平的花纹,虽然速度不快,但是扭矩很高,每辆蒸汽机车后面能拖带十个装满了人员物资的挂车,这种原始版的拖拉机,被将士们亲切地称为机械骡。   回部的三百骑兵紧跟着红衫军的中军一起行动,别人都坐车,就他们这一小队人骑马,显得多少有些突兀,机械骡的黑烟和黄土路上的尘土遮天蔽日的,回部健儿都用围巾挡住半个脸,艰苦地行进着,霍灵瑶的黄色绸衫上已经蒙了厚厚一层尘土,秀发也灰蒙蒙的,但是她毫不叫苦,只是默默地想着,汉人的武装如此强大,如果那个人到时候变卦怎么办。   霍灵瑶心中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刘子光了,此时这位征西大将军正坐在他的指挥车里和一群参谋一起量地图呢,指挥车是一辆改进型的机械骡,车厢用铝合金制造,轻而坚固,上面还有高高的天线,用来和天上的探空飞艇联络,车厢里的桌椅也都是铝合金的,用螺栓固定在地板上,摊在桌子上的是西北地区的地形沙盘,山地平原沙漠都用不同的颜色标注,立体的地图让人一目了然,这还是用从旅宋国搞来的地图资料制成的沙盘,明人自己是没有这种技术力量和耐心去测绘这么偏远的地区呢。   正在拿着尺子量地图的刘子光没有去想在外面艰苦行军的霍灵瑶,行军打仗的时候他可没心思怜香惜玉,出征之前干女儿哭的小泪人儿似的,幸亏董小宛及时出现哄住了孩子,可是慰问团此时已经准备开拔回京了,董小宛当即做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她要放弃京城的名利留在长安为镇武侯看家带孩子。刘子光见她摆出一副破釜沉舟不做成自己真正的妾室就绝不罢休的样子,心中一软便默许了。   和参谋们研究完地图,刘子光登上车厢顶端的瞭望台俯视自己的军队,一眼望过去,漫漫尘土之中,是漫长的车队和粗黑的烟柱,没有旌旗招展,没有盔明甲亮,只有蒸气机的往复轰鸣和黑洞洞的炮口,这是一支进化到极致的机械化军队,用现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武装起来的军队,而他们即将面对的是冷兵器时代的王者,东方最强大的骑兵军团——西夏怯薛军,对于胜负刘子光心中早有定论,无论再强大的冷兵器军队在这支部队面前也只有失败的份,这次进攻河套的战斗只不过是将来征讨西夏本土的预演而已,通过这次战斗,红衫军会进一步完善自己的兵器和战术,以及各种技术设备,说白了,就是拿盘踞在宁夏的怯薛军练手呢。   车流滚滚,烟尘漫天,刘子光也忍不住将脖子上的红领巾向上拉了拉,回顾四下,忽然发现一支小小的骑兵队伍,领头那人正将一双杏核大眼望过来,是香香公主这丫头,不知道天然体香的她经过这样的长途行军,会不会一身臭汗呢?刘子光不无恶意地揣测着。   看到刘子光的目光扫射过来,霍灵瑶冷冷地看了一眼,大喝一声:“驾!”猛夹马腹奔了出去,回部健儿们也紧随其后,快速越过了插着帅旗的机械骡车,向着远方奔去,似乎在用这种无声的语言展示着骑兵最后的辉煌。   恰在此时,前面的蒸汽车拉响了汽笛,然后所有的车辆一起鸣笛,士兵们也欢呼起来,刘子光手搭凉棚望过去,原来是军队已经抵达长城了。   这一段长城是万历年间修建的,隶属于陕西榆林镇,东起黄甫川堡,西至花马池,全长一千余里,俗称“大边”,分别由东、中、西、孤山堡、清平堡、榆林保宁堡六路参将分守。原本长城是用夯土垒成,外包砖墙,可是朝廷退守长城以内已经多年,很多长城被积沙掩埋,还有些墙砖已经不见了,仅存夯土的墩台,但是一种雄浑的气势犹在,古老的城墙在暮色中无言的矗立,风呜咽着,似乎在应和着这群后来者的欢呼。   刘子光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在长城上摆起祭台祭祀戍边的前辈,事出仓促,部下们只能开了几个水果牛肉罐头,用盘子盛着,再搞了个香炉插着三炷香,整个一坛子酒,来让刘大帅即兴发挥。   刘子光登上长城的土墩,塞外的风吹拂着他的衣衫,抬眼望去,是一望无尽的黄沙漫漫,曾几何时,戍边将士们抛家弃子,守着这茫茫沙漠保卫者汉人的家园不受游牧民族的侵犯,先辈们的尸骨已经化成这长城脚下的一杯黄土了,但是他们做出的贡献却不应该被遗忘。   刘子光不想多废话,关于国家民族这些大道理,部队里已经安排了教官整天给当兵的们灌输,他只是默默举起酒碗,就地一洒,念道:“先辈们安息吧。”   身后的中军值日官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叫道:“全军都有,敬礼!”   已经下车肃立的红衫军官兵们齐刷刷的行举手礼,动作整齐划一,时间长达三分钟,期间除了呜咽的风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庄严肃穆的气氛和军队严整的风貌让回部的将士们也受到了感染,一起下马肃立。   随着一声礼毕,众将士才重新登车,刘子光也转身离去,走下土墩的那一刻,他回首凝望,长城以北,依然是大漠沙如雪。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三十七章 宁夏   如今宁夏的统治者是西夏怯薛军万户长古伦木,是他带领着一万精锐怯薛军和三万新附军打败了回部联军,霸占了这块水草丰美的土地。   当西夏国内发生叛乱的时候,在陕西境内的西夏军因为面临的压力过大,已经尽数退至甘肃一线,而河套地区的西夏军不但没有回撤,反而增加了一个万人队,因为这里是三河良马的产地,掌握了这里就等以掌握了强大骑兵的来源,古伦木手下已经有了五万军队,再加上从当地牧民中强征的人马,总数接近八万,对外宣称十万之众。   根据从陕西逃回去的西夏军描述,明军使用了大量的火器,而且战斗意志强烈,西夏上层非常重视,所以采取了稳健的策略,以守为主,等安定了后方再徐徐图之,古伦木接到的命令就是固守河套地区,保障对国内的战马输送工作。   那些稀松的新附军被明军打败是很正常的事情,说什么火器犀利只不过是借口罢了。古伦木这样对他的部下说。面对强大的怯薛军骑兵,就算是全中原的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对手,在古伦木的心目中,怯薛军是天下最强大的军队,有着铁一般的意志和铁一般的躯体,他们能七天七夜不下马连续作战,打仗不带任何给养,长驱数千里奔袭,就算是茫茫沙漠戈壁也毫不畏惧,这样超强战斗力超强机动性的军队,试看天下谁能敌?   古伦木的骄傲不是没有理由,自从他跟着噶尔丹陛下起兵以来,大小历经数百战,未尝一败,打遍天山南北,征服了无数国家,杀掉的男人数以千计,抢来的女人更是不计其数,就说最近这次征服河套地区的战役吧,回部的勇士们确实英勇善战,用古伦木的话说,差一点就能赶得上他们怯薛军了,但是在强大的西夏军铁蹄面前,也只是撑了一仗而已,当古伦木在战斗中亲自斩下老霍查的人头并且将其高高举起的时候,回部联军还是土崩瓦解了,唯一遗憾的是老霍查的女儿没能俘虏下来。听说那个身体能发出异香的丫头领着一帮残部消失在毛素乌沙漠中,不知道现在死了没有。   为了弥补没能逮到那位香香公主的遗憾,古伦木从回部女子中挑了一百个来伺候自己,玩腻了就抛给手下,每天他都躺在宁夏城老霍查的府邸里享受人生,面前摆着冰镇的马奶酒和葡萄西瓜等水果,穿着薄纱的回部美女给他捶背敲腿,回部人爱清洁,富人家里都修着精美的浴池,夏天躺在冰凉的水里再舒服不过了,古伦木是正宗蒙古人,没有天天洗澡的习惯,行军打仗的时候更是连脸都不洗,一连几个月不换衣服也是正常的事情,头上的小辫子油腻的站不住苍蝇,随便一搓身上就是一个泥球,这样龌龊的一个人,现如今也改变了,每天都要让美女伺候他洗澡,兴致来了就逮住一个在水里猛干,干累了就上来烤羊肉喝烈酒,小日子过的简直比可汗还要惬意。   富饶的河套地区对于西夏的重要性就如同江南对于大明一样,这里是重要的产粮区和产马区,每隔一个月古伦木就要派人运送战马和粮草回本土支援皇帝征讨叛军,这个月马粮刚刚运出去,古伦木又能好好清闲一下了,百无聊赖的他泡在水池里打盹,要不是皇帝有旨意,令他坚守宁夏不可出战,他倒是宁愿带兵直扑陕西,见识一下所谓汉军的犀利火器。   古伦木打了个哈欠,端起一盘马奶葡萄就往嘴里塞,正吃着呢,忽然手下人急匆匆跑进来报道:“万户长大人,送往国内的马匹和粮草被人劫了!”   哗啦一声,盛着马奶葡萄的银盘子扔到了地上,“什么人干的?在什么地方发生的事情?”古伦木赤身身子就从水池里跳出来厉声喝问,两个奴婢急忙跑过来拿浴巾帮他围住下身。不过古伦木如此激动却不是愤怒导致的,看他喜形于色的样子,分明是因为有了打仗的理由而兴奋。   报信的军官道:“队伍走到灵武的时候被貌似回部残军袭击了,领头的正是香香公主。”   这下古伦木更兴奋了,道:“赶快召集人马,我要亲自出击抢回粮草战马,顺便把香香公主也抢来,哈哈哈,这可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古伦木集合了三千怯薛军,这些老兄弟都是多年出生入死跟着他的,如今在这宁夏城中也过上了同样逍遥的日子,但是一听说要出征打仗,大伙依然兴奋地嗷嗷叫,另外没捞到出战斗机会的七千弟兄急得上火,纷纷要求参加这次“野营”活动,其实古伦木也想带着他们一同出战的,但是为了保持宁夏城的安定,他不得不留下大部分的兵力,毕竟这些回子是新近收服的,心还野着呢,不得不防。   三千精兵连盔甲都没穿,只是丝绸内衣外面罩着皮袍子就出发了,对付几百残兵,要是再顶盔贯甲就太丢人了,这次追捕行动他们只当是热身而已,在宁夏城享了这么久的福,也该出来晃悠晃悠消化一下肚子里的肥油了。   一道铁流从宁夏城中冲出,三千怯薛军,每人三匹马,长短两只弓,一百支箭,另有一把马刀,这种搭配是蒙古军的标配,长弓下马用,短弓马上使用,箭矢也分轻重两种,轻的远射,重的近战,这是从成吉思汗时期就流传下来的老传统了。古伦木骑着一匹母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冲出城门的时候他忍不住抬头回望,老霍查的脑袋还放在柳条编的笼子里挂在宁夏城头,头颅都已经腐败的看不清样子了。   “霍查,你就快见到你的女儿了。”古伦木不无得意地呲牙笑了笑,猛夹马腹,大喝一声向前奔去。   山东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三十八章 惠安堡   灵武就在宁夏城以南不到百里的地方,三千怯薛军用了半天时间就赶到了,灵武的守军是一个新附军的千人队,根据千户长的报告,抢走粮草马匹的正是香香公主的回部残兵,那身鲜亮的翠羽黄衫绝对不会错。   古伦木听了报告后点了点头,踱了两步,然后猛然转身抽刀杀掉了这个千户长,被砍掉人头的身体依然站在地上,等颈子里的血喷出老高才倒下来,古伦木看了看没有留下血痕的弯刀,轻轻赞美了自己一下:“草原上的雄鹰不会因为舒适的鸟巢而忘记翱翔天空的感觉。”   “你,带十个人接任灵武驻军的千户长,其他人跟我追击!”古伦木让自己的卫队长接任了新附军的千户长,带领部下朝着事发地点奔去。   三千匹战马被劫走,这可是个大事情,灵武驻居然不能追赶,实在让古伦木气恼,这些新附军关键时刻就是掉链子,不过幸亏他们没敢轻举妄动,否则就没有古伦木可以施展本领的机会了。   河套虽大,三千匹马无论如何也也藏不住的,只要循着踪迹追下去,总能逮到他们,怯薛军专门有追寻踪迹的探马,他们在头前远远的奔着,大队在后面跟进,整个队伍连续行军一刻都不带歇息的,骑士们累了就直接躺在马背上睡觉,吃喝拉撒更是在马上就可以完全解决,他们每人带了三匹马,可以不断换乘让马匹轮流休息,这样一来,行进速度大大加快,很快就抵达了灵武以南的石沟驿,探马检查之后,发现了回部叛军曾经在这里休息过的痕迹,看炉灰的形态,应该就在几个时辰前,于是古伦木下令全军快马加鞭急进,争取在日落之前赶到惠安堡,因为敌人很有可能在那里落脚。   此时红衫军的斥候已经抵达了惠安堡,这里是一个有着数百人聚居的小镇,黄土夯成的城堡伫立在荒原上,四圈是低矮的土墙,说是城堡,其实并没有什么防御能力,挡挡风沙还凑乎,惠安堡并无西夏军驻守,斥候们轻松地占领了这座荒原上的堡垒,片刻之后,登上城堡瞭望的士兵便发现西北方向有几十个骑兵奔来,用千里镜看去,都是典型的蒙古人打扮,看样子也是敌人的斥候摸过来了。   荒原上没什么可隐蔽的,这些蒙古斥候就这样大模大样的接近了惠安堡,等到了一箭之地的距离上便停住了马蹄,让一个人过来问话,蒙古人很警惕,他们怀疑香香公主的残部就藏在这里,所以大队依然停留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那个骑兵驰马来到城堡下,堡门早就打开了,堡民们鱼贯而出,恭顺地低下了头,骑兵坐在马上,用鞭子梢抬起其中一个人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发抖?这堡中是不是藏了外人?说!”   那人吓得不敢说话,眼中具是惊恐,蒙古骑兵更觉得可疑,正待逼问,忽然一把刀从背后扎进他的腰眼,紧接着就被人拽了下来,他只看到几个穿着肮脏红布袍子的汉子的脸挡住了天空,然后是一把利刃插进了自己的脖子。   城堡的门忽然关闭了,从低矮的土墙后面抛出一个血糊糊的脑袋,赫然就是刚才进去的那个斥候,其他蒙古人见状大怒,纷纷拔出弓箭,但是领头的百夫长却一伸手制止了手下的举动,他确定了回部叛军就躲在这个堡子中,对方有上百人,而且依托城堡抵抗,凭着几十个骑兵斥候是不能奈何他们的,百夫长迅速做出决定,留下大部分人继续监视,他亲自回去向万户长大人禀告。   斥候百夫长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古伦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古伦木接报后大喜,下令分兵三路,左右包抄惠安堡,截断敌人的退路,然后亲率一千人从正面主攻。   据说敌人有一两百人,而且惠安堡附近有没有马群,说明敌人已经分成了两股,力量相当薄弱,相信那只斥候小队就可以缠住他们直到大队到来。   三千怯薛军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豺狼,打着呼哨冲了过去,可是当负责包抄的骑兵绕到惠安堡后面的时候,却发现地上倒伏着几十具人尸马尸,尸体上布满恐怖的血洞,有些人的脑袋都残缺不全了,看服饰正是那支斥候小队。   消息迅速报给古伦木,万夫长大人暴怒异常,传令三军齐头并进,踏平惠安堡,除了香香公主之外人畜不留。   大军在暮色中向着惠安堡突进,怯薛军们仅靠双腿就可以控制马匹,他们从容的在奔驰中取下弓箭,准备对惠安堡进行箭雨覆盖,然后迅速冲到土墙边踩着马背翻过去进行肉搏,三千人对百余人,根本不需要讲究什么战法,蛮干就行了。   可是惠安堡却如同一座死城般毫无声息,连灯光都没有,等潮水般的蒙古骑兵从四面八方冲过来以后,城中才忽然爆发出强大的火力,无数圆形的黑铁疙瘩雨点一般落到骑兵队列中,爆炸开来将怯薛健儿们炸的人仰马翻,紧接着城堡各处亮起耀眼的火花,爆豆一般的火铳鸣放声音连成一片,骑兵们纷纷落马,经验的蒙古骑兵见状不妙便迅速脱离战场,一直撤退到对方火力打击范围之内才停下,但是依然保持着对惠安堡的包围。   古伦木让人把受伤的部下抬过来检视,只见一名蒙古骑兵腰部中弹,血糊糊的一片,人还清醒,不住的要马奶酒喝,古伦木阴沉着脸拿出切肉的小刀道:“挺得住么?”骑兵呲着牙笑道:“大人,挺得住,你下手吧。”古伦木点点头,让那兵咬着刀鞘,将刀锋插进了受伤的部位用力一剜,疼得那兵满头大汗,但是蒙古健儿就是硬汉子,硬是一声都没吭,古伦木剜出一个长圆形的金属块,前头已经变形了,敌人是用什么弓弩将这个金属块射的那么远那么狠,古伦木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蒙古人都是英雄好汉,不管敌人使了什么厉害的武器也不会退缩的,惠安堡就那么大,一共也藏不住多少人,即使他们有从汉人那里得来的所谓先进火器,又能支撑多久呢。   古伦木拿着那棵子弹思索着,忽然身旁有人提醒道:“大人,他不行了。”万户长大人低头看去,那个刚才还神智清醒的伤员此时已经瞳孔发散,有进气没出气了。   古伦木将死者的眼皮合上,举起了弯刀呐喊道:“报仇!”蒙古军们被战友的血激怒了,也跟着大喊道:“报仇!报仇!”惠安堡外,数千支火把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如同怯薛军的怒火在燃烧。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三十九章 五十对三千   惠安堡上,红衫军斥候哨官郭旭放下千里镜对身后的旗牌官道:“蒙古人要发动火攻了,按计划行动。”旗牌官领命去了,郭旭微笑着对身旁战战兢兢的惠安堡主道:“放心,蒙古人打不进来。”   惠安堡的堡主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回部老人,这座堡子是河套地区通往关中的必经之路,也是荒漠中的一处绿洲,他和堡民们靠接待来往客商为生,近半年来已经没有了生意,但他们依然坚守在这里,好歹这里远离战乱,不会有性命之忧,等战争结束了还能继续做他们的生意,可是没成想这个无名的堡子居然成了战争的中心,明军和西夏军在这里遭遇,一场血战已不可避免,蒙古人势大,堡里这五十多个穿红衣服的汉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真不知道这个年轻的汉人将军哪来的这份自信。   郭旭是山东人,今年二十一岁,是标准的红衫军自己培养的军官,十八岁入伍进入京城五城兵马司当兵,因为表现优异被选送入红衫军教导队,后来又进入京师讲武堂短训班当学兵,经受的全部都是正规的火器战争训练,丝毫没有冷兵器军队的那些僵化思维,而且这位年轻的哨官还是狂热的镇武侯拥戴者,在他和他的弟兄们心目中,镇武侯就是武圣和文曲星的结合体,没有大帅就没有他们的今天,他们打仗纯粹就是为了大帅尽忠。   红衫军的军官们在临出征前都上过课,知道蒙古人的战法,如今敌军人数大大超过己方,而且刚才还吃了个不小的亏,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撤退,定然会血腥报复,现在点起火把就是想发动火攻,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会纵马冲到惠安堡的围墙前,轮番将火把抛入城内,虽然惠安堡是黄土夯成,但是里面储存了不少干草杂物,易燃的东西还是不少的,如果让他们得逞,定然会造成巨大损失。   郭旭手底下只有五十来号人,但个顶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英雄汉,三千蒙古人把惠安堡围了个水泄不通,但是大伙儿只是毫不在乎的叼着烟卷翘着二郎腿冷眼相对,虽然敌人兵强马壮人又多,但是在大家眼里只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因为这支斥候小队的背后有着强大的后援——飞艇军。   旗牌官站在堡垒的顶端用手摇自磨电的信号灯向空中转了几圈,接到信号的飞艇开动橡皮筋动力的螺旋桨,无声而缓慢地向蒙古人的集结地靠了过去,飞艇上没有电灯,艇身涂了灰黑色的漆,若是不注意观察,地面上很难发现。   古伦木一挥手,大军汹涌向前,骑士们挥舞着火把吼叫着纵马冲去,数千匹战马踩得大地哄哄作响,堡垒里的人都能感觉到地面在颤抖,他们惊恐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等候着末日的来临。   可是片刻之后雷鸣般的马蹄声就乱了套,随着一声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堡外人喊马嘶乱作一团,堡民们抬头看去,只见那些红衣服的汉子们一个个抱着膀子冷眼旁观,根本就没有动手,堡民们这才明白,他们的援军来了。   飞艇上载的炸弹可不是步兵用的手榴弹,而是货真价实的重磅炸弹,大肥猪似的铸铁炸弹里塞得满满当当都是高爆炸药,这可不是什么一硝二硫三木炭的老式黑火药,而是正儿八经的硝化棉强力炸药,弹头上带着雷汞引信,成自由落体状落入密集的骑兵集群中,轰然爆开,巨大的力量将铸铁外壳撕得四分五裂,碎成千百块尖利的钢铁渣子,肆虐地收割着毫无防备能力的骑兵们,距离爆心较近的人直接被气浪掀出去几十丈远,方圆十几丈血肉模糊,根本分不清人尸和马体了。   遭受突然打击的蒙古骑兵们惊慌失措,很多人按照经验镫里藏身企图用马匹掩护自己,但是这种努力显然是徒劳的,炸弹面前就连钢板砖墙都毫无防备能力,更何况血肉之躯的马匹了,怯薛军到底是精锐,被炸弹袭击之后依然不溃败,继续聚集成堆观察战场局势,暗夜里没有月亮,只有彼此手里的火把能照见各自脸上的血污和惊恐,到底是哪里来的攻击?士兵们互相焦急的询问着。   忽然有人指着天空惊呼:“看!天神下凡了。”众人抬眼望去,天空中漂浮着三艘巨大的庞然大物,黑漆漆的看不清面目,但显然刚才的攻击是他们发动的,蒙古骑兵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在鬼神面前还是胆怯的,既然天神都下凡帮助敌人了,那这仗还有什么打头啊。   古伦木也看见了天上的怪物,身经百战的万夫长大人心里敲起了小鼓,这肯定不是咱们蒙古人的神,而是回部人供奉的真主下凡了,他大喝一声:“撤退!”便丢下满地的尸体逃之夭夭了。   飞艇的速度不如骑兵,加上黑夜的原因,并没有追击古伦木的部队,而是静静地停在天空守卫着惠安堡,目睹了这一切的堡民们一个个跪在地上诵起了可兰经,他们同样以为真主下凡来拯救他们了。   等到天色微明,一夜未眠的人们才发现天上的神仙们只不过是中原汉人的工业产品,巨大的黑色艇身上绘着暗金色的巨龙和数字标号,下面的舱室里还有人朝下面挥手示意。   太阳从东方升起,照射在死伤狼藉的战场上,高原的夏天气温很高,很快尸体就开始发出腐臭,但是并没有人打扫战场,几个古伦木特地留下观察局势的斥候悄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匍匐出老远才跳上马匹绝尘而去,飞艇上的观测兵看见了这一切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古伦木的部队经历了这一夜战斗,损失了一千多人,他们并没有撤出太远,而是在三十里外宿营,等接到斥候的报告,说夜里那些怪物并不是天神而是汉人的鬼把戏的时候,古伦木的信心一下子又恢复了,他当即派出快马赶赴灵武调动援兵,不光灵武的兵要调过来,就连宁夏城的怯薛军也要调动,因为古伦木很清楚,汉人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大举进攻,占领惠安堡的只不过是前锋部队而已,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呢,与其等着他们达到宁夏城下,还不如拒敌于这荒原之上了。   古伦木的猜测没有错,几个时辰之后,红衫军的大队就来到了惠安堡周围,而古伦木紧急调遣的数万新附军也开始陆续到来,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四十章 洗脸水   抵达惠安堡的红衫军主力只有三千人,他们并没有按照传统方式安营扎寨,而是派出履带式推土机,在两个时辰之内挖出三道壕沟,用于阻挡骑兵的冲击,步兵迅速进入战壕建立阻击阵地,骑兵在两翼散开侦查,飞艇呈品字形浮在空中执行战场调度和火力支援。   对面的西夏军也在调兵遣将,他们的打法就比较传统,距离惠安堡十里之外有水源处安营扎寨,几万大军陆续来到,古伦木的信心也一点一点的膨胀起来了,根据侦察,对方虽然有些怪模怪样的战车,但是兵力却不多,仅仅三千人而已,只要打法得当,还是能吃掉他们的。   双方都很克制地没有率先发动进攻,只是小部队试探性的进攻划清彼此的分界线,一晃两天时间过去了,宁夏城的七千重甲怯薛军的到来使古伦木的信心得到了一个顶峰,他现在有四万大军,数百架投石车、巨型床弩,还有全身铁甲的重骑兵,即使面对三千火力强大神秘莫测的汉人军队,他也有必胜的把握。   红衫军的工兵们在惠安堡四周挖了深深的防火壕,用黄土加高了围墙,在堡中心的空地上用螺纹铁管临时搭建了一个瞭望台,中军大帐就设在堡垒中,刘子光的将令通过瞭望台上的旗手用旗语传达给堡垒四周诸军,同时也能号令天上的飞艇部队配合作战。   古伦木派人送来了战书,约定两日后会战,刘子光欣然同意,其实他知道这是蒙古人在玩缓兵之计,有这两天的时间,对方能集结更多的兵力,也能迂回包抄到自己的后路和侧翼,只要主战场落败,那自己这三千来号人就插翅难逃了,不过他不在乎,他正愁没法将蒙古人聚而歼之呢。   刘子光端坐帅账之中,正在观看探空飞艇上发来的情报,果然不出所料,蒙古人悄悄派出两支骑兵向自己后方包抄过来,他们自以为绕了一个大圈子迂回机动,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其实早已被飞艇上的高倍千里镜看的一清二楚了。   炮兵,骑兵都已经准备就绪,火炮是远射程的过山炮,打的是抛物线,放在第二道防线后面敌人根本看不见,骑兵更是刘子光隐藏已久的杀手锏,都藏在机械骡的车厢里不以真面目示人,等仗打起来才会给大家一个惊喜。   正盘算着第一波炮弹是用榴霰弹还是燃烧弹呢,忽然侍卫长代文龙进来禀告:“香香公主求见。”   “传。”话音刚落,霍灵瑶就带着一股香风卷了进来,“大将军你不能这样指挥,你这样会中了古伦木的奸计的,蒙古人用兵诡诈,他们和你约战就是在拖延时间啊,你看看对面的大营里,前天有多少帐篷,今天又有多少帐篷,再这样下去,你那点兵器优势就全被人家的优势兵力给抵消了,你要害死这三千明军我不反对,可是这大营里面还有我们回部的三百多号人呢!”   刘子光皱眉道:“本帅打仗还需要你指点么?”   霍灵瑶急道:“我告诉你,我爹当初就是和你一样非要答应古伦木的约战才战败的,话就说到这里了,你爱听不听!主帅无能,累死三军!我们回部的人不会跟你一起送死的,我们这就离开惠安堡。”   刘子光一拍桌子:“放肆,军中只有一个主帅,那就是我,任何人都可以提建议,但是不能替我拿主意,更不能违令擅自行动,你们回部的人既然和我军协同作战,就要服从军令,否则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香香公主娇生惯养十几年,何曾听过这样严厉的训斥,她身子一扭转身就走,可是到了门口却被卫士拦住,侍卫长代文龙撇着嘴说:“大帅没说解散,你怎么就走?蛮夷女子就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代文龙已经十五岁了,也算懂得一些男女之事,因为自家姐姐还没正式和大帅成亲,所以小伙子对任何接近大帅的女人都有着莫名的敌视,对于这帮回部人更是看不顺眼,此时见大帅发怒,自然要跳出来帮腔了。   香香公主大怒,当即抽出弯刀就要反抗,可是她的身手又怎么是饱经名师教授的代文龙的对手呢,人家可是武当剑法的传人,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了出来,格开霍灵瑶的弯刀,剑锋直指香香公主的咽喉。   “住手。”刘子光恰到好处地喝止了代文龙,小伙子这才悻悻地将宝剑插回鞘中,但是依然挡在霍灵瑶面前不让她出去。   霍灵瑶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饱含了泪水,但是眼睛太大,积蓄了大量的泪水也流不出来,荒原上水源稀少,每个士兵的清水配给都很有限,只够每天饮用的,香香公主不愿意搞特殊待遇,拒绝了部下节省下来送给她用于清洁的清水,小脸已经两天没洗过了,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煞是可怜。   刘子光道:“不让你们走是为你好,现在西夏军已经包围了我们,你带着族人出去不是送死么?咱们可是有誓约的,等打完了仗你就嫁给我,我怎么会舍得自己的媳妇白白牺牲掉?相信我吧,这一仗咱们必胜。”   刘子光不提这档子事便罢,一提起来却触动了香香公主的伤心事,她小嘴扁了扁就要哭,但是强忍着将哭声咽了下去,泪水却没能忍住,两行眼泪夺眶而出,在小脸上冲刷出两条洁白的通道,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刘子光的心也软了下来。   堂堂一个公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龄,本该是在父王母后怀里撒娇的岁数,可是却背负了如此多的国仇家恨,带领着族人反抗侵略者,征战杀伐,连洗脸水都没有,甚至将自己当作筹码送了出去,这样的压力又岂是她能够承受的。   刘子光怜香惜玉之心大起,喝令部下们退出帅账,轻轻伸出禄山之爪,妄图将少女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给她一个温暖而宽广的港湾,哪知道人家恨得就是他,魔爪刚刚搭在香香公主肩膀上,少女就如同触电一般跳了开去,拔出腰间的短匕顶在自己的咽喉上:“你想干什么?没有打败西夏人之前,你休想碰我!我知道打不过你,但是你如果敢乱来的话,我就死在这里!”   刘子光一向自我感觉良好惯了的,走到哪里都是美女们主动投怀送抱,没成想这次吃了瘪,他尴尬地收回胳膊,伸手在脑后挠了挠,掩饰地笑道:“别激动,我没什么恶意,想帮你擦擦眼泪而已。”   霍灵瑶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匕首依然顶在自己咽喉,一步步向帐外退去,刘子光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灵机一动道:“看你的脸脏成什么样了,我这里有很多清水,你把脸洗干净再说吧。”   此时对于霍灵瑶来说,没有比清水更能诱惑她的东西了,听说有清水,而且是很多清水,她的眼睛立刻放出了光芒,脱口问道:“在哪里?”   刘子光道一指旁边的搪瓷盆:“这不就是么?”   霍灵瑶这才看见一旁的木头架子上放着一个白盆,里面满满的清水,一看就是没用过的,而且架子上还搭了条洁白的毛巾,放了一盒橙色的香胰子,她的匕首当时就掉落在地上,张大了嘴呢喃道:“真的有清水嘢。”就差从嘴里淌出口水来了。   刘子光道:“洗洗脸吧,就算本帅把你惹哭的赔罪。”   霍灵瑶看了看刘子光,试图从他脸上看出这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阴谋,但是从这张坦诚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于是她判定没有危险,先捡起匕首塞在怀里,然后走到盆架子前毫不客气地洗起脸来。   盆架子比较低,而霍灵瑶的个子苗条欣长,所以不得不弯腰去洗脸,这样从后面看过去,正好能看见浑圆的小翘臀,回部女子喜穿紧衣窄袖,裁剪精细的民族服装凸显出香香公主不盈一握的小蛮腰和翘翘的小屁股,呈现优美的S弧线,看的刘子光心头火起,不由自主向前走了两步,恰好霍灵瑶总镜子里看见了他的动作,急忙猛回头警惕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刘子光尽力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但是他吞咽涎水的样子和两眼欲火之火却瞒不过香香公主,霍灵瑶连脸也顾不上擦,慌忙后撤到安全范围内,这是这次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反而向刘子光道谢:“谢谢你的清水,我该回去了。“   此时帐外响起回部人的喧闹:“我们要见香香公主!”   “你们把公主藏起来想干什么?”   “弟兄们冲进去,救出香香公主!”   回答他们的是红衫军火铳上膛的声音,“擅闯帅账是死罪,不怕死的就冲一回试试!”   眼见冲突即将爆发,刘子光和霍灵瑶同时走出帅账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的质问,颇有些夫唱妇随的感觉,霍灵瑶随即脸上一红,但这一抹红迅速就消失了,她镇静地说:“我只不过来找大将军商讨战局,你们慌什么?”   领着回部人闹事的是蒙丹,他根本就没理睬刘子光的喝问,目光停留在霍灵瑶洗得白白净净的脸上,顿时明白了什么,脸色一沉对手下道:“咱们走!”   “妈了个巴子的,你当军营是你家啊,想闹就闹?全给我拿了!”刘子光勃然大怒。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四十一章 征服灵魂   回部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军队,所以也没什么像样的军纪,打仗的时候全凭个人勇武,能在和西夏军无数次战斗中幸存下来的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好汉了,哪能甘心在明军的屋檐下受气。   看到脖子上挂着银锁的执法队围上来,回部的好汉们不自觉地就把手伸到了背后的火铳上,经过短短几天的训练,这些擅长使弓弩的射手们已经能用火铳击中十丈以外的皮水囊了,有利器在手,胆子就更壮了,如果汉人胆敢玩横的,他们宁愿鱼死网破。   红衫军的执法队员都是从各营中选拔出来的彪悍士兵,膀大腰圆拳脚精湛,脖子上挂着纯银打造的月牙形狗头牌,上面篆刻着执法两个隶书字,腰间系的是黑色小牛皮的板带,正中一个呲着獠牙的狗头做腰带扣,腰带上挂着短铳、佩刀、绳子、皮鞭,头上扣着黑亮的钢盔,红衫军内部的警卫和执法都由他们负责,实际上就相当于宪兵队。   红衫军待遇优厚那是出了名的,那是吸引百姓从军的宣传手段和增强军人荣誉感的策略,其实不为外人所知的是红衫军森严的军纪,条例严明赏罚分明,违反军纪者重的斩首,轻的重责军棍以后开除军籍,所以平时骄横的红衫军士兵们看见银狗牌都要打颤。   蒙丹等人加入明军阵营没有多久,并不晓得执法队的厉害,当他们的手作势伸向火铳的时候,执法队员们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短火铳,只待对方的武器摘下肩膀就当场开火打死这帮聚众闹事的家伙。   霍灵瑶和蒙丹青梅竹马长大,自然清楚他的脾性,这小子驴脾气上来谁也挡不住的,如果真火并了,回部这点火种就全完了,而且和汉人好不容易建立的合作关系也完了,所以身为回部领袖她必须制止这种行为。   “住手!”霍灵瑶大喝一声,伸手紧紧抓住了蒙丹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目光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有无奈、有心酸、有迫不得已,更多的则是担心。   蒙丹的手上青筋暴露,都已经握住了火铳的胡桃木托了,其实他何尝不明白回部的艰难处境,现在连武器战马粮草都要依靠汉人的资助,他们又有什么资本闹事呢,但是汉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援助回部是有条件的,届时肯定要捞走比他们的付出要多无数倍的好处!最重要的是蒙丹最爱的香香公主就是这些好处中的一项,作为堂堂七尺男儿,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是莫大的耻辱,所以听说香香公主去刘子光的帅账之后,蒙丹一股邪火冒上来,带了十几个人就过来闹事了,香香公主一出来,一张小脸洗得干干净净,这就更让蒙丹恼火,弟兄们省出来的饮水她不用,偏偏跑到汉人这里来洗脸,这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对蒙丹来说,就相当于在火上浇了一瓢油。   屈服对于蒙丹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想当年桀骜不驯的他为了抢几个沙枣就打破了别家小孩的头,义父霍查拿鞭子猛抽了他十几下,年仅十岁的他居然连一声都没坑,可见性子之烈,可是在霍灵瑶温柔但坚定地目光注视下他还是瓦解了,紧握住火铳把的手慢慢的松开,但一双眼睛依旧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冷哼一声,大模大样将双手伸了出去,任由执法队的士兵用牛皮绳将自己捆起来,其他回部将士见领头的蒙丹都束手就擒了,也都泄了气,一个个乖乖投降。   执法队的队长大声说道:“启禀大帅,军中聚众滋事者按律应处斩为首者,从者重责军棍一百,请大帅下令。”   蒙丹闻言虎躯一震,他本以为没闹出人命来,最多打些军棍也就算了,但没成想刘子光这厮居然寻了这个由头就想杀人,于是他当场就蹦了起来,额头上血管都乍现出来,虎目红光闪耀:“卑鄙的汉人!我早看出来你的阴谋了,吞并我们回部才是你们的目的!”   蒙丹刚蹦起来就被三个执法队的大汉给按了下去,别看小伙子个头不算很大,力量可是不小,三个彪形大汉按着他都有些费力,执法队长听他辱骂大帅,刚想抡起水火棍,却被霍灵瑶一下子拦住了,她急道:“不!大将军请你法外开恩,放了蒙丹吧。”   刘子光道:“军纪面前人人平等,就是本帅也不能随意践踏啊,再说了,公主是本帅的什么人啊,凭什么要求本帅法外开恩。”   刘子光的话说得一本正经,但是口气却不那么严肃,霍灵瑶知道有望,也顾不得什么了,脸上微微一红道:“不管怎么说,我是大将军的未婚妻,就凭这个可以吧?”   刘子光哈哈大笑道:“既然是未婚妻求情,那本帅就网开一面,蒙丹等人虽然聚众闹事,但是并非红衫军的军籍,所以军纪用在他们身上不合适,所以这事就算了,执法队把他们押回营帐,请公主训斥就可以了。”   回部人虽然嚣张,但是毕竟属于友军,又牵扯到民族关系,所以这些人万万杀不得,刘子光索性卖了个人情是香香公主,顺便还调戏了一下小美眉,他的感觉倒是良好的很,但这些话落在蒙丹的耳朵里就是如同刀子挖心一般的感觉了。   “要杀便杀!眼睛眨一下都不算回部的汉子。你别以为这样便能邀买人心!我们回部的人记得你的好,哼,军中的水箱装的满满当当的,居然还拼命克扣我们回部的饮水,你这点阴谋诡计能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蒙丹恨恨地说。   这可是个惊天大秘密,霍灵瑶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子光,这个汉人太歹毒了,居然在这炎炎夏日故意克扣饮水,刚才还用一脸盆清水诱惑自己,可怜自己还一直相信他的鬼话,把回部的将来托付在他的身上,真是瞎了眼啊。   刘子光冷冷一笑:“本帅用不着和你解释,押回去。”   执法队拖着回部的人往他们的营房去了,霍灵瑶寒着脸也跟着往回走,但却被刘子光叫住了,霍灵瑶已经对刘子光完全失望了,但是仍然不得不对他保持必要的尊敬,她停下脚步冷冷道:“大将军还有什么事?”   “进来给你看样东西。”刘子光道。   霍灵瑶面无表情地走进刘子光所指的帐篷,进去一看,炉子上炖着一个大铜壶,显然里面的水已经烧开了,蒸汽顶的铜壶的盖子不停往上翘,一股白色气雾冒出来,迅速消失在空气中。   霍灵瑶并没有注意这个铜壶,打定主意不管刘子光说什么鬼话都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脱身以后就带着族人想办法逃出大营,从此和汉人一刀两断。   刘子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那把被蒸汽顶的框框响的大铜壶,霍灵瑶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趣之中也看着那把大铜壶不说话。   “水快要烧干了,贵军的水果然很充足哦。”霍灵瑶最终还是忍不住出言讥讽。   “是啊,快烧干了,不过我再加点水进去,过一会又会把壶盖顶的框框响,不知道香香公主想过没有,为什么水烧开了会把壶盖顶开,而没烧开的时候就不会呢?”   面对刘子光这样幼稚的问题,霍灵瑶嗤之以鼻:“水烧开了当然要顶盖子,三岁小孩都知道。”   “可是这里面又有什么道理呢?是水在顶还是水汽在顶?如果我把壶嘴和壶盖都堵上的话,会发生什么情况呢?”刘子光继续问道。   这回霍灵瑶答不出来了,她毕竟不如上过高中的刘子光知识渊博,虽然明白烧水是怎么回事,但是用科学的语言加以解释就不会了,见她语塞,刘子光便道:“因为水被烧开以后就变成了气,体积增大了许多,原来的空间容不下这么多气,就自然会寻找突破口,壶盖就会被顶起来,如果壶盖和壶嘴都被封死的话,那这个铜壶最终会爆炸,甚至会把这个帐篷炸掉,这就是蒸汽的力量。”   霍灵瑶冰雪聪明,马上理解了刘子光所说的水蒸气原理,但是她并不明白刘子光忽然给她说这些有什么用意,刘子光把帐篷另一侧的门帘子掀开,露出后面一排机械骡,指着那些硕大的机车说:“这些铁筒子实际上就是一台台烧开水的大炉子,用煤炭和火油把水箱里的水烧开了,化成蒸汽顶动活塞,活塞带动曲轴运动,最终整辆大车才能走起来,才能冲锋陷阵,决胜千里,不错,大营内是存着很多水,但那都是为了战车预备的,没有了这些水,我们的战车就开不动,还怎么和西夏人打仗?我不知道你的部下是怎么看到存着的大量清水,但是他们马上想到的是我苛待他们,而没有去看红衫军将士的嘴唇,为了在这茫茫荒原上节省用水,我军将士每天只发半壶水,给你们回部人发一壶已经是格外照顾了。”   霍灵瑶身子一震,原来还有这层道理啊,在明军队伍里,喝水的不光是人和马,机器更是用水大户啊,看来回部是冤枉刘子光了。   “你为什么不对他们讲明白,而偏偏要向我一个人解释呢?”迟疑了半天,霍灵瑶还是提出这个问题。   “这里是军队,不是学堂,我是三军统帅不是教书先生,我做事不需要向每个士兵都做出解释,一个真正的军人也不会去问什么,而只会无条件的服从命令,这就是咱们两军之间的区别,至于我为什么单单向你一个人解释,那是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啊,我不希望你对我有什么误会。”   听了刘子光的话,霍灵瑶沉默了,她用牙齿轻轻咬着嘴唇,半晌才道:“我会替你向他们解释的。”   刘子光轻笑,知道自己这番简明物理教育起到了作用,对于香香公主这样性子激烈的异族少女来说,玩硬的没用,一定要以理服人。和香香公主的通婚本来只是一桩政治交易,但刘子光对这个浑身散发着异香的女子还是很有兴趣的,并且男人都有征服欲望,这种征服并不是以娶到家弄上床才算胜利,俘获少女的心才是真正的征服,刘子光就是如此,香香公主的灵与肉他都要征服。   但霍灵瑶显然不是那么好征服的,水的问题解决了,并不代表她就会立刻爱上刘子光,刘子光刚想再说上几句感人的话,比如自己的饮水也要受到限制,今天的洗脸水是他攒了好几天的配额之类的谎言的时候,霍灵瑶轻轻一躬身,就飘飘而去了,只留下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香味。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四十二章 战争之神   霍灵瑶回去之后,回部的人果然没有再生事端,也没有抱怨饮水的份额不足,又过了两日,到了双方约战的时间,以惠安堡为核心的明军大营内响起了缓慢而震撼人心的战鼓声,几乎是同一瞬间,对面蒙古军大营内也响起了号角声,一场大战就此拉开帷幕。   既然是约战,就是正儿八经面对面的厮杀,而不是据守城堡工事被动防御,所以红衫军也整队开出壕沟掩护的大营,在空旷地带列阵。   三列红衫军排成横队,在军官的口令声中检查武器,上刺刀,一眼望过去,士兵们肮脏的红战袍在黄褐色的荒漠上显得格外醒目,夏日的阳光毒辣,照在一片刺刀丛上烁烁生辉,士兵们沉默不语,等候着大战的来临。   慢慢地,前方出现了一条无数黑点组成的带子,这是西夏军的骑兵,远远的还有号角声传来,西夏军摆出一字长蛇阵,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压过来,满眼看过去全部是黑压压的骑兵和五颜六色的旌旗,敌人的数量明显超过明军数倍,而且全是机动性极强的骑兵,若是换成一般的部队,恐怕这会儿气势上就已经先败了,可是这单薄的三列红衫军依然如磐石一般稳稳地站着,只有荒漠上的热风卷着明字大旗猎猎作响。   西夏军的骑兵开始了慢跑,一霎那间仿佛整座荒漠都动了起来,数万骑兵一起奔腾的效果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只有地动山摇这个词语可以形容,宁夏荒漠的土地坚硬如铁,依然被无数铁蹄踏的轰隆隆作响,连红衫军脚下的土地也在颤抖,西夏军统帅古伦木策马站在一个沙丘上,望着自己导演出来的恢宏气势,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军威,普天之下也没有几只军队可以抗衡啊,哪怕对方是火器精良身经百战的汉人第一强军,在这种铁流之下恐怕也只有战栗的份了。   古伦木想的没错,红衫军的兵太少了,即使火器精良也照顾不到这么漫长的战线,骑兵的行进速度又快,留给他们从容射击的时间极短,再说了,在如此震撼人心的骑兵冲击面前,又有谁能保持住良好的心境作战呢。   三列红衫军的侧翼,是少的可怜的骑兵,回部的三百骑士负责军阵左翼,看到铺天盖地的西夏骑兵,回部健儿们个个圆睁怒目,拔刀在手,蒙丹低声对霍灵瑶道:“看这阵势明军必败了,待会我掩护公主杀出去,能保住一个是一个,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霍灵瑶没答话,她侧目看看那些队列中的红衫军,一个个若无其事的站着,面对万马奔腾的场面镇定如常,嘴里还一动一动的嚼着什么东西,当兵的都这样镇静,可见红衫军的练兵水平达到怎样一个强悍的水平。   西夏人越来越近了,战马从慢跑转成了快跑,马蹄击打着大地,发出雷鸣般的巨响,骑士们将身子躲在马头后面,仅靠双腿控制马的前进方向,双手拿出短弓和羽箭准备进行射击了,等他们发完一轮箭,正好战马就冲入了敌阵,可以抽出马刀居高临下乱砍步兵了,至于敌人两翼那些可怜巴巴的骑兵,则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在这个年代骑兵就是战场的主宰者,他们集机动性和远程火力于一身,有着步兵永远无法企及的巨大优势,而且从小长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骑兵又比汉人骑兵有着训练上的巨大优势,这是天生的优势,即使再刻苦的训练也难及人家的后尘。所以以常规思路来说,西夏人此役必胜,别说是三千红衫军了,就是十万红衫军步兵,在这一望无尽的茫茫荒漠上也不是三万西夏骑兵的对手啊。   但是时代已经悄悄转变了,西域的王者还没察觉他们的优势在钢铁面前将荡然无存,战场的主宰者将不是骑兵,也不是步兵,而是——炮兵。   三列步兵只是用来做障眼法的幌子而已,刘子光还没笨到用寻常的火铳三段击去对付大队骑兵,他的杀手锏是列在步兵后面的火炮。   这种炮不是军中常见的那种八斤步炮,而是从来没有在战场上露过面的五十斤巨炮,所谓五十斤指的是这种炮配用的炮弹重达五十斤,这是一种老式的称呼,其实按照军中的术语,这种炮被称作天启十四年式五寸口径虎蹲榴弹炮,炮身和炮架全用最优质的高碳精钢炼成,光光滑滑的能照见人影,炮膛内是用水压机械铣出来的膛线。每枚炮弹也都是精钢铸成,呈完美的流线型,外壳光滑闪亮,里面装着精巧可靠的机械引信和大量硝化棉高爆炸药。   指挥塔上,刘子光看到西夏军已经进入有效射程,果断地一挥手,他旁边的旗牌官便挥动了手中红旗,炮兵阵地上响起一片口令声:   “全团射击,702号目标,目标‘敌’骑兵,榴弹瞬发引信,4号装药,基准射向,射向0-04,表尺376,向右0-35,全团8发5秒装填,放!”   炮弹是早就填进炮膛里的,炮口的角度也是早就定好的,听到长官的号令之后,数十名炮兵动作迅速而整齐地拉动炮绳,三十门巨炮顿时轰鸣起来,这种轰鸣和数万铁蹄敲击大地的轰鸣截然不同,后者与之比较起来只能算是小儿科了,巨炮的怒吼震得整个惠安堡都在颤抖,土墙上哗哗掉下来泥土,所有的士兵都感觉到耳膜被冲击,回部健儿的战马没有经过抗炮声的训练,当场就惊了,幸亏骑手们骑术精湛才勉强控制住。   三十发巨大的炮弹在炮管内急速旋转,然后喷薄而出,带着无尽的怒火射向西夏骑兵大队,炮弹比炮声穿得更快,没等西夏军听到那震耳欲聋的轰鸣,炮弹已经落到了他们之中,引信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顿时引爆了弹体内的硝化棉炸药,炸药迅速燃烧,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就膨胀了数百万倍,再坚固的外壳也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于是气浪推着钢铁碎片向四面八方喷射,毫无顾忌地收割着人和马的生命。   三十发炮弹在骑兵阵线中当场炸出三十个大大的空白来,炮弹爆心几十丈以内人马横死,尸骨无存,有的人头和脚竟然能相距百丈之遥,还没等西夏军们从遭遇突袭的惊恐中醒过来,第二波的打击又到了。   红衫军的炮兵们已经带上了耳塞,在军官的指挥旗下作战,巨炮的响声太大,站在旁边的话耳膜根本承受不住,即使带了耳塞也还是有不少士兵因此而听力障碍。   第一发炮弹出膛之后,炮兵们就立即拉开炮闩,黄铜的炮弹壳从里面带着硝烟落出来,落到地上还是滚烫滚烫的,不带手套根本不敢捡起,一旁的樟木弹药箱子里,一枚枚炮弹已经撕开了蜡纸的包裹层,擦得亮闪闪的,弹药手赤膊上阵,用肌肉发达的胳膊抱起沉重的卵形炮弹塞入炮膛,然后迅速退到一旁,炮手跟上握住了炮绳,迅速扭头注意着指挥官的小旗子,三十门巨炮有三百名炮兵为之服务,长期艰苦训练下大家的动作整齐划一,从退壳到装弹完毕准备射击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令旗挥下,炮弹再次出膛,巨大的后坐力使炮架向后剧烈移动,若不是长长的筑锄被钉在地上,恐怕炮兵阵地早就乱了战位了。   接连不断的高爆榴弹在西夏军中爆炸,形成一股钢铁弹幕,就算是现代化的装甲车也扛不住这样的轰击,何况是血肉之躯了,西夏重甲骑兵的锁子甲挡一挡弓弩还有点效果,但是在灼热锋利的精钢弹片面前就如同一层薄纸一般无用,无数久经战阵的骑士和战马在气浪抛上了高空,被弹片撕成了碎渣,侥幸没死的骑士从战马上落下来,整个脑子都晕了,在他们的眼里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变成了一个血红色的天空,耳朵里嗡嗡作响,哪怕战友在旁边大喊也听不见了,有些人被气浪震傻了,不管身旁是什么人,拔出弯刀就砍,总而言之,庞大的骑兵冲锋集团已经被炮击瓦解了。   但是西夏人的韧性不可小觑,虽然前锋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但是在古伦木的指挥下,后队依然勇敢地纵马向前,加入到攻击队列中,他们明知道向前就是死,但是为了最后的胜利,没有一个人愿意退缩。   三十门巨炮的威力虽大,但是仍然有不少漏网的骑兵钻过了火线,这些浑身浴血的骑兵从三面疯狂地冲了过来,骑士们双脚站在马镫上,直挺着身子挥舞着马刀,嘴里声嘶力竭地喊着,如同一群复仇的魔鬼。   这时候那些当幌子的步兵已经退后到半人深的战壕中去了,数百只火铳一起开火,将这些侥幸扑过来的骑兵打的人仰马翻,,步兵们沉着的再装填,再射击,形成一道不间断的火网,歼灭着炮击之后的漏网者。   古伦木望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双手青筋乍现,千里镜都要握碎了,但他并没有慌乱,而是镇静地下令骑兵迂回攻击,从侧翼进攻。   号角再次吹响,进攻中的西夏军们立刻将马头调转,向惠安堡的两翼冲去,骑兵组成的潮水如同碰到礁石的江水一样,瞬间分成了两股,红衫军的大炮顿时失去了目标。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四十三章 铁骑时代   西夏骑兵的战斗力确实要比清军强悍,如果对手换成八旗兵的话,摊上这么猛烈的炮火怕是已经溃败了,但是英勇的怯薛军们并没有因为战友的牺牲而胆寒,反而更激起了他们的斗志,骑兵组成的铁流迅速向惠安堡两翼没有炮兵和步兵支撑的地方冲去。   惠安堡附近方圆十几里只稀疏地长着一些胡杨树,全部是适合骑兵发挥机动能力的平地,但同时也是适合炮兵发挥火力的地形,以往西夏军在进攻战时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形,面对敌人的投石机和守城弩,他们只要发扬速度优势进行机动就能躲避对方的打击,因为投石机的转换方向非常麻烦,守城弩更是安装麻烦,射角很小,完全做不到三百六十度自由射击。   西夏骑兵果断而明智地选择了迂回包抄,但是他们的行动全都落入飞艇上炮兵观测兵的眼中,一道道指令通过旗语传达出去,炮兵阵地立刻忙碌起来,膀大腰圆的炮兵汉子们赤裸着黑黝黝的上身,搬动大炮的炮架,原地九十度转动,调整炮口的角度之后再次射击。   西夏军骤然转变方向之后,炮击戛然而止,骑兵们没有了炮火的压制,压抑着的怒火都迸发了出来,一个个奋勇向前,几乎是站在马上飞奔,恨不得立刻冲进惠安堡大营,砍掉这些卑鄙怯懦的汉人的脑袋。   但是只过了片刻,炮击就再度开始,弹着点正好落在骑兵们的前进方向上,一颗炮弹下去就是几十匹马被炸飞,即使数千人的骑兵铁流遇到这样空前绝后的炮击也是没辙,整个大地在颤抖,干涸的荒漠被蒙古健儿的热血浸湿,但他们依然向前猛冲,惠安堡侧翼防线上的红衫军士兵们眼睁睁看着这些视死如归的蒙古骑兵从漫天硝烟和黄沙中冲出,有人胳膊已经断了,有人浑身鲜血,甚至有人的脑袋都不见了,还依然保持着冲锋的姿势,紧紧夹着战马向前冲击。这些仅存的勇士也没能接近防线,离得远远的就被钢丝弩床发射的手榴弹炸死炸伤了。   红衫军的防御体系非常严密,射程最远的是五寸重炮,然后是十六斤和八斤的清醒野炮、山炮负责中距火力压制,近距离上的面杀伤火力是钢丝弩床抛射的手榴弹和步兵的火箭筒,点杀伤火力是步兵火铳和三十二管飞轮排铳,此外还有空中的支援火力没有算上。   西夏军都是一根筋,弯刀砍不到敌人的脑袋就绝不收刀,所以尽管炮火猛烈,往前冲就等于直接去见长生天,他们还是源源不断地攻过来,古伦木看见这种情形急忙派出传令兵去命令部队后撤,红衫军的飞艇看到了不少背上插着令旗的传令兵从那个小沙丘上奔出,便将坐标传给了炮兵,炮兵分出两门重炮,将角度抬到最高,两颗炮弹直接打了过去。   身经百战的古伦木有一种天生的警觉,当听到空气中传来奇怪的啸叫时,他敏锐的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当即扑到在地,两枚炮弹在地上炸出巨大的弹坑,任何站立的人和马都被弹片撕成了血雨,只有古伦木一个人幸免。   古伦木晕晕乎乎从地上站起来,满眼都是小星星,抖掉身上的尘土环顾四周,他的亲兵都被炸飞了,远处目睹了这一切的其他部队的骑兵急忙冲过来将万户长救走,迅速后撤脱离汉人的火力打击范围。   不管西夏骑兵如何机动,总也摆脱不了重炮的轰击,因为天上的飞艇时刻在关注着他们的动向,朗朗晴空之下,骑兵大队主要移动起来就是一股滔天的烟尘,想不暴露目标就不行,西夏骑兵冲了几回都无功而返,这时候古伦木的撤军命令也到了,于是各军丢下旗帜盔甲,仓皇退走。   一场会战居然就这样草草结束了,惠安堡的土墙上只稀稀拉拉插着几支羽箭,而冒死冲过来射箭的骑兵都已经倒毙,身上无不布满弹孔,远处一片狼藉,遍地死尸,还有一个个巨大的弹坑袅袅冒着青烟。西夏军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而明军只有几个人被箭射中负了点轻伤而已。   回部的人被震惊了,巨炮一直藏在机械骡的车厢里没让他们看到,谁也没料到明军还有这么威力巨大的武器,其实就连大部分红衫军也不知道巨炮的威力,他们只是被上级告知己方有大杀器而已,不过这些小伙子早就习惯这种单方面屠杀的场景了,所以丝毫不以为然。   指挥塔上令旗招展,回部人好歹也经过一些军事协同的训练,知道这是下令追击的命令,但是命令并不是给他们而是给其他骑兵部队的。   霍灵瑶当场就急了,倒不是因为不让他们追击,而是因为这时候追击正好中了西夏军的全套,蒙古人最擅长的就是伪装成逃跑的样子吸引敌军追赶,用回身射箭的办法杀伤并且拖垮敌人,别看红衫军打阵地战厉害,打运动战可不行,即使骑兵装备了先进的连发火铳也是白搭,因为明军骑兵数量和质量比西夏军差了太多,别看人家冲不过重炮的铁幕,但是在运动站中收拾千把骑兵还是跟玩似的。   霍灵瑶刚想纵马奔向指挥塔,告诉刘子光收回命令,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鸣叫,这声音他们都熟悉,是机械骡的汽笛声,只见一股股白色的蒸汽从车辆底下喷出,红色的铁轮子和黑色的曲轴开始转动,原来追击的骑兵是他们啊。   机械骡不单是运输车辆,还是战斗车辆,把后面的挂车去掉以后,就是一辆辆蒸汽铁甲车,这种车辆自身质量很大,若不是宁夏荒原土质坚硬如铁,换成江南水网地区,恐怕二里路开不出去就陷入泥潭了。机械骡上加装了八寸步兵炮和火箭筒,还有投射手榴弹的钢丝床弩,杀气腾腾威风凛凛,轰隆隆开出去掀起一阵烟尘,气势恢弘震人心魄,就连回部的健儿们也不禁暗自惊叹:这才是真正的铁骑啊。   蒸汽战车上的锅炉早就开始生火了,等出击的命令一下,司机一拉风门,机车缓缓开始运动,然后越走越快,司炉工露着一身腱子肉抡着大锨往炉膛里铲炭,司机掌握着操纵杆控制车辆行进方向躲避着地上的弹坑,炮手们在车顶的铁皮炮塔里给八斤炮装填着霰弹,数十辆机械骡如同十只猛虎般闯进了茫茫荒漠。   西夏军确实是想引出明军骑兵聚而歼之,事实上他们的战术目标也已经实现,但是追过来的却不是普通的骑兵,而是啃不动的硬骨头,真正的铁骑兵。   西夏军一边纵马奔走,一边回头射箭,可是羽箭落到光滑的车体上只能徒劳地滑下来,无法造成任何伤害,蒸汽机车的速度虽然不如战马快,但是胜在不用休息,可以一直保持匀速,所以用不了多久西夏军就被追上了,看到巨大的战车,骑兵们有的一哄而散,有的拨马直冲过来,那些散开的人张弓搭箭妄图射杀战车里的人,而那些冲过来的骑兵更是狂妄,居然拿钉头锤和马刀来砸战车。   铁甲车横冲直撞,在荒漠的盐碱地上疯狂地行驶着,一些西夏步兵来不及躲闪,被卷入轮下碾成了肉泥,另一些骑兵挥刀猛砍铁甲车,除了在无关紧要的地方砍出一些豁口外毫无建树,他们急红了眼,奋不顾身跳上了战车,可是机械骡在出征前已经经过了改装,外面光光滑滑的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东西,这些勇敢的骑士可以驾驭最暴烈的野马,可是却拿这烧煤炭的铁马没辙,刚爬上去就滑下来,被碾的粉碎,侥幸爬上去的人也被火铳打成了筛子。   不过精锐的怯薛军也给铁甲车造成了一些伤害,一些箭术精湛的人隔着老远的距离将箭射进了战车的射击口,将里面赤膊的红衫军士兵射死射伤,但这些人也没捞到好下场,立刻就被迅速调转的炮塔轰成了渣滓。   西夏军完全被打散了,稍微聚集起来兵力就会遭到重炮的轰击和铁甲车的冲击,红衫军一直将他们驱赶到三十里外才罢休,带着部下一路狂奔的古伦木听到报告后长叹一声:“这一仗败了。”   部下不甘心地说道:“万户长大人,咱们收拢一下还有几万人可用,怎么就能说败了呢?”   古伦木道:“汉人刚好把水源地给占了就不再追击,可见他们的目的就在于此,我军虽然并未覆灭,士气也还有些,但是失去了水源还怎么打仗,光是渴就能把我们渴死了。唉,汉人用兵如此狡猾,想必另外三路人马也已经败了。”   古伦木事先分出三路骑兵进行大范围的机动迂回,为的是包抄后路,截断汉人的粮道,可是刘子光的粮道可不是那么好截的,那可全是武装到牙齿的铁甲蒸汽车啊,头上还有热气球在侦查着远近几十里的敌情,西夏军刚开始还肆无忌惮地直接扑上去,挨了一顿猛揍后学老实了,想趁着夜色偷袭,可是到了晚上铁甲车就围成一个圈就地防御,热气球还不断发射照明弹照亮夜幕下的大地,使他们的行动无所遁形。   粮道截了好几天,寸功未立还倒赔进去不少人命,这路人马可不是败了么。   至于另外两路人马也没捞到好果子吃,本来他们的任务是在惠安堡大战胜利之后搜捕漏网的明军,还是没等搜捕人家呢,他们自己就成了被搜捕的对象,数十架动力翼伞组成的轰炸队将无数水滴形的炸弹丢在他们头上,炸得他们都红了眼,可硬是一点办法没有,茫茫荒漠没有可隐蔽的所在,面对轰炸他们只能败走,就连走都不敢一起走,还得化整为零各自逃命,否则被天上的怪鸟发现,又是一阵铁疙瘩砸下来,这玩意谁能吃得消啊。   此役在后来被写入了战史,被称作机械化骑兵取代传统骑兵的代表性战役,正是这次铁甲蒸汽战车的大规模使用,宣告了传统骑兵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四十四章 水源之战   接下来的战斗主要是为争夺水源而进行的,宁夏荒漠上的水源就那么几处,现在都被明军占据了,炎炎酷暑没有水的补给,这仗根本打不下去。   怯薛军是西夏军中的精锐,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在没有后勤补给的情况下作战,没有粮食可以就地征集,没有饮水可以喝马奶甚至喝马血,可是在这荒漠之上,根本无从征集粮草,就是喝马奶也不现实,母马喝不到水哪里来的奶水啊,马血燥热,只能应付紧急情况,不能整天喝这个,而从宁夏城过来的运输队也不时遭到明军游骑的袭击骚扰,根本不能保证前方数万军队的粮草饮水供应。   古伦木收集了一部分军队之后决定集中力量攻取最近的水源地,明军火力虽强,但是必须整合起来才有用,几百人几辆铁甲蒸汽战车据守的据点并不能抵抗大队骑兵的进攻。   这次战斗进行的还算顺利,看到铺天盖地的西夏军,明军胡乱放了几炮就撤走了,口干舌燥的西夏军们终于获得了一处水源,士兵们争先恐后向着池塘飞奔,就连闻到水汽的战马也狂嘶起来,挣着缰绳要去喝水。   古伦木也是口干舌燥,但是他依然保持着清晰的头脑,下令所有人不得饮水,用几匹马先试试水里有没有下毒,战马喝了水之后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古伦木这才放下心来,让众军取水饮用,这个小小的池塘不过半天时间就变成了沼泽,水少人多,所以很多蒙古兵宁可自己不先喝水也要喂战马,等战马喝饱了才抿上一口润润嘴唇。   可是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最先喝水的那几匹马忽然满地乱滚疯狂嘶叫,没一会功夫就口吐白沫倒毙了,西夏军大惊!这水里到底还是放了毒的,只不过药效慢了一些而已。   可怜数千匹战马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了汉人的毒药之下,失去了战马的骑士们愤怒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蒙古人爱马,崇拜马,对于自己的坐骑比老婆还要亲,眼睁睁看着爱马痛苦的死去,真比挖他们的心尖子还要疼,当场就有人怒吼着要去报仇,但是被古伦木强行压制住。   古伦木何尝不是心如刀割,但是身为大将他要为手底下几万将士的性命负责,他要对皇帝陛下交给他的使命负责,失去了战马的骑兵还不如步兵有用,在这茫茫荒漠之上,又没有粮草清水的补给,和武装到牙齿的明军对抗就等于送死,所以他毅然下令:退守宁夏城。   刘子光实行的是全方位滚筒立体作战,他知道自己的军队在野战上的弱点,小规模部队单挑的话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所以要扬长避短,发挥火力优势和信息优势,有了天上的飞艇和电台指挥,他能随时侦得敌人的坐标,并用电台指挥自己的机械化部队前往打击,而且所有部队的活动半径都在飞艇的观测范围之内,重炮和动力翼伞可以随时进行支援,整支军队如同一个磨合良好的大型战争机械,以压倒一切的气势向前慢慢滚动,西夏军哪见过这种打法啊,恐惧来源于未知,打了几天下来连一个敌人的脑袋都没砍到,即使是最坚决最彪悍的蒙古健儿也不免打怵了。   西夏军趁着夜色后撤了,明军并没有追赶,只是派了些动力翼伞往这些倒霉孩子头上扔了些炸弹,催促他们快点跑路。   此役歼灭敌军愈万,缴获战马数百匹,辎重刀枪无数,最主要的是彻底打垮了敌人的嚣张气焰,恐慌情绪自然会由那些败兵传到整个回部地区乃至整个西夏,号称过万则天下无敌的怯薛军都败得这么惨,以后的情形就可想而知了。   但刘子光并没有下令立即开拔,而是原地待命等候补给,其实这些天来他也是捏着一把汗的,这场仗要是和满清打,第一天就分出胜负了,可是西夏人硬是纠缠了好几天,再这样下去弹药和煤水都要耗尽了,没有先进火器和战车支持,光靠着刺刀和弓箭的红衫军在怯薛军面前恐怕撑不了几个回合,正是因为如此,刘子光才使出了下毒的诡计,用黄石真人研发的毒药毁掉了一个绿洲,并且在战斗中毫不吝惜地使用弹药,给敌人造成弹药充足的假象,这才逼退了古伦木。   红衫军打仗耗费极大,所用的炮弹是跨越万水千山从利国铁厂运来的,蒸汽战车烧的煤炭是山西的白煤,罐头军粮是上海梅林食品厂的产品,大军平均每前进一里路,花费的银子都数以万计,这就是工业化时代的军队,虽然耗费大,但是战斗力更强大,面对怯薛军这样冷兵器时代的王者,红衫军居然能以几乎零伤亡的代价歼灭对方万人。   以惠安堡为核心的宁夏荒漠战役从头到尾都落在香香公主的眼里,也落在回部诸人的眼里,他们完全被这种毁灭性的杀伤力震慑住了,回部的营帐里,整晚都在讨论汉人的大炮和铁甲战车,梦想着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武器,白天,骄傲的回部健儿也放下身段和红衫军将士搭讪,期望能摸一摸那些神奇的大炮。   霍灵瑶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汉人强悍,回部复仇大计自然不成问题,但是建国的理想却变得渺茫了,原先她是这样设想的,等借助汉人的力量驱逐蒙古人之后,迅速扩军壮大自己军队,借助地利人和的优势与汉人占领军分庭抗礼,并最终驱逐他们,大不了签订条约每年进贡几千匹良马就是了,至于和亲嘛,那只是缓兵之计而已,到时候自然有办法推脱,可是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一切都变成了泡影,汉人太强大了,只要他们愿意,强行占领回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种情况下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汉人的统帅刘子光身上了,只有说服了他,回部才有建国的希望。   刘子光的事迹在中原家喻户晓,可是在回部知道的人却不多,霍灵瑶第一次见到刘子光,看到此人如此年轻,便武断的认为他是个没有真本事的小白脸,不但没本事还喜欢沾花惹草,惹得人家(董小宛)都追到家里来了,正是出于针对刘子光好色的考虑,霍灵瑶才抛出和亲的策略,以自己为诱饵换取明军的援助,当刘子光答应之后,霍灵瑶欣慰之余更添一分对此人的鄙视。   直到刘子光对霍灵瑶进行了一番蒸汽机原理的教育之后,香香公主对他才稍微有了点好感,觉得这家伙除了沾花惹草讨好小姑娘之外还是有点小本事的,等惠安堡战役之后,好感又被放大了一些,毕竟自古美女爱英雄,刘子光指挥三千人马大破四万西夏军,这种战绩不管谁来评述都只能猛挑大拇指而说不出半个不字。   霍灵瑶和其他回部人一样,对汉人的武器很喜欢,对他们的排兵布阵指挥方略也极有兴趣,所以隔三差五总是往刘子光的帅账里跑,刘子光总是不厌其烦的回答着她各种各样幼稚的问题,而且还会请她吃水果罐头,用清水洗脸,在这物资贫乏的荒漠上,没有什么能比美味的零食和清澈的洗脸水更能诱惑一个贪吃爱美的小姑娘了,所以即使心里还刻意保留着一份防范,但其实小姑娘心里的坚冰已经开始溶解了。   红衫军的炮弹子弹和燃煤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所以暂停在惠安堡一线等待补给,短短几天时间里,霍灵瑶就往刘子光帐篷里跑了几十次,每次都揣着一口袋零食,扬着洗得白白净净的小脸回来,每当看到这幅场景,蒙丹就气得咬牙切齿,回部的人们就会看到蒙丹将香香公主请到一个没人的帐篷里,然后里面传出摔桌子砸板凳的声音,最终必有一人会愤而走出帐篷。   在回部人的眼中,本来香香公主和蒙丹是天生一对,回疆的金童玉女,如果不是因为战争说不定两人早就成婚了,如今蒙丹因为香香公主接近汉人的事情而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香香公主的所作所为也是有苦衷的,人家为了回部把自己都给押上了,每天往汉人大将军那里去肯定只是虚与委蛇而已,这种时候蒙丹应该理解而不是责难啊。   香香公主很委屈,她每天去刘子光那里只是讨教一些科学知识和热兵器作战的原理而已,并没有卿卿我我什么的,可是在蒙丹嘴里却变了味,说她贪图荣华富贵,忘记了回部建国大业什么的,霍灵瑶也是个倔脾气,索性不去辩解,弄得蒙丹更加愤怒,几十个支持他的小伙子也很生气,扬言要拉出队伍单干,回部这区区三百来人的队伍也面临着分裂。   回部营地里发生的情况一丝不漏的传到了刘子光耳朵里,他只是阴险的一笑,搅乱回部阵营的团结,不正是他的目的么。   过了几日,炮弹粮秣运到,大军终于拔营起寨,经过半个月的建设,往日孤零零的惠安堡已经变成拥有几十座黄土夯成的堡垒的和三道壕沟的大型城池了,从此也将渐渐演变成河套地区通往关中道路上的重要中转站。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四十五章 踏破贺兰山缺   红衫军拔营起寨,滚筒式立体推进,飞艇在天上监视着,哪边出现情况就直接一顿重炮轰过去,其实西夏军早已被打怕了,四万军队死伤了万余,还有万余新附军溃散,剩下的只有不到两万残兵了,哪还有胆量阻击明军,早早的退到宁夏城据守去了。   经过数天行军,拔除了几个无人据守的小型城池以后,终于推进到宁夏城前,这是一座带有浓郁异国风情的城市,远远望过去能看见大清真寺的圆形穹顶,红衫军在城池前五里外安营扎寨,构建炮兵阵地,一尊尊巨炮的炮口直指城内,只要一声令下,宁夏城就会变成一堆瓦砾,坚固的城池对于红衫军来说根本起不到任何屏障的作用,为了提醒敌人意识到这一点,刘子光让动力翼伞起飞,投了几十个炸弹到城内的兵营里,炸得城内西夏军惶惶不可终日。   重炮环顾宁夏城,古伦木不但不投降,还竖起了血旗表示死战到底的决心,他手上还有王牌,那就是十万百姓和这座河套地区最大的城市,他就不相信汉人有这个魄力毁掉整个城市,他手上还有两万人马,是城外敌人的好几倍,如果对方敢于肉搏巷战的话,西夏军的胜算很大,况且在他看来,怯懦的汉人绝对不会有胆量冲进来肉搏。   古伦木已经派出信使求援去了,只要他能撑上一段时间,国内就会派出大军里应外合干掉这些汉人,河套地区是产马产粮区,相当于西夏东部的生命线,皇帝陛下绝不会放任这样重要的地区落在汉人手里的。   同理,刘子光也不会放任这样重要的地区被西夏人占领,既然对方已经存了死志,恐吓战术就不再有用,索性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于是某天凌晨,五寸虎蹲巨炮开始了轰击,炮火集中在城墙一角,一轮轰击过后城墙就变成了瓦砾堆,前面装了推土铲的蒸汽铁甲车冲了上去,径直推开一条大路,然后是大批士兵蜂拥而入。   打城市巷战,红衫军绝对是行家里手,尖兵的配置是盾牌加火铳,背后插着战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再加上手榴弹和喷火器,简直就是巷战之神啊,反观西夏军,骑兵下马当步兵用,机动优势完全丧失,只靠着弯刀弓箭等冷兵器根本不是红衫军的对手。   仗打的很顺利,在强大的兵器优势下,巷战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红衫军们举着盾牌向前推进,用火铳和手榴弹开路,所向披靡,碰到障碍就直接一发火箭弹打过去,短短半天就拿下了半个宁夏城。   此时香香公主的回部残军也已经收拢了不少牧民和败兵,从三百人变成了两千人的部队,号衣盔甲兵器依然是由红衫军供应,所以看起来他们就像是仆从军一样,这支部队也参加了巷战,并且表现突出,英勇善战,率先拿下了宁夏城的大门,霍灵瑶从城门上取下了老霍查的人头,忍不住泪流满面,哽咽道:“爹爹,你可以瞑目了。”   宁夏城浓烟蔽日,到处杀声,困兽犹斗的西夏人开始放火烧城,打算玉石俱焚,但是红衫军迅速调来几架动力翼伞,用螺旋桨鼓风硬是将火吹了回去,西夏军被烧得哇哇叫,终于忍不住冲出来想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左冲右突之下最后从宁夏城西门杀出,可是出城之后就遭到了红衫军铁甲车的炮轰,古伦木领着千余残兵只得一路向西狂奔,河套地区如同山西平原,是个狭长的地带,如果一路向南的话,路倒是好走,但是恐怕摆脱不了追击,唯有的办法是向西再向西,翻越贺兰山,走过腾格里沙漠,才能逃出生天。   古伦木的策略是对的,但是他却忽视了红衫军的韧性,三辆铁甲车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紧跟着他们,炮轰铳打,硬是将古伦木千余人的队伍打的只剩下几十人,古伦木堂堂西夏怯薛军万夫长,当年带领数万大军征服回部,砍掉回部男人的脑袋,劫掠他们的房屋和羊群,享用他们的妻子和女儿,短短几个月就彻底征服了这块水草丰美之地,为西夏王朝提供了无数良马和粮食,古伦木因此还获得了噶尔丹陛下御赐的金马鞭,可是没过多久,汉人就用更快的速度驱逐了他们,四万大军半个月就土崩瓦解,曾经的回部主宰者,震慑八方强大无比的万王之王噶尔丹陛下在回部的使者,怯薛军的万夫长古伦木阁下现在居然变成了抱头鼠窜的懦夫。   古伦木没有时间感慨世间沧桑,现在他满脑子就是逃命,幸亏突围的时候多带了几匹马,身边又都是死忠的亲兵,他们将全身解数都使出来,一路马不停蹄,换马不换人,一直狂奔到贺兰山脚下,可是回头一看,依然是三路烟尘高高飞扬,明军的铁甲车不依不饶的追过来了。   古伦木拍马疾走,他只能依靠贺兰山的山势来挡住这些战车了,哪知道这些铁甲车停在山脚下之后,从车厢里跳出来几十个骑兵来,养精蓄锐的骑士们大吼一声,纵马直追过去。   古伦木长叹一声,真是天亡我也,他和他的部下经过上百里的奔逃,马力已经疲乏不堪了,士气也降到了最低点,可是敌人却是生龙活虎以逸待劳的,这样追下去还没被射死就已经累死了,还不如趁力气没有完全耗尽之时拼死一搏。   古伦木一声唿哨,几十个气喘吁吁的蒙古骑兵收住马蹄,在山腰上站定,静静等候着追兵的到来。   贺兰山脚下,阳光绚烂、绿草茵茵,慢坡上开满了白色的野花,几十名身上烟熏火燎,疲惫不堪的蒙古骑兵面对着同样数目的汉人骑兵,古伦木站在队伍的正中,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拔出弯刀,指了指对方队伍中那个看起来领头的家伙。   对方领会了古伦木的意思,一声汉语命令,部下们齐刷刷拔出佩刀排成一线,正对着蒙古骑兵,然后双方开始了慢跑,马速越来越快,并且最终撞到了一起。   古伦木瞄准的是对方的领头将军,二马一错间,他的弯刀直取对方的咽喉,可是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同时古伦木耳边传来一阵阵利器入肉的噗噗声和人体落马的声音,一击不中策马回来再冲,古伦木环顾左右,身边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刚才那一次交锋,他引以为傲的怯薛精锐居然毫无建树,没有砍死对方一个人。   古伦木挥刀怒吼,再次冲了过去,几个幸存的亲兵也跟着他慷慨赴死,果不其然,这一次双方对撞之后,除了古伦木之外的所有蒙古骑兵都落马了,古伦木的右手被齐根砍断,但依然端坐马上,他根本不去看喷泉一般喷涌着鲜血的伤口,用左手抽出放在马鞍子后面的钉头锤,再次猛夹马腹冲了过来。   对方很给他面子,即使面对一人还是发动了集体冲锋,当古伦木的马冲进敌人队列中,他的钉头锤还没来得及挥起,身上就中了几刀,被砍落马下。   古伦木躺在贺兰山慢坡上的野花从中,眼睛望着碧蓝的天空,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能光荣的战死,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只是让他死不瞑目的是,临到最后也没能在蒙古人引以为傲的骑战中占到便宜,反被农耕民族的汉人砍下马来。   碧蓝的天空被一个年轻英俊的面孔占据了,那人用蒙古话说道:“如果早生一百年,或许你还算是个英雄,但是现在,你和你的骑兵们注定只能成为可耻的失败者。”说完这人便踩着古伦木的身体,用腰刀剁下了他的人头。   古伦木到死也不知道,最后打败他们的并不是寻常的汉人骑兵,而是刘子光和他的红衫军骑兵队,这些骑兵全都是突厥、蒙古、回鹘等游牧民族组成。   刘子光翻身上马,将古伦木的脑袋挑在刀尖上向山下展示,从蒸汽战车里下来的士兵们看见大帅的英姿立在贺兰山上,背后映衬着西沉的红日,都忍不住欢呼起来,随即唱起来了激昂的军歌: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四十六章 娶香香   当刘子光把古伦木的人头放到霍灵瑶面前的时候,香香公主百感交集,杀父之仇终于得报,但是前门送虎后门迎狼,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目前的局面了。   当初西夏军入侵的时候,杀掉了回部的大部分长老、阿訇,只有霍灵瑶等几百个年轻人逃了出来,当复仇的大计落在香香公主稚嫩的肩膀上的时候,她左思右想也无力抗衡强大的西夏,只得病急乱投医,向关中的汉人求援。   本来的计划是利用汉人和西夏开仗的机会,偷偷发展回部的力量,等积蓄了足够的兵力后,腰板自然就硬了,就可以推翻以前所做的承诺,将汉人赶走,按理说这个办法算是一条上策,可是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不可一世的西夏军败得这般快,除去在路上行军的时间,只打了两仗就收复了宁夏城,而回部的力量还没有积蓄起来,这下霍灵瑶可傻了眼,因为她现在不得不面对是否嫁给刘子光这个难题。   纵观整个回部,已经没有足够分量的人来帮霍灵瑶出谋划策了,只有蒙丹等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整天暗地里不知道在鼓捣什么,而汉人这边已经在大张旗鼓准备香香公主登基和下嫁大明征西大将军的仪式了。   河套地区战乱频发,没有那种住了千百年的原住民,所谓回部也不过是数十年前从天山一带迁移过来的回鹘人,又融合了其他一些色目人、蒙古人、汉人组成的部落,虽然信奉回教,但是却不是正宗的原教旨主义,男女地位平等,所以霍灵瑶在法理上可以继承老霍查的酋长位子。   刘子光想借着迎娶霍灵瑶收服整个回部的构思是来源于当年入赘旅宋皇室的旧事,用和亲来进行民族融合是中华民族的悠久传统了,不过以往都是中原的公主远嫁番邦,刘子光反其道而行之,迎娶番邦女王,不得不说是国际政治和民族政策上的又一次突破。   回部虽然水草丰美,但在刘子光眼中只不过是一隅之地罢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按照既定方针和亲,殖民,逐渐同化回部,赶紧把这些事安排好还得去打西夏呢,和回部比起来,那可不是个能用怀柔政策就能降服的庞大帝国,必须投入十二分精力,用数年甚至更长时间来占领、同化。   宁夏城的重建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老霍查的旧宅子里,新一届回部长老会正在召开,不过在座的并非德高望重的年长者,而是蒙丹从城里挑出来的一些激进分子,这个小团体如今就是整个回部的最高决策机关。   如今的宁夏城已经完全在汉人的掌控之中,四座城门都由红衫军把守,城外架着重炮虎视眈眈,城墙上和城内的各个制高点都有抛射榴弹的钢丝床弩,荷枪实弹的红衫军纠察队员每二十人一队,在城内来回巡视,名义是防范西夏军残兵捣乱,其实是变相掌握了宁夏城的防务。   所谓长老会手里的力量只不过是两千牧民组成的民团而已,除了一百支红衫军援助的火铳以外,就是普通的刀枪弓箭,士兵的训练也很成问题,想武力对抗的话根本没戏,所以长老会只能想一些其他的计策。   很快这帮拼凑起来的长老们就形成了一份决议,用聘礼的方式向刘子光讨要银钱物资,他们狮子大开口列出一张长长的单子交给霍灵瑶,让她转呈给刘子光。   霍灵瑶一看,差点没惊呆,这也太离谱了,一百万两白银,三十门重炮、二十辆蒸汽铁甲战车、一千支火铳以及相应的弹药。这哪是要聘礼啊,分明是在敲诈。   霍灵瑶知道这是蒙丹在搞鬼,他不希望自己嫁给刘子光,但是迫于形势又不能公开反对,只得用这种手段来拖延婚礼的进程,按照回部人的传统,女方是可以向男方提出聘礼方面的要求的,一般人家的女儿通常是百十只羊或十匹骏马就可以了,酋长的女儿自然金贵一些,但是也不过是千匹骏马,万只牛羊而已,折合成银子也远没有一百万两之巨,更别说那些用银子也买不来的先进火器了,这样苛刻的条件汉人能答应才叫奇怪,但汉人如果不答应或者讨价还价的话,就违反了回部的风俗,女方可以退婚,这就是蒙丹的计策。   其实霍灵瑶很迷茫,对于出嫁的问题她左右为难,老实说最初的时候她只是打算用美色引诱刘子光出兵相助,并没打算真的嫁给他,可是事情进展的太迅速了,不到一个月时间西夏人就败走了,而且刘子光这个人也实在不算是坏,年纪轻轻盖世英雄,虽然有时候会一脸色狼相,但是对自己应该还是真心的,借助人家的力量打跑了敌人就翻脸不认人,不是霍灵瑶的作风。   可是蒙丹这方面也很难办,毕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蒙丹对自己的感情有目共睹,日月可鉴,当初西夏人入侵的时候,要不是他护着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恐怕香香公主此时已经是刀下之鬼了,蒙丹身中十余矢依然奋勇杀敌的样子一直刻在霍灵瑶的心中,但是这种感情只是兄妹之情,两人之间并没有那种来电的感觉。   到底怎么办才好呢,霍灵瑶举棋不定,最终她决定置身事外,让刘子光和蒙丹各凭本事斗法。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看到回部长老会开出的彩礼清单之后,刘子光当场就挥起大笔签下了名字,并且用了他征西大将军的印信,命令部下按照礼单筹措彩礼,并且除了礼单上列出的东西,又拿出一百万两白银帮助回部修筑从宁夏城到关中的铁路,这样一来蒙丹等人就傻眼了,如此苛刻的条件人家不但答应了,还多掏了一倍的银子出来。   汉人不但答应的爽快,彩礼交付的也绝对爽快,摆在城外那些重炮和铁甲战车直接就交给回部人管理了,一百万两的银票也立刻送到霍灵瑶府上,只是火铳和弹药还需要从国内调拨,这就更让回部众人惊讶了,这可是汉人的杀手锏啊,就这么轻易交给回部了,难道他们不怕回部翻脸不认人?   汉人这么慷慨大方,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尽快成婚,又经过一番商讨,长老会终于答应了这个要求,宁夏城外建起一个土台,河套地区各个部落的酋长来来到这里观礼,香香公主霍灵瑶正式接受大明皇帝的册封,成为回部可汗。   至此回部建国的目标算是完成了,红衫军还帮着他们建立了当代最新式的火器军队,支援了上百万的银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相对于之前西夏人的横征暴敛肆意欺压,更显得汉人的诚实仁厚。这些天来刘子光也频频露面,看望孤寡老人五保户什么的,显示了自己亲民的一面,宁夏城的百姓看到他们可汗未来的夫婿生得一表人才,人又厚道,原本心中有些小小的芥蒂,现在也化解了。   唯一不高兴的是蒙丹和他的追随者们,一帮小伙子整天瞪着血红的眼睛凑在一起神神秘秘的开会,不知道在筹划什么大事。   婚礼的日期迫在眉睫,从关中紧急调运的红绸子布挂满了宁夏全城,为了这次婚礼,双方出动了上万人员,十余万两银子,无数的牛羊美酒,大有办一个世纪婚礼的意思。   整个河套地区所有的牧民都受到了邀请,可以到宁夏城来喝一杯喜酒,一时间宁夏城外人头攒动,骑着骏马背着弓箭的牧民们喜气洋洋,在城外专门设立接待宾客的彩棚里喝了一碗又一碗的马奶酒,到了晚上他们也不进城,直接支起帐篷,在红衫军的营地旁住下了。   等到各地的宾客都到齐了,婚礼正式进入倒计时阶段,一切按照回部的风俗进行。霍灵瑶每天接受邀请到亲戚家做客,忙的不可开交,等到婚礼前一天,男方派人送去了结婚穿的衣物和首饰,结婚之日,男方准备彩车前往女方家里迎亲,请阿訇举行念“卡比尼”的宗教仪式,并由双方长辈当众评议新郎付给新娘的聘金,由于双方的长辈都不在了,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城中德高望重的老者来执行,刘子光的聘金是二百万两的银票和一千两金锭子,另有一箱子珠宝玉器,这种大手笔的聘金就是再挑剔的人也说不出来个啥,念完卡比尼,阿訇便将两家带来的核桃和红枣分散给前来贺喜的宾朋,以示婚礼告成。   鉴于刘子光属于入赘的形式,所以喜宴在女方家里举行,老霍查的府邸被装潢一新,牛羊肉、酥油茶、马奶酒、油香、馓子源源不断的端上桌来,宾客们大快朵颐,吃的不亦悦乎。   而红衫军的各个营地里也迎来了热情的客人,他们带着烤羊肉和烈酒邀请汉人兄弟们一起狂欢,大帅娶媳妇,红衫军的将士们自然乐开怀,大开营门和回部士兵一起联欢,火铳腰刀什么的都放到了一旁。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四十七章 叛乱前夜   香香公主大喜的日子,蒙丹表现的比所有人都兴奋,带着一伙人到处窜,把上好的酒肉分发到红衫军的各个营地,甚至每个哨位上都送了一壶酒,热情好客的牧民们拉着红衫军将士非要一醉方休,而豪爽的红衫军们也是来者不拒,放量豪饮,看到这个情景,蒙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兵营外阴暗的角落里,几个行动敏捷目光坚毅的汉子凑到了一起,向一个人报告着低声汇报着:“所有的汉人都拿到了酒肉,就连那些挂着银牌子的警卫也不例外,畜生们这会正放开量狂饮呢,等到午夜时分肯定全趴下。”   “咱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击,血洗汉人的营地,管保一只老鼠也不会漏出去。”   “很好,大伙分头行动,午夜准时暴动,解救香香公主铲除汉人大头目的任务就交给我亲自来办吧,真主保佑回部,解散!”那个领头的一声令下,汉子们便如同荒漠上的风一般无声无息的消散了,领头的这才慢慢走出来,兵营围墙上的牛油火把照耀下,能看清他一脸毅然决然的神情,此人正是蒙丹。   “你,说的就是你,过来跟爷喝一杯。”远处传来醉鬼的喊声,蒙丹登时大怒,右手扶到了弯刀上,但是望过去,那醉鬼分明是个红衫军的小军官,蒙丹赶忙松开刀柄,换了一副热情的笑脸:“汉人兄弟,我来陪你尽兴。”   好不容易打发了那个醉鬼,蒙丹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该死的汉人,仗着兵器好想霸占我们回部的大好河山,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今天晚上就再让你们猖狂一回,等到明天就是我们回部人自己当家做主了。”   今夜宁夏城不设防,四个城门都开着,满街都是狂欢的人,蒙丹穿过喧闹的大街,来到张灯结彩的可汗宫殿,蒙丹是老霍查的干儿子,又是香香公主的义兄,回部的长老,守门的士兵自然不会拦他,进来之后,蒙丹轻蔑地看了看院子里东倒西歪的刘子光亲卫队,确信他们不会构成危险之后,便走进一间侧房,开始准备待会发难用的物品。   要想解决汉人,必先解决香香公主,蒙丹很痛心的意识到,香香公主现在已经变心了,整个人完全倒向了汉人一方,要把整个回部出卖给汉人,所以今天这个秘密行动他完全是瞒着霍灵瑶的,当然对香香公主决不能杀害,因为她毕竟是老霍查的女儿,回部现任的香可汗,只有杀掉了刘子光之后,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慢慢地进行说服教育,蒙丹相信凭着自己的一腔真情,最终是会挽回霍灵瑶的心的。   此时香香公主还不知道一个巨大的阴谋即将来到,她正坐在自己的宫殿里等候新婚丈夫的到来,经过再三的考虑,霍灵瑶最终还是认定自己的决策是正确的,回部处于汉人和蒙古人之间的夹缝,力量弱小却又富饶丰腴,所以必须在这两者之间挑选一个作为靠山,否则单凭自己的力量根本维持不下去,西夏那一头就不用考虑了,早已经是死仇敌人了,所以回部必须,也只能全面倒向明朝。   而嫁给刘子光则是最好的选择,这个人年轻有为,权倾朝野,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单单靠他的威势就能保回部起码五十年的平安,说白了这就是一桩政治婚姻,但霍灵瑶并没有太多的哀怨和不满,刘子光对回部那是没说的,要钱给钱,要武器给武器,人长的又帅,武文韬武略更是没的说。   在遇到刘子光之前,蒙丹确实在霍灵瑶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青梅竹马的义兄,小伙子人也精神,能骑烈马,能射大雕,在整个回部看来都是一等一的好男儿,可是现在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和人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征西大将军刘子光比起来,蒙丹就是个乡下愣小子。   女人变心其实是很快的,虽然霍灵瑶自己还不愿意承认,其实在她内心里,其实已经暗暗喜欢上了刘子光,所以在等待新郎的这段时间里,她心中充满了甜蜜而忐忑的感觉。   宫殿里有一个玉石砌成的圆形浴池,待会等新郎来了就要按照回部的传统一同沐浴,然后进入洞房,想到这些香艳的事情,霍灵瑶脸上顿时升腾起两朵红云,她忍不住伸头往浴池里看,想看看自己的倒影是不是还那么美丽,可是一探头却看见一个蒙面人正站在自己身后。   霍灵瑶大惊,刚想喊叫便被那蒙面人捂住了嘴巴,那人手里显然有,霍灵瑶当即昏了过去,蒙面人将其抗在肩上,悄悄消失在窗外。   婚礼的另一个主角刘子光此时还在外面狂饮,那些回部的汉子喝酒简直如同喝水,看这架势分明是想把刘子光灌醉,但是他们显然打错了算盘,地上已经躺了十几个人,而刘子光还是稳如泰山,来者不拒。   把最后一个客人喝趴下之后,刘子光才冷笑一声,起身离席,站起来的时候却踉跄了一下,侍卫长代文龙赶紧来扶,被他推开:“没事,这点酒不在话下。”   话虽这样说,刘子光还是感觉有点上头,这是以前决不会出现的情况,可现在不但喝酒会醉了,就是身手也比以前退步了一些,上次单挑古伦木的时候,居然用了两个回合才砍死他,这一切都表明自己的身体机能在下降,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恐怕等老了的时候就和一般人无异了。   刘子光先到茅房洋洋洒洒撒了一泡尿,然后回到酒桌前,那些醉成烂泥的客人已经被拖下去睡觉了,取而代之的是红衫军的十几个中级军官。   “都准备好了么?”刘子光问道。   “回大帅,已经安排妥当,等他们一动手咱们就反制,管保您一觉醒来宁夏城就变了新天地。”手下回答道。   “很好,到时候下手要果断,对于极端民族主义者一定要狠狠打击,但是同时也要注意民族政策,不要伤及无辜,都散了吧,再过一会就要开打了。”   刘子光挥手让大家退下,自己则前往香香公主的寝宫,现在已经接近午夜了,让新娘子等太久可不好。   这些天来,蒙丹的小动作全在刘子光的掌控之中,回部人玩阴谋诡计未免水平次了些,要知道他们面对的可是大明朝最大的特务头子,南厂的特务系统也已经悄悄渗入了宁夏城,在当地发展了不少眼线,甚至连蒙丹的小组织里也有南厂的人,蒙丹的一举一动,所有的计划细节用不了半天时间就会传到刘子光手里。   刘子光对回部实行的是怀柔政策,目前回部的经济和文化都很弱小,只要关中通往宁夏的铁路一建成,数不清的汉族商人就会接踵而来,带来大量的商品和先进的汉族文化,用不了多少年回部就会被同化掉。这个政策如果在西夏入侵前实行的话恐怕没有胜算,但是在西夏人短短的一年统治期内,回部所有的长老、阿訇,甚至民间有骨气的人都被杀掉了,此举正好在无形中帮了刘子光的忙,搞定回部其实很简单,唯一的而且是不可调和的障碍就是蒙丹。   刘子光知道蒙丹是霍灵瑶青梅竹马的义兄,而且从平时他的举动来分析,一定是极其爱着霍灵瑶的,如果是其他方面刘子光还可以考虑迁就,但是霍灵瑶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出来,这就加剧了两人之间的矛盾,蒙丹的叛乱计划刘子光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他不但不将其扑灭在萌芽状态,反而放任他们发展,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的除掉蒙丹和他那帮热血的追随者们。   今夜洞房花烛,外面却血流成河,想起来都让人兴奋,刘子光晃晃悠悠向霍灵瑶的寝宫走去,边走边吩咐侍卫,里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许进来。   霍灵瑶身材惹火,前凸后翘,棕发碧眼皮肤白的象牛奶,身上还有一股异香,最重要的还有那种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态度,这一切都强烈激发着刘子光的征服欲望,他不由得想起上回在帐篷里霍灵瑶背对着自己撅着屁股洗脸的样子,那个优美的弧形真是让人气血翻涌啊,嘿嘿,今夜就能得偿所愿,扶着香香公主的美臀大爽特爽了。   来到寝宫前,刘子光假正经的先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想必侍女都已经被霍灵瑶支走了,小丫头还挺害羞呢,刘子光淫笑一声,脱下靴子推门走进了宫殿。   走过长长的铺着地毯的走廊,来到寝殿的核心位置,圆形大浴池,水是烧热的,烟雾袅袅,能看见身材窈窕的霍灵瑶正端坐在池边,两只洁白的小脚丫在池子里打着水花,身上只穿着一层薄纱,刘子光当场就硬了,吞了一口涎水便走了过去,如同一只大灰狼走向小白兔。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四十八章 强暴   浴池周围的地是用大理石铺成,平整光滑,赤脚走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刘子光就这样蹑手蹑脚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脱着身上的衣服,等走到香香公主背后的时候,他身上就只剩下一件亚麻的内衣了,夏天用吸汗的亚麻做内衣,是红衫军的传统,这种制式军内衣的左胸上还绣着一个小小的喷水鲸鱼,没有人知道,这是镇武侯大人用于寄托对那个世界的回忆。   香香公主显然已经察觉到刘子光的到来,但是她并没有转身,依然坐在水池边用脚拍打着水花,刘子光虽然欲火难耐,但是此时总还得装的斯文一些,所以走到跟前并没有一个饿虎扑食,而是静静地坐到了香香公主旁边,将脚伸到池子里,也开始翻腾起水花来。   “我小时候最讨厌的就是洗澡,那时候我爹总是带我到他们厂的单位澡堂子去洗澡,那些皮糙肉厚的工人把蒸汽开到最大,水滚烫的不得了,他们还嫌不够热,可是我是个小娃娃啊,细皮嫩肉的哪能经得起这样的温度,所以每次都挨打……”   刘子光自顾自讲着小时候的故事,可是霍灵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扭头看过去,正好霍灵瑶也转头望过来,四目相对,感觉今天香香公主的眼神怪怪的,但是却说不出什么怪在哪里,或许是女人结婚心情过于紧张吧,刘子光自己给出了一个答案。   霍灵瑶脸上的化妆已经洗掉了,素面朝天,显得比白天婚礼的时候要好看许多,吹弹可破的肌肤,娇艳欲滴的红唇,加上迷离的眼神,让刘子光下面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此时无声胜有声,他轻轻伸出手揽住了香香公主的香肩,邀请她一起入浴。   在刘子光的魔爪伸到霍灵瑶肩膀上的时候,她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但依然乖巧的随着刘子光踏入了浴池,进池子归进池子,但是打死也不愿意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刘子光也不勉强,自己把T恤短裤扒了光精光,胡乱舀起水来往身上浇,一双贼眼却死盯着霍灵瑶窈窕惹火的身段,眼珠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霍灵瑶身上的衣服本来就很薄,被水浸湿以后全都贴在了身上,凹凸有致,能看见的全看见了,在刘子光肆无忌惮的目光下,霍灵瑶的脸红的快要滴血,但是她咬了咬嘴唇,却说出一句令刘子光差点当场崩溃的话来:“来吧,我们去床上。”   既然美女主动投怀送抱,刘子光还有什么好说的,拦腰将霍灵瑶抱了起来,就这样水淋淋的赤身裸体走向浴池二楼的卧房。   香香公主的卧房里,夜风吹拂,凉爽无比,所有的器物摆设不是象牙就是金银,价值不菲,华贵雍容,小桌上摆着琉璃酒壶,里面盛着西域葡萄美酒,精美的银盘子里放着各色水果,刘子光哪还有心情看这些,一进房门就将香香公主放到了床上。   霍灵瑶还是黄花大闺女,刘子光却已经是花丛老手了,他深知此时不能猴急,应该循序渐进,第一次很重要,一定要温柔再温柔。所以虽然他下面那家伙已经血脉贲张了,可还是按捺住了当场撕掉霍灵瑶身上的薄纱来个霸王硬上弓的冲动。   霍灵瑶仰面躺在床上,一双大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看起来在颤抖,花瓣一般的嘴唇微微张着,似乎在发出邀请:来吻我吧。   刘子光轻轻爬到床上,压在了霍灵瑶的身上,开始亲吻她的双唇,双手也不闲着,伸到衣服里面去乱摸一气,下面那个坚硬火烫的东西正顶着女孩的大腿内侧,霍灵瑶当场就僵住了,整个身体变得铁板一样僵硬,两腿下意识的并拢,牙关也紧咬,可是两只手却伸出来抱住了刘子光赤裸的身躯。   刘子光大肆侵袭着霍灵瑶的身体,用舌头撬开她的牙关,用手将她胸前一对红樱桃捏的坚挺起来,渐渐的霍灵瑶的呼吸也沉重起来,放开了牙关,丁香小舌和刘子光的舌头搅在一起,火烫的身子也如同蛇一般扭动起来。   刘子光意乱情迷,虽然他上过的美女不少,但是这样火辣身材的异族少女还是头一次,再加上几个月都没有碰女人了,所以将整个身心都投入了进去,正当他伏下头去,想吮吸那一对红樱桃的时候,忽然感到背上刺疼。   是匕首刺入身体的感觉,刘子光甚至能感到这把匕首的锋利程度,切自己的皮肉如同快刀切豆腐一般利索,匕首刺得很深,一直没到刀把,入刀的位置正好是后心,恐怕此时心脏已经被刺伤了。   刘子光巨疼,但神智依然清醒,他一个懒驴打滚就从床上下来了,环顾四周根本没有外人进入,行凶者正是香香公主,此时她手上还满是鲜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全是惊恐,不对,这似乎不是惊恐的神情,而是成功的兴奋。   刘子光千算万算没算到霍灵瑶会害他,并且是在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出手,这一招太阴狠了,自认为看人很准的刘子光也不免感叹自己玩了一辈子鹰,居然被小家巧啄了眼。   现在没必要问那些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废话了,情况已经很明了,霍灵瑶和蒙丹勾结好了的,约定今晚起事,只是刘子光监测到了蒙丹的不轨而没有预料到霍灵瑶的背叛。   刘子光低头看胸前,赫然是一个雪亮的匕首尖,小丫头太狠了,居然把自己攮了个透心凉,幸亏这匕首的血槽很浅,血流的不多,刘子光伸手到背上能摸到匕首的象牙柄,可是他不敢将匕首拔出,那样的话血就会喷涌而出。   看到仇人中刀以后居然屁事没有,站在窗前恶狠狠瞪着自己,霍灵瑶心中大骇,急忙从床下抽出一把长剑,冲着刘子光的咽喉就刺了过去。   见过狠得,没见过这么狠的,新婚之夜就谋杀亲夫,刘子光来不及呼叫援兵,就赤手空拳和霍灵瑶打了起来,霍灵瑶的剑法非常精妙,远远超乎刘子光的想象,要知道当初霍灵瑶可是连代文龙都打不过的啊,可是现在看来,恐怕刘子光认识的所有人中,挑出最厉害的前三个合伙对付霍灵瑶都未必有胜算。   小B深藏不露啊!刘子光大怒,潜力也发挥到了极致,虽然霍灵瑶的功夫已经接近武林第一流水平,但是在刘子光面前还是不够看,三招之后宝剑就脱手了,霍灵瑶见势不妙刚想施展轻功从窗子逃走,哪知道被刘子光一下子抓住了身上的衣服,这层半透明的纱衣虽然很薄,却是天山冰蚕丝织成,做防弹衣都够规格,所以霍灵瑶整个人已经跃出了窗户还是被拉了回来。   刘子光怒极,劈头盖脸先扇了霍灵瑶四个大嘴巴,霍灵瑶虽然极力躲避抵挡,但是根本挡不住盛怒之下的刘子光的巴掌,当时就打得她的小脸红肿起来,头发蓬乱,嘴角也出现了一丝血痕,但是她硬气不改,冷哼道:“杀了我吧。”   “杀了你?你想得美,老子对你们回部只能这么好了,帮你们报仇,帮你们建国,大把的银子花出去,嗯,还有老子的感情也付出了不少,得到的却是你狗日的恩将仇报,哼,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说着一个耳光将霍灵瑶打倒在床上,将其双手反剪在背后,看看窗边有栓窗帘的牛皮绳,便一把扯过来绕了好几圈在霍灵瑶的手腕上,最后还狠狠结了个死扣,霍灵瑶被按在柔软的天鹅绒床上,一身好武功都施展不出来,眼看就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刘子光将霍灵瑶按在床上,一双修长粉嫩的玉腿却耷拉在床下面,双手被捆绑背对着刘子光,刘子光拽了两下没能把薄纱撕开,索性将其直接掀起来,露出霍灵瑶完美弧线的美臀。   霍灵瑶意识到了刘子光的企图,拼命地扑腾起双腿,可是却徒劳无功,这里面是有讲究的,俗话说得好,好汉也难日打滚的B,如果从正面进攻的话,只要受害者极力反抗,强奸犯是很难得逞的,可是采取老汉推车式就不一样了,哪怕你双腿并得再紧,只要屁股撅起来,一样可以干进去,当然刘子光并没有当过强奸犯,他只是以前经常上一个叫做SONICBBS的网站,经常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才学会了这些。   面对意图谋杀自己的凶手,刘子光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挺起胯下巨物朝着霍灵瑶香臀之间粉红的所在就猛刺过去。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此处删减十万八千二百字,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四十九章 力挽狂澜   霍灵瑶悠悠醒转过来,脑子还晕晕乎乎的,她先动了一下手脚,还好,没被捆住,屋子里很黑,但是陈设有些熟悉,霍灵瑶很快就想起这是可汗内宫的一所偏殿,因为曾经吊死过一个女人所以常年空关着,小时候她和蒙丹倒是经常偷偷跑进来玩来着。   霍灵瑶浑身无力,站不起来,她转动眼睛观察四周,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窗边凝望着外边,这背影太熟悉了,不是蒙丹还能是谁!   蒙丹为什么要绑架我?这里面有什么阴谋?霍灵瑶心中泛起极大地疑惑,一时间手脚都变得冰凉,身体也僵硬起来,蒙丹不会是想……她简直不敢想下去了,如果对汉人动手,等于将回部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两面树敌,左右夹攻,回部从此糜烂。   蒙丹在窗口看了一会,转身回来,棱角分明的脸在外面影影绰绰的灯火照耀下显得阴晴不定,他走到霍灵瑶身边低声道:“瑶瑶,你醒了?”   霍灵瑶沉默了一下,道:“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给回部带来多大的灾难?”   蒙丹道:“你错了,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回部的将来打算,汉人阴险无比,打算吞并我们回部,抢走我们的女人,奴役我们的子孙,掠夺我们的牛羊,所以我们有血性的回部男儿必须奋起抗击,我这一段时间一直在筹划这件事,可以说是做的天衣无缝,刘子光那个贪婪好色的家伙,居然答应了我们的要求,拱手送上火炮战车,哼,用他们的武器对付他们,再好不过了,而且有了这些先进的火器,再加上回部健儿的勇武,咱们从此将不再惧怕任何人。”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是把自己放在道义的对立面,咱们回部讲究的是恩怨分明,光明磊落,人家汉人是真心帮咱们的,你这样恩将仇报惹怒了刘子光,势必会引起他和大明的报复啊,我所做的一切牺牲都白搭了,你这是陷我于不义,陷回部于危难啊!”   听了霍灵瑶的话,蒙丹激动起来:“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瑶瑶,汉人头子哪是真心帮咱们啊,他完全是贪恋你的美色,用回部女儿的身体换来的和平和富贵咱们不稀罕!哼,死又如何,大丈夫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瑶瑶,我知道你是被那个汉人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同时也是为了回部的利益才决定嫁给他,但是过了今晚你就不用受委屈了,因为所有的汉兵都将被杀死,包括他们的头子刘子光!”   霍灵瑶大惊:“不管怎么说,我和他是阿訇主持下结了婚的,你居然杀死我的丈夫,蒙丹,你太狠了!”   “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是我的女人,任何人都不能碰,你不知道这些天来我是怎么熬过来的,看着自己的女人就要嫁给仇人,还得笑脸相迎,每天晚上我都痛的睡不着啊,无法排遣压力,我只好拿刀在胳膊上割,你看看——”说着蒙丹撸起了袖子,借着微弱的光亮,能看见蒙丹粗壮的胳膊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疤如同红色的毒蛇盘绕着,有些新的伤痕还带着血。   蒙丹狠狠放下袖子,道:“谁让我难受,我就让他更难受,刘子光就要死在今晚,你的丈夫是我,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永远!你都是我的!”他越说越激动,居然一个饿虎扑食扑了上来。   “放开我!蒙丹你疯了!”霍灵瑶拼命抗拒着,但是由于麻药的影响,力量暂时还没恢复,所以抵抗是徒劳的,身上的衣服很快被蒙丹撕成一条条的了,但是她拼死并拢两条腿,硬是让蒙丹无计可施,这就显现出文化水平高低的差异了,同样的情况下,上过SONICBBS的刘子光同学就能顺利的把事情办了,而牧区的辍学少年蒙丹就没辙了,只能将两只手狠狠的抓在霍灵瑶的双峰上粗暴的揉着,一张臭嘴凑了过去猛亲。   此前蒙丹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常年不刷牙,一股怪味道熏得霍灵瑶差点昏过去,蒙丹粗暴的举动让她感到极其的耻辱,这位义兄以往所有的光辉形象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变成了野蛮凶残的强奸犯,霍灵瑶感到血往上涌,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一下子有了力气,她拼命地推着蒙丹,想把他推开,但是蒙丹借着酒劲,力气也极大,两人相持的时候,霍灵瑶忽然摸到了蒙丹插在腰带上的匕首,回部人除了腰间的长弯刀之外,通常还在腰带上带一把吃肉的小刀,虽然不长,但很锋利。   霍灵瑶来不及多想,拔刀出鞘就狠狠地刺了过去,蒙丹专心强奸呢,没料到有此杀招,当场被刺中了腹部,蒙丹起身惊讶地看着肚子上的血洞,有看了看霍灵瑶,不可置信地说:“瑶瑶,你居然用刀扎我?”   霍灵瑶一个翻身以来,手里还紧握着匕首,“蒙丹,现在停手还来得及,为了回部的百姓,你必须停止针对汉人的袭击。”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然后是雷鸣般的喊杀声,大意都是杀光汉人什么的,蒙丹用手捂住伤口微笑道:“晚了,已经开始了,现在刘子光应该也死掉了,虽然他武功高强,但是杀手的功夫更高,乃是有着天山雪莲之美誉的天山七剑之一,同时她又是你的孪生姐妹霍灵芸,相貌身材甚至身上的香味完全一模一样,刘子光以为是你,肯定会放松警惕,所以他必死无疑,即使一击不中的话,刘子光也会以为是你做的,回部和汉人必将水火不容,瑶瑶,跟我们一起干吧,我不恨你扎我这一刀,你还做我的妻子,好么?”   霍灵瑶一听,冷汗都下来了,她是有一个孪生的姐妹,但是很小的时候就被天山上的女侠虫不,给抢走了,已经十几年没有音讯,没想到居然这个时候出现,而且和蒙丹搀和到了一起,冒用自己的名义刺杀刘子光,这样一来普天之下都知道是自己杀死了刘子光,回汉关系必然大恶,这计策简直太毒辣了。   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吧,让刘子光或者其他人看到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香香公主,证明自己不是杀死刘子光的凶手,将来也不至于引起更大规模的仇恨和屠杀,想到这里,霍灵瑶夺门而出,向着自己的寝宫奔去。   蒙丹紧随其后也窜了出去,妄图去追霍灵瑶,但是此时宫内的侍卫们已经警觉起来,紧密的脚步声朝着这边奔来,蒙丹已经受伤,又挂念着外面的战斗,于是恨恨地一跺脚,捂着伤口从事先安排好的密道逃走了。   霍灵瑶身上的衣服都烂成一条条的,脚上也没穿鞋,就这样狂奔着,跑到寝宫外面,看到二楼的卧室还亮着灯,似乎有人影在晃动(某种活塞运动),便停下来大喊道:“刘子光,那个人不是我!”   当外面爆炸声和喊杀声传来的时候,刘子光一点都没停顿,反而干的更起劲了,身下的女人一声不吭,身子软的如同烂泥一般,想必是在侯爷的威猛进攻之下昏迷了,当刘子光将积攒了几个月的精华喷出去之后,才听到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正是霍灵瑶!   刘子光大惊,急忙拔出鸡鸡来到另一侧窗口观看,只见楼下一脸焦急之色的不是霍灵瑶还能是谁!   出了鬼了!怎么两个霍灵瑶,他急忙回头去看床上那个,却见那女人的身影消失在窗口,奔过去趴在窗口去看,那个穿着一身薄纱双手被绑的“霍灵瑶”正施展轻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逃窜。   刘子光再回来看这边的窗户,霍灵瑶已经蹬蹬蹬跑上来了,他赶紧拉过床单盖住自己的下身,霍灵瑶推门进来,双眼含泪,不知道是急得还是吓得,刚说一句:“你没事吧?”便看到了刘子光胸前的匕首尖,当即尖叫起来。   “郎中!快叫郎中来!”霍灵瑶扑到窗口狂呼,看到大群的士兵蜂拥过来,霍灵瑶才转回刘子光身边,泪光涟涟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蒙丹他们发动了叛乱,要用你们给的武器杀光你们,那个凶手也是蒙丹找来的,是我的孪生姐姐,这一切我都不知情,宁夏城大多数百姓也没有参与,希望你不要向他们报复……”   说完这些话霍灵瑶自己都觉得脸红,自己这边的人太不厚道,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还请杀手把人家刺了个透心凉,末了自己还要帮这些人求情,这也太把人家刘子光当凯子了。   刘子光的侍卫们涌了进来,将寝宫紧紧围住,几个小伙子手里的火铳都瞄准着霍灵瑶,眼睛里也全是怒火,刘子光却摆摆手让他们把火铳放下:“这里没事,你们赶紧去平叛吧,注意不要伤及无辜,尽量以劝说为主。”   到了这个份上刘子光还在照顾着回部的人,霍灵瑶热泪满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军医也赶到了,副将衔的军医琼斯博士帮刘子光检查了伤口,惊讶地说:上帝啊,这一刀太狠了,把您的心脏都刺穿了,天知道您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我这就实施手术,看能不能把您救活。”   “这里改成手术室,所有闲杂人等都出去,拿我的医药箱来,赶快!”琼斯博士大声吼道。大伙急忙退出去,可是霍灵瑶却执意要留下。   “你去吧,外面正在打仗,只有你才能制止这场流血,我没事的。”刘子光温柔的说道。   霍灵瑶心如刀割,她欠这个人的实在太多了,可是此时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先去制止叛乱,至于回来后还能不能见到活着的刘子光,那可就不好说了。   “你放心,我永远都是你的妻子,回部人民和汉人也永远亲如一家,这是我的誓言!”霍灵瑶说完转身就走,她实在不忍心再看刘子光一眼,因为她怕自己的眼泪会忍不住掉下来,可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作为可汗,她必须力挽狂澜!   城外的回部军营里,一帮赤膊大汉正摆弄着重炮,汉人的玩意就是先进啊,钢材光滑的能照见人影,所有的机件都那么粗犷有力,炮弹也充满了工业美感,可是这些汉人制造的东西马上就要用来屠戮汉人了,事实证明在智慧面前,什么强大的实力都是白搭。   汉子们谈笑风生,憧憬着汉人军营划为齑粉的那一刻,总攻的时刻很快就到了,汉子们将炮弹塞进炮膛,瞄准不远处的红衫军兵营,依样画葫芦,一拉炮绳,剧烈的爆炸响起,可是爆点却不是在军营里,而是回部的炮兵阵地,炸碎的重炮碎片四射,将赤膊大汉们撕成血肉渣滓,爆炸还引起了旁边弹药的偱爆,一串连一串的爆炸瞬间将毁掉了整个炮兵阵地。   豪爽的汉子们哪里知道,汉人给他们的重炮早已经是到了寿命的,炮膛已经出现裂纹,承受不了过大的膛压,而配给他们的炮弹又是专门用于试验炮膛承受力的强装药高压弹,普通大炮发射一次都要减寿,更何况是快报废的大炮,所以当场炸膛,刘子光的心不可谓不歹毒啊……   城外的炮声一响,城内的暴动也起来了,蒙丹纠集的一伙人拿着刀枪高声喊着杀光汉人的口号,扑向各个红衫军据守的要地,而与此同时,另一帮化装成回部人的队伍也开始了在城中的打砸抢活动,他们一边喊着杀汉人的口号,一边却烧毁回部人的房屋店铺,而红衫军面对突然袭击,只能勉强据守,无法出来镇暴。   最危险地时刻,香香公主出现了,她一声戎装,腰挂弯刀,打着可汗的大纛,领着可汗府的亲兵,出现在宁夏城的街头。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五十章 把你妹   霍灵瑶在宁夏城的威信还是可以的,而且大部分叛乱暴徒是受到了蒙丹的蛊惑,以为背后有香可汗的支持才加入的,现在看到香可汗举起平叛的大旗,自然当场倒戈。   先前那些化装成暴徒的红衫军到处放火,引起了广大普通群众对叛乱的极大反感,回部人天性尚武,只要是个男人腰里就有弯刀,所以很快就有很多人自愿加入到平叛的队伍中来。而那些完成了任务的红衫军们也悄悄地作鸟兽散,找个地方换了军服出来光明正大的开始平叛。   蒙丹的部下们打的很艰苦,战斗远没有计划的那样顺利,大炮全炸了不说,战车也开不动,煤炉子烧得火红,可车子就是不走,他们这才知道上了汉人的当,要来的先进武器都是些渣而已,无奈之下只好重新拿起弓弩刀枪进行战斗。   这是一场回部人之间的战斗,所以进行的并不激烈,再加上蒙丹受伤,不能进行有力的指挥,所以叛军很快败走,在城门附近又遇到了红衫军的阻击,红衫军们已经听说了大帅被奸人暗算的消息,个个怒不可遏,大帅有令要以“劝说”为主,他们倒也不折不扣的执行了命令,不过不是用嘴和喇叭来劝说,而是用手中的火铳和手榴弹。   叛军遭受双重打击,军心不稳,当场土崩瓦解,除了蒙丹等十余骑死硬分子侥幸逃脱以外,剩下的数百人都跪地投降了。   凌晨的宁夏城,制高点和路口都站着全副武装的士兵,满目疮痍,遍地尸体,红衫军和忠于可汗的军队一起打扫着战场,将火扑灭,将尸体集中起来运走,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那些在家里惊恐万分藏了一夜的百姓悄悄打开门观看,已经见不到战争的痕迹了,只看见红衫军的士兵勤快地打扫着街道,还帮五保户挑水劈柴,一派军民和谐的景象。   城中一个清真寺的塔楼中,被刘子光强奸了的霍灵芸正仇恨地看着这一切,她现在无力行动,因为刘子光的粗暴入侵已经把她下面搞得红肿不堪,再加上身心遭受极大打击,所以一身武功暂时都发挥不出来了,现在只能如同受伤的母兽一般独自舔着伤口。   霍灵芸是霍灵瑶的孪生姐妹,到底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已经无从可考,两人属于那种同卵孪生,所以生得极其相似,别说和霍灵瑶不太熟悉的刘子光了,就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蒙丹,见到霍灵芸的时候都认错了。   老霍查有一对女儿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因为那是老霍查的一块心病,禁止任何人提起,当年天山女侠虫不老来到宁夏城化缘,被老霍查怠慢了,所以当场抢走了他一个女儿以作惩罚,老霍查带着数百个战士一直追到天山,竟然全军覆灭,无功而返,恼怒万分的老霍查一气之下赐死了照看双灵姐妹的妃嫔,这也是霍灵瑶小时候经常去的那间鬼屋的由来。   其实虫不老倒不是个坏人,只不过脾气有些古怪罢了,外间传说她喜欢用漂亮婴儿熬汤喝,以此美颜,其实乃是谣传,虫女侠驻颜有术自有其他的妙法,她掳来霍灵芸也不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是想为自己找个徒弟。   霍灵芸在虫不老的教导下学得了一身好武功,剑术尤其精妙,她和同在天山习武,但属于晦明大师门下的六个徒弟并称为天山七剑,而霍灵瑶由于容颜娇美,又有一个美誉叫做天山雪莲,多少英雄少年对其爱慕有加,为了一睹芳容从中原不远万里到天山拜访,光是每年冻死在路上的恐怕就有几百号,可是天山雪莲异常孤傲,根本不屑于搭理这些凡夫俗子,在她心里,也就是其他六剑还能稍微说上点话,可是也达不到能追求他的水平。   虫不老并不向徒弟隐瞒她的身世,可是长时间跟着这位怪脾气的女侠,霍灵芸的脾气也变得古怪,专心习武并不想家,只是到了最近一段时间,回部被西夏入侵,听说生父死难,霍灵芸才动了回乡复仇的心思,可是那时节正好是师父闭关修炼的阶段,她必须为之守关,所以一来二去就耽误了。   等虫不老出关,霍灵芸这才单枪匹马下天山去报国仇家恨,此时正好是霍灵瑶在关中请求刘子光出兵的时间,霍灵芸刚进宁夏境内就遇到了古伦木送往西夏的马群和运银车,女侠自然立即出手劫了这票买卖,由于她长的和霍灵瑶一模一样,所以被西夏军误认为是香香公主。   西夏军走了,明军却来了,自己的姐妹还要嫁给汉人的头头,整日乔装打扮在城中游走的霍灵芸听到这个消息总觉得心中不爽,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又不愿意找到自己的姐妹当面问个究竟,所以就找到了自己唯一有点印象的蒙丹。   当蒙丹见到霍灵芸的时候,还以为是香香公主来找他呢,激动的了不得,听说这是小时候失散的那位公主之后,蒙丹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个暗杀掉刘子光的好机会。于是他添油加醋向霍灵芸描述了刘子光的阴险歹毒,霍灵芸当场就柳眉倒竖,要去杀掉刘子光,却被蒙丹拦住,告诉她说刘子光身边警卫太多,而且此人武功高强,轻易出手的话极难成功。   霍灵芸嗤之以鼻,虽然她久居天山,但是对刘子光的名头还是晓得一点的,因为刘子光还有个兼职,是中原武林组织天地会的总舵主,很多年轻人将其崇拜的一塌糊涂,霍灵芸自然极为不屑,但是战略上藐视,战术上还是很重视的,她虚心接受了蒙丹的提议,在新婚之夜装成新娘,伺机暗杀刘子光。   所以就有了前面的故事,霍灵芸依仗轻功高强,潜入寝宫迷昏了霍灵瑶,将她交给蒙丹以后自己坐到了水池边,不知道为什么,坐在那里之后忽然一股莫名的感觉从心里浮出来,扰的她心神大乱,内力都不能正常发挥了,当刘子光走进来的时候,她凝神听了脚步和气息,判定传言不虚,这贼子的武道修为怕是已经达到了宗师级别的水平,就是师父来了恐怕都讨不到便宜,但是箭在弦上,骄傲的霍灵芸不可能放弃,她心一横,决定暂时牺牲一下自己的色相,搞垮对方的心神再动手,这个决定可害苦了她,被刘子光大大的占了便宜,霍灵芸自己的心神也搅得更乱,内力减退了三成还多。   她到底还是寻了个机会将匕首插进了刘子光的后心,天山雪莲出手绝不会错,那一刀又准又狠,把心脏都刺穿了,她都看见刀尖从前胸露出来了,可是对方居然不死!   这是什么怪物啊,武功修炼到多么令人发指的地步啊!霍灵芸惊恐万分,但还是拔出她的宝剑勇敢的刺了过去,希望趁着对方重伤将其彻底杀死,可是刘子光跟没事人一样,、三两下就把她的宝剑给下了,还劈头盖脸一顿嘴巴子把她打得嘴歪眼斜,更过分的是,这个淫贼居然……居然强暴了天山众少侠心目中圣洁的雪莲花!   霍灵瑶的下身红肿瘀伤,虽然已经找了清水洗过了,但还是觉得不干净,因为那个淫贼射了很多脏东西进去,冰清玉洁的霍灵芸一时间寻死的心都有了,不过她终究还是虫不老的徒弟,骨子里透着阴狠,这个仇不报的话,自己绝不会先死,只不过对方力量太过于强大,已经不适合再出手,还是返回天山找师父帮忙最好。   可汗宫殿,警卫森严,气氛压抑,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大帅手术的结果,霍灵瑶更是焦灼万分,刘子光的生死可关系到回部的将来,只要这边传出他死亡的消息,那边红衫军就会将宁夏城给屠了泄愤,她可是知道这些大兵对他们主帅的爱戴的,所以最不希望刘子光出事的就是霍灵瑶了。   穿着消毒衣的医护兵和医官不时进出手术室,送入一些手术器械箱和成瓶子的血浆,将一些沾了血的纱布和碎肉拿出来,带着口罩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是看眼神却是极其的凝重,可不是么,那可是心脏啊,被刺中哪还能有好?当外面的人拉住他们打听消息的时候,这些医官总是严肃地说:“请你们冷静,我们会尽力抢救的。“   “刘子光啊刘子光,你可不能死,真主啊,请您一定留住他的生命,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取他的生存。”霍灵瑶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走到院子里,向西跪下磕头念念有词,其他回部诸人也跟着下拜祈祷,红衫军知道他们在拜自己的神灵,为大帅祈福,也都感慨回部毕竟还是有好人的。   寝宫二楼的手术室里,身上绑了绷带的刘子光正生龙活虎的吃着血淋淋的牛排,喝着红葡萄酒,琼斯博士坐在对面陪着他吃,一边吃两人还一边探讨刘子光的心脏问题。   对于刘子光身体的精妙之处,琼斯博士早就了解,深知此人非同凡人,不过这回被刺中心脏还能屁事没有,还是很值得研究的,要不是刘子光不让,他恨不得能把侯爷给解剖了,经过再三分析,他们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那把匕首确实刺中了心脏,但是没能造成任何伤害,心脏如同一个韧性十足的金属球,将匕首弹开了,所以说这一刀除了在刘子光身上扎了个眼之外,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伤口已经用羊肠线缝上了,敷上了金疮药,缠了绷带,刘子光已无大碍,但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伤重,在霍灵瑶那里加点感情分,他还是得装做伤重的样子,刘大帅饭量大,这会已经饿了,所以让那些医官用手术器械箱和血浆瓶子带进来牛排和葡萄酒供他享用。   牛排是不超过三个月大的小牛肉,用黄油煎成三成熟,嫩的不像话,葡萄酒是上好的西域吐鲁番酒,喝一口唇齿留香,一顿美餐吃得他是满嘴流油,直到很不雅观的打起了饱嗝,刘子光才停下,拿医用纱布擦了擦油嘴道:“差不多了,该让他们进来看我了,要不然时间太久了真要出事了。”   医生们收拾好杯盘狼藉的桌子,在屋里喷了些消毒水,才一个个面色严峻的走了出去,用稳健的语调说:“经过我们的全力抢救,伤员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现在家属可以进去探视了,请注意呆的时间不能太久,以免影响伤员休息。”   大家都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帅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这么重的伤都不死,大伙高兴的泪花闪烁,互相用拳头击打着对方的肩膀表示喜悦之情,但是他们不敢大声欢呼,以免影响了大帅的修养。   霍灵瑶听到这个消息后也长出了一口气,回部的灾难终于避免了,同时自己也摆脱了新婚就做寡妇的噩运,此时除了赞美真主的伟大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霍灵瑶作为伤员的直系亲属被安排第一个进入病房探视,昔日的公主香闺已经成为手术室,到处弥漫着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牛排),那个可怜的伤员上身缠满了绷带,正躺在床上用虚弱的眼神看着自己。   看到刘子光面色苍白神情憔悴,霍灵瑶便知道刚才的手术进行的多么艰难,她轻轻走到刘子光身旁坐下,用轻柔的语气说:“你放心,叛乱已经平定,人员伤亡有限,大局已定,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你只管安心养伤就是。”   刘子光点头道:“那就好,回部已经再也经不起折腾了,眼下是稳定压倒一切啊。宁夏城乃至整个回疆的平安,你要担起来,因为我们汉人终究是要走的。”   霍灵瑶身躯一震,蒙丹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腹啊,人家刘子光压根就没打算留在回部啊,她觉得眼睛又有些湿润了,说道:“现在我们回部人不会再被坏人蒙蔽了,西夏人是仇人,汉人是朋友加兄弟,只要你们愿意,回部就是你们的家。”   刘子光欣慰的点了点头,霍灵瑶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个刺伤你的人,你是怎么处置的?其实……那个人是我的孪生姐姐,我希望你……能网开一面。”   原来真是孪生姐妹啊,妹妹没上,先把大姨子给上了,这事弄的……刘子光苦笑着说:“还怎么处置啊,当场我就放她走了。”   霍灵瑶大惊,脱口问道:“为什么?”   刘子光低声道:“我以为那是你。”   霍灵瑶当场泪流满面,这是何等的真情啊,被人家扎了个透心凉都能放走对方,可见刘子光对自己用情之深,有此丈夫,夫复何求啊!   刘子光继续道:“经过这件事我也明白了一些东西,民族之间的隔阂不是轻易就能消除的,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我虽然对你一见钟情,但是不应该趁人之危逼婚,这才激起了蒙丹等人的叛乱,如果当初我把这种感情压制住就好了,不过现在还来得及,虽然我们成婚了,但是你还是完璧之身,我可以宣布婚礼废除,以后你仍可嫁给自己的真爱。”   这话太有杀伤力了,就是放到韩剧里都能雷倒一票小姑娘,更何况是没经历过啥的霍灵瑶了,她当即就喊起来:“不!我要做你的妻子,你就是我最爱的人!”   一句话直喊得山河变色,风雷激荡,在场的人无不感动的落下了眼泪,霍灵瑶到底是异族女子,没有中原人那样的羞涩,也不顾在场还有些医护人员,直接扑进了刘子光的怀里,尽情的宣泄着眼泪和这段时间以来所受的夹板气,香可汗毕竟还是个需要温暖怀抱的弱女子,父亲的牺牲让她过早的担起了沉重的担子,这些天来已经身心俱疲,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温暖的港湾,坚实的臂膀,强大的依靠,而且还是那么痴心的爱人,小女孩怎么能不激动的痛哭流涕呢。   刘子光的手轻轻抚摸着霍灵瑶亚麻色的秀发,耸动鼻子闻着少女的体香,脸上泛起了大灰狼般的微笑,他知道回部和怀里这个美少女从此都是自己的了,忽然志得意满的刘子光很不合时宜的打了个饱嗝,惊得霍灵瑶立刻爬起来问道:“你怎么了?”不待刘子光回答,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是我压着你的伤口了,对不起。”   “没事,你压一下无妨的。”刘子光微笑着说,但霍灵瑶还是换了个方位,坐到了床的另一侧,将头靠在刘子光的右胸上了。   室内的几个医官都很知趣的退了出去,刘子光下面的小弟弟也早就站了起来,可是碍于自己伤员的身份,他无法将霍灵瑶就地正法,只好强行憋住,等着宣告伤愈的那一天再“大开杀戒”。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五十一章 铁道兵   蒙丹团伙逃亡之后,回部就再也没有反对汉人的声音了,香可汗重新组阁成立长老会,商讨全面和大明合作的国策。   古伦木在惠安堡失利之后就派人回国求援去了,现在根据西域过来的商人通报,西夏国内的局势已经渐渐稳固,噶尔丹大帝已经在调集人马准备第二次东征,回部就列在报复名单上,消息在坊间流传,搞得人心惶惶,因为回部已经没有可战之兵了,而明军又要按照以前的条约撤走,这样一来,回部就变成不设防的国家,只能引颈就戮了。   宁夏城数万民众上街请愿,要求长老会和香可汗挽留大明天兵帮助防御西夏,香可汗对此非常重视,立即召开了长老会,大家的意见非常统一,认定刘子光作为回部的女婿,应该担负起保卫回部的责任,至于军队驻守回部的费用嘛,回部还是负担的起的。   香可汗回家和老公商量,刘子光自然是义不容辞,答应留下两营人马,并且帮回部再训练五个营的骑兵,以对付西夏的威胁。两口子在家商商量量的就把新的条约给签订了,驻军协防,铺设铁路,开设榷场促进贸易,并且将税率降到最低,以往双方限制交易的物资也完全开禁,回汉平等,凡在回部境内触犯法律的汉人,按回律处置,当然牵扯到红衫军的案件,就要双方共同处置了,这些政策算得上是平等互惠,而且回部似乎还占了些便宜,所以包括霍灵瑶在内的长老会成员们都非常满意。   一座崭新的大营在宁夏城南建了起来,这是驻回明军的基地,大明的旗号和回部的新月旗一起飘扬,两个营共六千人马将陆续从国内调来,前期参加过惠安堡战役和宁夏城战役的老兵也会留下一些担任教官。   基地外面很快就形成了一个专门为驻回明军服务的商业街,出售美酒烤肉,民族服饰、弯刀匕首、各色皮具,每逢轮休便会上街消费一番,但由于回部的教规所限,整个宁夏城都没有能提供性服务的红灯区,所以为了防止荷尔蒙旺盛的士兵们做出强奸冲绳女学生的那样的恶劣事情,驻回明军组建了庞大的纠缠队,挂着狗头银牌子的纠察到处巡逻,严防士兵滋事,破坏民族团结。   这些天来刘子光过的逍遥自在,整日就是泡澡喝酒,回部的浴池很有讲究,牛奶浴鲜花浴矿泉浴五花八门,池边放着水果美酒任意享用,七十二个个穿着薄纱的美貌侍女随时听候差遣,更何况还有身材火辣的香可汗陪着一起洗浴,洗着洗着兴头上来就可以在水里搞上一气,这日子过的简直和天堂没什么差别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心吃得太多了,牛心、羊心、马心,是凡回部教规允许的动物心脏,霍灵瑶都弄来给刘子光吃,说是吃啥补啥,煎炒烹炸白煮凉拌,一直吃到看见心就呕吐。   西夏人就要大举进攻的消息是南厂捏造的,为的就是让回部主动要求明军留下,不过这也不是无中生有,西夏国内的局势确实就快稳定了,等稳定之后噶尔丹肯定会第一个拿回部开刀。   所以刘子光在享了一个月清福之后,毅然决定出动出击,拒敌于国门之外,从宁夏直接南下,占领兰州,切断西夏人的东进道路,这个决定得到了回部的强烈支持,战争是可怕的,在哪里开打哪里就遭殃,能把战场设在兰州对回部来说再好不过了,为了表示支持的诚意,长老会决定派出军队协同明军作战,一方面可以获取先进的火器时代作战经验,一方面也是对刘子光的报答。   香可汗把这个决议告诉刘子光之后,征西大将军可乐坏了,这是没预料到的好事情,既然人家愿意助拳,那自己也得不表示一下,他当即拍了胸脯,说回军的军装武器他全包了,霍灵瑶自然也是大喜过望,两人恩恩爱爱,和谐美满,就不赘述了。   天启十四年仲秋,征西大将军刘子光率五千红衫军,一万回部联军从宁夏出发,兵锋直指兰州,兰州原属临洮府,卫属陕西都指挥使司,可是汉人力量在西域势微,这个黄河穿城而过的城市早已成为各民族杂居的城市,各方势力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数十年来城头变换大王旗,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主人,西夏征服兰州也不过是最近几年的时间,统治力也不是很强,再加上西夏内乱不止,兰州一线的防御实在薄弱,若不是西征大军本着坐山观虎斗的战略方针,恐怕这会兰州早就插上大明的旗帜了。   西夏国叔侄争权,斗得不可开交,噶尔丹的叔叔楚琥尔乌巴什也是个英雄人物,善于笼络部下,这兰州城的守将便是他的心腹,叛乱伊始他就在兰州一线设下防线,将紧急驰援国内的东征军截住了,有力的支援了楚琥尔乌巴什的叛乱,可是国内的消息渐渐传来,说楚琥尔乌巴什这一方势弱了,搞得兰州守将心里七上八下,噶尔丹陛下可是个狠人,等他重新掌权以后这些曾经背叛他的人哪还有好啊,恰逢刘子光大军兵临城下,重炮架起来还没轰上几炮呢,那边就竖起了降旗。   刘子光手上一共才万把人,可是兰州城却有十万大军,但这十万人里能战之兵不足万人,其余的都是西夏强征的西域牧民、农民、小商贩之类,盔甲也不齐全,兵器就只是刀矛木盾,民族构成也很复杂,回鹘突厥吐蕃人都有,这些兵打起仗来如同一盘散沙,胜了就抢东西,败了就一哄而散,也难怪他们没有抵抗的决心。   兰州降了,十万大军齐卸甲,刀枪盔甲在兰州城外堆成了一座山,垒的比兰州城墙还高,十万人的处置问题成为刘子光的心头大患,留下吧,自己用不了这么多人,这些人的素质和忠诚也成问题,不用吧,放回西域是徒增对方实力,也不是个事,眼看着这十万人天天消耗粮食一点价值不创造,好渐渐有滋事的苗头,刘子光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条妙计。   某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大明朝征西大将军,太子少保、镇武侯刘子光刘大人在兰州城外校场向十万西夏降军宣布,正式成立铁道军,每三千人一个营,十万降军正好编成三十三个营,这些人全部算作大明朝的正规军,有号衣有军饷,干得好还能升官提干呢。   可是发下来的的武器却让他们大感意外,不是刀枪弓箭,而是锄头铁锨镐子,只有号衣没有盔甲,帽子是用柳条编织的,根本不能防箭矢,这事咋整的?铁道兵们开始聒噪闹事,但是刘子光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们高兴起来,原来这铁道兵是不用打仗的,只要开山架桥铺设铁路,一样有军饷可以拿,并且刘大帅承诺,等铁道修到西域的时候,就是他们光荣退伍的时候,到时每个士兵都会发一笔可观的安家费呢,这些当兵的本来就不是好战之辈,既然不用上阵杀敌又有军饷可拿,那简直再好不过了,干活就干活,反正在家谁没干过活啊。   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铁道兵其实是最艰苦的兵种,没有战斗部队的荣誉,却有着同样的辛苦,只不过面对的不是拿着刀枪的敌人,而是喜怒无常的大自然,为了修西部铁路,十万铁道兵到最后居然剩下不足千人,可以说这条铁路就是用人命铺就的,每一根枕木下都有一个铁道兵的亡灵。   占领兰州以后,向西就是一片坦途,南边是连绵不断的祁连山,北面是长城,中间这条形同走廊的区域就是著名的河西走廊,也就是丝绸之路中重要的一环,从兰州到嘉峪关数千里的空间里,居然连一支西夏军队都没有,刘子光只需要挥兵高歌猛进,就能收复千里江山,这是何等的不世功勋啊。   收到刘子光攻占兰州的消息后,远在长安的袁崇焕气得摔了茶杯,急令吴三桂和刘宗敏从天水出发,星夜疾驰,争取在红衫军之前夺取嘉峪关,西军大队骑兵浩浩荡荡一路西行,后面跟着漫长的骆驼队,驼铃悠扬,响在西行漫道上,而此时红衫军却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荣誉,停留在兰州不动了。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五十二章 六沙迷彩   刘子光驻足兰州,拱手把收复嘉峪关的莫大荣誉让给袁督师的部队,这里面是很有讲究的。   首先来说,镇武侯是个厚道人,既然大家都是大明朝的臣子,凡事就得互相帮衬一下,自己吃独食那是大大的不对,红衫军已经拿下了宁夏,又兵不血刃取了兰州,收编了十万降军,便宜占得够多的了,理应让出一些荣誉来给西军。   再者说,奔袭嘉峪关可是个苦活,几千里路都是荒无人烟,补给困难,行军将极为艰苦,即使到了嘉峪关,能不能打胜仗还是两说,现如今兰州城内只有万余红衫军,煤和粮草储备都不足,那些蒸汽火轮车也折腾的差不多了,浑身都是毛病,再也经不起大强度的使用,刘子光体恤士兵,不忍心他们驱使他们去争夺所谓的虚名,所以顺水推舟,不再派兵西进。   不但不派兵抢功,刘子光还卖了三千匹战马,一千峰骆驼给西军,以增强他们的运输力,这可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宁夏三河马啊,感动的吴三桂眼泪哗哗的,心说还是老大哥对我好,把功劳让给我不说,还给了这么大帮助,有了这些马匹和骆驼,自己这部分湘军肯定可以先于刘宗敏部抵达嘉峪关,这个忙帮的太有含金量了。   刘子光很阴险,这一手耍出来,既缓和了红衫军和西军之间的矛盾,又增加了西军内部的隔阂,要知道袁崇焕的西军也非铁板一块,刘宗敏和吴三桂两个人谁也不服谁,这会正憋着劲抢功呢。刘子光助吴三桂夺得头功,再加上他本人在湖广之地的威信,肯定能赢得吴三桂所部五万湖湘子弟的感激。   其实刘子光还有一个潜在的目的,那就是培养一个耀眼的将星,最好能把自己的光辉分去一部分,以免朝廷中人和皇上的猜忌。   刘子光主动让功,袁崇焕还是很欣慰的,心道这回这个愣头青终于懂得为官之道了,当下也投桃报李,足额支付了那三千匹马和一千峰骆驼的价钱,并且调拨了一些军粮给刘子光,帮他应付十万铁道兵粮食短缺的难题,一时间西军上下一团和睦。   兰州是西部重要的大城市,煤炭和各种金属矿产都很丰富,刘子光将这些矿场全部霸占,调了五个营的铁道兵来开矿,一时半会先进的蒸汽挖掘机还运不过来,就让这些可怜的工兵用镐头铁锨挖掘,走在露天煤矿边,看着数千工兵挥汗如雨,刘子光竟然找到了些当年在利国铁厂的感觉,不过不同的是他是那个站在矿坑上面视察的人,而不是在下面挖煤的苦力,一时间刘大帅百感交集,传令道:“今晚给大伙加餐,兰州拉面,多放肉!”   兰州拉面是兰州名吃,汤鲜味美,讲究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汤清如水,白兰瓜如玉,辣椒鲜红透亮蒜苗香菜碧绿鲜嫩,手工拉制的面条又细又圆,再加上切得薄薄的黄牛肉,滋味美妙的不像话,兰州城到处都是这样的拉面店,刘子光以下万余红衫军都非常喜爱这种食物,为此还招募了十几个拉面师傅在军中效力,专门给大兵们做面条吃。   铁道兵们,其实就是刘子光的廉价苦力工兵们,听说晚上可以吃多加肉的兰州拉面,都兴奋地欢呼起来,刘子光矜持的四下招手示意,一阵风吹过,十月底的兰州有些冷了,亲兵取过黑面红里的羊毛斗篷帮他披上,低声禀告道:“大帅,夫人来了。”   刘子光纳闷,没听说彭静蓉她们要到西域来啊,亲兵又道:“是董大家带着小姐来了。”刘子光这才恍然大悟,是自己留在长安的那一家子啊,新娶的妾室董小宛和在渭南收的干女儿薛香盈,想来是袁崇焕做好事,把她们给送过来的。   回到帅府一看,果不其然,是袁崇焕借着送买马银子的机会,派了五百骑兵把自己的妻儿给送过来了,董小宛和薛香盈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已经亲的和亲母女差不多了,看到刘子光进来,董大家盈盈下拜,道了个万福:“老爷回来了。”然后直接上去替他解斗篷,搞得和多年老夫老妻一样,薛香盈更是蹦蹦跳跳过来喊爹爹,弄得刘子光鼻子一酸,这就是家的温暖啊,他不由得想起来远在京师的家人,猡猡不知道会走路了么,还有女儿赵姣,这会已经在旅宋住了几个月了,不知道再来的时候能不能认出来,想来自己已经是儿女双全,一大家子的家长了。   此时京师慰问团早已经返回了,但董小宛却留了下来,并且表示要跟在刘子光身边伺候他,刘子光见其态度坚决,只好同意,但时间不能太长,到了冬天就得回京师,可这一留下不要紧,刘子光竟然有些迷恋董小宛了,倒不是说董大家的床上功夫有多好,毕竟人家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没练过那个,而是因为董小宛的贤惠,这位江南女子对于厨艺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她能做出一个月不带重样的饭菜来,还会做糕点,果脯、酿酒等等,吃惯了军中厨子手艺的刘子光一尝到她做的江南小菜,顿时赞不绝口,再也不提赶人家回京师的事情。   红衫军停在兰州,一边训练一边等待新的装备到来,上次宁夏战役后,参谋部总结出很多西部作战的经验,从武器装备到军装被服都要全面更换,现在后方的工厂正在加紧生产呢。从徐州经过河南到达长安的铁道也在紧张的施工当中,利国铁厂和江南造船厂、戚墅堰机器厂都开了专门的铁轨生产车间,各地的木工作坊也加紧生产枕木,各地的官府组织闲杂人等以及囚徒砸石子,也为建设铁路贡献一份力量。   上次使用的蒸汽铁甲战车是用临时性的产物,实际证明并不适合西部使用,因为蒸汽战车的驱动需要大量的水和煤炭,而西域多沙漠戈壁,是缺水地区,携带大量的水和煤炭势必加大后勤压力,当然蒸汽战车也有其优势,那就是体积庞大威猛,动力充沛,搭载的东西多,是极为良好的武器平台,所以也不能废除这种武器,只能加以改善,并且生产内燃机战车弥补其作战空白。   新型的战车和火炮还在研制生产之中,最先运到兰州的是新式的号衣,这是根据刘子光的指示用松江府生产的贡缎缝制的厚实棉布军装,二尺半的对襟大褂子,类似满清官服那样的方翻领,身上缝了四个布兜,裤子的大腿两侧也缝着布兜,式样怪异倒也可以忍受,关键是这一身行头的颜色更加怪异,土黄色的底子上印染着白一块黑一块还有绿色和棕色的小色块,反正看起来就像是乞丐的百衲衣,官兵们意见很大,抵触情绪很高。   刘子光二话没说,调集所有军官去郊外观兵,茫茫秋色之中,遍地枯黄,可是旗牌官把令旗一挥,远处那堆枯草忽然站了起来,原来是整整一营兵埋伏在那里,众军官当时不再废话,各回各营督促士兵换装,好在这种荒漠迷彩是战斗服装,平时不需穿着,常服还是以红色战袍为主。   新配发的头盔样式也很囧,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枪尖红缨白羽都没有,机器冲压的铁盔就如同一口铁锅,只要把里面的三点支撑和皮垫圈,下颌带去掉的话,直接就能上炉子烧水用,对于这种过于简单的头盔,士兵们同样怨声载道,这破铁锅哪有以前那种明光锃亮,上面还插着翎毛红缨的凤翅盔、虾尾盔威风啊,抗议之下刘子光终于做出妥协,答应在铁盔正面加上虎头徽,在后面加上军衔徽,再配发水晶风镜,这种皮圈橡胶带和天然水晶片做成的风镜倒是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同,因为西部的风沙太大了,大风一起,根本睁不开眼睛,谈何作战,带上风镜既能抵御风沙,又显得威武,所以士兵们都争相要求配发。   虽然红衫军暂住兰州,但是各项军事行动并没有停止,他派遣了大量的人员潜入西域和吐蕃进行全方位的侦查,从政治军事到经济民生,山川河流村庄民俗习惯,都是侦查的目标,红衫军里异族人很多,让他们干这个再合适不过了,只有摸清敌情,才能在将来的战争中一举获胜。   朝廷方面,一切平淡如常,歌照唱,舞照跳,似乎西边的战事和江南没有任何联系,皇上还是那个老样子,喜欢玩火轮车蒸汽船什么的,皇后和妃子们的肚皮依旧没有动静,听说皇太后为此都急出病来了。   北方的形势很是喜人,大明军队、伪清靖国军、再加上扎木和的察哈尔骑兵,将关外的清军打的龟缩不出,已经失去了野战的信心,现在长春已经易手,攻占盛京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自家的情况也一切平安,儿子已经能说话了,饭量还是那么大,一顿赶得上人家小孩三顿,范冰冰生了个女儿,情绪比以前好了许多,小娃娃生得极为漂亮,粉雕玉琢一般,现在还没取名字,说等刘子光回来才正式取名。   兰州城的城墙上,落日余晖映照在刘子光的脸上,他放下手中的信纸长叹一声:唉,啥时候能回家啊。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五十三章 龙门客栈   兰州城外十里,龙门客栈,这是一座简陋的、典型的西部风格的酒店,下半截屋墙是转头,上半截是黄土,屋顶上铺着茅草,桌椅都是用原木做成,极其粗笨,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打架的时候不容易损坏。   西部多刀客,刀客是一个很笼统的称呼,大致相当于中原的剑客,但是又不尽相同,因为一个刀客可以是行侠仗义的大侠,也可以是保镖、也可以是马贼,总之腰里带刀的都能称之为刀客。   龙门客栈里就坐着这样一群刀客,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但是眼神依旧犀利,每个人都配着长刀,有的插在背上,有的挂在腰间,反正怎么顺手怎么带,大伙正坐在粗笨的桌子旁喝着浑浊的烈酒,吃着牛肉,等待着有人来招募他们干活。   虽然这些年来战争不断,但是商路还是基本畅通的,因为没有贸易,战争的任何一方都会失去武器、粮草、银钱的来源,所以有时候甚至会出现两国交兵的时候,会为了商队的通过而暂时休战的场面,这些牛逼哄哄的商队有波斯人、也有中原人,他们财力雄厚,武力也相当可观,大的商队甚至拥有上千人的武装。商队向政府缴纳赋税,但是却不会向马贼屈服,所以双方经常爆发战斗,刀客的伤亡也是很大的,几乎每一次行商,商队都要重新招募一批刀客。   兰州是丝绸之路上一座相当重要的大型货物集散地,中原的货物和西方的货物在这里进行交换,那些在中原能卖上天价的葡萄酒、夜光杯、波斯地毯什么的在兰州能便宜不少,这座城市的文化非常特殊,可以称得上混乱不堪,有教堂也有清真寺,喇嘛庙,各种语言和文字通用,甚至随便一个店铺的小伙计都能说上几国的外语,这龙门客栈也不例外,从老板娘到伙计,都能说汉话、蒙古话、突厥话,波斯话,今天的生意特别好,把老板娘忙坏了,里里外外乱窜,笑得花枝乱颤。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龙门客栈的大门上挂了个厚厚的棉布帘子,把大风挡在了外面,室内生着火炉子,暖和的很,汉子们冷漠地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着话,忽然门帘子一挑,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接着是一个粗犷的大嗓门:“可算找着个饭店了,掌柜的,来五斤猪头肉,二斤白酒,十斤面饼,咱们赶紧吃了赶路。”   众人皆侧目,有些人甚至将手伸到了刀柄上,兰州这块,信回教的比较多,而且百姓也只饲养牛羊马匹骆驼,喂猪的少之又少,忽然有人跳出来说要吃猪肉,不是公然向客栈里的伊斯兰籍的刀客挑衅么!   幸亏那些人里还有明白事理的,一个女声道:“对不住了,这位兄弟是中原刚来的,不懂规矩,其实俺们要得是为五斤熟牛肉,麻烦掌柜的快些预备。”说着将一枚十两的锭子准确地抛到了掌柜的面前,这一手暗器功夫露的很及时,刀客们都悄悄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   进来的是六个汉子和一个女子,全是中原打扮,兵器也是中原式样,护手双钩五虎断门刀之类的,看架势都是一流的练家子,那女子的气度更是不凡,二十岁年纪,生得花容月貌,身材姣好,眼神中却有着一股凌厉之气,手中捏着一把宝剑,光看剑鞘就知道是炼锋号出品的优级品。   最近从中原过来不少江湖人士,他们的路数和西部刀客不大一样,所以双方爆发过几次冲突,互有伤亡,所以这几个人一进来就让大家不自觉的生出一股敌意来,但是看他们的步法身形,都是一等高手,远非客栈里这些二流刀客能对付的了,客栈的大堂中摆了十几张桌子,刀客们足有几十个人,都挤在一起喝酒,只有其中一张桌子上只坐了一个人,正低头默默喝酒,距离他较近的人都不敢高声说话,唯恐惊扰了此人。   那帮中原客人看见有空桌子,便走了过来道:“兄台,你酒也喝完了,不如行个方便把桌子让给我们吃饭。”说话的人是使五虎断门刀的彪形大汉,想必在中原的时候也是个人物,所以口气比较横。那女子瞪了他一眼道:“兄台,你且坐你的,我们在旁边借个位置便好。”   可是先前的话已经惹恼了这位沉默的刀客,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双阴狠的眼睛,拿腔作调道:“让我让位,你们也不访一访,我龙飞哥是那种给别人让位的人么!”此人是个光头,眉毛也剃掉了,脸上一根毛没有,更显得穷凶极恶,桌子上放着两把弯刀,样式古怪,还有铁链子拴着,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之辈。   五虎断门刀道:“什么龙飞哥,没听说过,识相的赶紧躲开,惹恼了大爷有你哭的。”   龙飞哥冷笑:“想动我,好啊,看看谁更快。”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立刻都闪避,西部和中原不一样,在中原的客栈酒馆里,武林人士发生争执的时候往往先斗嘴,从自己的师门说起,再到自己认识的各路江湖朋友,以图用声势压倒对方,而在场的其他武林人士往往也会很热情的站出来做和事佬,以显示自己的面子,中原江湖就这么大,有时候说着说着双方就能找到一个都认识的人,然后就是一场误会,大家坐下来喝酒,谈得高兴还会喝血酒烧黄纸,拜做兄弟,说白了中原武林就是个错综复杂的关系场,武艺好不如口才好。   而西部就不同了,这些刀客们并无固定的门派,大都是跟随家中长辈练就的武功,有人就是在社会上整天打架拼命练就的刀法,所以没有中原那样盘根错节的关系,打起架来也不一样,开场白通常就是一两句,然后直接开打,砍死了事,官府也不过问,更助长了刀客们好勇斗狠的习气。   这位龙飞哥就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两把波斯弯刀耍得快如闪电,整个兰州没有人出刀比他还快,再加上他性情乖僻,所以大家都不敢轻易招惹,看到这帮中原人不知好歹触了龙飞哥的霉头,刀客们都起身离席,躲出去好几步远,以免过一会血溅到身上。   大伙儿抱着膀子等着看热闹呢,那个漂亮的中原女子说话了:“兄台,不过是让个桌子而已,用不着动怒吧,若是要比快,小女子奉陪。”说着双手一张,将斗篷闪开,露出里面的飒爽劲装,两条交叉的宽牛皮带更显出她腰肢的纤细,而牛皮带两边的皮套里,两把乌黑油亮的暗器正大张着机头!   妈了个逼的,火铳啊,刀客们顿时吓得一哆嗦,大伙对这玩意再熟悉不过了,红衫军进兰州之后,就派出挂着银狗牌的纠察部队治理城内治安,禁止普通百姓携带长刀,刀客们自然不服,作为一个刀客,刀就是他的生命,怎么能不带呢,彪悍的刀客遇到了更彪悍的红衫军,下场自然是可以想象的,几场恶斗下来,刀客们伤亡惨重,也认识到了火铳的威力,现在刀客们都学乖了,没事不进兰州城,能解决的尽量在城外解决。   就连龙飞哥这样的猛人也禁不住一哆嗦,他知道自己的水平,拼刀子的话,这几个中原人未必是自己的对手,可是人家有火铳,这是就不好说了,这丫头眼神凌厉,气息平稳,肯定是个暗器高手,耍暗器的高手再拿着火铳,那还了得!   可是龙飞哥还是决定动手,因为双方的距离很近,而且只有这丫头一个人有火铳,只要砍倒了她就算赢了,这几个中原人身上带了不少盘缠,能小发一笔,更重要的是还能缴获两只火铳,那可是龙飞哥梦寐以求的东西啊,想着想着,龙飞哥的手就不自觉地摸向了桌子上的弯刀。   龙飞哥的动作很快,不愧是兰州第一快刀手,但是他的对手动作很快,龙飞哥眼前一花就感到手腕酸疼,捏不住刀柄了,定睛一看,手腕上扎着两根飞针,这飞针上分明是喂了毒的,片刻之间龙飞哥就从手腕麻到了胳膊,他大惊道:“你敢用毒!”   那位大姑娘微微一笑道:“不是毒,镇静剂而已,兄台太激动了,让你冷静一下而已。”   众人大惊,原来以为这位女侠要掏火铳毙了龙飞哥的,可是人家根本不屑于对龙飞哥使用火铳,只用了两根小针就解除了他的战斗力,在场的所有人都没看到人家的动作,这暗器功夫简直出神入化啊,若是飞针刺得不是手腕而是眼睛或者喉管,那龙飞哥岂不是当场就要挂啊。   刀客们立刻热情起来,让出两张桌子请中原的大侠们坐下,老板娘也从柜台后面冒出头来,欢天喜地端过来牛肉面饼白酒,请客人们享用。   中原客人们四下拱手感谢,然后潇洒的坐下,一起向那位女侠挑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千手观音!一出手就给他们个下马威。”   千手观音代文佩微笑不语,这些年来她为了刘子光奔波在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提供了很多重要的情报,天地会这个松散的武林组织,已经渐渐发展成一支隐藏在民间的,实力强大的情报组织,甚至隐隐有和南厂相匹敌的架势。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五十四章 七剑下天山   大明远征西域,将士们建功立业,看的中原武林人士们心直痒痒,早一批的天地会人士都是被朝廷赐了乌纱圆领官服的,那可是八面威风,祖坟上冒青烟的事情,后来这些其他帮派的人士看的眼热,也想混一双官靴穿,可是中原形势已定,不需要他们卖力了,所以能晋身的途径就只有在西域了,这就是为什么最近有大批中原武林人士前来兰州的原因。   这些江湖豪客们并不是想加入军队搏个前程,他们自由散漫惯了的,就想搭上镇武侯的线,成为红衫军的编外人员,自由行动,探听个情报暗杀个敌将什么的,只要朝廷给个名分就好,这样一来,大批中原武林人士聚集在兰州,自然引起了当地刀客们的不爽,双方频频发生冲突,一个多月内城外就添了百十座新坟,搞得刘子光大怒,下令城内不许携带一尺以上的兵器,违者锁拿治罪,大伙报国无门,只好请来江湖第一女侠,千手观音代文佩来说情。   如今的代文佩已经不是那个铁胆庄上羞怯的大小姐了,而是淡定自若的江湖头面人物,其实她的武功倒不算是超一流的,但是人家身份了得,是天地会总舵主的未婚妻,而且办事利索,为人豪爽,是个干练的行政领导,所以大伙很佩服她,什么都听她的。   代文佩这样卖力的奔走,其实目的单纯的要死,只是为了将来进镇武侯府的时候自己的身份高点,不会被正房欺负,毕竟她的出身比较低微,经过这两年的打拼,她的目的已经基本实现,现在江湖上谁不知道千手观音代女侠啊,那可是天地会实际上的扛把子,手里掌握着上千条好汉的超级大佬,不能公然说是武林盟主吧,也隐隐有些那个意思了。   今天陪着代文佩到兰州来的都是天地会的中坚人物,此行的目的是找镇武侯商谈军民合作的事宜,从中原风尘仆仆的赶来,这七个人又饿又累,好不容易看见龙门客栈,便进来打尖,才有了前面的故事。   六个汉子把兵器和行囊放下,坐到桌旁大快朵颐起来,兰州的面饼子其实就是西域的馕,吃起来和中原的馒头大有不同,牛肉更是有嚼头,烈酒也冲,汉子们一边吃一边聊,旁边那些刀客从他们的中原方言里影影绰绰听到些大将军、红衫军,侯爷之类的语句,不禁为止侧目,心道原来这伙人是跟官府有勾结的啊,怪不得还有火铳,气势还那么强悍。   在刀客们眼里,刘子光可不是什么好人,红衫军的到来打乱了他们平静的生活,刘子光为了打击西夏,切断了向西的商路,禁止货物西进,这就断了大伙的生路,商人不能正常的做生意,刀客们也没有了做保镖的机会,就连那些马贼,也对刘子光颇有怨言,他这一禁商可好,整个丝绸之路上没有驼队了,这可让以打劫商旅为生的马贼们断了生计,所以说现在从西夏国到财大气粗的商队,再到穷困的刀客们,乃至于荒原上的马贼,都对刘子光恨得咬牙切齿的。   这些中原人是刘子光的走狗!刀客们迅速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因为喝多了烈酒而变得血红的眼睛互相征询着意见,西部的汉子们就是敢作敢为,不多时就达成了共识,干掉这伙朝廷走狗来为自己出气。   客栈里的刀客们虽然很多人互相不认识,有的甚至彼此还有仇,但是在这伙中原人面前,他们现在就是一家人,大伙儿用手势和眼神确定了计划之后,噪杂的客栈忽然静了下来,静的有些可怕,只能听见代文佩等人吃饭喝水的声音,他们觉察到这种异样,也停了下来,警觉地将手放到了武器上面。   “中原武林的朋友,咱们兰州的刀客们想和你们切磋一下武功,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一个身形高大的刀客站出来说道,他身上斜披着一件肮脏的羊皮袄,腰里胡乱缠着一条带子,一柄三尺长的直刃刀就提在手中,这种刀是西部最常见的刀,刀柄用布条子绕着,柄头有个圆环,外形有些像汉唐时期的刀,实际上这种刀就是唐代留下的横刀模式,西域只流行两种刀,一种是波斯弯刀,另一种就是这种唐样直刀了。   看这架势是要找茬啊,中原人士们也不含糊,以前在家净整这个事儿了,都是道上混得谁怕谁啊,虽然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俺们毕竟是镇武侯的人啊,摆平你们几个小小的刀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当然俺们不会那么做,俺们是正经的武林人士,既然你们要比武,那就刀剑上见个真章吧。   “各位好汉,比武可以,但是要点到为止,切勿伤了性命。”代文佩身为这帮人的领导,自然先站出来答话。可是她的话却引起了刀客们的嘘声。   “娘们家搀和什么,让爷们出来说话。”   “比武不死人那叫什么比武?那叫小孩子过家家,你们中原武林就是这样比武的么?啊哈哈。”   “怕了么,怕了就服个软,咱们不会为难你的。”   “啪”的一声,那位使五虎断门刀的大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赫然五个手指印,“怕个鸟!不就是真家伙比武么,你们是五个一起上还是十个一起上呢。”   “咱们也不欺负你们人少,就一个个的上,啥时候比出来结果啥时候算完,不过先说好,大丈夫不能用暗器伤人,什么飞针火铳的可不能用。”   刀客们还真无耻,仗着人多欺负别人不说,还不让人家用火铳暗器,也亏他们说得出来,不过代文佩等人还是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因为局势已经很明白了,人家把大门都给堵上了,这场架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了。   六个汉子围成一个圆,各持武器护住代文佩,五虎断门刀沉声喝道:“老子先来,哪个过来接招!”   龙门客栈内的气氛非常紧张,三四十个刀客和七个中原人横眉冷对,刀光闪闪,双方如同决斗前的公鸡一样互相打量着,估摸着,谁也不敢轻易出手,可怜的女掌柜带着小伙计又躲到了柜台后面,她知道今天这场恶斗是避免不了的了。   正在剑拔弩张之时,门帘子忽然掀了起来,一个带着斗笠的汉子走了进来,抬头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嗯,是家客栈。”然后径直走了进来,紧跟着他又有六个人走进来,这七个家伙就这样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在双方刀剑之下寻了张桌子坐下,喊道:“老板,牛肉,大饼,酒。”   七人中有老者,有青年,有汉人,也有突厥人,还有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是身形极其惹火,比刚才这位中原来的女侠还要强上三分。   见过牛逼的,没见过这么牛逼的,这七个家伙居然对三四十把寒光闪闪的长刀视若无物,难道他们是瞎的?看不出这里即将爆发一场恶战,还是由于自身牛逼惯了,所以特意装逼演这一出?   西部刀客和中原豪杰们都傻眼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候那七个人纷纷解下背囊,将武器放到了桌上,有那眼尖的刀客瞅见了,不免倒吸一口凉气:“七剑!”   七剑指的是七把剑,同时也是指的七个人,这七把宝剑是深居于天山巅峰的晦明大师历经数十年所铸成,名为游龙、青干、莫问、日月、竞星、天瀑和舍神。此七把剑代表晦明大师在天山上经过的七个不同剑的境界,分别有不同的含义。   而使用这七把宝剑的人却不全是晦明大师的弟子,他们中有前任锦衣卫的头目,有西域刀客,还有高丽人啥的,其中一位使用天瀑剑的女子,乃是晦明大师的朋友虫不老的女弟子,号称天山第一美女的雪莲子(霍灵芸的名字并没有人知道)。他们七人号称七剑,行侠仗义,奔走在天山南北,在西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传奇,这些刀客并没有见过真正的七剑,但是根据种种传说来推断,现在进入客栈这七个怪人,很可能就是著名的天山七剑!   代文佩也注意到了这七个人,练武之人身上是有气场的,内力越高深的人气场就越足,这七个人所形成的气场强大的足以令人窒息,更为可怕的是,他们的宝剑也能发出强大的气场,甚至比人的气场还要强一些,这七八剑虽然都裹在布里,但依稀可见外形奇特,决不是中原长剑的形状。   刀客们自然也感受到了这种气场,他们面面相觑,都把刀子收了起来,当着七剑的面大打出手影响人家吃饭可是极不礼貌的行为,保不齐人家一发火就把在场的人全灭了呢。   不过七剑中那个老头看起来倒是满是和善的,看到众人尴尬,便笑道:“打什么打,都坐下来喝酒多好啊。”   刀客中一领头的壮着胆子道:“敢问老兄可是七剑之首傅青主?”   老头笑笑:“见笑了,没想到小老儿的名头在兰州也有人知道。”   那些刀客确认了这七人便是著名的天山七剑,便纷纷自报家门,傅青主和七剑中一相貌英俊的年轻人频频点头,其他人却岿然不动,似乎在想着心事。   天山七剑的名头,代文佩也是知道的,毕竟天下武林是一家么,当然七剑的档次要比他们这些铁胆庄,金刀门的要强上好几个档次,属于传说中的人物了。面对隐士高人,代文佩和弟兄们也不能失了礼数,当下她也抱拳道:“在下天地会四当家,江湖上人称千手观音的代文佩,在此给七剑见礼了。”   “天地会的代文佩?久仰了。”傅青主很有风度的拱手回礼,可是听到这个名字,七剑中那个带着面纱的女人却极难察觉的颤抖了一下。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五十五章 风云际会   天地会的总舵主是刘子光,二当家和三当家分别是少林和武当的掌门人兼任,四当家就是代文佩了,她这个四当家实际上相当于常务总舵主,就是天地会的话事人,中原武林上千年来从没有一个帮派能有那么大的势力和影响,而天地会偏偏就做到了。   这样一个和朝廷关系密切,又有着无数高手的帮派,即使是世外隐士一般的天山七剑也要给几分面子,双方客客气气的见了礼,报了号之后,便各自坐下,喝酒吃肉,不再闲话。只是那些刀客都窃窃私语起来,这么多江湖上扬名立万的大虾齐聚兰州,难不成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过了片刻,外面隐隐响起雷鸣般的马蹄声,能在兰州城外这么放肆的纵马横行的人,除了朝廷的军队就是猖狂的马贼了,无论是其中哪一个,对龙门客栈里的人来说,都不是好事情。最近征西大将军下大力气整顿兰州的治安,城里已经基本肃清,没有人敢聚众斗殴了,可是城外还不太平,那些因为禁商而失去财路的马贼从荒漠中来到了兰州城外打家劫舍,虽然官兵也剿了很多次,但是马贼来去如风,很难剿灭。   刀客们又紧张的把手放在了刀柄上,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但是天地会和七剑两伙人依然镇定自若的吃喝着,不为所动。   怕什么来什么,马蹄声竟然在龙门客栈外面停住,人喊马嘶一片,只听得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喊道:“中原来的人滚出来,爷爷们索命来了!”   是马贼!而且是寻仇来的马贼,龙门客栈的女掌柜当场吓得花容失色,要知道马贼比官兵还不好惹,他们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要是盯上了谁,不整死决不会罢休,天知道这群中原人啥时候惹了马贼,居然把仇人引到这里来了,若是在客栈里大打出手,那这座小小的客栈就算完了。   好在中原人士敢作敢当,听到有人叫板,七个人不约而同的站起来,抓起了兵器,代文佩沉声道:“掌柜的,麻烦你再烧一锅羊肉汤,咱们去去就回。”说着一个燕子三抄水,就从饭桌上掠了过去,直冲向大门,其他几人也各自施展步法,冲向门外,刀客们看见他们迅疾的身形,都不免赞叹一声:“好俊的轻功。”而七剑依然在不紧不慢的吃喝着,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代文佩领着六个兄弟冲到门外,不免有些傻眼,眼前是数百名黑衣马贼,清一色的黑马黑甲,头上缠着黑布,只有脸上涂抹着白色的颜料,看起来极其诡异,马贼们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大刀,在西部刺眼的阳光下烁烁生辉,为首几个彪形大汉造型更是古怪,秃头疤脸,狰狞到了极点,而其中一人正是刚才被代文佩教训过的龙飞哥。   天地会虽然牛比,但是没打过什么硬仗,遇到清廷的大军往往都是以转进为主,偶尔歼灭个山贼什么的,也都是柿子专门捡软的捏,中原那些所谓的山贼只不过是混不下去的二流子组成的草台班子而已,哪里是西部这些专业马贼可以比较的,所以代文佩等人心里打鼓也是很正常的。   “三老四少,我们是天地会的,初到贵宝地未免有得罪之处,还望当家的海涵,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希望当家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咱们天地会大当家镇武侯面上……”金刀门那位老大的场面话还没说完,马贼们就动手了,一支弩箭奔着他的面门直飞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代文佩手一扬,一柄飞刀击落了弩箭,代女侠很生气,这帮马贼太不上路了,自己这边都提镇武侯了他们还要动手,看来不教训教训他们真不行了。   龙飞哥大叫:“小心那个娘们,她有火铳!”众马贼闻声分出十几个人来专门对付代文佩,其他人一哄而上,各举兵器杀来,一场混战在龙门客栈门前展开。   马贼有三百多人,而天地会只有七个人,并且这七个人都是步战好手,对付马上的敌人有些力不从心,只见七条好汉在众马贼的包围中闪转腾挪,上下翻飞,兵器所到之处一片血光,尤其代文佩,浑身上下装的都是暗器,撒出去就是一片暴雨梨花针,专门扎眼睛,不光扎人的眼睛,还扎马的眼睛,片刻工夫就干翻十几骑,马贼们恼了,迁怒于龙门客栈,几个家伙点燃火把冲着客栈冲过去,当时吓得那些扒着门缝偷看的刀客们一身冷汗,他们知道马贼的脾气,那可是绝对的不讲理,他们一吃亏就喜欢找别人发泄,眼下最合适的目标就是龙门客栈,今天怕是大家都没了活路了。   西部马贼多如牛毛,其中最著名的有半天云、一团火、烽火连城等几个,这一支来寻仇的马贼正是其中最不讲理,最凶残的烽火连城马贼团伙,大伙万没想到那个龙飞哥居然是烽火连城的人,现在中原人惹怒了他们,连带着龙门客栈和他们这三四十个刀客都要跟着遭殃了。   这些刀客都是吃不上饭的二流刀客,功夫平平,又缺乏组织,哪里敢出去和十倍于己的马贼们拚杀啊,看到马贼要烧房子,就有几个靠近门口的先溜了,可是刚溜出去就被马贼的箭钉在地上。   女掌柜的脸煞白一片,辛苦经营了多年的客栈就要毁于一旦,她不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可是房顶上的茅草并没有被点燃,因为那几个妄图纵火的家伙都被代文佩用火铳击毙了。只见代女侠几个跟头翻到客栈门前,用单薄的身躯护住大门,朗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冲我来,欺负人家客栈做什么!”   这话说得豪气,到底是中原有名的大侠,刀客们感动的岗岗的,女掌柜更是眼泪哗哗的,就连一直沉默的七剑之首傅青主也暗自点了点头。   战斗还在继续,七个天地会好汉面对三百马贼,打得非常吃力,代文佩身上的暗器已经使完了,可是马贼还是源源不断地拥上来,其他六人身上已经带伤了,体力更是消耗的利害,这些马贼力大刀沉,端的很难对付,而此时最厉害的龙飞哥和几个马贼大头目还都没有出手。   眼瞅着敌人的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龙飞哥终于出手,他跳下马来,手舞两把波斯弯刀,快如闪电般杀过来,代文佩手持宝剑相迎,可是她从没对付过这样怪异的武功,一时间被打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五虎断门刀立刻替了上去,可是他的动作更慢,刀也太重,乒乒乓乓拆了十几招之后,龙飞哥停下来冷笑,再看五虎断门刀这位大哥,一柄金刀上被砍得全是触目惊心的豁口,人也变成了血葫芦,一身长袍被锋利的弯刀割成一条条的,血从各个伤口渗出来,人虽然还能坚持站着,但看起来挺不了多久了。   其他几位天地会好汉赶紧冲过来护住他,对龙飞哥怒目而视,龙飞哥笑道:“中原人骨头倒还硬,可惜你们招惹了我,出来混光是骨头硬是不行的,最重要还是刀要快,人要狠,哼哼,拿命来吧。”说着挥动铁链带着双刀扑过来,其他马贼也打着唿哨围攻上来,欲将这七人乱刃分尸。   天地会的好汉们已经筋疲力尽,他们不是不想跑,而是根本跑不了,马贼们是干什么吃的,那可都是在马上讨生活的主儿,与其在逃跑途中被人家射死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战死呢。   龙飞哥的刀舞的如同水银泻地,密不透风,令人防不胜防,眼看就要砍过来了,忽然一阵令人心悸的声音传来,然后是一柄造型古朴怪异的金红色长剑出现在众人面前,架住了龙飞哥的双刀,剑的主人是一个相貌英武的汉子,一身世外打扮,只冷冷说了一个字:“滚!”   龙飞哥大怒,收回双刀再次砍出,那把剑再次出击,剑尖如同有人性一般,能灵活的抖动,而且剑挡部位是一个球状结构,挥动时能发出奇怪的音频,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手中的兵器在跟着不停的颤动。   趴在客栈里观战的刀客中有那年长的,忍不住惊呼道:“游龙剑!”众人皆大惊失色,游龙剑是七剑中最厉害的一把剑,一剑既出,众剑称臣,这把玄铁打造的剑颇有特色,剑峰可以任意调换方向,神出鬼没,可以轻松打断别人的武器,球形护手内的小球急速旋转发出的怪声也能使得别人的武器不由自主地乱颤,根本握不住。   游龙剑的主人是晦明大师的大弟子楚昭南,谁也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不过既然七剑已经出手了,说明危险解除,大家不用怕了。   龙飞哥终究不是楚昭南的对手,在天山剑侠的面前,凶悍的龙飞哥如同一个三岁小孩般无力抗拒,他引以为傲的波斯弯刀被游龙剑砍得七零八落的,没一会就只剩下两个刀柄拿在手里。   众马贼一起来攻楚昭南,可是人家把游龙剑一抖,马贼们的长刀就拿不住了,这样还打个屁啊,众马贼转身就走,这时候龙门客栈内的刀客们才发一声喊,一股脑的冲出去痛打落水狗。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五十六章 尉迟光   昨天移动上网速度比较慢,所以多点了两下造成两章同样的内容,现将新节内容修改入老节,订阅过的直接阅读就可以了,不再另外收费。   七剑只出动了楚昭南一个人就将马贼们杀得落花流水,再加上客栈里冲出去三四十个助战的刀客,马贼们再也支撑不住,丢下一地尸体仓皇逃窜,龙飞哥逃的稍慢了些,被刀客们乱刃分尸,一颗光秃秃的脑袋还保持着惊骇的表情,就这样被人提在手里,昔日兰州当局出个一个政策,凡是斩杀马贼者,皆有十两银子的奖金,这回杀掉百十个马贼,就是千余两奖金,想必天地会和七剑的英雄们是不会屑于和他们抢这些脑袋的,所以刀客们高兴坏了,一个个舞着长刀怪叫不止。   而龙门客栈的老板娘也很开心,马贼吃了大亏,想必有些日子不敢来了,客栈的生意又能红火上几天了,所以老板娘豪爽地说:“今天的酒钱,一律九折!”刀客们一边笑骂老板娘吝啬,一边兴高采烈的割着马贼尸体的脑袋,楚昭南微微一笑,转头向代文佩道:“你们没事吧。”   “多谢英雄出手相救。”代文佩等人一起拱手致谢,心里却大发感慨,这西部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就连马贼都如此凶悍,而天山七剑的功夫更是让人叹为观止,恐怕就算少林武当的当家弟子和他们比较,也讨不到半分便宜,看来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   天地会的七个人相互搀扶着进入客栈,涂金疮药,调理气息,七剑已经吃完了饭,傅青主和楚昭南向代文佩等人举剑略略示意,而其他几人竟是毫无表情,就这样出了客栈径直奔兰州方向去了。   “四当家,天山七剑的武功当真了得,我看这楚昭南刚才还是留了一手的,若是他全力以赴,这些马贼怕是一个也逃不了,如果七剑一起出手的话,那威力简直不可想象,这样的盖世英雄,我们天地会要是能收为己用的话,岂不是……”五虎断门刀一句话没说完便被代文佩打断了:“这些绝世剑客隐居深山,不问世事,一心只为参悟武学的玄机,想让他们参与到咱们的大业中来,怕是极为困难,不过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劝说一下的。”   七剑来到兰州城边,看见城门口士兵盘查的极严,禁止任何人携带刀剑入城,傅青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回鹘人,用熟练的汉语问道:“几位是从沙州来的客人吧?”   傅青主在马上一抱拳:“我等正是从沙州而来,尊驾是?”   回鹘人道:“主上派我来接七位贵客的,你们随我来好了。”说着上马前头领路去了,六剑都看傅青主的眼色,他脸色不变,略一点头拨马跟了过去,其他六人也紧随其后,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带着长剑直接闯关。   那回鹘人果然极有门路,和守门的军官说了些什么便将七剑带了进来,那些明军收编的士兵对他们背囊里长长的刀剑状物品视而不见,看都不多看一眼。   七剑被回鹘人带到兰州城内一所豪华的宅院里,这是一栋波斯风格的建筑,用料极其考究,下人们也穿金戴银,气宇轩昂,回鹘人将他们安排在一个精致的独立小院落中,说道:“我家主人有些要事处理,晚上才能来见各位,这里一日两餐都有佣人送来,各位请自便吧。”   打发走了回鹘人,七剑各自将行囊卸下,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自去洗漱了,只留下六个男人在客厅中坐着,一个面目硬朗的年轻人道:“老傅,这里如此奢华,究竟是谁的宅子?”   傅青主道:“志邦,你有没有听说过沙州尉迟光?”   那个被称作志邦的年轻人姓韩,是七剑中比较年轻,实力也比较弱的一个,并无师承,而是靠着天生神力被晦明大师看中,将自己到天山以后铸造的第一把剑“舍神”送给了他,这把剑粗犷钝重,能开山裂石,无处不坚,无处不利,再加上韩志邦的天生神力,更是战斗力大增,在七剑中代表着重生、纯朴和恒心。   韩志邦虽然是个牧羊人出身,孤陋寡闻得很,但是西域第一首富尉迟光的名头还是听说过的,这个蒙古人和波斯人的混血儿有着波斯王族和蒙古黄金家族的血脉,但是出身却极其寒微,因为是私生子,谁也不鸟他,自幼受尽白眼和欺凌,而他却靠着坚毅的性格不但活了下来,还活的极好,成为垄断河西走廊商路的第一富商,大明朝和西方国家的陆上贸易往来,有七成是经他的手,以次可以想见此人的豪富程度,反正不管是波斯王室还是西夏朝廷,都要卖面子给他。   “原来是尉迟光的宅子,难道他也是这个计划中的一环?”韩志邦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傅青主点点头:“好了,大家都去休息吧,等晚上见了尉迟光再说。”六剑便散了各自回房调息去了。   尉迟光今年不过三十七八岁,一张脸生的棱角分明,眼睛是绿色的,身形高大,看不出种族来,其实这样的混血儿在西域很多,但是混出名堂来的只有尉迟光一个,他父亲是蒙古军的一个百夫长,却和通婚到突厥国的波斯公主私通,生下了他这个孽种,刚生下来母亲就被乱石砸死,父亲也被人追杀而死,这个小孽种被丢到荒原中喂野狼,两天下来居然不死,于是被好心人收养,渐渐长大以后,跟随波斯商队当了一名保镖。   尉迟光头脑极好,武功和为人处事也没得说,他勾结马贼洗劫了商队,取得了人生第一桶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建立了自己的商队和武装,同时又豢养了一批马贼,专门打击竞争对手,在他的苦心经营下,历经二十余载,商队终于成为丝绸之路上具有垄断地位的巨型跨国企业。   可是最近生意越来越好不好做,本来中原的丝绸茶叶棉布机械卖到西方国家可以赚到不少的差价,但由于海路的开通,大明朝招商局的火轮船用更低廉的运费和收购成本价将中原货物倾销到那些进口国,尉迟光的货物只能减价出售,就这样还竞争不过人家,生意每况愈下。   虽然面临海路贸易的竞争,但是生意也不是完全没得做,利润降低点也能维持,可是自打刘子光占领兰州以后,尉迟光的生意真正面临了绝境。   大明朝太子少保、镇武侯、征西大将军刘子光下令断绝一切出口,不管是茶叶还是丝绸布匹,一丁点都不许往西边走,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打击西夏的财政收入,另一方面是为了降低西夏军的战斗力,因为西部苦寒之地不产茶叶,人们天天吃牛羊肉难免肚里油水大,时间久了就必须用砖茶刮一刮油,要不然就会生病,出口到西域的茶叶都是最差的茶叶,这种用残次品和下脚料压成的砖头状的茶叶是西域人民的生活必需品之一,也是贸易的重要货物,只要断了供应就能给对方造成极大的压力。   这一招极其阴狠,不光伤害了西夏朝廷,还伤害了无辜的西域人民,更重要的是给尉迟光的生意带来了灭顶之灾,商队数千人丁,上万峰骆驼几千匹马,人要吃饭畜牲要吃草,更何况还有几千个刀客和好几支马贼需要养活,生意一停,就是金山银海坐吃山空也不够啊,尉迟光已经将家底子都拿出来行贿了,可是在收了自己一大堆河阗玉、金珠宝贝之后,征西大将军连个准话都没给他,这让尉迟光极其的恼怒,他觉得必须为自己做点什么了。   恰在此时,西夏国方面传来了噶尔丹陛下的旨意,要求尉迟光配合他们的人发动暴动驱逐汉人,为大军东征做好准备,尉迟光知道西夏国的内乱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暂时无力东顾,这才会打自己的主意,本来他是不乐意掺和这些事情的,他信奉的利益之上的原则,不论是西夏人也好,还是大明也好,只要让他做生意就行,可是现实是汉人将自己逼到了绝路上,要是不造反真的没有活路了,再说噶尔丹陛下开出的条件不错,答应事成之后封自己做沙州王,并且派了著名的剑客来协助自己,这事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了。   最近几天尉迟光一直在积聚力量,商队的保镖们已经组织起来了,城里游荡的一流刀客也暗中收买了,城外的马贼更是塞了不少银子,让他们寻衅滋事吸引官兵围剿,以减弱城内的兵力。   兰州是一座贸易城市,所有的人都是靠着丝绸之路吃饭,刘子光禁商以后大家的饭碗都不牢稳了,只要届时登高一呼,全城都会相应,到时候兰州就是我尉迟光的天下了,想到这里,尉迟光大人的嘴角浮上了一丝狞笑。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五十七章 兰州起义   对于刘子光来说,兰州是一座充满了敌意的城市,因为这里的汉人很少,红衫军体会不到那种百姓夹道欢迎的感觉,而是冷漠和仇恨的目光,因为刘子光禁商,城里大部分的生计都被断绝,只有酒馆里挤满了喝闷酒的下岗刀客,城市治安一日千里,殴斗频发,就连袭军的事情也经常发生。   所以刘子光下了大力气整顿治安,收缴长枪大戟和强弩,城内严禁携带一尺以上长度的刀剑,斗殴者重罚,一时间倒也有些成效,但刘子光知道,哪里有压迫,哪有就有反抗,靠高压政策统治兰州是行不通的,想让这些非我族类的市民们安定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们彻底休息。   兰州有民十万,汉人不到两成,而且多是底层人士,兰州城的政治经济都掌握在突厥人回鹘人手里,红衫军和平解放兰州,城市未曾荼毒,这些大商人大门阀的实力依旧,若是他们想兴起什么风浪,那简直太简单了。   这几天城里众商家联名上书请愿,请求朝廷开恩重起商路,但刘子光不为所动,因为禁商是国策,为了打击西夏,必须有人作出牺牲,再说这些滑头的商人本来就不靠谱,让他们自由往来的话,保不齐会给西夏人通风报信什么的,所以刘子光收了人家的礼物根本不办事,胡乱几句话就把人家给打发了。   城里很平静,在红衫军的高压之下,连那些好勇斗狠的刀客们都不敢轻易抛头露面了,只能在城外的酒馆里打架闹事,今天城外龙门客栈发生斗殴,死伤过百的事情刘子光已经听说了,不光是因为有刀客拎着上百个脑袋来领赏,他还听到了天地会的详细报告。   此时代文佩已经被安排在了征西大将军兰州行辕的后宅,董小宛领着两个丫环亲自伺候代文佩的起居,说来着两个女子的身份颇有相同之处,董小宛是苏州中产之家,后来沦落风尘,代文佩出身武林世家,确切的说就是混黑道的,层次也不高,两人同为刘子光的妾室,相对于其他那些公主女王可汗什么的金枝玉叶,她俩人的共同语言不免更多些。   刘子光征西,原本身边是没有女人的,吃喝穿戴都是几个粗笨军汉在伺候,男人终究不如女人细心,自打董小宛来到兰州以后,刘子光就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实际上董小宛不但比男人细心,就是比起那些贤妻良母来都毫不逊色,做饭洗衣服带孩子,甚至当秘书誊抄文件掌灯添蜡什么的,样样俱全,刘子光在外面忙和一天,回到府里抱抱干女儿,吃点小菜喝点小酒,晚上还能搂着千娇百媚的董大家睡一觉,对于离家万里的刘子光来说,董小宛的作用确实很大。   而代文佩就更不用说了,天地会的常务话事人,不管红衫军打到哪里,天地会的好汉们就跟到哪里,打探情报侦查地形,有时候起的作用比南厂还要大,而这一切全靠代文佩操持。   后宅中,代文佩和董小宛正坐着叙话,两人虽然惺惺相惜,但还是暗中较劲的,说起自己为老爷所作的贡献,两人的小嘴都停不住,一个是吴侬软语,一个是正宗北京片子,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天昏地暗。   要论口才,还是董小宛稍胜一筹,说如今老爷手下千军万马,不差天地会这些人,而且代文佩身为老爷的女人还经常抛头露面出生入死的,这不是帮忙而是添乱,试想哪天若是代文佩被敌人抓了,岂不是给了敌人要挟老爷的资本?   代文佩被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处了下风,正不服气呢,忽然有亲兵来禀报:“大帅吩咐了,今夜恐有战乱,请女眷们躲避在屋内,切勿出门。”   这可是兰州城啊,距离西夏人十万八千里,怎么还会有战乱,而且听这个口气,恐怕这战乱就在城中发生,这下董小宛可吓得花容失色,而代文佩的脸上则浮现出了得意地笑容:“董姐姐别怕,有妹妹我在呢,管保那些贼人伤不到你半根毫毛。”   刘子光已经得到可靠线报,城中的大商人阴谋策划暴乱,他们已经偷运了大批武器进入城内,更收买了上千名闲散刀客,到时候只要空手进城,在尉迟光那里领取了兵器就能造反了,而且他们还联络了降军中的一些失意军官,暴乱一起,他们也会趁机哗变,反戈一击对付红衫军。   兰州附近总共只有一万红衫军和五千回军可以使用,而他们面对的则是战斗经验丰富的上万名商队武装和刀客,还有十万军心不稳的铁道兵,荒漠中的马贼搞不好也会来凑热闹,这一仗很不好打。   尉迟光和城中其他几个大商队的首领商讨了起事细节之后,便回到府中会见七剑,作为行走西域的商人,尉迟光自然知道七剑的名头,也晓得这七个人将会给自己的行动带来多大的帮助,他刚回到家连鞋子还没来得及换就跑到七剑下榻的小院子去拜会,来到门口正遇到家中奴仆送饭,尉迟光便将饭菜的托盘接了过去,亲自来给七剑送饭。   尉迟光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礼贤下士,丝毫没有富豪的架子,他恭恭敬敬的将酒饭送到桌子上还不愿离去,亲自端茶倒水伺候大侠们用膳,除了雪莲子躲在房中不出来之外,其他六人都坐到了桌旁吃饭,他们并没有察觉面前这个年龄稍大的佣人便是尉迟光本人,只是打发他回去说不用伺候,尉迟光哪里肯走,说主人交代了务必要将贵客服侍好,六剑便不再谦让,在尉迟光的服侍下用了晚饭,尉迟光招呼其他佣人将碗筷收走,依然不肯离去,傅青主这才起了疑心,问道:“尊驾到底是谁?”   尉迟光这才微笑着说:“在下便是尉迟光。”   这一手还是很能打动人心的,包括傅青主这样的老江湖都不免感动,更别说其他五剑了,大家说起时局,都不免蹙眉,大明和西夏打仗,吃亏的还是老百姓,而刘子光禁商这一手更是过分,断了几万商人的生计不说,还将千百万西域百姓的生活给毁了,中原的砖茶供应断了,西域百姓倒不至于没有茶喝,只不过从蒙古从吐蕃那里转运过来的砖茶必然贵上几倍甚至十几倍,由于砖茶是生活必需品,所以再贵老百姓也得咬牙接受,这一切都是刘子光造的孽啊。   说到伤心处,尉迟光不免流下泪来,道:“尉迟光心中并不是只有钱财富贵,我必须为跟着我的兄弟们,还有他们的妻儿老小着想,我不是西夏人,也不是大明人,我只是一个沙州百姓养大的杂种,谁当皇帝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但是有一点,这个皇帝必须爱民如子,不然,就算他再强大我也要反!”   这话说得义不容辞荡气回肠,六剑被再次感动,傅青主道:“尉迟先生,我等正是来助你的,需要做什么你尽管说吧。”   尉迟光大喜,遂一五一十将计划说了出来,说到末尾,他的肚子忽然咕咕叫起来,尉迟光道:“见笑了,为了今夜的大事,尉迟光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这是何等的精神啊,身为千万富豪,为了大众的福利奔波游走,竟然一天没有吃饭,想必刚才服侍六剑吃饭的时候也是强忍着饥饿的,大伙一起感叹,等尉迟光走了以后,韩志邦道:“老傅,难道我们真的要这样做么?”傅青主道:“尉迟光是个好人,但是我们必须这样做。”语气斩钉截铁,其他几人不仅唏嘘,各自收拾兵器去了。   暴动就在今晚进行,刘子光知道传说中的天山七剑已经进了兰州城,而且还去了造反主谋尉迟光的家里,这让他很是头疼,自己和七剑有点小误会,不过也上升不到这个高度啊,你们有事说事,有仇报仇便是,帮着外族人对付朝廷算什么事,真是一点民族觉悟都没有。   虽然红衫军已经是全热兵器的先进军队,但是对付这样七个武林高手中的高手,还是有点打怵,搞不好要死很多人的,所以刘子光破天荒地让军队把盔甲都拿出来穿上,期望能减少伤亡,并且加派了人手防御后宅,因为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弱点就是在董小宛和代文佩那里。   暴动如期举行了,午夜时分,城中忽然到处起火,无数刀客从街头巷尾冒出,向着征西大将军的行辕,向着红衫军的驻地猛攻,城外铁道兵的兵营里也炸了锅,有人大喊:“汉人要活埋咱们了!”士兵们乱作一团,有人仓皇逃窜,有人拿起兵器要反抗,别有用心的人一蛊惑,就有上万人跟着反了。   尉迟光穿了黄金锁子甲,拿了一把波斯宝刀冲锋在前,数千刀客紧随其后,一直冲到征西大将军的行辕前,行辕的墙上站了一排火铳手,端的全是转轮式的五连发快铳,大门后面还蹲了大队的红衫军,刺刀密密麻麻的如同森林,只要刘子光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出去大肆屠戮。   可是刘子光不敢这样做,现在只能依托围墙的掩护用火力杀伤敌人,冲出去火并的话只能徒增伤亡,更何况敌人还有七剑那样的高手。   刘子光站在行辕的门楼上,指着尉迟光道:“本帅奉劝你赶快悬崖勒马,不要在反对人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兰州城自古以来就是我大明的神圣领土,你以为靠着几千亡命之徒就能把兰州从大明版图上分离出去么!”   尉迟光一身金甲,周围火把照耀,映照得他满脸红光,漂亮的连腮胡子也翘起来,他举起手中马鞭对刘子光喝道:“你错了,兰州城不是西夏的兰州,也不是明朝的兰州,而是兰州人的兰州,任何人也没有资格占领我们的家园,奴役我们的人民,断绝我们的活路!今天,我尉迟光就要揭竿而起,为兰州和西域人民谋一个公道!”   尉迟光身后那些粗野的刀客虽然听不明白大老板的高深发言,但是总能听得出这话慷慨激昂,振奋人心,于是大伙一起举起刀子嗷嗷的乱叫,一时间气势大增,城外的喊杀声也起来了,火光冲天,兰州的天空都映红了,仿佛空气在燃烧。   刘子光在大门后面放了一门榴弹炮,此时正瞄着尉迟光呢,看看时候差不多了,他刚要下令开炮射击,忽然尉迟光身后有一人拔剑直刺,动作快的不可想象,可怜尉迟光壮志未酬身先死,一身锁子甲也挡不住锋利的宝剑,被刺了个透心凉,他扭头看去,发现杀他的人正是七剑之一的傅青主!   “为什么?”尉迟光只来得及说出这三个字,傅青主的剑就拔出来了,他下手很是刁钻,把肺给穿透了,尉迟光不能说话,肺部被鲜血充满,嘴里也吐出血沫来,晃了一晃便从马上摔下来,带着这个永远的疑问离开了人世。   “尉迟光死了,尔等还不束手就擒!”傅青主举剑高喊,但是周围的刀客都是尉迟光豢养多年的心腹,看见主人被杀还不当场红眼,于是几十把刀一起向傅青主砍去,七剑中来了六剑,傅青主一动,其他五个人也跟着动起来,六把不同的宝剑在人群中大开杀戒,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令人叹为观止:   傅青主的莫问剑剑身长兼富弹性,变化无穷,招式变幻难测,专门以剑气伤人,剑不到人已倒,楚昭南的游龙剑无坚不摧,剑走声响,光是那种怪异的音频就能把别人的刀震的脱手,杨云熜的青干剑是陨石炼成,奇钝无比,但是硬度惊人,就是游龙剑也砍不断他,而且挥动的时候流光溢彩,敌人看不见剑锋就已经丧命了。韩志邦的舍神剑身形巨大,给人开天辟地的感觉,所到之处无人能当,一剑下去,就是堵墙也劈开了,其它两人穆郎和新龙子的剑也各有花头,双剑合一的日月剑和能飞出去杀人的竞星剑,和中原那些古板的剑比起来简直太有创意了。   六把剑在刀客们中间翻飞,杀得他们哭爹喊娘,毫无还手之力,围墙上那些红衫军都看傻了,原来杀人也可以这样精彩啊,别说他们,就连刘子光也傻了,这几个家伙不是来对付自己的么?怎么一下子化敌为友了,难道自己人品太好?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五十八章 英雄   尉迟光一死,叛乱者的主心骨就没了,数千刀客变成一盘散沙,被六剑一通冲杀把队形都打乱了,但是六剑终归只有六个人,不可能压制住整个兰州城的暴乱,城内依旧是到处火起,杀声震天。   由于尉迟光的死亡,先前针对红衫军的暴动变成了一场无差别的暴乱,刀客们失去了控制,红着眼睛杀人放火抢夺钱物,城里到处是残杀,到处是施暴,红衫军控制着城内的制高点和四座城门,坚守不出,枪杀一切敢于靠近的暴徒。   等到午夜时分,红衫军终于开始了镇暴,履带式铁甲车开上了兰州的街头,肆无忌惮的碾着石板路上的一切,一个声音在铁甲车上面的大喇叭里传出:“朝廷大军开始清场戒严,一切人等不得在街头逗留,否则将视作暴乱分子,予以坚决镇压!”   铁甲车上装着小炮,看见有人聚集便是一通炮弹砸过去,然后跟在铁甲车后面的部队用火铳挨个点名,凡是跑的慢一点的就会被当场击毙,刀客们慌乱不堪,纷纷躲进路旁的民居,官兵倒也说话算数,只杀在街上的人,不进屋搜捕杀人。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红衫军已经占据了兰州城所有的交通要道,将整座城市分割为八个小块,街上除了荷枪实弹的士兵,就只有尸体了,任何人不敢走出屋门,因为只要一出来就会被藏在高处的狙击手击毙,没有任何理由可讲。   城外铁道兵的哗变也已经被控制住了,领头的军官被枭首,脑袋挂在辕门上示众,士兵们的武器被收缴,噤若寒蝉的等候着纠察队的甄别,凡是晚上闹得凶的恐怕都难逃一死。   原本以为暴乱被弹压之后这件事就算完了,可是可怕的事情的还在后面,红衫军开始了挨家挨户的搜查,凡是身上沾了血迹,手上有茧子的人一律被视作暴徒,当场斩杀,这样一来,除了妇人孩童老者,还有一些汉人之外,兰州城内几乎所有的成年男子都难逃一死。   这一场屠杀改变了兰州城的民族构成,原本占据主导地位的突厥回鹘人变成了少数民族,汉人则成为主体民族,并且导致数百年间兰州一带提起刘子光的名字都噤若寒蝉,畏惧地称之为刘剃头。   其实刘子光心里很有数,兰州治安之混乱必须以非常手段镇压,否则治标不治本,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兰州城不是一座普通的城市,它是商旅文化发达到了顶点的大型贸易集散地,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和商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尉迟光的势力渗透到城市的每个角落,所以这场暴乱才会来的这么宏大,如果这次不杀人立威,恐怕第二次第三次的暴乱还会重演。   不管怎么说,七剑在镇压暴乱的行动中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他们先是杀掉了暴乱头子尉迟光,又杀死了数百名刀客,有效的打击了暴徒们的嚣张气焰,为朝廷军队下一步的镇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所以刘子光决定好好的奖赏他们。   暴乱既定,红衫军犒赏三军,刘子光在帅府内摆宴亲自招待天山七剑,此时尉迟光的宅子已经被官兵查封,七剑带着行李搬到了刘子光的帅府前院,外面正热热闹闹准备着酒席,七个人坐在屋中说话。   “我们昨天杀了那么多的人,其中大多数都是无辜的,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韩志邦道。   “这些人总会死的,即使我们不杀他,官兵也会杀,或许死在我们的剑下会更利索一些,所以不见得会是错事,志邦你不要多虑。”楚昭南淡淡地说道。   “可是我们毕竟是做了帮凶的,尉迟光临死前的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现在有些疑惑了,这样做和我当初学剑的初衷大相径庭,为侠者难道就是要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么?”   韩志邦的语气有些激动,有些彷徨,令七剑中比较年轻的穆琅和辛龙子都陷入了沉思,见到这种情形,七剑中最睿智的杨云熜说话了:“志邦,你知道什么是侠么?真正的侠客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快意恩仇恩怨分明的武人,那样顶多算做有良心的习武者,而真正的侠客,心中装的是天下,是万民,在侠客眼中,没有国家和民族的界限,也没有小善和小恶的区分,他们是真正大彻大悟了的人,是真正的侠客!”   “不错,云熜的话很有道理,晦明大师曾经送我一句话,莫问前程有愧,但求今生无悔,我深以为然,尉迟光的死和起义的失败是必然的,他们的力量还远远不足以和明军抗衡,既然注定要牺牲,何不让这牺牲变得有意义一些呢,我想尉迟光泉下有知我们靠着他的死换取了更大的胜利,一定会含笑九泉的。”傅青主语重心长的说。   “用几千,甚至几万人的死换取几百万,上千万人的太平,我觉得是值得的,为了这些人所做的牺牲,我们也要坚定信念,把这件事做下去,志邦,我知道你心中的苦楚,当初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彷徨,可是现在我已经完全释然了,死,有时候是一种解脱,活着,其实才是最累的。”杨云熜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了天际,思绪回到了一年前。   当时西夏大军深入关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并且噶尔丹的暴政肆虐于天山南北,各族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杨云熜收到消息说自己一家人都死于兵灾,遂愤而下山欲刺杀西夏皇帝噶尔丹。傅青主和楚昭南怕杨云熜独立难当,也下山助战。   但是刺杀失败了,不是因为杨云熜没有这个实力,而是因为在最后一刻他放弃了行刺,那个晚上噶尔丹向杨云熜说了些什么已经无从可考,事实上从此以后,杨云熜从一个执着的刺噶者变成了坚定的拥噶者,而他作为七剑中的灵魂人物,对于其他人的影响非常之深,在他的规劝下,傅青主和楚昭南都变成了噶尔丹的拥护者。   此后又发生了霍灵芸的事情,因为霍灵芸的师父虫不老已经提前闭关,所以晦明大师代替其出头,令徒弟们下山为其报仇,杨云熜遂带领六剑下天山直奔兰州而来,不过在此之前他又专门去了一趟西夏王城,和噶尔丹共同商定了刺杀刘子光的计划。   尉迟光和西夏朝廷的关系很密切,这一次暴动也是得到了噶尔丹的暗中支持才会放胆去做,但是噶尔丹很清楚尉迟光的实力难以匹敌刘子光的正规军,所谓暴动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反正尉迟光的失败已经是注定了的事情,还不用他的脑袋借花献佛,换取刘子光的信任,从而得到刺刘的机会呢。   谁也不敢小瞧刘子光,不管是文韬武略还是个人武功,他都是一个巅峰一般的人物,传奇般的发家经历就不说了,就说这回以三千人马击败四万精锐西夏军,夺取了回部并且人财两收,这实力和手腕让噶尔丹也叹为观止。再说杨云熜,他很清楚霍灵芸的武功水准,比自己低不了太多,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人物了,可是就是这样的水平,在刘子光面前也只能如同无助的羔羊一般任人宰割,以此可见刘子光的武功修为之高,而且听霍灵芸说,刘子光这厮心脏中剑都和没事人一样,端的是个妖怪一般的存在,对付这样的人,杨云熜一个人也没有把握。   所以七剑都来了,杨云熜、楚昭南和傅青主是怀了崇高的理想来刺杀刘子光的,而其他几个人则是怀了简单的仇恨来的,不为别的,就为刘子光强暴了他们心目中的天山雪莲,可是要杀刘子光,必先接近他,听说他的军队都用一种厉害的火器,速度比高手投掷的暗器还要快上七分,如果采取寻常办法行刺的话,恐怕没到百步之内就被火器伤到了,所以他们听了杨云熜的计谋,借尉迟光和刀客们的人头来达到接近刘子光的目的,只要到了十步以内,七剑一起出手的话,刺杀才有胜算。   霍灵芸一直就没有说话,她脸上挂着的面纱连动都没有动过,昨夜的行动她也没有参加,因为她要把所有的力气就留下来刺杀刘子光,洗雪自己的耻辱,事实上她并没有告诉晦明大师自己被强暴的事情,只是说刘子光霸占了自己的妹妹,强占了回部之类,晦明大师从她言谈举止和走路的形态上早已看出端倪,但是并不点破,只派出高徒帮其复仇。至于什么尉迟光的死,城内的屠杀,霍灵芸都不关心,她想的只是杀死刘子光而已。   听到有脚步声接近,七剑停止了对话,正襟危坐,来的是刘子光的侍卫长代文龙,小伙子也是武林出身,自然对七剑这样的大侠早有耳闻,他恭恭敬敬地说:“七位大侠,咱们大帅有请。”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五十九章 刺刘   听闻征西大将军有请,七剑立刻整理衣服仪容,拿上佩剑跟随代文龙前往帅府大堂。   一路上警卫森严,身穿铁甲手持火铳的士兵威武雄壮,远非外面那些刀客可比,七剑不由得暗自心惊,刘子光治军严谨,红衫军战斗力不可小觑,若是采取强攻的话,恐怕他们也难以全身而退。   来到大堂前,一个军官手按火铳柄喝道:“来者解除兵器才能上堂。”   傅青主不卑不亢道:“对不起,身为一个剑客,人不离剑,剑不离人,我们是征西大将军的客人,不是下属,恕难从命。”   那军官刚要发作,堂上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好一个人不离剑,剑不离人,天山七剑,扬名天下,这次又助本帅平叛,为朝廷立下大功,怎可以常礼待之,让他们带剑上堂!”   说话的正是刘子光,傅青主闻言不禁暗自点头,此人果然是个人物,当下七剑抖擞精神,手捏佩剑鱼贯上堂。   大堂上只摆了八把椅子,七把官帽椅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当中的太师椅,刘子光一身蟒袍,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大马金刀气宇轩昂,颇有统兵大将的威势。   “七位大侠请坐,昨夜镇暴你们立下汗马功劳,本帅备了薄酒答谢你们,稍作片刻就可开席了。”刘子光客气的说。   七人都是江湖儿女,不讲那些虚礼,各自一拱手便寻了座位坐下,堂上并无他人,如果要动手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霍灵芸一袭黑衣,头戴斗笠,面前垂着黑纱,此刻仇人就在眼前,仇恨涌上心头,一股杀气忍不住冒出来,七剑中修为比较浅的辛龙子、韩志邦等人也按耐不住杀气,几个人的气场混成一股浓重的杀气,弥漫在大堂上。   但是在杨云熜楚昭南傅青主这三个七剑核心人物看来,此时还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因为他们不清楚刘子光的实力,必须稍等片刻,从身形步法气息上看出对方的弱点再动手也不迟,为了提醒其他人和压制住这股杀气,七剑中年龄最大的傅青主干咳一声,刚想说两具场面话,刘子光却先开口了:   “适才傅大侠说身为剑客,人不离剑,剑不离人,这话颇有豪气,本帅深为叹服,不过也有一些小小的愚见,不吐不快。”   傅青主奇道:“难道刘大将军对剑法也有研究?”其他六剑也大为诧异,心道刘子光这厮一介武夫,怎么会懂得剑道的玄妙呢。   刘子光道:“研究不敢当,有些浅见罢了,本帅以为,剑客有三个境界,第一个境界就是传说中的人剑合一,人即是剑,剑即是人,剑此时就是剑客的生命中的一部分,剑在人在,人亡剑毁,各位大侠已经达到了这一境界,可以称得上是独步天下的大剑客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七剑皆嗤之以鼻,不以为然,人剑合一确实是剑道中的玄妙境界,他们七人都能做到这一点,剑就如同肢体一般运用灵活,这一点他们明白得很,也不用刘子光来拍马屁。   杨云熜却听出刘子光话里有话,问道:“那另外两个境界是什么呢?”   刘子光道:“这第二个境界就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剑客修炼到这个程度,就根本不在乎用的是什么剑了,不论是能发声发光的玄铁剑还是普通的军用钢剑,甚至一根小竹棍,一片树叶,对他们来说都是剑。”   七剑默然,刘子光说的很有道理,剑客的最高修为就是心中有剑,手中无剑,但这样的人只存在于传说中,即使像他们的师傅晦明大师也达不到这个境界,剑在心中,这是何等的境界啊,反观他们刚才在大堂门口还叫嚣什么剑不离人,人不离剑,想起来都觉得脸红啊。   刘子光接着说:“这第三个境界,才是剑客的最高境界,那就是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   韩志邦奇道:“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那还怎么杀人?”   刘子光冷笑:“能达到这个境界的剑客,胸怀天下苍生,想的是不杀而不是杀人。看来各位在剑法上的修为还有待提高啊。”   这话很有讽刺意味,说了半天七剑才觉出味来,刘子光的意思是说他们七人的剑道水平才刚刚入门而已,距离后面两个境界还差的远呢。   从傅青主到韩志邦,甚至满腔仇恨的霍灵芸,心中都极其恼羞,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很对,这话简直太有哲理了,甚至比晦明大师的教诲还要深奥一些,看来刘子光此人绝不像想象得那么简单啊,七人陷入深深的沉思当中,屋子里的杀气一下子减弱了许多。   刘子光望着沉默的七个剑客。矜持的一笑,心道要论装逼,你们差的远呢,谁让老子看的电影武侠小说比你们多呢,就这两下子还想来刺我,还没动手呢先把你们侃晕。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七人意在行刺本帅,帮助大军平叛只不过是接近本帅的手段而已。”趁七剑还没从震撼中回过味来,刘子光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七剑大惊,韩志邦辛龙子等定力不够的年轻人已经捏住了剑柄,但杨云熜傅青主却淡定自若,傅青主道:“大将军果然睿智,已经猜到了我们的目的,不错,我们今天就是来杀你的。”   “为了行刺本帅,你们可谓煞费苦心,连尉迟光的姓名也能拿来做投名状,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若是行刺失败,这些人岂不是都白死了?”刘子光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尉迟光已经作了他应该做的,现在轮到我们了,即使付出再大的牺牲,我们也无怨无悔,因为,有些事情必须去有人去做。”傅青主道。   “七剑义薄云天,本帅佩服,这也是为什么本帅明知道你们是刺客还会把你们放到身边的原因,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七剑之一的雪莲子和本帅的夫人——回部的香可汗是孪生姐妹,九月的时候在宁夏城和本帅有些小小的误会,都是家务事就不详细说了,总之本帅做过的事情一定会负责,各位若是为了这件事情想为雪莲子讨一个公道的话,本帅还是劝你们别掺和了。”   刘子光此话说出,一直垂着面纱的霍灵芸手上的青筋都显现出来了,奇耻大辱被他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仿佛没事人一样,简直太过分了,她恨不得立刻拔剑杀掉这个淫贼,可是现在却不能出手,因为七剑是一个整体,必须同时出剑才能达到最大的威力,而傅青主他们似乎还有话要说。   “雪莲师妹的事情,确实算一条杀你的理由,但并不是我们要刺杀你的最大理由,我们刺杀你,是为了天下苍生!”杨云熜一脸严肃地说。   听了这话,刘子光差点吐出来,他妈的现学现卖啊,刚学了个天下苍生的拽词儿就拿出来卖弄,还一脸装逼的表情,丫的还真拿自己当大侠了,不过屋子里的装逼气氛是被自己搞起来的,现在也不好立刻转型当流氓无赖,喝令军士冲进来拿人,便只好陪着他们装逼。   “杨大侠,本帅很想听听你的解释,为何刺杀本帅就是为了天下苍生了?若是你说的有理,刘子光这颗项上人头任由你取,若是说的没道理,咱们就武功上见分晓吧。”   杨云熜沉声道:“大将军刚才谈到剑客的三个境界,云熜深以为然,其实何止是剑道如此,为人之道的精髓也是这样,大到无我的境界才是最高的境界,去年云熜曾去西夏王城刺杀噶尔丹,当时我的剑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就因为他说了和你一样的话。”   刘子光心道嘎尔丹这小子当真是个人才,剑都逼到脖子上了还有心情装逼,而且还装的那么出色,硬是把刺客给忽悠住了,看来此人真乃劲敌啊,他微微点头问道:“嘎尔丹说了些什么?”   “嘎尔丹陛下说,他身为一国之君,征战杀伐数十载,刀下亡魂何止千万,天下人就称其为暴君,恨不得能食其肉,寝其皮,但是又有谁能理解他的内心呢,杀戮的最终目的其实是为了不杀,为了和平,这就是为君的最高境界。”   说到这里,杨云熜仿佛陶醉了,他沉浸在对往事的怀念中,深情地说:“那一霎那,我就悟了,杀是为了不杀,征伐是为了和平,如今天下大乱,明清争霸,百姓民不聊生,唯有一个强有力的统治者出现才能结束这种混战的状态,放眼天下,康熙做不到,天启也做不到,只有西夏的统治者,成吉思汗的子孙,噶尔丹陛下才能当此大任,所以我放弃了刺杀,转而成为陛下的拥戴者,为了大夏帝国统一天下的霸业,我杨云熜甘愿肝脑涂地。”   “而本帅就是阻碍西夏统一霸业的绊脚石,所以你们才会来刺杀我,对不对?”刘子光问道。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六十章 阔刀雷和黑虎掏心   兰州城征西大将军的府邸大堂上,刺客和被刺者如同多年不见的密友一般畅所欲言,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听了刘子光的问话,杨云熜肃然道:“不错,噶尔丹陛下也曾经说过,世上英雄,大将军算做一号,可是大将军虽然英明神武,终究只是朱明王朝的鹰犬而已,比起噶尔丹陛下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刘子光道:“我观七剑中大多数都是汉人,为何却要辅佐那蒙古人呢,要知道昔日元朝暴政,人分五等,汉人的地位连猪狗都不如,列位英雄莫非连祖宗都忘了?”   杨云熜道:“虽然我云熜身为汉人,但是常年隐居天山,心中已没有了狭隘的民族观念,蒙古人、满人、回鹘人、波斯人、汉人,都是一样的人,为何因为民族习惯和相貌的些许差异就一定要分庭抗礼呢?当汉人强盛的时候,一样可以做统治者,异族人强盛的时候,为何就不能统治汉人?大将军刚才说元朝将人分为五等,汉人位列最低,云熜有些浅见,不吐不快,汉人负隅顽抗数十年,除了造成许多无谓的伤亡以外,又有什么意义呢,最终还不是被降伏?若是早些顺应天意归降,就不会沦落到如此低的地位了。”   刘子光压住怒火道:“这么说杨大侠的意思是现如今咱们汉人也要顺应天意归降噶尔丹了?”   “不错,云熜在西夏王城曾应邀观兵,西夏铁骑举世无双,已经打下数千里江山,噶尔丹陛下春秋鼎盛,又知人善任,手下贤臣猛将无数,统一天下指日可待,中原已经打了数十年,百姓惨遭荼毒,民不聊生,他们现在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而不是无谓的抗争,大将军武功盖世天纵奇才,如果一心抵抗大夏天兵的话,势必引起一场血战,遭殃的还是老百姓啊,所以云熜才冒死行刺。”杨云熜从容道。   刘子光竭力想从杨云熜的脸上看出一点红色,但是瞧了半天硬是没看见这个汉奸脸上有任何愧色,反而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亢奋的很呢。   见刘子光不语,杨云熜继续发挥道:“征服的过程必然会有流血,会有牺牲,但是几千个几万个家庭的破碎和全天下比起来就不算是痛苦了,小牺牲换来全天下几百年的安定和谐,还是值得的,大将军是民族英雄,这一点云熜也不否认,杀大将军也是迫不得已,您死后云熜一定会每年都会拜祭的。”   说罢,杨云熜长剑出囊,流光溢彩,其余六剑也纷纷拔剑出鞘,瞬间组成一个完美的剑阵,将刘子光包围在当中,杀气蔓延开去,堂上两支牛腿大蜡的火光摇曳了两下,灭了。   刘子光依然端坐在太师椅上,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他沉声说道:“杨大侠的发言很精彩,很感人,做汉奸做到如此大义凛然,您还是千古头一号,可惜你的理论根本就是狗屁,如成吉思汗忽必烈努尔哈赤这样的所谓英雄已经过时了,现在的世界是文明的世界,科技的时代,蒸汽机,氢气飞艇,精炼钢制榴弹炮和铁甲战车才是王道,所谓举世无双的铁骑在我大明天兵面前连个渣都算不上,刚才我说的这些,想必你们这老几位隐居天山的所谓剑侠连听都没听过吧?”   刘子光说的这些,杨云熜傅青主他们确实没有听说过,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七人低喝一声就要出剑。   千钧一发之际,刘子光一扳机关,早已安排在恰当位置的两颗定向雷轰然炸开,三百六十枚钢珠扑面而来,当场将剑阵炸开一个口子,辛龙子穆郎两人浑身鲜血满面焦黑,眼看是不行了,韩志邦傅青主两人也被殃及,身上中了不少钢珠,但是伤的还算不重,只有霍灵芸毫发无伤,七剑中实力最强的杨云熜和楚昭南因为站位靠近霍灵芸,所以侥幸也没负伤。   刘子光冷笑:“就这两下子还敢行刺本帅,你们知道丢人几分钱一斤么?要不是因为本帅欠霍姑娘一个情,刚才就把你们一锅烩了!”   傅青主衣服被钢珠打得都是破洞,检查身边的辛龙子,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了,他不由得老泪纵横,指着刘子光骂道:“奸贼,居然用暗器谋害我们。”   “我呸!这是我们红衫军常用的阔刀雷,属于常规步兵火器,根本算不得暗器的,对了,你们这些天山土条哪里懂得什么阔刀雷啊,你们就知道玩剑,罢了,本帅今天就陪你们玩一把,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剑术。”   说罢刘子光纵身而出,直扑对自己威胁最大的楚昭南,楚昭南早已全身心戒备,见一条黑影子扑过来,急忙挥剑相迎,游龙剑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低鸣,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刘子光刺去,游龙剑出招变幻无常,剑刃又极其锋利,刘子光手无寸铁,根本无法抵挡。   但是刘子光的速度太快了,快的让楚昭南根本看不见他的行踪,长剑刚刚刺出,眼前的人影就已经不见了,随后楚昭南就感觉手中一轻,长剑脱手,一股劲风袭来,他就觉得身子仿佛被参天大树那么粗的铁棍给拦腰扫中了一般,横着就飞出去,直撞上墙壁,在墙上砸出一个人形的印子来。   杨云熜惊讶地看着这一切,楚昭南的功夫是七剑中最高的,和杨云熜在伯仲之间,放眼天下,能及得过二人的凤毛麟角,不过寥寥几人而已,而且这些人也不可能在如此快的时间内这么利索的解决掉楚昭南。   但是刘子光却做到了,而且只用了一招,很平淡无奇的一记鞭腿就把晦明大师的首徒,天山七剑的核心给踢到墙上去了,怪不得他能这么轻松的把霍灵芸给强暴了。   杨云熜很沮丧,因为行刺基本上可以说是失败了,但是他不甘心就此认输,噶尔丹陛下的殷殷嘱咐还在耳边回响,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为了大地不再被战火笼罩,他杨云熜即使失去性命也要把任务完成!   想了这么多,在脑子中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杨云熜挥起青干剑,摆动身形,行云流水一般刺过去,青干剑是游龙剑的克星,即使刘子光手中有剑中之王的游龙剑也无可奈何。   在强大的精神力支持下,杨云熜的出手比往常快了十倍都不止,连他自己都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模糊,只剩下一个人,一把剑,锲而不舍百折不挠地刺向目标。   青干剑突破了游龙剑的防御,以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逼近了刘子光的咽喉,那一刻,杨云熜流泪了,在他眼前,似乎有无数的白鸽飞起,悦耳的歌声响起,富饶的大地上五谷丰登,人民安居乐业,为了不杀,就要先杀!为了天下,为了和平,就一定要有牺牲!这就是剑道的最高境界啊,杨云熜虽然早已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参悟到剑法中还是第一次!   我终于悟到了……在这生死存亡的一霎那,杨云熜领悟了剑道的最高境界,心中无剑,手中也无剑,心中唯有天下而已,在这样参透绝世玄机的千古一剑面前,纵然是神仙也难逃一死啊,更何况是肉体凡胎的刘子光。   刺刘的大任终于可以大功告成,而自己也参悟到了剑法的第三重境界,从此就可以踏歌而行,独步天下,和雪莲师妹一起终老一生了,至于后人如何评价他这个给天下带来数百年和平的英雄,那已经不是杨云熜考虑的范围了。   但是就在剑锋刺到刘子光的咽喉那一瞬间,对方居然不知道怎么就动了一下,然后宝剑刺空,杨云熜来不及收剑,就看见刘子光欺身上前,用了江湖上最常见,最粗笨,连镖局趟子手都不屑使用的黑虎掏心,冲着自己的胃部狠狠地来了一下子,这一拳太狠了,饶是杨云熜有内力护身,还是被打得一口鲜血夹杂着早上吃的没消化的兰州拉面喷出来,看来这内伤受的不轻。   高手之间的过招就是快,傅青主韩志邦这样水平比较次的同学还没看清楚招数,战斗就已经结束了,而霍灵芸虽然并未受伤,但上次的教训还没忘,所以她一手捏紧了天瀑剑,一手抓住自己的领口,紧张的看着刘子光,生怕他再次来个霸王硬上弓。   刘子光很尴尬地说:“霍姑娘,上次确实是个误会,我把你当成令妹了,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说什么也没用,如果能让你消气的话,刺我两剑也可以,不过只能你刺哦,别人可不行。”说着掀开蟒袍,露出里面赤裸的胸膛,隐约还能看见心脏的位置有个伤疤,不用问就是上次霍灵芸的杰作。   面对这样刺心脏都不死的怪物,霍灵芸哪里还敢动手,上次刺了他一刀就被强暴了,这次若是再出手,还不知道给自己惹来什么横祸呢,所以虽然满腔仇恨,霍灵芸依然不敢出招,而七剑中其他的人,也都负伤失去了战斗力,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这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爹爹吃饭了,娘做了手抓羊肉呢。”刘子光闻言温和的一笑,对在场的七剑,现在应该说是五剑了,说道:“各位大侠,尤其是杨云熜杨大侠,对不住让你们失望了,论打仗,西夏人不如我红衫军,论剑术,你们几个加起来也不如我,论讲歪理我就不如你了,不过还好,我会用事实说话,今天这个事就到此为止了,本帅家里的饭菜不够,就不留你们了,再会。”说着一抱拳,潇洒地离去。   等刘子光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面,身负轻伤的韩志邦才怒吼一声,挥起舍神剑就要冲过去,可是被傅青主一把拉住:“志邦,你不是他的对手,要破此獠,须得晦明大师下山才行!”   “不用师父出马了,因为我明白了一件事,天下苍生和世界和平的重任其实不是在嘎尔丹身上,而是在这个人身上啊……”嘴角挂着一丝血痕的杨云熜幽幽地说。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六十一章 妻女被劫   刘子光跨过月亮门,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跑了过来,干女儿薛香盈甜甜的喊了一声爹爹,把刘子光开心的什么似的,一把抱起来亲了两口说:“娘做了什么好东西给小盈盈吃?”   薛香盈奶声奶气的说:“是手抓羊肉,好香呢。”随即又歪着头问道:“爹爹在前面做什么呢,那么吵。”   刘子光笑道:“爹爹打坏人呢,把一个叫做天山七剑的坏人团伙给灭了。”薛香盈又问道:“那爹爹有没有把坏人的头砍下来呢?”刘子光爽朗的大笑,不再作答,抱着女儿来到了后宅的餐厅。   董小宛果然已经做了一桌子西部风味的手抓羊肉,另外预备了一壶马奶酒,代文佩也坐在桌旁,脸上有些担忧的神色,看见刘子光进来才放心心来。问道:“总舵主,适才爆炸所为何事?”   刘子光还没说话,薛香盈便抢着说:“爹爹把天山七剑给宰了。”代文佩闻言大惊,七剑的功夫她可是见识过的,光是一个楚昭南就可以横扫中原武林了,何况是七人联手,这样华丽的阵容居然被刘子光一盏茶的功夫就给干掉了,这怎么可能啊,慌得她赶紧去看刘子光身上有没有伤,刘子光摆手笑道:“不妨事,小孩子家家说话夸大其词了,我只不过教训了他们一下,摆事实讲道理嘛,以后天山七剑,不,应该是天山五剑即使不能为我所用,也不会再生事端,破坏大明的统一大业了。”   帅府大门口,天山五剑拖着受伤的身躯,满脸硝烟和血迹,但依然挺直腰杆,扛着同伴的尸体悲凉的走出了大门,守门的士兵没有为难他们,只是远远警惕的盯着,正好天地会的几位好汉和新结识的兰州汉族刀客路过,看见这样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场景,都惊的说不出话来,自此不用刘子光刻意宣传,镇武侯大败天山七剑的故事就在武林中传开了。   天山七剑何去何从不去管他,单说这大屠杀之后的兰州城,气象为之一新,昔日统霸城市的大商人们都已经授首,大批刀客和马贼被消灭,这些人如果不除,兰州迟早必有大乱,这场屠杀将未来的隐患都消除了,留下的只有老幼妇孺和汉回两族人,那些往日社会底层的汉族刀客,现在都缠上了印着“治安”二字的红袖标,成了红衫军编外的武装力量,协助维持社会治安,大家伙一个个拽的二五八万,鼻子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算算日子,西军抵达嘉峪关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果不其然,没有两天,西军大败的电报就传来了,骑兵长驱直入,深入敌人经营了几十年的地带,粮道及其漫长,面对的又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敌人,西军不败才怪呢,这下可把袁崇焕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亲自从长安跑到兰州,请刘子光出兵解救吴三桂和刘宗敏,因为袁督师的所有力量都押到嘉峪关这里了,孤军悬于千里之外,要是不救的话就真的完了,精心练就的数万人马打光了,老袁手上可就没有筹码了,从此在朝廷上说话声音也会弱很多,所以才会巴巴地来求刘子光。   刘子光不是那样见死不救的小人,自然爽快地答应了袁督师的请求,但是也适当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要求,比如西饷的分配变成刘七袁三的格局,西军调动必须用征西大将军的关防才有效,这一手等于把袁崇焕的财权和军权都给夺了,老袁没辙,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咽,暂且答应了这些条件,但是要刘子光救出西军大部才能作数。   在嘉峪关苦战的西军将士都是关中、湖广的健儿,刘子光提条件归提条件,其实早就派出了兵马向西进发,其实现在的红衫军已经很有些水分了,最早那批八百壮士和三千铁卫早就打得剩不下多少了,残存的也都当了将军,连年征战,红衫军扩编无数,光是讲武堂就毕业了三期学员,还有各地的武备学堂和新兵训练营,短短三个月时间就能训练出一批新兵来,这些军人除了红色的战袍和对刘子光狂热的拥戴之外,战斗力其实并不强悍。   支撑红衫军强大战斗力的因素是无与伦比的先进武器和后勤能力,在中原地带作战的时候,铁路纵横,水网密集,还可以依靠空运和海运,弹药粮草的补给非常方便,就是光用炮弹轰都能把仗打赢了,可是到了这西北荒凉之地,红衫军的战斗力和后勤能力也要打一打折扣了。   西部多戈壁荒漠,荒凉的地貌和复杂的气候让中原人很难适应,巨大的地理纵深也适合骑兵的迂回包抄,在这样的地方作战,光靠武器先进是不够的,因为再好的武器都需要补给,红衫军的士兵现在连肉搏都不敢了,只能组成阵列施放火器,只要粮秣跟不上,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上次宁夏作战,刘子光带的是有战斗经验的三千老兵,又不惜血本的用炮弹犁地,所以才大获成功,可是现在新的战车还没有运到,老旧的蒸汽铁甲车已经到了寿命,手上已经没有几张牌了,但为了救援战友,刘子光还是毅然出兵,以新招募的两千汉族刀客为前驱,又雇用了一些经常走河西走廊商路的向导,亲率三千精锐向嘉峪关出发,其余的数万人马负责保护粮道,铁道兵也抽出一万人来协助运输物资。   河西走廊是名副其实的走廊,北面是一个接一个的沙漠,南面是连绵千里的祁连山,中间形成一条狭长的地带,就是河西走廊,而这条走廊的西出口,就是万里长城的最西端,嘉峪关。这条走廊足有千里之遥,而且路途多荒凉,尤其现在又是深秋季节,大军很难在当地取得给养,只能依靠后勤运输。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刘子光亲率大军西行,才知道这西部作战的苦楚,根据红衫军的条例,每天要吃三餐,早饭还需有奶有蛋,午饭必须有肉,可是在这行军途中根本达不到,多少炮车、辎重需要牛马骆驼背负拖拉,光是给这些大牲口准备的草料饮水就要占到后勤的一大块,而后勤本身又要消耗很多粮草,士兵们现在每人背负着两个基数的弹药,等打起仗来很快就会消耗完,所以弹药的补给才是大头,为了多带弹药,只能牺牲士兵的口粮了。   打仗真是太费钱了,刘子光深深的感慨,从兰州城没收那些叛乱者的家财足有数百万两银子,还有上万头骆驼,这些财物用到战争中来,居然连一点声响都没听到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大军的运力还是捉襟见肘,护送运输队的兵力也不够,此时若是西夏方面派出一支奇兵骚扰粮道,就算是刘子光也会大为头疼的。   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有几支队伍盯上了西征大军的运输队,不过他们不是噶尔丹的兵马,而是纵横在河西走廊的马贼,这些马贼彪悍至极,连军队都敢袭击,他们来去如风箭不虚发,极其令人头疼,连续出击数次,居然抢走了红衫军数百头骆驼,几十大车的物资,把刘子光气的暴跳如雷,派出骑兵跟踪追击,但是大队人马并不停留,依旧急行军赶往嘉峪关。   数百人规模的骑兵对战,红衫军一点优势都不占,他们中甚至有相当一部分是刚学会骑马没几个月的新手,在马上用火铳射击也不习惯,命中率低的可怕,反观那些马贼,个个都是马术高手,骑射功夫更是了得,再加上对地理的熟悉,打起仗来得心应手,硬是把红衫军的追击队伍给吃掉了。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马贼们穿上了缴获的红衫军制服,拿起了火铳,打起了大明的旗帜,伪装成红衫军袭击了后面一支运输队,而这支运输队中恰好有刘子光的家眷,董小宛薛香盈代文佩什么的都跟随这支队伍一同行进,马贼们借着服装的掩护洗劫了运输队,逃生的几乎没有,但是幸运的是,有一艘配备了电台的小型探空飞艇就在附近巡弋,发现状况立刻电知刘子光。   刘子光闻讯立刻带领一千骑兵非马来救。到了现场只能看见一片狼藉,董小宛她们坐的马车附近尤其厮杀的激烈,光尸体就有几十具,其中有不少是中了代文佩的暗器而死的,女眷们都不见了,不用说是被马贼虏走了,刘子光恨得牙根直痒,可是一点好办法都没有,人家几百号人用游击战都能拖死你,面对这样狡猾的敌人,大炮飞艇都派不上用场,只能干着急。   刘子光队伍里有几个常年行商的老家伙,在荒漠中寻找马蹄印迹的本领很是了得,他们带着这一千红衫军,沿着马贼留下的痕迹直追了下去。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六十二章 薛朝义   刘子光心急火燎,因为自己的两个老婆可能都已经落入敌手,董小宛那么千娇百媚的大美女,代文佩常年习武,更是身段矫健挺拔,落到这帮凶残至极的马贼手中那还不是肥羊入了狼嘴,后果会如何凄惨,刘子光连想都不敢想了,还有那么可爱的干女儿薛香盈,才三岁的小娃娃,马贼们肯定不会带着这个累赘东北西走,说不定一刀就给砍了呢,想到这里,刘子光猛夹马腹,战马仿佛明白主人心思似的,四蹄腾空,飞一般驰骋在戈壁上。   刘子光的马快,后面的士兵跟不上他,一千人马被拉成一条长线,向着马贼们盘踞的地带奔去,一名眼尖的斥候忽然大叫起来:“敌人就在前面。”刘子光抬眼看去,果然前面数里处影影绰绰有一帮人,他更加快马加鞭赶过去,可是当前哨几百人冲过去之后,两旁的沙丘后面却窜出大股的骑兵,将刘子光率领的前队和后面的部队割裂开来。   不好,中埋伏了,再看前面那帮人,也扭转马头冲过来,马贼们的装备不错,阳光下能看见盔明甲亮,兵器晃眼,人数也不少,加上伏兵有差不多三千人,红衫军被包围后却不慌不忙,士兵们都将肩上的五连发转轮火铳取了下来,等敌人发动冲锋再给与迎头痛击。   刘子光身旁的士兵取下火铳,将榴弹的尾杆插在火铳口里,然后扳开击锤抬高角度瞄准了前方的敌人,只等一声令下便用火力覆盖这些猖狂的马贼,可是刘子光却忽然举手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原来他在对方的阵营里看见了自己的干女儿薛香盈,此刻小丫头正被一个虬髯大汉抓在手里哇哇大哭呢,倘若一轮榴弹打过去,肯定就玉石俱焚了。   马贼们的举动很奇怪,既不纵马冲锋也不放箭袭击,只是远远的停在火铳的有效射程之外,红衫军面对强敌,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也不敢主动进攻,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忽然那个抓着薛香盈的虬髯大汉催马向刘子光奔了过来,侍卫举铳就要射,又被刘子光拦住:“等等,这家伙好像有话要说。”   那人纵马奔到距离刘子光二十步远的地方,滚鞍下马,虽然怀里还抱着孩子,但动作依然酣畅淋漓,帅气的不得了,下得马来,居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一张坚毅的脸上全是泪水。   “犯官前陕西指挥使司榆林卫游击薛朝义拜见大人!”那汉子说完啪啪啪磕了三个响头。   刘子光并不下马搀扶,而是声色俱厉道:“你既是官军出身,奈何从贼,又为何明知是我朝廷大军西征还来袭扰,伤我将士性命,掠我妇孺辎重,现在又故弄玄虚,尔等究竟意欲何为?”   那个叫做薛朝义的汉子道:“大将军明鉴,末将乃是前陕西指挥使司关克大人的麾下,西夏入侵以来,西军坐视不管,等到我等伤亡殆尽才兵出潼关,正是这借机铲除异己的做法才让兄弟们寒心,九死一生来到这河西走廊作了马贼,听闻西军过境,便想借机报仇,哪知道误伤了大将军的红衫军,真是万死不足以低偿?”   刘子光道:“我红衫军即是朝廷西征军,你这样说法岂不是挑拨离间?你到底是何居心?说事就说事,还抓着个小丫头做什么,当挡箭牌么?你好歹算做军前使者,我红衫军从来都是堂堂正正杀人,不会趁机暗算你的,赶紧把这小孩子放了!”   那汉子道:“大将军误会了,这孩子其实正是末将的嫡亲女儿。”说着翻出薛香盈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和自己腰上的玉佩一比,果然是一对。刘子光再细看这个虬髯汉子,虽然满脸肮脏的大胡子,但是眉眼还是很英俊的,和薛香盈很有些类似的地方,看来这回又是自己人品爆发了,不过他还是担心董小宛他们,便问道:“那和孩子同车的两位女眷呢?”   薛朝义道:“听闻两位女子乃是大将军的宝眷,末将自然好生伺候着不敢怠慢,大将军请看。”他一招手,果见董小宛和代文佩从马贼军中被礼送出来,全身上下都好好的,并未受到凌辱。   刘子光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薛朝义,你迷途知返善莫大焉,可是杀害我军将士的罪可饶你不得,但念在现在正是用人之机,且将你的人头寄在脖子上,等你和你的手下为国杀敌立功,才能将功补过。”   薛朝义闻言大喜,再次拜倒顿首,磕了三个头又扭头喊道:“征西大将军愿意招安咱们了!”他嗓门极大,在这空旷的地带上传出老远,那些马贼听到以后都欢呼雀跃,下马拜倒,看来是打心眼里开心。   牺牲了四百多名新兵,换来三千精锐骑兵,这个买卖还算合适,而且还一举解决了河西走廊粮道的安全隐患,真可谓一举两得,刘子光将这批马贼打乱了分成两支力量,一支由薛朝义带着跟随自己赴嘉峪关作战,一支由熟悉河西走廊地形的马贼二当家罗小虎率领,继续留在当地维持红衫军后勤道路的安全。   这支马贼就是著名的半天云马贼团伙,由十几股小型的马贼加上原陕军的一部分组成,他们靠和尉迟光这样的大商人勾结,打劫不识相的商队,吃那些识相的商人的孝敬过活,但也经常面临军队的围剿,虽然收入颇丰,但属于那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活方式,银子珠宝弄了不少,可是没地方去花,最多只能乔装打扮去兰州城逛逛窑子,可是最近这种生活也难以维持了,刘子光禁商,马贼们没了收入来源,穷的都快当裤子了,正赶上红衫军西进,消息闭塞的马贼搞不清楚这是谁的队伍,看见骆驼队和大车就眼红了,管他三七二十一,抢了再说。   薛朝义和罗小虎身先士卒,先消灭了一个百十人的侧翼骑兵队,换了他们的服装又去进攻后面的一支运输队,这次可捡到了大便宜,车队里居然有女人!在沙漠中呆了好久,八辈子都没闻过女人味的马贼们发了疯一般猛攻,很快就消灭了护卫的力量,但是在抢女人的过程中却吃了大亏,代文佩用暗器射死几十个马贼,直到罗小虎将薛香盈抓了过来当作人质,才威逼代女侠放下了剑。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应该是悲剧结尾的,可是不幸中的万幸是薛朝义认出了那个小丫头脖子上的玉佩,再仔细看这小女孩,不正是自己留在陕西渭南家中的女儿么!他当即喝令停手,向缩在车子中正准备自杀的董小宛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董小宛何等样人,立刻意识到转机来了,秦淮河上混迹多年的董大家,那口才可不是盖的,将刘子光营救薛香盈,杀数千西夏兵为渭南百姓报仇的故事讲的声情并茂,听得马贼们唏嘘不已,薛朝义更是泪如雨下,亲人都死在西夏人手里了,是刘子光帮自己报了这血海深仇,还把自己这可怜的女儿当成亲女儿来疼,这份恩情真是死都难以报答啊,可是自己竟然还作出恩将仇报这样畜牲不如的事情,自己还算是个人么!   看到演讲起了效果,董小宛赶紧趁热打铁,呼吁马贼们投军报国,并且愿意帮忙担保,薛朝义到底是条汉子,当即就同意接受招安,他故意留下痕迹让红衫军追上自己,然后又单骑出阵向刘子光投降,为手下三千马贼寻得了一个光辉前程。   半天云马贼团伙是河西走廊上实力最强的马贼,有了他们的协助,这上千里的后勤路线就不用担心被抢了,而且还引来了许多其他团伙的马贼前来投奔,一时间红衫军兵威大振,迅速扩充了五千精锐骑兵,这些人可都是身经百战,熟悉西部自然环境的老兵,除了不会用火铳,纪律性稍差了一些之外,比红衫军这些新兵蛋子要强多了。   红衫军推进到距离嘉峪关以东数百里的张掖,终于靠近了被西夏军包围的五三桂、刘宗敏部队,此时嘉峪关已经丢了,西夏军长驱直入,将明军残部包围在张掖城中,每天用回回炮猛轰,明军仗着火器优良拼死抵抗,若不是一股信念坚持着,恐怕早就城破人亡了。   这股信念来源于刘子光,来源于红衫军,虽然西军和红衫军关系不咋地,但是大家毕竟都是汉人,都是大明的军队,面对外敌还是一家人,吴三桂每天都要向张掖城中的士兵通报红衫军前锋的推进速度,说再坚持多少多少天援军就能到了,其实军中的电台早就被打坏了,吴三桂只不过以此来鼓励士气而已。   信心是力量的源泉,这句话一点也不假,有了吴三桂假造出来的希望,西军将士们坚持了一天又一天,火药枪弹打光了,就用敌人投进来的石头和箭矢打回去,刀钝了,枪折了,就用拳头和牙齿把敌人赶下城头,军粮没有了就吃马肉,吃老鼠,吃尸体,城墙塌了就在半夜里用凉水掺上碎石垒起来,幸运的是张掖的冬天极其寒冷,用冰建造的城池比砖石的城池还要牢固,西军将士们就是这样守住了张掖城,阻止了西夏军的东进铁蹄。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六十三章 张掖会战   最先抵达张掖的是红衫军的轻装骑兵部队,由王辅臣的前锋营和薛朝义的马贼组成,装备了火铳、手榴弹、马刀长矛等轻兵器,刚一到达就在西夏人的连营上撕开一个口子,打破了张掖城的包围。   但是红衫军的兵太少了,五千人马在数十万西夏大军面前简直如同沧海一粟般渺小,西夏人张开包围圈把他们放了进去,一通厮杀过后,援军终于冲进了张掖城,但是五千人只剩下三千人不到了。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等来了援军,城内士气大振,吴三桂亲自来迎接王辅臣,看到昔日英俊潇洒的小吴将军如今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王辅臣也不生唏嘘,城内的粮食早已耗尽,根本拿不出像样的饭食来招待王辅臣他们,而这些援军因为是轻装前进,身上也没带多少干粮,所以这三千援军实际上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反而会更增加城内物资的消耗。   望着城外的西夏军重新将张掖城围成铁桶一般,吴三桂终于明白了敌人的企图,他们并不是没有能力拿下张掖,而是采取的围城打援的计策,诱使明军火速来援,以张掖为中心,逐步消耗掉明军的有生力量,拖垮明军的后勤,这才是噶尔丹的如意算盘啊。   吴三桂赶紧将这个想法告诉王辅臣,让他速速电告刘子光,让他们回防兰州,不要再作无谓的牺牲,千里漫长的河西走廊,足以拖垮任何强大军队的后勤,张掖这里就是噶尔丹布的一个局,谁跳进来谁死。   可是已经晚了,刘子光的后队在三天后就抵达了张掖,但这支军队并没有进城,而是在距离城池二十里扎下营盘,用大车和骆驼围成一个圆圈,外面快速铺设了防骑兵的铁蒺藜和地雷,速度之快令西夏军难以想象,等斥候发现敌踪到大队人马扑过来寻找战机只不过半个时辰而已。望着固若金汤的明军营盘,西夏军用骑兵试探性的冲了两次,遭遇到猛烈的还击这才作罢。   经历过宁夏战役,西夏人已经了解了红衫军的作战方式,他们很精明的不再强攻,而是将这座营盘围了起来,同样挖了三道壕沟阻碍对方的行动,你不让我冲进去,我还不让你出来呢,现在已经是寒冬腊月,荒凉的大地上连草都没有一根,红衫军那么多人马骆驼,吃光了粮草就再也得不到补充,营盘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后面的运输队也过不来,只要围上个把月,不用西夏军进攻,明军就败了。   西夏统兵大将真是用兵如神,这样一来红衫军的优势都发挥不出来了,面对强敌,红衫军只好坚守不出,如同一只缩紧身子的刺猬,两军谁也奈何不了谁,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互相僵持着,但是西夏军对于张掖的进攻却更加凶狠了,每日炮轰不断,隔着几十里都能听见杀声,眼瞅着友军日渐支持不住,自己却无能为力,红衫军将士个个义愤填膺,要求出战,但都被刘子光斥责了回去。   靠着三千援军带来的弹药,张掖城又勉力支撑了七天,大批受伤的士兵退下来之后,由于冻饿而死,看的吴三桂虎目含泪,却又无可奈何,时值冬季,寒冷异常,张掖城内能用来取暖的东西都烧得差不多了,在这样下去,没饿死就先冻死了,城里的粮食早已殆尽,现在靠着吃马肉为生,马肉用雪水煮了,连盐巴都没有,味道如同木柴般难以下咽,就是如此也有不少人吃不到呢,城中经常发生不同营伍的官兵为了争夺马肉大打出手伤人致死的事情。   这张掖城中目前有三个派系的人马,除了王辅臣部之外,西军又分为吴三桂的湘军和柳宗敏的关中军,其中刘宗敏的人马最多,这位马贼出身的总兵大人对刘子光的意见很大,不停的抱怨刘子光为何兵马已经到了城外却不发动进攻为张掖解围,甚至直言说刘子光是要借机铲除他这个异己,搞得城中人心惶惶,吴三桂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每天苦劝刘宗敏再坚持一下。   转机终于来到,有一天西夏大军的粮草官发现从嘉峪关过来的粮车突然中断了,要知道关内有足足二十万大军,每天消耗的粮草数以万计,人吃马嚼全靠从嘉峪关外运来,要说后勤压力,西夏人承受的也不比汉人少,粮草官赶紧上报给大将军丹济拉,丹济拉是噶尔丹帐下第一名将,有勇有谋,围城打援的计划就是他制定的,听说粮草供应出现问题后他赶紧派人探查,结果令人异常震惊,原来三天前嘉峪关被明军夺了!   这条消息令人难以置信,二十万大军横在河西走廊上,左右是山脉和沙漠,莫非明军是插了翅膀飞过去的?还真被丹济拉说对了,嘉峪关正是被红衫军的空降兵给夺了,这座扼住河西走廊出口的雄关一失,张掖二十万西夏大军的粮道就算断了,没把别人困死自己就先困死了,丹济拉火速派出五万大军反攻嘉峪关,剩下的人马不计损失的强攻张掖和红衫军大营,力求在粮草耗尽之前解决掉敌人。   战斗异常惨烈,士兵们一度和西夏军发生了肉搏战,营盘外面尸横遍野,西夏军的步兵成建制的拉上来又成建制的覆灭,居然没有一个人后退,刘子光这才见识到了敌人的顽强,看到如此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敌军,红衫军们也打怵,黑压压的人好像杀都杀不完似的,火炮打过去炸开一个血肉的空缺,迅速就被填满了,地平线上不断涌过来穿着破烂羊皮袄拿着小圆盾和弯刀的西夏步兵,嚎叫着冲过来,火铳的精钢铳管都因为发射过多而变得火红变形,炮弹更是打一发少一发,这样下去迟早要败啊。   刘子光拿着皇帝御赐的宝剑亲自督战,看到大帅亲临战场,士兵们的勇气大增,甚至发动了反冲击,将西夏人的进攻打退不说,还缴获了不少长矛大刀,准备着弹药用尽之后肉搏用。   其实西夏人的压力也很大,丹济拉不徇私情,军法极严,不管什么人,谁敢临阵退缩就只有斩首示众,作战的时候,军法队跟在进攻部队后面,若是中军没有鸣金的号令,就是打光所有的人都不许后退,有那胆敢后退的,一律弓箭伺候,当兵的向前是死,后退也是死,战死在敌手手里好歹还有点抚恤金,死在军法队手里就只能给家人带来耻辱和处罚,所以只得拼死向前,死了一批又一批。   丹济拉骑在马上,用千里镜观察着战场的情况,虽然死伤无数,但是他丝毫不为之动容,反正征召这些兵的成本很低,一条人命远不如一匹战马值钱,所以他才会毫不吝惜的用人海战术往上填,等明军的弹药耗尽,就是精锐骑兵登场扫尾的时候,这种战法比较愚笨,并非丹济拉的初衷,但是明军飞夺嘉峪关让这位名将很是心慌意乱,他生怕明军再弄出什么花样来,所以才会用这人海战术速战速决。   仗打了一个白天,还是没能攻克明军的营寨,而西夏军的精力也被耗尽,丹济拉命令士兵彻夜骚扰,不让红衫军休息,而他的骑兵部队则饱餐战饭,及早的睡觉了,只等凌晨发动总攻,一举铲除红衫军大营。   此时红衫军的弹药已经耗尽了,前沿士兵铳膛里空空如也,只有刺刀闪着寒光,冷风吹佛,如同钢刀割面,西域的冬天气温之低令这些中原士兵难以想象,阵前的尸体已经冻成了冰坨坨,血迹也结成了冰块,走在上面都打滑,红衫军们的冬装不足以抵挡风寒,有些士兵偷溜出战壕扒下死尸身上的羊皮袍子来取暖,阵前点燃了十几个巨大的篝火,用来照亮战场,防备敌人夜袭,篝火用的不是木柴,而是尸体,人肉脂肪燃烧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呕吐、窒息。   经历了一整天的冲击,红衫军已经丢失了两道战壕,现在退守第三道战壕,也就是寨墙前的最后一道战壕,本想趁着敌人休息的空当加深战壕,可是夜间气温骤降,土地冻得如同钢铁一般,铁锨铲下去只有火星一串,连个印子都铲不出,当兵的们只好缩在浅浅的战壕里,裹紧身上的羊皮袄,互相商量着后事。   这一仗死了不少人,看到朝夕相处的袍泽死在身旁,士兵们都知道自己的死期也不远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上过武备学堂的知识型士兵,能自己写家信的,所以这会都拿出早已写好的遗书互相交换,承诺只要自己不死就要帮对方照顾家人。   篝火映照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他们从江浙来,从湖广来,从山东山西来,从燕赵之地来,为的就是杀敌报国,重现大汉雄风,红衫军的洗脑工作做的确实不错,虽然大家都知道明日必死,但是竟没有一人悲戚,大伙儿都争着显示自己对死亡的藐视,有几个秀才出身的下级军官还做起了诗,悲沧壮烈的诗句感染着年轻的士兵们,北风呜咽,将红衫军阵地上渐渐响起的满江红军歌声传到了西夏军的大营,一夜未眠仍在筹划明日总攻事宜的丹济拉不禁为之侧目,心道这支汉人的军队确实和以往那些敌人大有不同啊。   暗夜中,渐渐有雪花飘下,谁也没有看到,夜空中有无数飞艇朝着红衫军大营的篝火无声的飞了过来……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六十四章 迅雷铳   从地面上很难看清楚红衫军营地外围的篝火正好形成一个“T”字形,但是在空中就能看得很分明,这是红衫军空降场的标识,飞艇悬停在空降场上方,便开始空投物资。   无数白色的降落伞和雪花一起从空中飘下,重重的砸在地上溅起一团雪雾,每个降落伞下面都拴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箱子,箱子外面用铁皮箍了三道,坚固异常,撬开箱子后能看见里面装着五支精致锃亮的新式火铳,箱子底还垫着简明版的说明书,上面没有字,只有图解,就连不识字的士兵也能根据说明书操作这种新式火铳。   除了火铳箱子,还有盛满子弹的弹药箱,外面同样用铁皮箍着,里面是蜡纸包裹的子弹,每十二发一小包,可以直接压在这种新型火铳的弹匣里使用,木箱子上用黑油漆标明了火铳的名称,乃是钦定天启十四年式兵部监造迅雷铳,用藏在铳托里的管状弹簧弹匣供弹,可以装填七发子弹,火力持续性比原来最先进的转轮五连发要强。   迅雷铳是刘子光从北京带回来的人才戴梓研制的,从研发到定型不过几个月时间而已,这里面既有戴梓的奇思妙想精心设计,更有大明坚实的金属化学工艺作为依托,若是没有合适的钢管,无烟火药,即使如戴梓这样的巧匠能人也难以设计出这样精妙的火器。   刘子光也是第一次拿到迅雷铳,他爱不释手的把玩着这支利器,胡桃木的枪托,黄铜的机匣,精钢的铳管,还有锋利的刺刀,通体上下闪耀着文明的光辉,铳托里可装双排七发定装零点三寸口径的子弹,每次扳动扳机护圈下方的压杆,就可以迅速地退壳上弹,动作一气呵成,快捷无比,而且射程和威力都很不错,所以被兵部军工署那帮学究命名为迅雷铳,倒也名副其实。   原本红衫军装备了两种火铳,一种是步兵用的单发击针火铳,这种武器的优点是射程远,精度高,威力大,缺点是射速慢,打一发得装一发,还有一种是骑兵用的五连发转轮马铳,这种武器虽然可以装弹五发,但是由于转轮的天生缺陷,转膛和铳管之间的气密性问题无法解决,所以射程和威力都受到限制,无法全面装备部队,而迅雷铳则同时解决了这两种武器的缺点,既保证了火力持续性又保证了射程和威力,如果非要指出缺点的话,那就是分量稍微重了些,每支迅雷铳重达八斤,可是瑕不掩瑜,这支火铳必然将在历史舞台上占据相当长久,相当重要的位置。(就是著名的温彻斯特压杆式连发枪的中国版)   运输飞艇并没有配备炸弹,投下给养乘着夜色离开了,天寒地冻,西夏人的斥候在风雪中也没发现明军阵地上的变化,他们在忙碌着准备凌晨时分的进攻,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人和马一张嘴都是一股热气,久居西域苦寒之地的西夏兵们一边谈笑风生,一边给战马的蹄子上裹着破毡片,以防止马蹄在冰面上打滑,今夜气温骤降,活活能把人冻死,想必那些汉人早已经冻的伸不出手来了,待会冲锋过去怕是不会遇到像样的抵抗了。   五更时分,天还是黑漆漆的,西夏军的骑兵悄悄完成了集结,数万骑兵聚集在白天用死人堆出来的通道前,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等到东边出现一丝鱼肚白的时候,丹济拉一声令下,万马奔腾,西夏军发动了最后的冲击。   白天已经消耗了整整三万人,红衫军挖的战壕都被填满了,真可谓尸横遍野,惨烈至极,想必敌人的弹药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凌晨是人最感到疲乏和寒冷的时候,而微弱的光明又不会导致己方的误伤,所以丹济拉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总攻。   雪地厚实,早先落地的那些已经化成了冰,西夏战马蹄子上都缠了防止打滑的东西,成千上万的战马踏着积雪而来,骑士们身着带着长长出风的皮袍子,威风凛凛,皮帽子两侧垂着狐狸尾巴,更显英姿飒爽,马刀雪亮,长弓在手,一同驱动坐骑,从小跑转成快跑,然后变成狂奔,两军相距不过数里之遥,虽然有些积雪但也不至于影响马速,西夏骑兵迅速接近了红衫军的大营,只见营垒中一片死气沉沉,连个人影都没有。   想必南蛮子都冻死了吧,跑在前排的骑士们这样想着,这种想法让他们感到有些丧气,哪怕唾手可得的胜利也无法弥补这种不能畅快淋漓的砍杀敌人的遗憾。   骑兵如潮水般迅速接近明军大营,忽然从前方的雪地中忽然冒出来一排步兵,端着火铳向骑兵大队射击,这种射击和以前那种步兵轮流射击有所不同,似乎他们的子弹无穷无尽似的,每个人都在疯狂射击,弹幕铺天盖地而来,第一波骑兵当场栽倒,人血马血流淌在雪地上,很快将雪融化掉,变成血红乌黑的一片。   在步兵背后,是红衫军的炮群,夜间的补给里面有一半是八斤炮的炮弹,这种炮不适合攻城战,但是极其适用于对付集群无装甲目标,炮兵们几乎是放平了炮口在射击,动作快的不得了,标尺早就订好了,只要装弹射击就可以,保证每枚炮弹都在敌群中炸开,炮弹将雪地下面的尸体和黄土都掀开来,弹片碎石满天飞,炮击过后的大地千疮百孔,黑红白黄相间,正符合了红衫军的荒漠迷彩颜色,只要趴着不动,西夏人都看不见敌人在何处。   虽然遭受了火山喷发一般的打击,但是丹济拉依然令中军战鼓不停,骑兵们继续发动冲击,迎着密集的弹雨冲上去,哪怕伤亡巨大也在所不惜,因为丹济拉固执的认为这是明军的困兽犹斗,只要打完这波弹药他们就真的弹尽粮绝了,这个关头绝对不能泄气,否则前功尽弃,老实说丹济拉确实是个良将,这种考量是非常正确的,可是他哪里想得到红衫军会有空中补给呢,他还以为对方的粮道已经被自己截断,现在双方拼的就是毅力而已,所以才会发动这种大规模的集团突击。   西夏骑兵们依旧慷慨赴死,迎着枪林弹雨纵马狂奔,红衫军的火力密度比以前增强了好几倍,火铳大炮火箭一起发射,生生将上万骑兵的性命留在这短短三里荒原上,到最后连丹济拉身边的副将们都看不下去了,哀求大将军收回成命,鸣金收兵,丹济拉用千里镜久久的观察着明军的营寨,看到那厢火铳鸣放的火光如同暗夜里的星河一般密集耀眼,心知自己判断失误了,敌军远未到弹尽粮绝之时,   丹济拉这次东征带了二十万人马,并非都是精锐,其中大部分是强征来的西域各民族步兵,只有一个盾牌一把弯刀而已,能战的骑兵不过五万,昨天耍人海战术死了好几万步卒他还不觉得心疼,今天一口气就损失了一万骑兵,就是铁打的汉子也经不住这样的打击啊,一万条精壮蒙古汉子加上同样数目的战马,装备了铁盔铁甲皮毛衣服靴子,精致的鞍具,锋利的兵器,每个骑兵的价格能抵得上三十个步卒,这样一个强大的万人队,纵横西域数千里都难遇到对手,别说一个营盘了,就是十个国家都能给灭了,可今天居然就这样白白死在冲锋的路上,连敌人的面都没看见就覆灭了,丹济拉的心在滴血,他狠狠地一挥手,终于下达了撤兵的命令。   鸣金收兵的号令一下,西夏步兵队伍中忽然响起聒噪,很多人用回鹘语、突厥语高喊道:“大夏败了,快跑啊。”步兵们昨天死了不少人,军心早就涣散了,今天就看到骑兵的惨状,又怕丹济拉再拉他们去送死,有人挑头闹事,响应者不计其数,军法队上前弹压,遭到了士兵们的集体反抗,瞬间就杀死了军法队员,叛兵一哄而散,朝着西方逃去。   丹济拉大怒,急令骑兵镇压叛军,可是骑兵们一动,又有人喊道:“骑兵也叛了,还有人喊嘉峪关已经丢了,咱们都跑不掉的,一时间人心惶惶,混乱不堪,不用红衫军来攻,自己就先败了,十万大军乱成一团麻,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丹济拉令人收容部队,斩杀妖言惑众者,尚能控制的各军原地不动,严防敌人趁机反攻。   怕什么来什么,三声炮响,红衫军大营的辕门大开,刘子光一袭外黑内红的披风,一马当先杀了出来,后面紧跟着数千骑兵,手里是明晃晃的马刀,再后面是步兵纵队,六沙荒漠迷彩穿着,一水的迅雷铳平端着,迈着鹅步朝前推进。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六十五章 西部大开发   有了先进的迅雷铳,红衫军的热兵器水平上升了一个台阶,火力持续性的提高使得刺刀的使用机会大大降低,不用和敌人面对面的肉搏,对于白刃战经验缺乏的红衫军来说是个大好处,士兵们只要对着远远的敌人射击就万事大吉了。   此役西夏军大败,步兵全部崩溃,骑兵也不得不退走嘉峪关,至此张掖之围解除,但刘子光并不进入张掖,仍在城外扎营,只是令城内西军将领前来拜见主帅。   刘子光从袁崇焕那里夺来了西军的指挥权,现在成为真正的征西大将军了,刘宗敏心中不快,疑惧刘子光记恨前嫌对自己不利,借口伤病不去拜见主将,只是委派手下郝摇旗等一干军官前去听令。   刘子光却不计前嫌,命人分发粮食给西军上下,粮草官却存了个心眼,将最差的粮草发给了郝摇旗他们,郝摇旗等人领了几十车的白面和罐头回去以后立刻生火做饭,做白面饼子就着罐头吃。   这种罐头并不是上海梅林罐头厂的出品,而是一些江南小厂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打通兵部主管官员才进入采购名单的,罐头是用乡间瘟死的野狗病猪的肉做成,加上花椒大料高温蒸煮以后装进瓦罐,用铁皮盖子封上就堂而皇之的装车运到西域来了,一路上磕磕碰碰的很多瓦罐都不能保持密封了,加上味道奇差,所以红衫军都不爱吃这个。   可是郝摇旗他们却没那么挑剔,张掖围城数月,什么垃圾玩意都吃过了,现在再吃这种变质罐头,简直就如同琼宫佳肴一般,伙头军还开了几个肉罐头倒进大锅里,烧了一大锅热腾腾的肉汤出来,在里面下了刀削面,众人一边吃一边流泪,皆感叹刘子光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胸怀宽广,刘宗敏抢过人家的老婆,西军也一度给红衫军小鞋穿,可现在人家却拿出这样的美味来接济自己,人心都是肉长得,人家如此以德报怨,自己还有什么话好说,自此西军刘宗敏部也不再嫉恨红衫军,但刘宗敏本人却还放不下恩怨,怀疑刘子光故意邀买人心,离间他和下属的关系,从此更加痛恨此人。   丹济拉大败以后,大批士兵向明军投降,刘子光照单全收,吴三桂他们担心过多的俘虏会引起后方不稳和军粮的供应不足,建议仿效前人坑杀俘虏,刘子光却不以为然,修造从长安到嘉峪关的铁路需要的工人不下数十万,这批俘虏正好派上用场,至于后勤问题完全不用担心,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今大明的财力物力有多么雄厚,光是湖广之地一季的粮食就够天下人吃的了,再加上暹罗安南台湾等地运来的廉价米粮,各地的粮仓都满满当当的,陈粮多的没地方放,只能用来喂牲口。   至于穿的问题,松江府一年生产的棉布高达数百万匹,即使全国人每年做两套新衣服都有富余,新式的纺织机械和提花机大大提高了棉布的产量和质量,而江南水网密集,养殖业发达,大量鸭绒原先都被白白浪费掉,现在也代替棉絮成为军服的填充料,红衫军上下穿的都是外层贡缎,内层府绸(全都是棉织品),中间填充鸭绒的又轻又暖的军服,即使在西域苦寒之地也感觉不到寒冷。   目前举国之力都用在西部上,因为皇上好大喜功,巴望着大胜之后泰山封禅,所以毫无保留的支持战争,朝廷大佬们手头都有不少战争债券,西部的胜利与否和他们的利益休戚相关,所以大伙也都全力支持战争,西边来的奏报谁也不敢怠慢,全都是当天事当天毕。   民间对于战争也很关注,因为无数工厂靠着战争才能发财,西征军吃穿消耗,西域铁路的铺设,还有各种新武器的生产,提供了大量的劳动岗位和发财机会,谁要是能捞到兵部的订单那就算发了,那可都是一个单子上万两的大合同啊。   趁机浑水摸鱼的也有,妄图生产一些伪劣产品蒙混过关换取银两,可是这些人都迅速被处理了,只要前线有一点不满,南厂就要查办供应商,就说那批劣质罐头吧,现在厂门已经贴上南稽事厂的封条了,老板被抓,兵部负责审核的官员也被查处。   两国交兵打得就是国力,大明朝已经步入了皇权官僚资本主义时代,军队也迈入了火器时代,而噶尔丹政权则是完美的封建君主制国家,军队达到冷兵器时代的巅峰状态,倘若大明倒退二十年,一定不是西夏的对手,可幸运的是,就在这二十年间,科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一辈的彭建国他们用蒸汽机带动了工业文明,新一辈的刘子光他们又开创了战争技术上的革命,把冷兵器时代远远抛在了后面,即使如康熙、嘎尔丹般雄才大略的英雄人物,在压倒性的技术优势面前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大明兴举国之力来打这场战争,无数的物资通过陆路水路运到长安,然后转运兰州,分门别类按照轻重缓急再通过空运或者驼队运输到张掖前线,河西走廊上车流不断,往日那些奔走于丝绸之路的商人也被征召,承包了军队的运输业务,一时间千百万人牵着自家的骡马骆驼投入到支前的洪流中来,从长安到天水到兰州,从兰州到金昌、张掖、酒泉、嘉峪关,繁忙的程度是空前的,除了运输队伍,还有大量为了运输人员服务的车马店、饭馆妓院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全国有头脑的商人都把目光投到了西域,一场天启年的西部大开发就此轰轰烈烈的展开。   铁路的铺设工作进展的很快,刘子光将原鄂州知府刘智君调了来担任铁道衙门四品提司,又从利国铁厂和戚墅堰机器厂调派了大量监工和技术人员,在他们的通力协作和十万铁道兵,十万俘虏的血汗劳作下,铁道以惊人的速度在向西延伸。   丹济拉兵败之后,手上还有两三万骑兵,但是天寒地冻,战马没有草料,士兵没有粮食,每天冻饿减员无数,和先前派去攻打嘉峪关无功而返的五万大军困守在酒泉城内苦苦支撑,外面红衫军的大炮日夜轰鸣,城内人心惶惶,军心不稳,试想半个月前他们还是围城者,现在就变成了被围者,这报应未免来的太快。   有飞艇有大炮,红衫军破城简直轻而易举,但是为了减少无谓的伤亡,他们只是围而不攻,等城内的人自己冻饿而死,丹济拉却没有吴三桂他们那样的决心,没等到杀马充饥就决定突围而走,他丢下数万步兵,领着一万精壮骑兵冲出城去,直奔祁连山而走,意欲翻越崇山峻岭回到家乡。   明军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放任他们进了祁连山这才凯旋而归,酒泉城破,又得了数万俘虏,刘子光依然把他们编入劳工队,去修建铁道,现在工人的数量高达二十多万,都用在修造铁路上未免浪费,于是又沿着铁道修建了一条八匹马并排走的宽阔马路,两边挖着排水沟,道路平整坚实,撒了碎石子,就是雨天也能畅通无阻。   大明这边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西部大开发,西夏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说天山七剑发动了几次针对噶尔丹陛下的行刺,皇庭疲于应对刺杀,再加上是冬季的原因,不便征召士兵和粮草,所以战争暂时中止了。   明军攻克嘉峪关,终于完成了从山海关到嘉峪关的统一,自此长城内的土地皆是汉人的了,刘子光一时间也不急于出关作战,他要巩固占领区,筹划下一步的方针大计。   出了嘉峪关,就是浩瀚无边的沙漠和戈壁,还有盆地、高山、平原和河谷,四周环绕着阿尔泰山、喀喇昆仑山、昆仑山、阿尔金山,中间横跨天山,塔里木河、厄尔奇思河、伊犁河滋润着这片方圆数千里的土地。   这块土地在刘子光的心目中叫做新疆,可是现如今却没有这种称呼,只是被笼统地称作西域,中原政权曾经在西汉时期设立过西域都护府。魏晋南北朝和唐代都有对西域的有效统治,就是大明朝也曾经设立过哈密卫,所以这块地方应该算作大明自古以来的神圣领土,征服它只是收复失地而以。   彻底征服西域必须进行殖民才行,可是汉人出自民族本性不喜欢迁移,为了改变这种习性,刘子光亲自操刀写了一首歌,让董小宛帮忙谱了曲子,命人在中原各地传唱,以此吸引汉人移民,歌词是这样的:   我们西域好地方啊   天山南北好牧场   戈壁沙滩变良田   积雪溶化灌农庄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我们美丽的田园   我们可爱的家乡   我们美丽的田园   我们可爱的家乡   麦穗金黄稻花香啊   风吹草低见牛羊   葡萄瓜果甜又甜   煤铁金银遍地藏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各族人民大团结   歌颂圣上天启爷   各族人民大团结   歌颂圣上天启爷   弹起你的东不拉呀   跳起舞来唱起歌   各族人民大团结   歌颂圣上天启爷   各族人民大团结   歌颂圣上天启爷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各族人民大团结   歌颂圣上天启爷   各族人民大团结   歌颂圣上天启爷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六十六章 镇国公   一首剽窃后世《新疆好》的盗版歌曲,因为是镇武侯亲自填词,董小宛谱曲,而在中原各地迅速流行起来,市井小民都喜欢唱这首歌,在大家的心目中,西域成了水草丰美的地方,土地肥的流油,几千里的沃土种什么张什么,就是没有主人,听说朝廷下了旨意,只要交纳十个大子儿就能在西域买到一亩上好的田地,老百姓们自然是趋之若鹜。   中原汉族百姓原来是不喜欢长途迁移,宁死都要留在祖先开垦的土地上,但是这些年来明朝的产业经济发生了改变,土地被大量兼并,用来集中生产经济作物,失去了土地的农民进入工厂作坊当工人,但是蒸汽机的使用又使得劳动力富余,大量工人下岗,形成了社会不稳定的因素,西域的开发能适当解决这种压力,所以朝廷也支持人民背井离乡去西域发展,愿意去的人都可以得到五两银子的路费,家乡的户籍也不会取消,随时欢迎他们衣锦还乡,这就解决了这些人的后顾之忧,大家都抱着发财的愿望踏上了西去的道路。   至于读书人们,则是怀着另外一种心境去的西域,朝廷开疆拓土,捷报频传,镇武侯封狼居胥,那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激动人心,一时间中原文坛兴起一股新文化的浪潮,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诗词大行其道,就连秦淮河上的青楼女子都要揣一本唐代边塞诗装点门面,书生们更是喝了酒便发颠,叫嚷着什么要投笔从戎,收取关山五十州。只是苦与报国无门,只好涌到京师讲武堂去报名投军,一时间连春闱报名的人风头都被压下去了。   朝廷为开发西部,特地设立了甘肃省,省城定在兰州府,布政司按察司兵马司一应俱全,还有巡抚和各地的知府知州知县,需要不少官员赴任,可是当官的却没有这样的觉悟,愿意去荒凉贫瘠的甘肃当官,留在中原当三年知府,起码能赚十万两银子,要是在富庶的江南,恐怕这个数字还要翻倍,可是在鸟不拉屎的甘肃,怕是去了只能赔钱,所以吏部派到谁,谁就托病不愿赴任,这反而便宜了刘子光,安排了自己人充实甘肃官场,前年在湖广平乱时遇到的松滋县令祝涛,上回已经提拔他当了知府,这回索性再提三级,直接做了甘肃巡抚。   丹济拉二十万人马入关,最终只有不足万人逃回去,败绩如此惨烈,让噶尔丹也心惊不已,他鉴于国内初定,不敢再兴兵来攻,反而派出使节主动和大明修好,送上金银珠宝贿赂袁崇焕,表示愿意和大明休兵罢战,永结兄弟之好。   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好消息,西夏地域宽广,人丁兴旺,帝王年富力强,兵多将广,绝非满清那样的没落国家可以比拟的,即使打得顺利也需要数年时间,花费银钱无数,消耗士兵起码数万,而朝中有识之士都明白,所谓西域其实水草丰美的地方不多,更多的是沙漠戈壁这样的不毛之地,朝廷用兵无非是出于安全和和名誉的考量,多少年来中原民族一直处于游牧民族的压迫之中,除了汉武帝和大唐盛世时期,这种压迫都是极其强烈而持久的,而天启朝则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局面,北据满清,西击蒙古,打得他们俯首称臣,就凭这个功绩,朱由校已经有足够的理由骄傲了,他迫不及待的要泰山封禅,向列祖列宗和天下子民昭告自己的丰功伟绩。   大臣们也是这样想的,天朝上国讲究的是以德服人,既然人家番邦小国都不敢再打了,再加以兵威岂不显得天朝气量太小,大家伙要的就是这个万国来朝的派头,打打杀杀攻城略地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目的既然达到了,自然就可以休兵罢战,大封群臣了。为了显示文官们的能力,内阁连发了数封电报给袁崇焕,让他将谈判条件压得再低一些,比如西夏应当向大明称臣,不得再自称皇帝,送王子到南京作人质等等。   噶尔丹很熟悉汉人的思维,对于明朝的种种出于虚荣的要求全盘接收,取消了自己皇帝的尊号,自称为大夏王,并且送了一个儿子到南京做人质,噶尔丹如此恭顺,让朱由校和他的大臣们不禁有些飘飘然,这可是大明外交史上取得的重大胜利,十几万军队在战场上做不到的事情,几个大臣在谈判桌上就办到了,可见文官的作用也不比武将差啊。   噶尔丹不在乎虚名的做法让刘子光对此人刮目相看,大丈夫能屈能伸,果然是当世枭雄,现在西夏力量疲弱,故意示弱争取时间重新积蓄力量,如果猜得没错的话,明年秋天西夏就会重开战端,夺回失去的一切。   如今当务之急是趁着西夏势弱痛打落水狗,大军杀出嘉峪关,通过星星峡,占领军事要地哈密,然后再徐徐图之,才能将缓冲区域进一步扩大,保证大明的安全,压迫西夏的势力范围,可惜刘子光的话没人听,噶尔丹极明白汉人之间争权夺利的那样事儿,行文都是直接送到袁崇焕处,根本不和刘子光这个实权派有任何接触,写信称呼袁崇焕都是以袁老大人为抬头,说什么愿意向大明屈服全是因为尊崇袁督师的威名,这样一来二去把袁崇焕哄的极开心,原先兵权被刘子光夺走的不快顿时消散,他是文官出身,妙笔生花把奏章写的花团锦簇,再奉上噶尔丹的亲笔书信送到南京,皇帝自然相信这胜利全依仗袁督师的运筹帷幄,刘子光只不过跑跑腿而已。   趁着朝廷的旨意还没下来,刘子光不顾袁崇焕的阻拦,悍然兵出嘉峪关,以王辅臣、薛朝义为将,一万红衫军摧枯拉朽一般攻取了哈密,和刘子光想的一样,西夏人根本没有兵力阻拦,明军占领哈密之后,噶尔丹更加诚惶诚恐,上表袁崇焕哀求朝廷大军停止西进,说情愿再自降一级,称为准噶尔汗,尊大明为天朝上国,年年纳贡,岁随来朝,只是准噶尔部长期居住在天山北麓,希望天朝不要将他们驱赶出家园,书信写的声泪俱下,言辞恳切,勾起了袁崇焕深深的同情心,当即上报朝廷,说刘子光破坏和谈再起杀戮,影响了天朝和皇上的信誉。   很快南京的圣旨就通过电报下来了,要求刘子光立即停止一切针对西夏的军事行动,言辞相当激烈,刘子光不得不从命,因为红衫军打仗全赖后勤支援,朝廷万一急眼了停止了粮草军火的供应,那可就抓瞎了。   红衫军上下颇有岳家军连收宋高宗十二道金牌的感觉,都说朝中出了奸臣,放着大好江山不去开拓,刚取得一点胜利就洋洋自得固步自封,这不是收了敌人的贿赂还能是什么。刘子光本人倒没说什么,因为己方同样需要巩固战果的时间,随着战线的越来越长,战争的难度也会越来越高,只靠火铳大炮是不足以形成压倒性的技术优势的,必须依靠更加强大的武器,而新式的坦克还在图纸上呢,等它们设计定型再批量生产也需要一段时间,索性大家都装傻充愣停战歇息,等明年入秋了再刀兵相见不迟。   边关既定,刘子光不在苦寒的嘉峪关久留,上报朝廷任命薛朝义为哈密守备,王辅臣为甘肃总兵,驻守嘉峪关,自己带着众将东返,回到长安过年。   天启十五年的春节是在长安度过的,回部香可汗从宁夏城风尘仆仆的赶来,陪着刘子光一同过年,长安城内的大将军府热闹非凡,各种民族食品一应俱全,来拜年的官员摩肩接踵,刘子光意气风发,坐在堂上接受众人拜见,此时已经隐隐有消息传出,为了奖励刘子光的战功,皇上准备再晋升他的爵位,等过了年回京城,镇武侯就是镇国公了,大伙还不赶紧巴结啊。   回想起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度过了七个年头,从一个二十三岁的待业青年成长为三十岁的国家栋梁,一代名将,真是恍如隔世啊,在那个世界的自己,连女朋友都找不到,在社会的最底层打拼,靠卖烤肠谋生,就连街头地痞都能随意欺负自己。   如今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现如今自己可是跺一跺脚世界都要抖三抖的猛人,当今天子是自己的好友兼小舅子,朝廷六部有两个部是自己掌握的,河北山东山西陕西甘肃上海台湾这些地域都是自己的亲信在坐镇,十万红衫军天下无敌,手里的大型企业更是掌控了国家命脉,招商局、江南造船厂、利国铁厂这些富可敌国的企业就不用说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从石油炼制到布匹丝绸纺织、食品烟草生产,明的暗的被自己控股的企业不计其数,每年的利润上千万计,家里的老婆们个个国色天香,金枝玉叶,公主郡主一大把,儿子女儿也都是富贵命,刚生下来就是女皇、国王什么的,想想这些自己有时候都觉得怕,这实力也太强悍了,任何皇帝都不会容忍这样强大臣子的存在,这回加镇国公的爵位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一章 傻儿子   正月十五过后,皇帝下诏与西夏议和,派遣了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侯询领衔前往长安办理议和事宜,同时解除西征军的番号,改称定边军,陕西甘肃文武皆有封赏,刘子光除征西大将军衔,赴京接任封赏。   从长安到潼关的铁路尚未通车,但是马路已经修好了,刘子光带着董小宛薛香盈辞别了霍灵瑶,踏上了回京的路途,一路归心似箭,快马不停,从潼关换乘火车直达徐州府,又转乘轮船来到南京。   天启帝亲率文武百官在城外迎接刘子光,重新回到江南繁华之地,只是恍如隔世,朱由校意气风发,情真意切地对刘子光说,爱卿辛苦了,然后拉着他的手共登御车进宫,一路上花团锦簇,无数百姓夹道欢迎,恭迎刘子光凯旋归来,看着朱由校热情洋溢的面孔,听着不绝于耳的溢美之词,刘子光却全然不敢安心受用,凡事都说全靠皇恩浩荡,祖宗庇佑,自己不过是跑跑腿罢了。   回到皇宫,奉天殿上已经摆好了宴席,只等君臣入席了,朱由校换了袍服在太监的搀扶下登上宝座,宣布宴席开始,席间群臣轮番向刘子光敬酒,搞得他应接不暇,向众人告饶,哪知道连皇上都知道他千杯不醉的威名,笑着说今天不醉不归,最后刘子光居然真的醉了,幸亏醉了还能保持头脑清醒,没有说出什么胡话。   醉醺醺的刘子光被送回了镇武侯府,一帮妻妾赶紧过来服侍,抱怨皇上不厚道,把人家弄到几千里外打了一年的仗,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让回家见见老婆孩子,先弄进皇宫灌了一肚子的酒,这算哪门子道理啊。   刘子光喝了两碗醒酒汤,恢复了常态,道:“皇上真是越来越有威仪了,举手投足都有帝王气派,幸亏我的酒量退步不是很多,要不然喝高了乱说乱动,岂不犯了君前失仪的罪过。”   彭静蓉道:“你是大大的功臣,今上是要面子的人,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使那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把戏,要办你也是慢慢来,我看如今天下已经太平,再也用不到你这个忠臣良将,不如赶紧向圣上请辞,急流勇退,去那海外之地过富家翁的生活,岂不快哉。”   刘子光道:“话虽如此,可是我手下有无数产业,数十万军士工人,万一我走了,他们势必被人倾轧欺辱,这些年来的辛苦毁于一旦,想想还是挺可惜的。”   彭静蓉道:“产业可以慢慢转移,并不一定在中原生老病死,招商局这两年开拓的疆土可不比你这个大将军来的少,海外的无主之地多了去了,就是一辈子也经营不完,你辞去一切官职之后可以去海外随心所欲的发展,就是称王称霸也没人管你啊。不放心这些老弟兄就把他们一同接去便是。”   刘子光无语,自己功高盖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自古以来大功臣都没有好下场,自己又怎么能例外,想想人这辈子也就这么回事,财富权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死了也就是五尺长的一个墓穴而已,有什么好争得呢,既然彭静蓉都说要去海外隐居了,说明家里已经达成了共识,自己也只好同意,只是转移财富产业和大量人员,需要一定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为了保证行动的顺利,还不能抛弃所有的权力。   从西域带回的人安排在府里居住,彭静蓉她们早就听说了刘子光又帮她们收了两个姐妹,其中一个是名闻遐迩的董小宛,还有个是极富传奇色彩和神秘色彩的回部公主,都高兴的什么似的,哪知道香香公主没来,董小宛也因为害羞暂时会自己的寓所居住,带来的只有干女儿薛香盈,看到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乖囡,大伙儿都忍不住想亲一口,小女孩也不认生,谁来跟谁来,更是惹得一片怜爱,彭静蓉笑道:“算起来老爷已经有三个女儿了,赵家妹妹的女儿已经一岁多了,韩雪儿生的那个丫头也半岁了,后来的这个干女儿却是年龄最大的,已经有三岁了。”   刘子光听到韩雪儿的名字,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长期不曾想起的老婆和女儿,便问道:“她们母女可好?”   “雪儿还是老样子,皈依道门了,可偏偏那个女儿就只认母亲,几次我想把她抱来抚养都不成,再说母女连心,雪儿能活在人间,就是靠着这点精神支柱了,所以我就让她们母女一同在府里的道观生活了,幸亏是藏在本書轉載文學網府里,要不然让外面人知道了可是个笑柄。”彭静蓉道。   “也是个可怜人,我去看看她们吧。”刘子光黯然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养在道观里,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别打扰她们的平静了,这样最好,万一你去了惹得她寻短见,孩子才苦呢。”彭静蓉打消了他想去探望女儿的念头,又道:“赶紧去看看你家大儿子吧,已经快两岁了,能说话能走路,好玩的很呢。”   刘子光点点头,把薛香盈留在府里,自己换了衣服去了城南乌衣巷,到了家门口却又不赶进去,怕儿子不认识自己不会喊爹,踌躇了好一阵子才敲响了院门,刚敲一下院门就打开了,开门的正是长公主,天色虽然很晚了,但是她还是衣衫齐整,脸上还稍微敷了些粉,看来一直在等候刘子光的到来。   看见刘子光的那一霎那,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曾橙还是泪流满面,抓住刘子光的衣衫无声的哭起来,刘子光抱着她的肩膀道:“哭啥,这不是回来了么,这次是真的再也不走了,周边已经没有什么好打的仗了,你就放心好了。”   “不打仗就好,要是再打下去儿子都不认识你这个当爹的了。”正说着呢,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屋子里蹒跚着走出来,刘子光抬眼看去,儿子刘猡猡已经比一岁的时候变了许多,已经成为一个壮呼呼的小男孩,看样子和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只是随自己的部分太多,随曾橙的部分太少,长得不够俊秀。   “儿子,来让爹爹抱抱。”刘子光弯下腰伸出了两只手,殷切地看着儿子,刘猡猡倒一点也不认生,毫不畏惧这个陌生人,但是却根本不喊他爹爹,扑过来在刘子光身上乱摸。   刘子光奇道:“这孩子摸什么呢?”   曾橙笑道:“馋嘴呗,随你,饭量太大,才不到两岁的孩子,长得和人家五岁小孩差不多高,见到家里来人就要翻人家身上有没有好吃的。”   刘子光道:“孩子饭量大可不能饿着他,现在正是发育的时候呢,肉蛋奶粮食都要均衡,不能偏食,咱们儿子个头长得高,智力水平一定也很高吧。”   曾橙叹气道:“唉,这孩子除了喊娘亲,要吃的,就不会说别的了,也找郎中看过,人家说现在还不能下定论,要等过几年再看,才能知道是不是……”傻子两个字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口,但是曾橙眼中已经又是满满的泪。   刘子光仰天长叹,不会吧,难道老天爷真的这么无情,给了自己荣华富贵,却又在下一代人身上讨了回去,大儿子智力水平明显滞后,不知道其他的儿女会如何,不管怎么样,这孩子都是自己的骨肉,即便是傻子也得好好养着啊。   一夜无话,次日早晨,刘子光更衣入朝,果然皇上颁发圣旨,加封自己为镇国公,这是对于自己平定满清西夏的总奖赏,也是最终奖励,因为大明朝没有封异性王的传统,国公已经是最顶端的爵位了,而且除了开国时期追随太祖爷的那帮大将和靖难时期的将领封了几个国公之外,朝廷已经上百年没有新的公爵了,刘子光平定四海,又是从龙旧臣,当此殊荣是众望所归。   诏书一下,奉天殿上的大臣们都一起向这位新出炉的国公爷道贺,可是刘子光却因为儿子可能是傻子的问题而闷闷不乐,并没有表现出新国公应该有的欣喜,只是淡然应对,这就让朱由校心中有了一丝不快,难道封了国公他还不满足么?   同时被封赏的还有各级将领,这一点朱由校做的还是不错的,每个有功之臣都大加封赏,官职爵位诰命不要钱一般往外撒,袁崇焕、徐增寿、李岩、王辅臣、周培公、祖大寿、满桂、赵章程等都有不同的赏赐。   满清傀儡小朝廷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共荣皇帝被迫下诏退位,被朱由校封为侯爵,北直隶正式改称河北省,关外的满清朝廷已经陷入崩溃的边缘,和西夏一样,自解了皇帝的称号,降为满洲可汗,国土退缩到长白山一带,可怜巴巴的如同待宰的羔羊,而蒙古已经完全是扎木和的天下,高丽的半壁江山也在金操成的掌控之中。   大明朝四面八方的威胁自此全部解除,四海升平,天下无忧,天启帝亲政不过五年而已,就成就如此霸业,被称作天启中兴当之无愧,当朱由校趁着大封文武之后的劲头对满朝臣子提出今秋要在泰山封禅之时,一片溢美赞同之声响起,坐在宝座上的朱由校不由得飘飘然起来。   散朝以后,朱由校兴高采烈回到后宫,魏忠贤笑眯眯的偎过来拍了一通马屁才说:“陛下,如今镇国公已经回来了,他可是个贼精的家伙,奴才以为是不是可以把每日特供给长公主那边牛奶给暂停了呢?”   一提到刘子光,朱由校兴奋的脸色便沉了下来,道:“贸然停止供应更会引起怀疑,奶照样供应,但是里面不要再加三鹿粉了,这件事除了咱们君臣二人知道以外,决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你明白么?”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二章 黑暗左手   次日早上五更时分,天才刚蒙蒙亮,城南乌衣巷的石板路上便响起了吱吱呀呀木轮水车的声音,刘子光还躺在后院睡觉呢,前院的大门忽然开了,然后是丫环和来人说话的声音,刘子光耳朵尖,隔的老远都听得清清楚楚。   自家丫环道:“怎么今天不是王三哥来送奶呢?”   来人一副尖锐的嗓音,一听就是宫里的太监:“王三哥荣升到御膳房享福去了,今后送奶的差事就由小的来干了,姐姐还要多多在长公主面前美言才是……”   自家的丫环都是太后身边的精干宫女担任的,自然和宫里人相熟,可是这送奶是怎么一回事?刘子光赶紧推醒曾橙问道:“皇上是不是每天都要赐奶给咱家?”   曾橙睡的迷迷糊糊,愣了片刻才醒过来,答道:“不是皇上赐的奶,是母后赐的,据说是皇庄里专门饲养的高级奶牛,听音乐喝啤酒喂大的,产的奶营养比人奶还高,吃了能长大个子呢。猡猡断奶之后就一直喝这个,每日不曾断过。”   刘子光道:“今天暂且不给他喝,我把奶拿去检验了再说。”   曾橙可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她睁大了眼睛道:“母后送来的奶也要检验,难道你怀疑……”   刘子光道:“皇太后自然不会对外孙子动手脚,但是其他人就难说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说罢两口子赶紧起床,连丫鬟也不敢信任了,亲自把奶瓶拿进来,装作喂猡猡吃了,其实那些奶却换在另外的瓶子里,由刘子光带走交给南厂检验。   南厂有专门的化学武器机构,豢养了一批擅长炼丹的道士,业务领导正是黄石真人,不过这帮牛鼻子现在都长进了,不光会用小天平和炼丹炉,还会用烧杯量杯坩埚酒精灯显微镜,配制个毒药什么的,都用量杯精确测量,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靠经验搭配。   那瓶牛奶的检测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果然是极富营养的高钙奶,尤其适合婴幼儿饮用,刘子光这才松了一口气,在他的潜意识中,总觉得朱由校不是能给亲外甥下毒的狠毒角色,但是防范心理让他必须将牛奶拿去检测,幸亏结果令人宽心,要不然就真得反目成仇了。   在刘子光检测牛奶的同时,皇帝本人直属的绝密特务组织钦密司得到了情报,小公爷没有喝当天的牛奶,而且南厂的化学实验室今天接到了镇国公亲自教代的检测任务,目标是一瓶牛奶。   朱由校坐在御书房听着魏忠贤的报告,听着听着便露出一丝笑容:“朕这个姐夫当真多疑,不过还是朕有先机,比他先走了一步棋啊。”魏忠贤献媚道:“皇上料事如神,镇国公拍马也追不上,不过这事还是玄得很,正如皇上所言,此人生性多疑,只怕没有证据他也会怀疑到宫里做了手脚,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到时候恐怕会铤而走险,对陛下不利,奴才知道陛下如此安排也是为了长公主一家人好,可是镇国公未必领这个情啊,所以陛下不得不早作打算啊。”   朱由校长叹一声:“还是小魏子你最懂朕,朕这样做确实是为了皇姐和外甥好,外甥生来就是帝王命,但是自古以来帝王又有几个能善终呢,与其作个早夭的帝王,不如做个长命百岁的富家翁,哪怕呆一点傻一点也无所谓,小魏子你说是不是?”   魏忠贤早就感动的热泪盈眶,呜咽着附和道:“陛下圣明,真乃千古仁君。”   朱由校又道:“如今边患都已经定了,朕这个姐夫也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朕是有作为的皇帝,断不会做那兔死狗烹的事情让天下人寒心,这件事朕会认真听取黄先生的意见,这方面他最在行。”   黄宗羲确实是个很合格的帝师,教会朱由校如何驾驭人才,制衡朝廷各方面的力量,若不是他从中出谋划策,指点迷津,多疑的朱由校根本不会等西部战争打完就会夺刘子光的兵权,现在四海终于升平,皇上也能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事情了,黄宗羲功不可没。   黄宗羲是钱谦益介绍给朱由校当老师的,起初并没有正式的名分,后来朱由校念其功劳,钦点了他的翰林,还要封他做太师,这可是位列三孤的极高荣誉,可是黄宗羲却坚辞不受,声称山野匹夫不配享有如此崇高的荣誉,这种无私的精神弄得朱由校很感动,更觉得黄宗羲是可以信赖的人,对他言听计从,现在黄宗羲虽然没有任何官职在身,但是权力比内阁大臣们还要大。   朱由校亲政已经五年了,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成长为二十一岁的青年,但是大婚五年来,居然没有子嗣,后宫那么多的佳丽没有一个能怀上龙种,这就使得人们不免怀疑起皇上传宗接代的能力来,一部分刚正不阿的大臣建议从宗室中选择良材作为嗣君,另一派大臣则认为皇上春秋鼎盛,现在不过是过于贪玩而已,早晚会有皇子诞生,两派争执不休,搞得朱由校很是头疼。   朱由校的这个皇位来之不易,虽然他是先皇的幼子,但是母亲只是个没有后台的小妃子,从小就被迫加入夺嫡之争,几次三番差点被太子一帮弄死,太子被李太后下药弄傻了之后,势力瓦解,削成彭城郡王,朱由校荣登大宝,成为傀儡皇帝,从此被李太后玩弄于股掌十年之久,期间所受的磨难难以计数,只要他表现出稍微的不顺从,就会被李太后废掉,随便找一个宗室子弟替换,这样的生活经历让朱由校对宗室充满了怨恨厌恶的感情,再加上后来江西宁王叛乱,更添这种反感情绪,他觉得宗室都是寄生虫,除了窥测皇位伺机谋反之外基本没有别的事了。   黄宗羲出了个主意帮朱由校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建议散落全国各地的藩王都集中在京城居住,一来方便管理,二来京城的生活质量也相对比较高,让亲戚们享享福也是应该的。   朱明皇朝的宗室很庞大,但是经过这一次的夺嫡之战后,有足够的血缘关系和实力问鼎宝座的都已经被干掉了,宁王叛乱之后朝廷又借着这股风头,办了几个和宁王过从甚密的王爷,所以现在亲王级别的已经屈指可数了,这些王爷在封地都是为害一方的恶霸,占据了大量田产,欺男霸女作恶多端,地方官也不敢管,让他们离开根据地去人生地不熟的天子脚下京城居住,那以后还怎么作威作福啊,所以藩王们抵触情绪很高,朱由校施展雷霆手段找茬办了一个王爷之后,其他王爷只好乖乖的搬来了,这种变相的削藩效果极好,既将不稳定因素消灭在萌芽状态,又还地方清静,百姓和地方官如释重负,对皇上感恩戴德,朝廷大臣们也赞扬皇上处事英明,爱护宗室亲眷。   这一切都赖黄宗羲的帮助,朱由校对此人的恩宠和信赖也达到了极高的水平,但凡国家大事必先请教黄先生,他曾经对人说过,打天下靠刘子光,治天下要靠黄宗羲,此人的地位可见一斑。   还有一句话朱由校没说,那就是大事不决问黄宗羲,小事不决问魏忠贤,能摆在明面上说的事情都可以和黄宗羲讨论,但是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就只能找魏忠贤了,现在魏忠贤手里掌握的钦密司,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位居重要部门的人员,手段高明消息灵通,做事一丝不苟,很让人放心,给刘猡啰奶里下毒就是钦密司的杰作,如果说黄宗羲是皇上光明的右手,那魏忠贤就是他黑暗的左手。两人缺一不可。   朱由校让魏忠贤把黄宗羲传来,君臣三人共同商讨如何安置刘子光,朱由校道:“如今天下太平,朕也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如今国朝带甲之士百万,耗费颇多,不知道如何安置才好。”   黄宗羲道:“地方民壮好办,可以发他们一些遣散费,就地解散各自回乡务农便是,北方的靖国军和西边的定边军都可以进行整编,淘汰老弱留下精壮即可。”   魏忠贤接口道:“如今朝廷三支能打的队伍,北京大营魏国公的禁军,北洋水师,还有定边军,三个里面倒有两个是镇国公一手办起来的队伍,等于说大明的安全就掌握在镇国公手里,进行整编肯定要裁撤人马,这样一来他们肯定不会乐意。镇国公自然不会违抗圣命,但那些当兵的可就难说了……”   魏忠贤这家伙阴险的很,说一半留一半,还不如黄宗羲来的痛快,他开口就道:“刘子光年内必反!”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章 怪叔叔   刘子光回京之后,虽然加封为镇国公,但是没有任何实权,皇上还放了他的假,不用每天早起上朝,闲来无事便带着带着一家人上街游玩。   听说城里新开了一家咖啡楼,是个旅居海外多年,叶落归根的老华侨开的,经营各色西洋点心和咖啡可可等饮料,用精面粉、鸡蛋、奶油做成的蛋糕琳琅满目,还能塑出各种各样千姿百态的小人儿,味道更是滑腻可口,京城里的贵妇小姐们吃够了桂花糕之类的中式点心,都对这种新奇玩意趋之若鹜。   可是咖啡楼却并不门庭若市,因为老板洞悉顾客的心理,把价格定的奇高,还只接受预约,随便找上门来想进来喝杯茶歇歇脚的恕不接待,这就无形中提高了店子的档次,京城人都以能在咖啡楼坐上一个下午为傲。   这咖啡楼里的装潢也很上档次,二层的店面,上面一层临着秦淮河,全用彩绘玻璃隔断,地上铺着波斯地毯,墙上挂着西洋油画,听说雅间里还有裸女图呢,油画讲究写实,画出的人儿惟妙惟肖,简直呼之欲出,比唐伯虎的春宫还要勾人心魄,这也是咖啡楼吸引顾客的一个手段。   刘子光带着曾橙母子来到咖啡楼,他们是预定好了座位的,彭静蓉等人已经提前一步到来,一家人进了包厢,点了几壶咖啡,几分蛋糕和匹萨,开开心心的享用起来,两岁的刘猡猡和三岁多的薛香盈俩小孩满屋子乱跑,兴奋的直尖叫,惹得刘子光喝令丫环把两个倒霉孩子抱出去转转,免得扰大人清静。   “西洋茶点和中式茶点各有千秋,其实也就是吃个新鲜,被老板这样一搞,反倒喧宾夺主,显得多么高雅似的,回头我就让人去西洋诸国遍地开设兰州拉面馆,也包装成高档餐厅,一两银子一碗面还不还价,没有个伯爵夫人侯爵老爷的头衔连预约都不给你约,大家以为如何?”刘子光侃侃而谈他的生意经。   “那还用问,管保那些西洋王公贵族都屁颠屁颠整天想着下馆子吃拉面,物以稀为贵嘛,拉面可是个手艺活,一般人哪能把面条拉的这么细啊,听说那些西洋人茹毛饮血,根本不怎么会做饭,吃肉都是随便搁炉子上煎一下,血淋淋的洒点胡椒面就吃了,野蛮的很。”见多识广的彭静蓉道。   “就是,咱们不光要开拉面馆,还要开饭店酒楼,随便弄个红烧狮子头还不把他们馋死啊,要说吃,还是咱们大明人讲究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忽然听外面一声尖叫,好像是自家丫环发出的声音,刘子光赶紧打开包厢门一个箭步窜出去,只见一个身材极其庞大的巨汉正抱着薛香盈正走向另外一个包厢,丫环已经被打倒在地,揉着心口疼得呲牙咧嘴,而刘猡猡则抓着那个壮汉的长袍下摆不撒手,小拳头还不停的打过去,看样子是想阻止那个壮汉,可是他人小力薄,拖在那身高八尺的巨汉后面就如同蚍蜉撼大树,丝毫没有作用,反而惹怒了那人,胖手一拂,猡猡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幸亏地毯厚实才没有伤到,不过把刘子光气的火冒三丈。   刘子光这次出来倒是带了一些保镖,但都在咖啡楼外面把守,因为这咖啡楼里的顾客多是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刘子光又不想暴露身份,所以行事低调,只让一个丫环领着俩孩子在外面玩,没成想就是在这种高档的场所都能出事!   “站住!”刘子光大喝一声,疾步上前扭住那汉子的后领子,将他扭转过来,劈手就把孩子夺回来,那人的一双肥手力量颇大,还死抓着不愿意松手,被刘子光一拳打得鼻血长流,复一脚勾过去,那汉子三百多斤的巨躯如同一座肉山轰然倒塌,被抢回来的薛香盈抱着刘子光的脖子不敢说话,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是受了惊吓了。而刘猡猡则爬起来抓着他爹的衣服,并没有哭泣,只是一张小脸板着,好像很生气。   不愧是我的儿子,有点胆略,刘子光心中暗赞,再细看这个大胖子,一身绫罗绸缎,腰间玉佩叮当作响,生的鼻直口正,气派非凡,年龄大约在五十开外,只是一身肥肉实在太多,看起来就像是一口大肥猪。   那胖老头被刘子光绊倒在地,杀猪一样嚎叫起来,只听得楼梯蹬蹬响,国公府的侍卫都跑了上来,楼上的包厢门也都打开了,一些丫环探头探脑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中一间包厢里的人显然是认出了自家的主人,然后从房间里走出一个白衣女子,周围簇拥着四五个丫环长随,娇声喝道:“住手!”   到咖啡楼来饮咖啡的客人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不是公侯将相就是豪富人家,而且现在京城流行低调,越是有身份的人就越喜欢穿的普通些,你看到一个身穿蓝布长衫,头戴方巾手拿折扇的人可能会是个大学士,看到一身光板老羊皮袄的粗俗汉子,可能会是一品武将,看到穿着五福添寿香云纱直辍的员外模样中年人,可能贵为侯爵呢。   这种风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起的,人们如此低调打扮,有的确实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想大张旗鼓,有人就是为了扮猪吃老虎,故意装逼来的。而这口肥猪就是后者。   镇国公家人向来低调,女眷们向来不戴珠宝首饰,家丁也不穿官靴挎腰刀,只是穿着细布直辍,头上瓦楞帽子,不过怀里揣的却是转轮火铳,再看对方的长随就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了,虽然身上也是绸缎直辍,但是不经意可以看见袍子下面是大红色的官裤和粉底皂靴,这一点就像是后世的俗人喜欢穿条警裤或者系条警用腰带吓唬人一样,纯属狐假虎威。   刘子光这边的女眷们也跑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对方那位身穿白衣的小娘子就叫开了:“你们是哪里来的山野匹夫,居然敢动手打我们家老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人,速速报官!找五城兵马司钟大人,找应天府徐大人,找锦衣卫许指挥!让他们来拿人!”   这可真是恶人先告状,气的刘子光差点笑了,这时候彭静蓉曾橙她们已经从丫环那里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来丫环带着两个孩子在走廊玩的时候,一个胖老头从旁边包厢出来,看到这边有小孩子便斥退了长随自己笑眯眯的走过来胡乱搭讪,问他们茅房在哪里,丫环随手一指,哪知道胖老头不去出恭,反而把薛香盈抱了起来,拿胖手猛捏脸蛋,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丫环让他把小姐放下来,他不但不听还抱了就走,一边走一边说要带小女孩去看金鱼,丫环上前拉扯,被他一脚踹倒,要不是刘子光的速度快,薛香盈就被他抱走了。   彭静蓉听罢大怒,指着那帮人质问道:“光天化日拐带幼童,殴打弱小,该锁拿法办的是你们!来人啊,把这老头拿了送官。”   京城这地界,说话都是有讲究的,刚才那白衣小娘子一连报出三个衙门的实权人物,说明人家的关系很铁,而彭静蓉只是说送官法办,而没有提及任何衙门和人员,则说明这家人只是一般富户,没有什么像样的靠山,所以那老头一下来了精神,一堆肥肉还没爬起来,就开始叫嚣:“我就是看中这小女孩了,要带回去养着,我就是踢人了,怎么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和我斗,别说你们这些屁都不如的平头百姓了,就是公侯将相见了我都得磕头!来人啊,给我动手抢人!”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已经多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刘子光的侍卫也不便掏出火铳来抖狠,毕竟这是在京城闹市,天子脚下,即使是国公府的人被欺负了也不能当街杀人,咖啡楼的老板已经派小厮报官去了,只要等上片刻,官差就可以赶到。   可是镇国公府的冷静却让那胖子一伙人觉得好欺负,几个长随当真扑过来要抢人,那胖子满嘴脏话,淫亵的眼光四射,被扶起来之后,居然从窗台上拿起一个花盆冲着刘子光打过来。   这都什么年头了,居然还有人敢这样在自己面前撒野,刘子光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要出手了,他一脚踢在胖子小腿迎面骨上,卡帕一声这条腿就断了,胖子哀号一声倒在地上,恰好正躺在楼梯口上,这三百斤肥肉就叽里咕噜滚了下去,胖子的长随赶忙扑过去救护,可是那胖子抽搐了一阵,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居然两腿一蹬,死了。   那白衣女子也慌里慌张奔了下去,拿手指试了试胖子的鼻息,发现真的没进气也没出气了,一张粉脸顿时青了,扑在胖子身上嚎啕大哭。   这时候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和应天府的差役都到了,见出了人命赶紧封锁现场,那胖子的长随抓过兵马司的巡官低语了两声,巡官吓得面无人色,带了十几个人匆忙上楼,抖开锁链就要拿人,哪知道定睛一看,这边人亮出了镇国公府的腰牌,巡官的一张脸更是愁的快要哭出来,对国公府的侍卫说了两句,侍卫也大惊失色,赶忙来报告刘子光:“公爷,祸事大了。”   以刘子光的权势打死个把怪叔叔应该不算什么,是什么人让他们如此慌张,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四章 软禁   刘子光见侍卫慌成这样,不满地说:“瞧你们这点出息,什么祸事不祸事的,说,死鬼是什么来头?”   侍卫小声道:“公爷,那胖子是福王,当今圣上的亲叔父。”   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除了刘子光之外,彭静蓉曾橙等女眷都惊得花容失色,尤其曾橙更是冷汗直流,福王是她和朱由校的亲叔叔,早年就藩洛阳,封地两万顷,是最受宠爱的一位亲王,如今虽然时运不济了,但好歹也是个皇叔,代表了皇家的尊严,驸马当街打死皇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事都是盖不住的,眼看大祸临头,哪能不让她害怕。   刘子光倒是面色如常,他心里清楚的很,现在不是怕事的时候,福王虽然贵为皇叔,但是封地早在若干年前就因为河南大乱,盗匪四起而抛弃,带着妃子世子跑到浙江居住,福王好逸恶劳,贪图享受,却又没有生财的本领,现在福王府已经中落,皇上对他也未必有感情,一个落魄的王爷实在没有什么可怕的,怕的是某些人借机生事。   电光火石之间,刘子光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最后对家眷们说:“走,咱们回府。”众女见他神色如常,心中稍定,让丫环抱起孩子就要下楼。   走到楼梯口,被一帮官兵拦住,这些人倒也不敢强拦镇国公,全部战战兢兢的跪下道:“望国公爷放小的们一条活路,福王千岁在俺们地头上出了事,您这位事主再一走,小的们就别想活了。”   刘子光奇道:“福王千岁自家跌死,干本公鸟事?罢了,本公不让你们这些做公的为难,就留下来等你们的上官来说个清楚,本公的家眷受到惊吓,先回府歇着了。”   镇国公这么给面子,这些公差官兵自然无话可说,让开一条道路礼送国公爷的妻小回府,这厢搬了椅子服侍刘子光坐下,喝令老板赶紧把上好的咖啡斟上,一边等更高级的官员来到,一边安抚在场的客人,好言劝说他们不要乱走乱动破坏了现场,官差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如同刚死了爹,一个个暗自抱怨今天怎么这么倒霉,碰上王爷和国公爷掐架,咖啡楼里还有那么多达官显宦的夫人小姐,作为证人还得扣下来问话,这事不管怎么处理都得得罪人啊。   听说死了个亲王,各方面的人马迅速赶到,五城兵马司和应天府自不用说,锦衣卫和宗人府也派了人来,当然来的最多的还是福王府的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福王府就是再衰败,也能凑出几百号人来,天子脚下他们自然不会公然动武,再说了,对方可是国朝第一猛将,和他动武是极不明智的做法,所以福王府来的都是老弱妇孺,一帮老家人加上丫环嬷嬷哭天喊地的倒也壮观。   刘子光稳如泰山,咬死口就是不承认福王朱常洵是被自己打死的,应天府尹徐勤装傻充愣不接招,根本不敢管这档子事,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钟寿勇那是刘子光的人,自然帮着他说话,大大咧咧地说王驾千岁身宽体胖,一定是自己脚下不稳跌死的。只有锦衣卫和宗人府的人不买刘子光的帐,叫嚷着要告御状为王爷伸冤。   宗室现在齐聚京城,本来就心存不满,摊上这个事更加同仇敌忾,没有多长时间,咖啡楼外边就围满了人,而且全都是宗室子弟,随便拉出来一个人不是世子就是个镇国将军,搞得官兵们哄也不敢哄,管也不敢管,一时间现场十分混乱,群情激奋,一定要严惩杀人凶手。   这个凶手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堂堂镇国公,大明中兴的首席功臣,两军阵前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的猛将,故交旧部遍布朝野,家财巨万难以计数,而且还是皇上的亲姐夫,当今皇太后最疼的女婿,谁敢拿他?谁敢办他?再者说了,人家是不是凶手还是两说呢。   福王归宗人府管,宗室们的安全保卫工作则由锦衣卫的一个部门专门负责,这个部门的头头还是刘子光的老相识,早先对付英国公他们的时候打过交道的锦衣卫千户仇武,现在已经升成指挥使了,这个家伙可是六亲不认油盐不进,毫不惧怕刘子光的权势,口上不说要锁拿刘子光,但是坚持要请国公爷回南镇抚司问话,说事关宗室的案子就得锦衣卫管,这一来五城兵马司的人不乐意了,钟寿勇说事情发生在南城兵马司,这个案子应该他们管,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没什么好问的,应该放国公爷回府歇息了。   两下争执不下,差点打起来,闹到后来宫里终于来人,传皇上口谕,先将肇事者拘押在应天府,但在事情未查明之前不许上枷,不许用刑,这算是很给面子的处置方式了,福王毕竟是皇上的叔父,代表着皇室的尊严,不管牵扯到谁都不能一拍屁股走人,好歹得给宗室们一个交待。   应天府是京城众多执法机关中最弱小的一个,也是各方势力都没有插足进去,所以让他们侦办此案也显示了皇上的良苦用心,圣旨一下,大伙都没了话说,1好目送应天府的官差客客气气的将刘子光请走。   刚走出大街,就看到一排黑色马车挡住去路,南厂番子们一个个跳下车子,并排站在一起形成一道人墙,也不说话就这样站着,这厢顿时不敢再走,应天府尹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刘子光,刘子光便上前几步训斥道:“你们做什么?反了不成?本公只是去协助调查福王千岁的死因,又不是被抓,这么紧张做什么,都给我回去!”   刘子光这样一说,南厂番子们才让出一条道路来,让押送刘子光的队伍过去,一路来到应天府衙,徐勤立刻吩咐将自己的书房腾出来,好烟好茶伺候着,请刘子光上坐,自己坐在下面赔笑着,这哪像是拘来的人犯啊,分明是请来的祖宗。   不过客气归客气,必要的警戒措施还是有的,锦衣卫和应天府的皂隶里三层外三层把府衙围着,禁止闲杂人等靠近,整个应天府的正常公务活动都停止了,专为福王暴毙一事服务。   警戒虽然严密,但刘子光相对还是很自由的,可以见任何想见的人,会面的时候也没有人监视,所以他的信息渠道还是很畅通的,各方面的情报及时传递进来,命令发布出去,应天府一时间都快变成国公府的签押房了。   南厂的番子们都没闲着,第一时间就把福王的各种资料弄到了手,包括他在洛阳和江南犯下的各种罪行,还有他在太医院存档的医疗资料,前者是争取舆论导向的工具,后者是证明刘子光无罪的证据。另外彭静蓉她们也没闲着,有的找皇后吹枕边风,希望皇上网开一面,有的联络皇太后,希望她老人家能做做福王妃的工作,反正人已经死了,再闹腾也活不过来,还不如弄点赔偿来的实惠。还有的直接走宗室的路子,大把银子送出去,就图他们给福王府带个话,希望和解。   福王是皇帝的长辈,地位尊崇无比,临死前那一刻钟他在咖啡楼里做了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已经死了,别管是不是刘子光踢死的,总得有个说法,要不然皇上的脸都没地方放,把刘子光暂时软禁起来也是逼不得已,这一点刘子光很理解朱由校。   岂不知现在皇宫里面已经开了锅。宗室子弟上千人聚集在午门静坐示威,发泄长久以来积攒的压抑和愤怒,他们不光要求惩治杀人凶手,还要提高宗室待遇,为首的几个皇族偏支的老头子,跪在午门前冰冷的砖地上,冷风吹过白发飘飘,说不出的凄凉。天启帝乃是仁君,面对此情景自不会无动于衷,他急令御林军把宗室们都扶进来说话,御膳房端来热汤热茶伺候着,宗室们得了皇上的承诺,才心满意足的退去了。   次日皇上驾临福王府,抚慰了福王留下的孤儿寡母,赏赐了许多抚恤银子,而后下旨刑部、大理寺、锦衣卫联手协办此案,宗人府派人监审,这个阵容还是很公正的,和刘子光有过节的都察院和他创建的南稽事厂都没有参与审理。   关于福王的种种不利的言论,一夜之间在京城传开,福王生性贪婪淫荡,再洛阳的时候就欺男霸女为祸一方,河南的民乱有一半就是因为他横征暴敛侵占土地引起的,而此人到了江南之后,更加变本加厉,淫邪到了变态的地步,据说他为了追求长生不老,专门收集童女作为药引子,那些将女儿卖到福王府的百姓总是隔不了多久就听说女儿得病暴死了,其实是被福王蹂躏至死,以至于后来没有人敢卖丫头给福王府,所以福王就经常微服出巡,见到漂亮小萝丽就公然绑架,这回就是因为想绑架镇国公的干女儿才遭此横祸身死。   传言有很多版本,这是最靠谱的一个,反正不管怎么说,结论只有一个,福王罪有应得,该死!镇国公为民除害,无罪!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五章 内鬼   刘子光端坐在应天府衙里没,不时拿出张纸写上几个字交给南厂番子让他们送出去执行,本来是软禁他的牢房,却变成了镇国公的签押房,里里外外都是南厂的番子接替了,应天府官差和锦衣卫只能在外围陪着笑脸,根本不敢过问国公爷的事情。   刘子光正看着关于福王的小道消息,嘴角浮上一丝笑意,掌握舆论导向是南厂的拿手好戏,这一招虽然俗了点,但是屡试不爽,这样处理不但是为自己解围,还给了朝廷一个台阶下,这件事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不过了。   忽然听到外面骚动,定睛一看,一片明黄色扑面而来,原来是圣驾到了,刘子光急忙让番子们回避,自己把桌子上那些情报都扫进抽屉,然后掸一掸衣服出门迎接皇上。   朱由校只是以私人身份来探望刘子光而已,他把从人喝退以后单独召见刘子光,语重心长地说:“爱卿,朕这个皇叔是个什么货色,天下人都知道,但是他毕竟是皇亲国戚,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朕必须给宗室们,给天下一个交代,所以就要委屈你了,先在应天府住上几天,等风头过去一点,朕就关照三法司把这个案子结了。”   刘子光诚惶诚恐道:“罪臣万死,劳动陛下亲自过问此事,福王殿下暴毙,臣在现场,所以脱不开干系,被有司责问也是应该的,陛下请放心,臣心中有数,断不会有任何不满。”   朱由校笑了笑道:“既然是拘押,就低调一些吧,那些厨子佣人丫环的能撤走的就撤走吧,留着南厂的人听候差遣就行了。”   刘子光低头称是,心道有皇上如此关切这件事,自然不用怕什么,用不了几天就能风平浪静了。   朱由校又闲扯了几句才离去,等皇上走了,刘子光立刻将丫环佣人厨子都赶回家去,只留着南厂番子听用,晚饭就吃应天府厨子做的饭菜,味道倒也不差,吃饭的时候,只听得外面两个番子在悄悄说话:“老兄,看来国公爷这回肯定会逢凶化吉啊。”   另一人问道:“此话怎讲?”   先前那人道:“皇上把御厨都派来给国公爷做牢饭,你想想这是什么恩典,福王千岁进京也有小半年了,除了这次上门烧纸,皇上连召见都没召见过这个叔叔,亲疏远近一下子不就比出来了。”   刘子光听到这里不免心中生疑,为何皇上派来御厨自己却不知道,而且派御厨给自己做牢饭也没那个必要啊,他当即不再吃饭,让那两个说话的番子进来问话,一问才知道,皇上临走的时候确实留下一个厨子,专门给刘子光做饭。倒也没有刻意隐瞒,但也没有大肆宣扬。   刘子光沉吟片刻,让人把御厨传来问话,不一会儿,那厨子就被传到,倒是个老实巴交的家伙,胖墩墩的一脸肥油,看起来像是干了不少年的厨子。   刘子光和颜悦色地问道:“你是御膳房的厨子?叫什么名字?”   厨子道:“回国公爷,小的叫王三,一直在御膳房供职,专门给皇上做饭的,如此能为国公爷服务,真是小的荣幸。”   刘子光点点头,随手甩出一片金叶子道:“辛苦你了,这是本公赏你的。”   王三拿了金叶子,千恩万谢的去了,刘子光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王三不就是那个一直给自家送奶的宫中差役么,上回听丫环说他刚调进御膳房,可是今天他却说一直在御膳房供职,如此看来其中必然有一个人在说谎,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说谎呢?难道这里面还有更深层的阴谋?刘子光不敢往下想了,招呼番子过来,让他们去外面弄一条狗来,把饭菜喂给狗吃,看看有什么反应。那条流浪的黄狗狼吞虎咽的将御厨做出的饭菜吞了下去,便一脸幸福的找个太阳地躺着了,看起来屁事没有,但是刘子光的眉头却拧了起来。   傍晚,乾清宫内,朱由校正在听魏忠贤的汇报:“陛下,下面人办事不力,居然让刘子光起了疑心,他还找了条狗来试验,看陛下有没有对他下毒,这个小人,真是……”   魏忠贤一脸的义愤滔天,却被朱由校不耐烦地打断:“后来呢?”   “陛下请放宽心,三鹿真人配制的化功散无色无味,任凭再细心的人也看不出,再说了,就算他心存疑虑又能怎样,府衙内上上下下都是咱们的人,就算他不吃厨子做的饭,总不能不喝水吧,从明天开始在所有饮食里都加上化功散,谅他千防万防也防不住,不用三天,镇国公一身绝世武功就会化为无形,到时候陛下就再无所惧了。”   朱由校这才哼了一声,点点头道:“那其他方面呢?”   魏忠贤道:“镇国公府的家丁虽然悍勇,但是人数太少行不起风浪,红衫军城南大营里只有千把人,也不足虑,需要担心的是京师讲武堂的三千学兵和南厂上万名番子,奴才已经想过了,找个理由把讲武堂的教学火铳换成木枪,无形之中瓦解他们的战斗力,到时候陛下再发一道旨意安抚学生,谅那些少年郎也不敢和朝廷为敌,至于南厂,陛下还是亲自和孙提督谈吧。”   魏忠贤说完低头退了出去,将南稽事厂提督孙纲传了进来,孙纲穿了一身簇新的蟒袍,神情有些拘谨,刚进来就跪地山呼万岁,朱由校和颜悦色地赐了座,又让太监奉茶,孙纲惶恐的叩首口称不敢,朱由校很满意他这种态度,微笑着问道:“令尊的病体如何了?”   孙纲道:“承蒙皇上挂念,服用了三鹿真人配制的丹药以后,已经好多了,臣父的命就是皇上赐的,臣万死也难报浩荡皇恩啊。”   朱由校道:“朕最看重的便是忠臣孝子,卿既然是孝子,更加会是忠臣,如今大明外患已定,内忧却又起,为此朕寝食难安,卿可以为朕分忧么?”   孙纲信誓旦旦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是臣子的本分,皇上有何差遣尽管下令,微臣必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如果这件事牵扯到一些有恩于你的人呢,比如说镇国公……”朱由校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孙纲的脸色。   孙纲面色不改道:“臣只知皇恩浩荡,大义面前不敢徇私,皇上让臣杀谁臣就杀谁,臣和臣的南厂就是陛下的鹰犬,就是陛下的刀剑。”   “好!爱卿真是大大的忠臣啊,此事了结之后,少不得你一个一等候的爵位,爱卿还没成亲吧?有时间朕让皇后在宗室里帮你物色个才貌相当的郡主,咱们君臣也好更进一层,呵呵。”   孙纲本是南京城南一个小混混,现在居然能和皇帝面对面的坐着,还能娶郡主为妻,这是何等的荣耀啊,孙家的列祖列宗要是知道了,兴许能开心的从坟里蹦出来。   此刻孙纲的脑子里斗争的厉害,他不是没良心的人,知道若没有刘子光的扶持便没有自己的今天,但是有时候他内心深处也会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你孙纲也是条堂堂汉子,为什么不能自立门户开创一片新事业呢,再加上其他一些原因,导致孙纲在三个月前就加入了皇上的秘密私人军事情报组织钦密司,但那时候并不针对刘子光行动,只是将南厂的情报汇总,每天给乾清宫发一份,并且安排了一些魏忠贤推荐的人进入南厂任职,今天这样公然把对付刘子光放在台面上说还是第一次。   作为一个特务头子,孙纲知道此时外面埋伏着皇上的大内高手,只要自己有半点不爽快的表示,恐怕今天就难活着出去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朱由校的所有要求,在退出乾清宫的时候,魏忠贤笑眯眯地凑过来道:“恭喜孙提督即将成为郡马爷。”孙纲淡淡一笑:“同喜,不知道魏大人啥时候办喜事?”   魏忠贤脸色顿时一变,孙纲好像才醒悟过来似的笑道:“不好意思,在下忘了魏大人是公公了,得罪得罪。”   魏忠贤的怒容只展现了不到一秒钟,就又堆起来一脸笑容:“孙大人就爱拿咱家寻开心,呵呵,这是给令尊大人治心疼的药,孙大人可拿好了,这药极难配制,万一丢了可就麻烦了。”说着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来打开给孙纲看。   孙纲看到锦盒里面是一个个小巧精致的瓷瓶子,便打开一个嗅了嗅,确认和父亲平时用的药一样,才收了起来,向魏忠贤一拱手:“谢了,告辞。”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六章 西苑八校尉   孙纲走了之后,黄宗羲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向朱由校拱手道:“恭喜陛下又得一良将,终于可以凑齐西苑八校尉了。”   这所谓的西苑八校尉是朱由校根据黄宗羲的建议建立的一支小型私人武装,成员来自御林军、锦衣卫、京营禁军和民间义士,装备最新式的火铳、手榴弹等轻武器,主要军官有八个,因为建立这支军队的初衷是仿效汉灵帝分外戚何进的兵权而建立的西园校尉,所以取名西苑八校尉,一字之差而以。   八校尉中最初的几个人是黄宗羲推荐的三个黄氏宗族子弟,虽未经实战,但是武功高强,弓马娴熟,精通兵书战策,更有一颗火热的忠君报国之心,后来又吸收了袁崇焕的儿子袁承志,御林军统帅赵尔虎的儿子赵兴德,锦衣卫军官仇武和许三皮,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刚才吸纳进八校尉的孙纲。   西苑八校尉直接受命于皇帝,彼此间互不统辖,除了皇帝本人的命令外,就连魏忠贤也指挥不动他们,他们属下的士兵并不多,但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据说连红衫军都不是他们对手,有这样一支可靠的军队在手里,朱由校才有把握对付刘子光。   现在镇国公府已经被锦衣卫封锁了,许进不许出,郊外红衫军的营地外面也住了京营的兵,更重要的是紫金山上的无线电塔被人为的破坏了,刘子光赖以联络外界的重要渠道一封死,他那些遍布全国的势力就远水解不了近渴了。   本来按照黄宗羲的建议,还要等一段时间,待进一步掌控了南厂的力量再对刘子光开刀,可是福王的死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使得行动不得不提前,死了这么重要的一个宗室,刘子光再猖狂也不得不暂时低调一下,被迫软禁在应天府,对外的联系全部依靠南厂,而南厂现在已经是皇上的了,所以说刘子光的外联已经中断,再加上魏忠贤从河北真定府寻来的高人隐士三鹿真人配制的化功散,用不了几天刘子光的一身武功就会尽失。   没了红衫军,没了武功,刘子光就变成了没牙的病老虎,没什么可怕的了,到时候刘子光就会被大理寺判处死刑,罪名是杀害福王殿下,当然到时候皇帝陛下会很痛心,很不忍,但最后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依然会挥泪斩姐夫,甚至刘子光死后的事宜皇上都想好了,会给他建造一座庞大的坟墓,外形就按照祁连山的样式,发丧那天皇帝亲自带孝哀哭不已,再大大封赏刘子光的家小,让她们富贵平安的渡过余生,让天下人看看,他朱由校可不是昧良心的昏君。   这是第一种方案,也是最理想化的方案,但刘子光在京里的实力依然不能小看,如果贸然宣判刘子光死刑的话,很有可能会造成事变,到时候就是西苑八校尉出马的时候了,既然对抗不可避免,就让他们来的更迅速一些吧,有了孙纲作为内应,造反者的一切动向都是透明的,朝廷完全掌握这些叛贼的行踪,只要他们一冒头就会被干掉,而且会被斩草除根,朝廷不过是平叛而已,天下百姓还是不会说朝廷的不对。   此时的刘子光还不知道孙纲已经背叛了自己,他只当那些番子还是自己人,所以嘱咐他们每日去外面酒楼叫席面过来吃,御厨王三做的饭菜每天都偷偷倒了给狗吃,可是防不胜防,人家反倒不在那里面下药了,而转在酒楼席面里面下化功散,每日里刘子光都要吃进去大量的化功散而浑然不觉。   南厂的人员构成比较复杂,最基础的还是以孙纲为首的城南地痞,也就是紫光车行那一批人,后来又加入一些红衫军士兵,武林人士,江湖骗子之类的,虽然每年也进行培训,但都是业务方面为主,洗脑教育进行的不够,而且刘子光长期在外征战,厂里的面孔都不熟悉了,他只是作为南厂的精神领袖而存在,所以当孙纲悄悄进行人员调配,将那些红衫军出身的番子调出京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没有,也不可能发现任何端倪。   此时镇国公府外面已经布满了锦衣卫的番子,都穿着便衣装作做生意的小贩或者路人,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头,刘子光不在,彭静蓉就是当家人,她先派人联络南厂孙纲和五城兵马司钟寿勇,但是派出去的人都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连出去买菜的佣人全程都被跟踪,彭静蓉急了,穿了诰命夫人的凤冠霞披去应天府探监,可是到了门口那些当兵的死活不放她进去,她顿时明白事情有变,现在谁都无法信任,能救刘子光和国公府全家上下的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长公主曾橙。   到了乌衣巷口,那班大内侍卫早就换人了,看见彭静蓉驾到便毫不留情的上前阻拦,说是没有圣旨谁也不许见公主,彭静蓉气得花枝乱颤,这就要硬闯乌衣巷,只听见一阵扳动击锤的声音,十几支火铳对准了她,大有再往前一步就开火的意思,彭静蓉一跺脚,转头便走。   与此同时,城南红衫军大营业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附近突然开来一营禁军,将营地完全封锁了,他们前去交涉也没有用,大帅关在应天府又见不着,大营里有担当的主将都不在,正所谓群龙无首,一帮人顿时都没了主意。   京师讲武堂也进驻了禁军教导队,说是辅导学兵们操练,等学兵们拉出去跑了一个三十里越野之后,就发现武器库被禁军搬空了,火铳弹药,教学用的各型号大炮、战车等都不见了。禁军的将军向他们宣布:奉兵部令,所有武备学堂一律上缴火器,暂以木枪代替。学兵们到底单纯一些,没有意识到缴械背后的事情,只是一个个满嘴牢骚,抱怨兵部那帮老古板太不讲道理。   原先赵雯在的时候,长江上还会停两艘旅宋的炮舰,能有几百名水兵可供驱使,可是赵雯一走,这些炮舰也跟着回去了,水面上完全没有了可以依靠的力量,现在长江水师外松内紧,总要保持几艘兵船不熄火,时刻处于待命状态,随时封锁长江,切断交通。而每个码头都有锦衣卫盘查过往旅人,弄得人心惶惶,但谁也不知道这些锦衣卫在查什么。   京城火车站也被锦衣卫接管了,严查出京的旅客,尤其盘查非京城口音的青壮年男子,要是碰巧你是个二三十岁的汉子,又凑巧穿了一双类似于红衫军战靴的回力鞋,那么恭喜你,你将会被当场扣押甄别身份,如果你随身带了信件一类的东西,那么更要恭喜你,你将会被直接带去品尝辣椒水老虎凳一类的美餐。   这一切都是为了封锁镇国公府通往外界的联络,虽然已经封锁了国公府和红衫军兵营,但是刘子光的力量太过庞大,他的支持者无处不在,谁也不能保证那些措施万无一失,必须在解决刘子光之前确保消息不至于走漏,引起国家的动荡。   不准见刘子光,又找不到大将,见不着公主,无奈之下彭静蓉只得打道回府,刚回来就听说南厂提督孙纲已经等候多时了,彭静蓉赶紧去见,孙纲也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见了彭静蓉便急道:“大嫂,祸事了,福王那边认准了要大哥抵命,咖啡楼的证人也被他们买通了,众口一词说是大哥把福王踢死的,这下可麻烦了,恐怕皇上也抗不住压力啊,现在只能通知大哥在各地的部下联名上书为他求情,方能有些效果。”   彭静蓉点头称是:“正合我意,我这就手书几封信,让台湾郑森,北京的李岩、兰州的王辅臣他们联名上书保住公爷的性命,真是不巧,无线电在这个节骨眼上坏了,只怕路途遥远,等信送到朝廷的旨意就下来了。”   孙纲道:“那样的话,咱们就拼了,南厂能用的人有五千,再加上国公府里的家丁和红衫军的人,能把这南京城搅一个天翻地覆,大嫂你就拿主意吧。”   彭静蓉道:“如果是福王府想让老爷死,这件事就不算是大事,但如果是皇上借机想除掉老爷,那就是真的麻烦大了,看今天这架势,似乎很像后者,即便如此,咱们也不能公然造反对抗朝廷,那样做无异于飞蛾扑火,毫无价值,你也别急,有长公主和皇太后在,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孙纲无奈,只好先行告退。半个时辰后,他的密信就出现在魏忠贤的桌子上,魏忠贤看完之后脸色变得阴郁起来,低声道:“皇太后还真是个绊脚石呢。”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七章 毒计连环   宫里人都知道,皇太后她老人家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太监,尤其讨厌蛊惑皇上、搬弄是非的太监,以至于整个慈宁宫没有太监服侍,全部是宫女当差。   皇太后讨厌魏忠贤,认为此人实乃九千岁黄金荣的翻版,上次阴谋暗算她外孙子的事情,老人家一直耿耿于怀,为此魏忠贤还坐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冷板凳,后来被朱由校重新启用之后,也从不敢去慈宁宫。   南宫皇太后和前李太后截然不同,她不贪权不争利,除了上次为女婿刘子光出头以外,从不干涉皇上的事情,朱由校启用魏忠贤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但既然魏忠贤已经收敛了许多,不再和女婿作对,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况且老人家由于年轻时候吃了太多的苦,入宫以后身体和精神骤然放松,体质居然一天不如一天了,去年秋天去乌衣巷看外孙子的时候,获悉女儿曾橙的脑病痊愈,皇太后一时兴奋,竟然乐极生悲中风了,幸亏御医们救治及时,才没有偏瘫,但是御医有交待,太后需要静养,决不能再受到任何精神方面的刺激,喜事也好,坏事也罢,都不能让她知道。   皇上是大孝子,自然严格按照御医的话去做,严禁闲杂人等进出慈宁宫,更不许人在皇太后面前嚼舌头,所以福王暴死这件事虽然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皇太后却不知道。   如果镇国公府真的通过什么渠道把信息送进慈宁宫,皇太后倒未必会急得当场中风,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会尽力为宝贝女婿开脱,皇上仁孝,万一心软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魏忠贤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忽然计上心来,唤过一名钦命司的嫡系部下耳语了几句,那人便领命去了。   当晚,慈宁宫内忽然出现一个身穿黑衣的诡异身影,宫女们吓得尖叫起来,一个个只能瑟瑟发抖,竟无一人上前阻拦,幸亏那人并没有掏出利刃行刺,只是跑到皇太后的凤榻前低语了几句,就飞身离开了,皇太后睡的迷迷糊糊,突然被惊醒看到一个蒙面人,本来就受了惊吓,再加上那人说的几句话,更是怒上心头,大声招呼女官要穿衣出宫,可是还没坐起来呢,眼前一黑就又躺倒了,宫女们围上来一看,皇太后已经嘴歪眼斜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慈宁宫大乱,喊抓刺客的,喊传太医的声音不绝于耳,锣响梆子响,值夜的侍卫也被惊动了,一队队士兵跑出来封锁了宫门,到处缉拿刺客。   皇帝很快得到消息来到慈宁宫,太医们已经到了,面对皇太后的病情一筹莫展,说是老人家再度中风,脑溢血发作,就是神医再世也救不过来了,皇太后躺在床上还是情绪激动,可是既动不了,又不能说话,只有眼神能看出焦躁和愤怒。   朱由校大怒,质问慈宁宫女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女官诚惶诚恐,禀告皇帝说午夜时分出现一个飞贼,窜进慈宁宫对太后说了几句话,就出现了这种情况,朱由校追问到底说了什么,女官却说没听见。   这时候负责宫禁警卫的官员过来禀报,说搜遍了皇宫也没发现刺客的踪迹,皇帝更加震怒,喝令将警卫不利的当值侍卫和慈宁宫的宫女都拖出去斩首,一时间慈宁宫内哀声一片,魏忠贤适时出现,劝道:“皇上息怒,此事怪不得侍卫和宫女,那黑衣人也未必是刺客,恐怕另有玄机。”   朱由校怒道:“有话快说!”   魏忠贤急忙低头道:“回禀皇上,深夜进宫就为对皇太后说几句话,并且事后能全身而退,不被人发现,有这个动机和这个能力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镇国公。”   朱由校道:“你是说刘子光深夜进宫找皇太后求情?不对啊,朕已经把他稳住了,他没有理由专门进宫找太后说事。”   魏忠贤道:“皇上圣明,进宫的应该不是镇国公本人,而是他家里的人,国公府几位姬妾都是冰雪聪明的人,应该已经猜到皇上要秉公执法严办镇国公,所以她们派人偷偷进宫求援,为了引起皇太后的重视,把事情说的严重一些也未可知,她们哪知道皇太后经不住这个刺激啊。”   朱由校点头道:“你这样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朕知道国公府有个奇女子,轻功甚好,当年经常出没于大内御膳房偷鱼吃,怪不得侍卫们抓不到人呢。好你个刘子光,居然把朕的娘亲给害的这么惨,以往那些恩情,咱们今天就算是一刀两断了!”   魏忠贤道:“镇国公府已经开始动作了,皇上也要抓紧动手才是,奴才认为,国公府这些女子都不是等闲之辈,若让她们逃走了恐怕后患无穷,奴才建议斩草除根,尽早把她们一网打尽。”   朱由校道:“此言甚是,本来朕还打算只取刘子光的性命,饶过他的家人,看来朕真是妇人之仁,来人啊,传西苑八校尉来,朕要召开御前会议。”   西苑八校尉连同黄宗羲被迅速招到乾清宫议事,皇宫内的警卫工作暂时由魏忠贤负责,他加派了侍卫保卫慈宁宫,用自己的心腹宫女和太监替换了原来的宫女,皇太后中风说不出话来,自然也不能反对,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乾清宫内,朱由校愁眉紧锁,八校尉众说纷纭,虽然他们都是青年才俊,但是没有一个真正上过战场的,提出的计划都不成熟,最后还是黄宗羲提了一个让朱由校满意的方案。   用谋杀宗室的罪名杀掉刘子光,是既定的方针,但是按照这个计划,罪只及刘子光一人,家人皆不牵连,那样就等于种下了隐患,现在要斩草除根就只能逼他们造反,用平乱的理由将其灭门是最合适的,还能掩天下人之口。朱由校听了赞不绝口,马上令八校尉制定详细军事方案。   八校尉中最能打的是锦衣卫仇武,兵书背的最熟的是袁承志。所以朱由校让将门虎子袁承志坐镇中央,指挥全局。仇武负责斩杀刘子光,其他人等按照特长各有分工,许三皮率领锦衣卫缉拿五城兵马司的刘子光死党,赵兴德率领御林军攻打城南的红衫军,孙纲负责通报假消息逼镇国公府造反,另外镇住南厂不让他们骚动,就是大功一件,说来朱由校还是很通情理的,明白孙纲和刘家的感情太深,怕他到时候作难才不让他冲在第一线,当然这里面也有那么一点不放心的因素在里面。至于黄宗羲家族中的三个青年,则负责带领京营士兵戒严全城,作预备队使用。   安排完毕,魏忠贤面带忧色地说道:“刘子光才服用了三天的化功散,恐怕还留有不少功力,诛杀此人之时肯定颇费周折,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奴才有一计策,但是说了唯恐陛下降罪。”   朱由校哼道:“朕面前还卖什么关子,能减少伤亡最好了,朕赦你无罪,讲。”   魏忠贤谢了恩,然后道:“若要让刘子光伏诛,只有用人质逼迫,刘子光妻妾成群,自然不在乎那些女子,但是若拿其子威胁,大事可成。”   朱由校道:“你是说用朕的外甥逼他自尽?若是他不从呢?”   “那就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傻儿子人头落地!再不然就把长公主也押上来,就不相信他不发疯。”魏忠贤阴测测地说。   朱由校倒吸一口凉气:“只怕刘子光没疯,朕的皇姐先疯了,不妥不妥。”   魏忠贤道:“陛下仁慈,不过纯属多虑,说句大不敬的话,长公主的脑子本来就不好,再受点刺激也不妨事,说不定刺激一下就全忘了,到时候陛下再帮公主找个读书人做驸马,岂不美哉。”   朱由校想了半天才道:“罢了,朕这个姐姐命中注定有此劫数,就按照小魏子的意思办吧。”   凌晨,天边刚出现一线鱼肚白,镇国公府的后门就被敲响了,三长两短是内部联络的暗号,后门立即打开,侍卫惊讶的发现,来人竟然是南厂提督孙纲。   “快带我去见夫人,出大事了!”孙纲急切道。   不多时,客厅里点上了蜡烛,彭静蓉等一干人都衣冠整齐坐在堂上听孙纲报告新得到的消息。   “皇上准备动手了,公爷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连我都不能进去探视,听说大内请了好些吐蕃高僧对付公爷,看来凶多吉少啊,府门外的锦衣卫各位夫人也都看见了,那是专门监视咱们的,听说五城兵马司钟大人昨夜被锁拿了,我这个南厂提督的位子恐怕也坐不了几天了,这可真是大难临头啊。”孙纲愁眉紧锁道。   众人都看彭静蓉,她的两道秀眉也紧皱着,思量了半天才道:“难道真要逼我们起兵造反不成?”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八章 老兵不死   “皇帝如此忘恩负义,不反他都没有天理了,他倒不想想这江山是怎么来的,没有姐夫帮忙他连傀儡都当不长久。”彭静薇愤然道。   “给朱家效力必然是这个结局,我们早就料到的,不过没想到皇帝这么心急,长公主和皇太后都联络不上,皇后那边也说不上话,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拿老爷开刀了,既然刀架在脖子上咱们就先下手吧。”彭静蓉说罢,众女和孙纲一起把目光投向她。   其实彭静蓉心里很紧张,搞经济她很在行,可是搞阴谋政变就不那么精通了,更何况将要面对的是整个朝廷,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她的决策关系到无数人的生死,哪能不慎重呢。   老爷不在家,所有的力量都整合不起来,唯一能用的是府里的三百家丁,但是这三百人大多是红衫军退役的伤残老弱士兵,别看表面上膀大腰圆挺吓人,其实不少是瞎眼断手断腿的,而城外红衫军大营也只是个空架子,堪用的士卒不过八百人,还处在禁军的包围中,连命令都难传进去,还有就是南厂和五城兵马司,这两个衙门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匆忙之间很难有效利用,更何况钟寿勇已经被锁拿,这支力量怕是起不到作用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公爷救出来,只要老爷在什么都好说,孙纲,据你所知老爷是不是还在应天府中?”彭静蓉问道。   “没错,南厂的人一直在外围监视着,这些天应天府并没有车辆进出,公爷肯定还在里面。看守的力量已经查明了,外围是一百二十名应天府皂隶和三百名五城兵马司官军,装备水火棍和腰刀弓箭,中间是八十名锦衣卫好手,装备单眼火铳和绣春刀,最里面是十二名西域番僧,装备和实力不祥,不过料想他们也不是火铳的对手。”孙纲介绍道。   “这么说对方共有五百一十二人负责看押,武器装备水平中下,除了那十二个番僧以外不足以虑,咱们府里能拿动兵器的家丁共有三百二十二人,地窖里有的是迅雷铳和手榴弹,大炮也能推出来几门,攻打应天府绰绰有余,怕的是应天府打起来之后朝廷总动员,把十三个城门一关,十万京营禁军出动,咱们有再多的火铳也是白搭啊。”彭静蓉想起来实力差距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担心,我手里还能动用三千番子,全都装备转轮手铳,城市巷战颇具战斗力,能抵挡一段时间,聚宝门守将是南厂的人,到时候能网开一面放咱们出城,出了城门就算安全了,城南有火车有飞艇,咱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禁军根本拦不住的。”   孙纲的话坚定了彭静蓉的信心,她咬牙道:“那好,咱们就拼了,我亲率家丁攻打应天府,孙提督率领番子给我们做后队,等救出人来再合兵一处杀出城去,为了区分敌我,一律在右臂上缠一条红布作为识别。对了,顺便还得把长公主和猡猡救出来,猡猡他舅舅早就对这个外甥看不顺眼了,这回定然不会饶过,孙提督,这事就交给你办了。”   孙纲道:“长公主那边情况比较特殊,我只能对付外围那些大内侍卫,至于如何劝说长公主离开,还得府里派个熟悉的人去,我看二小姐正合适。”   彭静蓉要亲自领军,府里和曾橙熟悉的人只有彭静薇了,想想孙纲说的在理,彭静蓉便点头同意了。   商量完毕,孙纲带着彭静薇先回南厂集结人马去了,镇国公府里也悄悄的忙开了,地窖被打开,一箱箱迅雷铳和弹药被搬出来,家将们仔细擦拭着武器上的黄油,将子弹压入弹仓,钢刀轻轻用油石磨着,盔甲用干布揩着,老兵们本来已经解甲归田,再国公府里养老,哪知道天降横祸,皇上竟然要卸磨杀驴,逼得他们这些老军不得不重披战袍,老兵们其实不老,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岁,只不过身上带伤不能再随军远征了,只能干些轻活,不过他们并没有疏于武艺,国公府的后花园有靶场,大伙每月都要进行射击训练,真打起来对付仨俩禁军不成问题。   老兵们正在武装,一身戎装的彭静蓉走了过来,挨个给他们行礼,说此番行动必然会有伤亡,真是连累大家了,见主母大人这样说话,老兵们的眼圈都红了,纷纷跪倒还礼,说没有国公爷就没有大伙的今天,为了国公爷死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时间现场气氛非常感人,几个小丫环都忍不住哭了。   家中女眷不多,除了彭家姐妹和刘小猫李香君韩雪儿母女和薛香盈之外就只有一帮丫环老妈子了,情知留下来只能死路一条,彭静蓉也只能狠心不带她们,不过将金库打开,每人都发了大量的银子让她们各自逃生。   三百家将整装待发,女眷们也穿上了护身软甲,佩戴了火铳匕首,可是忽然出了意料不到的情况,韩雪儿抵死不愿随大家一起逃生,说自己已经是出家人,生死由命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敢闹腾,彭静蓉恨得牙痒痒,使了个眼色让人打晕韩雪儿,连同孩子一起装车了。   初春的南京,还是有些春寒料峭,走在石板路上的更夫都捂紧了棉袄,天色虽未大亮,勤劳的生意人已经推着小车开早市去了,磨豆腐做早点的摊子也迎来了第一波生意,在镇国公府门口执行监视任务的锦衣卫们还没等到接班的伙计到来,便在睡眼惺忪中送了性命,然后大家就看到镇国公府的大门打开,从里面开出数百甲士,披坚执锐,杀气腾腾,朝着应天府衙方向疾走。   镇国公府距离应天府衙的距离不算太远,只有三四个街区,三百老兵虽然人数很少,但是气势逼人,路上的老百姓们无不惊慌的躲避,让开一条畅通大路给他们,可是途中必须经过一个集市,这会集市上已经聚了些菜贩子和趁早买新鲜菜的百姓,路上摆摊设点甚多,老兵们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恰在此时,附近房顶上忽然有人大喊道:“镇国公谋反了,锦衣卫奉旨讨贼!”然后是一排排火铳露出来,原来官兵早就在此设伏了。   “不好,快撤!”彭静蓉明白中计了,赶紧下令撤退,可是为时已晚,屋顶上的官兵居高临下,火铳子弹雨点一般打下来,幸亏他们用的是老式的单发火铳,射速不高,士兵训练也不精,所以没有给镇国公府的人马造成太大的伤亡,反而被老兵们后发制人,用迅雷铳揍下来十几个士兵,街上的老百姓哪见过这个阵仗,顿时惊恐万分,到处逃窜,一时间被误伤了不少。   老兵们训练有素,抛出几枚烟雾弹便撤回前一个路口,可是此时后面也来了追兵,看服色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老兵们腹背受敌,只能砸开旁边的店铺冲进去,爬到楼顶射击,居高临下用迅雷铳压制官兵的进攻。   “这样打不是办法,必须让老爷知道咱们已经动手了!”彭静蓉手持火铳,指挥进退井井有条,她见战斗进入僵局,便命人把火炮推过来冲着墙壁射击,想把房屋打穿,从另一条路进攻府衙。哪知道从后墙穿过去之后,那边也出现了官兵的身影,杀声阵阵,子弹打的墙上砖屑乱飞。   敌人越打越多,看对方的号衣,有京营禁军有五城兵马司还有锦衣卫,看来皇上把能调动的人马都用上了,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怎么打也打不完啊。   街道上硝烟弥漫,官兵们搬来鹿砦挡住道路,用从米铺里搬出来一袋袋的大米堆在路上,人藏在后面连头都不露就这样开火,老兵们虽然火力凶猛,但是耐不住人家兵多弹足,他们每人带了一百发子弹,前面两个皮弹匣里各有三十发,后腰上的弹匣里有四十发,现在后腰上的四十发已经打光了,手榴弹也扔了不少,但依然无法突破官兵的防线。   官兵们的射击精度很差劲,但是架不住人多铳多,弹雨密集,打的老兵们防守的房屋到处是弹孔,窗户都散架了,大伙被压制在砖墙后面,只能瞅空子冒头打上几发,就这样还是伤亡了不少人,三百老兵只剩下二百来号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人没救出来,咱们先打光了,不行,快发信号给孙纲,让南厂接应。”彭静蓉下令道,一个士兵拿出信号弹,躬着身子跑到屋顶发射了,可是信号弹升空老半天了,依然看不到援军的影子。   战斗进一步升级,官兵们也推来了大炮,扛来了火箭筒,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向前推进,街道打成了瓦砾堆,一老兵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但是他们视死如归的精神也深深震撼了对方,一个老兵受伤被俘,面对七八支火铳依然笑着拉动了手榴弹,当场炸死一群,剩下的老兵们子弹打光了,怒吼着发起了白刃突击,荷枪实弹的官兵们竟然吓得不敢开火,丢下武器抱头鼠窜,老兵们缴获了一批弹药充实了力量,又进入相持阶段。   战况报到官兵的总指挥部,负责调兵遣将的袁承志大怒,下令锦衣卫督战,胆敢后退者立斩,丢弃武器者立斩,部下皆叹袁少帅颇有乃父之风,治军严酷啊,不过这道命令真的立竿见影,老兵们的压力更大了,只剩下最后几间房子可以据守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九章 绑架刘猡猡   彭静薇穿了一身雁翎甲,腰里插着火铳和姐夫送给她的倭国短刀,趁着黎明前的黑暗跟着孙纲来到城南的一个巷子里,巷子很偏僻,两边都是高墙,里面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南厂番子,大伙儿就这样默默的等待着天亮。   彭静薇心急火燎,不停地催促孙纲:“快动手吧,还等什么。”孙纲却说:“人还没到齐,再等等。”换做平时彭静薇早就发飚了,可是如今大敌当前,她只得将小姐脾气忍住,可是一直等到天亮,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孙纲还没有动手的意思,彭静薇不禁急道:“再不去救人,长公主就要被皇上抓走了!”   孙纲依旧不动,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旁边的番子们也沉默不语,彭静薇见状终于爆发:“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说完拔脚就走,可是却被孙纲一把拉住:“今天你哪里也不能去,只能留在我身边,不然必死无疑!”   正说着呢,忽听得城中战斗已经打响,彭静薇急道:“姐姐他们已经动手了,你也赶紧出兵吧。”可是孙纲阴沉着脸依然不动,直到求援的信号弹升起,南厂番子们还是沉默的站着,彭静薇终于意识到不妙,脸色煞白道:“你是内鬼!”   孙纲道:“我忠于朝廷,算哪门子内鬼,镇国公阴谋叛乱,现在已经付诛,朝廷大军严阵以待,叛军片刻之间就会全军覆没,二小姐你跟着我才能算做临阵倒戈,保全一条性命。”   彭静薇气得七窍生烟,二话不说掏出火铳就要对着孙纲的脑袋就要搂火,可是她的速度怎么及得上昔日的南城小霸王呢,眨眼间火铳就被缴了,孙纲喝道:“大势已去,二小姐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这全是为了你好!”   二小姐哪里肯听孙纲的解释,她靴筒里还藏着一把小型的掌心雷火铳呢,趁孙纲苦口婆心的空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来就要开火,可是南厂番子的速度更快,一人用刀背狠狠砸向彭静薇的后脑,将她当场敲晕,整个人软绵绵的塌下来,孙纲气得举起火铳就把刚才动手的番子给毙了,怒吼道:“谁也不许动她。”   乌衣巷前,锦衣卫指挥使仇武和御前侍卫赵兴德相视笑了一下,他们这就要进去擒拿刘子光的儿子作为人质,这是一项简单到极点的任务,欺负孤儿寡母而已,以至于他俩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魏公公有交待,必须慎重处置此事,所以两人才一同出马。   仇武在京城很有名,一来是因为他武艺高强,二来是因为他敢于和刘子光硬碰硬,上次和南厂一役,死了几百个锦衣卫,可是仇武的名声却传开了,以至于皇上搜罗西苑八校尉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了他,仇武不仅是个愣头青,还和刘子光有深仇大恨,换了别人执行这个任务可能会有心理障碍,可是仇武却不会有。   赵兴德是御林军指挥使赵尔虎的儿子,老赵是靠刘子光提拔起家的,对镇国公自然是忠心耿耿,可是他儿子却不这样,小伙子踌躇满志,一心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他是武举出身,耍的一手好花枪,年纪轻轻就进宫作了侍卫,一来二去也被朱由校相中,赏了他一把宝剑,从此便成了八校尉之一,以前刘子光当领侍卫内大臣的时候安插的大内侍卫,现在已经全部调出京城去外地当守备都司什么的武将去了,现在负责守卫乌衣巷的都是普通的侍卫。   巷口头的大公鸡叫第二遍的时候,两人才迈步进了巷子,因为皇上有交代,不能惊了长公主的凤驾,他俩才耐心的等到天明才闯进来,守卫的侍卫跳出来刚想喝问,便被仇武手中的圣旨和赵兴德的御前腰牌镇住了,眼巴巴站在一边,看着这群锦衣卫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乌衣巷中住了十几户人家,都是退役的红衫军士兵和他们的家眷,有妇女有小孩,为的就是营造一种真实的市井生活环境,同时兼任保护工作,为了不打草惊蛇,就暂时没有动他们,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每家门口都站了四五个锦衣卫,然后赵兴德敲响了曾橙家的院门。   曾橙是个勤快的人,鸡叫头遍的时候已经起床了,这会正在后院梳头,开门的是家里的丫环,赵兴德等人彬彬有礼的走进来,拿着明黄色的圣旨对丫鬟摇了一下道:“圣上有旨意,宣小公爷进宫,皇太后想外孙子了,麻烦姐姐通报一声。”   丫鬟都是宫女担任的,见到一身大内侍卫打扮的赵兴德自然毫不怀疑,不过她用眼睛一瞄,外面还有好些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顿时心里就生了疑惑,驸马爷和锦衣卫关系不好,无论如何不会和他们打交道,何况皇上传旨召外甥,派几个太监过来传口谕就行了,那还用得上写圣旨。   丫鬟本是皇太后身边的宫女,长期在长公主这边工作,曾橙待她就如同姐妹一般,所以心里还是向着长公主的,所以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请稍等。”然后进了后院向长公主报告。   “什么,大内侍卫这么早就来传旨?还有锦衣卫跟着?”曾橙闻言也有点纳闷,到底她是个冰雪聪明的人,虽然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对头,但是肯定没有好事,不过事情到了眼前,躲也躲不开,只能坦然面对了。   这时候猡猡已经穿好了开裆小棉裤,在床上爬着玩呢,曾橙想了想,拿起一块包袱皮把孩子包起来,然后又从针线箩筐里拿出一把剪刀藏在身上,这才抱着孩子走出来。   长公主恢复记忆的事情宫里是知道的,只是因为曾橙希望过这种平民的生活才保持了原样,看到长公主抱着孩子出来,赵兴德赶紧行礼磕头:“臣御前侍卫赵兴德恭请长公主殿下金安。”   曾橙道:“平身,听说皇帝下旨要宣我儿进宫,却又是因为太后想见外孙子,那为何太后不直接下道懿旨,反而劳动皇上,难道是太后身子骨不好?”   赵兴德站起来回道:“太后她老人家身子好着呢,长公主请放宽心,为何是圣旨而不是懿旨,臣也不清楚。”   曾橙道:“那把圣旨给本宫看看。”   这下赵兴德傻眼了,皇上是给了一道圣旨,不过是赐死刘子光的旨意,根本就没有召见刘猡猡的圣旨,他俩头一次拿圣旨,神气的了不得,走到哪里都拿在手里炫耀着,寻找着当钦差大臣的感觉,哪知道玩漏了,人家长公主要看圣旨,还还不当场穿帮啊。   赵兴德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到底是年轻人经验少,又慑于长公主的威仪,一时间无计可施,等在门外的仇武可不耐烦了,他干了多年锦衣卫,官场上的一套东西很熟悉,明白皇上既然决心对刘子光下手,就不会多么在意这个姐姐,刘猡猡是斩杀刘子光的关键所在,现在得争分夺秒把孩子弄走,哪有时间墨迹啊,他顿时按耐不住,推门进来道:“殿下恕臣等无礼了。”说着就要抢孩子。   曾橙大惊,还没反应过来,丫环已经扑过来挡在面前:“大胆,不得对殿下无礼。”   仇武一张刀条脸毫无表情,冷冷道:“让开。”那丫鬟居然毫不退让,张开双臂护住主人,质问道:“尔等如此放肆,就不怕……”   话还没说完,一颗大好的人头就凌空飞起,腔子里的血窜出老高,尸身晃晃悠悠几下才倒下,人头落地,滴溜溜转了好几圈,依然保持着刚才的表情正对着曾橙。   仇武还刀入鞘,低声喝道:“违抗圣旨这就是下场,臣又失礼了,请长公主见谅。”   曾橙惊愕的眼神从丫环的尸体上抬起,回到仇武脸上,颤声道:“你杀了小绿。好端端的就杀了她!”   仇武不再和她啰嗦,两手向前一挥,早有两个锦衣卫扑上去抢夺孩子,看到仇武雷厉风行的做法,赵兴德后悔的了不得,多么简单的一件事,自己都做不好,还是人家仇武够狠,说杀人就杀人,这回他可算立了头功了。   仇武也很得意,他矜持的背转身去,装作不忍心看见母子分离时候的惨状,其实心里乐开了花,有刘子光的亲儿子在手,何愁他不会伏法,今天京城将会死很多人,西苑八校尉全部出动,动员了十万以上的人马对付刘子光以及其党羽,这一次风波过后朝廷格局将进行一次大洗牌,自己原来算是东林系的人,现在加入了西苑八校尉就算是单独开山立派了,这次皇上把斩杀刘子光的头号任务交给自己实属莫大的信任,理应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自己的前途光明的一塌糊涂啊。   正想着美事呢,忽听几声闷响,两个锦衣卫一个接一个飞出去,一个撞在墙上拍碎了一片砖头,一个飞在门上撞烂了大门,两人一声不吭躺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眼见是不行了。   仇武大惊,转身抽刀就是一个缠头裹脑,可是并没见有人来袭,眼前依然是怒火万丈的长公主曾橙,然后是嘴张的能塞进鸡蛋,一脸见鬼表情的赵兴德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十章 雌虎   曾橙力大无比的事情只有早先几个侍卫知道,他们还都被告诫不得外传,所以外人根本不知道此事,仇武看看赵兴德,赵兴德惊魂未定的摇摇头表示自己啥也不知道。   这两名锦衣卫是一直接跟着仇武的老兄弟了,一身功夫说不上一流,也不算太逊色,对付四五个持刀的汉子那是没得说,可就是这样呼吸之间就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给料理了,仇武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不能接受。   曾橙一只手抱着猡猡,另一只手下垂着被宽大的袍袖子遮挡着,还在微微的颤抖,仇武断定她手里一定藏着什么暗器,赶紧后退了一步道:“殿下莫非要抗旨!”   曾橙根本不睬他,大声呼喊起来:“来人啊,抓强盗啊。”左邻右舍的人听见长公主呼救赶紧出门观看,哪知道门口都已经围上锦衣卫了,看见有人出来就是一刀砍过去,这些邻居刚刚起床牙还没刷呢,仓促之间哪里是锦衣卫的对手,一时间惨呼连连,血溅巷口。   仇武道:“事到如今臣就直说了吧,镇国公阴谋叛乱,皇上已经下令将其满门抄斩,这个孩子是刘子光的嫡子,着实留不得,长公主把孩子乖乖交出来便是,皇上自然会为你另择驸马,依然享你的荣华富贵。”   仇武故意这样说是为了刺激长公主,因为这家伙知道长公主脑子得过病经不住大喜大悲,哪知道这样一来反而弄巧成拙,若是换了一般的皇室女子,根本没有胆量对抗皇权,可是曾橙虽然生在帝王家,却是长在民间,心里只有相夫教子,没有什么荣华富贵,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凡事没有逼到一定程度不会爆发,但是若逼到了极限,爆发的烈度将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刘子光不止一次向曾橙提过皇上对他越来越忌惮的事情,本想今年就搬家离开京城,远离权力漩涡的,可是没成想事发突然,冒出来福王这档子事,正好被皇上抓住把柄拘押了刘子光,至于仇武说什么阴谋叛乱的事情曾橙是一点也不相信的,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带着猡猡找到孩子他爹,一同离开这座城市。   想到这里,曾橙从容不迫地将孩子用包袱皮捆在身上,卷起袖子,拿出怀中暗藏的剪刀握在手中,镇定地说:“孩子就是我的命,谁也拿不走,我家相公在什么地方?我现在要去找他。”   仇武被长公主的气势镇住了,但犹自强道:“刘子光已经伏诛,殿下切勿执迷不悟了。”   曾橙道:“你们没有本事杀得了他的,这世界上都没有人能动得了他一根毫毛,你不说就算了,我自去寻他。”说着向前迈了两步。   众锦衣卫不由得后退两步,随即仇武醒悟过来,对方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就是藏有暗器也不可能对付得了这么多的人,于是他双手一挥,喝令众人上前,锦衣卫们不敢动刀子,就这样空手扑过来,哪知道被曾橙一手一个揪住领子横着扔出去,半盏茶的功夫就弄翻了二十多个锦衣卫,从容走出了大门。   这回可全是在仇武的眼皮底下进行的,他可算看明白了,长公主确实不会什么武功,但是力大无穷,俗话说,一力降十会,再加上锦衣卫们投鼠忌器,不敢动用兵器,才被她打得这么惨。   眼看天光就要大亮,围剿镇国公府叛逆的战斗已经打响,可是乌衣巷这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仇武他们抓不到刘猡猡就无法顺利的处决刘子光,杀不了刘子光,这场行动就前功尽弃了,皇上的责罚还在其次,让人家知道自己带着几百号锦衣卫连一个拿着剪刀的妇女都对付不了,以后仇武都没脸见人了。   皇上是曾经交代过不要伤害了长公主,可是情况突变,不动长公主的话根本完不成任务,仇武权衡利弊之后毅然拔刀向前,豁出去砍伤长公主的罪过也要抓住刘猡猡。   曾橙还是留了手的,并没有痛下杀手干掉这些锦衣卫,可是当仇武扑上来的时候她却勃然色变,这个身穿飞鱼服一脸阴沉的家伙最坏,刚才一刀就杀了自己的丫环小绿,下手狠辣至极,想必皇上就是听了他的谗言才对相公下手的,想到这里,曾橙怒上心头,手中扣着的剪刀终于出手。   曾橙的力气虽然大,但是毕竟没有练过武功,仇武出招千变万化,身形诡异,她抓了几次连仇武的衣服都没抓到,反而被他绕得头晕眼花,看到时机成熟,仇武一刀朝着刘猡猡砍过来。   曾橙赶忙用手里的大剪刀去挡,但仇武这一招乃是虚招,他还得留着刘猡猡当人质呢,虚晃一招吸引了曾橙的注意后,刀锋一提,径直砍向曾橙的左肩头,想砍断连着小孩包裹的带子,仇武是用刀的行家,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畅快淋漓,突然变招令人猝不及防,曾橙慌乱之中来不及用右手的剪刀去挡,下意识的用左手去阻挡刀锋。   仇武来不及收刀,一咬牙就这样直接砍了下去,哪知道砍下之后并没有那种断骨裂肉的感觉,而是像砍在饭店十几年的菜墩子上,硬是被卡住了,定睛一看,原来绣春刀居然被长公主空手接白刃握住了。   鲜血从手掌中流出,顺着刀锋淌下去,长公主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痛苦的表情,她怒视着仇武,用力一扭,绣春刀竟然变成了麻花一般,仇武大惊,撒手退后,没成想胸口一凉,低头看去,只见一把剪刀没入自己胸膛之中,握着剪刀的手白嫩纤细,不是长公主的玉手还能是谁。   仇武还没反应过来,那把剪刀已经恶狠狠地在自己胸中剜了一圈,顿时疼得他撕心裂肺,长公主手劲极大,竟然在仇武的胸前掏了个大洞,抽回剪刀的时候,连着仇武跳动着心脏都被带出来了,血喷了曾橙一身,她也顾不得擦拭,一脚将还在抽搐的仇武踢倒,发疯一样喊道:“挡我者死!”   曾橙相貌极美,生得柔柔弱弱,我见犹怜,可是此刻却满身血污,出手残忍至极,再加上胸前的孩子,就如同一只保护幼崽的母虎般恐怖,令锦衣卫们魂飞魄散,仇武的功夫那么好都被人开膛挖心了,何况他们这些锦衣卫,于是大家都不敢上前,曾橙走一步他们就退一步。   可是走出了巷口,曾橙却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往哪里走好了,皇上既然下令来拿自己,肯定同时也对镇国公府和红衫军下手了,刘子光恐怕此时也自身难保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究竟要往何处逃呢?   仇武死了,赵兴德就是这帮人的头头了,可是他全然没有仇武的决断和魄力,一时间竟慌了神,不知道如何办才好,只能一边围住长公主,一边派人飞报皇上请示。   正僵持间,忽见几辆带着南厂标记的马车赶到,从车上跳下无数黑衣汉子,手持钢刀火铳,为首一人正是孙纲,手持九节鞭威风凛凛,番子们发一声喊,将锦衣卫尽数驱散,孙纲道:“公主,国公爷派我来救你,赶快上车。”   曾橙不疑有诈,立刻抱着孩子登车,车队绝尘而去。赵兴德从藏身处走出来,摸着后脑勺懊丧道:“又被别人抢了头功。”   平叛指挥所就设在午门上,袁承志端坐帅椅,运筹帷幄,这位年轻人自幼熟读兵书战策,论起兵来就是乃父袁崇焕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生得瘦弱了些,黑瘦的面皮,纤弱的手脚,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代名将。   剿灭刘子光叛党的计划全部是由这位少帅制定的,袁承志不光熟读古人的兵书,还善于把前人的经验和现代武器结合起来,他针对刘子光用兵的特点,动用了飞艇、火炮、连发铳和铁甲车,甚至在城中各个要点布设了有线电话,传达命令和情报。   一艘大内御制的飞艇高高悬在午门上空,这是用来观测城中情况的,镇国公府的三百人马一出动就被监测到了,袁承志调兵遣将,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歼灭只是时间问题了,城外的红衫军大营也不足以虑,禁军已经将营房包围,亲密司的人在昨晚的饭菜中给他们下了毒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过一会进去收尸就行了。   现在京营十万人马和两万锦衣卫都已经出动,全力镇压刘子光一党的叛乱,另外还有南厂的全力支持,这一仗不赢都难,说到南厂,毕竟是刘子光一手办起来的组织,不能毫无保留的相信,所以在这场大行动中,除了让孙纲通传一些假情报之外,并没有其他战斗任务交给南厂,只要孙纲能压制住南厂保持中立,就算他大功一件了。   战斗已经打响,可是派去捉拿刘猡猡的仇武等人却还没有音讯,这可是行动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啊,袁承志正在着急,忽然有人来报,长公主大发雌威打死了仇武,现在赵兴德不知道如何是好,特来请命。   袁承志暗骂赵兴德是个白痴,一点也不会随机应变,不过他自己也不敢自作主张,想了想还是决定打个电话到乾清宫问一问,刚拿起话筒来,又有人来报,长公主和刘猡猡都被南厂的人带走了。   好个孙纲,倒是个明白人,他这是向皇上显忠心呢。袁承志暗道。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十一章 士官生   街心的战斗还在进行,这是一场先进火器之间的战斗,双方都动用了连发铳、手榴弹、火箭筒和轻型步兵炮,沿街的店铺民居所有的窗户玻璃都被震碎,断瓦残垣,浓烟滚滚,百姓们四处躲避,镇国公造反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全城。   城东京师讲武堂内,学兵们正在出早操,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共一千五百名未来的红衫军士官意气风发的站在校场上,等候着教官的训示,可奇怪的是熟悉的教官们没有出现。登上司令台的是一些不熟悉的面孔,这些穿着绯红色三四品武官袍服,头戴乌纱帽的中年人一脸严肃,台下还站了几十名手扶腰刀的马弁,看起来气氛非常不对劲。   为首一个武官和身旁人嘀咕了几句,然后从身后的托盘里拿出一卷明黄色的东西,恭敬的展开,干咳了两声道:“圣上有旨,京师讲武堂一干学兵听宣。”   学兵们面面相觑,隐隐有些不安,但是长期的军事训练使他们并没有喧哗,而是整齐的跪下听旨。   那武官很满意这个效果,拿腔作调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查镇国公刘子光虐杀亲王、贪污受贿、操控股市、阴谋叛乱,故削去其一切职务爵位,着有司将其就地正法,一干党羽皆锁拿问罪,念讲武堂上下不知内情,特赦免尔等从贼之罪,从此京师讲武堂改名南京武备学堂,直接归兵部统辖,钦此。尔等还不谢恩?”   皇上派来收编京师讲武堂的只有百十号人,其中大多是兵部的官员,他们认为这些十六七岁的学生伢不值一提,去几个戴乌纱帽的大员就足够了,用圣旨震慑他们都有点过分,这帮生瓜蛋子又不是身经百战桀骜不驯的红衫军,都是些刚出家门的小屁孩,听见圣旨俩字还不吓得尿裤子。再说了,事先把他们的教官都被逮了,学堂武器库里的火铳也都换成了木头的,让他们闹事也闹不起来啊。   可是这个判断大错特错,最忠于刘子光,最打架不要命的就是这帮生瓜蛋子,他们从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沉浸在镇国公的英雄故事里,满脑子都是个人崇拜,好不容易考进了讲武堂,正等着东征西讨建功立业呢,忽然横出枝节,镇国公居然被出事了,这真如晴天霹雳,震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大校场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司令台上大腹便便的武官们扶一扶玉带,不满地道:“尔等还不磕头谢恩!一帮没规矩的东西。”   忽然人从中爆发出一声喊:“朝中出奸臣了!蒙蔽皇上暗害大帅,弟兄们为大帅报仇啊!”这声音更如一声霹雷惊醒了在场的每一位年轻的学兵,大帅就是岳武穆,朝中出了秦桧这样的奸臣,用阴谋诡计暗害了敬爱的大帅,那么战功卓著一心报国的刘大帅正如岳武穆一般冤死在风波亭,这是每个人从心底所不能接受的,他们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做事不经过脑子,管他什么圣旨不圣旨,管他什么造反不造反,此刻就是要为大帅报仇,杀光这些秦桧!   三年级的学兵里有不少是跟着刘子光参加过西域战争的,此刻教官不在,他们就主动担当了军官的职责,夏完淳跳出来发一声喊:“弟兄们,拿下这些狗官!”学兵们便发疯一般冲着司令台上这些武官冲过来,吓得他们两腿颤颤,跑都跑不赢,马弁们更是稀松,连腰刀都没拔出来就跪地投降了。   学兵们确实够狠,当场就把几个武官给宰了,然后一窝蜂冲进武器库,没有真枪实弹他们就拿教具木铳,幸亏上面还有刺刀,也不算是手无寸铁,另外还有一箱箱土工作业教学用的炸药,也被他们拿了出来,一千五百人迅速武装起来,每个班级都有班长,年级也有区队长,根本不用临时指派军官,工兵步兵骑兵炮兵诸兵种俱全,还有参谋系的同学组成参谋部,有人拿来床单,用拖把蘸着墨汁写上了讨逆军三个字,众人推举夏完淳担任指挥使,梁士怡担任总参军,就在大校场上誓师,誓要杀进城去斩尽奸臣为大帅报仇!   学兵们都穿上了竹子片编成的教学护具,胸前别着银白色的星徽,一双双眼睛冒着血红的光,每个人的头脑都被热血充斥着,夏完淳望着大伙,用嘶哑的声音吼道:“弟兄们,朝廷奸佞横行,大帅可能已经身遭不测,从此大明将落入奸臣之手,重新回到以往那种任人宰割的局面,咱们是红衫军,是民族的支柱,决不能容许大明重演风波亭的惨剧,是男儿的,跟我杀进城去报仇雪恨,怕死的可以留下,红衫军不要孬种!”   都是血性男儿,碰到这种时候哪个也不会退后,众人一起怒吼:“杀进城去,报仇雪恨!”声震云霄,讨逆军当即开拔,直奔最近的城门。   刚开出讲武堂的大门,正遇到对面一彪人马赶到,原来袁承志担心学生闹事,特地派了附近的孝陵卫来协助兵部官员收编讲武堂学兵,孝陵卫是负责保卫皇陵的军队,说白了就是看坟的,战斗力很一般,为了祖宗们满意,盔甲兵器都还不差,他们临时得了任务要去讲武堂执勤,也不清楚到底要干什么,拿了兵器打了旗帜懒洋洋就过去了,哪知道迎面碰见一支队伍,打着讨逆军的旗号,杀气腾腾的很是吓人,孝陵卫的指挥使顿时就慌了神,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人家就发动了冲锋。   讨逆军只有刺刀,所以只能白刃冲锋,大明朝这些年经常打仗,可是从没沦落过用给祖宗看坟的部队出去拼命,这些当兵的连出操都很少,更别说面对面的拚刀子了,看见阳光下一片明晃晃的刺刀,心就先慌了,把手里的家伙一丢,根本不顾长官的喝斥,扭头就跑。   讨逆军一个冲锋就打垮了孝陵卫,捡了一地的好兵器,连孝陵卫的指挥使也被俘虏了,夏完淳一看地上的孝陵卫旗帜,计上心来,吩咐手下换上俘虏的衣服,打起旗帜去赚开城门。   ……   城南红衫军大营,已经天光大亮了,可是营里依然没有响动,守在外面的禁军以为里面的人全都毒发身亡了,于是赶着牛车进来收尸,可是打开营房一看,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用手一摸炉子还是热的,禁军们就纳了闷了,外面围得密不透风,难道他们插了翅膀飞走了不成?那也不对啊,整夜都有人监视,并没有飞艇出没的迹象,他们想不通也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快马去报告袁承志便是。   再说镇国公府那些老兵们,还在街心艰苦的战斗着,他们的弹药越打越少,敌人的补给却充足的很,藏在墙头后面不停的搂火,连瞄准也不瞄准,仿佛子弹不要钱似的,可就是这种白痴打法却极奏效,所有的通道都被封锁住,老兵们被困在几所房子里不能露头。   包围镇国公府家丁们的是来自京营禁军、锦衣卫、还有御林军等好几个派系的军队,彼此都想争功,又都怯懦怕死,不想打头阵,所以打了半天也没吃掉这支小小的队伍,正在僵持间,忽听街角传来轰隆隆的巨响,还能看见一股股黑色的浓烟升起,官兵们顿时欢呼起来,原来是皇上派来增援的战车到了。   这是皇家科学院研制的新型履带式火炮战车,巨大的车身上有一个方形的铆接炮塔,一门八斤火炮和一门半寸口径的连发铳并排列在炮塔前方,战车上面插着明黄色的三角旗,上面还绘了张牙舞爪的金龙,大家一看就明白了,这是皇帝亲军来了,所谓皇帝亲军,就是以西苑八校尉为核心的一只小型部队,战斗力强悍,装备极其先进,是皇上的杀手锏部队,不到危急时刻是不会上阵的。   战车是从科学院的试验场直接开出来的,这种命名为天启重型双炮战车的新式武器本来是为了西部战争而研制,还没有正式投产就先用来对付刘子光了,战车只有两辆,但威力异常强大,根本不用开炮,直接撞开一条路来,黑洞洞的炮口瞄着老兵们藏身的房屋就要开炮。   从断壁残垣中忽然射出一道火柱,是一枚威力强大的单兵火箭,这种铁皮筒装的火箭弹发射后即抛,是红衫军步兵分队的标准配置,用来破坏土木工事效果极好,可是火箭弹打在天启战车的炮塔正前方,却只在倾斜的装甲板上砸了个凹坑,然后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战车缓缓转动炮塔,朝着发射火箭的地方开了一炮,这种车载八斤炮并不是传统意义上使用八斤圆形铸铁炮弹的滑膛前装炮了,而是新式后装线膛炮,定装卵形钢制炮弹,威力强大无可匹敌,一炮打过去,那个残破的房子顿时灰飞烟灭,官兵们松开捂着耳朵的手,大声欢呼起来,战车的顶盖打开,一个带着皮帽子的家伙露出半个身子,得意洋洋的四下拱手,神气的不得了。而彭静蓉等人则面色苍白,以为败局已定了。   忽然远处又传来一阵阵巨响,这种声响不同于巨型战车履带的轰鸣,而是一种重物砸在地面上的感觉,一声之后间隔几秒又是一声,每一声巨响之时,地面都颤抖的厉害,锅碗瓢盆都在乱晃,只见天启战车上的司机抬头望了两眼,脸都绿了,咣当一声盖上舱盖,开始拼命的升起炮口,瞄准那恐怖的所在。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十二章 托孤   出现在街头的是一个巨大的铁人,身高八丈面目狰狞,耳朵里冒出黑烟,嘴里喷出火焰,巨大的钢铁身躯每走一步都起巨大的烟尘,那些房子在巨人面前就如同纸糊的一样不结实,人们四散奔逃,大呼小叫妖怪来了。   其实这并非什么妖怪,而是五年前九千岁造反的时候使用的先进兵器——蒸汽动力翁仲,五年过去了,这些古怪的兵器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哪知道今天又重登战场,而且威力比以前大增。   大家都不知道,这翁仲现在已经原来的翁仲了,甚至连名字都改了,被称为高达,原先烧煤的动力装置改成了烧精炼火油和金属屑的混合燃料,内部大量齿轮曲轴等设备也从铸铁件改成了轻便的铝合金件,又加装了大量火器,威力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高达的及时出现,压制了天启双炮战车的嚣张气焰,两辆战车慌忙升起炮口准备发射,可是高达的速度更快,从铁人的胸膛上冒出两团火,原来是两枚飞弹,战车慌忙机动躲避,可是哪知道这飞弹是会拐弯的,居然跟着战车的动作而动作,一枚准确命中战车炮塔,另一枚擦着战车的边飞过去,扎到旁边的地上爆炸开来,幸存的这辆战车逮到机会冲着高达的前胸放了一炮,可是却出现了正如刚才火箭弹打坦克一样的结果,炮弹打中了高达装甲最厚的地方,也只是徒劳地打出一个凹坑,连发铳更是白搭,一连串子弹敲上去乒乒乓乓响,除了火星啥都没留下,眼看铁人就要走到跟前,战车乘员慌忙弃车逃跑,高达一步步走过来,抬脚踢去,重达万斤的天启战车便翻了几个滚歪在路边了。   这一幕官兵们都看傻了,等到高达面对他们,露出胸前的二十四管连发铳的时候,他们幡然醒悟,丢下武器四散奔逃,镇国公府的老兵们欢呼一声,从破房子冲出来乘胜追击。   高达停住,背后肛门的位置打开一个小铁门,绳梯垂下,一人迅速降落在地上,众人一看,惊喜交加,原来正是刘子光。   刘子光穿一身麻布工作服,浑身油污,见到彭静蓉便道:“家人都安全吧?”彭静蓉道:“我这边都还好,小妹跟孙纲去救长公主和猡猡了,不知道现在如何,本来说南厂番子一同起事的,可到现在没看见他们的人影。”   刘子光急道:“我不是传信让你们连夜出城,乘飞艇离开么,怎么就打起来了?”   彭静蓉道:“你被软禁在府衙里,何曾传出消息?是孙纲告诉我们皇上要秘密处决你,我们才冒险攻打府衙的。”   刘子光定了定神,黯然道:“坏了,孙纲叛了,曾橙她们凶多吉少,我明明让他组织你们逃难,他却引你们造反,都是我不好,太大意了。”   彭静蓉道:“那现在怎么办?索性杀进皇宫劫持皇帝,看看谁的人质更硬。”   刘子光道:“就凭这个高达和你们百十个人么?你们太小看皇上,也太小看朝廷了,玩先进兵器,皇上不比我差,看这个阵势他们起码出动了十万人,咱们只能逃不能拼,再说了,抓住皇帝又能怎样?天下又不是他朱由校的天下,咱们面对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个阶级,抓了朱由校,那些内阁大臣分分钟就能再立一个新皇帝出来,别废话了,你赶紧带着人逃,我给你们殿后。”   彭静蓉还不甘心:“那猡猡他们怎么办?”   刘子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道:“一切有我,先管活着的人,我凌晨已经安排城外大营的兄弟们从密道逃走了,现在他们正在江边登船,本来想让你们乘坐飞艇离开的,可是孙纲既然叛了,这条路就走不通了,我现在用高达里的无线电通知江船等你们一下,你们上了船就安全了。”   彭静蓉明白这是生离死别的关头,反倒变得平静了,道:“皇上或许不会杀长公主,孙纲一直暗自喜欢小妹,或许也能保全她一条命,就是猡猡这孩子……”说到这个苦命的傻孩子,曾橙便不忍心说下去,又道:“上了船往哪里走?”   刘子光道:“上海不安全,马士英首鼠两端,不是能信赖的人,你们先去青岛,然后在那里等我。”   彭静蓉用力的点点头,双眼含泪,忽然不顾在场众人目视,上前拥抱刘子光,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已经有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刘子光也流下两行英雄泪,沉声道:“等着我。”说完飞身跃上绳梯,三两下就爬进了高达。   高达再次启动,用胸前的密集阵开出一条路来,那些禁军看到这么个怪物,魂都飞了,那还有胆子阻拦,彭静蓉等人势如破竹,一路杀出城去。   午门指挥部,袁承志一连接到好几条坏消息,八百红衫军连同家眷不翼而飞,京师讲武堂的学兵们反了,已经杀进东门,声称要为国讨逆,而本来被困在街心的刘子光家眷已经是十拿九稳的要被活捉了,忽然生出一个身高八丈的铁人,摧毁了圣上亲自监造的战车,将这些人救走,而最可怕的消息莫过于关押在应天府衙内的刘子光不见了,这个家伙可是个恐怖的角色,一切计策都是为了歼灭他,现在人都不见了,就算把他的家眷全逮了,部众全杀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父亲给自己讲过的关于刘子光盖世武功的故事,袁承志背后冒出一股冷汗,他毫不怀疑刘子光会随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用火铳掀开自己的脑壳,或者出现在乾清宫内绑架皇帝。   想到这里,袁承志毛骨悚然,赶紧挂电话给朱由校,报告了这些情况,电话那边顿时沉默了,除了沙沙的电流声啥也听不见,过了一会才传来朱由校故作镇定的声音:“不用担心,朕这里侍卫如林,他混不进来的,根据朕对他的了解,操控翁仲的应该就是刘子光,哼,原来这个破玩意他还一直留着啊,真不知道怎么弄进城来的,朕有办法对付他,袁卿家你专心对付那些造反的学兵就行了。”   城外,南厂的马车围成一个半圆,番子们手持火铳腰刀紧张兮兮的在外围警戒着,望着城内冲天的火光不知所措,马车里的彭静薇刚刚苏醒过来,就听见孙纲这个贼子正和别人说话,听声音对方好像是曾橙。   不好,他要拿长公主和猡猡去请功,彭静薇登时就急了,偷偷一摸怀里的短刀,还好没被搜去,她迅速抽刀跃出马车,朝着孙纲的后心就扎了过去。   孙纲一扭身,短刀璞的一声刺进右胸,一直没到刀柄,番子们慌忙来救,孙纲踉踉跄跄的站住,止住了手下,惨然道:“这一刀刺得好,即使你不刺这一刀,我自己也会刺的,是我背信弃义出卖了大哥,我罪有应得,但是我还有话说。”   彭静薇平时和孙纲的关系还算不错,每次打架都找他帮忙,此时见他不似作伪,曾橙母子也都安然无恙,便道:“你这个叛徒,还有什么话说?”   孙纲捂着胸口坐下,断断续续道:“我是皇上御封的西苑八校尉之一,这个组织是专门对付大哥的,为此皇上准备了整整一年时间,朝中大臣都有参与,就算大哥本事再大也是逃不过了,我卖友求荣,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皇上豢养的妖道三鹿真人能配制一种药水,专治我爹的心病,不得已我才投向了他们,每时每刻我心里都在煎熬,可是为了父亲又不得不听命于他们,二小姐,皇上动用了十二万人马对付你们,就算大哥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大势已去啊,想必你姐姐他们此时已经殉难了,我把你带在身边,一来为了保全你的性命,二来是想让你带走大哥的骨血。”   说着孙纲对曾橙点了点头,曾橙便含泪把尚在熟睡中的刘猡猡交给了彭静薇,孙纲道:“为了保全这孩子,他母亲一定得留下,我预备了一个和猡猡很像的两岁小孩,到时候让长公主抱着交给皇上,真的猡猡就拜托你了。还有……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希望能再次遇到二小姐你。”   彭静薇一时间懵了,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大的隐情,曾橙对她点点头表示这一切都是真的,孙纲胸前的那把刀也是真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相信他的背叛确实是迫不得已,城内炮声隆隆,烽烟四起,或许姐姐、姐夫、刘小猫、李香君他们真的不在了,如果他们都不在了,自己活在人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可是自己不能死,自己还要肩负起照顾姐夫的亲骨肉的重任。   孙纲说完这些话已经不行了,昏迷在马车上,他的心腹将一辆没有明显标志的马车交给彭静薇,车上有食物和武器银两,彭静薇忍住哽咽,最后望了一眼浓烟中的京城,猛然挥动皮鞭,赶着马车离开。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十三章 李代桃僵   一声声巨响传来,京城百姓看到巨灵神一般的高达,无不望风而逃,禁军们也乱成了一锅粥,他们手中的武器根本无法阻拦高达的前进。只能胡乱将炮弹射出去,也不管有没有打中就丢下满地的火铳步炮抱头鼠窜了。   彭静蓉一行人在高达的掩护下迅速接近了城门,高达胸前的二十四管连发铳一通扫射,城墙上的守兵立刻逃的看不见人影,城门大开,一行人穿城而出,向着江边奔去,彭静蓉含泪回望,高达身躯笨重,无法越过城墙,只能在城内替他们挡住追兵了,遥望那座铁人,竟然举起一只手做起了再见的手势,彭静蓉不忍再看,毅然转身带领部众疾走。   见高达停下,无数官兵从藏身处冒出,火铳火箭筒小钢炮不停的打过来,在它坚硬厚实的身躯上敲出无数凹坑,高达并不是全身都有厚实的护甲,为了动作灵活,一些关节部位不可能装太重的铁甲,所以在弹雨之中一条胳膊被打伤了,吱吱呀呀一阵之后固定在一个位置不动了,但是高达的两条腿还能动,抬脚过去就能踩塌一座房子,对于官兵们的心理震撼还是很大的。   高达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官兵们无法出城追击,将官们生怕受到皇上责罚,都急得抓耳挠腮,正彷徨时,忽听天空中一阵嗡嗡响,原来是三架标着金龙的动力翼伞飞过来了。   这可不是红衫军的空军,而是皇帝亲自制造的制空战斗机,专门为防备刘子光的飞艇而准备的,不过对方没有出动空中力量,皇上便没有把这杀手锏拿出来,三架动力翼伞上装载的小型飞弹也无法对高达造成伤害,但是它们却从尾部拉出一条钢索来,围着高达绕起了圈子。   小飞机动作灵活,高达体积庞大,动作迟缓,如何巨人扑苍蝇般无能为力,不一会儿浑身上下就被缠满了钢索,勉强走了一步又被自己绊倒,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声音传出去十几里远,连皇宫都被震动了。   高达是巨型人形兵器,蒸汽机驱动,全身上下充满了压力管道,还有无数喷火口,射击口,轰然倒地后不免发生爆炸,体内几十个操作员都当场震死,幸免的也被随之而来的大火烧死,唯有刘子光孤身逃脱,抢了一把刀杀入乱军中,众人不知这就是钦犯镇国公,只知道此人武力超群,无人能在他面前过了一个照面,官兵们都是知好歹的,何苦为了当官的升官发财豁上自己的小命,所以光喊杀不上阵,竟然任由刘子光三窜两跳进入民宅溜走了。   午门指挥部,战况一条条汇集过来,袁承志喜上眉梢,好消息一条接着一条:蒸汽翁仲已经摧毁,从东门冲进来的讲武堂叛军也被禁军们紧紧包围,覆灭只是时间问题,南厂的也把长公主和刘猡猡带来了,黄氏三兄弟在江边和红衫叛军正在激烈交火,用不了多久也能把逃出城去的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不好的消息也有几条:刘子光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有就是南厂提督孙纲在和叛贼交锋中不幸重伤,奄奄一息了,不过这些都不打紧,起码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那就是刘子光一系的势力彻底瓦解。   捷报传到乾清宫,朱由校也松了一口气,传旨让人把长公主和自己的小外甥带进宫来,同时展开全城搜捕,缉拿刘子光的同党,那些平日里经常去镇国公府走动的官员都要锁拿问罪,再就是张贴安民告示,说明这次平叛行动的正义性和合法性,罗织刘子光的罪状电告全国,彻底铲除刘子光所有的影响。   黄宗羲和魏忠贤都向皇上道贺,朱由校矜持的一摆手:“两位卿家都是大大的功臣,朕定有重赏。”   本作品k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节,请访问www.……k.!魏忠贤喜不自禁,笑眯眯的磕头谢恩,黄宗羲却道:“陛下,那刘子光神通广大,诡计多端,只要没有看见尸体就不能掉以轻心,他那些家眷部属逃出去也就罢了,谅也翻不起多大浪花,倘若刘子光逃出去就会联络各地旧部公然反叛,臣有一计,不管他是死是活都无法再令皇上烦忧。”   朱由校道:“黄先生又有什么好计谋,说来朕听听。”   黄宗羲道:“刘氏势力庞大,盘根错节,部下文臣武将不少,但互不统属又散落各地,如果刘子光侥幸逃生,振臂一呼的话自然响应者无数,但如果刘子光死了的话,虵无头不行,鸟无翼不飏,他们人才再多也会是一盘散沙,到时候陛下只需各个击破即可安定天下。”   魏忠贤顿时便明白了黄宗羲的意思,但却又装着不懂的样子问道:“咱家愚昧,不明白黄先生的意思,咱们不是一直想弄死刘子光的么,您说的这些和白说一样啊。”   朱由校笑道:“先生的意思朕明白了,不管刘子光有没有死,咱们先宣布一个死讯出来,乱了他们的阵脚,即使刘子光真的逃生了,到时候他也无法短时间向全国的旧部证明自己是真的刘子光,这样朕就可以从容收拾这些人了。”   魏忠贤点头如捣蒜:“皇上真是睿智啊,奴才佩服得五体投地。”   朱由校正色道:“小魏子给朕拟旨,就说刘子光以及其同党造反不成,负隅顽抗,被御林军当场格杀了,嗯,另外再找个和他相貌差不多的死囚,枭首示众公告天下,这样一来,他是死也是死,不死也是死了。”   黄宗羲捋着胡子微笑点头,魏忠贤也笑盈盈的说万岁圣明,君臣之间正在互相吹捧,侍卫来报,长公主已经带到宫门外,朱由校愉快的神色立刻黯淡了下去,虽然他认为刘子光对不起自己,但这个皇姐是无辜的,错就错在造化弄人,所嫁非人,朱由校哀叹一声道:“请进来吧,朕要好好劝劝长公主。”   片刻后,长公主带到,只见一个头发散乱目光呆滞的少妇抱着孩子走进大殿,似乎人已经傻了,朱由校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和颜悦色劝了几句,可是曾橙却毫无反应,朱由校心道姐姐可能遭此打击又疯了,罢了,这都是造化。   母亲瘫了,姐姐疯了,朱由校心中虽然难过,但是丝毫不觉得这是自己的罪过,此刻他关心的只有曾橙怀中抱着的孩子,那可是钦天监算过八字,命中注定要坐帝王的龙种,于是他下令让太监把孩子拿过来观看,两个太监上前撕扯了半天,硬是没把那孩子从曾橙手中抢过来,奇怪的是拉拉扯扯之下小孩居然一动不动,朱由校奇道:“且慢,你们看看那孩子怎么了?”   太监伸头仔细一看,道:“回皇上,这孩子已经死了。”   竟然死了!怪不得姐姐发疯,朱由校似乎是很不忍心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是一股欣慰和满意浮上来,正想着说两句场面话安慰一下疯姐姐,一个太监慌里慌张跑进来报道:“皇上,大事不好了!”   话音刚落,乾清宫外一片喧哗,火铳上膛的声音和侍卫们杂乱的脚步声响成一片,此刻皇宫中的警戒力量全部集中在乾清宫,外面的御林军和大内侍卫密密麻麻的站了不知道多少,此时这些人如同潮水般让出一条大路来,只见对面两个人及紧紧靠在一起走过来,前面那人身穿凤袍,头戴凤冠,仪态万方雍容华贵,正是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而后面那人将一柄雪亮的刀架在皇后粉嫩修长的脖子上,整个人藏在皇后背后看不清到底是谁。   朱由校大惊,竟然有刺客摸进皇宫绑架了皇后,还大摇大摆的跑到乾清宫来示威,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只有此人才有这样的实力和魄力,那就是自己杀不死的姐夫刘子光。   魏忠贤大叫一声保护皇上,率先扑过来挡在朱由校面前,那些侍卫才反应过来,蜂拥上来围成密不透风的一道人墙,防止刺客暴起伤害皇帝。   可是那刺客却不在上前,而是押着皇后娘娘来到宫门外丹陛下,寻了个拐角藏身其中,背靠石壁就算是神箭手也不能奈何他。御林军们生怕伤了皇后,都不敢上前,就连火铳口都不敢对着皇后,就怕一个不小心走火把一国之母给崩了。   见那刺客暂时危急不到自己,朱由校才松了口气,吩咐道:“看看刺客到底是谁,绑架皇后有何目的?”   鉴于原来的大内侍卫中有很多是刘子光的人,朱由校特地对侍卫系统进行了清洗,换上来的都是可靠的后生,其中尤其以原内廷侍卫副大臣赵尔虎的儿子赵兴德最为出类拔萃,没错,就是上午去乌衣巷执行任务灰头土脸回来的那位老哥。其实他的武功确实不错,只是关键时刻犹豫不决罢了,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位列西苑八校尉之一。   赵兴德复命之后就有担负起皇上的保卫任务,仿佛是为了弥补上午的过失似的,这会他表现的特别积极,主动请缨去和刺客交涉。   那刺客依然躲在皇后的背后不露真容,不过能看见拿刀的手白皙纤细,像是个女孩子的手,绝不会是刘子光出现,这下赵兴德松了一口气,喝道:“大胆刺客,竟然潜入深宫绑架皇后,你不怕诛九族么!”   面对如此声色俱厉的质问,那刺客居然无动于衷,半天不发一言,赵兴德心道不好,这回碰到老手了,于是换了口气道:“想必你是受了奸人蒙蔽才铤而走险的,只要你放了皇后,一切都好商量,想要什么条件都可以满足你。”   听到这话,那刺客才将一颗小脑袋冒了出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舔舔嘴唇道:“真的么?偶要什么都可以?”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十四章 平定   听到刺客松口,赵兴德大喜,忙道:“只要你放了皇后,本官说话算数,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在场的侍卫都暗道赵兴德真是个白痴,人家费尽心机绑架了皇后,手上有这么大一张牌,所要提出的要求又岂是你这个小小的校尉能满足的,大家都不做声,就等着看赵兴德吃瘪。   那刺客歪着脑袋想了想便道:“嗯,我想吃……”话还没说完忽然停下,又将头缩回到皇后背后不言语了,只见皇后不慌不忙道:“刺客想让皇上放了长公主和小公爷,要不然就会要哀家的性命,这位将军,烦请你转告皇上。”   赵兴德傻了眼,为了抓长公主和刘猡猡可费了老鼻子劲了,仇武把小命搭进去了,孙纲也半死不活的,何况刘子光还没逮到,此刻要放了曾橙母子,先不说皇帝答不答应,就是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放,不过皇后脖子上架着的刀子也不是假的,万一刺客不高兴把皇后宰了,那还是自己的责任。   赵兴德不敢做主,也不敢当场回绝,只能色厉内荏的喝道:“那刺客,只要你敢动皇后一根汗毛,定然让你粉身碎骨。”说完飞奔至乾清宫回禀皇上去了。   赵兴德走了,其他侍卫只敢远远围着不敢上前,只见皇后微微扭头,似乎在和规劝那刺客弃暗投明,不过声音太小大伙都听不见。   皇后道:“刘小猫,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我要是不掐你一下恐怕你就要向人家讨要御膳房的鲍鱼了吧?”   身后的刺客正是刘小猫,她不好意思的伸伸舌头抵赖道:“米有啊,偶就是想照你安排的说滴。”   皇后哼道:“才怪,过一会你不要说话了,凡事都由哀家出面和他们交涉。”   刘小猫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不过脑袋一转,又看见乾清宫飞檐上落了一只鸟,顿时眼睛又直了,皇后赶紧提醒道:“又胡思乱想什么呢,把刀子抬高点,要不然就让人家看出来了。”   刘小猫噢了一声赶紧把放在皇后脖子上的刀子往上架了架,远处的侍卫们还以为皇后和刺客谈崩了,不由得一片惊呼,纷纷喝令刺客不得伤害皇后,有话慢慢说。见到这个效果,刘小猫喜不自禁,桀桀偷笑了两声。   乾清宫内,朱由校听了赵兴德的报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样子气得不轻,不用说,刺客是刘子光方面派出的,这厮居然敢绑架皇后来威胁朕,看样子真是无法无天,早有反意啊。   看到皇上脸色阴晴不定,魏忠贤赶紧上前提醒:“皇上,娘娘还在刺客手中呢。”   朱由校怒道:“敢和朕讲条件,做梦!朕倒要看看他们有几个胆子,敢在深宫中行凶。”   魏忠贤一直服侍在皇上左右,知道朱由校已经有两年时间没去坤宁宫下榻了,也就是说帝后之间的感情并不和睦,再听皇上这样一说,心里顿时有了计较,对赵兴德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们这些废物是怎么当的差,居然能让刺客绑架了皇后娘娘,还不赶紧去把娘娘救出来,把刺客绳之以法。”   赵兴德立刻傻眼,这算是什么命令啊,难道皇上不顾及皇后的性命了么?他呆在当场不知所措,幸亏黄宗羲在旁边说了一句:“皇上,魏国公可还在北京坐镇监视北洋水师呢。”   一句话提醒了朱由校,老婆可以不在乎,大舅哥可不能不在乎,眼下北方全靠大舅哥徐增寿坐镇,和李岩的红衫军相抗衡,如果不小心把皇后弄死了,就等于释放出一个政治信号逼迫徐增寿和刘子光残部合作,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发生的,于是他赶紧道:“且慢,朕答应他们的条件便是,来人啊,把长公主和朕的外甥送过去。”   朱由校所忌惮的不过是刘猡猡的天生帝王命而已,现在小孩子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至于皇姐更没有什么价值了,不如换回皇后,保全皇家的体统。   曾橙和那具小孩冰冷的尸体被送到刺客面前的时候,刘小猫眼睛一瞪刚想说话,突然想起皇后的嘱托,赶紧住了嘴,悄悄挠了挠皇后的后腰道:“皇后姐姐,那个睡着的小孩不是猡猡。”   皇后徐媛慧虽然原先是个比彭静薇还要莽撞的丫头,但经过五年深宫中的生活,已经磨练成细致耐心的成熟女子,听刘小猫说那不是猡猡,却又见曾橙傻呆呆的眼神,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悄声道:“不要声张,权当那就是猡猡,要一乘轿子送咱们出宫。”   刘小猫笨嘴拙舌说不清楚,交涉还是交给皇后,她心思缜密,特地要了自己常用的一乘轿子,而且用坤宁宫的太监轿夫,这样就防止了侍卫从中做手脚,轿子抬到乾清宫前,三人和一具尸体钻进轿子,放下厚实的轿帘,从外面根本看不清轿子里面的情形,料想那些弓箭手火铳手也不敢贸然射击。   这么一闹,朱由校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没了,挥手让围在四圈的侍卫们退下,没好气的坐在龙椅上说:“叛贼如此猖狂,就是欺朕心慈手软,来人啊,传朕的旨意,所有叛军一个不留,全部就地斩首,另外派员查抄镇国公府,一针一线都不要放过,嗯,这个重任就交给小魏子好了。”   抄家可是肥差,更何况是抄刘子光的家,那可是大大的肥差,魏忠贤听了之后惊喜交加,赶紧跪倒领旨谢恩。   过了片刻,午门那边打来电话,说是造反的讲武堂学兵已经被官兵杀得大败,向着镇江方向退走了,朱由校大喜,令禁军速速追击,一个都不许放过。至此京城中的叛乱基本肃清,所有刘子光的势力都被清除出去了。   放下电话,袁承志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巧妙运用了一下语言的艺术,说叛军败走镇江,其实事实并非如此,而是官兵根本抵不住叛军的进攻,被杀的尸横遍野,一度让叛军打到了东安门,后来增援了数万人马依靠城墙才守住,叛军见战况不利,便从容退走,几万禁军竟不敢追击,袁承志发狠派出督战队也没有用,这些京营禁军都是当了十几二十年职业军人的老油条,哪会被他这个小娃娃摆布的服服帖帖,反正打仗可以,卖命不行,袁承志没辙,自己又不能亲自出马,只好给皇上打了个马虎眼,幸亏皇上也是个雏,没深究他话里的意思。   到了傍晚时分,城外执行任务的军队都回来了,黄家三兄弟说剿灭了大批叛军,但不小心让刘子光的家眷乘船溜了,至于追击讲武堂叛军的那几些将领更是满口胡柴,又说自己斩首无数,又说敌人太狡猾,最终还是溜掉了几个。朱由校终于回过味来,不过他现在需要依靠这些兵将,所以不便发作,还得犒赏众人。   朱明皇朝除了开头几个皇帝之外,尤其到了后期,皇帝莫不是被内阁掌控了的,大臣可以不奉召,可以封还圣旨,反正拽的不得了,朱由校一朝也是如此,但是今天的军事行动改变了这种格局,五年前那次政变朱由校依靠的是东林党的锦衣卫系统和刘子光的红衫团雇佣兵,说到底也不算自己的嫡系,这一次就完全不同了,西苑八校尉是完全忠于朱由校个人的武装力量,而其中的孙纲和仇武、许三皮又是南厂和锦衣卫中的翘楚人物,掌握了他们就等于把东林系和刘子光系的力量分割出来,这一手玩得确实高明,皇上的腰杆终于硬了起来,朝堂可以成为他的一言堂了。   城内的抓捕搜查工作还在继续,工部尚书宋应星已经下狱,皇家科学院和京师理工大学堂、以及刘子光在南京众多产业中的骨干人员都被抓了,皇上还想秘密抓捕和刘子光过从甚密的日升昌大掌柜胡懿敏,可是锦衣卫过去的时候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京城内气氛紧张,满街站得都是大兵,已经戒严了,所有人不得出门,违令者斩,京中权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各家大门口都有佣人趴在门缝上看,看是谁家的兵马在街上执勤,看官兵到底抓走了谁,以此分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后已经在半个时辰前回到了皇宫,据说绑架者不知所踪,朱由校听了报告只是摁了一声,连提都没提去安慰一下自己的皇后,他只是志得意满的坐在乾清宫,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十五章 虎落平阳   这回刘子光可算栽了个大跟头,他原以为皇上不会这么着急对自己下手,顶多就是再夺权削职而已,没想到这回朱由校如此雷厉风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了突然袭击,搞得自己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事发前一天的晚上,刘子光觉得外面有些异常,外面的应天府衙役换防成了全副武装的皇宫禁卫,而且都是生面孔,正在疑惑间,孙纲进来拜望,刘子光便问外面为何换防,孙纲说这是皇上为了保护应天府不被宗室冲击所为,刘子光觉得这个借口很不合理,宗室们再牛逼也不敢冲击京城衙门啊,不过其时他还存有一线侥幸,只是嘱咐孙纲去府里通风报信,让家眷们暂避一时。   孙纲走后,刘子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被软禁这几天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自己亲眼看看才能放心,于是他悄悄顺着柱子爬上屋顶,揭开瓦爬了出去,软禁他的小院里倒还安静,但外面禁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士兵们拿着松明火把,肩背火铳,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这种规格的警卫换了别人那是绝对出不去了,但是在刘子光眼里却不算什么,他如同一只敏捷的贼猫般在府衙内出没,利用灯影和建筑物的掩护,从警戒最薄弱的地方溜了出去。   刘子光先回了自家一趟,只见外面遍布锦衣卫的暗哨,他心里便有了计较,但是因为时间有限,而且已经派孙纲去通报消息了,所以就没有回家,直接潜出城去来到红衫军大营,这回刘子光可傻眼了,营房外面围满了禁军,炮口直指红衫军营地,看来皇上真的要下手了,刘子光来不及多想,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混进大营,找到了自己的部下。   大营内只有八百军,在人家的炮口威逼下根本不能有任何动作,稍微的敌意都能遭来狂轰滥炸,唯一可行的办法是遁走,好在事先营内就挖有密道,于是八百军士连同部分家眷,在刘子光的指挥下用有限的时间通过地道逃出生天,抵达营外一里处的小树林,展现了良好的军事素质和纪律性协调性。   刘子光命令红衫军占领渡口抢夺江船沿江出海,自己再返回城内去救其他人,而此时彭静蓉带着家将已经和官兵干上了,刘子光看到全城戒严,兵马如潮水般的涌动,心知凭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难以挽回大势,便想到了自己早先藏在城内准备必要时候发难用的翁仲。   翁仲就藏在位于城内的理工大学堂工艺讲习所,那里是专门培养红衫军技术兵种的地方,刘子光赶到以后,将工匠、学员组织起来,用龙门吊将翁仲组装起来,巨大的翁仲光是组装就用了不少时间,又添加燃料补充弹药检查部件什么的,等到开动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但是磨刀不误砍柴工,翁仲的出现立刻扭转了战斗态势,将苦战中的彭静蓉等人救了出来。   操纵高达是件极其耗费体力的事情,也就是刘子光能轻松的扳动那些操纵杆,将高达的效能发挥到极致,不过这也大大消耗了他的力量,再加上长时间没有进食,即使刘子光这样的铁汉也撑不住,高达被皇帝的动力翼伞用钢丝绳放翻以后,刘子光仓皇出逃,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才从官兵的包围中脱出,消失在一片民居中。   城内硝烟四起,到处是炮声和喊声,刘子光躲在某户人家的后院茅房顶上喘着粗气,城内的情况他完全不掌握,孙纲既然有可能叛变,那每个人都有叛变的可能,他现在是谁也不敢相信了,只能积聚体力瞅个空子逃出去。   刘子光虽然神勇,但是并不是机械人,他的超常威力来源于充足的高热量的饮食,平时光早饭就二十多个鸡蛋,三十多根油条外加十几笼包子和七八碗稀饭,午饭和晚饭比这个还多,要不然根本无法发挥威力,这会他累得够呛,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响,一股酸水冒上来,此时正是晚饭时间,家家升起炊烟,诱人的食物香味更是引得他口水泛滥,无论如何得先去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说了。   刘子光悄悄翻入前院,这是一户小康人家,丫鬟端着托盘往堂屋里送菜,一家老小正围坐在八仙桌旁吃喝着,看到一个血粼粼的人从屋顶上跳下来,顿时吓得尖叫起来,刘子光将刀别在腰带上说:“莫怕,老子就吃你家点饭。”   可是这家人还在嚎哭不已,刘子光恼了,一瞪眼道:“别嚎,谁再出声就宰了谁。”   刘子光浑身血迹,凶神恶煞一般,顿时吓得他们不敢出声,一家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刘子光大模大样坐在桌旁,自己盛了一碗米饭,把盘子里的鸭子肉和狮子头夹到碗里狼吞虎咽起来。   才刚扒了半碗饭,就听得门外脚步噪杂,一队官兵冲了进来,原来这家人的儿子是官府小吏出身,警惕性很高,刚才不在饭桌上旁,听到家里进了贼便悄悄溜出门去找到巡逻的官兵求助,官兵们正愁没抓到几个活的叛贼,听到后立刻赶来,可怜刘子光才吃了几口饭就对打断,他劈手将饭碗甩出,将冲在最前面的官兵砸的头破血流,然后夺路而走,他倒不是对付不来几个官兵,就是怕把大队人马引来脱不开身。   这边闹将起来,街上的官兵都被惊动,大批人敲着梆子赶过来,弓箭手上墙,火铳手把住街口,步兵们挨家挨户的搜查,此时外面已经戒严,任何人不得上街,官兵们出入都是十个人一队,按照不同的街区有不同的口令,即使抢了号衣也很难逃出去。   刘子光狼狈不堪,一连窜出去几个街区才稍停下脚步,刚才吃了点饭没压住饿,倒更把馋虫更勾出来了,饿的实在难过,体力也几乎支撑不住了,此时如果来一堆高手,自己说不定就要歇菜,他正蹲在墙头上气喘吁吁,忽听后面有响动,扭头一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十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高手正蹿房越脊奔过来擒拿自己!   刘子光已经跑不动了,只能竭力反抗,好在那几个锦衣卫并不知道他就是刘子光,还以为是某个扎手的红衫团军官,十几个人将他围在当中,威风凛凛的拿着绣春刀威胁道:“快快弃械投降。”   皓月当空,照着这一片连绵不绝的房檐屋脊,青色的瓦片在月色下显得清冷寂寥,锦衣卫们衣袂飘飘,刀光如水,映照着中间死狗一般狼狈的刘子光,望着这个浑身血污的犹斗困兽,锦衣卫们也不敢懈怠。   刘子光低头喘着粗气,停了一会把刀拔了出来,锦衣卫们大为紧张,可是刘子光却将长刀随手抛开,摔到地上哐啷一声,然后举起双手道:“大人们,我投降。”   锦衣卫们这才放下心来,两人拿出铁链上前锁他,其他人在旁监视,可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看似精疲力竭的人犯居然等两名锦衣卫近身的时候忽然暴起伤人,抓住两人的脑袋往一起一撞,然后飞快掏出两人腰间皮套里的短火铳,以人体为盾牌,向其他锦衣卫开火射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即使反应最快的人也比刘子光慢了半拍,只听一阵火铳响后,屋脊上就没有站着的人了,刘子光将两只打空的火铳一丢,用从旁边尸体上搜出两只火铳一把腰刀带在身上,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消失在夜色中。   等他走后,一个负伤的锦衣卫才爬起来,拿起哨子狂吹起来,附近的官兵迅速赶来,锦衣卫用颤抖的声音告诉他们:刚才遇到刘子光了,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他的身手才会如此迅速。   锦衣卫指挥使许三皮闻报赶到,阴沉着一张脸听了报告之后确信杀死他十几名精锐部下的正是刘子光,根据伤者的报告,刘子光已经力竭,并且刚才也被击中,怕是跑不了多远了,于是许三皮下令封锁附近街区,全面搜捕逃犯,官兵必须十人以上才能出动,遇到逃犯不要近前,用火铳打伤再说。   今日的许三皮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紫光车行的小小三轮车夫了,也不是那个代号4587的锦衣卫小千户了,而是皇上驾下赫赫有名的西苑八校尉之一,仇武死后他更是一枝独秀,掌握了锦衣卫的大权,连齐振铭都掌握不了他。   “镇国公啊镇国公,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许三皮望着那一片漆黑的街区,意味深长的自言自语道。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十六章 刀从里的诗   刚才那一场战斗,已经拼尽了刘子光最后的精力,他感觉自己现在的战斗力已经与常人无异了,就连爬个墙头都费劲的很,如果现在再来几十个官兵恐怕就只得束手就擒了,所以当前最重要的是找到食物和安全的休息场所。   前面黑灯瞎火,背后犬吠震耳,看来锦衣卫已经动用了猎犬来搜捕自己,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抓到自己了,刘子光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黑暗中,混战了一天,街道上连一个人一盏灯都没有,到处黑乎乎的,也知道身处什么位置。只看到前面是一条小河,河对岸是不知道谁家的高墙。   身后的犬吠声越来越近,刘子光心急火燎,忽见旁边的矮树上蹲着一只黑猫,正用警惕的眼神瞪着自己,他不由得计上心来,装出和善的样子向黑猫靠过去,黑猫一惊,作势欲逃,但经不住刘子光的甜言蜜语和装出喂食的举动,还是小心翼翼地没动。   刘子光轻轻唤着咪咪咪咪,一只手伸在前面,微微弯曲着,慢慢靠近黑猫,就在那头蠢猫好奇的将鼻子凑过来闻他手里的“食物”之时,他手势一变,顺势抓住了猫腿,将黑猫提了过来。   黑猫大惊,拼死挣扎但毫无作用,刘子光用铁钳般的大手按住它的脑袋,另一只手从身上撕下一幅衣襟,缠在猫腿上,然后把黑猫扔了出去,受惊的黑猫哪顾得腿上的破布,撒开四个蹄子飞一般蹿房越脊消失在夜色中。   刘子光下水渡河,初春的河水冰冷刺骨,浸透了他的衣服,他顾不得拧干,勉力爬上那道高墙,爬墙的时候只觉得肩膀剧痛,怕是已经受了伤了,翻过高墙落在一个花园之中,四下一看,这是座不小的宅院,光后花园就很客观的一大片,楼台亭阁和小池塘样样俱全,黑暗中似乎还有梅花鹿和仙鹤的踪迹。   园子里有一座两层高的小楼,青瓦红墙别具一格,二楼的琉璃窗中透出光亮和悠扬的琴声,还有一股酒菜的香气袭来,怕是这家人正在举行夜宴吧,闻到香味,刘子光肚里的馋虫又抗议了,他不顾暴露自己的危险,握一握腰间的刀柄,顺着柱子爬上了二楼。   琉璃窗是磨砂的,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但是能看到一个身材瘦削的人背对窗户坐着抚琴,琴声婉转哀怨,似乎在倾诉着抚琴者的满腔惆怅,但是刘子光这个五音不全的家伙全然没有注意到琴声,他的注意力全被旁边小桌上的杯盘所吸引。   刘子光四下张望一番,没有看到其他人,便抽刀拨开窗户,纵身跳了进去,那人闻声急转身,看到一个血人跳进来忍不住张口尖叫,可是叫了一半又硬生生把嗓音憋了回去,说了声:“是你!”   刘子光也急忙把已经架到那人脖子上的刀收了回来,说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杨先生。”   此人正是和刘子光有过二度春宵的熟女柳如是,联想到这座小楼的红墙,看来这就是她所说的绛云楼了,既然是熟人就好说话了,刘子光把刀插回腰间刚要开口,却被杨先生一下子捂住了嘴,她将头伸出窗子看了看,然后把窗户关上,帘子拉上,这才道:“好在你遇到了我,不然就完了,外面到处是官兵在搜捕镇国公余党,你赶紧坐下,我帮你疗伤。”   刘子光很彪悍的推开柳如是走到桌子旁,抓起盘子里的小点心就吃起来,柳如是不比那些俗人,下酒菜绝对不可能出现大鱼大肉,尽是些精致雅道的小菜肴,喂猫都不够,更何况刘子光这样的大胃王,他三两口就风卷残云般将桌上所有的吃食一扫而光,然后抓起酒壶一仰脖灌下去。   这个过程柳如是一直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不知不觉眼中就含了泪水,自从镇武侯府中一别后,两人就再也没有相见过,她也曾用心寻访过,可是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找的到呢,后来刘子光出征西域,带去了不少投笔从戎的书生,柳如是以为那个魂牵梦绕的麻衣书生也在其中,便放弃了搜寻,打算忘却这段感情。今天月朗星稀,不知怎地她就又想起那位温文尔雅风度偏偏却又豪放不羁的书生来,于是抚琴饮酒寄托思念之情,哪知道上天开眼,直接将此人送了过来。   昔日儒雅的麻衣秀士变成了浑身血污的悍将,脸上都是胡茬子,腰里还别着腰刀和火铳,更可怕的是肩膀上有个好大的伤口还在流血,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知道多久没有吃饭了,柳如是心疼的了不得,忙不迭的拿出手帕捂住刘子光的伤口道:“你要不要紧,疼不疼?”   刘子光拿袖子在嘴上杠一下,没好气地喝道:“傻老娘们啰嗦什么,快再拿些吃食来!”   听他说话如此中气十足,柳如是才稍微放心,刘子光的粗野态度更使她坚信了自己的判断,此人定然是跟随镇国公西征才磨砺出这种粗犷的性格,虽然野蛮了点,不过柳大家喜欢的紧,她赶忙应声:“稍等,奴家这就是安排。”说罢拉了拉湘妃榻旁边的一根丝绳。   这是达官贵人家用来召唤下人的通讯工具,这边拉绳,那边佣人房里的铃铛就响了,片刻后一个小丫鬟慵懒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夫人,奴婢来了。”   柳如是道:“小翠你莫进来,快去厨房拿些吃食来,不要点心,切些荤菜冷盘来,再让老张起来烧火做饭,弄几个热菜上来。”   小翠奇道:“夫人半夜怎么想吃这些?”   柳如是佯怒道:“快去,小蹄子再废话仔细你的嘴巴。”   小翠不敢多言,匆匆去了,柳如是回头一看,刘子光已经脱掉了上身的衣服,露出坚实的肌肉,手持一把匕首在蜡烛火上烤了烤,然后从肩上的伤口里剜出了一枚已经变形的子弹,整个过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看的柳如是毛骨悚然,差点尖叫起来。   刘子光又取出转轮火铳,磕出子弹壳里面的火药撒在肩膀上的伤口里,擦着火柴把火药点着,一股火光窜起,紧接着是一股肉焦糊的味道,处理好这些,刘子光才道:“拿针线来。”   柳如是战战兢兢把针线菠萝拿来,这年头小姐夫人的房中总是少不了女工用品,刘子光让她挑出一根大针来穿上线帮自己缝合伤口,柳如是慌道:“这个奴家可不敢。”   刘子光怒道:“你就当是绣鸳鸯好了,我又不叫疼,你怕个鸟,赶紧的。”柳如是被他呵斥的不敢做声,只好穿针引线,在刘子光肩上绣起了鸳鸯,一边缝一边道:“想必你是镇国公的部下吧,听说皇上已经将镇国公正法了,现在外面正在搜捕余党,已经戒严了,满街都是兵,想走是肯定走不脱了,不过你放心,奴家这里是安全的,那些兵万万不敢来此搜查,你尽可以在此好好养伤,切莫想着那些报仇的事情。”   刘子光闷哼一声,也不搭理她,正说着呢,小翠送饭来了,先是一碟酱牛肉和一碟白斩鸡,而后厨房的炉子升起来,热菜就陆续端上来了,基本是上来一盘子菜十秒钟就清空,柳如是也不让小翠进屋,亲自担任传菜员,来来回回的把饭菜放到刘子光面前。   小翠很纳闷,怎么夫人忽然变得如此能吃,这一会端进去的菜都够七八个人饱吃一顿的了,难道夫人在房里开宴会友?那也不对啊,深更半夜的没听见有人来访啊,再说了,即使有客人也不会防着自己啊,不过小翠是跟了柳如是多年的丫鬟,再有疑惑也不会乱说乱问,只会闷在心里。   柳如是也很惊讶,这还是人么?简直是饿死鬼投胎!眼看着刘子光吃了五斤牛肉,三只鸡两只鸭子又一条鱼,外加一盆肉汤,终于停下来打了个饱嗝道:“吃好了,我该走了。”   柳如是急道:“深更半夜的城门都关了,满街都是官兵,你要去哪里?”   刘子光不屑道:“老子吃饱了饭,就是十万大军也拦不住,我想去哪就去哪。”   这话不假,刘子光实际上是再造人,内脏骨骼都是星际步兵标准部件,高威力,高耗能,本来这种是使用能量块作为动力来源的,但是现在只能靠大量高热量食物来维持,这就导致了他的饭量极大,还特别容易饥饿。但是只要吃饱了就是天下无敌,任凭千军万马也拦不住他。   但柳如是只当这是一句豪言壮语,她张开双臂拦住刘子光道:“你哪也不许去,今夜必须躲在这里!”   刘子光伸手就要推开柳如是,他心里惦记的人太多,哪能躲在这温柔乡里保命,可是抬头却看见墙上挂着一幅字,正是自己剽窃的那首《咏梅》词,再看柳如是眼里强忍着的泪珠,他明白这个女人其实是真喜欢自己的,哪怕冒着收留朝廷通缉要犯的罪名也要保护自己,这份感情无论如何都要珍惜。   正在英雄气短之时,楼前传来喧哗之声,急促的敲门声隔着两道院子还能听见,犬吠和官兵的吆喝响成一片:“快开门,锦衣卫搜捕钦犯。”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十七章 鼹鼠   锦衣卫专门有一个部门是负责侦缉的,由擅长跟踪的番子和嗅觉灵敏的猎犬组成,这些人作为前导,领着大队人马搜捕刘子光。   可是追了半天,猎犬们终于追到了目标,一群狗围着一棵树狂吠不止,而树上蹲着的不过是一只张牙舞爪无路可去的黑猫,番子抬手一铳把黑猫打下来,从猫腿上取下一片沾着血迹的麻布交给随后赶来的许三皮。   许三皮怒斥道:“一群废物,居然被只畜生骗了,还不再去找。”   番子们挨了骂,垂头丧气的沿着原路返回,最终发现那只猫的气味和刘子光的气味在一条小河边发生交集,不用说是狡猾的刘子光把沾着自己气味的布条栓在猫腿上以转移追兵的注意力,而自己则渡过小河逃窜了。   许三皮急令手下调来小艇沿河搜捕,同时包围河对岸的所有住宅,挨家搜查,河对岸全是水景豪宅,第一户就是柳如是居住的绛云楼,锦衣卫们皇命在身,哪管是谁的宅子,上去就砸门。   此时刘子光已经酒足饭饱,根本不在乎外面的追兵,但是就这样杀出去恐怕会连累柳如是,即使她身为钱谦益的爱妾也无法背负窝藏钦犯的罪名,所以片刻间刘子光有一丝犹豫。   柳如是乃女中豪杰,经常女扮男装和京中才子把酒畅谈天下大事,知道这些读书人对刘子光的态度,那些年纪大些的儒生且不去说,年轻点的后生无不对这位横空出世的敬佩有加,也许是男人天生就好战吧,即使是最文弱的书生谈起这位为大明收复故国并且开疆拓土的大英雄来都是一脸的激动,满眼的向往,就说这位柳如是青眼有加的麻衣秀士吧,原先只是个才华横溢的寒士,现在竟然变成铁骨铮铮的硬汉,他一定是为了保卫镇国公才落得如此重伤,被官兵追杀。   如果说原先柳如是只是欣赏这个人的才华和风骨,并且在他身上找到自己初恋情人陈子龙的影子的话,那么现在则又添上了一些其他的情愫。自古美女爱英雄,碰上这样一个既有才学又宁折不弯的硬汉,柳如是又怎么能不爱呢,她本是女中丈夫,遇到突发事件颇有主张,此刻虽然官兵把院门敲得山响,但是她一点不怕,反而沉着的将刘子光按到座位上道:“你就躲在这里不要动,一切我来应付。”   刘子光无语的点点头,心想等你出去我就从后墙溜走,不给你添麻烦就是。   柳如是见他不再坚持出去,便放心下楼去应付那些官兵了,此时前院已经闹翻了天,绛云楼的下人们可不是吃素的,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家丁本身就有些人是锦衣卫退下来的番子,更不会把这些后生晚辈放在眼里,双方吵来吵去的差点动手。   柳如是一出现,大伙儿都不免呆了一呆,俗话说灯下观美人,就是说晚上朦胧的灯光下欣赏美女会比白天的效果更好,柳如是可是出了名的大美女,如此春寒料峭的天气只在里面穿了件薄如蝉翼的丝袍,外面罩了蓝狐的大氅,领子没掩紧,露出修长的颈子和胸前若隐若现雪白的一片,只听得现场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一时间竟没人说话。   还是冷峻的许三皮打破了沉默,道:“钱夫人,在下奉圣旨搜捕要犯,猎犬追到贵府后墙,恐怕人犯就躲在里面,为了贵府上下的安全,还是让我们进去搜查一番的好。”   柳如是道:“这位大人,我们绛云楼可是堂堂相府别业,岂是你说搜就搜的!”听她这样一说,家丁们又聒噪起来,许三皮眼皮一跳,刚要说话,柳如是嫣然一笑又道:“不过既然大人奉的是皇命,妾身也就不说什么了,请进来随意搜捕便是,但是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前面,搜出来我柳如是甘愿随你去镇抚司大牢,搜不出来嘛,就别怪我们家相爷明天早朝告御状了。”   许三皮微微一笑:“钱夫人莫怪,这钦犯实在是太过重要,若是被他走脱,就算是钱阁老也挡不住这个责任,这样吧,下官就带两个手下一条猎犬进去搜查,绝不惊扰府上,这样总可以吧。”   然后许三皮不由分说带着两个动作敏捷的番子牵了头猛犬就闯进了大门,柳如是还想说些什么,人家已经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此时再硬拦未免就有做贼心虚的嫌疑了,于是柳如是也只好将银牙暗咬,随后跟了进去。   猎犬直接来到濒河的后院,迅速闻到了什么,然后一路来到绣楼下冲着上面狂吠,许三皮让部下牵住猎犬,掏出火铳就要上楼,却被柳如是拦住。   “上面是妾身的卧房,将军深夜私闯,未免太过分了吧。”   “请夫人恕罪,猎犬似乎闻到了逃犯的味道。”许三皮不为所动。   “什么逃犯的味道,上面分明是酒菜的香味,想必是你们家恶犬今天没喂食才如此狂吠的吧。”柳如是揶揄道,神色轻松中带着鄙夷,看起来一点不像是窝藏了钦犯的人应有的神色。   许三皮不顾柳如是的阻拦,飞身上楼,只听见蹬蹬蹬一阵响,然后是推门入室的声音,柳如是在下面虽然故作镇定,但是其实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她以为马上就要爆发战斗,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许三皮竟然很快就下来了。   “看来真是末将搞错了,请夫人恕罪,咱们走!”说罢许三皮一挥手,带着部下便离开了,只有那条狗还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冲着楼上嗷嗷叫着。   送走了锦衣卫们,柳如是才长出了一口气,回身上楼,进门一看,刘子光依然端坐在椅子上,她奇道:“刚才你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没搜到。”   刘子光道:“我藏在房梁上他看不见而已,闲话少说,赶紧帮我找一套衣服来。”   柳如是也没深究为什么锦衣卫没找到他的原因,急急忙忙翻出一套青布长衫和一顶方巾出来,说来这件衣服还是当初准备送给刘子光的呢,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既然两人已经坦诚相见过,刘子光也不避讳什么了,将身上沾满血污的麻布长袍和里面被火铳打出一个洞的内衣脱下,刚想换上新衣,柳如是已经一头扑了进来。   “不能过了今夜再走么?我怕外面的人还没走。”   刘子光冷峻的摇摇头:“不行,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柳如是抬起臻首,眼中波光流动:“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要知道,镇国公已经死了,你们的事业是没有出路的,不如改名换姓,凭着你的才学一定能出人头地的。”   刘子光道:“我要做的事情你不明白,谢谢你救了我,将来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的。”然后狠狠一个吻印在柳如是的唇上,两人纠结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过了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才分开,柳如是气喘吁吁道:“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么?”   刘子光道:“将来你自会知道,现在告诉你只是徒增烦恼而已。”说罢纵身一跃,从窗口消失。   柳如是扑到窗口,已经看不见刘子光的身影,她回味着刚才那一吻的感觉,不由得再次泪流满面,这一去或许就是诀别,他不告诉自己名字,怕是不想让自己看到朝廷斩杀叛党上的名单上有他而徒增悲伤的吧,唉,可怜一段情没开始便要结束了……   刘子光从绛云楼别业的高墙上跳下来,拍一拍身上的灰尘,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没过片刻,迎面就过来一队锦衣卫将他团团围住,刘子光不慌不忙掏出腰牌展示了一番,为首的锦衣卫恭恭敬敬的问道:“疾风。”   刘子光当即回道:“忠臣。”这是当夜的口令,而他手上的腰牌则是最高级别的皇帝私人特工机关钦密司的腰牌,锦衣卫根本无权过问他的一举一动,这块腰牌并不是刘子光伪造的,而是刚才从地上捡的。   许三皮闯进屋子的时候,刘子光确实躲在房梁上,但是许三皮是何等人,别说藏在房梁上了,就是藏在地板下面他也能一眼看出来,但他居然眼睛都没有抬,只是将一块腰牌放到桌子上,然后说:“今晚的口令是疾风对忠臣,过了五更就失效。”随即转身离开。   许三皮并不是刘子光设下的棋子,他也不知道许三皮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直觉告诉他,许三皮并没有骗人,果然,腰牌和口令都是真的,刘子光就这样畅通无阻的探访了乌衣巷和镇国公府,查看了自家的情况后这才来到另外一户深宅高院前。   他并没有敲门进去,而是翻墙而入,迅速摸进后宅,这院子不算很大,想比京中达官贵人们的豪宅已经是很简朴的了,但是打扫的干净利落,处处显出主人的干练和廉洁。   书房的灯是亮着的,一个年轻的人正坐在书桌后面读书,刘子光直接推门进去,那年轻人立即起身拜倒:“大帅,末将等您好久了,终于要启用我了么?”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十八章 鬓边的小白花   次日早朝,是天启朝有史以来的超大型朝会,所有在京的官员,包括各部述职的和候缺的,全都进宫了,天才蒙蒙亮,午门外的车马和轿子就排的水泄不通,御林军和锦衣卫排的密密麻麻的,严格检查每个进宫门的官员。   朱由校大摆仪仗,是因为他打心眼里开心,这是他登上皇位以来第二次扬眉吐气,以前是因为做傀儡被太后和九千岁压制,后来政变成功之后被东林党掣肘以及被刘子光的光辉盖过,一直过的不爽,通过二次政变终于找回了尊严,从今天开始他要励精图治,做一个真正的伟大的皇帝。   百官入朝,看到奉天殿的丹陛上站满了身穿崭新飞鱼服的卫兵,看服色不是锦衣卫更不是南厂,小伙子们个个腰挎火铳佩刀,昂首傲立,一只手扶着刀柄,一只手插着腰,神气的不得了,百官当然不知道这就是头一次浮出水面的大明朝最新特务机关钦密司的番子们。   御道两旁还有无数打着灯笼的太监,拖着宝瓶的大象,穿着金盔金甲拿着朱漆杆仪仗金瓜斧钺的大汉将军,百官走到大殿前,太监挥起鞭子抽了三响,鼓乐齐鸣,百官上殿,皇帝上朝,从蟒袍玉带到麒麟仙鹤补服的大红袍再到低级官员的绿袍,官员一直排到奉天门外。   朱由校很满意这个隆重庄严的效果,示意让魏忠贤宣旨,崭新出炉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务府大总管、领侍卫内大臣、钦密司提督魏忠贤魏公公一脸严肃,手捧了圣旨,来到奉天殿的门口朗声宣读起来。   圣旨是对昨日京城骚乱所做的解释,说是刘子光长期以来把持朝政,贪污腐化,以权谋私,飞扬跋扈,擅杀亲王,最后居然兴兵攻打皇宫,意图某朝篡位,幸亏朝中忠臣良将力挽狂澜于既倒,扑灭叛乱,斩杀乱臣贼子刘子光,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魏忠贤念完以后,百官哗然,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但是每个人内心的震撼还是很深的,长期以来刘子光的威名已经深深扎根在他们心中,这样一个不败的英雄、铁血的大将,最终还是倒在了自己人手上,可见强中更有强中手啊,无论朝臣再强势,在皇权面前也只是个笑话而已。   百官被皇帝的雷霆手段折服,无不拜倒山呼万岁,连一个跳出来为刘子光鸣冤的人都没有,这也难怪,和镇国公相熟的官员昨晚就已经统统下狱了,现在上朝不是东林党的人就是没有根基的小官。   即使东林党系的官员们也不免直冒冷汗,钱谦益和齐振铭面面相觑,都深为皇帝的雷霆手段所震惊,搞了这么大一个行动,作为内阁首辅的钱阁老和锦衣卫都指挥刑部尚书的大明朝政法一把手都不知道,可见皇帝其实也是防着他们的。   现在刘子光既然已经倒了,莫非就要轮到自己了?东林系的官员正在惴惴不安,第二道圣旨又下了,果然是官员大洗牌,刘子光原来那一派人全部夺职下狱不说,东林官员也颇有波及,齐振铭正式从锦衣卫一把手的位子上退下来,许三皮上位,户部尚书黄小田被降为侍郎,兵部、吏部中都有老官员退下去,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新官员上来,不过皇帝只是剥夺了东林党在军队和财政方面的官员,象钱谦益、侯恂这样的高官非但没有降职,还加了太师衔,以示恩宠。   另外一个让人不安的消息就是魏忠贤的升迁和钦密司的出现,自古皇上爱用阉人,就是因为他们无法繁衍后代,除了皇宫之外不能在社会上立足,所以必须依靠皇权,朱由校经历过刘子光这件事以后,对大臣们的信任更有所保留,打倒了刘子光,他却为文官们重新树立了一个对立面,那就是新的阉党。   魏忠贤其实已经笼络了不少中低层官员,干掉刘子光之后他们就上位了,这些人多是鲜廉寡耻趋炎附势之辈,但是也不乏能人,他们的鹊起形成了一个新的政治集团,这个集团的强大之处在于有最高特务机关钦密司的支持。   钦密司原先只有十几个人,执行秘密的低下任务,现在既然大事已成,便隆重浮出水面,接替了原先锦衣卫和南厂的任务,权力极大,可以监视百官,不经过三法司捕人下狱,而锦衣卫则沦为一般性质的国内侦缉机构,南厂更惨,老上级刘子光完蛋了,提督孙纲也重伤在卧,很多忠于镇国公的人已经悄悄出走,挑大梁的都跑了,剩下的只是一些小杂鱼,现在虽然没被撤销,但是权力严重缩水,只能负责一些边疆情报搜集工作。   圣旨宣读完毕,百官山呼万岁,散朝退走,皇帝留下一些大臣回乾清宫议事,大伙都明白,刚才那是大朝会,只能说些官面上的东西,幕后的内容需得乾清宫近臣密议才是,令东林党人稍微安心的是,钱阁老和齐尚书都在留下的名单里,此外就是一些皇帝早就看中的年轻臣子,诸如东林系的新锐——吏部给事中孙启超。   小朝会进行了很长时间,商议的内容可以想象,无非是处置镇国公身死以后的权力真空问题,刘子光的人马遍布北方各省,上海浙江台湾也有他的门生故旧,如何安置这些人是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稍微一个不小心,全面爆发内战也不是没有可能。再就是刘子光留下的大笔遗产,利国铁厂、江南造船厂、还有一大批诸如梅林罐头厂、南洋兄弟烟草公司之类的实体企业,以及大把的股票债券,光是招商局的股份就折合银两几乎三千万!象什么连锁酒店、烟草橡胶种植园之类的不动产更是数不胜数,盘点这些资产恐怕没有一年时间都算不完,扳倒了刘子光,朱由校可算发了大财。   魏忠贤查抄镇国公府,果然有大收获,金库里多达百万两的金银自不用说,珍奇异宝无数啊,很多宝贝都是皇宫里没有的,那些珍珠又大又圆,比皇帝朝天冠上的成色还好,翡翠玛瑙古玩字画堆积如山,还有大量的兵器弹药,最重要的发现是十几套龙袍冠带,这可是刘子光意图谋反的铁证!   大家都是玩政治的,这点把戏谁都能看出来,刘子光家里有俩糟钱不假,真让他置办龙袍那是绝不可能,这无非是魏忠贤为了迎合皇帝,为了证明铲除刘子光的正义性和必要性所做的安排而已,不拿这个出来,又怎么掩天下悠悠之口呢。   早朝结束以后,应天府的衙役便将安民告示贴遍了京城上下,统一规格的油印蜡纸被送到整个南直隶乃至浙江上海道等周边府县,远路的省份通过电报发布消息,再由当地官府贴出同样内容的告示,转眼间镇国公刘子光因为叛乱而伏诛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镇国公死了,那个出身卑微,发迹于卒伍的大明朝第一猛将死了,那个吓退过顺治帝,生俘过多尔衮,带领汉家儿郎收复三千里故国河山的大英雄死了,那个侠骨柔肠,和当朝长公主谱写一曲浪漫爱情故事的英俊青年,万千怀春少女心中的奇男子死了,那个带领千人空降北京一十三万敌军包围圈,毅然西征荡平西夏百万雄兵,无数热血青年心目中的偶像死了!   他不是死在铁马金戈的战场,也不是死于无可抗拒的病魔,更不是安详的终老,而是在年仅二十九岁的壮年,死于一场无端兴起的政治风暴,死于卑鄙的奸臣谗言之下!   山川变色,草木含泪,不知道为什么,初春的江南并不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这几天一直是阴云低沉,但却无雨,戒严已经解除,但是走在京城最繁华的街上,你会发现酒楼茶馆里空荡荡的,就连平时闲汉们趋之若鹜的秦淮两岸青楼里,也都闭门谢客,人们不约而同的脱下了绫罗绸缎,穿上了黑衣白裙,京城所有的妓女,统一在鬓角佩戴上一朵白花,寄托对镇国公的哀思,渐渐的,全京城的女子都带上了白花,满城不闻丝竹之声,全在默默的为某个含冤而死的大英雄带孝。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十九章 清明事件   天启十五年三月十八日,清明节,凌晨的街头飘起了小雨,巡夜的更夫将蓑衣往上披了披,收起梆子准备收工,走到原镇国公府门口的时候,忽然惊愕的张大了嘴。   镇国公府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豪宅,门前有一块极大的空地,光是拴马桩就有上百个,以往这里门庭若市,人马不绝,自打出事以后就变得冷冷清清,门可罗雀,朱漆大门上贴了两个封条,上面赫然写着钦密司封的字样,平时夜里经常会有些不怕死的人偷偷跑来烧纸,所以早上看见一些灰烬堆也是正常的,但是今天却大有不同,赫然十几个白色的花圈摆在那里,招魂幡在细雨中低垂着,还有几个腰里缠着麻绦的书生在雨中跪着。   更夫大惊,镇国公可是因为谋逆而被正法的,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别说悼念了,就是在茶馆里发表同情刘子光的言论都会被应天府拿去问罪,这些人是怎么了?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居然拿着花圈披麻戴孝公然在镇国公府门口悼念,这不是诚心和朝廷作对么!   更吓人的事情还在后面,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又有三三两两的人出现,抬着花圈,捧着白花,慢慢汇聚过来,人越聚越多,府门口也成了花的海洋,无数写着悼词的白纸条在风中摇曳,无数低沉的呜咽在雨中回响。   这些自发悼念镇国公的人以京城三大学堂:金陵、东林、国子监的学生为主,另外还有一些等待春闱的各地举子,间或还有一两个金陵女院的女学生出现。受过刘子光恩惠的百姓也有不少自发的加入进来,在衣襟上别上小白花,为屈死的英雄上一炷香。   悼念现场的气氛是低沉而压抑的,青年学子们不敢公然质疑朝廷的做法,只好通过诗词来隐晦的倾诉对刘子光的哀思和对朝中奸臣的愤懑之情。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忽然跳上祭台大声吟诵了一首悼词:   欲悲闻鬼叫   我哭豺狼笑   洒泪祭英杰   扬眉剑出鞘   这与其说是五言绝句还不如说是打油诗,在场的书生们哪个都能写出比这个更加规整的诗来,但是这种悲愤的心情却被极好的表达出来,尤其是最后一句扬眉剑出鞘更表达了绝不放过陷害刘子光的奸臣的决心,大家无不高声叫好,纷纷鼓掌。那个年轻人头上没有带方巾,看来不是的学生,但是他的胆子却比任何人都大,公然振臂高呼:“镇国公是冤死的,朝中出了奸臣了,我们一定要为镇国公昭雪伸冤啊。”   他的呼声代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无数个声音随之响起:“昭雪!昭雪!”   这时候忽然一阵锣响,大批拿着水火棍的应天府衙役出现在街头,为首的班头大声呵斥:“所有人立刻离开现场,一炷香之后应天府将开始清场。”   学生们的情绪刚被调动起来,哪里容得这些带着黑红帽子的走狗猖狂,据说镇国公就是在应天府衙内被处决的,这更加激起大家的义愤,学生们护住花圈,怒视着衙役们,京城的衙役大都是些坏的脚底流脓的家伙,心里哪有什么天公地道,他们只待班头一声令下,就挥舞着水火棍猛扑上去痛殴学生。   学生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再加上手无寸铁,哪里是这些如狼似虎的衙役的对手,水火棍飞舞,打的书生们头破血流,衙役们拿皂靴将花圈踢翻在地,又狠狠的踩上几脚,无数洁白的纸花浸泡在泥水中,和书生们的血混在一起,惨烈至极。   应天府逮捕了数十名学生,将镇国公府门口的花圈统统清理出去,并且将这里划为禁区,严禁任何人逗留。学生们被激怒了,一股暗流在涌动,当天下午,上万学生不顾衙役的阻拦,再次来到镇国公府门前抗议示威。   其实这个年代大家并不知道什么叫做示威游行,但是胸中的怨气驱使着他们组成庞大的阵容从镇国公府走向街头,走向应天府衙,要求府尹大人释放无罪被抓的同学。   看到学生们声势浩大,应天府衙赶紧关上大门拒不回应,愤怒的学生们索性拆了府衙,救出同学,揪住那些狐假虎威的衙役一顿痛打,应天府尹徐勤若不是跑得快,也要被学生们痛殴。   学生们取得了重大胜利,缴获了大批水火棍,一时间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有人提议去午门劝谏皇上诛杀奸臣,为镇国公昭雪平反,顿时响应者无数,学生们当即推举代表,洋洋洒洒写了劝谏书,大伙咬破手指按了手印,浩浩荡荡开去午门了。   这场学生运动是朝廷没有料到的,万没想到斩杀一个刘子光会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朱由校气得鼻子都歪了,质问逃进宫来报信的徐勤你是怎么办的差事。徐勤哭丧着脸说这些人可都是各大的高材生,其中不乏有举人身份的生员还有国子监的公侯子弟,更何况人如潮涌,应天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正说着呢,太监来报,学生们已经开到午门来了,而且拿着兵器,扯着条幅,说要给镇国公平反昭雪,要皇上接受他们的劝谏。   朱由校大怒:“难道他们要逼宫不成。”   魏忠贤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奴才以为这些书生都是别有用心的人挑拨利用的,至于挑拨者是谁皇上自然心知肚明。”   朱由校当然知道刘子光还没死,而且此人擅长运用舆论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次学潮很有可能就是他在幕后策动。   “小魏子!”   “奴才在。”   “聚众围攻午门该当何罪?”   “形同谋反,为首者凌迟,诛九族,从者斩首,家眷流刑三千里。”   “嗯,你去办吧,斟酌行事,朕不希望看到大明的读书人变成无君无父的叛臣贼子。”   徐勤听到这段对话,目瞪口呆的看着魏忠贤离开,不禁说道:“皇上,那可全都是儒生啊。”   朱由校道:“都拿起兵器围攻午门了,还算什么儒生,你难道想说朕是焚书坑儒的暴君?”   徐勤慌忙道:“臣不敢,臣万死!”   朱由校道:“罢了,你这个应天府尹当的也够累的,致仕吧。”   徐勤赶忙磕头谢恩,不再多嘴,躬身退出乾清宫,出来才抹了一把冷汗,京城这个局面他确实掌控不住,与其将来因为再次失职而被查办,不如现在告老还乡,起码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午门外聚集的学生们看到城楼上出现一个穿着蟒袍的太监,还以为皇上派人出来纳谏呢,哪知道那太监一挥手,午门凹字形的城墙上,出现了一排拿着火铳的士兵,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震耳欲聋的铳声便响起来,站在前排的上百名学生中弹倒下,随即午门大开,从里面冲出拿着狼牙棒的御林军骑兵,在学生群里横冲直撞,可怜这些学生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毫无组织性可言,转眼就被分割包围,他们手里的水火棍丝毫不起作用,反而引来了御林军的狼牙棒,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学生们死在狼牙棒和马蹄之下的数以百计,自相践踏而死的更加不计其数,幸亏魏忠贤另有所图,才没下狠手,活捉了上千的学生,关在大牢里。   闹事的学生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是举人就是世家子弟,把他们全杀了无异于将朝廷的根基破坏掉,所以朱由校还是怀柔了一把,不搞什么株连九族了,闹事的人革除功名永不叙用便是,但魏忠贤却别出心裁,用在押的学生做起了生意,哪个不交上万把两银子就不放人,一时间搞得京城怨声载道。   死了很多书生,这里面既有东林的东林党预备队,又有金陵的镇国公忠实拥趸,还有国子监的世家子弟,更惊人的是,死难者里面居然有金陵女院的女学生。   死者叫祝英台,金陵女院二年级学生,当天跟随同学参加游行,是被御林军的狼牙棒活活砸死的,脑袋都瘪了,然后又被马蹄踩断了腿,死状极其凄惨,山长顾炎武义愤填膺,特地写了一篇文章《纪念祝英台君》来寄托哀思和愤怒。   但这场轰轰烈烈的学生运动还是失败了,启蒙阶段的民主思想还是很稚嫩的,无法同强大的皇权抗争,血腥镇压的暴风雨过后,京城街头再也看不到公然为镇国公鸣冤叫屈的人了,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中充满了钦密司的探子,见到稍微不和谐的言论就会亮出腰牌拿人,这些不慎探子大都是老东厂出身,这回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在他们的淫威之下,京城人小心翼翼,谨言慎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原以为一切就此平息,但是谁也没有料到,一股更加声势浩大的运动已经悄悄拉开帷幕。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二十章 内外交困   自从镇国公出事那天起,上海交易所的所有交易品种就全部跌停了,而且是极其恐怖的无量跌停,这说明虽然有人大量抛出,但是根本没有接盘,几款战争基金更是跌到谷底,一文钱十个单位都没人要,大明的证券市场完全崩溃。   户部尚书黄小田被降职以后,户部就被魏忠贤一党把持,朝廷上的官员分为几种类型,一种是贪而有才的,黄小田就是这种类型,还有就是廉而无才的,都察院大部分御史正是如此,又廉洁又有才干的那是稀有动物暂且不论,还有一种毁坏力最强的就是既贪污又没有本事的官员,魏忠贤一党恰恰如此,面对汹涌而来的金融风暴,他们毫无应对之策,在皇上的重压之下,居然想出了一个滥到极点的办法,就是查封日升昌,将其收归国有用票号强大的金银储备来挽救证券市场。   日升昌和镇国公府的联合就连皇上都知道,但那些都是生意上的往来,并无政治上的纠葛,胡懿敏本人和刘子光的交往也不是很密切,大都是和彭静蓉合作而已,再加上日升昌在大明经济中所占的重要地位,就连朱由校也不敢轻易动这个庞大的金融机构。   可是魏忠贤就敢,他早就瞅着日升昌的巨额财富眼红了,太监是身体残缺的人,不能传宗接代享受正常男人的快乐,所以只能在财富上下功夫,用数不清的金银财宝来慰藉自己扭曲的心灵。   为了拯救股市,更为了自己发财,魏忠贤接受了手下人的提议,以通匪的罪名查封了京城日升昌,然后派缇骑去庐州缉拿胡懿敏,哪知道京城日升昌的银库已经被人抢运一空,空荡荡的连个鸟毛都没留下,而庐州胡家豪华大宅子里更是人去楼空,胡家上下几百口不知所踪。   日升昌被钦密司查封了,更掀起一股更大的风波,这回可是实打实的侵害到了每个老百姓的利益,日升昌实际上相当于大明朝的央行,央行都关张了,那手上的银票还不成了废纸?日升昌发行的银票何止上亿,认真算起来比大明朝十年的国库收入都多,胡懿敏跑路了,这些债务自然就落到了查封日升昌的钦密司头上。   本来钦密司的理由是日升昌私通叛贼,所以要查封,但是老百姓不管那个,他们认为朝廷接管了日升昌,没收了大量存银,就要对这些票据负责,可是人家魏忠贤连一分银子都没拿到啊,真是没偷到鸡还惹了一身骚。   小老百姓如何倒霉,大人们才不管,可是手里拿着日升昌银票的可不止是平头百姓啊,达官贵人王公贵族,甚至魏忠贤本人手里的银票更多,事实上老百姓家里没有余钱,即使存几张票子也都是五两十两小额面值的,而富人们手里都是成千上万的银票,日升昌倒台损失最大的是他们,触及这些人的利益可就真会伤害到朝廷的根本,所以朱由校责令魏忠贤必须把金融秩序维持好,魏忠贤没办法,只好将日升昌的烂摊子接过来,用户部的银子往里面填,这才勉强制止了一场超级大混乱。   处决刘子光的消息传遍全国之后,各地反应不一,山西都指挥使赵章程当即软禁了朝廷派去的巡抚,在当地招兵买马,全军带孝,誓要为大帅讨个说法,甘肃巡抚祝涛以下文武官员联名上书要求惩治奸臣,为镇国公昭雪,在刘子光人脉最深厚的山东,爆发了声势浩大的祭祀活动,但是以巡抚史可法为首的山东当局却没有什么动静,陕西河北这两个红衫军驻防的大省,由于有袁崇焕和徐增寿坐镇,也暂时没有闹太大的乱子,但是根据密报,当地红衫军的情绪极其不稳,随时都有爆发叛乱的可能。   湖广、江西、广东云贵四川这些省份,虽然对朝廷的做法有所保留态度,但总归不敢公开质疑,福建台湾方面的态度稍微激烈些,以郑成功为首的闽系将领致电朝廷,要求公布刘子光谋反的确凿证据,不然将保留武力讨说法的权力。只有原先被认为和刘子光是铁板一块的上海总督马士英公开通电全国支持皇上铲除刘子光的英明决断。   皇上召开御前小朝会正是为了应对这种局面,甘肃山西两省公然叛乱并不可怕,因为他们要想打进京城必须经过陕西,而陕西有袁崇焕把守着,固若金汤不足以虑,倒是那些态度含糊的省需要敲打敲打,所以皇上一连派出了好几只钦差队伍去抚慰地方。   大明朝政局动荡,周边国家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听闻刘子光死了,满清残部兴奋地大宴数日,大玉儿更是惊喜交加,连夜召集洪承畴明珠等重臣开会商讨对策,他们一致认为,大清的机会来了,明朝中兴只是昙花一现,从今往后将开始走下坡路,照这个速度下去,等到康熙而立之年的时候,大清就能重现雄风,再次饮马黄河。   以前高丽国王李倧整天因为北方叛军的事情而发愁,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现在听说叛贼金操成的大靠山刘子光死了,不但晚上睡得香了,吃饭也有胃口了,这两天特地让御厨房做了好几顿五花肉大宴群臣,大家野心勃勃的开始筹划收复故土的事宜,一个个掩不住脸上的兴奋。   而北方崇山峻岭中的金操成则拉长了苦瓜脸,刘子光死了,高丽营的后援就断了,没了辎重军火倒没什么,关键是没了天朝的支持,他们就成了丧家的野狗,就等着饿死吧,部下建议金操成抢先向明朝皇帝表忠心,但金操成思虑再三还是拒绝了。   最晚得到消息的是西夏王噶尔丹,等他的探子在哈密见到红衫军张贴出来要杀进南京清君侧的布告以后,他才明白阻挠自己统霸天下最大的障碍已经死了,众臣向他道贺,但葛尔丹只是淡淡一笑道:“靠别人家内讧而得来胜利,不是大英雄所为。”他当即宣布大夏国举国哀悼三日,然后起兵东进,名义上是为大明忠臣镇国公刘子光报仇,帮助邻国铲除奸佞。   旅宋国得到消息后,举国震惊,枢密院向大明发出通牒,要求追究害死刘子光之人的责任,并为死者平反昭雪,否则将断绝两国邦交以及一切民间贸易往来,以往所有政治军事条约统统作废,并且保留进一步为旅宋驸马,护国公刘子光的冤死追究大明朝廷的权力。   朱由校震怒,刘子光不过是一个臣子,杀不杀他纯属大明内政,别国跟着搀和什么,尤其旅宋,弹丸小国地少人稀,居然敢要挟大明,虽说这些年来两国密切交往中大明得了不少实惠,但也不是离了旅宋便过不下去了,当即他指示理藩院,不要理会旅宋的抗议,他要战,那便战。   镇国公府前的空地,泥水中夹杂着血迹,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弯下腰从泥水中捡起一朵雪白的纸花,很奇怪,这朵小花居然在污水中保持了洁白无暇,少年望了望大门紧闭,贴满封条的镇国公府,叹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少年正是昔日姑苏豪富江南织造曹寅的孙子曹沾,曹家被刘子光查抄之后便急速败落,曹沾从往日锦衣玉食的公子爷变成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书生,由于他是犯官子弟,不能参加科考,只好靠卖字卖画为生,他为了纪念那段无法忘却的回忆,写了一部小说,但是写了一半总觉得深度不够,又找不到灵感下笔,今天特地在城中闲逛,希望能找些灵感出来,正巧走到这已被查封的镇国公府门口,不由得唏嘘感慨,相比他们曹家的荣辱跌宕,刘子光的一生岂不是更加富有传奇色彩,更加具有人世变幻莫测的寓意。   曹沾一路狂奔回家,写就一篇曲子: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令宵红绢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写罢这首曲,曹沾文思如尿崩,下笔如有神,片刻间就将小说后半部的提纲写出来了,并且将原本《石头记》的名字正式改为《红楼梦》。   就在曹沾从镇国公府门口的地上捡起那朵小白花的时候,一个北去的车队正在一条街外路过,这是前往山东抚慰地方的钦差大臣孙启超的队伍,朝廷企图以老孙家的威信抵消刘子光的影响力,所以才会委派年轻的孙启超担任这个职务,车队中一个不起眼的从人抬眼望了望不远处镇国公府的楼台,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再见了我的家。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二十一章 狼吻夜惊魂   深夜,坤宁宫,皇后和皇帝相对而坐,宫殿内清冷压抑,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赶到了外边,两人沉默了许久,皇后才开口道:“陛下深夜到此所为何事啊?”   朱由校道:“皇后心里清楚朕为何而来,朕问你,你把长公主和和那个刺客藏到哪里去了?”   皇后道:“臣妾是被刺客用刀压着脖子绑架的,宫里上千侍卫亲眼看见的,又谈何窝藏她们呢,皇上怕是又听信了某些人的谗言了吧。”   朱由校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这点小把戏能瞒得了朕?等朕把人找回来看你怎么收场,要是让朕查出来你们徐家和刘子光有什么密谋的话,别怪朕不念这几年夫妻之情。”   皇后徐媛慧当年也是出了名的刁蛮小姐,这些年收敛了一些但还是火爆脾气不改,当下接口道:“夫妻之情,哼,亏得皇帝还知道我们是夫妻,您有整整两年没有踏进过坤宁宫了,这到底算什么?皇帝大婚五年了依然没有子嗣,外人可是要把这个罪名安在臣妾头上的。”   谈到子嗣问题,仿佛戳到了朱由校的软肋,他跳起来吼道:“朕勤于国事,从不沉迷声色犬马,难道有什么不对么!难道这就是你背叛朕的理由么?你指望能靠窝藏包庇钦犯来吸引朕的注意么?告诉你,你打错算盘了!”   说完之后朱由校拂袖而去,走到宫门口时,那些太监宫女看到皇上暴怒的样子都吓得战战兢兢,一齐跪倒说皇上息怒,朱由校理也不理他们就坐上步辇走了,只剩下皇后在宫里抽泣。   朱由校回到乾清宫,魏忠贤正好赶来,忧心忡忡地说:“启禀皇上,钦密司搜寻到了那孩子的新坟,经过邻居辨认,确实不是长公主的儿子,乃是一相貌颇似冒名顶替的。”   朱由校气得两手发抖:“好个孙纲,居然连朕都敢骗,小魏子,马上派人把南厂封了,把孙纲打入天牢,抄家灭门。”   魏忠贤和南厂一直有仇,闻言大喜,心道东厂的兄弟们我终于可以帮你们报仇了。可是冷眼旁观的黄宗羲却忽然插嘴道:“此事未必是孙提督所为,怕是镇国公早有预谋准备的替身,要知道苦肉计可不是这样玩的,孙提督心口被扎了一刀,全身的血都快流完了,想必他也是被蒙蔽的。眼下正值用人之际,皇上切不可草率行事,伤了臣子的报效之心。”   朱由校最听黄宗羲的话,点头称是,道:“既然这样小魏子就别慌查封南厂了,拿些人参去赐给孙纲吧,就算朕奖励他忠心报国的。”   魏忠贤心中不爽,暗暗记恨黄宗羲,可是黄宗羲下面的话却又让他欣喜万分。   黄宗羲道:“镇国公府的产业遍布全国,日进斗金,现在刘子光既已垮台,这些产业就应收归国有,但是户部的效率太低,臣建议皇上成立一个专门的衙门管理这些产业,收入都归入内帑,供陛下使用,至于派驻各地的监督人员,还是由魏公公择些品行端正的太监去担任为好,才能保证对陛下的忠诚。”   这等于是把一座金山塞进魏忠贤的怀里,魏公公当时脸上就漾开了菊花,道:“奴婢实在无德无能,难当此大任啊。”   朱由校对此深以为然,刘子光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尤其是他在全国开设的企业矿山种植园等等,更是肥的流油,若是这些产业收归户部统辖,未免用起来不够利索,最好的办法就是派出太监管理这些企业,将利润统统收为内帑,这样皇帝用钱才方便,他当即同意了黄宗羲的提议,命令魏忠贤主办此事。   魏忠贤投桃报李,也向皇上建议重用黄宗羲,给他一个正式的名分管理朝政,朱由校早有此意,当时就要任命黄宗羲为大学士,辅政大臣,但黄宗羲坚辞不受,只愿在幕后出谋划策,并说自己只能夸夸其谈不能办实事,做个幕僚还可以,当辅政大臣就勉为其难了。   朱由校和魏忠贤都深深为黄宗羲的精神才感动,认为他确实是大大的忠臣,也就不再勉强他,只是将黄宗羲推荐的黄氏三兄弟都晋升了官衔,以示恩宠。   既然刘猡猡没有死,那钦密司可就有活干了,他一时间侦骑四出,全国搜捕长公主以及刘猡猡刘小猫等人,为了不引起民间的骚动,发往各地官府的海捕文书都避而不谈通缉犯的姓名身份,只说带着孩子旅行的女子一律扣下再说。   再说彭静薇,从南京逃出来之后就驾着马车一路狂奔,她本是富家小姐,从来出门都是带着一大堆随从,哪里有过独自出行的经验,但是情势所迫她不得不咬着牙逃命,也不管前面到底是哪里,只管纵马疾走,江南水网密集,道路四通八达,她也不知道绕了多少弯路,才走到了常州府附近。   天色黑暗下来,彭静薇看路上车马稀少,便找个路边空地停下来,骤然放松之下才觉得浑身酸疼,腹中饥饿,爬进后车厢一翻,发现早已准备好的干粮清水,还有银子兵器服装等物,彭静薇找出一套男装穿在身上,居然正好合体,料想这是孙纲刻意安排的,再看那些干粮,分明是自己爱吃的牛肉干桂花糕等物,她不禁眼中含了泪,孙纲是个好人,为什么说叛就叛了呢?   正在思绪万千,一直躺着呼呼大睡的刘猡猡醒了,睁开眼就哇哇大哭,这种哭声就提示大人他饿了,彭静薇可慌了手脚,她一个大姑娘哪里会喂孩子啊,笨手笨脚开了一听梅林罐头厂的炼乳,拿清水兑了用奶瓶子喂给刘猡猡喝,又把桂花糕碾碎了用勺子一点点的喂,刘猡猡饱吃了一顿,撒了泡尿就又睡觉了,彭静薇拿着食物却吃不下去了,这个变化太突然了,忽然京城就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所,原先风光一时的镇国公府彭二小姐现在成了亡命天涯的逃犯,这种变化让她难以接受,想着想着忍不住痛哭起来。   刚哭了两声,远处山上传来凄厉的狼嚎,吓得彭静薇不敢再哭,生怕把狼引来,官道上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月朗星稀寒风吹拂,四下鬼火磷磷,再加上狼嚎,着实恐怖的很,彭静薇赶紧驾起马车往前赶,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听到马匹嘶鸣,不停地尥蹶子,彭静薇一看前面,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有无数只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   狼群来了,而且是经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的饿狼,幸亏它们的目的是只是拉车的马,暂时顾不得车上的人,彭静薇将身子缩回马车,手忙脚乱去拿火铳,就听见外面凄厉的马鸣和狼嚎,两匹马正受到狼群的攻击。   彭静薇将火铳从窗口伸出去,颤巍巍瞄准那些绿色的眼睛开火,火铳巨大的声音和耀眼的膛口焰吓了饿狼们一大跳,但是饥饿然它们顾不了那么多了,反而更加疯狂的朝车厢扑来,幸运的是这架马车是南厂特制的四轮防箭马车,木板里面衬了薄铁皮,只要关上车门,凭着狼的牙齿和爪子是无论如何攻不破的,但听着马匹被狼群撕咬的惨叫,彭静薇吓得满身冷汗,牙齿乱颤。   饿狼们吃了两匹马还不满足,爬到马车上面乱挠,有的还拱到马车下面企图咬开底板,更有甚者将爪子伸进小小的窗户乱抓,刘猡猡也被这些猖狂的畜生惊醒了,扯开喉咙嚎啕大哭,他这样一哭,野狼们更兴奋了,原来这里还有鲜嫩的小孩子可吃啊,于是更加起劲的抓挠起车厢来。   彭静薇的精神被逼到了临界点,忽然爆发起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划破长空,比一百头饿狼的嚎叫分贝还要高些,狼们一愣神,就遭到了疯狂的还击,彭静薇拿着转轮火铳朝外面猛打,片刻间就有数只野狼被爆头,其余的狼顾不得攻击马车了,先将同伴的尸体拖到一边去大快朵颐,它们之间还互相争抢,将狼尸拖来拖去的渐渐远离了马车,彭静薇杀得兴起,推开车门扬手投了一枚手榴弹到狼群中,当场炸翻了十几只野狼。   可万没想到的是,此时车厢顶上还藏着一匹狼,趁着彭静薇打开车门的片刻扑了上去,彭静薇听到风声连头也没回,转手就是一刀,倭国进贡的橘夫人短刀深深刺入狼的肚子,但饿狼体型甚大,靠着惯性依然将彭静薇扑倒在地。   现在的彭静薇已经不死若干年前那个利国铁厂的娇小姐了,实际上她的武力水平甚高,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整天舞枪弄棒打群架,养着一院子的猛兽,没事就和老虎豹子玩,区区野狼能在话下么,再说了,这头狼一个冬天没怎么吃饭,此时体质虚弱,战斗力大不如前,被彭静薇一阵乱刺,当场殒命,彭静薇还不罢休,一边嚎叫着一边将狼砍成肉泥,疯狂的架势吓得残余的饿狼都不敢靠近,悄悄捡了些被手榴弹炸碎的狼肉便离开了这个恐怖的女疯子。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二十二章 又入虎口   彭静薇很走运,遇到的只是十几只江南土狼,常年生活在水网丘陵地区,平日里也就是逮个兔子,捉个小孩吃什么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缺乏大集团协同作战的经验,刚开始靠着一股饿劲还能拼一把,稍微垫了肚子之后便没了刚才的狠劲,再加上彭静薇手中的火铳响声大,火光强,人又嚎的响,这些狼无心恋战,灰溜溜的撤走了。   彭静薇拿刀狠狠劈着狼尸,声嘶力竭的嚎叫着,把心目的郁闷全都发泄了出来,过了一阵子,暴走状态中的彭静薇逐渐清醒过来,看到远处树林里依然有点点绿莹莹的鬼火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后怕,赶紧逃回马车,关紧车门,手握刀枪严阵以待,回头再看刘猡猡,不知道啥时候已经醒了,小娃娃倒也不哭,睁着两个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薇薇阿姨,一只手放在嘴里吮着,一点也不知道害怕。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天亮,远处的狼眼才消失,彭静薇观察没有危险之后走出马车,之间遍地狼藉,两匹马被撕扯的只剩下骨架,到处都是狼的尸体残骸和血迹,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而马车所处的位置已经远离了官道,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来了。   马匹死了,马车自然无法再用,彭静薇撕下一幅车帘将孩子绑在背上,然后把车上的干粮银两等物品收拾收拾放进褡裢袋,擦一擦脸上手上的血迹,用油彩和泥土在脸上画了个妆,掩盖住本来面目,就这样上路了。   彭静薇打小就没受过这样的苦,背着一个沉重的小孩不说,还要扛着火铳和行李,走了没五里路,她已经歇了八回,考虑再三还是把招眼的长火铳给扔进了路边的草丛,只在怀里揣了把短火铳和短刀,便再次上路。   幸亏昨晚偏离官道不是很远,走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遇到了行人,这年头江南的铁路运输已经很发达,走官道的都是小本生意人和没钱的农民,彭静薇一身破烂的袍子,脸也没洗,再带个孩子,活像出门讨饭的,夹在人群中倒也不显眼。   世界之大到底想何处去呢,彭静薇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京城是肯定回不去了,利国铁厂虽然是老家,但现在未必安全,朝廷既然动手了就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军火产地,想来想去还是曾经去过的上海最安全,因为上海有刘家的很多产业,又是港口,搭船去旅宋不失为一条上策,等到了旅宋向赵雯姐姐哭诉一番,借上雄兵十万来报仇雪恨岂不正好。   打定了主意之后,彭静薇就向人打听了道路,朝着常州府走去,江南的地理她还是知道一些的,过了常州是无锡,无锡完了是苏州,然后就能抵达上海了,别看彭静薇平时大大咧咧的,关键时刻心思缜密着呢,她知道以前南厂逮人的时候总喜欢在火车站设卡堵截,所以宁肯多走些路也不敢乘坐火车,就这样一步步向南走去。   常州府北门外五里处有个小镇,名为快活林,由于靠着大运河,过往的船家总要在此打尖上下货之类,久而久之的就繁华起来,路两旁开了好多饭店,饭店门口停了不少骡子驴马的,还有成群的乞丐蹲着晒太阳,彭静薇走了老远的路,不知不觉肚里已经咕咕叫了,便寻了家门头比较大的饭店走了进去,在门口的时候两个小乞丐打打闹闹碰了她一下,要按二小姐以前的脾气就要发飙打人了,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只能隐忍,她无奈地摇摇头,背着孩子走进了饭店。   彭静薇身上穿得是孙纲准备的普通男装,式样布料都很不起眼,再加上昨晚被狼抓破了很多口子,又风尘仆仆走了那么远的路,所以看起来比乞丐强不了太多,但这样一个背着孩子的穷汉居然进门就直往楼上雅间走,跑堂的伙计从来都是以衣冠取人,立刻过来干涉:“客官,楼上是雅间,打尖的话楼下就可以了。”   彭静薇是何等人,当时就怒了:“怎么,以为爷没有银子么?”跑堂的看她虽然衣衫破烂,但是器宇轩昂,不是那等猥琐的白吃客,便将毛巾往肩上一搭,赔着笑脸道:“楼上一位,里面请。”   彭静薇上了二楼,把猡猡解下来放在椅子上,拿过菜单照最贵的点了五六个菜,又要了些酱肉鸭子之类的打包,过了一会,饭菜上齐,她便慢慢的吃喝起来。   楼上用饭的大多是来往于江浙一带的小商人,消息灵通的很,只听邻桌几个客人谈论着京城的剧变,一人说:“没想到镇国公居然谋反被斩,唉,这世道真是变了。”   另一人道:“可不是么,听说各地州府都在通缉镇国公府逃亡的家眷呢,到处都是画影图形和朝廷的密探,照我说朝廷是出了秦桧了。”   彭静薇脑子一懵,刘子光死了!她那个战无不胜的姐夫居然死了,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人无法接受,再看一旁咿咿呀呀吃着东西的小猡猡,彭静薇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在她满是污垢的脸上冲出两条痕迹来。她生怕别人发觉,赶紧收拾东西,喊小二过来结账。   店小二颠颠的跑过来一算账,居然吃了五两银子,这价钱分明是宰人,不过彭静薇懒得计较,将手伸进褡裢准备付账走人,可是一摸居然是空的,不好!被人偷了!   彭静薇道:“小二,爷的银子让人偷了,先记上帐,下回来还你。”   店小二本来就看她不顺眼了,一听这话立刻横眉冷目道:“对不住,小店本小利薄概不赊欠,客官没钱就拿东西抵。总之没有个说法别想出这个门。”   彭静薇心情正不好,当场就怒了,从怀里掏出火铳拍在桌子上道:“要钱没有,这个行不行?”   小二一哆嗦,没看出来这位爷还是狠角色啊,不过这家店也不是白给的,后台硬着呢,小二没敢接茬,蹬蹬蹬下楼不知道找谁去了,彭静薇冷笑一声,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将火铳收起来,抱起孩子就要下楼。   刚走出店门,迎面就走过来一帮人,为首一个虬髯大汉,这个天气就偿胸露怀,显摆着黑硬的胸毛,背后十几个短打的汉子都拿着齐眉短棒,凶神恶煞一般,一看就是当地的恶霸,店小二走在那汉子旁边,一边走一边说:“就是那个小子,吃霸王餐还拿火铳吓唬人。”   要论打群架彭静薇可是老手了,这些年别的没干,整天在京城惹是生非了,不过以往都是她仗着姐夫的势力和南厂的打手们欺负别人,现在风水轮流转,该别人以多欺少了,这地痞流氓可不比野狼,十几个人偎过来可够她喝一壶的,彭静薇心中苦楚不堪,当年叱诧风云的女魔头现在居然要被穷山僻壤的地痞欺负,真是人世沧桑变换啊,若是她只有一个人倒也就拼了算了,不过身边带着刘子光的骨肉,她无论如何拼不起,思虑再三还是软了,拱手道:“各位好汉,在下确实银子被盗,不是诚心想吃霸王餐,都是道上混的,还望老大行个方便,日后自当报答。”   地痞们哈哈大笑起来,这些人眼睛可都毒的很,一眼就看出彭静薇身段苗条声音尖细,是女扮男装,而且是个漂亮的女人。   那虬髯大汉笑道:“小娘子话说得好漂亮,那爷就随了你的愿,咱们“日”后报答吧,能日小娘子一次,别说一顿饭了,十顿都行。”   地痞们粗俗的大笑起来,虬髯大汉更是被自己的妙语连珠得意的笑弯了腰,可是一抬头却发现一把冰凉的火铳顶在了自己的脑门上,于是笑声噶然而止,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彭静薇刚想说话,就觉得眼前一黑,手中一空,火铳已经被人劈手夺去,那虬髯汉子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手里摇晃着火铳道:“小娘子在老子跟前玩这个,还嫩了点。”   彭静薇大怒,抽刀就上,但是那虬髯汉子的武功非常之高,远非小镇上的流氓头子的水平,用不了几招就将彭静薇拿住,喽啰们一拥而上,用麻绳将她五花大绑起来,一群人抬着扭个不停的彭静薇上了酒店的二楼。   上楼之后流氓们就将客人统统赶走,将两个八仙桌对了起来,桌上的酒菜统统扫到地上,然后把彭静薇扔到桌子上,七嘴八舌道:“老大您先来,弟兄们吃个剩饭就行了。”   虬髯大汉两眼放光,看着彭静薇长衫之下难以掩饰的酥胸和翘臀,不由得下面支起了帐篷,不过再看到彭静薇肮脏的脸,顿时觉得有些倒胃口,便吩咐人道:“拿个手巾把来,帮小娘子洗洗脸。”   很快手巾就拿来了,虬髯大汉亲自帮彭静薇把脸擦了个干净,当一张粉嫩的俏脸露在大汉面前的时候,他下面的帐篷却忽然塌了下去,脑门上也冒出了冷汗。   我的妈呀,怎么是她老人家啊。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二十三章 江湖风云起   虬髯大汉迅速后退一步,颤声道:“二奶奶,是您老人家么”   彭静薇正在拼死挣扎,听到这话大惑不解,抬头仔细看了看那大汉,似乎在心中隐约想起一个名字,试探着问道:“你是郭小四?”   虬髯大汉如遭雷击,虎躯一震,暗道果然是二奶奶驾临了,他当即向部下们吼道:“全给老子滚蛋,到门口把着去,谁也不准放进来!”   泼皮们不明所以,但见老大发飙不敢违命,一个个唯唯诺诺的退走,片刻功夫整个酒楼二层就只剩下大汉和彭静薇了。   大汉飞快的解开彭静薇身上的绳子,退后三步跪倒磕头:“二奶奶,小的正是郭小四,天目湖卧虎寨顾大当家的关门徒弟,今年春节跟师父进京给国公府送土产的时候有幸见过二奶奶半面,如此二奶奶微服驾临本地,小四瞎了狗眼冒犯大驾,请奶奶恕罪!”   说着将头在地板上磕的山响,这楼板虽不比砖地,也是硬木做成,磕了十几二十个头下去,额上立时起了几个大包,彭静薇本来脑她冒犯自己,想拿个茶壶砸在他的头上的,但见他尚有几分诚意,再加上今日不同往昔,便忍了这口气道:“叫你师父来见我。”   这郭小四的师父名为顾大海,原是五虎断门刀的掌门人,早年在天目湖太公山落草为寇,因为手下有一帮好拳棒的兄弟,本人又极讲义气,所以被东林党齐振铭收编,和其他江湖好汉一起作为政变的主力军,当年进攻东厂提督杨公公府上的就是他的人马,还因为抢娘们的事情和刘子光起了冲突,最终被刘子光降服,还认了徒弟。   政变成功之后,顾大海并没有留在官场,而是返回了卧虎寨,仗着是刘子光门徒的身份,在常州府一带混得风生水起,门徒无数,逢年过节的时候,顾大海总要带着徒子徒孙和一大堆土产前去京城探望师父。   刘子光常年在外征战,早就不记得这个徒弟了,不过人家可把这关系看的很重,每次都要正儿八经的磕头拜年,刘子光不在家就拜师母,有时候彭静薇也在场搀和一下,郭小四作为刘子光的徒孙级别,有幸在今年春年去镇武侯府上拜见了一次,并且瞧见了师母的妹子彭静薇,大伙儿都清楚,这位国公爷的小姨子迟早是要进门的,所以叫一声二奶奶也没错。   郭小四麻利的爬起来,冲着楼下喊道:“快去把祖师爷请来,要快!”然后拉开椅子恭敬地请彭静薇坐下,又吼道:“快上好茶,上点心,一个个麻利点,一点眼色也没有。”   彭静薇活动活动手脚,从桌子上下来坐到椅子上,忽然想起来什么,急道:“孩子呢?”   郭小四一拍脑袋道:“我怎么把他忘了,那位小爷是小公爷吧。”不待彭静薇回答就窜下楼去,只听一阵鸡飞狗跳,片刻后郭小四脸色苍白跑了上来:“二奶奶不好了,小公爷不见了。”   彭静薇只觉得天旋地转,死了多少人才把刘猡猡就救出来,没想到在这快活林给弄丢了,自己可怎么向死去的姐夫交代啊,她有气无力地说道:“还不快去找。”   正说着呢,顾大海接到消息匆匆赶来,他是认识彭静薇的,看见二师母这一身打扮,顿时就明白是京城事变逃过来的,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和徒弟郭小四起了冲突,还把小公爷给丢了,顾大海顿时暴跳如雷,指着郭小四骂道:“杀你一千遍都解不了老子的恨,我师父就这一根独苗还让你弄丢了。来人啊,家法伺候。”   彭静薇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执行家法,还不赶紧把孩子找回来。”   顾大海道:“我糊涂!快,所有人出动把我师弟找回来。”   自顾大海以下上百人在快活林搜了个底朝天,硬是没找到猡猡的影子,最后还是一个路人提供了线索,说有两个行脚僧抱着孩子往南边去了。   顾大海赶紧发出江湖令箭,寻找小公爷,这种江湖令箭是武林通用的一种请求协助的工具,顾大海的身份比较特殊,因为他不光是常州府一带的江湖老大,他的一个同门师弟还在天地会里担任重要职务,是常务副总舵主代文佩代大姐的左膀右臂,江湖地位相当之高,所以顾大海也跟着沾了些光,他只要发话,长三角一带还是很管用的。   知道下落便好办了,江湖令箭一出,凡是道上混的都会帮着寻找,这年头混社会的也比较多,行船走马开店保镖,讨饭的卖艺的都属于江湖人物,两个和尚抱着孩子目标那么显眼,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   说来这件事还是要怪郭小四,虽然彭静薇表示不愿意追究了,但顾大海还是执意不肯,丢下一把匕首让郭小四自己执行门规家法。   郭小四也是条硬汉,自知罪孽滔天也不求饶,拿起刀子单腿跪地,用手肘压着刀柄用在大腿上刺了一刀下去,顿时血流如注,刀尖从下面露出来,他趁着第一刀的痛劲用扎了第二刀,第三刀,整个过程哼都没哼一声。   三刀六洞的门规执行完毕后,面色苍白的郭小四被人抬了下去敷药去了,只听楼下传来一声赞:“顾当家果然门规森严,咱们丐帮也不能落后。”说着从下面上来一个中年乞丐,破衣烂衫背了五个麻袋,后面跟着四五个拿着竹竿脸上肮脏的年轻乞丐。   顾大海道:“吴长老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那中年乞丐道:“我一个不成器的弟子,居然偷了不该偷的人,我是来还钱包的,顺便教训一下弟子,小的们,给我拉上来。”   年轻乞丐们拉过一个人,正是在酒楼门口偷彭静薇钱包的那个人,他一头扑在地上冲着彭静薇磕头:“小的知错了。”   两个乞丐上前将他按住,其中一个抽出刀子压在那人手上,生生切下来一根手指,才把他架了出去。   随后吴长老肃然道:“京城剧变,我等丐帮弟子已经接到帮主密令,务必要保护镇国公的家眷安全,哪怕出一点纰漏都不行,没成想这个小子居然偷了彭小姐的钱包,真是该死,现在将钱包奉上,还请小姐恕罪。”   彭静薇没精神和他们啰嗦,接过钱包摆了摆手不再说话,顾大海道:“原来你们丐帮已经接到通知了,我们卧虎寨也是今天早上接到的飞鸽传书,说要保护我师父的遗孤,看来天下武林都已经动起来了。”   吴长老垂泪道:“镇国公死的冤,京城百姓无不为之带孝,读书的罢课,开店的罢市,就是婊子也关门谢客,咱们丐帮子弟虽然不上台面,但是敬重大忠臣的心确是实实在在的,不知道顾当家看见没有,从昨日起所有的丐帮弟子额头上都缠了白布的,那是为国公爷带的孝啊。大江南北丐帮百万弟子,从现在开始都会为保护烈士遗孤尽一份力。”   顾大海道:“我师父的遗孤确实流落到了此地,可是我那个劣徒居然和师母起了冲突,小师弟没人照看竟被几个和尚拐走了,我们正在商议此事,吴长老来了正好,你们丐帮消息最灵通,耳目最众多,这件事还得你帮忙。”   吴长老道:“没问题,我马上把消息放出去,我们丐帮弟子绝对尽心查找。”   顾大海道:“一般来说北面来的行脚僧化缘都是沿着官道一路前往无锡苏州上海的,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一路向南寻访。”   刘子光在武林中的地位极高,因为是他第一个将江湖组织引入了官僚体系,天地会的好汉们都有朝廷品级,从此武林人士不再是社会边缘,而是加入到主流中来,成为士农工商外的一大阶层,就凭这一条,刘子光的武林盟主地位就无人撼动,再加上他头上耀眼的光环一个接一个,大明镇国公大宋护国公的头衔就不说了,光是收复北方三千里河山的功绩就足以让他被万众景仰。况且他自身的武功不弱,算得上是能开山立派的大宗师了。所以不光妓院里供奉刘子光的画像作为保护神,江湖各帮会也都供奉他的画像作为祖师爷,社团里招收新人,召开年会的时候都要在他的画像面前烧几株香才算正规。   当刘子光为奸臣所害的消息传来之后,江湖人士和那些学生们的反应有所不同,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抗议,而是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来帮助镇国公逃出来的家眷部属,一时间各门派都暂时抛开了往日的恩恩怨怨,统一合作起来,寻访查找并且保护镇国公的遗孀和遗孤。   当刘子光遗孤在常州快活林发现的时候,天下震动,大到少林武当,中到峨眉崆峒,小到巨鲸帮海沙帮这样的社团,全都在第一时间组队前往江南救驾。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二十四章 江南暴风   江湖本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从来不缺少败类,镇国公遗孤在常州府附近出现的消息一经传开,立刻被朝廷钦密司知道,魏忠贤被朱由校责成十日内务必找到活着的刘猡猡,正发愁呢,听闻这个消息迅速派出大批高手赶赴常州搜寻下落。   除了保护遗孤和搜捕猡猡的两帮势力以外,还有第三股力量存在,这些人就比较离谱了,多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邪门歪道,也不知道谁造的谣言,说是镇国公的儿子身上有一幅藏宝图,隐藏着刘子光从满清搜刮的无数财宝的下落,只要逮到这个孩子,就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可拿,被猪油蒙了心的坏人们也背起行囊加入到寻找刘猡猡的行列里。   全天下的武林人士都在短短时间内聚集到了长三角一带,官道上走着背剑骑驴的沉默旅人,运河的客船上坐着抱刀闭目养神的彪悍男子,路边的茶棚里也充斥着带着兵器操着外地口音的汉子,各地的低等客栈全都爆满,江湖人士大都囊中羞涩,只能在车马店或者破庙啥的落脚,当然也不乏一些某某堡主的公子,某某剑派掌门的千金小姐啥的也来凑热闹,总之是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   江南各州府的衙役和驻军这些天可忙坏了,京城来了大批的高官监督办案,城门码头车站客栈都要盘查搜捕,他们不光要寻找刘猡猡的下落,还要缉捕京城叛乱后逃到江南的讲武堂叛军,任务相当繁重。   钦密司派往江南的督办是刘子光的老对头戴逸,这位前北洋水师的监军在青岛可没少吃刘子光的亏,对天地会他是更加痛恨不已,明清开战之后戴逸就瞅个空子溜回了京城,给魏忠贤送了不少礼物之后获得了重新启用,正是念在他对刘子光的刻骨仇恨上,魏忠贤才派来来江南督办此事。   彭静薇和顾大海等人从常州找到了无锡,又从无锡找到了苏州,一路寻访依然没有猡猡的下落,一行人正坐在苏州城外的一个小茶馆里等人,彭静薇看到路上来来往往的武林人士,不禁忧心忡忡道:“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练家子,大张旗鼓的寻找孩子,怕是那些和尚得到风声藏起来了吧。”   起先顾大海还经常和这些武林人士打个招呼什么的,倒是越到后来他认识的人就越少,毕竟他这个层面接触的大人物比较有限,但是顾大海的兄弟顾大山可是天地会的中坚分子,通过他的联络,天地会常务副总舵主已经接到消息,迅速赶来,他们这些人坐在茶馆里正是等待代文佩的到来。   不一会儿,十几个短打汉子簇拥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走了过来,顾大海等人赶紧站起来行礼,神态恭谨的很,彭静薇看见也不好意思坐着,站起来等人引见。   顾大海道:“四当家,这位就是我师父的……家眷。”顾大海想了一会才给彭静薇安了这样一个含糊的头衔,天地会四当家,也就是常务副总舵主正是刚从西域赶回的代文佩,她虽然没进过刘子光的家,但是对刘子光的几房姬妾都是清楚的,自然知道彭静薇是刘子光的小姨子,也是没过门的妾室,于是她微笑着一抱拳道:“是彭二小姐吧,在下天地会代文佩。”   如今代文佩的名气在江湖上可是响亮得很,大伙都知道这位女侠是镇国公的红颜知己,但是人家并不是靠着这层关系才当上了四当家,人家武功人品组织领导能力都是一流的,彭静薇当然也是知道的,她赶紧也学着好汉们的架势抱拳道:“代女侠,你一定要帮我找回猡猡。”   代文佩道:“一切有我,你只管放心,对了,我这里有个人你应该认识。”说着一挥手,后面一辆马车的帘子掀开,一个女子走了下来,彭静薇一看便惊喜地喊道:“橙姐姐!”   来者正是曾橙,二女抱头大哭,互相诉说从京城逃出来之后的遭遇,原来曾橙和刘小猫被皇后搭救出来之后,在京城外找了个地方把死孩子掩埋了,然后两人漫无目的的往南走,黑灯瞎火的竟然走散了,幸亏曾橙遇到了代文佩,才一起南下来到苏州府。   趁着姐妹俩说话的空当,代文佩询问顾大海:“苏州府查的情况怎么样?”   顾大海摇摇头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不认识的江湖人士,官兵也比以往多了不少,丐帮的人不知道怎么地一下子都消失了,没有他们的帮助,寻访更困难。”   代文佩道:“丐帮的人这两天要选新帮主,所以暂时不能帮忙,街面上出现的武林人士大多数是自己人,也有些败类是朝廷的鹰犬,总之大家要多加小心,除了寻访遗孤之外还要注意这些坏人,不能让他们抢了先机。”   顾大海等人频频点头,代文佩又道:“少林寺的贞元主持亲自带领十三棍僧,武当派的祖德大师率领七十二剑士,崆峒、青城、峨眉、华山、还有四川唐门都派出最强阵容赶赴江南,名门正派全都出动了,官府即使想镇压也得掂量掂量,所以大家不必担心人手的问题,有情况直接发烟火令,我们会立刻赶到增援,好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大伙赶紧去各处寻访吧。”   众人应一声四散离去,代文佩看着仍在一起抽泣的彭静薇和曾橙,心中不免一酸,正所谓同病相怜,她们失去了亲人,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代文佩可是几年前就由父亲做主许配给刘子光的,只是苦于自己身份低微才一直在江湖上打拼,想为自己将来进刘家门的时候不会被人瞧不起,可是如今名誉和地位都有了,斯人却已经不在。   她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宣泄自己的悲哀,可是代文佩不能,她是天地会上下几万人的主心骨,她必须保持坚强,在旁人面前从不落泪,但是谁有知道坚强背后的代价,自从听到刘子光殉难的消息以后,代文佩就整夜的失眠,躲在被窝里无声的哭泣,等到白天又做出一副从容冷静的样子,这其间的艰辛和压力无人知晓。   安顿好了彭静薇和曾橙,代文佩会见了一个人,此人的表面身份是江南织造署的工人,其实是南厂派驻苏州的秘密谍报人员,也是天地会的成员,刘子光在天地会身上可没少下功夫,这个江湖组织事实上已经是和南厂并行的情报机构,而且隐藏的更深,或许是意识到迟早和朝廷翻脸,刘子光早在两年前就不再大力发展南厂,而转向扩展天地会这个半地下组织。   这名工人名字叫花炮,早年刘子光曾经为他家伸冤,惩办了制造使曹寅,为此花炮一家感恩戴德,花炮也加入了组织,刘子光出事以后,江南织造署被太监接管,劳动强度大大增加,薪酬却急剧缩水,工人们稍微有些牢骚就被太监抓去殴打致死,一场风暴正在酝酿当中,代文佩约见花炮,正是为了煽动工人们造反,以响应京城风起云涌的学生运动,当然代文佩要做的不止这些,女人发起疯来远比男人要可怕的多,谁也想不到她从容镇定的背后隐藏着多么惊天的计划。   江南各州府属于南直隶管辖,一直是在朝廷的有效控制之下,各府县官员也都是吏部精选的可靠人员,除了上海道的部分官员外,大部分和刘子光的关系并不密切,但是在民间就有所不同了,刘子光的产业涉及层面极广,不论是桑蚕丝绸还是棉麻布匹,食品加工,烟草饮料,煤炭矿产采掘,车船制造,远洋货运,近海渔业,全都有所关联,刘子光一倒台,这些民间企业受到的冲击极大,因为刘氏产业被皇家没收了,以前的欠账不但作废,就是今后合作也不能指望了,太监当家,墙倒屋塌啊,再好的企业放在这些阉人手里都能糟蹋掉。   这一次镇国公谋反事件的影响极其广泛,最大的牵连是日升昌的倒台,而日升昌一跨,全天下的商人都跟着遭殃,江南作为大明朝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使用日升昌各种金融票据非常频繁,自然就成了重灾区,所有受害者都被查封日升昌的魏忠贤极为怨恨,官民之间的矛盾很深,动乱一触即发。   还有从京城逃出来的京师讲武堂讨逆军,上千人散落在江南水网地带,按理说江南人口密集,搜捕这些叛军不成问题,但是由于讨逆军在民间的支持者甚多,所以至今没被剿灭,代文佩已经和讨逆军的指挥使夏完淳拉上了线,暗中为他们提供粮草和医药,等将来自然能用得到这些人。   虽然有天地会群雄照顾,但曾橙还是心急如焚,毕竟丢的是她的亲生骨肉,彭静薇也内疚悔恨,因为孩子是从她手里丢失的,她俩在客栈里坐不住,便亲自跑出去寻找猡猡的下落。   二女在苏州街头走着,见人就问有没有见到和尚带着小男孩的,这几天苏州满城都是外地口音的练家子在打听和尚和小男孩,苏州人被问了不下几十万遍这个内容了,以至于她俩还没开口人家就说没看见,这种大规模拉网式的搜捕,那些拐带小孩的和尚肯定早就听到风声了,不乔装改扮掩人耳目才怪呢。   走着走着,忽然看见路边一个男子在买糖人,那人穿了一身绸缎袍子,但是面色黑红粗糙,不像是穿绫罗绸缎的员外倒像是个天天下地干活的佃户,这位佃户出手极其阔绰,直接拿出一枚金叶子把卖糖小贩手上的货给包圆了,用生硬的汉话让小贩背起糖果箱子跟他走。   猡猡在京城的时候就最爱糖人,所以曾橙见到别人买糖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或许是做母亲的第六感,她猛然停住脚步,拉住彭静薇道:“那个人有古怪。”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二十五章 被擒   彭静薇也发现了那个买糖人的古怪人,糖人这种东西又不值钱,全部包圆不过百十个铜板,而这人拿出的金叶子足以买下小贩今后十年所有的产品了,即使江南豪富人家出手也没这么大方,这里面确实有古怪。   彭静薇和曾橙嘀咕了两句,决定暂且不打草惊蛇,先跟踪看看这人在何处落脚再做打算,她俩算计别人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对面茶馆二楼上有一对眼睛正紧盯着这里。   一个相貌普通毫无特的的中年人从怀里掏出几张画影图形,对照着街对面那两个女子看了几眼,对旁边人说道:“没错,就是公公要找的人。”   旁边是三个同样毫不起眼的壮年汉子,但是仔细观察能发现他们的太阳穴外凸,手指的骨节也和常人有异,分明都是武功极好的练家子。他们三双六只冒着邪淫光芒的眼睛盯着下面两个女子一妙也不忍放开,其中一人道:“真是尤物啊,这样的娘们要是能睡上一回,少活十年都愿意。”然后就听到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少废话,干正事要紧,老三,你腿脚利索,速去禀告戴公公,其余的人分散开跟踪目标。”领头的中年人低声下令道。   “大哥,凭咱们的本事直接下去把人拿了不就行了,费那么多事干吗?”一个汉子不解地问。   “光逮这两人不够,咱们得顺藤摸瓜把其他人也抓了,等把他们一锅端了咱们就是首功,大哥我自然会向戴公公请求把这两个美女要来让弟兄们爽上一爽。”老大答道,其他三人赶紧赞道:“老大英明!”   这四个人正是戴逸从民间招募的一批江湖败类中的一个小团伙,四人专门蹿房越脊偷香窃玉,说白了就是小偷加流氓,却又起了个四君子这样不伦不类的雅号,这四个人在江湖上属于不太入流的角色,但是轻功和拳脚功夫却并不低,戴逸急于立功,所以吸收他们入了钦密司,专门用来搜捕刘子光的家眷。   用这些采花贼来寻找美女,简直再合适不过了,而且他们手上还有精确的画影图形,这是朝廷用抄查镇国公府的时候搜到的照片临摹的人像,发放到各处用来缉拿人犯,用照片来按图索骥可是一找一个准,所以当曾橙和彭静薇一出现就被他们盯上了。   四个家伙看目标转过街角走了,也赶紧下楼,店小二过来结账,梅老大拿出崭新的钦密司腰牌一晃,不屑地说:“老子在上海下馆子都不给钱,喝你两壶烂茶算什么。”   最近苏州城里好多这种朝廷鹰犬,白吃白拿不给钱还打人,苏州府也管不了他们,店小二怕挨打,只好忍气吞声,目送四人离开才狠狠地啐了一口。   黑红脸汉子带着那个卖糖人的小贩在前面走着,曾橙和彭静薇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出了东门,眼瞅他们进了一所大园子。   这座庄园甚大,足有三十来亩,雪白的围墙后面是绿树繁花,楼台亭阁,看样子园子的主人是个相当有身份的人,两女记下了园子的名字“东园”便回头离开,想回去找代文佩派人来调查,走着走着彭静薇几次回头张望,对曾橙道:“橙姐姐,好像有人跟着咱们哦。”   曾橙猛回头,但见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哪有什么人跟着自己,彭静薇道:“我的感觉不会错,可能是朝廷鹰犬,咱们赶紧走。”于是两人加快脚步想摆脱跟踪,梅老大等人一看目标已经有所察觉,便顾不得放长线了,急忙窜上去拦在二女前面。   “两位小娘子,跟爷走一趟。”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彭静薇大声叫道,引得一帮路人都来围观。   “什么王法,老子就是王法!”梅老大一撩袍子下摆,露出大红色的官裤和白底皂靴,显摆了一下自己的官方身份,这种刚加入六扇门的江湖败类往往喜欢藏头露尾,上面穿了便衣,下面还非得穿官裤官靴以证明自己和一般人的不同。   苏州府的衙役可没这么嚣张,围观老百姓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是京城来的探子,最近这伙人可把苏州府糟蹋的不行,现在居然当街抢人,真是胆大包天啊,但是义愤归义愤,江南人生性柔弱,哪里敢和朝廷对抗,上百人看着三个大汉围着两个漂亮女子耍流氓,硬是没有一个人出手。   彭静薇和曾橙背靠背站着,紧张的盯着这三个一脸淫笑的汉子,曾橙低声道:“怎么办?”   “拼了!”彭静薇迅速掏出火铳就要搂火,但是眼前一花,手中一轻,火铳已经到了人家的手里,梅老大得意地说:“小娘子果然扎手,还藏着暗器呢,不过哥哥我还是劝你老实点,咱们梅兰竹菊的本事可不是吹出来的……”   话还没说完,一记封眼锤已经到了跟前,梅老大赶紧一侧身,但还是被拳头扫中了。眼角顿时肿了起来,原来是另一个女子出手了,速度之快力量之大让梅老大心中一寒,不过也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两个人绝对是戴公公要抓的钦犯。   见曾橙出手,彭静薇也不甘落后,再次从怀里抽出短刀杀了过去,她虽然武功比较弱,但是也跟着名师学过一些皮毛,三板斧的功夫还是有的,雪亮的短倭刀舞的泼风一般,梅兰菊三兄弟虽有一身好武功,但是碍于戴公公下过死命令,不许伤害钦犯一根毫毛,所以被打的节节败退,在他们眼里那个拿着短刀的野蛮女孩子倒还好说,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可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妇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一拳一脚都要人老命啊,兰老二刚才被她踢中了胯下要害,现在已经躺下了,眼瞅着是不能传宗接代了,菊老四也被她一拳掏中了肚子,早上吃的小笼包子都喷出来了,疼得蹲在地上说不出话,梅老大仗着轻功高也只能疲于招架,根本拦不住两人。   围观百姓看见鹰犬吃瘪,都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为两位女侠叫好,可是很快他们就捂紧了嘴巴散开了,因为苏州府的官兵已经赶来了。   戴逸抵达苏州之后把府衙的三班六房官差和苏州千户所一千三百五十名官兵全都征用了,配合自己的钦密司人马盘查搜捕,由于江南人口密集,调查工作繁重,一直没有战果,刚才竹老三来报,说是发现了目标,戴公公喜出望外,赶紧集合部下,亲自赶过来,正好将钦犯堵在东门外。   官兵们呼啦一下散开,将两个女子包围在当中,红缨枪和水火棍举着,如临大敌一般,梅老大窜到戴逸身边回禀道:“公公,属下幸不辱命,没让钦犯逃脱。”   戴逸微笑着点点头,让梅老大退下,然后一欠身,对曾橙道:“殿下,老奴来接您和小公爷了。”   曾橙道:“我不是什么殿下,你认错人了。”   彭静薇也跟着喝道:“老阉奴,识相的快点滚开,要不然宰了你喂狗。”   戴逸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随即说道:“镇国公的小姨子果然泼辣,名不虚传,既然遇到了,那就随咱家一起回京吧。”说着一挥手:“给我拿下!”   墙头上、树杈上看热闹的老百姓们大吃一惊,这两个女子竟然是镇国公的家眷,怪不得官府出动了那么多的人,刘子光惩办贪官曹寅的事迹在苏州流传极广,老百姓对他的感情很深,但是在明晃晃的刀枪面前大伙也无能为力,只是默默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戴逸一声令下,部下们竟然迟疑着没有动手,苏州府的官兵和衙役们都看向自己的长官,带队的班头和百户都极为隐秘地摇了摇头,示意手下不要动,他们只不过是奉命行事,暂时配合而已,没有必要卖命,而钦密司的一帮人也有些吃惊,原来要抓的钦犯竟然是长公主,这皇亲国戚可怎么下手啊。   戴逸见没有人动,立刻大怒道:“都聋了不成,咱家可是奉了皇上的圣旨的,给我上,出了事咱家担着。”钦密司的人这才一拥而上。   曾橙不会武功,只是靠着力气大和动作快而已,钦密司的探子们哪个不是绝技在身的高手,轻松将曾橙困住,几个人来回跳跃着,消耗她的力量,而彭静薇就更惨了,没几个回合就被人家制服,牛皮绳五花大绑起来,捆的像个粽子,看见彭静薇被抓,曾橙心里也慌了,急忙跑过来救援,却被从天而降的一张特制渔网罩住,任凭她力气再大也挣脱不开,戴逸嘿嘿笑道:“长公主你就别挣扎了,这是西域天蚕丝网,别说是你,就是刘子光那厮也挣不开的,皇上本来想拿这个对付你家相公的,现在给殿下用上也是缘分啊。”   曾橙和彭静薇双双被俘,犹自一边挣扎一边痛骂戴逸,老百姓们看见镇国公的家眷被擒,也只能叹气流泪,正在这时,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请留下这两位女施主。”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二十六章 活佛   众人大惊,四下张望竟然看不见人,忽然一阵衣袂飘动,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和尚从天而降,双手合十念了一句弥陀佛。   要是一般人跳出来叫板,戴逸早就让人将其乱棍打死了,可是这个老和尚一看就是有来头的,就算是钦密司派驻苏州的督办戴公公也不敢等闲视之,便压住怒气客气地问道:“官府办案,你这个出家人搀和什么?不要以为是少林寺的咱家就会给你面子。咱家一个口信就能把你们嵩山的田产房屋全给查抄了!”   戴逸豢养了几个江湖败类,就觉得自己也算半个江湖中人了,在他心目中厉害的老和尚都是出自少林寺的,哪知道人家这位老和尚压根就不吃那套,依旧双手合十道:“老衲不管你什么官府不官府,留下两位女施主便罢,如若不然,定叫你好看!”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老和尚怎么说话这么没谱,张嘴就威胁官府,戴逸这下可气炸了,心说你个老秃驴给脸不要脸啊,当即一挥手:“拿下!”   钦密司的高手们不敢全力对付长公主,但对这个来历不明的老和尚还是下得去狠手的,一帮人挥舞兵器各显神通扑了上去,哪知道老和尚动作如鬼魅一般变幻莫测,看着身子没动,兵器打过去却是一个空,十几个人打了半天,竟然连老和尚的毛都沾不到。   戴逸急了,心想你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先把人犯带走再用火铳轰你不迟,他阴狠的一挥手,高手们全退了回来,苏州府的官兵们齐刷刷把火铳举了起来,瞄准老和尚就要扣动扳机。   说时迟那时快,老和尚一声怒吼,须发皆张,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耳膜撕裂般的疼痛,大风吹得眼睛睁不开,飞沙走石打在脸上生疼,有点武林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正宗的西域神功——狮子吼,据说已经失传上白年,没想到今日在这江南烟花地出现,能见到绝世神功,也算是他们的造化了。   老和尚刚吼完,又有十六个和尚从天而降,这十六个彪形大汉全都身着褐红色的僧袍,坦露着肌肉发达的右臂,手里拿着奇形怪状的兵器,十六个人如同一堵铁墙挡住了官兵们的退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森的杀气,老百姓们早就吓得关门闭户了,官兵们也战战兢兢,拿不住兵器。   戴逸身边一个老江湖小声道:“戴公公,点子扎手,咱们带的人太少,怕是全撂在这也带不走人犯啊,不如……”   戴逸明白他的意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苏州府可是大明腹地,这些来路不明的妖僧再厉害也只能逞一时之强,等他调集了大军再来报仇不晚,至于曾橙和彭静薇两个钦犯,只能暂且交给对方了。   戴公公故作镇静的一抱拳学着江湖人模样道:“老和尚,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完带着众官军转身离去,老和尚微微点头,那十六个武僧便闪开一条道路,让官兵们撤走了,只留下彭静薇和曾橙站在当场。   彭静薇大声喊道:“快给我们解开。”那老和尚却理也不理,招呼武僧将她俩带走,那十六个武僧面无表情,任凭彭静薇又踢又骂不为所动,看起来好像根本听不懂汉话一般。   走了没多远,居然来到刚才她俩到过的东园,大门无声的打开,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进去,里面果然别有洞天,山水秀美,楼台精致,算得上是苏州园林中的翘楚了,大门两侧的门房里藏着数十个身穿甲胄手拿弓弩的汉子,看服色绝非朝廷的人马,这可蹊跷了,大明朝不禁刀弓,但是盔甲和强弩却是违禁品,这些人居然敢大量持有违禁品,看来绝非一般人。   再往里面走更觉得奇怪,来来往往的下人都不是中原人打扮,带着皮帽子,穿着露着一条胳膊的皮袍子,脚下是尖头毡靴,这种服饰就连见多识广的彭静薇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人们看见老和尚过来都谦卑地行礼,嘴里说着“扎西德勒”。老和尚也和善的回礼。   再往里面走,俗家打扮的下人就不见了,换成了一水深红色僧袍的和尚,袒露的胳膊粗壮的不得了,宽大的僧袍下面鼓鼓囊囊的藏着兵器,警卫相当森严,来到一所小楼前,老和尚停止了脚步,恭恭敬敬和里面说了说了几句话,然后对二女道:“活佛要召见你们,进去之后切不可喧哗,一切按照里面人的指示来,明白没有?”   彭静薇和曾橙已经被这些莫名奇妙的人惊呆了,心想就是所谓的活佛下令救出我们的么?那这活佛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一时间头脑混乱也想不出个头绪,只好任凭和尚把她们身上的绳索解开,又拿什么香熏了一阵子,才放进小楼里。   先前那个老和尚显然身份不够高,根本没资格跟着进去,但是里面却传出话来似乎是叫这老和尚一同进去,出家人讲究戒贪,嗔,喜,怒,这老和尚看样子也出家不少年了,可是此刻竟然也忍不住喜形于色,激动的眼泪哗哗地,彭静薇和曾橙见了不由得暗暗惊叹,这活佛的魔力居然如此之大。   进去之后,屋内黯淡无光,两边墙上隐约绘有狰狞的金刚像,一个个面目恐怖,渗人心魄,十八名带着奇怪僧帽的红衣僧人坐在两旁,口中念念有词,气氛恐怖压抑,彭静薇吓得抓住曾橙的衣襟,牙齿都颤的说不成句了,曾橙也很恐惧,两腿抖个不停,站在原地不敢向前。   前面十步远的地方有一个金丝帘子,帘子后面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近前来。”两女壮着胆子向前走去,帘子缓慢的卷开,露出后面那人的庐山真面目,原来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和尚,穿着打扮和外面那些小和尚差不多,都是袒露右臂的袈裟,但气度和修为就天差地别了,老和尚还未开口,只是将眼睛一扫,彭静薇和曾橙就觉得如沐春风,浑身暖洋洋的如同站在夏日的海边,春天的花园里一般舒畅,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   到底是活佛啊,两个人在心底里暗暗赞叹,那老和尚仿佛探知了她们的内心一般,微微一笑道:“活佛和你们有缘,所以特地招你们来侍奉活佛。”   彭静薇一机灵,原来是花和尚装神弄鬼啊,她一叉腰就要破口大骂,那老和尚伸出一只手指微笑着摇了摇:“活佛不是老衲,等你们见了便知。”随即转身对后面道:“恭请法王陛下。”   轰隆隆一阵响,四个拿着孔雀羽扇的和尚开路,然后是八个红衣僧人抬着镶金的坐辇,锦绣垫子上坐着一个小娃娃,年龄不过五六岁,也穿着小号的红袈裟,头剃的精光油亮,坐没坐像,躺没躺像,歪在坐辇上,两腿放在外面忽悠着,嘴里含着糖人,旁边放满了拨浪鼓大阿福等玩具。   曾橙望见那孩子不由得一颤,双手伸开颤声喊道:“猡猡,我的儿~~”原来所谓的法王陛下正是失踪多日的刘猡猡。   曾橙刚想扑过去,两边便窜起四个武僧挡住去路,这下刘猡猡不干了,把糖人一丢,哇哇大哭起来,老和尚急忙呵斥了一句,武僧迅速让开,曾橙一把抱住了丢失的儿子,母子俩抱头大哭,一旁的彭静薇都看傻了,这也太离谱了吧,好端端的小外甥就当了和尚,还是什么法王,这这这,脑子都要炸了,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啊。   哭了一阵子,曾橙才止住悲声,摸着儿子的小秃头质问道:“你们凭什么把我儿子的头发剃了,我们不出家!我们不稀罕当什么法王,赶紧放我们走!”   彭静薇也醒悟过来,赶忙偎过来帮腔道:“对!我们才不稀罕当你们的什么破烂法王呢,我们本来就是淡马锡国王,大明的侯爵,你们这些坏和尚,知道这孩子的爹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们,他爹就是威名远震海内的镇国公刘子光,你们动了他的儿子,还想好么?”   老和尚摇了摇头叹口气:“法王陛下不是任何人的儿子,他只是借了躯壳而已,其实是我们吐蕃老法王的转世而已,我们一行人在江南寻找转世灵童整整两年,直到最近才算找到,这也是造化啊。”   彭静薇道:“少扯那些没用的,什么灵童不灵童,我们不信那个,我家猡猡不是你们要的人,现在我们就要回去了,谁敢阻拦我就要谁好看!”   老和尚又叹口气道:“女菩萨,你以为现在还能走得了么?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二十七章 英雄归来   彭静薇杏眼圆睁:“老和尚,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你个出家人敢强抢民女!”   老和尚道:“非也,女菩萨你错了,第一,老衲不是和尚,而是吐蕃佛国的执政大喇嘛索南嘉措,第二,留下两位女菩萨并非老衲的意思,而是西天大善自在佛的法旨。”   彭静薇道:“什么西天大善自在佛,叫他滚出来说话!”   老喇嘛一指曾橙怀里的小秃头:“这就是大慈大悲西天大善自在佛。”   彭静薇眼珠子瞪得溜圆,一时语塞,老喇嘛又道:“活佛封你们为圣母、圣姑,跟随登巴鸸媸套笥遥罘鸬姆ㄖ季霾荒芪タ梗闭庖彩欠鹱娴陌才牛磺兄汹ぺぷ杂刑煲猓忝腔故侨厦伞!?br>   彭静薇还想吵闹,忽见曾橙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便不再做声,只见曾橙抱着孩子心平气和的问老喇嘛:“这孩子是镇国公的后代,朝廷的鹰犬和江湖的好汉都在寻找他,我想请问大喇嘛,如何将这孩子送到千里之外的吐蕃佛国去。”   大喇嘛道:“这些我们都清楚,活佛的俗家身份非同一般,如此幼小就历经磨难,想来也是活佛他老人家刻意的安排,至于如何回到吐蕃,请圣母不必担心,我们自有办法。”   正说着话,外面进来一个红衣喇嘛,向索南嘉措低声说了几句吐蕃语,索南嘉措点点头,让先前那个救了彭静薇和曾橙的老和尚过来,老和尚疾走几步,跪倒在曾橙面前,把曾橙吓得赶紧闪开,索南嘉措道:“圣母,他跪的是活佛,不是你,只管站着别动便是。”   曾橙便不再动,怀中的刘猡猡探出身子,用稚嫩的小手在老和尚光溜溜的秃头上“啪”地拍了一下,然后喜得哈哈直笑,看样子对这个游戏很熟悉,很喜爱。老和尚被活佛摸了脑袋之后,感动的涕泪横流,激动万分,索南嘉措道:“慧明大师,外面有大队官军要对活佛不利,现在就看你的了。”   慧明大师道:“请活佛放心,徒儿一定保护您的安全。”说着飞身而去。   索南嘉措对彭静薇和曾橙道:“你们也不必惊慌,随我来。”   虽然很不喜欢这些神秘的西域喇嘛,但是相对官兵来说,他们总归是没有敌意的,若是让猡猡落到戴逸手中那可就完了,事态紧急,两人不再多说,抱着孩子跟着老喇嘛向楼后走去。   楼后是一座花园,花园中怪石林立,清水从假山上面流下来,水声淙淙,别有洞天,谁也想不到这假山里面竟然藏有暗道,看来这些吐蕃人在中原已经经营了很久了。   暗道是拱形的,墙壁用砖头砌成,干燥整洁,两旁还有烛火照明,一行人匆匆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从一个小树林里钻了出来,回望东园,已经杀声震天,火铳和炮弹的硝烟味道隔了这么远都飘了过来,索南嘉措道:“别担心他们,为活佛献身是他们的光荣,咱们走。”   小树林外面停着五辆马车,装饰豪华,驾车人都穿着绸缎直裰,等一行人上车以后便挥鞭启程,径直朝着东面去了。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荒坡上有两个叫花子在躺着晒太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再说代文佩,派人到处寻找曾橙,天地会的人撒出去还是很有效果的,没有半个时辰便打听到东门附近发生的和尚和太监争抢民女的故事,于是她赶紧带领部下赶过去,正好戴逸调集的人马也到了,正在拼命攻打东园,吐蕃国的人虽然没有先进的火器,但是箭不虚发,冷兵器功夫了得,一时半会官兵也攻不下来。   代文佩见交战双方都是正规军,自己只带了二十来个拿短兵器的汉子,根本偎不上边,便只好下令暂时撤退,只留下几个人探听消息。   等到晚上消息传来,说是官兵攻破了东园,除了一地死尸外一无所获,这些死尸穿的盔甲拿的兵器和中原人截然不同,打仗的风格也不一样,区区几十个人抵挡了上千官兵足足半天,每个人都是战斗到最后一息。   这事着实奇怪,看来盯着镇国公家眷的绝不止江湖和朝廷两路人马,番邦外国也插手了,这江南的水越来越混了啊。   山东,青岛府,这里是北洋水师的大本营,管辖着舟师、飞艇军、水师步勇等众多单位,自从刘子光被朝廷诛杀的消息传来之后,青岛城头就升起了白旗,全军带孝,全城披麻,留守官兵驱逐了朝廷委派的知府,斩了南京派来的监军官,造反迫在眉睫,青岛守备鲁英本想带兵南下为大帅报仇,可是水师提督李岩从北京发来命令,让他坚守勿动,而且青岛基地的主力都在北方天津港,城内只有几千步卒,缺乏野战火炮,所以鲁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听从李岩的命令,为红衫军留下一点种子,但他心里的苦楚也无论如何化不开,每日里只管饮酒痛哭,追思大帅的音容笑貌,和当初一起杀敌报国的唏嘘往事。   济南府,山东巡抚的官衙内,一个相貌英挺的中年人愁眉紧锁坐在案后,他正是巡抚史可法,算起来史可法是半个刘子光系统的人,当年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吏部员外郎的时候,就因为帮刘子光说了几句话,便被知恩图报又严重缺乏文官支持的镇武侯想办法弄到了山东青州当知府,京官外放实缺可是肥差,不但能捞政治资本,还能捞不少油水,史可法没辜负刘子光的希望,在知府任上干的有声有色,不到一年时间就把青州府治理成了夜不闭户的模范城市,后来清兵来犯,他又组织民团,坚壁清野,配合朝廷大军打了几个漂亮仗,可谓文武双全,百姓爱戴,所以刘子光保举他做山东巡抚的时候,就连一直爱刁难的钱谦益都没什么话说。   但是史可法并不是刘子光系统的人,他只是一个彻底的文人,只知道忠君报国,不知道趋炎附势,朝廷诛杀刘子光的消息传来,他也曾痛心过,但是山西、甘肃、哈密、甚至自己治下青岛发生的红衫军哗变的事情让他改变了想法,朝中有权臣不是好事!   现在史可法手上拿的是朝廷中某人写来的密信,上面交代了他一些事情,这封信让他大为震惊,因为镇国公刘子光并没有伏诛,而是在十万京营大军的搜捕下失踪了,他很有可能会前往山东重整旗鼓正式和朝廷翻脸开战。   想到这里史可法觉得很头疼,如果刘子光来到济南自己将何去何从,他望着窗外正在发芽的柳树若有所思,半晌后才呢喃道:“大明再也经不起内战了。”   ……   此时,济南城外正有一骑飞奔而来,半旧的红袍在风中呼啸沧桑,正是混在孙启超钦差队伍中逃出京城的刘子光。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二十八章 荣归故里   济南城,南门,天擦黑的时候,四个守门的官兵正在缓缓推动沉重的城门,济南不比江南繁华地,到了晚上就要关门落锁禁止进出了,负责济南城防的军队已经不是当年的徐州军了,而是由山东本地人组成的新军。   山东子弟组成的军队,自然对镇国公的感情极深,尤其是济南这一带,刘子光的生祠比土地庙都多,这些吃粮当兵的小伙子哪个不知道刘子光是济南人民的大救星啊,若是没有他三千孤军力挽狂澜,济南城就被多尔衮的十万败兵血洗了,而且刘子光在济南置办的产业极多,雇佣了大批当地人,待遇优厚的很,可以说有五成的济南人是靠着镇国公的产业谋生的。   可是刘子光出事以后,这些产业就被飞速赶来的太监们接手了,这些太监哪管什么生产,一个个只知道往自己口袋里塞钱,没几天功夫,好端端的产业就被弄得乱七八糟,济南人民怨声载道,幸亏时间不长,所以矛盾暂时还没积攒到爆发的临界点。   城门吱吱呀呀的走着,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远处一骑飞奔而来,守门的百户赶紧让手下暂且停下,这几天京城的公文来的很勤,有时候一天就有七八份,这一骑赶的这么紧,怕是六百里加急的快马吧。   “许是京城又胡诌出国公爷的什么罪状了。”一个士兵轻声说,这两天城门附近光布告就贴了五六张,全都是刘子光祸国殃民的罪状,一条条一桩桩,没一件能让老百姓信服的,每天晚上都有布告被人偷偷撕掉,官府追查也查不到,想想也是,就连官府中人也不相信布告上的内容,又怎么会下力气追查呢。   片刻之后,那一骑已经奔至百步之内,官军见他行装打扮并非六百里加急,便掩上门喝道:“明天再进城吧,落锁了。”   那骑士勒马停住,对城墙上的军官喊道:“开门,我要见史大人。”   守门百户问:“你是何人?有何公干?”   来者朗声道:“我是刘子光!”   城楼上一片哗然,镇国公不是死了么?怎么又出来一个活的刘子光,此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城墙上灯火通明,城下却一片漆黑,谁也看不清楚来者的相貌,官兵们议论纷纷,谁也不敢确定下面那个人就是真的镇国公,但谁也不敢说那就不是真的镇国公,刘大帅一身武艺出神入化,又是二郎真君下凡,有上天庇佑躲过了奸臣的暗害也未可知啊,再说镇国公现在可是谋反的钦犯,冒充他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大家虽然信了两三分,但不敢做主,只好去通知城防千户张大牛。   这张大牛本来是利国铁厂的一名铁卫小旗,后来跟随刘子光奔袭济南,又参加了惨烈的济南保卫战,失去了自己的一只胳膊,因为伤残退出了红衫军,在济南娶妻生子安家落户了,后来官军招人,虽然他只有一只胳膊依然被特招入伍,还封了千户的官职,不为别的,就为他曾经是红衫军的一员,刘子光的部下。   张大牛是见过刘子光,只有他才能分辨出真假镇国公,但这会张千户已经回家吃饭去了,于是官兵们冲城下喊道:“这位爷,俺们不敢擅自开门,要等国公爷的老部下张千户下令才行,这会已经派人去请张大人了,烦劳您稍候片刻。”   这话说得客气,又暗含了威胁,既然说是镇国公的老部下,那肯定是认识他的,若是冒名顶替的自然就没有好果子吃,那骑士当然听出来其中的味道,笑道:“也好,让张大牛来见我吧。”   见他一口说出张大牛的名字,官兵们又信了四五分,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满脸都是兴奋之情。   济南早已不是当年风口浪尖的明清战场,现在是毫无战争威胁的内陆城市,张大牛身为城防千户,手底下管着千把号吃粮人,怎么也算是县团级干部了,每日除了在城墙上晒太阳,就是回家逗孩子玩,老上级刘子光死了,这件事对他的触动很大,那几张大放厥词污蔑镇国公的布告就是他用那条残存的左臂撕下来的,但是泄愤归泄愤,造反的事情他是干不来的,毕竟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过日子,再说孩子还这么小,张大牛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热血的汉子了。   今天天黑的早,张千户早早回到南门附近朝山街的宅子里,抱起孩子好好的亲了一番,丫鬟佣人把饭菜端上来,老酒烫起来,就等着老爷和少年玩完开饭了。   忽然大门被急促的敲响,一个身着号衣的小军官奔了进来,冒冒失失闯进了大人的书房,在张大牛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什么!”张大牛脸都变色了,把孩子往榻上一扔,连靴子都买来得及穿,光着脚就往外面走,小孩被摔得哇哇大哭他也不管了。   张大牛赤着脚跑出大门,飞身上马,一声大喝:“驾!”便冲着城门方向奔去,不多时来到城门处,官兵们见千户大人来了,赶紧拨开沉重的门闩,推开城门,门刚打开一条缝,张大牛便纵马冲出门去。   城墙上的士兵们只看到他们的张千户奔到那人马前,只看了一眼,便翻身下马,哭拜于马前,历经沧桑的中年人的哭声是如此的富有感染力,让城墙上每个士兵都为之落泪,因为他们知道,来者正是不折不扣的,虎口逃生的镇国公刘大帅!   张大牛哭了几声,用独臂一抹眼泪,冲着城墙上吼道:“他妈的!快开门,龟孙子们一点规矩都不懂,下来列队欢迎大帅!”然后用独臂牵着刘子光的马缰绳,赤着脚大踏步地往城里走。   城墙上值班的士兵不多,也就是三四十个人,此刻一窝蜂的奔下来,在城门大开,在两侧列队,等镇国公的马过来时,领头的百户拔刀出鞘放在鼻子前,拉长声音喊道:“敬礼!”三十多个士兵一起将红缨枪举到胸前,虽然动作不够整齐也不够简洁,但是一双双眼睛透露出来的热忱和感动确实火烫的,镇国公遭难以后第一个想到的是来济南,是寻找他们这些山东父老,这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激动!自豪!   张大牛一边拉着马往前走,一边问刘子光:“大帅,您趵突泉的府邸已经被个死太监霸占了,属下这就派兵去把他赶出来,您暂且在那里下榻,咱们连夜召集老兄弟,要怎么干只要您一句话。”   刘子光道:“不慌,大牛你先去把鞋穿上,带我去见见史巡抚,其他的事情缓缓再说。”   张大牛这才意识到自己赤着两只脚,赶紧找了个军官把人家脚上的靴子扒下来自己套上,又凶相毕露的对大伙说:“国公爷来济南的事情谁也不许透露,你们几个把城门把严实了,今夜谁也不许出门,尤其是那几个南边来的阉人。”   值班百户会意,一起说道:“大人放心,城门这边有我们在,管保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那人,快去把库房里的火铳都拿出来,大门上锁,大人您就放心在城里办事吧。”   这些兵都是张大牛的心腹,他放心的点了点头,这才牵着马引着刘子光往巡抚衙门去了。   史可法还在书房里整理公文,简单的晚饭放在一旁,可是他一筷子都没动,倒不是因为事务繁忙,而是因为天下局势的险恶,青岛府已经公开举起白旗为刘子光带孝,其他府县也不稳定,就连济南府的城防军也隐隐有兵变的意思,再加上那些京城来的太监胆大妄为,肆无忌惮,短短几天就打死了七八个百姓,霸占了价值十几万两的田产铺面,真不知道朝廷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处置了刘子光之后应该采取怀柔政策,平息百姓的怨气才对,他们倒好,反而主动挑起事端,难道是想逼老百姓造反么?   史可法愁眉紧锁,一只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有节奏的敲着,旁边茶盏里的水已经凉了,他也毫不在意,拿过来一饮而尽,仿佛用这凉茶能浇灭心中郁闷之火一样,突然书房门被敲响,巡抚标兵队的百户史俊进来禀告道:“衙门外有一人求见。”   巡抚老爷掌管全省军政民事,平日里来拜的人多了,但是史可法从不在办公时间外接见不认识的人,为的是防止有人行贿送礼,现在已经是晚饭时分,这个点拜访别人可不大厚道,难道是想来巡抚衙门蹭饭不成?史可法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好笑,随口问道:“是什么人?”   史俊道:“不知道,但是标下认识给他牵马坠蹬的人,乃是济南城防营的张大牛张千户。”   史可法一下就站了起来:“莫非是他?”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二十九章 too yang , too simple   刘子光还活着,对于这一点史可法一点也不惊讶,大明朝第一猛将兼第一特务组织南厂的创始人哪有这么容易被干掉的,而且朝廷已经发文来提醒说刘子光可能还活着,让史可法惊讶的是刘子光居然大模大样跑到济南来了,而不是隐匿行踪潜往青岛或者山西这样的红衫军根据地,因为济南府毕竟还是朝廷的地盘,没有驻扎红衫军的一兵一卒,难道他就不怕……   事到临头,再怎么猜测也晚了,史可法到底是个有主见的人,他沉吟片刻道:“史俊,你把不相干的下人都支开,莫要让人看见那位客人,把客人带到我的书房来,你亲自把守,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史俊是史可法的本家侄子,见自家叔叔如此紧张,便道:“要不要侄儿集合卫队,在书房周围埋伏保护叔父?”   史可法一摆手:“不用,莫说本抚的卫队了,就是千军万马在这个人面前也不顶事。”   史俊大致猜出来者是谁了,他不由得心头一紧,为自家叔父担忧起来,他沉声道:“标下这就去办。”   史俊来到巡抚衙门口,拱手道:“巡抚大人有请。”   张大牛不满地嘀咕道:“史巡抚面子忒大了吧,居然不来迎接国公爷。”   刘子光却是洒脱地一笑,对张大牛道:“今夜我和巡抚大人秉烛夜谈,你且回去吧。”   打发走了张大牛,刘子光随着史俊走进衙门,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偌大的巡抚衙门冷冷清清,空空荡荡,刘子光自然知道这是史可法的安排,他也不说破,紧随史俊来到书房。   史可法一袭便装,头戴方巾,身穿青衫,迎出书房道:“世兄驾临寒舍,宪之有失远迎,还望海涵,赶快里面请,史俊,去泡壶茶来。”   等史俊消失在月亮门外,史可法才道:“国公爷,你是怎么从京城逃出来的?这段时间天下大乱,军心不稳,外敌虎视眈眈,大明危矣啊。”   刘子光道:“先不慌说这个,帮我弄一桌饭菜垫垫肚子,一路从京城北上,穿州过府不敢停歇,几天没吃上热饭了,这到了济南府才算到了家啊,我可得好好歇歇。”   史可法道:“国公爷稍候,下官这就去张罗。”   巡抚衙门的伙房灶台一直没熄火,就是准备着为巡抚大人置办晚饭呢,所以不到片刻功夫,酒菜流水一般端了上来,刘子光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肘子,大块朵颐起来,史可法亲自拿着酒壶为他斟酒把盏,倒了几杯酒之后,史可法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国公爷有什么打算啊?”   刘子光道:“魏忠贤和黄宗羲两个奸贼阴险狡诈,花言巧语蒙蔽皇上暗算于我,害得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笔帐无论如何都要报的。”   史可法道:“国公爷是不是想召集旧部,打起清君侧的旗帜杀奔南京,将仇人手刃,恢复自己的名誉和地位呢?”   刘子光只顾啃着手里的酱肘子,咕哝道:“是有这么个打算。”   史可法的眼神凌厉起来:“国公爷可曾想过,这样一来,必将天下大乱,大明中兴好不容易才开了个头,一夜之间就会回到从前,甚至还不如从前!不错,现在甘肃山西的驻军已经举起为你报仇的旗帜,只等着有人登高一呼就发兵南下了,河北、陕西、河南的军心也极其不稳,各省的武备学堂学兵都有哗变的迹象,咱们山东就更不用说了,只要国公爷一声令下,绝对有数不清的人跟着你走。”   刘子光酒满口肉满腮,一边吃一边道:“嗯,是这个理,接着说。”   “国公爷有民心,有军队,师出有名,一旦发兵清君侧,不用两年定当扫平南京,手刃奸贼,快意恩仇,可是这两年时间,就足以把江南繁华富庶之地变成一片焦土,国公爷有兵有钱,朝廷未必就没有兵将人马,国公爷是带惯了兵的,也知道现在大明军队的武备远非几年前那样只是用长枪弓箭了,而是大炮火铳铁甲战车,双方都有这样犀利的兵器,打来杀去死的都是大明子民,消耗的百姓的钱粮,自相残杀不说,还便宜了满清西夏这些虎视眈眈贼心不死的番邦蛮夷,到时候大明必然分崩离析,百姓流离失所,这些,国公爷您想过没有?”   刘子光停止了咀嚼,两只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史可法,史可法又语重心长地说:“不错,国公爷是受了委屈,受了冤枉,可是为了自己快意恩仇,就将千万黎民百姓绑上战车,这,是否太自私了些呢?”   刘子光反问道:“那依史大人之见,刘某应当如何处之?”   “跟我回京城,面见皇上把事情说清楚!有钱阁老,有侯尚书,有我们东林党人,一定会还国公爷一个清白!如果皇上执迷不悔的话,宪之情愿撞死在丹陛前!”   史可法掷地有声的一番话却让刘子光忍不住想笑,钱谦益可是一直把老子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的,柳如是的事情也是纸包不住火,迟早露馅的,老钱还帮我恢复清白呢,他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还有侯恂那老小子,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为了他儿子被阉的事情,恨不得扒了我的皮吃了我的肉,东林党上下没个好东西,指望他们纯粹是做梦。   可是刘子光并没有直说,因为他知道象史可法这样的理想主义者是很难用语言来说服教育的,能让他改变想法的只有事实。   史可法见刘子光没说话,还以为他动心了,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国公爷宅心仁厚、爱民如子,这些宪之都是看在眼里的,京城学潮、万民带孝,济南府亦是如此,百姓家家都藏着您的牌位,今上圣明,万民的心声他不会不放在心上的,只要国公爷随宪之赴京请罪,查实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我想最多办你个误杀皇亲的罪名,在天牢里关上几年就没事了,以一个人的牺牲换取天下太平,国运昌隆,这样才是流芳千古的真英雄啊。”   刘子光放下手中的酱肘子,用袖子擦了擦油嘴,潇洒的站起来走到窗前,又背着手往回走了两步,忽然叹口气对史可法道:“宪之啊,你tooyang,toosimple啊,政治不是这么简单地。”   虽然史可法听不懂刘子光的英格兰番语,但是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一丝轻蔑,一丝嘲弄,料想刚才那一番劝说是对牛弹琴了,他轻轻将酒壶放下,悠悠地说:“这么说,国公爷还是一意孤行要起兵造反了?”   刘子光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史可法道:“既如此,就别怪宪之不念往日旧情了,为了天下黎民苍生,就是拼了一条性命,我也要将你绑赴京城。”   刘子光道:“就凭你?留得住我么?”说罢冲门口走去,忽然脚下一软,坐到了地上,他抬头匪夷所思地看着史可法质问道:“你居然下毒?”   史可法道:“对不起了,我必须这样做,来人啊!把钦犯锁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跳进来四个大汉,用铁链将刘子光五花大绑起来,可怜刘子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束手就擒。   刘子光被押下去之后,史可法心有余悸,对史俊道:“本来我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没想到这药还是竟如有有效,真是万幸啊。”   史俊道:“就算是钢筋铁骨,也搁不住江湖上最狠辣的十筋软骨散啊,何况咱们在酒里下了那么多,就是头牛也放倒了。”   史可法道:“张大牛那边怎么样了?”   史俊道:“回大人,小的在他家埋伏,趁其回家之极将其拿下,现在城防营已经在大人的掌控中了。”   史可法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今夜你和弟兄们多辛苦点,一是要看牢刘子光,二是要严防有人作乱,只要撑到朝廷钦差来,就是尔等大功一件。”   史俊道:“叔父放心,侄儿一定尽心尽责将钦犯看牢,不过这件事后,侄儿想辞职回家了。”   “这是为何?莫非你觉得叔父做的事情不对?”史可法惊讶道,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标兵队长,本家侄儿史俊眉宇间的一丝忧郁。   “侄儿没读过书,不懂得大道理,说书的唱曲的都说镇国公是大忠臣,大英雄,可叔父却要拿他,侄儿是叔父带出来的,自然要听命叔父,可是我怎么也想不通……”   史可法没想到连自家侄儿都心向着刘子光,可是事到如今他又能说什么呢,只能尽一个臣子的忠心罢了。   次日一早,京城来的钦差就到了济南府,史可法率领文武官员出迎,将钦差孙启超接入巡抚衙门,香案早就摆好了,史可法圆领乌纱往后面一跪,就等着钦差宣读圣旨了。   孙启超将圣旨展开,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山东巡抚史可法贪赃枉法,本系大明首逆刘子光一党,深埋不露,其心可诛.所幸逆迹败露,罪证如山.现革去山东巡抚职,着钦密司即刻锁拿进京,交大理寺刑讯定罪.钦此。”   史可法听完圣旨,浑身一颤,但还是沉声道:“臣,领旨谢恩。”说完将头顶的乌纱摘了下来拱手奉上。   孙启超身后的番子毫不客气的将史可法的乌纱帽接了过去,然后一抖锁链就要往他头上套,这时史俊大喝一声:“住手!史大人是冤枉的,逆贼刘子光已经被我家大人拿了,就在地牢里!”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章 对不起,我是卧底   听了史俊的话,孙启超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请把人犯提出来吧。”   史俊赶紧领了几个人去地牢提人,所谓地牢就是巡抚衙门的一间半地下的密室,还是当年前任巡抚阮大铖为躲避民乱建造的,因为四壁用铁板加固,极其牢靠,所以被史可法暂时用来关押刘子光。   此时史俊的心情非常复杂,本来抓捕刘子光就让他极其矛盾,一方是万民敬仰的大英雄,一方是自己的族叔,刚正不阿的大清官,史俊只是个武人,弄不懂太复杂的事情,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叔父,因为他念的书多,做的事一定有道理,可现在钦差大人却又说叔父是刘子光一党,这到底是怎么了!   千头万绪,史俊弄不明白,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赶紧把刘子光提出来交给钦差,好把叔父救下来,心急火燎走到密室门前,看到四个守卫还站在那里,史俊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让人拿出钥匙,打开硕大的铁锁,进去之后又扳动机关,露出书柜后面的暗门,可是暗室里空荡荡的啥也没有。   史俊大惊失色,刘子光难道会孙悟空七十二变不成?服了软骨散,身上绑了十几道铁索,四周是厚实的铁板,用大锤砸上去也只是一串火星而已,他怎么就能逃走呢?   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些,钦差那边还等着回话呢,史俊一边吩咐人快去寻找刘子光,一边回来禀报说人犯越狱逃跑了。   孙启超怒道:“史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敢哄骗本钦差!逆贼刘子光已经在京城授首,你现在又说在济南出现,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史可法道:“钦差大人,犯官不敢有所欺瞒,昨晚刘子光确实来找犯官,意欲兴兵谋反,被犯官用计麻翻,关押在地牢之中,但是刘子光勇武过人,不是犯官这些标兵能控制的住的,被他逃脱也是情有可原,请大人不要计较他们的过失,有什么罪责犯官一人承担,另外还请钦差大人速速派人在城内搜捕,想必刘子光还没逃远,至于此人在京城授首的事情,想必是金蝉脱壳之策,还请大人明鉴。”   孙启超一甩袖子:“狡辩!分明是你窝藏钦犯,图谋造反,见本钦差来的早便托词掩饰,其实私自放跑贼人,左右,给我叉了下去。”   两个番子上前就要架史可法,史俊顿时急眼了,抽刀就要拼命,却被史可法喝止:“放肆!钦差面前不可造次。”见史俊不甘心地收刀入鞘,又闻言道:“要相信朝廷,相信皇上,到了京城一定会给叔父一个清白的。你不是要回乡省亲么,这就去吧。”   两个番子一左一右,将史可法的圆领红袍子扒下,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另有人拿过一具木枷给他带上,又在上面贴了钦密司的封条,可怜刚才还圆领乌纱威风八面的一省巡抚,片刻后便成了带枷上锁的罪犯,但史可法面色不改,对孙启超道:“钦差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孙启超挥退左右,只留下史可法一个人,这才冷冷问道:“史大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我是一个卧底,这样说或许不太合适,但是确实如此,话说三年前长公主下嫁镇武侯之时,朝廷上下非议不断,我身为吏部员外郎,却站出来为刘子光说话,提出了两个平妻的主张,以此获得了刘子光一党的信任,这才调任青州知府,继而转升山东巡抚,表面看起来我是刘子光的嫡系,其实……我是东林党拍出来的,你虽然身为东林党的后起之秀,但是这样级别的机密恐怕并不知晓,本来我想等到京城见了钱阁老再解开这个谜底的,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不得不告诉你了,刘子光确实还在济南,如果你再不抓紧搜捕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   史可法和孙启超都是东林党中的少壮派,史可法年龄稍长,今年三十出头,而孙启超更加年轻,不过二十五六岁,他俩都是进士出身,正途科班文官,但孙启超的仕途似乎更加远大一些,因为他乃是东林党已故魁首孙承宗的嫡孙,考中进士前在山东坚持抗清数年,可谓文武全才,在侯方域等人出事之后东林党急需后背人才,这个时候孙启超的出现等于雪中送炭,所以钱谦益等人下了大力气将他包装成新一代的东林代言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吏科都给事中,现在又是堂堂钦差,代天巡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钱谦益这一代人致仕以后,他就是新一代的东林魁首了。   正是基于这一点,史可法才将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说出,告诉对方自己是钱谦益埋藏在刘子光系统内的一颗棋子,可是他又哪里知道,对方未尝不是一枚棋子呢?   此时此刻孙启超只想掏出怀里暗藏的火铳瞄准史可法的额头,用坚定冷酷的语气告诉他,对不起,我也是卧底。然后一火铳崩了这个内鬼,但是刘子光事先有过交代,所以他只能忍住怒火,皱了一下眉头道:“姑且相信你一回,本官这就派人封锁城门搜捕钦犯,不过史大人还是要委屈一下,有什么话到京城再说吧,没有圣上的旨意,钦密司魏公公的手令,本官不敢放你。”   史可法道:“这个自然,犯官还有一事须向大人言明,济南府城防营的张大牛千户,乃是刘子光的旧部,为了防范于未然,犯官已经派人将其扣押,现在交给大人处置,其实张千户也算是个好人,请大人开恩将其革职便是,不必问罪。”   孙启超道:“这个本官自有分寸,还有其他事情么,没有的话就请上囚车即刻进京吧、”   史可法想了一下道:“还有一件事,大人既然是钦差大臣,权限一定甚宽,内廷派来那些收税的太监,做的或许过火了一些,惹得处处怨声载道,长此以往必将引发变乱,还请大人为山东父老着想,管一管这些公公。”   孙启超唔了一声,不置可否道:“这些就不劳史大人操心了,事情说完了,你请吧。”   交代完这些事情,史可法总算没了牵挂,带着木枷走出府衙,上了囚车,在数十个京城来的官兵押送下朝城门开去,至于府衙中的一切私人物品,都暂时被查封,等待钦差大人处置。   囚车慢慢驶离了府衙,木质的车轮在石板地面上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老百姓是最爱看热闹的了,大街上的行人和街道两旁做生意的人都围上来看是谁被抓了,当他们发现囚徒正是爱民如子的大清官史可法的时候,民众小小说网了,人群越围越多,堵住了囚车的道路,押送兵只有三四十个,一个个紧张兮兮的,拔刀护住囚车防止暴民抢人。   最近济南老百姓很倒霉,先是镇国公出了事,人们心中的一堵墙倒了,然后是京城来的太监们欺男霸女胡作非为,无数百姓因此失业,因此家破人亡,民间的怨气已经很深了,听说今天京里又来了个大人物,没半天功夫呢就把史巡抚给锁拿了,这等于是把山东人民最后的靠山给推倒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有些大胆的百姓堵住囚车质问道:“你们凭什么抓史大人!”   押送官兵吼道:“史可法乃刘子光一党,铁证如山,圣上下了旨意拿人问罪,尔等百姓堵住囚车去路,难道是想造反么!”   果然是为了国公爷的事情,史大人被牵连了。百姓们群情激奋,呼啦一下涌了上去,愤怒的声音响彻云霄。   “国公爷就是被奸臣害了,现在你们又要来害史大人,我们绝不答应!”   “快把史大人放了,你们这些走狗!”   百姓们越来越激动,渐渐有人开始推搡官兵,后面还有数不清的烂鸡蛋臭菜叶子砸过来,官兵们都是在京里横惯了的,哪受过这份气,抽出腰刀来想吓唬一下人呢,没成想百姓群中又有人咋呼起来:“官兵杀人了!打死老人家了!”百姓们更加气愤,山东人本来就彪悍,听到官兵行凶杀人,也不管真假,一个个猛扑过来,走街串巷的小贩抄起扁担,杀猪宰羊的拿起刀子,路边卖菜的也抓起了秤砣,一场街头斗殴就此展开。   史可法心急火燎,他最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情况已经失控,任凭他叫破喉咙也无济于事,正在紧急关头,大队官兵终于赶到,将百姓驱散,但是现场已经躺下了五六具尸体,还都是京里来的钦密司官兵,这下史可法的头可大了。   百姓们虽然被驱散,但是又迅速聚拢过来,依然挡住囚车的去路,拿着各式武器和官兵们对峙着,大有绝不放走史可法的意思。   事到如今,史可法不得不出面了,他沉痛地喊道:“都住手,我有话说。”   原来声音发自囚车中的史可法,见史大人发话,百姓们都停了下来,一双双眼睛望向他们的父母官。   “父老乡亲们,你们要相信朝廷,相信皇上,切莫做出出格的举动,济南不能乱,山东不能乱,大明不能乱啊,朝中还是有忠臣的,本官不会有事,你们且放宽心,都退开吧。”   百姓们不为所动,史可法又继续道:“你们这样做是害了本官,难道你们想让本官成为无君无父的叛逆么,如果是这样,我宁愿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百姓们沉默了,渐渐有人离开了现场,见时机来到,囚车赶紧向前驶去,挡在前面的百姓无声地让开一条道路,目送着他们的好巡抚离开济南。   远处巡抚衙门的大门后面,孙启超望着这一幕的发生,嘴角浮起了笑意:“史可法啊史可法,这么一闹,你是镇国公余党的罪名就算落实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一章 野猪林   囚车出了济南城,在新修的马路上走着,这条路还是史可法升任巡抚以后修的,路面上铺了黄沙和碎石,路两边挖了排水沟,晴天雨天都能通行,这样的路在山东到处可见,也算他为当地百姓做的实事之一。   前路漫漫,似乎永无止境,囚车是由民间车辆改装而成,车板上加了一个站笼而已,简陋的很,拉车的那匹马也老迈不堪,步履缓慢,真不知道朝廷千里遥远锁拿地方大员,怎么会用这样的囚车。   史可法没有心思去考虑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他很震惊,也很感动,没想到老百姓竟然豁出命来营救自己,想来为官一方做到这个地步也不枉此生了,但这种破坏正常社会秩序的行为是史可法并不赞同的,他进而想到那几个被打死的官兵,这些人千里迢迢出外办差,却横死异乡,家中妻儿老小还不知晓,想来真是可怜。   想着想着,就想到自己头上了,对于自己的前景,史可法倒并不担心,因为他有内阁首辅,东林党魁钱谦益罩着,三年前的那个早上,钱阁老在大报恩寺塔楼上交代自己这个任务,打入刘子光集团内部,渗入到他的决策核心,观察他的言行,并且控制住刘子光的根据地山东,以便在刘子光成为曹操的时候加以遏制,这个任务史可法只完成了一半,因为刘子光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幕僚团队,即便是史可法这样的两搒进士,绝世才子,除了正常的工作往来以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联系,不过史可法也没辜负钱谦益的期望,他把山东治理的很好,除了青岛以外,别的府县都还算安定,绝不会附逆造反。   正是因为刘子光没有养成自己的幕僚团队,史可法才坚信他确实是被冤枉的,但是冤枉又如何,刘子光的权势过大,即使他不做曹操,也必定会做霍光,任何权臣的出现对于朝廷社稷都不是好事,所以史可法才会下药捕拿刘子光,他为的不是自己升官发财,而是江山稳固,百姓平安。   刘子光逃走了,史可法并不惊讶,这个人太过神奇,任何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不过分,只是这天下恐怕就要大乱了,这是史可法所不愿意看到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时分,囚车队伍并没有走出多远,只是到了济南以东二十里的地方,济南城南面群山环绕,去南方都是经东方长清县,这里正是长清地界,天启十五年的时候,铁路已经修到了济南,南来北往的客商大都选择铁路交通或者运河水路,走旱路的多是当地百姓而已,时值中午,人们都在家吃饭歇息,所以路上行人甚少。   囚车停在路边一个小树林旁,官兵们将马拴好,钻进树林撒了泡尿,然后出来打尖吃饭,领头的小军官让人拿过面饼咸肉给史可法吃,可是犯人带这枷吃东西很不方便,于是他又让士兵解开枷锁。   史可法忙道:“使不得,朝廷的封条岂能擅自解开。”   那军官笑了笑:“不妨事,史大人吃饭要紧,吃了这一顿好赶紧上路。”说罢指挥士兵硬是撕烂封条,解开了木枷。   史可法这厢吃着饼子和咸肉,那厢士兵已经开始刨坑,小军官抽出钢刀用一块油石打磨着,史可法虽然迂腐,但并不傻,他停下筷子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送你上路,赶的快的话还能碰上我那几个兄弟。”军官把油石一丢,拿手指摸摸刀口,风快!   “史大人,请吧。”   史可法大怒:“你们大胆!我是二品大员,未经大理寺定罪,谁敢杀我!你们又是奉了谁的命令?”   小军官道:“好,那就让你死个明白,杀你是钦密司魏公公亲自下的手令,皇上首肯的。”   “满口胡柴!圣旨写的分明是要将我押解进京,你们擅杀大臣,不怕朝廷治罪么?”   小军官鄙夷的啐了一口,“酸丁,好,反正你也快死了,老子就给你说个明白,明里是要将你押解进京大理寺审理,那不过是官面文章,皇上要得是快刀斩乱麻,特事特办,对于刘子光的党羽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这下你满意了吧?”说完将钢刀挥了起来,瞄了瞄史可法的脖子。   死到临头,史可法也顾不得什么秘密了,他大叫起来:“且慢!实话告诉你,我是钱阁老的人,你杀了我,钱阁老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小军官冷笑:“说你迂腐你还不信,就是因为你是钱阁老的人才要杀你的,你也不想想,我们魏公公能和钱阁老尿到一个壶里去么,废话少说,受死吧!”   钢刀高高扬起,在正午的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史可法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杀自己的事情钱谦益未必不知道,但是他却保持了缄默,只能说明他和魏忠贤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用自己的死换取了某方面的利益。政治就是如此黑暗啊,自己不知不觉就当了权臣之间勾心斗角的牺牲品。   钢刀带着呼呼的风声劈了下来,可是却没落到史可法的脖子上,只听见一声脆响,然后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史可法睁眼抬头一看,钢刀已经飞到了大树上,还在颤微微的晃动,而那个要杀他的人则嘴角流血躺在十步以外,胸前瘪了一块,看样子受了极重的内伤,而自己眼前则突然多了一个人,阳光刺眼,在他身上镶嵌出一道金边,犹如神兵天降,史可法眯着眼也看不清此人的眉目,但是身形很是熟悉,不是刚从自己手中逃脱的刘子光还能是谁。   士兵们大惊,纷纷拿起刀枪围上来喝问:“你是何人?胆敢和钦密司作对?”   刘子光仰天大笑:“我就是你们想找的刘子光,来啊,够胆就来抓我。”   刘子光威名远扬,别说这区区三十来个大兵了,就是万马军中也是来去自如,这些士兵很有自知之明,二话不说,丢下刀枪抬起伤员抱头鼠窜了。   刘子光也不追赶,三下两下将史可法身上的铁链扯断,说道:“我在城中看到史大人被抓走,就知道事情不妙,这才尾随保护,果不其然,阉狗真要向你下手了。”   史可法心道惭愧,人家刘子光到底是心胸广阔的大英雄,只字不提昨晚发生的不愉快,不但不念旧恶,还冒着暴露行迹的危险来搭救自己,这份恩情怕是今生难报了。   见史可法神情黯然,无言以对,刘子光又道:“现在史大人是有家难归了,不知道下一步作何打算。”   史可法道:“唯有孤身一人浪迹天涯而已。”   刘子光讥笑道:“这就是我认识的史可法么?一腔报国热忱哪里去了?难道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就能让你灰心丧胆么?”   史可法猛抬头:“如果说让我辅佐你反叛朝廷的话,我宁愿这样。”   刘子光道:“谁说我要反叛朝廷了?看来你虽然研究我多年,还是一点不了解我这个人,我是宁可天下人负我,也绝不负天下人,我救你,是念你的爱民之心和一身才华,这大明朝已经容不下你我了,不如去万里海外开辟一片新天地,那里也有中华儿女,炎黄子孙,史大人尽可以一展所长。等朝廷查明真相,还史大人清白之时,史大人仍可以衣锦还乡,这岂不是两全齐美?”   刘子光的话深深打动了史可法,而且在目前这个情况下,这似乎是最好的出路了,他咬咬牙终于点了头。   苍茫的山东大地上,两匹快马在风驰电掣的向着东方狂奔,落日被远远的抛在后面,这正是死里逃生的史可法与刘子光,他们身后是数十名追随者,独臂千户张大牛也在其中,天知道刘子光怎么这么大本事,竟然能从戒备森严的济南府弄出来这些人,这个问题史可法想不通,也不需要想通,他现在所做的只能是追随而已。   没有两天功夫,一行人便赶到了青岛城外,惊涛拍岸,孤城矗立,城头的一水的雪白旗帜在风中呜咽,这是军港在为他们的大帅带孝,正前行时,大路两旁忽然跳出来十几个身上绑着野草,脸上涂着油彩的壮健汉子,挺着装了刺刀的火铳拦住去路,大声喝道:“站住!再向前一步就打死你们!”   刘子光身后的护卫急忙涌上来挡住大帅,张大牛朗声道:“大明朝一等镇国公,太子少保,红衫军大元帅驾到,尔等还不速速接驾。”   这是一支埋伏在交通要道上的水师步勇斥候队,专门监视内地来人的,他们听了张大牛的话都惊呆了。   “哪个镇国公?哪个大帅?”   “废话!咱们红衫军只有一个刘大帅,还能有哪个。”张大牛不满的斥道。   “确是本帅到了。”刘子光拨开众人,轻夹马腹从后面出来,步勇们训练的时候都是见过刘子光的,此时见到传闻中已经遇害的大帅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一个个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愣了半晌才齐刷刷跪下。   “恭迎大帅!”   片刻之后,青岛城便接到了斥候所打过去的电话,顷刻之间,城头上的白旗一扫而光,变成了鲜红的军旗,城防大炮向天鸣放空炮三十二响,这是迎接贵宾的军礼,接着港内的炮舰兵船也拉响了汽笛,青岛城四门大开,无数军民蜂拥而出,欢声雷动,向着刘子光奔来。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二章 伟大的人   青岛城外,漫山遍野都是欢腾的军民,眼含热泪,呐喊着冲过来,城头上礼炮齐鸣,海湾内汽笛长鸣,这种盛况让刘子光身后那数十骑,包括史可法都不胜唏嘘,这就是民心所向啊。   刘子光的眼眶也湿润了,他猛夹马腹,大喝一声:“驾!”战马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激动一般,引颈长鸣一声,两个前蹄腾空扑腾了几下,然后加速向前奔去,骑士们对望了一眼,也纷纷紧随大帅之后,和青岛军民会师。   跑在最前面的是数百名身穿蓝白条纹海魂衫的水师步勇,别看他们是水师的兵,可是骑术比普通的骑兵还要精湛,风驰电掣奔到跟前,一个个跳下马来拜倒迎驾,给大帅见过礼之后,将一面卷着的大纛呼啦一声展开,硕大一个漆黑的刘字趁在鲜红的旗帜当中,甚是耀眼。   刘子光在大纛下继续前行,青岛的水陆军将士和百姓潮水一般向着大纛围拢来,各种口音高喊着:“大帅!大帅”人们自发的留出一条大路来,站在两边瞻仰大帅的英姿,刘子光在马上不时地向左右拱手致意,目光所到之处,百姓成片的拜倒,口称大帅吉祥,这还是满清统治时期留下的口头习惯,现在汉满一家亲,这种祝福语也并没有被废止。   短短几里路,竟然走了小半个时辰,好不容易走到城门口,刘子光的脸都笑得麻木了,手也拱的酸了,可是看到城门口站着的人时,他脸上僵硬的笑容渐渐柔和了起来,嘴角带着笑,眼角却有些湿润,原来城门中央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是和自己相守多年的彭静蓉,多日不见,她的面庞明显消瘦,人也黑了一些,彭静蓉身后是从京里逃出来的红衫军残部和国公府的家将下人,全是熟悉的面庞,他们看到刘子光终于安全归来,都忍不住流下欣慰的泪水,多少天担惊受怕、寝食不安,今天终于可以放下沉重的心情了。   人山人海的,刘子光也不好做出什么过分亲昵的举动,只是跳下马来,执子之手,轻声说一句:“你辛苦了。”   彭静薇眼含热泪道:“我对不起你,公主和猡猡没救出来,刘小猫也跑丢了,韩雪儿(范冰冰)带着孩子不知所踪,妹妹也没能安全回来,全家上下只有我和香君逃了出来,府里的家将死了一多半,我……”话没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刘子光道:“你安全就好,逃散的家人,我在路上已经安排了天地会的人去搭救了,你只管放心,只要我在,就没人敢动我的家人半根毫毛。”   来到水师提督衙门,刘子光登上正堂位子,一干部将分列两旁,留守青岛的军队不足万人,但已经可以横扫山东,这也是为何青岛公然反叛以后,朝廷没有立刻进剿的原因。   纵观全国军队,淮河以北基本上都是刘子光的势力范围,现在中原已无战乱威胁,军队分别集中在京津和陕西甘肃山西一带,河北的驻军由徐增寿的徐州军和李岩掌握的红衫军以及原伪清靖国军组成,徐增寿统兵能力并不强,给他三千人马能带的漂漂亮亮的,给三万人马就看不住摊子了,至于靖国军则更不用担心,军饷被服辎重都是红衫军提供的,让他们哗变也变不起来。   西北三省的情况稍微复杂些,因为袁崇焕在长安坐镇,他手下有雄兵十余万,吴三桂、刘宗敏等上将数十员,此人虽然打仗不如刘子光,但是统兵能力较强,刘子光留在西部的诸将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而且西部红衫军的武器弹药粮草全靠中原和江南输送,只要朝廷掐断了供应,这支军队就成了孤军。   再看朝廷方面的力量,除了北方各省和红衫军犬牙交错的部队以外,最有战斗力的就是京畿十万军队了,自古以来京师卫戍部队都是装备最好,训练最优的人马,京营大军虽然训练上不如红衫军,但武器装备与之不相上下。   此外就是江南各地的少量禁军和团练武装了,湖广四川云贵两广全部人马加一起不过五六万而已,维持地方治安还行,拉出来野战就差点火候了。   水师方面,朝廷的力量更弱,长江水师根本算不得水师,水上警察还差不多,广东福建浙江三省的水师加在一起也不够北洋水师一次齐射打的,台湾水师力量倒是够强,可是郑成功的心朝着谁还很难说,所以海上基本是刘子光的天下。   综合看来,似乎刘子光已经有了和朝廷对抗足够的本钱,可是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没有考虑到,那就是军饷和后勤。   中华几千年来每次南北割据,总是北强南弱,这是因为北方人体格高大,又有骑兵优势,可是这种局面已经在五年前被扭转,现在打仗不是靠谁的兵更强,谁的战马更多,而是靠谁更有钱,谁的钢铁产量更足,打仗打的就是后勤,你一万骑兵扑过来,还不够我一个炮兵营齐射轰的呢。   除了一个位于徐州的利国铁厂以外,大明朝的军工厂几乎全在南方,从煤炭钢铁等基础产业,再到战车炮舰飞艇大炮子弹,南方都能生产,粮食布匹更不用说,江南富庶,钱粮无数,只要下狠心收税,弄个几千万两军费不成问题。   而刘子光掌握的北方,基础产业就大为逊色了,虽然近年他已经逐步有计划的搬迁工厂机器到京津一带,可是工业基础又哪里是一两年就能建设起来的,现在北方除了煤炭多一些之外,其他一无是处,不能生产优质钢铁,不能生产大口径火炮,更不能生产蒸汽机、铁甲战车、动力翼伞等先进兵器,只能为技术兵器提供维修,生产一些枪械子弹之类的,粮食布匹的产量也严重不如南方,民间贫瘠不堪,收税也收不上来,别说打仗了,再过几天军饷都发不起了。   刘子光的产业大多在南方,现在这些工厂商铺都归了朝廷了,哪还能再提供充足的饷银,红衫军的传统就是饷钱高,普通士兵一个月都有二十两银子,这样算下来,光是每个月关饷就要关出去三百万两以上,刘子光只身前来,拿什么给他们发饷啊。   将军们又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呢,此时他们一个个士气高昂,都在叫嚣着打回京城,铲除奸佞,仿佛只要一个冲锋就能解决问题似的,青岛守备鲁英站出来嚷道:“大帅,只要您一声令下,弟兄们马上登船直捣南京,杀光奸臣,为您平反昭雪!”   其他将领也纷纷叫道:“大帅,您就下令吧,弟兄们保证一个月内打到南京城下。”   听到这些嚣张的呼声,同样坐在下面参加会议的史可法不禁皱起了眉头。   刘子光一拍桌子:“放肆!你们这不是公然造反么?奸臣给我捏造的罪名岂不是就坐实了么?圣上待我有恩,现在他被人一时蒙蔽,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悟,我大明久经战乱,人心思定,再也经不起打打杀杀了,本帅亦是如此,杀鞑子可以,自己人打自己人,这是万万不行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被刘子光的话震惊了,大帅真是深明大义的大忠臣啊,被人冤枉差点丧命还能以德报怨,这种高度是他们永远也无法企及的,还有人不甘心,小声说道:“都被人骑着脖子拉屎了,还要忍让,真是……”   刘子光平日待部下很是随和,所以有人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若是袁崇焕帐下,这会早就被拖出去斩首了,刘子光听了这话也不发怒,只是平淡道:“别说是骑着脖子拉屎了,就是拉痢疾本帅也忍了,谁让本帅是大明的臣子呢,众将都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妄言造反,违者严惩不赦!”   青岛没有什么太高级的将领,最高的也就是守备级别了,都是些中低级军官,刘子光也用不着和他们解释太多,只是一番话就压制下去了。   见众人不敢再胡言乱语,刘子光又道:“致电甘肃山西河北各军,务必听从朝廷号令,严防外敌趁机入侵,署名就署本帅的名字。”   旗牌官领了命令去电报房发报去了,史可法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他没想到刘子光的精神世界竟然如此高洁,看来以前对他的认识还真是错的离谱,和朝廷那些高官比起来,这个貌似粗鲁,头脑简单的武人其实要伟大的多。   刘子光开完了会,回到后堂,彭静蓉迎上来道:“你看看谁来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三章 一亿两   刘子光进得屋来,只见一男一女正在等他,男的坐在太师椅上,正捧着茶碗轻轻吹拂着热气,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而那名华服女子则温顺地站在男人的身后,双手放在男子的肩上轻轻锤着,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大明首富——日升昌票号的大掌柜胡懿敏胡大小姐。   那男子生着一张令女人都羡慕的俊朗异常的脸,细看之下眉眼和胡懿敏有些相似之处,但在这张近乎完美的脸上却隐隐有着一道伤疤,给此人平添了一丝硬朗之气。   刘子光阅人无数,见此场景立刻明白此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日升昌老掌柜胡雪岩了,说起这个胡雪岩,那可绝对是个传奇人物,从一介穷酸秀才发展成天下首富,用了不过十来年光景,这还不算什么,当年他和李家二小姐的旷世绝恋那才是震撼人心,至今那些四五十岁的欧巴桑谈起当年的事情还不胜唏嘘呢。   皖南山区的酸丁,家无斗米,就凭着一腔锐气闯京城,结果遇上了当朝太师的二小姐李敏,那时候他二十岁,她也不过十七岁,于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开始了,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自然受到太师府的强烈反对,具体的故事已经无从可考了,因为当事人已经死的死,散的散了,反正结果大伙都知道,这个貌似文弱的书生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顶住了世俗的压力和李家的追杀,带着爱妻亡命天涯,放弃了读书人的身份,隐姓埋名从货郎干起,一文钱起家发展成资产亿万的票号,成为大明商贾中的头号人物,以至于朝廷权贵都不得不刮目相看,这里面付出的汗水和血泪可想而知。   如果是刘子光是当今天下人心中的偶像的话,那胡雪岩就是二十年前那一代人心中不可替代的偶像,年少英俊,执着无悔,更令人敬重的是对爱情的忠诚,自从李敏死后,他数十年独身,身边连侍女都没有,光是这一条就是刘子光比不上的,刘大帅不论是出征打仗还是遇难逃亡,都不忘顺便收个小老婆啥的。   面对这位极富传奇色彩的前辈,刘子光自然不敢装大,他疾走两步,行晚辈之礼要给胡雪岩行礼,却被胡雪岩一把托住:“国公爷折杀小民了。”   胡雪岩的声音极富磁性,听着就让人舒服,脸上的笑容更是让人如沐春风,这么富有亲和力的人,怪不得能发大财呢,刘子光忙道:“子光现在不过是带罪之身,哪里是什么国公爷,胡老掌柜莫取笑了。”   胡雪岩呵呵一笑道:“阁下乃国之柱石,镇国公的头衔非你莫属,这是万千百姓对你的尊称,不是几个奸佞小人说取消就能取消的,只要咱们同心协力,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到时候圣上自然会封还所有爵位,所以现在称一声国公爷也没错,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子光哈哈大笑,说:“那就随老掌柜的意吧,都站着干什么,快快请坐。”   双方分宾主落座,先寒暄了一阵,胡雪岩很健谈,同时也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善于寻找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和这样的人聊天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聊着聊着,就谈到目前的局势上来了,胡雪岩问刘子光日后有什么打算。刘子光长叹一声,故伎重演道:“刘某实在不愿意因为个人的荣辱使天下陷于兵荒马乱之中,下一步唯有流亡海外而已。”   胡雪岩道:“国公爷义薄云天,可钦可赞,但是此举却将数十万忠于你的军民陷于危险境地,试想一下,国公爷远走他乡了,甘肃山西河北还有青岛这些兵将将何去何从?臣服于朝廷的话必将招致一场清洗,届时血流成河,人头滚滚,我想这不是国公爷的初衷吧。”   刘子光长叹一声:“那有能如何呢,皇上毕竟是皇上,我终归是臣子,不论出于什么理由,兴兵作乱总是要被天下士子口诛笔伐的,别看现在百姓因为我的死讯而带孝游行,真要打起仗来可没那么多支持者了,就是坐拥半壁江山又如何,两厢里打来杀去都是汉家儿郎,徒便宜了西夏满清那些外人。”   胡雪岩道转身对一直倾听他们说话的女儿道:“敏儿你去外面走走,为父和国公爷有要事商谈。”   印象中一直是女强人印象的胡懿敏今天如同温顺的小猫一样基本没怎么插嘴,听见父亲发话赶忙应了一声,回避了,彭静蓉多聪明的人,不等刘子光发话便道:“胡姐姐,我陪你去海边走走。”   两个女子走了,屋里只剩下刘子光和胡雪岩,胡老掌柜这才正色道:“国公爷,不瞒你说,我觉得你和我们不是一种人。”   刘子光大惊:“这话从何谈起?”   胡雪岩道:“三十年前的大明,出了一位英雄人物,他将海外的先进技术引进了大明,并且亲自创建了一所大工厂,生产出了无数结识耐用的工具、兵器,铺设了中原第一条铁路,组建了军队奋战在抗清第一线,他也曾试图改变政局,辅佐太子登基和阉党后党对抗,但是和你一样,不够狠心,不够坚决,最终只能退出政坛,做个富家翁而已。”   刘子光明知故问:“这个人是谁?”   胡雪岩道:“这个人就是你的岳父彭建国,我觉得你们翁婿两人都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他改变了大明,你也改变了大明,而且你带来的这种变革,比彭老长主引发的变革要大的多,你们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根本不把皇权放在眼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君王,之所以不愿起兵南征,是因为其他一些方面的原因,比如军饷不足什么的。”   刘子光暗道自古篡位的奸臣哪个心中又有君王呢,不过胡雪岩看人确实比较准确,自己和岳父都是穿越者,自然和他们大明子民不同,穿越者有着与生俱来的优势,要么默默无闻的在穿越最初就死去,要么就会轰轰烈烈的改变世界,彭建国改变了大明,自己也改变了大明,但是他们两人做的都不够彻底,那就是摧毁皇权统治,建立共和。   既然胡雪岩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子光就不再遮遮掩掩了,他坦诚的说:“不瞒老掌柜,现在青岛城的粮弹都只够一个月了,港内的战船也只有单趟航程的燃煤,炮弹只有一个基数,从江南运粮饷的路早就断了,下个月的饷钱一个子都发不出来,河北山西甘肃更是如此,命脉掌握在人家手里,我拿什么打仗?”   胡雪岩点点头,刘子光继续道:“红衫军的老底子就是早年的铁卫和八百奴工,这些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没死的也当了富家翁,哪还有锐气去打仗,现在的红衫军延续了老红衫团的传统,好勇斗狠,打仗勇往直前,但这是建立在丰厚军饷的基础上,他们对我只是简单的个人崇拜,没有了军饷,他们会不会为我卖命还是两说。而且我军打仗,炮火为先,没有了江南制造的炮弹,红衫军的优势并不大,反观朝廷军队,有江南富庶之地的财政支持,武器弹药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后备兵员也充足的很,只要我一起兵,舆论导向就会立刻转变,毕竟几千年忠君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一朝一夕无法改变。综上所述,和朝廷对抗的胜算不大。”   胡雪岩道:“这就是了,江南的财力物力远远超过北方,从我们日升昌的业务上就能看出来,北方的经济总量在十年内难以达到和南方抗衡的地步,假如你刚才要起兵南征的话,我就会觉得你这个人过于浮躁,不过你还是没让我失望啊,看来小敏说得没错,你不光是能征善战的帅才,还是懂得国计民生的高人。”   刘子光心道胡老头你耍我啊,明知道不能开战还啜叨我起兵,这是何道理,不过人家老爷子既然这么说了,肯定还有后话,他讪笑两声道:“老掌柜缪赞了,子光不过是遇事喜欢多思考罢了。”   胡雪岩道:“想当初我们日升昌选择和你联合,其实已经料到有今日这个局面,因为像你这样的英雄,绝非屈居人下的角色,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们胡家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所以京城事发之后几个时辰,各地日升昌就做出反应,让来接管的太监只捡到一个空壳。庐州和京城的银库早就搬空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刘子光由衷的赞叹了几句,胡雪岩忽然神色一转,正色道:“这样一来,日升昌多年的信誉就毁于一旦了,从此世上将不再有日升昌,我们胡家牺牲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你流亡海外,你不是说军饷不够么?老夫这里有,初步为你准备了这个数字。”   说着胡雪岩伸出一只手指。   “一千万两?”刘子光问道。   “非也,纹银一亿两。”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四章 流亡   一亿两银子,这是什么概念!   万历年间大明朝的岁入在四百万两左右,泰昌年间由于满清入侵,西北蝗旱,岁入锐减到一百八十万两左右,天启朝开始以后,满清忙于吸收消化北部占领土地,给了江南休养生息的时间,岁入又涨到三百万两,而朱由校亲政以后,刘子光东征西讨,大明威震海内,国民经济更加得到长足发展,以天启十四年为例,岁入达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千五百万两之巨,这还不包括从证券市场融资的那些银子,所以说天启中兴这个说法不是凭空吹出来的。   而胡雪岩拿出来给刘子光充当军费的银子竟然比大明朝巅峰时期的岁入还要多六倍以上,可见大明首富的财力之雄厚了,就算刘子光这样见多识广的也不免为之咋舌。这还只是初步准备的,要是把后续的也算上,那不得赶上大明朝半个世纪的财政收入啊,干脆这仗也别了,直接拿银子把大明给买下来算了。   一亿两银子,就是一千万斤,五百万公斤,五千吨银子啊,用火车运都得上千节车皮,用轮船装也得三千料的大海船运上几个来回,老胡家一股脑拿出这么多钱来给自己,要说这背后没有什么条件,打死刘子光他也不会相信。   有了如此充足的财力支持,这场仗的胜算大大增加了,但是刘子光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惊喜,反而摇摇头道:“银子只能当军饷发,买不来粮草军械还不是和废铁一样,只要南方封锁边界,控制交通,不许片板下海,不许寸铁过界,再多的银子换不来物资,发给士兵也无处消费,作用不大啊。”   胡雪岩道:“这些老夫早就想到了,这世上的事情只要有银子,九成九都能解决,南方买不到粮草军械没关系,咱们可以从旅宋买军火,从南洋买大米,而且完全封锁边界是做不到的,现在的大明经济有五成要依靠海外贸易,断了贸易哪里来的赋税,所以朝廷绝不会出此下策,江南的布匹丝绸茶叶主要出了海,转到北方卸货谁能知道?陆上千里边界更是无法封闭,想要什么买不到啊。”   刘子光道:“即使如此,筹集物资也需要时间,没有一年半载根本无法发动南征,如果您非要我现在就起兵的话,我还是爱莫能助。”   胡雪岩道:“这个自然,老夫送你八个字: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现在流亡海外,等朝中奸臣把这天下折腾的不成样子再回来收拾旧河山,到时候事半功倍,大军南下势如破竹,战争所带来的损失将会降低到最低点。”   胡雪岩所说的八字方针正是刘子光现在所执行的策略,他们两人算是想到一块去了,话说到这个程度,就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了,刘子光道:“老掌柜,等天下初定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日升昌的票号一定会再次遍布天下。”   胡雪岩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老夫要得不是这个。”   “那老掌柜如此大力支持在下,所求的是什么?”刘子光狐疑道,心说胡老头你不会说是为了世界和平吧。   胡雪岩却忽然岔开话题道:“你知道为什么老夫会给女儿取懿敏这个名字么?”   刘子光道:“据说是为了纪念先夫人。”   “不错,当初她是权倾朝野的李太师家的二小姐,我只是一个穷书生,而且她即将入宫为妃,可谓前程锦绣,但是她却放弃了荣华富贵,甘愿跟着我一起流落街头,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就在庐州城外的草棚子里产下了我们的女儿之后,因为缺医少药而早早的去了,为了纪念她,我给女儿取名懿敏,就是纪念爱妻李敏的意思,女儿很懂事,从小靠吃百家饭长大,不到三岁就跟着我做生意,吃不饱饭,受人欺辱了从来不哭,脾气倔强的很,这点很随她母亲。”   胡雪岩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了,刘子光不敢打岔,只是静静地倾听着,忽然胡雪岩一笑:“说远了,让国公爷见笑了,老夫就这一个女儿,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我胡家富甲天下,自然不缺有人上门提亲,可是这丫头眼光甚高,普天之下她就看中了一个人,偏偏这个人又是她闺中好友的丈夫,所以……唉,看着女儿痛苦,我这个当爹的也不怕丢人了……”   话还没说完,那边刘子光已经趴下了:“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原以为刘子光会装傻充愣,至少装模作样的推脱几句,没想到人家竟然如此直接,反倒弄得老胡很多预备好的词没来得及说,一时间都愣了,这年头年轻人都这么不讲含蓄了么?   刘子光道:“胡小姐乃是女中豪杰,子光早就仰慕了,只是碍于已经成婚,所以不敢高攀,将一腔真情藏在心中已有数年之久,今日岳父大人既然提起,子光自然不敢矫情,啥时候办婚事就听您老一句话了。”   等事情商量妥当,两人从后堂出来的时候,都面带喜色,胡雪岩高兴的是终于帮女儿找到了归宿,同时帮日升昌找到了稳固的靠山,刘子光高兴的是又娶了一房好媳妇,以后家里的账目有人操持了不说,还外带一亿两的嫁妆,这好事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再找胡懿敏和彭静蓉,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想必胡大小姐已经料到爹爹会向刘子光提起亲事,羞得不敢见人了,原来往日强悍如斯的胡大掌柜原来也有这般小女儿心态啊,想来真是好笑。   次日,刘子光再次升帐聚将,向大家宣布自己将流亡海外,令青岛守备鲁英不得对抗朝廷,必须接受巡视山东钦差大臣孙启超的调度。   命令一出,众皆哗然,本来以为青岛是作为距离南方最近的红衫军基地,要成为誓师南征的起点呢,没想到大帅竟然就此流亡了,那这些部下将何去何从呢,一大帮粗豪的汉子竟然眼中带了泪水,哭拜于地,苦劝刘子光不要抛弃他们。   但刘子光去意已决,任凭大家劝说也不愿回头,鲁英一看这个形势,拔出剑来横在脖子上道:“大帅,您走了我们就没有活路了,与其被那姓孙的叛徒折磨死,不如现在就死在您面前!”   红衫军的汉子可不是那些矫情的主儿,拔剑自刎那是来真的,说时迟那时快,刘子光挥指一弹将佩剑弹开,拉过鲁英道:“来来来,且听本帅劝说。”   两人在后账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半天鲁英出来,再不提寻死的事情,冷着脸道:“是爷们的就帮大帅把青岛的家当看好了,谁也不能当孬种!”   众人一看连鲁英都劝不住大帅,也都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眼含热泪接令。   从京城逃出来的红衫军家属已经就地安置了,伤残的老兵也发了足额的银子让他们隐姓埋名隐居起来,跟随刘子光流亡海外的不过是一百家丁,一艘三千料的海船而已。   数日后,青岛码头,海鸥在低空翱翔,海浪拍打着栈桥,三千料的远洋帆船停在栈桥旁,青岛上万军民在濛濛细雨中送别大帅,刘子光一袭洗得发白的红衫,头上没带帽子,只在腰间悬了一柄剑,看起来朴素之极,他站在桥头向众人作别:“父老乡亲们,朝廷被奸人把持,我刘子光不愿百姓受战乱之苦,故此流亡海外,从此不再踏上故土,此去天高海阔,大家珍重吧。”   乡亲们推举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给刘子光送上一碗送行酒,刘子光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向大家拱手,不再多言,转身扶着剑柄大踏步的离去,就在他转身的一霎那,离的近的群众分明看见国公爷的严重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刘子光走了,雨下的更大了,风也开始呼啸,远处乌云密布,海燕在风雨中搏击,象征着国公爷此去海外必将饱经风雨,百姓们着看着那艘船渐渐远去,都忍不住哽咽了。   人群中两个不起眼的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脱离送别的队伍回到住所,收拾东西迅速离开,他们是钦密司派驻青岛的探子,刘子光流亡海外这样重大的消息,当然要第一时间报到京城去,好让皇上和魏公公放心。   载着刘子光一家人的海船在胶州湾中孤零零的航行着,只有海鸥和它作伴,看起来凄凉无比,可是一出胶州湾,早已等在港湾外的舰队就一起拉响了汽笛向大帅敬礼,青岛水师留守舰船和从天津港赶来的数艘战舰组成庞大的编队跟随刘子光流亡海外。   刘子光扶着船舷检阅着这支强大的舰队,无数钢铁巨躯乘风破浪,粗大的炮口昂首向天,身穿白色水手服的水军将士站在面向刘子光这一方的船舷上齐刷刷的敬礼,刘子光也严肃地向他们还礼。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雨已经停止,太阳从乌云后露出脸来,金光满撒,鲜红的旗帜在风中飘扬,舰队迎着太阳向东方驶去。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五章 李明博   舰队浩浩荡荡向东行驶了数日,终于来到高丽国境内,高丽和山东隔海相望,距离本不远,而且高丽国京畿道有个重要的岛屿江华岛现在属于明军管辖,北洋水师的军舰经常来往于江华青岛之间,这条水道熟悉的很。   当舰队出现在海平线上的时候,江华岛的驻军都欢呼起来,他们已经得到消息,流亡海外的镇国公第一站就要停泊在江华岛,这对于岛上驻军来说,可是个大好消息。   在江华岛驻扎几艘炮舰,数百士兵,以震慑高丽国上下,是刘子光所做的决定,自打他被朝廷宣布剥夺所有爵位以后,高丽国王李倧迅速做出反应,上书天启帝,摇尾乞怜,请求天朝上国撤兵示好,朱由校为了显示上国风范,已经答应了撤兵的请求,但江华驻军名为大明水师,实为红衫军水师,刘子光的私军而已,没有大帅的将令,他们谁的话也不听,所以这支军队已经成为被遗弃的孤军,给养军饷都已经断了,高丽国的花郎军集结在江华岛附近蠢蠢欲动,只要明朝那边一宣布江华驻军是叛军,他们就会猛扑上去拔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江华岛距离高丽只有两里路的距离,岛上的欢呼声和礼炮惊动了花郎军,他们赶紧爬上高台瞭望,只见海天之间有数艘帆船乘风破浪而来,船头插的是红旗,看样子是明国派来的使节,高丽人赶忙派遣文官坐了小艇上岛去打探消息。   这边刘子光的快船已经到了江华岛,岛上的港口不大,所以舰队驻泊在海上暂未过来,刘子光等人下船登岛,先去拜了妈祖庙,因为大明水师脱胎于江浙闽台的船民海盗,后期的军事教育则来自于旅宋的军事教官,所以有着拜妈祖的传统,这边拜完妈祖,那边高丽的使者也到了,说要求见大明钦差。   刘子光纳闷了,哪里来的大明钦差,不过很快就醒悟了,人家是把自己当成钦差了,他对江华守备道:“高丽人对天朝恭敬有加啊,这边看见有船来,那边就派人来问,真是殷勤的很。”   守备道:“大帅,高丽人表里不一,阴险无比,表面上对大明忠心耿耿,其实奸猾的很,背地里和满清西夏都勾勾搭搭,前年玩的称帝那一出闹剧差点没把大伙笑掉大牙,咱们刚驻军江华的时候,京畿道的官员成天送猪肉鸡鸭来劳军,一听说大帅您遭了难,立马脸就变了,不再提供给养不说,还把精锐花郎军给调来了,这是防着咱们呢,这会子看见有船来,指不定脑子里想什么好事呢,八成是巴望着朝廷下旨勒令咱们撤军。”   刘子光道:“那我倒要会会这些高丽人,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华岛守备衙门签押房一侧的厢房里,一个穿着绿色圆领的中年人正襟危坐,闭目养神,高丽从明制,衣冠与大明无异,那使者胸前补子上绣着鹌鹑,显示他是个九品微末小吏,不过既然代表高丽出使,就算是九品芝麻官也要拿出个派头来,不能给大王丢脸。   明军守备傲慢无礼,将使者晾在厢房里根本不打岔,所以这位爷只能枯坐于此,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旧战袍的年轻人推门进来,也不说话,直接在使者旁边拉了个板凳坐下,从袖子里摸出雪茄来自顾自的点上,然后仿佛百无聊赖似的,和使者搭讪道:“江华岛上居然还有文官啊。”   江华岛乃明军水师基地,哪里来的文官,只要是江华岛的人都知道这一点,这家伙出此言论只能说明他是刚上岛的,把使者当成大明官员了。   使者心中一动,用娴熟的汉话答道:“是啊,微末小吏,管管民事啥的。”   红衫客道:“你这厮好生无礼,和别人说话都是闭着眼睛的么?”   使者满腹委屈,道:“我是睁着眼睛的啊。”   红衫客仔细一看,此人果真是睁着眼睛的,不过两个眼睛实在太小,就是两道缝而已,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闭目养神呢,他讪笑两声,掏出雪茄给使者上了一根,道:“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了,来,抽一根,大人贵姓啊?”   使者道:“不敢,免贵姓李,字明博。”双手接过客人递上的雪茄,就着旁边桌上的蜡烛点燃,装模作样抽了一口,他显然是第一次抽雪茄,被呛得个咳嗽了好几声才忍住,还不忘装逼道:“好地道的旅宋雪茄,在江华这么久都没抽到了,有点不适应,见笑了。客人可是刚下船?”   红衫客道:“我刚下船,跟随我家大人出海流亡,第一站就是江华岛。”   出海流亡?李明博又是心中一动,强忍心中激动问到:“你家大人是?”   红衫客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我家大人正是被奸臣陷害的镇国公啊。”   李明博惊道:“镇国公来到江华岛了,那……下一步准备去哪里呢?”   红衫客道:“走到哪里算哪里,我们当手下的听令就是了。”   李明博道:“那国公爷此番巡游海外,带了多少舰船人马啊?哦,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国公爷要是带的人不多,碰上海盗啥的可怎么办。”   红衫客道:“两艘三千料的大船而已,走的匆忙,武器弹药淡水粮食都不完备,人手也欠缺,要不然怎么先来江华岛呢,还不是想补充点器械粮草,海盗嘛,倒不怎么怕,咱们船上这十来门小炮也够对付的了,就怕高丽国的水师找麻烦,你也知道,咱们国公爷一直支持高丽北部的金将军,可招高丽王恨呢,所以这个事还得瞒着高丽人,我说老李你可嘴严实点,别到处乱说哦。”   李明博两只小眼睛都睁开了,点头如捣蒜,道:“那是一定,老兄你放心好了,那什么,我上个茅房,你先坐着啊。”说着捂着肚子跑开了。   李明博迅速来到码头,跳上舢板对船夫道:“快回去!”   江华岛和高丽本土之间只有两里路,小舢板划了一阵子就到了,李明博找到花郎军大将军把事情一说,大将军也被震惊了,他不敢擅作主张,又不肯放弃这个好机会,于是写了急报让人飞速前往汉阳报告大王,又怕信上说不清楚,索性让李明博一同前往。   六匹快马从花郎军营中奔出,其中三匹上坐着人,另外三匹是准备换乘的,为了及时通报消息,高丽人可算下了血本了,幸亏江华到汉阳不过百里之遥,只要拼命赶路,晚上就能抵达,明天就能带着大王的指示回来。   等三人赶到汉阳的时候城门已经紧闭了,城墙上的士兵听见下面有人喊门,便抱着长柄叉子懒洋洋的出来喊道:“落锁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李明博大叫:“江华岛紧急军报,误了事情你们哪个吃罪得起!”   一听是江华岛来的人,士兵立刻来了精神,飞速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汉阳城市很小,进了城门快马加鞭三分钟不到就来到了景福宫,宫门口的内禁卫一看有人闯宫,赶忙张弓搭箭射过去,几只雕翎箭贴着李明博的鬓角飞过去,他也顾不得害怕了,大喊道:“江华军报!十万火急!”   江华岛被明军占领是高丽人心中永远的痛,李倧曾经交代过,只要是江华来的军报,不管是什么时辰都要立刻呈上来预览,士兵们谨记于心,听见李明博的喊声,赶紧停止射击,开门将信使迎进来,值班的承政院副承旨闵正浩大人亲自接见了李明博,李明博奔走了几个时辰,已经累得脱了人形,见到闵正浩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大人,刘子光在江华岛。”   景福宫全体总动员,从大王李倧到最低级的宫女都动员起来了,李明博气若游丝,严重昏迷,李倧严肃地询问内医正大长今:“还能不能救活?”   大长今道:“此人身子本来就虚,再加上心中焦虑,劳顿不堪,诱发了心脾肺的过劳,恐怕是不行了。”   李倧道:“这个人关系到我大高丽的兴衰,一定要救活,拜托了。”   大长今道:“那小的只有冒死给他注射人参大蒜汁了,只有这样才有一线希望,不过还请大王恩准小的使用那支千年长白山参。”   李倧道:“只要把人救活,用什么都行。”   ……   经过大长今的一番努力,李明博终于从死亡线上拉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旁坐着的都是穿红袍的大官,还有一人年轻英俊的人胸前绣着四爪飞龙,心知这就是大王了,当时感动的一塌糊涂,拖着病体跪拜于地:“大王……”话没出口,已经泣不成声。   ……   得知了刘子光流亡海外,暂住于江华岛的消息后,李倧连夜召集了议政府,承政院,内禁卫,兼司仆,羽林卫等部门的主管,商讨对策。   刘子光不单是大明的叛臣,还是高丽的头号敌人,要是没有他的使坏,高丽也不会南北分裂,现在此人来到江华,是高丽报仇,甚至崛起的好机会,江华岛驻军不过五百余人,加上刘子光所带的随卫也不过千,而附近的高丽精锐花郎军足有万人之巨,附近海面上还有数百艘水师战船,如此兵力优势之下,一定能活捉刘子光。   李倧扫视两边,高丽国的大将们一个个雄赳赳地坐着,只等他一声令下了,李倧深吸一口气道:“副承旨闵正浩听令,你带领内禁卫迅速赶往江华,在花郎军的配合下务必将刘子光生擒,就说寡人请他来汉阳做客。”   闵正浩忽地站起道:“定不辱命!”   李倧又道:“李明博报信有功,升为议政院六品公事官,配合闵正浩擒拿刘子光,即刻出发。”   李明博从九品小吏一下连升三级,成了六品京官,心中那个激动啊,他也学着闵政浩的样子道:“定不辱命!”   是夜,一队精锐的骑兵从汉阳城中驰出,向着江华方向飞奔而去。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六章 请神容易   李明博今年三十九岁,出身于京畿道海边的一个小渔村,早年也读过书,中过秀才,后来因为穷的吃不上饭,跟随邻村的人驾船去了大明走私货物,这才练就一口娴熟的汉话,走私虽然能吃饱饭,但是无法实现个人理想,于是李明博用走私的钱买个个小官职,从此戴上了乌纱帽。   高丽政治腐败,有本事的人往往得不到升迁,李明博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虽然他自以为满腹经纶,可是年近不惑依然是九品小吏,有什么危险地工作还得第一个上。   这次明朝方面有海船来,作为通事的李明博就被第一个派上去接洽,本来只是一件普通的公务,但是由于李明博的精明,很快就意识到这里面藏着巨大的机会,不但是高丽的机会,还是自己的机会,只要把握好了,自己就可以一飞冲天!   果不其然,李明博将刘子光来到江华的消息报上去之后,就连最昏聩的官员也不得不重视起来,派他直接去向大王报告,李明博抓住这个表现的机会,纵马狂奔一百里,路上根本没有停歇,按说一百里也不算啥远距离,不过对于高丽人,尤其是一个已经四十岁的缺乏训练的中年人来说,确实是一种考验。   李明博在恰当的时候装作昏迷过去,引得整个景福宫都被震动,大王派出了御医大长今来给他诊治,这些事情李明博在装死的时候都透过那双小眼睛看的清清楚楚了,等参汤喂到嘴里之后就“正好”苏醒过来,他的这种表演很见成效,被大王当场封为六品公事官,连升三级不说,以后还能带着妻儿老小进京工作,前途不可限量啊。   和李明博并辔而行的是副承旨闵政浩大人,这位爷身份可不简单,早年就曾经带了一票人马深入大明境内窃取科技情报,还绑架了刘小猫,弄出不少事端,后来被南厂擒获,判了二十年大狱,幸亏闵政浩的情人大长今通过自己的关系找到彭静蓉,拐了七八道弯才放了出来,就这样还是在南京吃了三年牢饭。   如果不是刘子光,闵政浩早就不是小小的三品副承旨了,如果不是刘子光,闵政浩早就和大长今成婚了,正是由于四年前的那一次失败,闵政浩至今在国内抬不起头来,他需要成功来挽回自己的声誉,幸亏大王明白闵政浩的心,知道响鼓不用重锤,从来都没有训斥过他,这次抓捕刘子光的重要任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派遣闵政浩前往,这多么大的信任啊。   绝不辜负大王的重托!闵政浩暗暗在心中下了决心,他大吼一声猛夹马腹,一马当先冲在队伍最前面,内禁卫的骑兵们被副承旨大人的激情感染了,也猛磕马刺,纵马奔驰,只苦了马术不精的李明博,本来就已经跑了一百里路,屁股都颠成两半了,现在又要长途跋涉,这可怎么得了啊,不过为了荣华富贵,忍吧!   内禁卫是李倧的御林军,也是全高丽最精锐的部队,比花郎军这种所谓精兵要强多了,光是这一千匹战马就是花郎军不能比的,高丽地小民贫,养马不易,一匹马的费用能养四个士兵了,所以说这支骑兵部队是高丽国最后的家底子,能不能逮到刘子光就看他们的了。   当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内禁卫们已经抵达了京畿道的海边,闵政浩不顾鞍马劳顿,找到花郎军的主将宣读了圣旨,接管了指挥权,又联系到附近的水师,水陆两军协同作战,包围江华岛。   高丽水师尽是些小舢板,可是也有些能拿得出手的玩意,五百料的龟船就是他们的骄傲,这种战船外面覆盖了龟壳一样的装甲,能防箭矢刀枪,从前面的龟头里还能发射火箭,两旁伸出桨来人工划动,在近海作战中效果甚好,但是这玩意碰上明军的火炮就得歇了,这一点闵政浩不是没有考虑,可是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为了活捉刘子光,他宁愿损失掉一半的水师。   事情没有闵政浩想象的那么惨烈,当岛上的明军发现晨曦中的薄雾里钻出高丽龟船以后,并没有立刻开炮射击,而是色厉内荏的质问高丽人为什么破坏协议,擅闯江华岛。   闵政浩站在船头朗声喊道:“我们大王听说刘子光阁下驾临江华岛,特派在下率领五千内禁卫,十万花郎军护送阁下前往汉阳游山玩水,大王的一腔情谊,请阁下切莫辜负。”   这话里就带着威胁的味道了,江华岛上的明军充其量不过五六百人,就是再厉害也挡不住十几万高丽大军啊,以前刘子光当权的时候高丽人不敢动他,那是念着大明的天威,现在刘子光成了钦犯,高丽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江华岛的驻军要是敢窝藏刘子光,被闵政浩一阵火箭给剿灭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见对方不敢应答,而那两艘搭载刘子光流亡队伍的海船还停在港内,闵政浩更加断定人还在岛上,他果断下令战船靠岸,内禁卫上岛作战。   一千内禁卫踏上了江华岛,身着重甲的士兵们毫无畏惧的站在明军的炮口下,在他们的背后是数十艘全副武装的龟船和一万花郎军,还有千千万万的高丽子民和大王的支持,今天只要拿不住刘子光,他们就要血洗江华岛。   好半天明军守备才从城墙上探出头来,对闵政浩道:“不错,大帅是在江华岛上,他老人家也愿意跟随尔等前去汉阳,不过大帅想亲眼看看你们大王的圣旨,以免被人骗了。”   闵政浩冷笑一声,让人把圣旨送了上去,不多时一个穿着退色旧战袍的年轻人从城墙后面站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李倧的圣旨,对闵政浩哈哈笑道:“你们大王还真是看得起在下,派了这么多人来护送,吆,这位不是闵政浩大人么?有日子没见了哦,闵大人不在情报口混了,改当武将了哦,不错不错,有前途。”   此人正是刘子光,闵政浩和他交过手,自然认得,见他死到临头还一副猖狂的样子,不禁出言讥讽道:“刘大人别来无恙,承蒙您关照,我在南厂诏狱里吃了三年牢饭,现在我也请您尝尝高丽的美食,时间有限,请您赶紧动身吧,我在这里先提醒一下,千万不要试图做任何徒劳的抵抗,江华岛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了。”   闵政浩耍嘴皮子的时候没注意到身边的李明博已经悄悄的溜了,原来李明博眼睛虽小,视力却不差,一眼就看出城墙上那位正是和自己唠嗑的那人,虽然一时间猜不出对方的动机,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一定是阴谋!   刘子光笑道:“圣旨上说要将我们随船的所有人都带去汉阳,你们大王还真是好客,那我可就不作假了,文龙,发信号让弟兄们都出来吧。”   刘子光的侍从长代文龙从怀里摸出一个圆筒,一拉引信,一颗火红的信号弹冲上了高空然后炸开,随即江华岛周边响起了隆隆的炮声,听声音近在咫尺。   闵政浩当时就慌了,抬眼望去,江华岛周围有无数战船从雾中钻出,大炮直指高丽水师,有一艘龟船妄图调转船头顽抗,被几发炮弹击中,一身龟壳顿时灰飞烟灭,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啊,高丽水师上下顿时不敢再动,再看明军水师,径直往岸上花郎军的驻地里发射炮弹,巨大的船体侧面有着上百个炮口,一次齐射火光耀眼,浓烟滚滚,大海都在颤抖,花郎军的营地瞬间便成了人间地狱,那些耀武扬威的花郎军被炸得人仰马翻,死伤狼藉,一万士兵片刻之间就丧失了战斗力。   内禁卫们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拔出长刀为自己壮胆,但是颤动的刀锋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怯懦,江华岛的城墙后面慢慢露出一排人头,全是戴着铁盔的红衫军,手里端着火铳瞄准了内禁卫们。   “啪”的一声,一个内禁卫扔掉了手中的长刀,跪到了地上,然后其他人有样学样,也都扔下武器跪地投降,瞬间一千人就只剩下闵政浩一人站着了。   内禁卫是宫廷卫兵,从来没参加过实战,听见震耳欲聋的炮声已经腿软了,再看见一排排黑洞洞的火铳,没瘫在地上就算好的了,对于这帮不成器的部下,闵政浩也无话可说,毅然举到横在脖子上,默念一句:“大王,长今,我去了。”就要自刎殉国。   突然间,闵政浩虎口一麻,长刀脱手而出,刘子光将火铳插回腰间道:“闵大人这是做什么?刘某人没说不跟你回汉阳啊。”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七章 窃国大盗   一千名内禁卫一个不少的原路返回汉阳城,和来的时候不同的是,来时雄赳赳,踌躇满志,回时垂头丧气、愁眉苦脸,战马是没得骑了,全便宜了那帮明军水师步勇,腰刀也被缴了,只能跟着人家马屁股后面吃土。   监视江华岛驻军的一万花郎军已经被打散了,花郎军是以民间勇武少年组成的新编陆师,因为高丽国原来的陆师已经在和北部金氏叛军的战斗中消耗殆尽了,准确的说是都投了金操成了。   高丽国一共就那么点地方,虽说民间尚武,青少年闲着没事都要练两下子跆拳道,可是把式耍的再好也搁不住大炮火铳啊,盘踞高丽北部的金操成部只是装备了很少一部分火器,学了一点红衫军作战的皮毛,充其量不过是山寨版的红衫军,这样都能把高丽朝廷打的落花流水,何况是真的红衫军来了呢,实力差距实在太大,战斗根本就怎么展开就结束了,花郎军溃散,内禁卫全体投降,闵政浩被擒,李明博这回也没那么幸运了,藏在草丛里被提了出来,这会正坐在马上陪着刘子光说话呢。   李明博今天是跟马杠上了,来来回回骑了三百里路了,这屁股都要肿了,可是上国贵人面前,他还是强忍疼痛,保持了应有的礼貌,恭恭敬敬的回答了刘子光的所有问题。   刘子光从青岛带来了几乎整个舰队,光水师步勇就有三个营,水师步勇的编制比陆军小,属于轻装营,三个营也不过五千人,不过对于高丽来说已经足够了,想当年一个营都能横扫辽东,今日三个营还不把高丽给翻个底朝天。   当然名义上不能那么说,刘子光现在是高丽王的客人,奉了大王的旨意带着随从前往汉阳做客呢,只是这客人忒恶了些,把人家派来迎接的内禁卫部队都给缴了械,抢了马。   明军和高丽军的混合编队经过几个时辰的跋涉,终于来到了一百里外的汉阳,汉阳周围是一圈丘陵,汉江自东向西流过,作为高丽国的首都,却丝毫没有一点首都的模样,城墙低矮,上面无精打采的竖着几杆旗子,用千里镜看过去,城门口有两个抱着叉子的小兵正在瞌睡,城内炊烟袅袅,正是到了晚饭的时间。   刘子光收回千里镜,对身边大将——水师步勇参将文戈涛道:“去把城墙占了,咱们也好进城吃个安生饭。”   文戈涛应一声:“得令。”便带着一彪人马呼啸而去,占领汉阳城的任务简直太简单了,内禁卫派出去之后,守卫京城的就只有捕盗厅的轻装步兵了,严格的说,他们连城防部队都算不上,只是抓贼的差役而已,指望这帮人如何能抵挡红衫军的虎狼之师呢,不到两盏茶的时间,汉阳城防已经落到了文戈涛的手里,几门小炮往城头上一架,瞄着景福宫,汉阳城再无险可守。   刘子光这才带着大队人马大摇大摆的进入汉阳城,这不是他第一次出国进行友好访问了,当年去旅宋的时候那新汴京是何等的繁华富庶啊,可是汉阳城却一点都不像都城的样子,可能是刚下过雨的原因,街道上泥泞不堪,路边随处可见粪尿,两旁的房屋低矮简陋,铺瓦的都不多,大多是泥坯茅草顶,穿着白色民族服装的高丽人从房子里钻出来,用大饼脸上的一对小眼睛好奇的看着这支庞大的军队。   “国家贫瘠,人民困苦,这是做大王的过失啊。”刘子光语重心长的说道。   “国公爷说的是,我们高丽就缺少一位明君了,假如阁下能够做我们的大王,那真是万民之幸啊。”李明博立刻接茬道,通过一路上的交流,他已经完全倒向了这个入侵者,并且被刘子光封为九品通事官,虽然还是九品官,但是大明的官,含金量比高丽的三品官还要高。   “丫的真无耻。”刘子光心中暗道,嘴上却说:“高丽国自然要由高丽人来当家作主,我是大明人,怎么能当你们的王呢,李通事不要胡言乱语。”   李明博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赶忙住嘴,旁边的闵政浩恨恨的朝地上呸了一口,大概是鄙夷李明博的无耻行径,但李明博只是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理也不理闵政浩。   进入景福宫的时候还是发生了一点战斗,规模不大,因为景福宫的面积充其量也就是大明朝某个贫困县城的地主老财的宅子那么大,内禁卫们又都被派了出去,只剩下百十名亲卫保护大王了,李倧年少英武,亲自拿着一把长刀率领卫士抵抗,但落后的兵器根本挡不住火器的进攻,他们节节败退,退守最后一座宫门。   眼看守不住了,李倧派人喊话,说是愿意将高丽王宫的所有金银交出,并且献一位美人出来,求大明天兵撤军,说完就送来两箱子金银,还有一个头上盘着奇怪发髻的女子,刘子光一看,吆和,还是故人大长今姐姐。   徐长今在高丽国的地位甚高,原来她只是一名普通宫女,屡受排挤,但是做人相当执着,又爱学习,练得一手好厨艺和艺术,后来又去大明留学深造,回国被封为内医正,赐名大长今,长今姐姐生得好相貌,脸如银盆,又似满月,用高丽人的标准来看,那是大大的美女,可是以明人的审美观来看,最多能算是个五官端正而已。   大长今和闵政浩有一腿,但是关系尚未公开,因为大王李倧也喜欢长今姐姐,几次想纳她为尚宫,都被婉言谢绝了,长今和闵政浩本想离开宫廷隐居,但是国家多事之秋,他们才不得不留在王宫为大王尽忠。   刘子光用剑拨弄着两口箱子里的金银,看到除了锭子之外居然还有些盘子碗筷,看来李倧真是急眼了,把手头能找到的值钱玩意都给送来了,再看大长今姐姐,双眼含泪,面如死灰,哪还有往日的从容优雅。   忽然刘子光感到身后有一股不平静的气息,回头一看,闵政浩正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大长今,呼吸明显加快,刘子光便明白了其中道理,喝令先将人押起来,然后让李明博冲里面喊话,说李倧穷兵黩武,搞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国家分裂,现在天朝上国派人来整顿了,令他赶紧弃械投降,要不然格杀勿论。   李倧好歹算得是高丽中兴之主,也有几分血性,他不愿被俘受辱,索性用灯油浇满全身,自焚而死,李倧一死,卫士们立刻土崩瓦解,奔出宫殿向明军投降。   李倧死了,他的一帮后妃可没有死,一个个哭哭啼啼的向刘子光磕头求饶,请他放过孤儿寡母,刘子光一边命人救火,一边哭道:“我与李王兄神交已久,没成想他竟然撒手而去,真是令人叹息,嫂夫人们请放心,王兄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那什么,哪一位是元子啊?”   元子就是世子,高丽王的合法继承人,景福宫被明军围的水泄不通,跑也跑不出去,想自杀又没有那个勇气,尚宫们只好把元子抱了出来,刘子光一看这孩子不过五六岁,生得虎头虎脑,一副标准高丽孩童的模样,当即装作很喜爱的样子道:“这孩子我收为义子了,明天扶他登基坐殿。”   汉阳城就这么大,四门一堵,也不用按图索骥了,就捡房子上有瓦的人家进去搜,准能逮到高丽国的大臣,一夜之间高丽朝廷的官员就被捉了个干干净净。   当夜刘子光召见了李明博,李明博心中惴惴不安,跪在下面不敢说话,今天他的表现还算不错,谈吐也颇对刘子光的胃口,搞不好刘子光会把他留在身边当幕僚呢,那样的话可就太好了,虽说此人是流亡海外,但是明眼人哪个看不出他的实力还在,就是逐鹿中原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是刘子光的话却让李明博大吃一惊。   “老李,如果把高丽交给你来治理怎么样?”   李明博如五雷轰顶,两只小眼睛里竟然留出泪来,国公爷竟然要把高丽国交给自己管理,这是何等的信任和荣耀啊,作为九品小吏的李明博不是没有过幻想,他也曾想着自己飞黄腾达,出人头地,可是随着年纪的增大,这些幻想都逐渐破灭了,今天重新被点燃了希望,李明博百感交集,壮怀激烈,他稍微思索了一下,从容应对道:“大人,明博将会象管理企业一样治理国家。”   刘子光一拍大腿:“好,本帅果然没有看错你,有见地!明天新王登基,我会劝他下诏封你做……不知道你们高丽的官制是啥样的,索性就叫宰相好了。”   李明博将头在地上磕的山响,连连谢恩,刘子光挥手让他退下,又让人把闵政浩提了过来。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八章 将相和   闵政浩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大王辛辛苦苦练出来的一千内禁卫精锐骑兵那么放心的交给自己,可自己竟然毫无作为,一箭未发就被明军缴了械,光这一点就够闵政浩引咎自杀的了,更何况大王自焚而死,作为臣子无能无力,这也让闵政浩的内心受到了极大地煎熬,恨不得以身代大王而死。   但是最让闵政浩难受的是,心爱的长今姐姐被大王送给了刘子光,作为一个高丽民族的男人,不能保护君主,也不能保护女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一刻闵政浩万念俱灰,只等着明军将他斩首示众了。   门锁哗啦一声落下,两个明军士兵进来将闵政浩提起来往外带,闵政浩冷冷地说:“终于轮到我了么,过一会请把刀磨快一些再砍。”   两个兵也不说话,将闵政浩带到景福宫中一处尚未被战火波及的宫殿门前,把他身上的绳索解开,然后将其推了进去,进门之后是长长的巷道,两边灯火通明,站的全是盔明甲亮的红衫军,火铳在手,刺刀耀眼,一个声音在背后冷冷的说道:“往前走,不许回头。”   这是要处决我了……闵政浩不无悲凉地想到,不知道前面是断头台还是靶场,听说明军现在都不兴砍头的了,杀人都用火铳爆头,虽说把人头打得血肉模糊,但总算是留了全尸,可怜家中父母,还不知道儿子就要离开人世了,还有长今,或许她正被明人压在身下辗转吧,这一刻闵政浩忽然很后悔,早在自己从明朝监狱里放出来的那一天起,他就不该再入朝为官,如果当初挂印出走,带着长今踏遍高丽三千里河山,就是穷苦点也比现在被人象狗一样杀死要好啊。   闵政浩踉踉跄跄的走着,忽然面前的那道门打开来,里面冒出耀眼的灯光,闪的他眯缝着眼睛也看不清楚,只感觉两双柔软的手搀扶住了自己,然后是悦耳的丝竹之声响起,闵政浩的眼睛渐渐适应了灯光,这才发现宫殿之中张灯结彩,宫娥彩女们身穿绫罗绸缎,桌子上摆满了银光闪闪的杯盘,各式佳肴琳琅满目,更令人惊讶的是一个宫装丽人在众位侍女的簇拥下正笑咪咪的看着自己,这不是长今么?   闵政浩大惊,再看四周,自己的父母亲朋居然都在,而且全都身着盛装,高丽人平时日子过的简朴,只穿白色的民族服装,可是闵政浩的父亲居然穿了件中级文官的圆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已经被处死了,这一切都是在梦中不成?   闵政浩还在发呆,两个宫女用甜甜的声音说道:“新郎官,还不去牵着你的新娘子。”   闵政浩把一只手指放在嘴里咬了一下,这才确认不是梦,只听旁边有人笑道:“闵大人怎么还穿着出征的战袍,来来来,把我这件衣服披上,权且当礼服吧。”   说话之人正是刘子光,他将身上的大红色蟒袍脱下,让宫女帮闵政浩穿上,闵政浩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望着刘子光,刘子光道:“闵大人和大长今郎才女貌,天成佳偶,连我在大明都有所耳闻,可是有情人未必都能终成眷属,实乃天下憾事,今日本帅巡游至此,索性成全了你们二人,闵政浩,还不快去拜堂。”   事情转变的太戏剧化,刚才还是面临死刑的囚犯,现在竟然成了春风得意的新郎官,而杀害大王、占领汉阳的魔鬼刘子光正笑盈盈的站在婚礼现场,如同亲朋至交一般。   闵政浩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搞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于是他慢慢向长今走去,牵到对方手中的红绸子的那一刻,长今的嘴唇轻启,用口型告诉闵政浩别做傻事。   闵政浩轻轻的点了点头,自家的亲属都在宫中了,稍有不慎就会连累他们,反正和长今两情相悦已经很久了,就算办完婚礼再处死自己也无所谓了。   一场富有高丽民族特色的婚礼就这样在红衫军的刺刀下完成了,礼成之后,亲朋好友们都在宫中吃酒,刘子光把一对新人叫到了偏殿训话。   “闵大人忠勇爱国,本帅十分欣赏,本来大王驾崩,不该操办喜事的,但本帅就破一次例,趁今晚帮你和长今把婚事办了,不过明天起尔等就要为大王带孝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本帅观元子李淏聪颖过人,可堪大人,故立其为高丽王,大王年幼,需要忠臣良将辅佐,闵大人你不要推脱,危难之际就该你这样的忠臣挺身而出,本帅决定封你为护国大将军,掌管全国兵马,长今姐姐么,晋升为最高尚宫,掌握宫廷内务,你二人可愿意?”   闵政浩和大长今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刘子光竟然对他们如此信任,这反倒让他们无言以对。   刘子光又说:“高丽国是高丽人的国家,本帅绝不会干涉内政,本来我也是路过江华而已,没成想被你们先大王请来汉阳议事,本想索性问问他为何穷兵黩武,置万民于水火之上,没成想底下人不会办事,竟然造成误会,导致李倧身死,唉,李倧也是个直脾气啊,很对本帅的性子,他驾崩了本帅甚是难过。”说着刘子光还擦了擦眼角。   “当年大将金操成率兵北上配合清军远征我大明,中途兵败,留在汉阳的家小却被奸臣害死,由此引起金大将起兵造反,高丽南北分裂,这一切都是奸臣宵小在其中捣鬼啊,现如今大王驾崩,新君即位,闵大人掌管天下兵马,本帅希望你能促成南北和解,高丽境内再无刀兵之灾,这个,你能做到么?”   刘子光一番感人肺腑的话让闵政浩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说起来这事确实不怪人家,是大王硬要带兵把刘子光捉到汉阳来的,如果不起这个害人的念头说不定也没这些事情呢,再说因为长今的事情,闵政浩一直对李倧有一点小小的看法,最后关头李倧为了保命居然把长今当作筹码交了出来,这就更让闵政浩心中不爽,在他心中,长今就是不容亵渎的女神,任何人,包括大王在内都不能对她有任何的不好。   说到底,还是刘子光给闵政浩安排的这场婚礼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连这么美丽贤惠聪颖的女人都不要,只能说明人家刘子光是个厚道人,而且人家不念旧恶,让自己掌管天下兵马,这是什么?这就是大海一样宽广的胸怀啊,说句不敬的话,和刘子光比,李倧骑马都赶不上。   想到这里,闵政浩纳头便拜:“大帅在上,请受闵政浩一拜,大帅有令,闵政浩莫不遵从。”   刘子光赶紧搀扶:“好说好说,以后高丽国就全仰仗将军了,时候不早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本帅就不打扰二位了,送客吧。”   闵政浩大长今二人出门之后,水师步勇参将文戈涛从后面转了出来,等着一双牛眼不解地问道:“大帅,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就不怕这小子反水?”   刘子光道:“玩呗,本来也没把他们当回事,你也不看看高丽穷成啥样了,搜遍国库估计也没几两银子,就让他们南北之间继续斗吧,等新王登基了,咱们就收拾收拾东西走人。”   刘子光扶持高丽新王登基,是因为此时北高丽已经不在他的控制之下了,金操成这小子可真是见风使舵的好把式,这边刘子光一宣布流亡海外,他就向南京朝廷表示效忠了,想来也是,红衫军连自己的给养都供不上了,哪还有力气给他们运送粮秣械弹,而没有了这些支持,金操成的叛军无法抵抗花郎军的进攻,下场唯有死路一条,于是他采取了有奶便是娘的策略,抛弃了刘子光这个老主子,转而投向南京朝廷,不用问,朱由校一定很开心,因为这样等于折了刘子光一根手指。   东边不亮西边亮,没有了金操成,老子就玩不转高丽了么?刘子光趁着流亡的机会,一天时间就把南高丽给解决了,本来也没怎么认真考虑安排傀儡人员,任用李明博、闵政浩都是随意之举,反正这弹丸大的国家也没什么利用价值,权当玩了。   李倧的儿子只有五岁,生得虎头虎脑,一看就是个小棒子,他爹死了一点也不难过,就知道满地乱跑疯玩,朝政等于掌握在宰相李明博的手中,李明博从家乡弄来一帮人,接管了六曹和捕盗厅,以新王的名义向全境各道下诏,让他们缴纳金银作为安葬李倧和新王登基的开支。   闵政浩和李明博一文一武,本来应该精诚合作才是,可是两人却互相看不起,暗地里总是下绊子,李明博虽然是小吏出身,但骤然登上大位之后爆发出的精力和谋略让人叹为观止,他迅速掌控了文官系统,将捕盗厅发展成自己的私人暴力机关,清洗了反对自己的文官,而闵政浩一介武夫,明显不如李明博办事利落,手上虽然有兵马,却没占到一点便宜,两人明争暗斗,却不敢大打出手,因为他俩都是刘子光相中的将相人选,如果搞得太过分也不好。   弄两个互相不顺眼的人掌管高丽,正是刘子光的制衡之道,他在高丽逗留的这段时间,将国库搜刮一空,金银锭子不用说,陈年老铜钱都给翻出来了,一股脑卷到船上,留作流亡之用,就连景福宫里的金银餐具也没放过,收拾收拾总算筹措了几百万两的经费。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九章 营救少公爷   整个高丽国三千里河山,陷入一种混沌奇怪的局面,好端端的国家被一分为二,北边群山之间有金氏大将拥兵自立,南方正统朝廷现在也不正统了,新君居然是在明军的刺刀下登基。   要说这明军是正儿八经的天朝大军那也不丢人,毕竟高丽算是大明的藩属,可偏偏这些人是明朝的叛逆,流亡海外的通缉犯,被这样一伙强盗占据了景福宫,整天作威作福的领着一帮狗腿子搜刮民脂民膏,让高丽国那些读过圣贤书的老夫子们都痛不欲生,真是礼崩乐坏,世道沦丧啊。   刘子光不管那个,那现在要得就是尽可能多的筹集战争资本,别看老岳父胡雪岩许给他一亿两银子,那些只是账面上的数字,很多银子藏在深山老林的密窟里,一时半会根本拿不出来,想筹措军饷,还是要靠自己啊。   对于先王李倧的庙号,李明博领着一帮酸秀才琢磨出个“仁祖”来,请刘子光批示,刘子光一看就笑了,穷兵黩武,一心想摆脱大明控制,自立为帝的家伙,还仁祖呢,不过死者为大,不就是个三钱不值两枣的庙号么,索性随他们折腾去,当下挥挥手道就算同意了。   李明博又说:“国公爷,新王即位,按理说要通报南京,等大明皇帝的诏书下来才能正式登基,可是……您看……”   这意思是说新王是刘子光扶持的,南京那边能认可么。   刘子光道:“高丽是大明藩属,这个规矩不能坏了,一切照老规矩来,派使者去南京吧,什么时候把诏书拿到什么时候回来,汉阳这边不妨先坐上位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嘛。”   李明博点头称是,现在刘子光就是高丽的太上皇,他说啥就是啥,至今千里遥远的明廷,谁知道将来会不会也被这位爷给一锅端了呢,这都是不好说的事情啊,李明博别看只是一介九品同事,天下大事清楚着呢,他研究中原历史多年,知道历朝历代帝王的发家史,眼前这位就符合了大多数帝王登基前的各项要素,要说这位爷真的是流亡海外,打死李明博也不相信,谁家流亡带着几万人马,偌大个舰队啊,谁家流亡走半路上还灭人家国家,扶持傀儡政权啊,这分明就是一个暂时虎落平阳的天下霸主,只要抱紧这根粗大腿,好好的奔走出力,等刘子光将来荣登九五,他李明博想当高丽王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   李明博这边胡思乱想,刘子光当然不知道,他开口问道:“老李啊,款子筹集的怎么样了?”   款子指的是高丽国对大明军队的赔款和维持汉阳治安的开支,说实话李明博确实尽心尽力了,反正汉阳城又没有他的亲戚朋友,那些旧官僚个个都看他不顺眼,正好趁此机会修理他们,可是高丽国实在是太穷了,把户曹和景福宫的内帑都搜刮干净了,也只有一百多万两银子,民间又强征了一百万两,刮地三尺也只有这么多了,李明博把情况一说,刘子光的面色就变了,不阴不阳地说:“老李啊,你这样搞可不行,军费不足的话本帅就不能留军队在高丽了。”   本来说好的,刘子光留下一支水师步勇,驻守南部高丽京畿道,协助高丽当局抵御所有外来危险,所有开支都由高丽朝廷负责,为此还煞有介事的签订了《明高安保条约》,可是李明博只筹措出二百万两银子,根本不够驻高丽明军的开支,这样一来条约就无法履行,军队就不能协助李明博,闵政浩那家伙又不配合,这不是等于把老李放在火上烤么。   果然,刘子光这样一说,李明博就急了,赶紧拍胸脯表示,再给三天时间一定筹措出足额的银子,履行安保条约。   刘子光这才缓和了颜色,道:“这才对嘛,好好办差本帅亏待不了你,驻军都帮你安排好了,足足一个营的水师步勇,漫说国内这些不开眼的货色,就是北面金操成打过来都能把他们揍回去。”   李明博吃了个定心丸,千恩万谢的去了。刘子光这才将刚才传令兵拿来的电文观看,不看则已,一看惊喜万分,原来妻儿的下落已经查明了。   虽说刘子光在江南没有地盘,但是软实力相当的强,天地会就不说了,那是自家未婚妻代文佩一手控制的江湖第一大帮会,就说大明最富庶的长三角地区吧,横行着一个连天地会的帐都不买的组织,声明显赫之极,成员从远洋水手、码头苦力、三轮车夫到衙门书办、班头、甚至秀才举人乡绅,都是这个组织的成员,这个新型帮会的势力遍布三教九流,发动起来比官府的力量还要大,虽说名字俗了点,很不上台面的三个字:斧头帮。   斧头帮的掌堂林笙当年只是黄浦江码头上卖水果的小贩,被刘子光一手提携起来,现在也是显赫一方的大亨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已经致富奔了小康的林大老板又怎么会忘了恩公刘子光呢,镇国公叛逆的消息传出后的第一时间,上海道就组织了声势浩大的游行,控诉奸臣暴行,声援被冤屈的刘子光,上海总督马士英首鼠两端,见靠山刘子光倒台便想镇压百姓,向朝廷献上投名状,可是军权掌握在上海卫指挥使李鹏手里,此人没读过圣贤书,不知道忠君爱国,江湖义气倒是有些,没有皇上的圣旨,绝不肯出兵弹压,整的马士英也没招,总之江南一带的水浑着呢,谁也别想那么干净利索的把刘子光的影响一扫而光。   妻儿被人带往上海的消息是丐帮通知天地会的,天地会接报后马上派员赶赴上海,和斧头帮合兵一处,迅速展开调查,地头蛇真不是吹出来的,没用两天斧头帮就调查出那些人暗藏在黄浦江畔的一处豪宅里,平日深居简出,行事低调,因为怕强攻引起朝廷注意以及误伤国公爷的家眷,所以大伙暂且按兵不动,先电告刘子光让他老人家放心,顺便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斧头帮势力再大,也达不到配备电台的份,用来给刘子光发报的电台是招商局的装备,招商局的总部位于上海,拥有海船千艘,水手船工十余万人,光是护船的船丁就有不下万人,当年配合红衫军进攻北京的绿扁帽特种部队就是出自招商局的洋员船丁。   上海道是大明境内最为特殊的一个行政区域,因为这座城市被大明对外贸易的窗口,长年被外洋蛮夷无君无父的思想侵蚀,君王至上的思想已经没有市场了,大家心中唯有利益而已,刘子光的产业遍布上海,可以说每三个上海人里面就有一个是靠刘子光的产业或者附庸产业为生的,刘子光一倒,对他们的冲击甚大,再加上那些贪婪成性的接手太监的胡作非为,更是搞得民怨小小说网,这种环境下还想搜捕刘子光的家眷,真是门都没有。   再说刘子光,接到电报以后欣喜万分,当即密电通知斧头帮,立即查明绑架者的身份,一切以保全曾橙和孩子的性命为主,具体怎么办还是让代文佩拿主意,一来是因为自己距离太远,不能及时指挥,再者说了,即使自己在现场也未必比代文佩组织的好,这种几十上百人的江湖群架,还是江湖人在行。   接到大帅的电令以后,斧头帮掌堂林笙立即向天地会常务总舵主代文佩交出了指挥权,两股力量集中归代文佩调度,这种事情上丝毫没有矫情或者讨价还价的余地,要知道斧头帮的帮主不是林笙,而是许文强,也就是刘子光的化名,林笙长期以来不过是代“许大哥”管理帮会而已,现在“许大哥”发话了,他自然半句不满也没有。   上海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又是交通枢纽,万一被这帮不明底细的人瞅个空子坐船出海,那可就天涯海角无处可寻了,所以在事情没查明之前,必须加强对这所宅院的监视,可是这所大宅子地势奇特,前门是一条小街,街上就他们家一个门头,根本无法装成路人或者小摊贩,后门对着黄浦江,那倒是个船来船往的地方,可是交通太繁忙了也不便监视,想来想去只好请丐帮人士出马,因为这家人喜欢布施,对乞丐的态度甚好,弄几个要饭的去他们家门口晒太阳逮虱子,顺便监视动向,岂不美哉。   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会,比天地会还牛逼,他们的老帮主尤其厉害,听说一套降龙十八掌打遍天下,少林武当的宗师都要礼让三分,而新帮主就更牛逼了,自从登上帮主的位子之后就神龙不见首尾,就连本帮内八袋长老都没见过他的真身,神秘程度可想可知。   代文佩派人送上帖子,请求与丐帮帮主共商大事,可是却被人家生生挡了回来,说没空,不见,有啥事和下面人谈就行了,要人出人要钱出钱,代文佩这个气啊,自打天地会成立以来还没人在她面前这么拽过,不过现在有求于人,只能忍了。   丐帮果然派了一些弟子帮天地会日夜监视,斧头帮也派了数十艘舢板,天天来来回回在黄浦江上监控,终于有一天发现了端倪,从大宅子里出来几个人,上街采购了一批小孩玩具,零食之类,由此可见少公爷仍被拘押在内,并未转移。   代文佩想了无数条方案,最终还是下不了武力突击的决心,女性的直觉让她感到这伙绑架少公爷的人并非坏人,从他们乐善好施和给小朋友买玩具零食就可以看出来,既然他们闭门不出,那么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最好办法就是登门拜访。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四十章 战上海   代文佩穿了一身素白的劲装,毕竟人家现在名义上还是个望门寡,不能穿红戴绿,不过她的精气神可一点不像守寡的妇道,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板带将小蛮腰杀得细细的,脚蹬快靴,背插宝剑,领着十几个短打汉子去敲那户人家的大宅门。   代文佩施行的是先礼后兵的战术,随身只带了十几个随从,暗地里却预备了三百多名好手,分布在四周,等里面谈崩了就冲出来玩硬的,这些人由各帮派挑选出来的掌门弟子和斧头帮的红棍组成,战斗力相当强悍,官府那边也打点过了,李指挥使断不会派兵来镇压,由着他们闹就是了。   代女侠领着一群人朝宅门走去,这么一群练家子并排走在一起,气势还是很吓人的,靠在巷口头晒太阳的几个乞丐敏锐的感觉到不安,收拾了自己的讨饭碗和打狗棍,灰溜溜的闪了,好汉们知道这是丐帮的兄弟在回避,自然不会和他们为难。   代文佩一行人来到宅门外,随行上前将硕大的铜门环磕了两下,不一会儿门就开了,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代文佩抱拳道:“在下天地会代文佩,特来府上拜访。”   那人无动于衷,顺手就把门关上了,好汉们大怒,抄起家伙就要破门而入,却被代文佩拦住:“且慢,等等看。”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门就开了,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人出来说道:“代当家里面请,各位好汉里面请。”   园子里很是敞亮,一些长随打扮的人看似漫不经心地站在各处,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发现他们的站位非常讲究,已经将所有优势位置占据,万一动起手来,虽然人少点但绝不落下风,而且这些人眼中精光四射,强者的气息压都压不住,分明都是些内外兼修的超级好手,修为不知道比天地会这些把式强出多少呢,可是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决不能露怯,代文佩微笑一下就要往里走。   “且慢,见主人之前,必须卸下武器。”那个面无表情的管家说道。   “不要欺人太甚!”代文佩身后一名大汉当场就要暴跳,代文佩一摆手:“客随主便。”说着将背上的宝剑取下,又将腰间挂的暗器囊取下,放在桌子上,好汉们也恨恨地将兵器摘下,随着代文佩慢慢往里走。   到了二门那些人又要求好汉们留下,只允许代文佩一个人进去,代女侠艺高人胆大,依然答应了他们,此时她已经发觉这帮人不像是中原人士,看相貌听口音有点西域的感觉,在心中已经将他们视作了西夏探子,因为只有西夏人和刘子光有仇,才有动机绑架他的家人,一个人见就一个人见,只要看见了目标再动手也不迟,虽说宝剑和暗器囊已经放下了,但是板带里依然装着腰带软剑,靴筒里放着微型火铳,袖管里藏着飞针,千手观音的名头不是白给的,光是身上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就够这些人喝一壶的。   进得厅堂,只见堂上坐着两位女子,正是曾橙和彭静薇,几天不见两人都清瘦了许多,旁边一位老和尚正襟危坐,气度不凡,看样子是绑架者的主谋。   代文佩开门见山道:“这位师父,天地会代文佩有礼了,这两位女子乃是在下的亲戚,请师父行个方便,让我带她们回去。”   老和尚正是执政喇嘛索南嘉措,此时他的精神已经不如几天前那么好了,听了代文佩的话后他勉力一笑,道:“这里的主人不是老衲,而是您的亲戚。”说着一指曾橙和彭静薇“吐蕃佛国的圣母和圣姑。”   来之前代文佩做了不下几百种准备,可是万没料到是这个局面,饶是她见多识广也不免暗暗吃惊,一双惊诧的眼睛探询的望向两人,曾橙和彭静薇两人都点头。   “代女侠,他们确实没有恶意,这些天来索南嘉措大师一直在帮我儿子驱除体内的毒素,只是中毒甚深,只靠大师一人难以全部驱除,恐怕还得送到吐蕃请高僧们一同发功才行。”曾橙很忧虑的说道,儿子的痴傻是她心中永远的痛,这些天来一直看着猡猡驱毒,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香,不瘦才怪。   代文佩道:“这么说,夫人要带着少公爷去吐蕃?是不是先通知国公爷为好?”   曾橙道:“通知总是要通知的,但不管怎么样,我儿子的病一定要治好。”   代文佩脑子里一团糨糊,她搞不懂为什么佛国里面还会有圣母,圣姑,莫不是这些花和尚给曾橙彭静薇下了什么不成,她手按住腰间的软剑,随时准备暴起杀人,嘴上却还是客客气气:“夫人,您做了佛国的圣母,那国公爷怎么办?”   曾橙莞尔一笑,知道代文佩想多了,她从容说道:“我儿子现在是金轮法王转世,吐蕃佛国的王,我是他的生母,自然就是所谓的圣母了,我儿子金枝玉叶,尊贵无比,刚满月就被封为淡马锡国王,一等侯爵,这些可并没有随着他父亲的国公称号一起被夺,但是这些名号又有什么意思呢,他不过是个傻孩子而已,哪怕长到二十岁,三十岁,还是一岁时候的智力水平,既然长老们能帮他把脑子里的毒排出来,就是答应人家去吐蕃做法王也是应该的。”   这下代文佩算是全明白了,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啊,刘子光曾经说过凡事让她随机应变,按照目前的形式来说,江南地界并不太平,让曾橙母子前往相对安全的吐蕃也未尝不是好事,只是这吐蕃国好像是在西域哦,从上海出发,途径的都是朝廷统辖之地,恐怕很不安全,当下她就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索南嘉措大喇嘛微微一笑道:“这个我们早有准备……”   话还没说完,外面跑进来一个喇嘛,仓皇用吐蕃语说了些什么,索南嘉措脸色一变,道:“官兵找上门来了,大家快从后门走!”   众人大惊,彭静薇更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代文佩,意思是说怎么你前脚来,官兵后脚就到了,代文佩百口莫辩,只能说:“你们先走,我殿后!”   此时院子里已经打成了一团,数百名锦衣卫和天地会的好汉们以及吐蕃武僧混战在一起,刀光闪现,血肉横飞,院子里人太多,闪转腾挪施展不开,就是不停地砍啊砍的,而官兵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围墙上、大门外攻进来,看这个势头,不知道调集了多少人马呢,而天地会埋伏在附近的三百好汉,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穿着赭红袈裟袒露右臂的喇嘛们和穿十三太保劲装的天地会好汉们并肩作战,渐渐占据了优势,而代文佩的加入更扭转了局面,锦衣卫们变后队为前队,且站且退,撤出了院子,强悍的喇嘛们叉着腰哈哈大笑,可是没等他们笑完,院墙上便出现了一排迅雷铳,随着一声“射击”的口令,无情的铅弹穿透了这些喇嘛和好汉们的身体,任他们将手中的武器舞的泼风一般也无济于事,几位天地会好汉飞身挡在代文佩前面,一边用身体挡着子弹,一边对她吼道:“总舵主快走!保护少公爷要紧!”   眼看着好兄弟们一个个惨死眼前,代文佩眼中含泪,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意义用事的时候,硬拼只能无谓的牺牲,所以只是狠狠的一跺脚,转身就走,向着后院冲去。   后院邻着黄浦江,每天都有数十艘斧头帮的舢板在这里巡游,看见出事应该立刻赶过来才是,可是当代文佩奔到后门的时候,只看见江上停着几艘淞沪水师的铁甲炮船,整个江面上一艘不相干的船只都没有,为了抓捕刘子光的家眷,朝廷甚至将繁忙的黄浦江水道给截停了。   铁甲炮船虽然厉害,但投鼠忌器,并不敢朝人群开火,依然是一群持刀拿枪的锦衣卫围着曾橙等人,曾橙怀抱着刘猡猡,被众人护在当中,索南嘉措老喇嘛以一当十,拼死护卫法王,可是这些天来他为法王陛下驱毒耗费了太多的真气,内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况且这些锦衣卫都是从京城调来的好手,武功甚是高强,两边战成一团不分胜负。   戴逸站在炮船的船头,如同猎人看猎物一般看着岸上的情形,为了今天这个计划他已经筹措了好久,动用了无数力量,吐蕃人宅子前监视的乞丐里面就有钦密司的探子,斧头帮里面更是早就安插了钦密司的人,这些探子是老东厂出身,经验相当丰富,对付天地会斧头帮这样的组织轻而易举,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戴逸的掌握之中,不是不敢动手,只是想等到人凑齐了才一网打尽,今天就是最合适的机会。   上海道的政局不稳,朝廷是知道的,所以给了戴逸一道密旨,让他见机行事,戴逸先威逼利诱拉拢了马士英,在总督衙门设下了鸿门宴,当场斩杀上海卫都指挥使李鹏,淞沪水师提督江某,将军权尽收手中,这才调动军队展开行动,意图将刘子光的家眷并一干叛贼一网打尽。   上海尽在我手。这是戴逸现在最想说的一句话,当初在青岛受到的种种屈辱涌上心头,他不禁冷笑起来,刘子光啊刘子光,你做梦也想不到家眷会落到咱家手里吧。   上海是国际性大都市,大港口,百姓侨民何止百万,忽然在黄浦江畔的闹市区展开混战,老百姓们当然惊恐万分,纷纷奔逃躲避,可是却有年轻人,听到火铳的鸣放一点也不害怕,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道:   “是迅雷铳,朝廷动用此利器,看来是找到了少公爷了。”   “没错,赶快集合弟兄们杀过去!”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四十一章 旅宋水师和赞比亚黑叔叔   在官兵的强大火力面前,吐蕃佛国的喇嘛们一身武功完全无法施展,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挡不住枪炮子弹,几轮射击下来,喇嘛们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但他们虽死犹生,身中数十弹竟然屹立不倒,一个个怒目圆睁,依旧摆出防御的姿势,保护着他们幼小的金轮法王。   戴逸一摆手,铳声渐渐稀疏下来,一员身穿飞鱼服的钦密司官员朗声喊道:“长公主殿下,皇太后身染重病,陛下有旨,请您速速回宫探望。”顿了顿又说:“凡有阻挠殿下回宫者,格杀勿论!”   喇嘛们一动不动,没有人答话,忽然从包围圈中传出幼儿的啼哭,紧接着是曾橙颤微微的声音:“什么?母后重病,到底怎么了?”   戴逸和那名官员对视笑了一下,长公主和刘猡猡果然在包围圈中,看来这次任务终于能圆满完成了,不但逮到了皇上要的人,还顺便清洗了上海道,戴逸总算是替魏公公长了脸,回京之后,肯定会节节高升,功名富贵全来了,这如何不让他开心呢。   虽然心里高兴,表面上还要装的从容淡定,戴逸亲自喊道:“殿下,皇太后她老人家中风了,现在卧床不起呢。”   曾橙问道:“母后只是身子虚罢了,怎么说中风就中风了呢?”   戴逸道:“唉,还不是因为……现在太后就想见殿下和小……侯爷一面,请殿下跟奴才回去吧,皇上绝对不会怪罪殿下的,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嘛。“   听闻母亲重病,曾橙的心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随月浮现在眼前,她将孩子往彭静薇怀里一送,低声道:“你们走,我得回去。”   这下刘猡猡可不高兴了,更加起劲的嚎哭起来,索南嘉措大喇嘛道:“不可信他!令堂即使重病缠身也断不会让自己的至亲陷入危险之中,我来挡住他们,你们快走!”   说完他就气沉丹田,双手在胸前画起了圆圈,渐渐的一团火球在掌中出现,而且越来越大,等到了篮球那么大的时候,大喇嘛暴喝一声,外围那些屹立着的小喇嘛纷纷倒下,包围他们的官兵也丢掉兵器捂住了耳朵,站立在江中战舰船头的戴逸只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红衣喇嘛威风凛凛地站在对岸,坦露的右臂中有一个硕大的火球,江风吹拂着他的白发,更显得气度不凡,宛如神仙天降,说时迟那时快,索南嘉措身形一动,手中的火球以闪电般的速度向战船打来,这一招耍出来,战船上的人都怕了,几个钦密司的家伙迅速趴在船板上抱着头,戴逸脸变得煞白,一时间竟手足无措,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火球向自己打来。   可是索南嘉措发射的冲击波最终还是没能命中战船,因为这艘淞沪水师最新型的战船装备了专门的近程防御武器——七十二管连珠箭,又称为一窝蜂,一次发射七十二颗弹丸,所向披靡,无坚不摧,射速极快,覆盖面很广,当然弱点也有,那就是再装填速度较慢,不过用来对付老喇嘛已经足够了,火球被半途击落,戴逸怒极,一指索南嘉措:“给咱家打死他!”   众官兵纷纷举起迅雷铳向索南嘉措射击,可怜吐蕃佛国的执政大喇嘛,身负神功,一世英名,竟然在这黄浦江边被乱铳攒射而死,他身上的袈裟被子弹穿了无数的窟窿,高大的身躯依然挺立,江风吹着他那件烟熏火燎的袈裟,瑟瑟作响,大喇嘛浑身流血,双目紧闭,但众官兵依然不敢向前。   戴逸怒道:“人都死了,还怕什么,还不速速将殿下请上船来。”   众官兵这才小心翼翼的向前,可是已经死了的索南嘉措忽然双目圆睁,向着江边迈动脚步,众官兵轰然而退,这妖僧怎么不怕火铳啊。   戴逸也吓得两股战战,但他毕竟是老东厂出来的人,危险临头的时候还是能保持一点镇静的,那妖僧虽然厉害,毕竟还隔着好远的江水,难不成他还能飞过来么,有这点缓冲地带就足够了,戴逸颤声喝令:“快,开炮打他。”   淞沪水师内河战舰上装备的是六斤炮,口径不大但准头和威力都很好,水师官兵的素质也比步兵们强很多,一发炮弹打过去,正中老喇嘛的身躯,打出一个硕大的透明窟窿,索南嘉措终于站不住了,被巨大的力量击倒在地。   此时包围圈中只剩下曾橙和彭静薇了,刘猡猡在彭静薇怀里伸着双手向老喇嘛的遗体乱抓,哭的小泪人似的,曾橙也被索南嘉措临死前的壮举震慑了,同时意识到儿子的痴傻再也没人能治了,悲上心头,也忍不住哭起来。   战船上却一片欢声笑语,最后的障碍终于死了,长公主和刘猡猡都成了囊中之物,众官员纷纷挑起大拇指,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无外乎戴公公临危不惧,刚毅勇猛之类,戴逸很谦虚的笑着,谦让着,心里乐开了花,忽然他觉得两腿冰凉,湿漉漉的,原来刚才吓得尿裤子了,幸亏外面穿了件深色的袍子,一时间看不出来。   “殿下,阻挠您回宫的妖僧已经被奴才处置了,请您和小侯爷移驾吧。”戴逸挥开众人,遥对着岸上的曾橙说道,曾橙情绪激动的回道:“你告诉我,太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戴逸皮笑肉不笑地说:“太后她老人家确实中风了,是被叛臣刘子光的党羽,一个叫什么猫的飞贼给气的,现在人事不省昏迷在床,殿下若是回去的晚了恐怕难见最后一面哦,至于殿下的安全嘛,完全可以放心,不过小侯爷的安全奴才就不敢保证了,呵呵。”   戴逸在这里胡言乱语,完全是为了摧毁曾橙的心理,让刘子光的家人痛苦便是戴逸的幸福,他正开心地说着,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戴公公,您看那是什么?”   戴逸不满地一回头,只见江面上有两道奇怪的痕迹,像是快船驶过的痕迹,而且这两道水痕正快速接近战船,黄浦江水还算清澈,几秒钟之后他们就看清楚了,原来是细长的圆柱体金属物,就在水下几尺的地方,以比赛艇还要快的速度射过来。   戴逸可不傻,傻了也不会被魏忠贤派到江南来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他虽然不明白这两个东西是什么玩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是敌非友,戴逸当即大喊道:“拦住它们!”   炮船上的一窝蜂刚才已经打完了,现在还没装填完毕,整条船上没有任何可以拦阻那两条怪物的武器,即使有,怕是也来不及了,两条怪物分别击中了炮船的船舯和船尾的水线以下部位,当即引起剧烈的爆炸,舱内的水兵被炸成了碎片,甲板上的人也被抛入了水中,岸上的官兵大为惊讶,纷纷将目光投向江面。   黄浦江上水花翻动,一个黑黝黝的东西从水里钻了出来,赫然是一艘中型潜水艇,哐当一声司令塔上的盖子掀开,一个身穿雪白战袍的年轻人从里面钻了出来,手里举着一面朱紫色的大旗,旗帜上斗大的“宋”字迎风招展,年轻人朗声喊道:“大宋国殿前带御器械、太平郡王世子、水师中校赵靖奉吾皇圣旨,前来上海恭迎我朝护国公之家眷,胆敢阻拦者————杀!”   这最后一个字是用大喇叭扩音器喊出来的,声音震耳欲聋,岸上的官兵们吓得魂不附体,当然不是因为那一声杀,而是因为江面上又陆续浮起了数艘潜艇,水兵摘掉大炮上的护套,黑洞洞的炮口瞄准着岸上的人。   戴逸他们狼狈不堪地从水里爬上岸来,立刻气急败坏的喝道:“还愣什么,快打啊。”可是明军的重火器都在船上,陆上的人只有火铳而已,火力上根本压制对方,拿什么打啊,当然旅宋水师因为投鼠忌器,倒也不敢开炮轰击,只见潜艇上放下一艘艘橡皮艇,穿着雪白衣服的旅宋水兵正往岸上划,看样子是想过来抢人。   简直反了!旅宋人把黄浦江当成他们的内河不成?居然大摇大摆的开进来抢人,戴逸脑子一转,立刻想到宋军在水中虽然厉害,但是一上陆就抓瞎,何不以己长击彼短呢,想到这里,他命令将曾橙母子裹进队伍,步步为营向后撤退,脱离旅宋潜艇的大炮射程之后再行反击。   这一手果然高明,潜艇上的人不敢开炮,登岸的水兵又没什么优势,把个赵靖气得一巴掌砸在潜望镜上,“取兵器来,本官亲自上陆营救国公爷家眷。”   黄浦江边建筑林立,只要离开了潜艇的视线就算安全了,明军官兵们从刚从炮口下脱生,还能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忽然迎面扑来一伙极其凶蛮之人,个个人高马大,全身漆黑如雷神下凡,赤裸着发达的肌肉,只在腰间围一条草裙,硕大的脚丫子就这样赤着踩在上海的石板路上,别看他们打扮的野蛮,手里的家伙一点也不落后,一水的连发迅雷铳,看烤蓝比官兵们手里的成色还好点。   黑野人们倒也懂得中华规矩,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扑上来就杀,而是很讲究的先通名报姓,之间为首一条黑汉子用不太熟练地汉语喊道:“淡马锡王国殿前都检点兼兵部尚书马戈比前来奉迎吾王陛下,哪个敢拦,来和我手中家伙说话!”   话音刚落,又一条黑黝黝的大汉跳出来,用砍刀指着明军吼道:“南瞻部洲大赞比亚王国马戈头陛下驾前御林军统领兼水师提督穆萨?达迪斯?卡马拉奉吾王圣旨,前来搭救友邦国王,尔等还不快把陛下交出来!”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四十二章 八方来援   听了这帮黑野人的叫嚣,戴逸的鼻子差点气歪,还兵部尚书、水师提督呢,有腰间围个草裙的兵部尚书么!这不是成心捣乱么?   可是别管人家穿戴的如何,手中的家伙可是货真价实能要人老命的迅雷铳,见这边没有回应,黑叔叔们顿时暴跳如雷,举起火铳就打了过来,他们的射击方式很特别,不是趴在地上,依托掩蔽物进行精确射击,而是嗷嗷怪叫着,把火铳横在头上胡乱开火,虽然命中率奇低,但是声威甚是骇人。   看着对面的群魔乱舞,不少明军吓得直哆嗦,上海是个国际性大港口,他们都听说过黑叔叔们的厉害,这帮化外之民极其野蛮,最喜欢生吃活人,要是落到他们手里不单是没有全尸的问题了,连皮带骨头都祭了人家的五脏庙,当兵吃粮不过是混口饭吃,为了吃饭而把吃饭的家伙丢了,这买卖可不划算。   戴逸心里也打鼓,换了天地会斧头帮,甚至刘子光的红衫军他都不害怕,可这帮不知来历的野人太可怕了,和刚才那些西域喇嘛属于一路货色,都是打仗不要命的楞角色,唯一不同的是,喇嘛们全凭血肉之躯,这帮野人手里的家伙可是最先进的迅雷铳,再看自己周围这些当兵的,一个个小脸煞白,让他们隔着老远用火铳轰人可以,要是对付同样装备火铳的军队,这些人立马露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咋办,跑吧。   戴逸一声令下,明军簇拥着人质夺路而逃,从旁边的民宅中开出一条路来,乱哄哄的朝总督衙门方向逃去,一队精锐的锦衣卫番子拿着火铳殿后,和追过来的野人们对射,好歹为戴逸他们争取了一些逃命的时间。   旅宋水兵们此时已经追了上来,看到一群黑人蹦蹦跳跳的乱射,赶紧把火铳端了起来,赵靖一举手:“住手,这是淡马锡的友军,马戈比殿下,别来无恙啊。”   马戈比大大咧咧的一拱手:“世子你好,你们宋军也来了啊。”   原来这位淡马锡的兵部尚书正是刘子光的结义兄弟邓肯的胞弟,早先被西班牙殖民者从非洲大陆掠来,准备运往爪哇橡胶园当苦力的,中途在淡马锡停泊的时候被刘子光解救,马戈比把王位让给了哥哥邓肯,自己则带着一票战士加入了淡马锡国籍,并且亲任兵部尚书的职位,从招商局的电台里得知刘子光出事之后,他就立刻尽发举国之兵前来救驾。   至于那位水师提督卡马拉则是从非洲过来交流的友邦人士,邓肯现在已经恢复了他的原名马戈头,带领水军在非洲登陆并且建立了庞大的帝国,国号赞比亚,水师陆军皆用明制,拉马拉带领数艘精锐战舰从非洲启航,一路专门搜捕贩奴船,正好到了淡马锡加煤加水,听到大明变故,立刻电请国内,马戈头当即批示:水师即刻赶赴上海营救淡马锡王,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打到最后一个人也要把大侄子给救出来。   于是淡马锡和赞比亚的黑叔叔们合兵一处,征用了淡马锡港内最快的轮船,反正淡马锡是巨型转口贸易港,最不缺少的就是快船,管他哪国的船呢,先征了再说,军队星夜不停赶往上海,因为乘坐的都是快速商业邮船,没有配备火炮,所以他们不能强行开进黄浦江,只能趁着月黑风高登陆吴淞,凭着一身悍勇杀进去,黑叔叔们虽然能说几句汉话,但是初来上海这种超级大都会,也不免傻眼,这人山人海的上哪去救陛下啊,也该他们走运,正迷糊间,官兵和吐蕃人打起来了,隔着半个城市都能看见浓烟滚滚的,黑叔叔们立刻耍开两条能在草原上追角马的长腿,迅速赶到战场,正碰上戴逸带人离开,两下正好迎头撞上,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出戏。   赵靖以前是旅宋水师缉私舰队的少校军官,这些年来经过不少磨练,已经成为旅宋军中的翘楚,他和马戈比王子是在新汴京郊外的讲武堂认识的,说起来两人还是同学,旅宋讲武堂是南京郊外的京师讲武堂都是红衫军办的学堂,专门培养陆战精英,马戈比是淡马锡兵部尚书,赞比亚亲王,赵靖是水师新秀,群王世子,女皇的胞弟,两人都是皇亲贵胄,参加的是高级研讨班,共同学习了半年的陆战,在学习过程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此时在异国他乡重逢更是相见甚欢。   赵靖行了一个海军礼:“殿下,我们大宋水师特遣队早就到了,咱们闲话以后再聊,敌人就在前面,追吧!”   两军合兵一处,雷公一般的黑叔叔们和雪白军装的旅宋水兵们混在一起甚是扎眼,不过人多了军威更胜,明军不敢抗衡,且站且退,一路逃向总督衙门,那里围墙高大,有一营精锐标兵,只要坚守住了,等上海卫的大军赶到,里应外合还是有翻盘的机会的。   戴逸这次动用了一百名钦密司的好手,五百名京城调来的锦衣卫番子,还有马士英借给他的两千禁军外加淞沪水师的数艘战船,现在水师已经完蛋了,禁军和锦衣卫在围剿天地会和吐蕃喇嘛们的战斗中折损了一些,撤退途中又逃散了一些,剩下的千把人也几乎打光了弹药,丢盔卸甲,拖着空铳一路狂奔,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戴逸没练过武功,养尊处优多年根本跑不快,找了个大个子的士兵背着他逃跑,一行人慌里慌张正在马路上跑着,忽然两边屋顶上箭如雨下,当场射翻了几十号人,亲兵们猛扑上去,将戴逸护在身下,压在人堆下的戴逸只听见一声暴喝:“还我法王陛下来!”   今天是撞邪了还是咋回事,怎么又蹦出一路人来,戴逸从人堆下爬出来一看,两旁房顶上站着一伙武士,面部扁平,身量不高,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士,他们手中的钢刀别具特色,是一种反曲型的短弯刀,如同狗腿一般。有那见多识广的锦衣卫番子惊呼道:“西域廓尔喀弯刀!神兵利器啊!”   戴逸顿时明白了,这伙人和刚才那波黑叔叔不是一个路数,而是和喇嘛们一头的,别管是什么来路,总是冲着刘猡猡来的,见这帮人手中没有火铳只有冷兵器,戴逸的胆子又壮了起来,扯着嗓子喊道:“给咱家狠狠地打!”   官兵们冲着两旁房顶乒乒乓乓一阵开火,打的瓦片乱飞,廓尔喀兵别看外形不够凶悍,打起仗来那真是不要命,一个个怪叫着从屋顶上蹦下来,硬是迎着火铳往上冲,转眼间两军就混在一起展开了肉搏战,廓尔喀兵的狗腿刀在近战中优势颇大,官兵们的火铳没了子弹比烧火棍还不如,只是仗着人多势众,才勉强抵抗住,这边钦密司的番子们护着戴逸和人质赶紧从弄堂里逃窜。   上海的弄堂狭窄不堪,最窄处只能两个人并排通过,地上还摆满了洗脸盆尿罐子诸如此类的杂物,半空中横着晾衣服杆子,总之通过性很差,番子里慌不择路,一路狂奔,闹得弄堂里鸡飞狗跳,坛坛罐罐全打破了,几张惊恐的脸从弄堂两侧的窗户里伸出来,看见底下的官兵,窗户又呯的一声关上了。   眼看前面就是弄堂的出口了,出去后再拐两个弯走几百步就是总督衙门了,官兵们苦战了一天,狂奔了一路,连口水都没喝,已经心力交瘁,眼看就能逃出生天,个个抢先向前,哪知道轰隆一声,靠近弄堂口的一座小楼轰然倒塌,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从两旁各种违章建筑的窗口里伸出密密麻麻的火铳,也不说话,上来就打,而且打的极有章法,不慌不忙,铳铳见血,而且隐蔽的极好,官兵们想还击都找不到目标,被打的鬼哭狼嚎的,弄堂狭窄,想逃都逃不出去,部分锦衣卫豁出命来想冲进楼房和敌人肉搏,却被刺刀挑了出来,这下他们才看清敌人的真名目,原来是训练有素的前京师讲武堂士官生们。   士官生是什么?那是红衫军后备军官啊,毕业了最低是个哨官,过两年就是千总的前程,这伙人能是好相与的么?一千多人楞能把半个南京城搅翻天,十几万京营大军合围之下都能从容逃走,潜伏在这人口密集的上海城这么久都能不被发现,这是何等的虎贲之士啊!   明白了敌人的身份之后,官兵们立刻放弃了抵抗,举手投降,士官生们在俘虏中搜寻着少公爷和长公主,忽然一人喊起来:“指挥使,参军长,人找到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四十三章 猫乞儿   讲武堂起义军的指挥使夏完淳曾经有幸目睹过长公主曾橙的芳容,此时听见部下招呼,赶紧跑过来迎驾,可是刚要行礼,却发现这两个惊慌失措的女子没有一个是长公主殿下,那个小孩子土头土脑的也不像是少公爷。   “饶命啊军爷,阿拉是被他们抓来的。”那两个女子战战兢兢的哭诉着,夏完淳顿时明白自己中了偷梁换柱之策了,他大呼一声:“弟兄们,给我追!”   三条街区以外的弄堂里,戴逸和十几个钦密司番子正心急火燎的赶路,要不是刚才戴逸灵机一动,率领少数人悄悄改变方向,反其道而行之,向着总督衙门的反方向逃窜,这样一来反而避开了士官生们的伏击,听到远处传来密集的火铳声,戴逸忽然停住脚步,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低声道:“好险。”   众人赶忙拍马:“戴公公料事如神,真乃诸葛转世啊。”戴逸摇摇头,也不管地上肮脏,一屁股坐下了:“这帮毛贼,想和杂家斗,还差的远呢。”   旁边人纷纷附和,拿出水壶请戴公公喝水,戴逸饮了两口忽然发现周围环境很陌生,于是问道:“此乃何处?”   上海那么大,到处是狭窄的弄堂,这帮钦密司番子又都是从京城调来的,哪个也不认识上海的小弄堂啊,一帮人大眼瞪小眼都摇头,戴逸喝道:“那还不快去找个人问问!”   番子们赶紧砸门询问,可是两边的房屋内全都空无一人,戴逸可是老公安了,立刻感觉到事情不对,忽地站起来道:“此地不可久留,快走!”   可是他们刚想迈步,弄堂口忽然刮起了一阵旋风,树叶子、纸屑在风中飞舞,气氛非常诡异,番子们都不自觉地把手按到了刀柄上。   弄堂口出现了几条人影,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在风中从容地走向戴逸他们,戴逸溜溜地跑了一整天,这会有点低血糖,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等他揉揉眼睛看清楚以后,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迎面过来的只不过是几个臭要饭的,肮脏的头发披散着,打着结,浑身上下臭气熏天,衣服褴褛不堪,手里端着烂岔子碗,拄着打狗棍,形象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要多卑贱有多卑贱。   戴逸这个气啊,人家旅宋水师,淡马锡、赞比亚黑叔叔好歹算是外国正规军,两国交兵也说得过去,你们几个臭要饭的也来跟着凑热闹,这算哪门子事啊。   戴逸是气糊涂了,他身边的番子们却还保持着清醒,看到几个叫花子斜背着好些袋子,仔细一数最少的都有七个,这下他们可怕了,叫花子们有来头啊,哪个都是丐帮里数的着的高层人员。   “戴公公,大事不好,他们是丐帮长老!”一名番子低声在戴逸耳边说道,戴逸倒吸一口凉气,原本以为丐帮新换了掌门,会置身事外,没想到他们还是按捺不住多管闲事的心,参加到这场争夺镇国公家眷的争斗中来了,事到临头,躲也躲不过了,唯有拼死向前而已,反正身边这些钦密司番子也不是吃素的角色,哪个不是千锤百炼的武功高手啊。   “杀!”戴公公坚定地一挥手,七八个番子挥刀冲了上去,他们的火铳子弹早就打光了,现在只能用冷兵器肉搏了,那几个丐帮长老也不答话,挥动打狗棍和番子们战到一处,双方实力势均力敌,打了二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负,但是有无数的叫花子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堵住了弄堂的所有出路,叫花子们一起有节奏地用打狗棒敲击着地面,气势竟然相当惊人,戴逸四下张望一番,才知道这回是真的无路可退了,他伸手摸了摸怀中的什么东西,终于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冲着手下大喊一声:“住手!”   番子们脱离战团,退到戴逸身旁持刀护卫着,戴逸冲那几个丐帮长老喊道:“长老们,咱家是御前钦密司提举戴逸,此次前来上海公干奉的是吾皇的圣旨,各位都是大明的良民,奈何与朝廷作对?请你们帮主过来,咱家有话要对他说。”   此时曾橙母子以及彭静薇依然和戴逸他们在一起,其实按照曾橙的本事,趁乱逃走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一来她挂念母亲的重病,一心想回宫探望,再者说还有个彭静薇在番子们手中,她怎好独自离去,从早上代文佩进宅子开始,一直打到下午时分,她们娘仨就没歇息过,曾橙体质特异倒还好说,彭静薇早就累得不行了,刘猡猡也饿得难受,哭的嗓子都哑了,这会哭累了正在曾橙怀里睡觉呢。   今天来劫人的哪几支队伍,曾橙一个都不认识,看他们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比官兵们还吓人,说实话让曾橙抱着孩子跟他们走,还真有点不敢,眼前这些叫花子也是如此,披头散发的甚是恐怖,曾橙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孩子。   丐帮长老们交换了一下,冲着戴逸喝道:“好,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帮主的风采。”说完齐刷刷往两边一让,也将打狗棍在地上敲击着,不过节奏明显改变,从刚才的战鼓节奏变成了迎宾曲。   一个身材高挑的丐婆子迈着猫步出现在众人眼前,身上穿着百衲衣,但是一尘不染,同样也是披头散发,但是一头秀发如丝般润滑,五官清秀绝伦,但美中不足的是稍显胖了些,二下巴都出来了,小嘴中咕哝咕哝正吃着什么东西,满嘴油光锃亮。   包围圈中的所有人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这就是丐帮帮主?这也太意外了吧?只有彭静薇兴奋地跳起来:“刘小猫,怎么是你!”   刘小猫将左手中啃得半半拉拉的鸡腿向空中扬了一下,算是给彭静薇打过招呼了,看也不看戴逸,径直向彭静薇走去。   钦密司番子们大骇,混江湖的都知道,再强壮的男人并不可怕,怕就怕僧道童残女,越是看起来弱小的人,越是恐怖的大杀器,这个年轻的丐帮帮主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跟邻家小妹似的,其实指不定有多厉害呢,要不然人家丐帮傻啊,选一个大姑娘当帮主,他们下意识的聚拢起来,护住戴逸和曾橙她们。   刘小猫就这样肆无忌惮的走近了番子们,望着一把把雪亮的钢刀,毫无惧色,只是不屑地耸起好看的小鼻子嗅了嗅,番子们精神极度紧张,刀都拿不稳了。   戴逸在战船上就尿了裤子,这会虽然已经风干,但是一股尿骚味儿确留下了,嗅觉灵敏的刘小猫闻到刺鼻的骚味,忽然发怒,恶狠狠地“咝”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番子们心中如同虎啸一般恐怖,顿时闪避出一丈开外。   刘小猫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施展降龙十八掌当场拍死几个,而是若无其事的走到了彭静薇身边道:“偶现在也当官了,可好玩了……”   还没说完,闻到食物香气的刘猡猡从睡梦中醒来,小眼睛一眨,立刻看到刘小猫手中没啃完的鸡腿,顿时嚎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拿手去指那鸡腿,要换以前,谁也别想从刘小猫嘴里夺食吃,可是今天居然例外,刘小猫居然将鸡腿塞进了猡猡的嘴里说:“吃吧,偶这里还有好多,咱们一起去吃。”   三个人这就要带着孩子离去,被晾在一边很久的戴逸壮着胆子道:“帮主,在下是御前钦密司提举戴逸,奉吾皇……”   “啪”的一声,戴逸嘴上被狠狠抽了一棍,嘴唇当场就肿了,刘小猫收回绿玉杖,嗔怒道:“臭人不要和偶说话。”戴逸疼得蹲在地上抱着嘴直哼哼,刘小猫拉着曾橙和彭静薇离去,走出几步还不解恨,冲戴逸一指:“扁他!”   众叫花子蜂拥而上,很快就将钦密司诸人淹没在打狗棒的海洋中。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四十四章 群英会   外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援兵到了,旅宋水师特遣队、淡马锡和赞比亚的军队,还有讲武堂的学兵们都赶到了,众位领军大将纷纷前来给曾橙刘猡猡见礼,有喊陛下的,有喊少公爷的,还有喊少帅的,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大汉们跪了一地,慌得曾橙赶紧招呼大家平身。   众人站起来之后才纷纷互相见礼,大家虽然都是来救刘猡猡的,但分属于不同阵营,不好区分尊卑,只能互相打个哈哈,再看长公主殿下如何安排下一步行动。   听到人群中传来的惨叫声,曾橙赶紧对刘小猫道:“好妹妹,别把人打死了,我还有事要问呢。”   刘小猫很派头的一摆手:“停。”她声音小,叫花子们正打的起劲,哪能听见,不过帮主旁边有专门负责伺候帮主的小乞丐,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面破锣,乒乒敲了两下喊道:“停手,把贼人押上来。”   戴逸被叫花子们推推搡搡带过来,早已经鼻青脸肿,纱帽飞了,飞鱼服也撕烂了,浑身上下都是鞋印子,嘴肿的象猪嘴头子,说话都不利索了。   “还不给帮主跪下!”戴逸腿窝里挨了狠狠一击,当时就扑倒在地,勉强爬起来哭道:“帮主饶命,长公主饶命啊。”   曾橙道:“我且问你,母后的病到底因何而起,病情如何?皇上派你前来,究竟有什么交代?”   戴逸眼珠一转,磕头山响道:“奴才原先所说的句句是实,刘….镇国公府里的一位轻功甚好的小姐在当日潜入慈宁宫向太后说了国公爷误杀福王的事情,太后心急上火这才中风昏厥,虽经太医诊治,无奈年事已高,怕是…怕是天命无多了,临行前皇上交代奴才,无论如何都要请殿下回宫见太后最后一面,不管国公爷犯了多大的罪过,殿下和小侯爷都可免罪,这不,皇上连小侯爷的爵位都保留着呢。”   戴逸涕泪横流,言辞真挚,曾橙听得也是眼中含泪,抬头望着北方呜咽道:“娘,女儿一定回去看您。”   戴逸心中暗喜,暗道别看你们人多势众,还是抵不过我戴逸三寸不烂之舌啊,刚想再真情流露一把,嘴上又挨了一脚,这回动手的是彭静薇。   “放屁,府里根本没派人进宫找太后,你说轻功甚好的小姐,哼,是说刘小猫吧,死猫你过来,你说你去过慈宁宫么?”   刘小猫道:“慈宁宫木有好吃的,偶没去,只是去坤宁宫找皇后姐姐玩去了。”   彭静薇恶狠狠地说:“老阉奴,人证就在这里,你还敢胡扯,不想活了是吧?”说着腾起穿着小蛮靴的脚,在戴逸头上乱踢。   戴逸被踢得满地乱滚,忽然滚到曾橙旁边想去抱住长公主的腿求饶,两旁监视着的丐帮长老哪里容他接触到长公主,齐齐出手将戴逸拍出去老远,飞鱼服彻底撕烂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从怀里滚了出来。   彭静薇拾起卷轴道:“是圣旨哎。”赶紧打开看了一目十行的扫完,脸色都变了,把圣旨递到曾橙手里“你自己看吧。”   曾橙展开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是一道皇上密旨,授意戴逸在必要的时候将刘猡猡处死,将曾橙绑进京城。原来以为朱由校大肆搜捕他们娘俩只是为了掌握对付刘子光的人质,哪知道人家竟然痛下杀手,连这种密旨都预备好了。   “老阉奴,你还有什么话说!”彭静薇怒喝道。   “不关奴才的事啊,奴才什么也不知道。”   “那好,你没什么用处了,来人啊,把他推出去斩了。”彭静薇威风凛凛的喊道,叫花子们看帮主没有异议,于是上前拖了戴逸就走。   这下戴逸可怕了,嚎啕道:“饶命啊,我说,我全说,潜入慈宁宫把太后气得中风那是魏公公的主意,杀小侯爷是皇上临行前的密旨,两位奶奶明鉴,奴才也没想对小侯爷下手啊。”   此话不假,即使在最危险地时候,戴逸都没考虑处死刘猡猡,这倒不是他心地善良,而是因为情况紧迫,把人质弄死了他就没有可倚仗的了。   “那太后的病情到底怎了?你说!敢有半点欺瞒,本宫就让他们杀了你!”曾橙也急了,红着眼睛逼问戴逸。   “太后中风,口不能语,手不能动,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太后思念殿下啊,殿下你还是回去一趟吧。”   曾橙眼中的泪水滴下来,母亲重病缠身,弟弟阴狠无比,竟下了诛杀亲外甥的命令,虽然她很想回宫去见母亲最后一面,但是理智告诉她,如果只身入宫的话,恐怕今生就无缘再见丈夫和儿子了。   戴逸充满期盼的眼神望着曾橙,如果长公主念母女之情,跟着他回宫的话,好歹还能挽回局面,不至于被戴公公处死,如果长公主执意不肯回去的话,戴逸的前途和性命就都完了。   其他人也眼巴巴的望着曾橙,大伙拼出性命来营救镇国公的家眷,可不是让她重回皇宫的,如果曾橙执意要回去的话,未免太辜负大家的心意。   彭静薇小声劝道:“橙姐姐,可不能往火坑里跳啊。”   曾橙思忖良久,才面向西北方向跪下道:“母亲,请恕女儿不能尽孝床前,但女儿一定会尽快回去看您的,带着相公和儿子一同回去。”说完磕了三个响头。   众人面面相觑,到底是老朱家的闺女,够狠啊,和相公儿子一起回去,那不是说等刘子光挥兵杀回去再尽孝么。   戴逸顿时嚎叫起来:“长公主你不能这样啊~~”可是现在谁还理他,彭静薇一摆手:“押下去好生看管,这厮将来还有用处。”   大伙合兵一处,找来两顶小轿,抬着女眷们前往总督衙门,既然已经起兵,干脆趁热打铁,把这座大明朝最大的工业重镇就占了,现在联军兵强马壮,马士英的标兵营肯定不敢螳臂当车。   果不其然,走到总督衙门前的空地时,还没等大伙劝降,里面就竖起了白旗,派人进去一看,原来此处已经被招商局的船丁们给占据了。   招商局的总部就设在上海,而且距离总督衙门不远,招商局下辖商船战船不下千艘,武装船丁和殖民军不下十余万人,大多数驻守海外,在上海只有千余人的武装,要知道平时在招商局发号施令的可是彭静蓉,这些来自于外洋的船丁可不是大明子民,他们根本不必要向朝廷尽忠,他们只对招商局的掌柜负责,现在局里来了几个不阴不阳的阉人就想接管大权,招商局上上下下都极其不满,今天趁着城内混乱,再加上天地会斧头帮的蛊惑,船丁们索性起义,发兵夺了总督衙门,赶走了马士英。   总督衙门正堂上,曾橙抱着刘猡猡坐在总督的大位子上,下面两排太师椅,坐满了各方将领,有天地会常务总舵主代文佩、丐帮帮主刘小猫、斧头帮掌堂林笙、旅宋水师特遣队中校队长赵靖,淡马锡兵部尚书马戈比,赞比亚水师提督卡马拉,京师讲武堂讨逆军指挥使夏完淳、参军长梁士贻,吐蕃佛国廓尔喀雇佣兵队长哈里里等,这些大人物的背后,都站了三四个威风凛凛,扶刀叉腰的马弁,哪个都不想在这种场合失了面子。   现在这个会议是商讨刘猡猡的归属问题,马戈比、卡马拉两位黑叔叔和招商局船丁团的意思是让陛下回国,淡马锡远离大明,朱由校就是想抓也有心无力,而旅宋水师特遣队的任务则是将护国公的家眷送往新汴京,吐蕃人的计划是从上海乘船,一路驶往天竺孟买港,然后从天竺翻越大山抵达吐蕃,扶法王陛下正式登基,天地会、斧头帮、丐帮的意思则是迅速将家眷们送去和刘子光会合,让人家合家团圆。   意见不统一,有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决策者,大将们炒成一片,甚至要拔刀相向,下面彭静薇和刘小猫却自顾自地聊开了。   “死猫,这些天你咋过的?好像过的挺滋润呢,你看你,二下巴都出来了,再看看姐姐我,瘦了好几斤呢。”彭静薇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捏刘小猫的二下巴。   刘小猫很大方的从胸前的兜兜里掏出一支油纸包着的鸡腿递给彭静薇道:“给你吃这个,吃胖点吧。”   彭静薇接过鸡腿奇道:“死猫,你不是爱吃鱼的么,怎么改吃鸡腿了?”   刘小猫晃晃脑袋道:“偶素丐帮中人,不能吃鱼吃鸟,要么吃鸡腿,要么吃狗狗,你懂不?”   彭静薇道:“不懂,你咋就混成了丐帮帮主呢?”   “偶也不清楚,老帮主说偶素什么黄蓉转世,非要把这个小棍棍给偶,还要教偶练什么掌,偶不愿意那老头子就寻死觅活的,偶才不理他呢,玩两天就扔给他,爱找谁招谁去。”   “死猫,你不愿意练找我啊,我愿意啊。”彭静薇急得抓耳挠腮。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四十五章 保卫大上海   原来半个月前刘小猫和曾橙她们一起逃出皇宫以后,因为半路上贪玩而失散,刘小猫本来就是野猫出身,野外生存能力超强,玩了几天乐不思蜀,早把家里的变故给忘了。   不知不觉流落到镇江附近,一天夜里出外行窃的时候,正遇到几只恶犬围攻一个醉酒的邋遢老头,刘小猫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狗,当即上前救了那个老叫花子,并且将偷来的河鱼丢给他吃,老头感激的了不得,拿出刚才偷的大公鸡,用荷叶包了,外面裹上黄泥烧熟了请刘小猫品尝,丐帮帮主亲自做的叫花鸡,那手艺可真不是吹出来的,连吃惯了珍馐美味的刘小猫都差点把舌头给吞下去,从此跟定了老头,让老头专门负责做烧鸡伺候自己。   哪知道老头存了别的心思,非要把手中的绿玉杖传给刘小猫,还要教她一套降龙十八掌,刘小猫天资极其聪颖,漫说是降龙十八掌了,就是九阴真经都不在话下,可是她极其不爱学习,记性又差,丢三落四的,练了半个月一招都没学会,而且开始烦躁不安,几次要打老头,老帮主无奈,只好又搬出好玩的招数,召集丐帮子弟,正式传位给刘小猫。   丐帮内部纷争激烈,几个九袋长老都憋着劲准备竞争帮主的大位子呢,一听老帮主要传位给一个陌生女子,纷纷跳出来反对,老帮主只好说这位女侠是宋末时期丐帮帮主黄蓉转世,特来拯救四分五裂的丐帮的,可是长老们根本不买账,说这傻大姐哪是黄蓉啊,分明是傻姑转世,继而非要试试刘小猫的武功,老帮主赶忙阻止,可是人家已经扑了上去,要说这丐帮长老们也真不讲究,五个顶级长老一同出手攻击一个弱女子。   可是戏剧性的场面竟然出现,被逼急了的刘小猫耍出一招神龙摆尾,这可是降龙十八掌里面最后一招,也是最难的一招,降龙掌法乃是丐帮神功,宋朝前期还是二十八掌,后经乔峰简化成为十八掌,由此定名,南宋末期郭靖将其发扬光大,名震四海,但从此降龙十八掌也从巅峰走向没落,到了元末时期,就连丐帮长老也只能练到第十二掌,明朝时候就更逊了,一般来说,能练到第四掌就能当九袋长老了,就连现任帮主也只是会第十掌而已,刘小猫胡乱学了几天,竟然能耍出神龙摆尾来,虽然功力还不大够,但已经足够震撼大家了,被震翻了的长老们心悦诚服,纷纷下拜,承认了刘小猫的帮主身份,但谁也没注意到,老帮主在一旁都看傻了,显然没意料到自己胡乱找来的这个小女孩居然还真是武学奇才。   刘小猫的帮主位子算是坐实在了,整天拿着个绿玉杖吆五喝六的,大过帮主瘾,帮主弟子来报,说是江湖上的朋友请求丐帮协助搜寻镇国公家眷的下落,刘小猫这才想起来这是自家的事儿,当即下令全力配合,啥时候消息落实了,帮主还要亲自出马,这才有了后面刘小猫解救少公爷的故事。   再说总督衙门里,乱哄哄的已经演起了全武行,谁都想把刘猡猡给接到自己那里去,等将来刘子光回来,也算是大功一件,争吵不下就来硬的,不过大伙还算有分寸,谁都没有动家伙,直接拿拳头上,在座的可都是各方面的好手,打起来谁也占不了上风,倒把曾橙吓得抱着孩子躲进了后堂。   正闹着呢,忽然有军士来报,大队明军从苏州方向开过来,兵分五路,起码有五六万人,另外浙江水师也出动了,局势相当危险,众人这才停止斗殴,鼻青脸肿的开始商议对策。   虽然这里人才济济,但是仔细盘算起来,没有一个能担得起防御上海的重任,要论品级的话,最高的就是淡马锡的兵部尚书马戈比了,可是黑叔叔们的战术水平实在不敢恭维,旅宋的赵靖倒是真正科班出身的军官,可人家是水师将领,打陆战勉为其难,吐蕃国的廓尔喀兵更不行了,初来乍到上海,方向都辨不清呢,第一线拼刀子还行,指挥的话,还是歇了吧,天地会斧头帮丐帮这些江湖组织更不靠谱,打群架还行,两军对战实在是派不上用场……   算来算去,最终众人把目光落到了讲武堂讨逆军两位将军的身上,夏完淳和梁士贻同是京师讲武堂高级班的学员,今年就面临毕业,他俩一个是指挥系的,一个是参谋系的,加入讲武堂之前就曾熟读兵书战策,入学之后还跟着刘子光远赴西域,打过几场恶仗,算是有过大兵团作战的经验,京师一役更是名满天下,以一千名手持木棒的学兵突入京城,把半个南京闹翻天,最终在十万京营大军的围追堵截下全身而退,这是何等的战绩,再说夏完淳本身就是松江人,对上海相当熟悉,由他指挥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讲武堂的学兵确实厉害,千年以来还没有哪个朝代开设过这种全方位系统化的军事院校,可以说经过了讲武堂的培训,随随便便哪个学员拉出来都能在禁军里当个千户,还干的绝对不差,何况是刘子光重点培养的这两位人才了,刚才的斗殴,夏完淳和梁士贻就没有参加,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现在轮到他们收拾残局,已在意料之中。   “各位将军,大敌当前咱们就不废话了,且看地图吧。”夏完淳将总督公案上的东西一扫而空,然后让手下将一张小比例的上海地图摊到了桌子上。   “上海乃大明第一工业重镇,人口众多,资源也充足,还有上好的深水良港,上千艘海船,海路交通发达,这些都是我们的优势,敌人纵然兵多将广,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夏完淳扫视众人,侃侃而谈。   “我军人数虽然不多,但贵在精,上海建筑密集,不适合大军展开,朝廷军队只能和我们打巷战,就凭那帮酒囊饭袋,恐怕十年也攻不下。”   “若是官军使用大炮轰城呢?”   “若是朝廷动用天启战车和飞艇怎么办?”   听到有人质疑,夏完淳微微一笑,把问题转给了参军长梁士贻。   “上海人口多达百万,朝廷若是动用大炮轰击,岂不是陷万民于水火?再者说了,到处都是工厂作坊,这可是朝廷赋税的来源,轰烂了招谁收税去?”   “对付战车和飞艇,我们有的是招数,不过这些属于军事秘密,暂且不能泄露,不过有一点可以告诉大家,天启战车所用的精密轴承只有上海才能生产,朝廷一共也没有几辆库存,打光了看他们怎么办。而我们的军械粮草则完全不用担心,江南造船厂有的是舰载大炮,搬下来就能当要塞炮用,码头上还堆着几十万担从安南运来的大米,吃到明年都够,不要说明年了,只要再等几个月,大帅怕是就要领着人杀回来了,这上海工业如此发达,乃是大帅的一片心血,咱们务必要把上海守住了,才好对大帅有个交代,各位以为如何?”   听梁士贻说得头头是道,众人纷纷点头,情愿接受他俩的指挥,守住上海就等于扼住大明的钱袋子,这一招甚好。   于是夏完淳和梁士贻当仁不让,指挥起在座的各位英雄来,讲武堂讨逆军和招商局船丁作为正面防御力量摆在松江一线,天地会和丐帮深入敌后破坏交通、运输、通讯,暗杀敌人将领,旅宋水师负责驾驶潜艇抵御浙江水师的骚扰,保护海上交通。斧头帮负责安抚民众,招募义军,收集粮草器械,而黑叔叔们和廓尔喀兵则作为巷战时候的生力军。   安排完毕,大家立刻行动起来,将江南造船厂里的半成品都搬了出来,舰载小炮装上轮子就成了步兵炮,大炮则用吊车吊到制高点上作为要塞炮,各个路口用沙袋堵上,形成路障和火力点,各个米店都被斧头帮控制,严格控制买米的数量,更严格控制价格,以免造成民心波动。   城中则竖起了招兵旗,“讨逆除奸”的大旗迎风招展,上海城内吃不上饭的苦力多的是,这一开仗码头上更没有活可干,吃粮当兵怕是最好的出路了,于是各招兵点上都排满了长龙,其实招募这些人并不是为了冲锋陷阵,而是当民夫使用,运送弹药物资,抬伤员,架大炮什么的,都需要人力,至于银子方面根本不用担心,上海道的银库里,市舶司的仓房里,堆的满满当当都是银子,拿出来撒就是了,上海的人力物力财力资源实在是太充足了,怎么花都花不完。   一场热火朝天的上海保卫战就这样红红火火拉开了序幕。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四十六章 骡子皇帝   “废物!全是废物!饭桶!”随着一阵咆哮,几个小太监诚惶诚恐的从乾清宫退了出去,门口几个老臣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短短二十几天时间,天下就大乱了,这到底是为什么!谁也谁不清楚。   派往江南搜寻长公主的钦密司人马全军覆没,上海道总督马士英挂印出逃,将偌大一座城市拱手让给了叛贼,朝廷紧急调遣了五万大军进攻上海,却被拦在了城外,整整五天寸步未进,而派去封锁海路的浙江水师则被不明来历的潜水艇击沉了若干艘,吓得灰头土脸逃回了宁波港。   坏消息还不止这些,西部战乱又起,西夏皇帝噶尔丹倾全国之兵五十万,大举攻明,七日之内连下数城,已经打到了嘉峪关,甘肃守军全是刘子光的部下,最近正闹腾的厉害,为了防止他们倒戈,袁崇焕已经下令禁发一枪一弹前往前线,生怕他们有了武器对付朝廷,这些叛贼死在西夏人手里正好。   南边也不太稳定,前年叛乱的宁王居然又杀回来了,带着一票人马在云南出现,叫嚣着自己才是大明正朔,现在正招兵买马准备北上呢。   当然最让朱由校恼怒的是刘子光居然全身而退,而且跑到高丽闹了一通显示了自己的存在,这下散布出去的谣言不攻自破,等于给刘子光的那些老部下吃了颗定心丸,彻底打乱了皇上的安排,有心派遣水师杀到高丽去生擒此贼吧,可是一盘点自个手上这些力量,根本没有远洋水师,有能力出海的北洋水师那是刘子光的嫡系,台湾水师也不听话,浙江水师、长江水师没有大型艨艟,只能在内河和海岸线上使用,根本出不得洋,这让朱由校十分心烦,大明朝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富国强军的成绩哪里去了?还不是都强到刘子光自己身上去了!现在再回想这个家伙的所作所为,真是其心可诛啊!   跪在乾清宫丹陛下的上海总督马士英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就被锦衣卫拖下去了,几个老臣联名担保马士英的奏折也被摔了出来,皇上现在怒火万丈,谁也不愿意见。   面如死灰的马士英被拖下去之时,忽然看到年轻的魏公公走了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魏忠贤给了马士英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马士英惊惧的心这才稍微平静了些,心说但愿魏公公是个讲究人,看在老夫孝敬他那一百万两银子的份上,尽心搭救于我。   虽然皇上说谁也不见,但是魏公公却是例外,待魏忠贤走进乾清宫后不久,就听见里面传出朱由校爽朗的笑声:“好!这差事办得好!朕有重赏!”小太监们面面相觑,还是魏公公本事大啊,一会儿就把皇上的雷霆震怒给熄了。   其实魏忠贤也没说啥,就是带了一个好消息,巡视山东钦差孙启超不负重托,不费一兵一将,单人独骑赶赴青岛,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竟然将这座刘子光派系最坚实的堡垒给降服了,自此山东全境皆服王化,实乃大功一件啊。   朱由校心情大好,魏忠贤又趁机进言,言明上海境况之凶险,若是轻易刀兵相见,则会将这座大明的赋税重镇给彻底毁掉,马士英爱民如子,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才弃城而去,而且人家一介文官,让他带兵和叛贼战斗有些勉为其难,不如网开一面赦免了马总督,外放他一个学政啥的,也好显出吾皇仁慈。至于上海方面,只消派遣一员儒将,不用多久就能收复。   朱由校点头称是,道:“依小魏子所看,派谁去比较好呢?”   魏忠贤道:“兵部尚书、总理陇西三边军务袁崇焕之子袁承志可担此任。”   朱由校一拍脑袋:“瞧朕这记性,怎么把袁爱卿给忘了,他可是朕的一员大将啊,运筹帷幄不在乃父之下,比起某人来更是强出不知多少倍。”说着说着,显然是想起了刘子光,朱由校的脸色又黯淡下去,恨恨地说:“没有了张屠夫,朕还不见得就的吃带毛猪!”   魏忠贤道:“陛下圣明,袁少帅出马,定然旗开得胜,这一路是不用担心了,浙江水师方面,陛下只管下旨催办,让施琅尽快出兵封锁上海,再赶贻误战机的话,定斩不饶便是。”   朱由校打了个哈欠:“小魏子办事很有一套嘛,这事儿你操办去了,朕倦了,去后花园玩一会,有好事便来禀报,有坏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魏忠贤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赶忙跪下道:“谨遵圣谕。”   朱由校刚准备移驾,刚走到宫门口,忽然有个宫女喊起来:“陛下,皇后娘娘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魏忠贤大怒,喝道:“哪个宫的奴婢,敢来胡言乱语,拖下去打死!”几个太监这就要扑上去抓人,坐在步辇上的朱由校却喝止了众人,对那宫女道:“你过来说话。”   那宫女胆子颇大,是原先为国公府的丫鬟,跟着皇后一起进宫来的,现在主子被打入冷宫不吃不喝,做丫鬟的跟着着急,这才冒死前来劝谏,见皇上愿意听她说话,赶紧上前跪下,倾诉起皇后娘娘的苦楚来。   朱由校听了一阵子,脸上的肌肉渐渐松弛了,一双眼睛似乎也湿润了,仿佛想起多年前在玄武湖和皇后认识的时候,魏忠贤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赶紧说了一句:“万岁,北京那边,魏国公的进展可非常不利啊,怕是和反贼起了沆瀣一气的意思……”   朱由校猛醒,一拍步辇的扶手怒道:“贱人你也有今天!谁叫你心向着外人,谁叫你生不出皇子!这都是你自找的!走!”   步辇走了,那苦命的宫女还想追上去哀求,被几个膀大腰圆的侍卫拖到一旁,一顿乱棍下去就香消玉殒了。   朱由校生气不是没有道理的,作为中兴明君,他的后宫并不充实,只有七八个妃子,但是五六年过去了,这些妃子一个怀孕的都没有,没有子嗣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最难受的事情,朱由校也曾让太医看过,哪知道却看出一个天大的秘密来,原来朱由校根本没有生育能力!   这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砸在朱由校头上,仔细查找根源,原来是幼时被李太后下了毒,表面上是正常男子,也能行房,但是无法养育后代,和骡子是一样的。   朱由校杀了那名太医,这个秘密只有他和魏忠贤两人知道,从此皇上性情大变,经常无端发怒,猜忌这个猜忌那个,并且疏远了皇后,远离了嫔妃,整天忙于国事和科研,表面上成了一代明君,其实骨子里已经性格变态了。   偏偏还有一帮不开眼的大臣和宗室,非说什么国不可无储君,要总宗室子弟里选个才俊出来过继给朱由校当儿子,魏忠贤集团的大臣当即反击,说皇上春秋鼎盛,不需要立储,可对方回击说当年武宗皇帝也是春秋鼎盛,还不是到死也没儿子,最后不得已过继了一个,现在国家动荡,有个储君总比没有好。   大臣和宗室们说得在理,朱由校说不过他们,气得直跳脚,还是黄宗羲有办法,秘密建议朱由校玩阴的,现在天下宗室子弟都汇聚京城,京城繁花似锦,声色犬马,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宗室子弟无不乐在其中,纵情声色,安排钦密司人员寻找他们的把柄,制他们一个品行不端的罪名实在是太容易了,实在找不出罪名的,就派人暗杀,反正不能让他们选出储君来。最近云南边患,宁王再度起兵,这倒是个好机会,设计几个圈套,给宗室们安上一个私通宁王,意图谋反的罪名,那不是想怎么处置都行了。   朱由校自幼生活在阴冷的皇宫中,只有两个至亲——母亲和姐姐,还被人从宫中赶走,流落民间,因为他的小皇子身份,多少人千方百计的想杀他,李太后保全了他的性命,但只是想利用他当傀儡而已,甚至还下毒破坏了他的某些器官,成了中看不中用的骡子。   所以,朱由校对朱家的人一点感情都没有,心里只挂念着自己的生母和姐姐,可是当母亲和姐姐被接来之后,他却发现这两个自己至亲的人也变了,她们心中只有刘子光,到最后居然连自己的皇后都帮着刘子光掩护家眷,这一切都让朱由校的感情世界崩塌,他心中人性的一面渐渐的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君王的冷酷无情。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四十七章 袁少帅   南京城外,两万大军顶盔贯甲向南开进,浩浩荡荡的队伍绵延数里,这是皇帝从京畿驻军里调拨出来的精锐之师,专程开往上海平叛的。   袁承志带着十几个牙将骑着战马,站在一座小土坡上注视着队伍的前进,他身穿金甲,外罩天青蓝战袍,威武中带着一丝儒雅,颇有乃父之风,此时袁承志心中壮怀激烈,澎湃不已。   “这就是我的大军啊。”年轻的元帅手持千里镜,将队伍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不禁感慨良多。   袁承志乃是将门之子,虽然身子不是很壮健,但熟读兵书战策,自幼颇有谋略,可是生不逢时,等他刚完成学业的时候,刘子光横空出世,一个人把大明朝所有能打的仗全给包圆了,而且这厮又少年英俊,一时间竟成了大明朝万千百姓的偶像,在这样的光辉下面,哪还有袁承志展现自己的机会,他又极其心高,不愿意在父亲麾下为官,所以一直在家读书,直到有一天,朱由校组建西苑八校尉,才将袁承志从默默无闻中发掘出来。   京城一战,虽未将贼首刘子光正法,但是也能算是圆满了,袁承志的能力得到证实,更得皇上信任,此次上海有事,朱由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袁承志,故委任他为平叛招讨大将军,总领江南水陆禁军,扑灭上海暴乱。   大军的重装备已经从铁路运走了,可袁承志非要搞一次阅兵,所以让部下们都穿上全套的盔甲,拿着长枪大戟从他面前过一趟,然后再上车上船,向上海进发。   最近几年火器发展迅猛,再厚实的盔甲在火铳面前也是渣,所以人家红衫军除了铁盔之外,基本上不怎么穿甲了,可是袁少帅不认这个,非要部下们穿上四十五斤的制式盔甲,顶着阳光走给他看,当兵的们没辙,只好遵命,嘴上不敢说,心里也骂开了娘,没办法,谁让人家少帅喜欢这个做派呢。   京城郊外的百姓们惶恐的看着这支军队,和以往北伐西征所不同的是,这支大军前进的方向是东南,大伙儿都知道,前些日子上海道那边不太平,没想到已经闹到这个份上,需要成千上万的大军前去平叛,这大明朝到底是怎么了?   江南交通便利,不消两日,大军便到了上海,袁承志先把原先那五万人马的指挥权接了过来,然后斩了四五个参将、千户级别怯懦畏战的将军,军中风气为之一震。   “区区一个上海城,几千乌合之众的叛军,凭我十万虎贲,平叛只在朝夕之间,从现在起,三军将士务要尽职用命,务必在三日之内拿下此城。”   帅账之内,袁承志的马鞭狠狠指在了地图上的上海。   “启禀大帅,叛军构筑了数层防线,火力密集,实难突破,我等前日进击,折损了七八百兄弟才拿下一个前沿小村落,打进去一看,叛军才死了十几个人,这样下去,拿下上海恐怕需要用十几万条性命来填,还请大帅三思啊。”一员将军说道。   “荒唐!损失了七八百人才拿下一个外围村庄,你也有脸提,那是你们用兵无方,且看本帅如何指挥。”   袁承志亲临战场,用千里镜观察对方战线,上海甚大,城墙范围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其他的都是棉花地、水田、小镇,村落,叛军就在这些村落中设下阵地,挖出一条条壕沟,士兵就趴在里面射击,对面射过来的枪弹和弓箭丝毫伤不到他们,反而是进攻一方,在旷野中遭受的损失极大。   以往打仗,不是依托城墙防守就是野地浪战,这样趴在沟里打阵地防御战,还是前所未有的,袁承志在心里将看过的兵书战策梳理一个遍,也没找出合适的对策,忽然他灵光一闪,道:调战车来。”   率先抵达战场的是轻型的履带战车,可是战车的表现很让袁承志失望,本来这些兵器就是为西域战场设计的,用在江南水网地区根本不合适,何况对手是由精通火器战术和机械原理的技术工人们组成,战车庞大的身形和巨大的轰鸣对他们来说丝毫不具备震慑力,反而被他们抓到弱点,用火箭筒专门攻击履带部分,打了半天下来,官军依然是寸步未进。   袁承志觉得很没有面子,出征的时候他可是在皇上面前夸下了海口的,三日内拿下上海,否则提头来见,这半天打下来连个小村庄都没啃动,难不成项上人头真要提着回去?   死是小事,丢了老袁家的脸可是大事,袁承志急了,丢下一句话:“本帅要你们一个时辰内拿下这座村庄,否则全部军法从事!”然后他老人家气冲冲的走了,留下一帮官兵面面相觑。   其实仗打的艰苦也有原因,驻防上海的这些禁军,本来就是本地人氏,让他们冲着乡亲们开火确实不是易事,既然大帅要军法从事了,军官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带着部下攻了上去。   眼前这座九亭镇,是松江防线的核心阵地,夏完淳他们摆了不少优势兵力在这,所以官军一连冲了几次,死伤了不少人依然毫无建树,镇子前面的水田里,躺满了死尸和战车的残骸,硝烟和肉体燃烧的味道弥漫在空中,昔日繁华的江南小镇,变成了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   傍晚时分,袁大帅前来视察,一看镇子还没拿下,当场震怒,喝令军法队将负责主攻的这个营全部拿下,百户以上军官斩首,士兵排成一列,每十个人里面挑出一个斩首,军法严酷于此,就连乃父也望其项背。   望着眼前的一片片血红,袁承志不为所动,继续扔出一支令箭,寒声道:“韩参将,这次轮到你的营了,明日天亮之时拿不下九亭镇,陈参将就是你的榜样。”   韩参将吓得两股战战,不敢接令,又不敢废话,等他抬起头来,袁大帅已经领着马弁们走了。这仗实在打不下去,横竖都是一个死,还不如就此叛了呢,反正妻儿都在上海城内,心思一动就收不住,当夜派人和对面联络,等次日一早袁承志再次来视察的时候,韩参将的这一营兵都不见了。   袁承志这个气啊,他意识到原上海卫的禁军都不堪使用,还是得让京城带来的这些人上,正调派兵力时,一个幕僚说了句话:“大帅,既然九亭固若金汤,何不干脆将其毁去?”   袁承志道:“九亭镇内作坊工厂无数,黎民百姓更是众多,若是使用大炮,怕是会玉石俱焚。”   幕僚道:“这些人怕是都从了贼了,已经不是大明子民,大帅何须多虑呢。”   袁承志低头想了想,觉得幕僚的话颇有道理,当即下令炮兵前移,将九亭镇毁灭。   上百门重炮的轰鸣响彻云霄,转瞬之间九亭镇就化为乌有,这座松江著名的棉纺基地从此成为历史,几十万匹棉布毁于火海,数千百姓被炮火炸死,防守军队也死伤惨重,被迫撤离。   下午,官军终于开进了九亭镇,望着一片废墟的城镇和烧成黑炭的尸体,很多士兵忍不住吐了,但是袁大帅不为所动,他只是轻叹一声:“尔等奈何从贼啊。”然后就挺直腰板对旗牌道:“急报南京,大军已经突入上海外围,歼敌无算,不日即将克服全城,请陛下静待捷报。招讨大将军,袁。”   袁承志终于找到了克敌制胜的法宝,那就是重炮集群的无差别攻击,用火海覆盖目标,管他守军再多再强也无济于事,至于把上海打烂了,打残了,那就不是他考虑的事情了。   上海城内,总督衙门。松江外围战线的失守让大家有些惶恐,官军竟然动用了重炮毁掉了整座城镇,这是大家都料想不到的,江南造船厂里有的是舰载巨炮,可是体积和重量都实在太大了,不可能用于陆战,再者说了,用舰炮往陆地上轰,那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官兵能下得了这个狠手,他们还下不了呢。   “我带一百个兄弟,趁夜色去把官兵的重炮都给炸了!”天地会的一位好汉愤怒地吼道。   “不妥,袁承志用兵颇有章法,营盘扎的极牢稳,恐怕你等还未近前就被乱箭射杀了。”参军长梁士贻当即否决。   “咱们也把大炮推上去,和他们对轰,要死大家一起死!”一名学兵军官喊道。   “对,要死大家一起死,谁怕谁啊!”众人一起附和。   “将士战死沙场,本来无可厚非,但是拉着上海百万百姓作陪绑,未免有些太无耻了,袁承志做的来,我可做不来。”梁士贻面色冷峻,驳回了大家的提议。   “姓梁的,你太孬种了吧,国公爷怎么教出来你这样的怂人!”说话的还是那位胆大包天的天地会好汉。   “错!不与官兵炮战,这是国公爷的意思。”门口传来一声喊,指挥使夏完淳手里拿着一封电报,显然是刚刚来到。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四十八章 东渡   上海西门外,一队官军趴在草丛中,重炮已经将城墙削平了整整三尺,原先那些招展的旌旗已经变成了灰烬,可是城头上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没有还击,没有人喊叫奔逃,难不成全部炸死了?   百十个官兵举着盾牌冲了过去,飞速奔到城门下,从被炮火轰烂的城门破洞里爬了进去,这只是一支探路的部队,他们的生死早已不在将军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是情况出乎众人的预料,过了一会儿,城头上居然升起了朝廷的旗帜,几个大兵兴奋地喊着:“退了!叛军全退了!”   官军兵不血刃收服了上海城,时间正好卡在袁承志对皇上做出的七日担保之内,志得意满的袁承志当即拍发捷报进京,而后率领大军进入上海。   昔日繁华的都市已经被官兵的炮火打的到处断壁残垣,失去家园的百姓露宿街头,看见官兵进城只是用麻木的眼神行注目礼,并没有袁大帅想象中那样捧着茶水鸡蛋白面饼子来劳军的盛况,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好心情,一边坐在高头大马上行进,一边派遣部下去占领各个要地。   等袁承志进了总督衙门,各处的回报也来了,市舶司和府库全空了,上千万银两被叛军搬走,江南造船厂内也是空空如也,除了搬不走的龙门吊,连船坞内的战舰和库房内的半成品,都不见了,码头上更是萧条,除了一些小渔船,所有的海船都开走了,只留下港内一片油污和杂物。   “跑了,算你们识相。”袁承志冷哼一声,至于叛军卷走的财货他并不放在心上,大明地大物博,才不在乎这点家当呢,卷走财货反而更能说明敌人的怯懦和今后的动向,看来他们是决定流亡海外了。   还有一个让袁承志毫不担心的理由,那就是皇上已经下旨给浙江水师提督施琅,让他封锁海路,叛军裹走这么多的坛坛罐罐,肯定行程缓慢,届时还不成了水师的活靶子。   此时的上海外海,施琅正站在他的旗舰舰桥上用千里镜观看着眼前这支前所未有的庞大船队,林林总总至少有四五百条大小船只,帆船、蒸汽明轮、内燃机螺旋桨、艨艟铁甲战舰、大型渔船、远洋货轮,凡是能想到的船型,在这里都能看到,船队朝着正东方向行驶,外围游弋着几艘油漆都没刷好的战舰,巨大的炮口对着施琅这边。   “军门,打吧,一阵炮火下去,好歹能打沉几艘,也能对朝廷交代了。”部下恳切的向施琅建议。   “开打的话,咱们就完了。”施琅一指远处,几个类似鲨鱼鱼翅的黑色东西在波涛中若隐若现,那是旅宋的潜艇部队,这年头潜艇就是海中霸主,吨位再大,火炮再多的战舰在潜艇面前也是毫无还手之力,潜艇的科技水平太高,即使大明的江南造船厂也只能仿造小吨位内河潜艇,根本造不出这种远洋潜艇,在这些海中霸王面前,施琅的浙江水师就如同一盘摆在桌子上的大菜,想不想吃全凭人家的喜怒,就这种形势还想开炮打人家呢,怕是炮口还没摇起来,自家就先中了鱼雷,下海喂鲨鱼了。   “军门,开炮吧,要是一炮也不打,怕是您……”   施琅摇了摇头:“开炮会死很多人,不开炮只死我一个人,再说了,开炮打的是谁?还不是大明子民。传我命令,左满舵,撤军。”   浙江水师撤退了,护航舰队也松了一口气,转舵向着东方,迎着太阳驶去,放弃上海是刘子光的决策,没有人敢违抗,他们用最高的效率将能带走的东西全都打包带走了,愿意跟着去的人也一股脑装上船,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当然也有不少天地会斧头帮的人要求留下继续地下斗争,这些人悄悄疏散隐藏在民间,等将来大军杀回来的时候自然有用。   曾橙和猡猡都在船上,本来廓尔喀兵坚持要让他们母子前去吐蕃的,说只有在吐蕃才能医治猡猡的病,但是得知情况的刘子光发来电报说,不能再让猡猡以身犯险,真想为法王陛下尽忠的话,尽可以绕道天竺,乘坐招商局的船来给猡猡驱毒,所以最终母子二人还是踏上了前去东瀛的道路。   船队前进的方向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东瀛倭奴国,这个国家落后野蛮,内战连连,人民生活贫瘠不堪,只出产扇子和质地优良的长刀,以及罗圈腿的海盗,真不知道大帅怎么选中这个地方作为流亡之所的。   刘子光自有他的想法,在高丽的日子,他和彭静蓉盘点了天下能安身的地方,招商局这几年是打下不少土地,南洋几内亚岛群,还有广袤的澳大利亚,都是招商局的地盘,往西是天竺,和中东沙漠产油地区,这些地方招商局已经建立了殖民政权,和当地土邦、部落合作关系良好,再往西就是一望无际的非洲草原和雨林了,这里已经建立了大赞比亚国,国王正是刘子光的结拜兄弟马戈头。这些地方虽然面积甚广,但是一如例外的是太过于荒蛮,只能作为原材料生产地和产品倾销地,民智未开,不堪使用,再说远离中原,将来反攻的时候也比较麻烦,所以刘子光把目光落在了倭国上。   东瀛倭国,和大明一衣带水,早年也曾派过遣唐使前来中原学习政治经济文化艺术,学到了一些皮毛,国内通行汉字,建筑也颇有唐风,中原人去了,会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倭国人的一些独特习性,让刘子光颇为欣赏,他们记打不记吃,只要把他们打怕了,那就是最恭顺的奴才。   经过十余日海上跋涉,船队终于抵达了位于九州的长崎港,远远望过去,海港的灯塔上已经飘扬起红衫军的旗帜,再看城内,一片焦黑,瓦砾遍地,看来征服长崎也是打过一场恶仗的。   长崎是倭国对外贸易的窗口,天然深水良港容的下巨型商船,但从上海开来的船只太多,只能依次进港卸货,经过了长途跋涉的旅客们早就吐得身体虚弱,没有力气干活了,不过不要紧,码头上早就站满了只穿着兜裆布的罗圈腿们,一个个眼睛放射着热忱的光芒,摩拳擦掌等着干活呢。   看着倭国的苦力们不用人催促鞭挞,就这么争先恐后的出力干活,来自上海的人们不解地询问起港口的占领军同行们。   “你们这是咋整的?城都打烂了,肯定死了不少人,这些苦力咋还这么卖命啊?”   被问起的那人钩钩手指,一个刚放下货物的倭人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跪在地上点头哈腰用半生不熟的汉话问道:“太君,什么的干活?”   那兵问道:“这些大人问你,为何如此卖力干活,难道不记恨我们把长崎打烂了么?”   倭人还未说话,眼泪就先出来了:“太君的,大米的给,长崎的,大名的有。”然后感觉自己的汉语词汇不足以表达意思了,又哇哇地说了一大段倭语。   那兵懂点倭语,向大家解释道:“这人意思是说,长崎是大名的地盘,不是他们这些小民的,打烂了无所谓,天朝大军到了以后,把只有武士阶层才能吃的大米发给他们这些小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怨恨天朝大军呢。”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大米的魔力竟然如此之大,那倭人平时吃啥啊,那当兵的仿佛猜到众人所想的事情,解释道:“倭人贫瘠,能吃上大米就算不错了,长崎靠海,还能打点鱼吃吃,听说内陆地区的农民平时就是吃小米和豆子,喝点酱汤就打发了,一年到头见不到荤腥。他们的贵族也就是吃点梅干米糕啥的,日子过的连咱们那里的穷人都不如。”   众人这才释然,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倭人的个头都这么矮小,还都是罗圈腿,原来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啊。   曾橙等人登岸以后,看到彭静蓉正等着她们,两下里抱头痛苦,共诉分别以来的艰难险阻,哭了好一阵才停下来,登车前往城内的寓所,马车内,彭静薇问道:“姐夫怎么不在?”   彭静蓉道:“你姐夫率军打下关去了,打了下关又要穿过海峡去打京都,那倭人的幕府将军打败,就算大功告成了,那时候咱们再一起去江户。”   彭静薇道:“什么将军,难道倭国没有皇帝么?”   彭静蓉道:“倭国和咱们大明不同,皇上只是个空架子,权力全在幕府将军手上,听说前一个天皇就是因为和将军关系不好,年纪不大就让位给自己的女儿了。”   彭静薇瞪大了眼睛:“又是女皇,那不是又便宜了姐夫。”   一只手指狠狠戳在彭静薇的额头,“你姐夫哪是那样的人。”彭静蓉嗔道。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四十九章 白生生的颈子   “什么?十七岁的女天皇?”刘大帅吃惊地张大了嘴,随即沉默不语,手扶着战船的栏杆眺望远方良久,部下们知道这是大帅在思索对敌方略,都知趣的躲到了一旁不说话。   “决定了,改变原计划,派出使者联系天皇,尽可能与之结成同盟,共同对付幕府。”   命令一出,舰队停止前进,驻泊在海湾中,这里是面向太平洋的倭国东部沿岸,海水湛蓝,碧空无云,遥望陆地上,富士山如同仙境一般浮在半空中,一望无际苍翠无比,近海处白帆点点,那是倭人的渔船在活动,此时倭国仍未开化,处于闭关锁国的状态,外洋来的商船,只限于在长崎靠岸,其他港口一律不向外国人开放,现在北洋水师所处的海域正是后世的东京湾,此时尚没有一个正规的名称。   倭人蒙昧已久,哪里见过这种铁甲蒸汽炮舰,沿岸水师皆不敢出战,任凭北洋战船游弋在海湾中,两艘载着使者的舢板向着港口驶去,登岸之后不久,竟然爆发出一阵火铳射击之声,不用问,是倭人对使者们下手了,刘子光急令开炮,一轮急速射砸过去,岸上销声匿迹,这厢再次派遣使者登岸,规模比上次大了许多,整整半个营的水师步勇。   登岸之后才发现,第一批上岸的使者一共十三人有三人被杀,其余人皆带伤。岸防倭军是幕府将军的手下,而非天皇的部队,这下正好,连开战的理由都不用找了,自己送上门来。   部队呈战斗队形前进,兵锋直指平安京,人当杀人,佛当杀佛,粮草给养就地征集,一路上闹得鸡飞狗跳,百姓避之不及,倭国官府反应极慢,竟然调不到一兵一卒前来抵御,这支五百人的水师步勇势如破竹,竟然一直打到平安京城下。   倭国现在当政的是第三代德川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天皇是家光的外甥女兴子内亲王,本来轮不到兴子继承大宝的,因为兴子的爹,家光的妹夫后水尾天皇还没有驾崩,而且正当壮年,后水尾天皇只是为了恶心家光,才将皇位传给女儿,自己当了太上皇,以此来昭示德川家不尊皇室的卑劣。   天皇其实是傀儡,不过在广大倭人心目中,依然是神的化身,这一点很值得利用,如果能和皇室拉上关系,两下里优势互补,把幕府灭掉共掌大权,各取所需,岂不美哉,刘子光打的正是这样的如意算盘,他本来的计划是直接兵进江户,逼迫德川家光签订城下之盟,后来因为得知现任女皇才十七岁,这才动了体恤皇室的心思,兵锋先指向了平安京。   虽然皇室已经成了傀儡,但是派头还在,本来已经准备卷铺盖跑路了,可是听说这支从天而降的神兵是来帮助自己恢复大权的,立马又来了精神,后水尾太上皇吩咐宫中官员,用华丽的词句写了一封回信,要求刘子光不带部队进城拜见女皇陛下。   此时刘子光已在平安京城外,看着这座颇具唐风的、木建筑为主的古城,不知咋地,他心中总是泛起一种快使用燃烧弹的欲望,见到了太上皇的回复,思忖再三,还是决定为显示诚意,只带十八个卫士进城。   天皇他们家在平安京还是颇有点权威的,忠于天皇的武士也有不少人,他们一水的宽袍大袖和服,腰间挎着太刀和肋差,脚下雪白的袜子和木屐,在皇宫门前排成两列,如果不是个子太矮的话,倒也颇有点威势。   刘子光带着十八个精心挑选的卫士,大摇大摆的走进平安京,这十八个人有四个是来自绿扁帽的洋员,还有四个是非洲黑叔叔,剩下的都是红衫军精兵,这些人共同的特点就是人高马大,平均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一百八十斤,就连刘子光这样的体格在他们面前都不够看,别说两边那些平均身高一米四五的倭人武士了。   十八个卫士全都身穿红色缎子战袍,外罩锁子甲,头顶抛光的虾尾熟铜战盔,鲜红的缨子顶在头上,如同一团烈火,腰间是自己选配的刀剑,炼锋号腰刀,西洋重剑、大马士革弯刀都有,相同的是每人都挎着两把改进版六轮短铳,弹丸更小了,初速更高了,威力却更大了,两根水牛皮制的转带十字交叉盘在身上,上面全是亮闪闪的铜壳子弹,背后一杆迅雷铳,短小精悍,烤蓝的六楞铳管在阳光下烁烁生辉,耀的武士们小眼睛都睁不开了。   皇宫很雅致,远没有南京皇宫那种恢弘的气势,反倒像个幽静的林中别墅,无数身穿洁白和服的女官和侍从在皇宫的过道上弯着腰走动,看起来忙忙碌碌,煞有介事,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忙和个啥。   刘子光站在宫门口挠挠头,今天他穿的也很派头,大红色金丝坐蟒袍,乌纱帽,腰间玉带上悬着天启帝御赐的天子剑,再加上常年养成的气度,让很多倭人都不敢直视,心道这位爷怎么比幕府将军还派头啊。   一行人站在宫门口足足三分钟,里面依然没有传出召见的命令,刘子光顿时便恼了,心说老子在南京想见皇上都是一句话,直接就奔乾清宫去了,怎么到你们这乡旮旯了,还给我玩起这一套了,看来这倭人还真是不能给面子啊,越给面子他们越蹬鼻子上脸,当下脸皮一翻,手扶佩剑就要往里闯。   前来迎接刘子光的官员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慈眉善目点头哈腰的特别客气,但是看到刘子光要闯宫也急了眼,小短腿跑得飞快,窜到刘子光前面把路挡住,不停地鞠躬说着什么,意思是对不起让您久等了,但是务必还请多等一会。   刘子光才不理他,一手将他甩了个大马趴,继续往里走,这下两旁的武士们可不干了,齐齐窜上来挡住去路,他们倒也不以众欺寡,只有为首一个中年武士做出要战斗的姿势。   “蛮人虽然强悍,总不会是右卫大人的对手吧。”   “右卫大人是居合流的弟子,只要出剑就必定见血,蛮人这下死定了。”   武士们窃窃私语,一双双年轻的眼睛里充满了骄傲和不屑,都在等待着右卫大人出剑将这个擅闯宫禁的蛮人杀死。   可是事实让他们极其失望,作为武士中的最强者,佐藤右卫门大人连剑都没有拔出来就被敌人打倒了,拳头打在鼻梁上,鲜血横流,眼瞅着鼻骨都塌陷进去了,恐怕右卫大人这条命算是为天皇尽忠了。   刘子光继续前行,走到武士们组成的人墙面前,用眼睛一扫,立刻让出一条通道来,刘子光鄙夷地笑了笑,领着十八卫士穿过他们,向深宫走去。   由于没有人带路,刘子光也不知道天皇到底待在哪里,倭国皇宫又不像中原皇宫那样呈中轴布置,于是刘子光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寻找着看起来比较大比较豪华的宫殿,忽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眼睛向一旁看去,众卫士随着大帅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旁边的宫殿中,一个身材曼妙的和服女子正背对着大家而坐,一头顺滑秀发歪向一侧,从和服领子中露出一截白生生的颈子,在黑发的衬映下显得格外娇嫩。   咕咚一声,大家都听出来,这是大帅在咽口水。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五十章 城下之盟   刘子光对众卫士道:“你们把风,本帅去问个路。”说完径直向那座宫殿走去,宫殿中的女官显然已经发现了这些陌生的客人,轻轻的惊呼了一声,将推拉门掩上。   卫士们自然知道大帅要干什么,一个个淫邪地笑起来,手扶着兵器呈扇形散开,护住这座宫殿,尾随而来的武士们望着这十二座铁塔,居然不敢上前。   别看刘子光一直以粗人自居,必要的时候还是很懂得规矩的,他先将靴子脱下来,才走上宫殿,说是宫殿,其实一座木头搭建的日本风格的房子,门扇外面是木头铺成的走廊,走廊是一根根的柱子,刘子光此时正学着倭人的架势跪在那里,假模假式说了声:打搅了。就推门进去了。   一股奇香铺面而来,宫殿内铺着榻榻米,黑面木头和丝绸制作的屏风上画着淡雅的山水画,整座房子虽然低矮,但是显得格外温馨,尤其是地上的榻榻米和小蒲团,更让刘子光这样思想极不健康的同学想到了一些低俗的东西,他干咳两声,先整了一句倭语:“空你其哇。”   屏风后面露出两个小小的脑袋,看刘子光衣着光鲜不像坏人,便爬出来也向他行礼问好,然后伊里哇啦说了一大堆,这下刘子光傻眼了,索性直接用汉语道:“刚才那个小妹妹呢?”   两个女官对视了一眼,确认刘子光是走错门了,然后一个过去拉开推拉门,一个伸手做出送客的手势,相容满面请刘子光走人,刘子光哪里肯依照,站起身来就在宫殿里到处乱窜,两个女官急得什么似的,跟在他后面一边磕头一边说着客气话,转过一道屏风,他忽然感到脑后一股凉风,赶忙低头躲过,就地一滚,原来所在位置上刷刷刷插上了三支齿轮状的黑色飞镖,一个全身黑衣的瘦小忍者手持直刃武士刀向刘子光劈面砍来。   刘子光眼疾手快,一按绷簧,长剑在手,径直向那名刺去,室内狭窄,长剑施展不开,再加上忍者的忍术了得,一剑刺过去竟然不见了人影,刘子光手持宝剑在宫殿内左转右转,忽见和室内端坐一名和服女子,依稀像是刚才所见的少女,便走了过去,那女子正低头在矮几上写着什么,听见有人进来抬头一看,不禁掩着小嘴惊呼了一声。   刘子光大大的失望,虽然看背影甚是曼妙,但是正面看来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丫头,年龄不大,圆圆的娃娃脸,淡淡的雀斑,很有点邻家女孩的味道。刘子光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原来人家正盯着自己的宝剑呢,赶紧将剑收起来,学着武士的派头一低头道:“斯密马三。”   那少女吃吃笑了起来,一张嘴露出两个小虎牙,看起来挺可爱的,刘子光刚想搭讪,忽然她脸色一变,尖叫道:“呀卖呆!”   这句话刘子光很熟悉,当下心中一凛,动作疾如闪电,拔剑,出招,一个苏秦背剑,正好架住背后袭来的长刀,转手一看,正是刚才那名忍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音出现在刘子光背后,要不是那少女喊了一声,怕是刘子光此时已经中招了。   那少女用倭语说了几句,忍者趴下磕了个头便又消失了,此时刘子光已经在心中认定这个少女身份绝不简单,即使不是当今女皇的话,也至少是个内亲王啥的,人家不点破,他也不说穿,客客气气地说道:“我的迷路的干活,进来讨碗水喝。”   那少女甜甜一笑,反问道:“你是大明人?”口音中带有明显的江淮官话味道。   刘子光奇道:“你会说汉话啊。”   少女道:“不光会说,人家还会写诗呢。”说着将矮几上摊着的纸拿起来炫耀给刘子光看,只见上面画满了蚯蚓一般的字符,汉字和假名都有,刘子光看不懂,只好敷衍道:“不错。”   少女呲着小虎牙一笑,道:“听说明朝的镇国公大将军刘子光来到平安京了,你认识他么?”   刘子光道:“还行,能说上话。”   “那刘子光和我们倭国的将军大人比,谁更厉害呢?”   ……   刘子光在里面和小女孩聊天,外面可闹翻了天,武士们越来越多,望着周围一大片平均身高不到一米五的半侏儒们,卫士们仿佛身处小人国,虽然敌众我寡,他们一点也不担心,从背上抽出迅雷铳,满不在乎的瞄准武士们。   他们当然有恃无恐,因为军队已经占领了京都的制高点,把大炮抬了上去,不知道多少架千里镜正看着这边呢,只有有个风吹草动,皇宫乃至整个京都都会葬身火海,谅倭人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望着卫士们手中的迅雷铳,一个个嘴唇发干,手放在倭刀的长柄上不敢动作,因为他们认识那是要人性命于无形的“铁炮”,幕府那边的家臣有少量装备,即使最强悍的武士也抵不过这样犀利的武器,现在居然一下子出现了十二杆,谁敢上前送死。   倭国房子不隔音,当宫殿中传出那一声“亚麻带”的时候,即使再怕死的武士也不能无动于衷了,他们齐齐出刀,将雪亮的长刀拖在身后,迈着小碎步疾步狂奔,冷峻的脸上写满了毅然决然。   刘子光的卫士们也听到了那声尖叫,料想大帅正在里面成其好事,他们这些做手下的自然应该掩护大帅把事情办完,十二杆迅雷铳一起开火,当场把冲在前面的十二个武士给放倒了,可是武士们不为所动,继续猛冲,后面还有人拿着极长的大弓往这边射箭,卫士们纷纷寻找掩蔽,用迅雷铳还击,一时间打的皇宫内木屑乱飞,叫声一片。   武士们很纳闷,铁炮不都是只能打一次就要装药装弹的么,怎么这些人的铁炮有如此多的弹药,好像打半年都打不完似的,十二个人组成的防线,比幕府将军三百人的铁炮队效率还要高,这仗没法打了。   看见皇宫内开战,制高点上的火炮也开始发射,一枚枚炮弹呼啸着飞进皇宫,炸得那些木板子纸壳子搭成的宫殿漫天飞舞,这时候刘子光才从宫殿内跑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妙龄少女,他一边穿靴子一边喊道:“停手!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那少女也颐指气使的喊了几句,武士们纷纷丢下刀趴在地上磕头,态度非常恭敬。   这时候那个负责接待的内官跑了过来,哭丧着脸对刘子光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说太上皇已经准备好了,在大殿接见上国的大人。   刘子光道:“贵国既然有天皇,又何必与太上皇接洽?本帅只和天皇说事,其他人等免谈。”说着躬身对身边少女道:“陛下以为如何?”   城下之盟迅速签订,因为皇族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一方面因为整个平安京已经处在红衫军的炮口之下,再就是刘子光开出的条件相当优厚。   大明朝镇国公刘子光愿意全力支持天皇重掌国家政权,推翻已经持续了数百年的幕府统治,单单这一点就让女皇兴子和她爹后水尾太上皇心动不已,而且人家并不要求割让倭国的一寸土地,只是要求等事成之后租借几块地方作为水师基地而已,还愿意拿出资金和技术来在倭国开设工厂,帮他们实现四个现代化呢。   要知道现如今天皇只是傀儡而已,在幕府将军手里就如同玩偶一般,每年拨给十几万石大米保证你饿不死就行了,要不然太上皇也不会年富力强就把皇位让给自己不懂事的女儿,因为这皇位根本就是个鸡肋,当不的真。   现任女皇兴子是后水尾天皇和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的妹子所生的女儿,可以说是标准的爹爹不爱,舅舅不疼,老爹让位给她不过是为了寒掺自己的大舅哥德川家光而已,虽然让位,但是在皇宫这一亩三分地里,还是后水尾说了算,兴子只是挂了个天皇的名号,连傀儡都不如。   刘子光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他认为后水尾年富力强不好控制,兴子这小女孩天真烂漫,又有天皇身份,作为自己的代言人再合适不过了,强大的外援只承认兴子为首的政权,后水尾为了皇族的复兴,也只有忍了。   有了天皇的号召力,倒幕行动事半功倍,征集粮草辎重,招募武士足轻的任务一概交给倭人自己去办理,红衫军只管在必要的时候加以火力支援便是了,刘子光接到电报,说是妻小已经到了长崎,便不愿再在京都停留,把指挥权下放给部下,带着一队人马乘船回九州去也。   临走前,女皇兴子拉着刘子光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说:“叔叔,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您呢?”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五十一章 黄昏清兵卫   江口清兵卫今年三十岁,是海坂藩的一名月俸三十石的下等武士,妻子患肺痨死了,留下两个未成年的女儿,家里还有一个老年痴呆的母亲,生活艰辛的清兵卫从来不敢和同僚一起去酒馆作乐,工作一结束就赶回家去,因此被大家称为黄昏清兵卫,多少有些看不起的意思,男人嘛,就应该潇洒点。   这天傍晚,清兵卫忙完粮库的工作,率先向众人告辞,穿上木屐,拿上佩剑匆匆回家了,对同僚们故意为调笑他发出的刁难不闻不问。   穿过田野和菜畦,走过一段土路,自家的五岁的小女儿伊豆正在路边玩耍,看见清兵卫过来便高喊着欧吉桑扑过来,清兵卫一把抱起女儿,脸上洋溢起笑意,这大概一天中他最开心的时候了。   家中茅草顶的烟囱里已经冒起了炊烟,这是大女儿宣嘢在做饭,推开简陋的柴门,对自己的跟班小厮道:你回去吧。清兵卫的小厮是个比他还穷的少年,按理说跟班应该在武士老爷家吃过饭才回去的,可是清兵卫家实在太穷,所以每次都不留他吃饭。   院子里几只母鸡悠闲地走来走去,这是母亲大人喂养的,每天能为家里提供两个鸡蛋,充作女儿的早餐,清兵卫自己却从来没有吃过,他推开家门,喊了一声我回来了,大女儿赶忙跑过来向他行礼:“您回来了。”然后接过他的佩剑仔细摆在架子上,清兵卫脱下木屐,看了看两只从烂袜子里漏出来的大脚趾,无声地叹口气,推上门,走到母亲所在的和室问候道:“母亲大人还好吧?”   老年痴呆的母亲停下手中的活计道:“请问您是哪家的老爷?”清兵卫大声说:“我是海坂藩司库吏井口清兵卫,您的儿子。”然后无奈地摇摇头退了出去。   为了贴补家用,清兵卫接了个小活,用竹子编制鸟笼子,一家人忙和一晚上,能换几个铜钱,这会趁晚饭还没开,清兵卫便拿起女儿还没完成的半成品,仔细编了起来。   不一会儿,晚饭好了,一家人围坐在火坑旁,十岁的大女儿帮父亲和奶奶盛好了稀饭,又帮妹妹和自己盛了一碗,大家各自拿起筷子说道:“我开动了。”便开始吃饭,晚饭很简单,稀的见底的大米粥,一小碗腌萝卜而已,为了让尚在长身体的女儿吃得多些,清兵卫总是只吃一碗,末了再用热水刷刷碗喝下去,然后拍着肚子说吃饱了。   饭后的消遣就是和两个女儿一起编织鸟笼子,等火坑里的炭火快熄灭的时候就可以睡觉了,每天如此,清兵卫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妻子生病和葬礼花费了他太多的钱,到处借贷高达上百贯铜钱,如今为了还债,只能节衣缩食,清兵卫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洗澡剃发了,脸上胡子拉碴,身上气味也能把人熏个跟头,同僚的轻视,生活的艰辛,他都不放在眼里,只要两个女儿能健健康康的成长就好。   只有一件事能让清兵卫稍微高兴一下,那就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朋江小姐上门的时候,饭沼朋江几年前嫁给附近一位小藩主,日子过的不幸,整天挨打受气,不久前离婚回家,没事就会到清兵卫这里来串门,帮着干干家务,做做饭什么的,每当这时候,清兵卫心中就会洋溢起幸福的感觉,甚至比当初刚结婚的日子还要甜蜜,至于迎娶朋江,他则想也不敢想,朋江那样的大美女,家庭条件又好,怕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自己这样的穷光蛋吧。   正在胡思乱想,小女儿爬了过来,在清兵卫怀里坐下,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今天朋江阿姨来了,问我愿不愿意喊她做妈妈。”   清兵卫脑子一热,朋江真的有这个意思!要嫁给自己当妻子,其实这一点他内心早就认同了,只不过不敢确定而已,现在好了,女儿的一句话让他坚定了信心,他一本正经的说:“那你就说愿意好了,时候不早了,快去睡吧。”   打发了女儿,清兵卫摸摸身上的几个钱,准备去汤室泡个澡,再把头发修修,明天请假去饭沼家提亲,主意打定,正要出门,忽然听见远方传来一阵鼓声,这是藩主府聚将的战鼓,若不是发生重要的事情就不会敲响的,清兵卫赶紧抓起佩剑,穿上木屐,也顾不得去洗澡了,在夜色中飞快地向藩主府跑去。   藩主府内,已经聚集了数十名武士,家老大人亲自训示,说藩主大人现在江户开会,传来信说有一伙歹人挟持了天皇陛下,要与将军开战,作为幕府属下忠心的藩属,海坂藩应该出兵参战,战事紧急,武士人连夜就要出发,不许和家人告别。   可是武士们连装备都没带齐,就是随身的一长一短两把剑而已,况且自古以来出征都是要和家人告别的,把老婆缝的腰带系在腰里才能保平安啊,为什么这次这么急,连夜就要动身么,武士们纷纷发出不满的声音,但是家老无动于衷,还抬出藩主来压大家,说谁不愿意出征就是背叛藩主,要切腹自杀的,至于装备则不用担心,江户那边会有安排。   三日后,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以及忠于幕府的大名们组成的大军在江户以西集结,领军的大将是仙台饭大名,伊达氏第十七代家督,有着独眼龙之称的伊达政宗阁下,阁下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依然精神矍铄,战斗在第一线。   德川将军并没有来到前线,而是全权委托给伊达阁下,列队在最前面的是幕府将军的家臣们,他们都穿着崭新的具足,剑,弓齐备,骑着大马,威风凛凛,后面是大队足轻,带着战笠,手持长枪,再往后是神秘的铁炮队,他们隐藏在盾牌后面,作为杀手锏部队使用。这次会战可以算得上是今几十年来少有的大场面了,足足动用了上千人的部队。   望着盔明甲亮的幕府军队,来自各个大名麾下的武士们不禁暗暗羡慕,他们来的匆忙,盔甲都没有准备好,而幕府方面也只是提供了一些布带子供他们把袖子扎起来而已,伙食的也很一般,就是饭团和梅干而已,武士们怨声载道,只有清兵卫觉得甚好,比自家的稀饭是强多了。   战鼓隆隆,战马嘶鸣,旌旗招展,随着政宗大人的扇子舞动,骑兵和步兵轮番出击,向对面的天皇派军队进攻,清兵卫隔得太远,看不清楚前面的状况,他只能听见马蹄得得作响和远处隐约的杀声。   动员了这么多军队,怕是这场仗用不了多久就会打赢吧,武士们心中都这样想,谁都知道天皇只是傀儡,每年的生活费用都要靠幕府来发放,天皇的政令连皇宫都出不去,他拿什么招兵买马,和将军作对啊,怕是百十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乱臣贼子啜叨天皇和将军作对的吧,将军倒是很重视这件事,不但派出最精锐的铁炮队,还把伊达老大人给请出来指挥了,又召集了这么多大名属下的武士,这样豪华的阵容,想打败都难。   过了一会儿,前面传来消息,打胜了。于是众人都欢呼起来:“半在!”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天皇派输了,武士们不用上场就可以回家了,众人心情大好,开始调侃起来,清兵卫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因为他的佩剑早在妻子出殡的时候就卖掉了,现在腰间插的不过是一把竹剑而已,真要上阵的话那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正在欢呼间,忽然前面传来几声巨响,而后是前军如潮水般退下来,足轻们一个个头破血流,武士们也丢盔卸甲,神情惶恐。   怎么就败了呢?清兵卫他们来不及多想,就被汹涌的败兵卷着向后退去了。   倭国宽永二十七年,长达十年之久的倒幕战争拉开了序幕,此次战争之后,倭国陷入了百年混乱,这些就不是当年参与第一场战斗的人能预见到的了。   准备出个演员表,讨论一下剧中人物有谁出演比较合适,港澳台欧美的演员都可以入围,我先说几个不太重要的配角   钱谦益——陈道明(一脸严肃,正儿八经)   侯恂——濮存昕(老帅哥)   江南四才子——F4(本来就是为他们定做的角色)   柳如是——金巧巧(年龄不小,够骚)   李香君——蔡卓妍(一般好看,婴儿肥)   范冰冰——范冰冰(理由不说了)   孝庄皇太后(斯琴高娃奶奶,年龄有点大了,要不然刘晓庆奶奶也行)   康熙(某童星,长的满磕碜的,演过什么少年刘罗锅的,我看他行)   多尔衮——胡军(又帅又威,不过和孝庄演对手戏的话,不大合适)   顺治皇帝——冯远征(脑子里就是他了)   以上只是小部分配角,其余的大家献计献策,不许毛遂自荐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五十二章 童养媳   九州长崎,一片木板房已经如雨后春笋般建了起来,这里现在是天皇陛下签订条约租借给大明的港口了,一百年的租期,白纸黑字不容更改。   刘子光刚从京都回来,和老婆孩子和众位将军欢聚一堂,儿子刘猡猡比以前长进多了,都能喊爹爹了,那批廓尔喀侍卫已经被打发回吐蕃了,走中原路线太过危险,他们和来时一样,走的是上海到天竺的海路,等回到吐蕃,禀告长老们,再派遣一个医疗团来给法王陛下驱毒。   大桌子上摆满了各色鱼生,芥末、酱油,入乡随俗,在长崎这个海港城市,自然要吃海产品了,只是倭国的清酒很不够劲,看了半瓮下去也不醉,彭静薇一边大嚼生鱼片一边遗憾道:“啧啧,死猫没来真是可惜。”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停下筷子问道:“姐夫,听说倭国女皇是个妙龄少女,你这么快就把条约签了,是不是用了美男计啊?”   彭静蓉横了妹妹一眼道:“没大没小,乱说什么。”可是她自己也很感兴趣,忍不住问道:“女皇长什么样子,多大了,相公有没有想法呢?”   刘子光苦笑道:“起初他们告诉我女皇十七岁,实际上到明年底才十七呢,今年不过十五岁,看样子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小萝莉,我能有什么想法,就是有想法也是为猡猡着想,帮他讨一房童养媳。”   正在曾橙怀里闹着不肯乖乖吃饭的刘猡猡听见童养媳三字,忽然停下来不闹了,两只眼睛瞪着他爹哼哼唧唧,众人大笑起来:“猡猡听懂了,想媳妇呢。”   彭静蓉正色道:“相公你这是开玩笑还是当真啊?”   刘子光道:“当真又如何,我家儿子头上可是戴两顶王冠的,还能配不上女皇么,兴子这小丫头,我看行,回头我就派人去给她爹提亲,彩礼么,随随便便给些军火就行了,他们现在缺这个。”   正说着呢,远处海面上传来汽笛声,刘子光的府邸建在可以眺望大海的高处,能看见从西方驶来的货船,漆黑的老式明轮蒸汽船水线压得很低,看来满载了货物。   刘子光一指海上,说:“看见了没有,那是从天津开来的军货船,装的全是原来清朝兵部制造的火绳铳,这些老掉牙的玩意是准备卖给幕府将军的,既然要为儿子提亲,就先当彩礼送给天皇派吧。”   众人迷惑不解道:“咱们不是帮着天皇和将军打仗么,怎么还卖火铳给他们。”   刘子光微微一笑:“红衫军真想帮着天皇打仗,不出半个月就能把幕府赶下海去,可是半个月之后咱们玩什么?难道再和天皇开战,灭了倭国不成?那不是我要的结果,倭国这弹丸之地我还不放在眼里,咱们只需要租借几个港口驻军就够了,然后卖给他们双方武器,让他们打个十年八年的,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嘛,你们知道这样一杆落后的火绳铳能买到什么价么?什么,一百两银子,错!黄金结算,二十两起,弹药另算,还不讲价,你们说这样的生意哪里找去。”   众人点头,这样简单的生意他们自然明白,清朝生产的火绳铳早已是淘汰产品,射程短,可靠性差,就连靖国军都不乐意用,基本等同与废铁,废铁能卖上每杆二十两黄金的天价,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不过既然是想赚钱,何不直接兴兵把倭国占了,屠国十日,把所有的金银玉帛都抢来不就行了。   还真有人提出了这个愚蠢的问题,不是别人,正是猡猡的部下,淡马锡的兵部尚书马戈比,刘子光望着这个天真的黑人,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悲哀啊,你要加强学习才行,杀鸡取卵那是一锤子买卖,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努力工作赚钱来买我们的产品才是王道啊,倭国虽然是小国,也有几百万人,咱们红衫军才不到万人,当然也不是说就不能控制这个国家了,不过那样的话咱们其他的事情还做不做了?凡事要看长远啊。”   众人心悦诚服,纷纷挑起大拇指赞颂大帅深谋远虑,只有曾橙抱着猡猡撅着嘴不高兴,儿子这么小就给安排个大了十几岁的童养媳,这将来可咋过啊。   南京,虽然已经是仲夏时节,但是城内四处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十五年前那一场夺宫之变就死了不少宗室,这次皇室清洗尤甚上回,仅存的几个亲王都因为涉嫌谋反而下狱,不明不白的惨死在钦密司的诏狱中,剩下的人也惶惶不可终日。   再这样下去,老朱家的子孙就被折腾完了,即使清除异己也不是这样的玩法啊,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终于坐不住了,因为他们敏锐的感觉到大权再次落入阉人之手,于是大批御史围坐宫门,要求面见皇上。   自从将刘子光逐出海外,朱由校的心情就放松了许多,有黄宗羲这样的智囊帮着统筹规划,有魏忠贤这样的忠臣良友帮着奔走安排,有袁承志这样的少年英雄帮着东征西讨,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于是又把车床机械那一套玩意拾起来了,每天待在御花园里钻研试验,魏忠贤把重要的奏折送进来请他批阅,却被一把扔回去,还训斥人家魏忠贤:“朕养着你这个奴才是干什么的?”   承蒙皇上这么信任,魏公公没办法,只好把这个重任担起来,你们这些御史不是皮痒么,好,咱家成全你们,全拿了去让锦衣卫狠狠的打,把屁股打烂了看你们还围堵宫门不。   魏忠贤这一手确实歹毒,一顿胖揍打死了几个年老的御史,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恰在此时,现任福王朱由崧,也就是被刘子光打死的那一位老福王的儿子,暗中勾结了一些不愿坐以待毙的宗室子弟,高价收买了宫门侍卫,带刀潜入皇宫意图刺王杀驾,幸而被钦密司及时发现,擒获了凶手,并且牵出一连串宗室官员,京城再次陷入血雨腥风,基本上姓朱的男丁都被杀干净了。   西部边疆再次陷入无休止的战争之中,噶尔丹的五十万大军狂风骤雨一般卷过甘肃,直逼陕西,幸亏大明朝不止刘子光一个猛将,袁崇焕率领吴三桂、刘宗敏他们奋力抵抗,靠着先进的火器倒也不落下风,但也只是疲于防守而已,再也没有当初刘子光那样开疆拓土数千里,封狼居胥的丰功伟绩和豪情壮志了。   北方也不太平,草原上的霸主——刘子光的安达扎木和大汗说了,要率领十万精骑横扫中原,扫清奸臣,为安达恢复名誉。若不是山西河北都是和扎木和有交情的红衫军驻守,不得不给些面子的话,蒙古军怕是真的又要饮马长江了。   即使是山西河北的朝廷驻军,军心也极其不稳,朝廷安抚的旨意早就发过去了,封李岩做了河北巡抚,还兼着北洋水师提督和兵部侍郎的职,另外赐一等伯的爵位,这恩宠算是相当到位了,可是人家除了不咸不淡的两句谢恩之外,没有任何向朝廷妥协的意思。   朱由校一点也不急,因为黄宗羲黄师傅说了,等袁承志忙完了南疆平叛,就兴兵北上解决李岩和徐增寿,现在先由着他们闹,只要不南下作乱就行,反正时间有的是,有江南的财税支持,慢慢收拾这帮乱臣贼子就是。   走了刘子光,大权还是没落到东林党手中,这让钱谦益很是不爽,本来指望自己介绍去给皇上授课的黄宗羲能帮着东林党说说好话,哪知道这家伙居然不念旧情,彻底和魏忠贤沆瀣一气,成了狼狈为奸的一对奸臣,正是有了这二人的谗言与蒙蔽,皇上才会滥杀宗室,不问政事,把大权交给一个阉人。   今天五更起来,钱谦益又去上朝,哪知道等到日上三竿,皇上还是托病不上朝,不用问,陛下又在御花园玩物丧志呢,上次围宫门的事情还没过去几天,大臣们心有余悸,敢怒不敢言,只好悻悻地打道回府,钱谦益走到半道上,就碰到一个家奴前来报信,说夫人请他速去绛云楼。   钱谦益急忙命人调转轿子前往绛云楼,虽然钱大人是玩背背山的,但是和柳如是的感情相当身后,情同姐妹,如果不是出了大事,柳如是绝对不会这么着急地派人来找的,果不其然,到了绛云楼外一看,一队锦衣卫正围在门口,铁链子哗哗作响,这是要捕人啊。   如今的锦衣卫已经不是当初东林党控制下的锦衣卫了,刑部尚书齐振铭已经被革职查办,东林党在锦衣卫内安插的人员也都变节或者被清除,现在的锦衣卫只不过是钦密司下面的一个单位罢了。   绛云楼是钱大人的别业,京城里人人都晓得,这些锦衣卫难道不知道么,钱谦益心头火起,指示管家过去问个究竟,不一会儿管家回来了,哭丧着脸说:“老爷,他们说是奉旨捉拿钦犯,谁的面子也不给。”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五十三章 落网   钱谦益到底是两朝元老,养气的功夫着实了得,虽然腹中怒火万丈,表面上依然风轻云淡:“哦,拿本官的名剌去,让他们带队的过来说话。”   堂堂当朝内阁首揆,拿名剌去请一个锦衣卫小头目过来说话,这已经是格外的给面子了,可是当管家拿着名剌颠颠跑过去之后,居然又被挡了回来,连名剌都没递出去,宰相门口七品官,钱府的管家要在以前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是现如今也没了当初的行市,不但被人家挡回来了,脸上还多了通红的五个手指印,分明是被赏了一个脆的。   钱谦益掀开轿帘,瞪着管家脸上的手指印,沉声问道:“他们怎么说?”   管家捂着脸道:“锦衣卫说正在执行公务,概不会客,要是大人真有什么要事,让您……”   管家支支吾吾不敢说,钱谦益怒了,两眼一瞪:“让本官如何?”   “让您亲自拜见他们指挥使。”管家合着也是挑拨,刚才那个大嘴巴让他很是郁闷,正好借着这个当口请相爷过去杀杀他们的威风,帮自己出气。   要是一般的状况,钱谦益也就直接回去了,发帖子找魏忠贤过府叙话,根本不和这些低层次的人交流,可是这一次不同,那里可是自己的别业啊,柳如是面对一帮不讲理的丘八,万一吃了亏怎么办,于是钱谦益压住怒火,道:“那本官便去拜见这位大人。”   钱谦益从八抬大轿里走出来,迈着官步走向绛云楼,那群锦衣卫叉着腰,眼睛望着天,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把一品大员的绿呢大轿和那些花样繁多的头衔牌子放在眼里。   走到大门前,钱谦益停住脚步,侧着身子捋胡子,管家则跳出来喊道:“我家大人到了,让你们将军出来说话。”   锦衣卫们闪开一条通道,只见一个矮墩墩的汉子正坐在条凳上抠鼻子,看见钱谦益的大红袍也不惊讶,把手指往身上一抹,站起来一步三摇走过来,胡乱拱了拱手道:“锦衣卫指挥使魏良卿拜见钱大人。”   说是拜见,其实根本没有下跪磕头的意思,也难怪人家跋扈,魏良卿可不是一般人,乃是当今司礼监掌印太监兼钦密司提督魏忠贤魏公公的本家侄子,而且已经过继给魏公公做儿子了,他年纪不过二十来岁,原来也就是一个乡下泼皮,稍会些拳棒功夫罢了,便被魏忠贤提拔成了锦衣卫的一把手,而极富经验劳苦功高的锦衣卫元老许三皮只能当魏良卿的副手而已。   钱谦益冷哼一声道:“区区锦衣卫指挥使,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魏良卿大大咧咧的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块金字腰牌晃了一下道:“钱大人,本官不光是锦衣卫指挥使,还兼着钦密司的差事,钦密司您知道吧,那是监察百官的机构,换句话说,除了皇上和魏公公,本官见了任何人都可以不跪,反而有权力扣押你十二个时辰。这是前天皇上才下的旨意,钱大人不会不知道吧。”说完得意的将腰牌放回怀里,腆了腆肚皮道:“本官正在执行公务,请问钱大人有什么见教?”   钱谦益这个气啊,魏良卿说得确实是实情,现在大明政治体制发生了严重的倒退,皇帝的私人特务机构钦密司发展到前所未有的庞大程度,兼并了东厂、南厂、锦衣卫,负责起全国的侦缉监察任务,权力极大,可以任意逮捕审讯甚至处理任何级别的官员,即便是亲王群王这样的宗室也不例外,原来的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法司系统已经被架空,现在的天下,是钦密司的天下。   钱谦益道:“绛云楼是本官的别业,魏大人搜查本官的宅子,总要有个说法吧。”   魏良卿道:“这个自然,本官是奉了钦命,前来缉拿反贼刘子光的家眷董小宛的,窝藏钦犯,罪不容恕,钱大人想必和此事没有干系吧?”   看着魏良卿阴险的笑脸,钱谦益心中一沉,心说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刘子光的妾室董小宛是柳如是的好友,事发之时京城里一团乱麻,没有人注意刘子光这个妾室,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有些人才想起来董小宛,这才大肆搜捕,偏偏却寻不到踪迹了,普天之下,怕是只有柳如是最有这个窝藏钦犯的嫌疑了,锦衣卫前来搜查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即使如此,钱谦益也不能落了下风,他正色道:“什么钦命?本官刚刚从皇宫出来,并未听陛下言及此事,你假传圣旨该当何罪?”   魏良卿又从怀里掏出钦密司的腰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指着腰牌上的四个小字对钱谦益道:“这就是钦命,钱大人看仔细些。”   钱谦益定睛一看,居然是“如朕亲临”四个字,没想到皇上对钦密司的宠信竟然达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只要他们拿着腰牌,京城里简直横着走啊,理论上说即便一把火把绛云楼烧了都是合法的,为啥,如朕亲临嘛,那等于皇上让烧的。   钱谦益一时语塞,随即又发狠道:“好,魏大人请随意搜查,搜到了本官任你锁拿问罪,要是搜不到的话,哼哼,本官和魏公公的交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提别人魏良卿不怕,提到魏忠贤他还是要忌惮一下的,其实现在锦衣卫已经在绛云楼里展开搜捕,并且搜到一半了,尚且没有任何线索,听说柳如是那个骚娘们猖狂的很,把卧房和洗澡上马桶的地方都敞开了让他们搜呢,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这让魏良卿多少有点底气不足,再加上现在钱谦益的态度,就更让他疑惑了,搞不好董小宛真的不在这里呢,搜捕绛云楼可是没经过魏公公同意的,钱阁老虽然被架空了,但名分还在,魏公公也得给他点面子,真闹僵了也不好看。可是自己搜到一半就撤兵,未免有点丢份。   魏良卿正在犹豫间,忽然见许三皮带着一队人赶来,离得老远便喊道:“魏大人,出事了。”   来到近前,许三皮翻身下马,在魏良卿耳边说了几句,魏良卿脸色大变:“有这等事!本官立刻就去,这里的事情老许你看着办。”说完跳上许三皮的战马,纵马而去,就算把这个烂摊子交给许三皮了。   许三皮是锦衣卫的老人了,虽然现在算是跟了魏忠贤,但人家还是念旧的,客客气气的给钱谦益见礼,然后下令收队,不搜了。   钱谦益对许三皮的礼貌还是很满意的,他和蔼地问道:“许大人,京中发生了何事,令魏指挥使如此慌张?”   许三皮道:“启禀钱大人,钦密司的诏狱被人炸了,钦犯钟寿勇潜逃,魏公公都被惊动了,这会全城戒严,正搜捕逃犯呢,钱大人还请锁好门户,下官还有公务,就此告辞。”说完带着从绛云楼撤出来的锦衣卫们走了。   钱谦益这才进入绛云楼,只见这座华美精致的小楼已经被锦衣卫们翻得乱七八糟,所有的柜门都大开,衣服布料散落在地上,连墙皮都被砸开,看;里面有没有暗室,柳如是带着两个丫鬟正若无其事地坐在堂上喝茶呢。   看见老爷过来,柳如是强装出来的坚强终于撑不住了,两行清泪流下,扑进钱大人温暖的怀抱哭道:“老爷,你终于来了。”   钱谦益温言哄了一阵子,这才问道:“如是,你到底有没有收留董小宛?”   柳如是破涕为笑:“老爷你说呢?”   钱谦益望了望被锦衣卫翻得乱七八糟的绛云楼,摇摇头道:“老夫不知道。”   柳如是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后面一个丫鬟拿手绢在脸上一擦,对着钱谦益盈盈下拜:“民妇董小宛参见钱大人。”   原来被搜捕的对象就站在锦衣卫们面前,而他们却认不出来,可见柳如是易容术的高明,当然了,这帮锦衣卫都是新人,也没几个认识董小宛的,要是许三皮带队来搜,兴许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钱谦益赶紧虚扶一下,对于董小宛他并不陌生,当年大家经常一起探讨诗词歌赋来着,要不是因为和柳如是关系更近一层,说不定就把董小宛给娶了呢,钱大人就是钱大人,这个当口还有心开玩笑:“董大家可不是民妇,您是国公夫人啊。”   董小宛道:“我家老爷被夺了爵位,流亡海外,哪里还有什么国公夫人。”   钱谦益道:“镇国公的爵位虽然夺了,不是还有个旅宋的护国公么,这小子的头衔多的是,老夫都搞不清他还有几个爵位呢,唉,不说这个了,现在京城危险,还是赶紧转移比较好。”   又经过一番装扮,董小宛化装成仆役摸样,跟着钱谦益的轿子出了绛云楼,向着最近的城门走去,刚走出绛云楼,一队锦衣卫就围了上来,领头的正是许三皮,他冷笑着对轿子内的钱谦益道:“窝藏钦犯,该当何罪。”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五十四章 大难临头   钱谦益大惊,多年为官的经验告诉他,这回是中了别人的奸计了,这就叫欲擒故纵,明里是捉拿董小宛,其实是对付自己呢,事到如今他只能硬撑下去了。当下板起脸来喝道:“许三皮,谁给你的权力在本官面前如此放肆,你眼里还有尊卑么?”   许三皮才不和他废话,两手向前一挥,锦衣卫们如狼似虎般扑上去,钱谦益身为阁老,当然也是带了些护卫的,这些人纷纷拔刀护住钱大人,可是人家并不是冲着钱谦益去的,而是直接把伪装成仆役的董小宛揪了出来,拉到钱谦益面前质问道:“钱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钱谦益面色不改,也不接茬,直接说道:“本官这就面见皇上去。”   许三皮冷笑:“正好,下官陪您一同前往。”   钱谦益的车轿在锦衣卫的押送下朝皇宫驶去,从一开始就发现不妙,闪避到路边的一个钱府下人这才悄悄转回绛云楼,向柳如是报信去了。   一行人来到午门外,许三皮先派人进去报告魏忠贤,魏公公这会正为了钟寿勇越狱的事情愁得满嘴起泡呢,忽然听说逮到了刘子光的一位夫人,而且是从钱谦益的从人中搜出来了,顿时喜出望外,屁颠屁颠跑去后宫找朱由校去了。   钱谦益是内阁首揆,又是吏部尚书,两朝元老,即使现在内阁已经成为摆设,身份还是很超然的,为了不让皇帝觉得自己过于跋扈,魏忠贤还是决定先向朱由校汇报一下。   朱由校这会正忙着摆弄一架新型旋翼机呢,忙的热火朝天,正是实验的关键时刻,魏忠贤腆着脸跑过来笑呵呵地说:“陛下,又得劳动您大驾了。”   朱由校头也不回:“啥事?不是说了都让你处理么,怎么还来烦朕?”   魏忠贤很有眼力价的帮朱由校递过去一把螺丝刀,陪着笑道:“这回事情颇大,牵扯到钱大人,他老人家窝藏了刘子光的家眷,被锦衣卫逮了个正着,您看……”   朱由校不耐烦道:“就这事啊,小魏子你看着办就是了,一切国法为先。”   “可是,钱大人是内阁……”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黄先生教朕的,朕深以为然,别管什么人犯了法,就一定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你明白么,小魏子。”   听了皇上的话,魏忠贤收起笑容,肃然道:“小魏子受教了,这就去办。”说着恭恭敬敬倒退了出去,出了御花园的大门,矜持的笑容才浮上脸来。   哼哼,钱大人,钱阁老,现在终于轮到你了。   钱谦益尚在午门外侯旨,这里有一排板房是专门给上朝大臣歇脚的,现在钱大人正坐在这里喝茶,只要皇上没下圣旨,他仍然是内阁首揆,当朝相国,谁都得客气着点。   魏忠贤领着一帮人威风凛凛地赶到,他皮笑肉不笑地对钱谦益道:“钱大人,对不住了,今儿您犯的这个事确实有点大,那是谋逆啊,来人啊,把钱阁老的乌纱摘了,袍服扒了,打入天牢待审。”   钱谦益忽地站起:“魏公公,本官是两朝元老,从龙有功,又是内阁首揆,一品大员,皇上没有旨意,你凭什么问我的罪!想摘本官的乌纱帽,好办,拿圣旨来。”   魏忠贤轻蔑地看了看钱谦益,哈哈大笑道:“钱大人要圣旨是吧,来呀,咱家这就给钱大人写一份!”   左右奉上一张明黄色的卷轴,魏忠贤就这样悬腕在摊开的卷轴上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把卷轴扔给钱谦益。   钱谦益展开一看,居然是一份正儿八经的圣旨,玉玺鲜红,早就盖上了,只不过内容和日期是后来填写的,简直匪夷所思啊,魏忠贤居然跋扈到了如此地步,圣旨随便他填,玉玺随便他盖,这还有天理么?还有王法么?钱谦益修养再好也按耐不住了,高声喊道:“我要面见圣上!”   事到如今,哪还容得他咋咋呼呼,两边早有锦衣卫扑上,抹肩头拢二臂将钱谦益绑了个结结实实,乌纱帽也摘了,大红色的官袍也扒了,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往日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了,显得格外狼狈。   钱谦益被押下去了,他那些护卫下人也被缴械扣押,随后就会有一支锦衣卫部队前去查抄钱府,这是后话不提,魏忠贤看了看拘谨地站在一旁的许三皮,心底浮上一丝得意,咱家手下也有这样的人才了。   许三皮是老锦衣卫了,经验丰富,武功高强,为人也很识时务,正是因为这个才被选入西苑八校尉,本来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应该让他坐的,可是魏忠贤为了照顾自家人,才硬安排了魏良卿,对此魏公公还是有点歉意的。   可是许三皮一点也不见怪,反而更加卖力的干活,今天他抓到了董小宛,查出了勾结反贼的大鼹鼠钱谦益,算是为朝廷立了一大功,说明这小子确实是真心实意为朝廷办事的。   魏公公朝许三皮勾勾手,后者赶紧上前行礼:“拜见督公。”   “小许是吧,这件事做的很好,你为朝廷立了大功了,不过呢,你也知道,良卿刚调到这个岗位上来,还寸功未立,你看。”   不待魏忠贤言明,许三皮便抱拳低头道:“督公明鉴,此事乃魏指挥使运筹帷幄之下才大获成功,标下只是奉命办事办了。”   这小子,有前途!魏忠贤赞许地拍了拍许三皮的肩膀,说道:“好!三皮啊,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良卿早晚是要外放做督抚的,到时候指挥使的位子咱家会考虑的。”   许三皮脸上水波不兴,只是恭敬道:“多谢督公栽培。”   到了晚间,魏良卿才一身大汗从外面回来,搜捕了一天逃犯,连个鬼影子都没逮到,魏大人可气坏了,回到衙门之后把帽子一甩,发牢骚道:“操!两个探监的人送了一篮子馒头进去,就能把诏狱给炸塌了,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特征明显的一个大块头,愣是搜遍了全城也捉不到,这些当兵的眼睛都瞎了么?”   许三皮在一旁说道:“大人何须事必亲躬,交代属下们去做就好了。”   魏良卿将大带摘下,连同佩刀一起放在桌子上,道:“对啊,你说我跟着他们忙和什么劲啊,我是指挥使啊,我搬个板凳坐在城门楼子上指挥使唤他们不就得了。”转念有又一想,道:“不行,我刚当上指挥使就出了这么大纰漏,表叔非拆了我的骨头不可,我还是装的忙点好,他老人家眼不见心不烦。”   望着这个泼皮出身,还不怎么会当官的上司,许三皮心中耻笑,嘴上却道:“魏大人多虑了,虽然跑了一个钟寿勇,但是却抓了董小宛和钱谦益,解了督公大人心头大患,这可是咱们锦衣卫的功劳啊,大人居功至伟,明日肯定又有封赏了,到时候别忘了小弟们哦。”   “什么!董小宛!”魏良卿两眼放光,声音都微微发颤了,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在屋子里来回穿梭着,两只手不停地搓着。   “董小宛啊董小宛,我朝思暮想的美人儿啊,终于让我逮到你了,前年我花了二百两银子都没拉到你的小手,今天……嘿嘿,今天魏爷要连本带利捞回来。”   见魏良卿走马灯一样的乱转,嘴里胡言乱语着,许三皮说道:“如此说来魏大人和董小宛害死故旧,那大人是否要亲自提审呢?”   “要要要,当然要,本官亲自挑灯夜审董小宛,三皮你去安排下,我去服用两颗海狗丸再来,嘿嘿。”   魏良卿淫笑着去了,许三皮脸上闪过一丝不忍的神情,但随即又遮盖了下去,喝令手下将楼上好生布置一番,以便大人夜审钦犯。   锦衣卫衙门的二楼上,张灯结彩,而且全都是香油灯,气味芬芳,五彩缤纷,把这衙门的肃杀气息都给遮盖了不少,楼上摆了一张湘妃榻,一把太师椅,犯妇董小宛就跪在太师椅前面,外面的衣服已经被扒去,只穿着里面的白色中衣,虽然衣衫宽大,但依然能看出窈窕的身姿,此刻她眉头紧锁,面色苍白,心如死灰。钱谦益被自己连累了,柳如是姐姐肯定也没好下场,自己真是个扫把星啊。   蹬蹬蹬一阵声响,换了圆领官服的魏良卿上得楼来,掩不住一脸的急色,看到董小宛楚楚可怜的样子,先忍不住吞了一口涎水,然后挥退左右,开口道:“董大家,还记得本官么?”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五十五章 董小宛之死   董小宛连头也不抬,漠然道:“犯妇不认得大人。   魏良卿哈哈大笑,说不出的爽朗:“董大家自然不记得,那时候我刚来京城,还没出人头地,那天我花了二百两银子就听了你一首曲子,还是和七个人一起听的,不过有幸得见了芳容,哎呀我的妈呀,你知道我咋想的么?这么俊的小娘子,要是能摸一下,少活十年都愿意,要是能搂着困一觉,当场死了都值!”   董小宛露出厌恶的神情,冷声道:“大人不是来审案的么,要是为了和犯妇说这些混话,还是趁早把我押回去吧。”   魏良卿呵呵一笑:“不忙嘛,且听本官把话讲完,那天本官鬼迷了心窍,竟然想上前摸你一把,被你们园子的打手当场就揪出去了,说我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什么身份,竟敢摸秦淮头牌董大家,我呸!什么大家,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娼妓罢了,从那天去,老子就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要日到你!哈哈,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   魏良卿的自称从本官变成我,又从我变成老子,语言也是粗俗不堪,彰显了他暴发户泼皮无赖的本性,这会他快意恩仇爽的很呢,却没注意到董小宛根本不为所动,等他笑完,董小宛依然是冷冷地回道:“大人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请把犯妇送回去吧。”   “呵呵,美人不耐烦了,美人就是美人,沦落到如此地步还是冷傲依旧啊,啧啧,老子喜欢!好了,现在咱们说点正事吧。”   魏良卿大马金刀的坐到了太师椅上,拿过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道:“董小宛,你乃反贼刘子光的家眷,按律应当充入教坊司,不过呢,本官可以网开一面,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那就是给本官当小妾,怎么样,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的妾室,不算埋没你吧?只要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绫罗绸缎任你享用。董大家,考虑一下吧。”   董小宛道:“不用了,犯妇生是刘家的人,死是刘家的鬼,攀不起大人的高枝。”   魏良卿大怒,一拍旁边的茶几,把茶水都震出来不少,他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提出来挽救董小宛的建议居然被一口回绝,恼怒地咆哮道:“不识抬举!你个臭婊子高傲的什么!不就是个从良的婊子么,好!你想继续当婊子就成全你,把你打入教坊司,找七八十个粗汉来轮着来睡你,堂堂前国公的夫人让千人骑,万人压,看你的脸往哪里放!”   董小宛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身子一晃,摇摇欲坠,魏良卿知道自己的恐吓起了作用,撇嘴一笑,拿起茶杯又饮了一口,吧唧吧唧嘴,把茶叶吐掉道:“这样就不好了,我也舍不得,何苦呢,让千万人睡不如让我一个人睡了,还管你吃管你喝的,有啥不好。”   董小宛一双带着铐子的手暗暗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中悲愤万分,暗道孩子对不起了,不能等你出世了,为了你妈的清白,你爹的名誉,只好牺牲你的小生命了,不过妈妈会陪你一起去的。   见董小宛若有所思,魏良卿还以为她被自己说动心了,嘻嘻笑道:“董大家若是有意,今晚就陪本官歇了吧,你看,床都预备好了,软呼呼的,还有绣鸳鸯的被子呢,你还别说,小的们办事还真靠谱,怎么样,董大家同意了吧。”   董小宛咬着嘴唇不说话,魏良卿道:“美人不好意思了,没事,就当是今天咱俩洞房,你看这么多彩灯,就是咱俩的洞房花烛啊,那什么,你要是不说话就当是默许了哦,来,我帮你把铐子打开,这玩意沉,带着上床大煞风景。”   魏良卿摸出一把小钥匙过来帮董小宛打开手铐,然后想伸手把她搀扶起来,没想到突然小腹一冷,低头一看,一把利刃没入腹中,刀是三棱刀,扎人最为凶狠,拿针线缝都缝不上,血是忽忽地往外流啊,这贱人什么时候暗藏了如此凶器,小的们怎么没查出来?魏良卿脑子中迅速闪过这些疑问,强忍着疼痛,一个饿虎扑食向董小宛扑去,正好撞翻了后面两盏彩灯,灯油翻在地毯上,顿时腾起一团烈火。   ……   “走水了!走水了!”锦衣卫衙门里一阵锣响,可是救火的压水车却被一堆杂物挡住,一时半会从库房里拖不出来,院子里常年存水的几口大铜缸不知道为何也全空了,等番子们从别处找来水,火势已经达到不可控制的程度,幸亏这座小楼相对独立,没有蔓延到其他建筑,大火熄灭后,人们从废墟中找出两具烧成斗拳状的尸体,经仵作检验,一具是锦衣卫指挥使魏良卿,另一具则是刘子光的妾室,秦淮有名的大牌董小宛,而且女尸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兹事体大,许三皮立刻上报魏忠贤,魏忠贤闻报大惊,赶紧下令封锁消息,钦密司接手此案,因为他觉得事情太过巧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居然在自己的养子审问董小宛的时候出事,还是在戒备森严的锦衣卫大院里,这里面若是没有猫腻才怪。   昔日秦淮河响当当的花魁娘子,后来又在军前成亲,嫁入豪门的董小宛竟然死了,而且死的那么惨烈,如此美貌如花的小娘子被烧成黑炭一般,更为凄惨的是腹中还有三个月大的胎儿,尽管官府极力封锁消息,这件事还是迅速在坊间传开了,所引起的风暴甚至比当初刘子光谋反那件事还要大。   董小宛是无数读书人的梦中情人,无数青楼女子的偶像,她的死又如此凄惨,一尸两命啊,对人们的心理震撼实在是太大了,一时间秦淮两岸所有的娱乐场所全部不约而同的关门歇业,以此来表达对董大家的哀思,至于上街闹事就免了,因为现在不比以往那么宽松了,凡是聚众闹事的一概以谋反论处,当场格杀,你还没地方说理去。   魏忠贤听说消息走漏以后,又下令大力查办传播谣言者,但传言还是越来越多,甚至有更加清晰的内幕版本流出,说是魏良卿逼奸董小宛,后者自焚而死,变成厉鬼又索了魏良卿的命,反正是说什么的都有,矛头一律对准魏良卿。   京郊一家小酒馆内,两个农民打扮的人正在喝酒,一人道:“真倒霉,怎么就摊上我了呢,一尸两命啊,这下损失大了。”   另一人说道:“唉,年成不好,自认倒霉吧,不说了不说了,喝酒。”   刚端起酒杯来,桌子旁就站了一个人,拍拍桌子道:“别喝了,跟老子到衙门走一趟。”   两个酒客抬头一看,是一名身穿便装的汉子,脚下一双皂靴,腰间挂着锦衣卫的牌子,分明是个便衣探子,他俩暗道不好,赶紧争辩:“官爷,我们没说什么啊。”   “还没说,一尸两命都出来了,少在官爷面前抖机灵。”   “我们说的是他家的母牛,下崽时死了,一尸两命是这么回事。”两人急火火的辩解。   “少罗嗦!再多嘴就办你个聚众闹事,当场处斩,走!”锦衣卫一抖锁链,将两个可怜的酒客抓走了,剩下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啥也不敢说了。   “老板,算账。”角落里站起一个大个子的客人,丢下一块碎银子,将头上的斗笠压了压,走出了酒馆,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脸上,隐约能看见额角的金印,他回头望了望巍峨的南京城墙,叹一口气,跳上了路边的骡车。   赶车的人甩了个响鞭,骡车在空荡荡的大路上走了起来,最近不知道怎么,经济也跟着萧条了起来,往日车马喧嚣的大路如今空空如也,在木质车轮压着土路单调的声音中,赶车人低声道:“钟将军,路线是这样的,小的送您到镇江,然后转车去宁波,从宁波乘船出海,现在上海查得严,片帆不许下海,只好改道宁波了。”   从事变那天起就被逮捕的钟寿勇,一直在天牢里关了几个月,前天才在吃饭的时候收到一个内藏炸药的馒头,这才炸开牢笼逃出生天,联系到了以前南厂时候的嫡系部下,又辗转找到天地会的人,安排了一条途径前往海外投奔大帅。   听了车夫的话,钟寿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那车夫的身份不低,是天地会的一名高层干部,他顿了顿又说:“董夫人的事情,我们知道的太晚了,等召集好弟兄们准备动手,已经迟了,总舵主啥时候才能领着弟兄们杀回来报仇雪恨啊,这段日子过的真是憋屈,唉,不说了,驾!”   骡车飞奔起来,将绮丽的落日甩到后面,钟寿勇坐在车上,一双大手青筋展现,已经深深陷入木质的栏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五十六章 北京战争   自打刘子光反叛之后,整个大明北部就陷入一种奇怪的状况,河北、山西、辽东等地的红衫军旧部皆不再受朝廷节制,但名义上还算朝廷军队,不过朝廷又不给他们发粮饷器械,实际上相当于军阀割据了。   但是说割据又不完全是那么回事,除了红衫军大将赵章程掌握的山西省之外,其他地方皆是双方势力犬牙交错,魏国公徐增寿麾下二十万禁军驻守在真定、北京等地,粮饷器械充足,和李岩的红衫军关系还算融洽,禁军们经常把械弹偷偷卖给红衫军,通过红衫军的关系走私到倭国、高丽等内战频发的地区换取高额价差,双方合作愉快,和谐的很。   这种状况不是朝廷所愿意看到的,河北禁军统帅徐增寿是世袭魏国公,当今皇后的胞兄,皇上的大舅哥,按理说那关系绝对的硬,这是现如今皇后已经被打入冷宫,就不得不防备徐增寿和红衫军沆瀣一气,与朝廷为敌。   如今朝政被黄宗羲和魏忠贤把持,按说这两位确实都是人才,运筹帷幄不在当年的东林首揆钱谦益之下,况且还有少年英雄的袁承志和其他一些朱由校挑出来的英才们,把这个分崩离析的国家重新整理好,不算什么难事。   北京,魏国公府,这里原先是满清的恭亲王府邸,后来被徐增寿征用,人家怎么说也是大明的世袭国公,走到哪里都得有个符合身份的府邸不是?徐增寿的官衔很高,原先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头衔还在,又兼着总督河北辽东军务的差事,可以说大明北部边疆的兵马全都归他节制,绝对算得上是封疆大吏。   可是徐增寿的心情不是很好,因为家里传来信说,妹子惹怒了皇上,已经被打入冷宫了,最是无情帝王家,身为一等公爵的徐增寿不是不知道,假如妹子不是和朱由校自由恋爱的话,他是绝不会把妹子嫁到深宫里去的,他宁愿找个刘子光这样气味相同的妹夫,妹子徐媛慧嫁给皇帝五年,今年都二十一岁了,还没能生出一男半女,而且她脾气执拗的很,和没出嫁时候差不多,以前小两口吵吵闹闹也就罢了,可是皇上渐渐成熟,那还能再闹么?   皇后虽然被打入冷宫,但是头衔还在,这说明皇上还是念旧情的,或者说,对自己这个大舅子抱有一些忌惮,毕竟自己手上掌握着几十万大军,监视着虎狼一般的红衫军,要不是自己这尊佛镇着,那些不省油的灯早就闹起来了。   刘子光跑路了,袁崇焕远在西域抵抗准噶尔大军,那个新秀袁承志也在南诏平乱,朝廷哪还有人能顶替自己,唉,趁着自己说话还有点分量,赶紧写封情真意切的信回去替妹妹向皇上说点好话吧,这日子总的过下去不是?   正提起狼毫准备写信呢,有人来报:“祖将军派人送帖子来了,他儿子今天摆满月酒,请老爷赴宴。”   对了,我怎么把这事忘了,祖大寿新娶的小妾生了个大胖小子,一个月前就打过招呼了,今天正好是摆满月酒的时侯,徐增寿虽然贵为国公,但老脾气不改,依然喜欢和部下打成一片,尤其好酒,这种热闹场合怎么能少得了他,于是赶紧让人准备了贺礼,带着一队亲兵赴宴去了。   祖大寿现在的职位是保定总兵,手下也掌着大几万的精兵,在北京城里置办了一所大宅子,还是满清啥啥郡王的王府,又娶了一房满清贵族出身的小妾,帮他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祖大寿年近四十方有此一子,确实算得上人生一大喜事,今天祖大寿没穿官服,而是穿了一件香云纱的袍子,满脸笑纹,见谁都是朝肩膀一巴掌:“今天不醉不归哦!”   听说徐大帅来了,祖大寿赶紧出门相迎,徐增寿是武人,不讲那些虚套,自己已经先进来了,看见祖大寿照胸口就是一拳:“老祖,有你的啊,待会可得多喝几杯,喝不醉不准上床。”   祖大寿讪笑着:“让公爷见笑了,待会大寿一定把您陪好,来人啊,赶紧把公爷请到首席上去。”   徐增寿呵呵笑着去了,从人把一份极重的礼单放到门口收礼的那里,然后众亲兵一起去旁边的跨院吃酒,祖大寿的府邸极大,今天开了几百桌的宴席,足够几千人享用了,北京城能来的贵客全都来了。   望着国公爷的亲兵进入跨院,祖大寿收起笑容,拉着一名手下来到一旁问道:“李岩来了没有?”   “启禀将军,李岩去天津视察水师军务,不能前来,只是派人送来一份大礼。”不过其他将军来了不少。   祖大寿点点头:“只有这样了,开席。”   宴席正式开始,各式菜肴流水一般送上来,武将们不喜欢复杂的花样,就是大鱼大肉,烤鸭,猪头,肘子、刷羊肉,成缸的二锅头,一时间猜拳行令,吆五喝六,现场气氛非常热闹。   喝着喝着,忽然门口有人大喊一声:“钦差大人到!”   院子里正在喝酒的众人都愣住了,举起的酒杯也停在了半空,只见外面进来一人,身量不高,年纪不大,全套铠甲,身后跟着捧着尚方宝剑的卫士,大摇大摆走进来。   “这谁啊?”众人窃窃私语,在正堂里喝酒的徐增寿也呆住了,因为这人他认识,正是袁崇焕的儿子袁承志,他不是领军去南诏平叛了么,怎么突然出现在北京,还是什么钦差,难道说?徐增寿不敢想下去了。   袁承志领着一帮人走进院子,把酒桌推开,掏出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蓟辽总督徐增寿、河北巡抚李岩与叛贼刘子光勾结,意图谋逆,罪不容恕,现将其二人所有官职爵位功名夺去,即刻处死,不得有误,钦此!”   “国公爷,接旨吧。”袁承志将圣旨卷起来,双手捧着望向徐增寿,脸上浮起志在必得的微笑。   “这是矫诏!本公不服!本公要去京城面圣!”徐增寿忽地站起,将桌子推开老远,下意识想去拔刀,可是却摸了个空,佩刀早就解下放在门房了。   陪坐一旁的祖大寿也站了起来,一把扯去身上的香云纱袍子,露出里面的软甲,摇摇头道:“徐大哥,晚了,伏诛吧,兄弟每年会给你坟头上香的。”   “祖大寿!是你!”徐增寿这才明白所谓满月酒是祖大寿设的鸿门宴,专门用来对付自己的,他指着祖大寿怒不可遏。   祖大寿回避着徐增寿的目光,道:“老哥,我年龄大了,又有了儿子,打打杀杀一辈子,累了,想回家安安生生享几天太平日子,唉,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话没说完,他面色一改,回身从暗格里抽出一把钢刀,厉声喝道:“奉旨杀贼!”   喜气洋洋的酒宴顿时变成了人间地狱,大批红衫军的军官和祖大寿带来的人,以及禁军中的不安定分子都是被斩杀的对象,他们喝多了酒,又没带武器,只能任人宰割,不多时,院子里就躺满了尸体,徐增寿也被几把火铳逼住,动弹不得。   “老哥,闭上眼睛,我会很快。”祖大寿说。   徐增寿怒目圆睁:“你们才是乱臣贼子!自毁长城只能让大明陷入战乱!你们会后悔的。”   “徐叔叔,后面的事情就不劳烦您操心了,北方军务将由小侄接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您就放心去吧。”袁承志在一旁轻轻说道,微黑但是不失英俊的脸上溅了一些血迹,看来刚才也没少杀人。   袁承志冲着祖大寿一点头,祖大寿一咬牙,手起刀落,一道银光闪过,可怜魏国公一世英名,为国操劳半生,竟然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把人头挂在城门示众三日,然后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北京内的红衫军残余,一定要在今天肃清,整理人马,换上红衫军的衣服,连夜赶往天津,争取兵不血刃把天津夺了,活捉李岩,实在捉不到,死的也行,山海关一定要拿下来,还有太行山上的关隘,加强戒备,随时准备进军山西,蒙古方面也要招呼着,扎木和听到消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袁承志一比走,一边给祖大寿等人下着命令,满桂、赵率教、何可纲等人虽然没参与这件事,但是雷霆之下无不动容,再加上袁承志是他们老上级袁崇焕的儿子,总是有些渊源,事到如今也只好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了。   当日,北京城尸山血海,杀气冲天,红衫军的一些后勤机关全被屠戮一空,科研人员、技术工人、军官家眷损失惨重,连永定河水都变成了红色。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五十七章 不死的火鸟   天津城头,一名哨官放下手中的千里镜道:“北京又来车了,兄弟们赶紧去接车。”   远处一列火轮车冒着白色的蒸汽风驰电掣般驶过来,不时还拉响汽笛向天津守军致敬,京津之间距离很短,早就通了铁路,早先从南方来的物资粮饷都是从上海走海路,到天津大沽口上岸,然后通过京津铁路输送到北京城,自打叛乱事件以后,朝廷就改了办法,物资依然走京杭大运河,直接发到禁军们手里,不过这边发了,那边就被他们偷出来再运到天津,装船运往海外牟利,今天这一车,怕也是运来倒卖的物资。   铁路是一直铺进城内的,火轮车靠近天津城,开始减速排气,铁路两边的工作人员打着小绿旗,吹着哨子引导火车停下,那个最先看见火车的哨官掸一下半旧的红战袍,把香烟在回力战靴的橡胶底上按灭,然后带着几个人下了城楼,前去接车。   “火老大,今儿的车皮特别多啊,拉了七十多节,这是装的啥玩意啊?”一个部下望了望长龙一般的火车道。   “上面有上面的安排,你管他拉的什么,能赚钱就行。”被称作火老大的哨官名叫火鸟,原是利国铁厂铁卫虎翼营出身,参加过济南战役之后的大大小小二十多场战斗,负伤三十余处,竟然还活的欢蹦乱跳的,有此被人赐了个绰号,叫不死的火鸟,按说这小子资历极老,战功显赫,现在起码是个参将级别,可是由于他桀骜不驯,贪杯好色,数次屠杀战俘,所以几次升迁报告都被驳了回来,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哨官而已。   火鸟大大咧咧走到火车头跟前,望了望上面押车的军官,甩了一支烟上去:“兄弟辛苦了,这么面生,哪部分的?”   火车上那人胸前缀了两颗金星,一身崭新的红袍,头戴贝雷帽,小伙子透精神,接过火鸟扔上来的香烟,夹到耳朵上说:“北京留守处的,这一车货是要直接送到大沽口的,还请老哥把路条批了。”   火鸟道:“好说,狗剩,上去把我的关防拿来。”   身边一名跟了火鸟好几年的兄弟答应一声,飞快向城楼上跑去。   这边两人还在闲话,那人问道:“李大人还在大沽口吧?他老人家最近挺忙的哦。”   火鸟道:“是啊,当官的都忙,哎,兄弟你咋不抽烟呢,没火是吧,来,老哥帮你点上。”   火车上那人讪笑一下,从耳朵上拿过香烟叼在嘴上,跳下了车,火鸟的手伸向自己的裤兜,看似不经意的将火铳的皮套搭扣拨开,从裤兜里摸出个打火机似的小东西,笑眯眯地伸过去,可是到了近前却啪嗒一声,打火机变成了弹簧跳刀,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刀子已经抹过了喉咙。   “打!”火鸟大喊一声,城墙上闪现出十几个扛着火箭筒的士兵,一起扣动扳机,十余道火焰射向火车,巨响过后,碎木屑和人体碎片到处乱飞,原来这些车厢里装的满满当当全是武装士兵!   火箭筒之后,城墙上的飞轮铳也打响了,二十四管的连发铳射速极高,穿透性极强,火车木质箱体根本挡不住,里面那些暗藏的士兵连火铳都没举起来就被串成了血葫芦。   杀死那人之后,火鸟就地一个翻滚,躲到了路基下面,等爆炸的气浪过去之后,抖一抖头上的灰尘,拔出火铳一边射击一边向城楼上跑去,啪啪啪连续六响,六颗人头爆开,火鸟安全地跑到了城楼上,往垛口下面一蹲,抖开手铳的转轮就往里面装子弹,狗剩跑过来喊道:“老大,电报发往大沽口了,现在咋办?”   “还能咋办,打!能堵住一时是一时。”火鸟装好子弹,摸出一支烟来叼在嘴上,去掏火机的时候忽然摸到了一手血。   “他妈的!又中招了。差一点就把命根子打掉了。”火鸟大怒,吐掉香烟,拿出个锡制造的酒壶闷了一口,“老子得喝酒止疼,嗯,这二锅头真够味。”   老大绰号不死的火鸟,身上中了几个铁砂子不算啥大事,狗剩也根本没往心里去,只是挠挠脑袋问道:“老大,你咋看出来那小子是冒牌货。”   “切!这点幺蛾子,还想瞒住老子?也不瞅瞅身上的袍子,刚从柜子里取出来,褶子还在呢,一股子樟脑丸味道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你见过哪个兄弟穿新战袍么?咱们红衫军的兄弟,讲究的是大帅那种派头,成色要半旧才行,最好在肘窝再来俩补丁,你没见那些新兵蛋子都拿新战袍去换老兵穿了几年的破烂货么?加钱都换,实在换不来就拿水洗,拿磨盘碾,非得弄得和穿了几年似的才满意,那小子胸前都挂两颗花了,怎么可能不懂这个?”   发表完高论,火鸟洋洋得意的将酒壶中的二锅头一饮而尽,敲敲狗剩的脑袋道:“狗剩,知道你为啥吃了两年的粮还是个大头兵么?凡事要动脑子,哎,像你老大我这样灵活运用智慧。”   狗剩道:“那老大你的脑子这么好用,怎么到现在才是个哨官呢?”   “妈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火鸟正要去拍狗剩的头,忽然下面铳声大作,一个部下喊道:“老大,他们人多,顶不住了。”   “顶不住也要顶!”火鸟扶着垛口站起来,大腿上还是鲜血淋漓的,他的哨队满员才不过一百五十人,今天当值的只有八十多个兄弟,如不是城墙上弹药器械充足的话,根本挡不住禁军的冲击,好在这三千五百木马奇兵一开始的时候就被火箭弹打掉了指挥官,现在乱成一团,各自为战,但这么多人一起开火,威力也不可小觑,子弹打的城墙上砖头屑乱飞,人都抬不起头来。   城防倒是有火炮,可是只能对付远方的目标,对近在咫尺的敌人毫无作用,眼看着敌人就要冲过来,火鸟大喊:“把炮弹引信在城墙上磕一下再扔下去,炸死龟儿子们。”   众军纷纷撬开弹药箱,将炮弹猛磕一下,然后扔下城墙,圆形的炮弹滚的到处都是,延时引信过了三秒钟之后炸响,炸得禁军们鬼哭狼嚎。可敌人实在太多了,绕是这样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红衫军的精锐部分驻扎在山西、甘肃一带,留守河北的只是二线部队,又分别驻防在北京、天津、大沽口、山海关等地,其中天津的驻军并不是很多,只有两千余人,今天又是休假,大部分士兵上街喝酒娱乐去了,待在战斗岗位上的不多,听到北门战斗打响之后,士兵们立刻从酒馆戏园子里跑出来,当场组队,军衔高的领着杀奔战场,李岩有令,不管什么时候当兵的都要随身携带武器,所以他们不用回营就能投入战斗,双方都是仓促而战,相比之下当然是训练有素的红衫军们更胜一筹,打了半日下来,基本将来袭敌人逐出城去,可是探马来报,说是北线出现大量敌军机动部队,数量超过三万。   这时候从大沽口传来的命令也到了,让众军脱离战场,向大沽口集结,于是天津守将刘得水留下一哨人马阻击,带领剩余部队迅速转进大沽口,连粮库里几万石米粮都不要了。   留下阻击敌人的自然是不被上司所喜欢的不死鸟了,他大腿上的铁砂子已经被取出来了,绑了条绷带活蹦乱跳的和没事人一样,正坐在刘得水对面讨价还价。   “给我再加五十个人吧,我的哨队只剩下四十七号弟兄了。”   “要人没有,要命一条,我跟你去打阻击行不行?”   “参将大人说笑了,不给人就不给了,家伙得管够吧?”   刘得水思忖一下,道:“兵器库我们不带走了,随便你拿,能用多少算多少,另外给你预备五十匹快马,等到我派人吹号你们再撤,怎么样。”   “那行,我等着你的号。”   刘得水拿过头盔卡在头上,拍拍火鸟的肩膀:“老火,老铁卫虎翼营出来的人,个顶个的能打,如今也只剩下你和我了,这次若是咱兄弟还能见面的话,我一定帮你谋个千户的位子。”   “别扯那些没用的,老子不爱当官你又不是不知道,麻利走你的,别忘了吹号就行。”火鸟满不在乎的说道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五十八章 边乱   北洋水师的战船有一部分在倭国,还有一部分在高丽,剩下的炮舰不足五十艘,要论火力那是足够了,可是炮舰毕竟不能上岸,陆地上的战斗必须步兵来解决,而李岩手下掌握的步兵实在不足。   老红衫军的底子早就不在了,老人们要么解甲归田,要么当上参将以上的高官,后来的红衫军都是鲁豫晋冀等地的质朴青年组成,经过严格训练,战斗力比一般禁军要高得多,可是这些主力兵员大多在征西战争中派往了甘肃陕西,留在河北的军队也就是两万人左右,相对于朝廷十几万大军来说,确实是杯水车薪。   刘子光在出逃青岛的时候,曾经给李岩写了一封信,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擅开战端,保持现状是最好的,信的末尾情真意切地写到:你我切切不能做内战的罪人啊。对此李岩深以为然,并且为之感动不已,位极人臣权势滔天的时候不谋反,被人赶尽杀绝驱逐海外的时候还不谋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曹操?只能是忠肝义胆的岳武穆啊。   北方军队皆在徐增寿的统辖之下,这位国公爷虽然统兵的本事不高,但是大是大非分得很清楚,有他在,禁军们绝不会闹事,就算祖大寿、满桂这些前徐州军的将领,和红衫军的关系也算不错,每年起码几万两的供奉给他们送过去,不为别的,就为买了一团和气。   北方草原是扎木和的地盘,不足以虑,西边是赵章程掌控的山西,也不需要防范,东边的满清已经龟缩到黑龙江了,也没啥担心的,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北上的朝廷大军,所以李岩只是把注意力和相当一部分陆军兵力摆在了南边,监视朝廷的动向,以至于袁承志在北京大杀四方,在天津围城的时候,红衫军竟然无兵可派,远在大沽口炮台的李岩只能下令部队收缩,用炮舰的火力掩护他们。   残阳如血,大沽口附近的战斗还在继续,火鸟的四十七个弟兄用血肉之躯硬是抵挡了三万禁军半个时辰,为主力转移到炮舰火力掩护下争取了时间,集结号始终没有吹响,因为刘得水也战死了,死在双方的炮战之下,死无全尸。   河北禁军的前身是徐州军,也是南明最能打的部队,来到河北驻防以后,并未马放南山,真被调起来积极性,还是有几分战斗力的,再加上袁承志出色的煽动能力,高官厚禄,美女财宝,哪个人不爱啊,只要干掉了红衫军,全部军官升一级,士兵赏三个月饷银,不是那种不能兑现的日升昌票子,一水的细丝官锭,放在敞口大箱子里,等着你拿!   少帅爷的讲话也提气:凭什么红衫军独领风骚,咱们老徐州军出来的汉子,哪个比他们怂?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比谁少点啥啊,是汉子的,就去把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誉拿回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弟兄们自然是嗷嗷地往上扑,红衫军吃香的喝辣的,军饷出奇的高,穿一身半旧的红战袍傲的一笔雕凿,偏偏走到哪里都有大姑娘小媳妇给他们抛媚眼,禁军们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了,叫你再傲,叫你再拽,我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看你怎么拽?   汉人军队向来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这些禁军打起红衫军来,比打满清人上心多了,几万大军猛扑上来,多少炮弹砸过去都挡不住,根据飞艇侦查报告,各处的禁军都调动了,整整十几万人啊,朝着红衫军驻守的各个城市扑去。   李岩急令收缩战线,大沽口是海防炮台,对付内陆的敌人并不好使,死守于此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不如登船转站他处,在舰炮的掩护下,红衫军撤到船上,朝山海关方向开去。   可是刚驶离海岸,就遭到了朝廷飞翼部队的打击,别以为只有红衫军有空军,这玩意的鼻祖可是人家朱由校!朝廷从北京秘密运来二十架动力翼伞,就是专门来对付水师战船的,因为大明水师掌握绝对制空权,所以舰上并不装备防空火器,用翼伞轰炸是最好的了。   果然,面对空中来去如风的敌人,舟师将士无计可施,大炮的仰角没那么大,火铳就大不了那么快,那么高,只能硬着头皮挨炸,所幸的是不久红衫军的空军就赶到了,双方在空中展开缠斗,用火铳互射,最终还是红衫军空军技高一筹,打掉了朝廷军的翼伞,为这场败仗挽回一点点面子。   百战百胜的红衫军被人偷了老营,撵出了家门,而且对方还是他们看不起的禁军,战船上气氛沉闷,大家都靠在船舷上抽烟,船舱内,李岩正和几位将军商讨下一步对策,将军们大都愤懑不平,要集结山海关和辽东的部队杀回去,可李岩却不同意,他的意思是连山海关都要放弃,因为山海关只是一座单薄的关隘,依托关内支援抵御外敌入侵还可以,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就是一座死城而已。   “那咱们怎么办?难道这大片大片的土地都不要了么?”将军们瞪着眼睛问。   “接了山海关的兵,全军撤往高丽,其他地方的弟兄,让他们往山西走,找到坚实的立足点才能反击,现在只能这样了,没有粮草弹械,拿什么和朝廷拼啊。”李岩连连摇头,刘子光在北方的基业,几乎是一夜之间毁于一旦,这和他的轻敌失策脱不开干系,可是事到如今自责已经没用了,唯有保存好实力,以待反击。   七日后,北京,袁承志的帅府内正在大摆筵席,年轻的元帅二十四岁就领了蓟辽总督的印信,又被授予了靖边伯的爵位,加太少少保衔,各种荣誉加身,比当年的刘子光有过之而无不及。   袁承志一身过肩蟒跑,脸上掩不住的少年得志,向堂下众人拱手致意,以往他总是被掩盖在父亲的光环下,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大展宏图,顶京城,战上海,战北京,三战成名,将刘子光以及红衫军踩在脚底下,登顶大明武将的最高峰。   高处不胜寒啊,袁承志觉得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是畏惧的,崇拜的,也难怪,他下手狠辣,军法严苛,比乃父袁崇焕还要厉害十分,动辄就斩人,威风八面,无人敢冒虎威,昨天父亲大人来信说,切切不可小瞧了刘子光,对此袁承志只是付之一笑,父亲大人毕竟老了……   如今山海关已经尽在我手,叛军已南逃至高丽境内,不足为患,下一步就是进兵山西,然后宁夏,夺取红衫军最后的据点,之后刘子光孤悬海外,即便有几千死士也翻不起浪花了。这七日内,从南方运来了大批银两弹药,袁承志犒赏三军,又斩了几个不听话的将军,恩威并施,将禁军牢牢掌握在手中,大军在握,自己又熟读兵书,足智多谋,有什么可怕的呢。   袁承志很矜持的举着酒杯和部下对饮,别人都是一口闷,他只是象征性的抿一下,这种高傲的做派和徐增寿截然相反,更能衬托出少帅卓尔不群的英姿,为帅者,就必须拿出个派头来,不能和下面人打成一片,这是袁承志的心得。   从京城带来的家将悄悄凑上来,在袁承志耳边嘀咕了一句,袁少帅面色不改,放下酒杯来到书房,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跪在地上,看见袁承志进来便哭道:“少帅,俺们奉命潜入山西的五十个弟兄,全挂了!就我一人跑出来了。”   “情报探听的如何,山西军驻防情况和武器配备情况。”袁承志面无表情的问道。   “大营的边都没靠上去就被逮了,啥也没看见啊,不过他们一直在招兵买马,到处都是招兵的旗帜。”   “够了!这个谁都知道,没用的废物,拖出去斩了。”袁承志怒道。   两个亲兵过来将那名细作拖了出去,只留下一路求饶的声音,袁承志余怒未消,看见家将欲言又止,喝问道:“还有什么事?”   “还有两封边报,请少帅过目。”   “哦”袁承志拿起桌子上两封电报看起来,越看脸色越差,蒙古人果然动了,察哈尔汗扎木和集结了十万草原健儿,誓师南征,要为安达报仇,满清人也蠢蠢欲动,经过一年多的休养生息,他们仿佛找回了当年跃马白山黑水的感觉,竟然筹措了三万人马,开始小心翼翼的南下了。   “宵小之辈,难道以为走了刘子光,大明就没人了?”袁承志轻蔑的笑道。   “少帅,您看下一封。”家将小声道。   袁承志展开下一封电报,一眼扫过去,脸色突变,质问道:“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人看过?”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五十九章 野种   这是一封袁崇焕发来的加急电报,今天早上拍发的,让他迅速调兵南下,堵住潼关一线。   电报很短,就是这寥寥几个字,但是字字千钧,压得袁承志喘不过气来,父亲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了,绝对是铮铮傲骨啊,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向别人低头的,更别说向自己的儿子了,如今突然来报求援,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西线惨败!   按理说调动军队必须经过朝廷同意,内阁拟旨,皇上批红,兵部发文才能行动,私自调兵等同于叛乱,可是这些年制度都崩坏的差不多了,尤其北方几省,简直就是军阀割据,私自调动也不算啥大事。   更重要的是袁承志明白,父亲是个要面子的人,对朝廷从来是报喜不报忧,有啥事自己硬挺着,这回怕就是这样,甘肃沦陷,陕西也保不住了,因为怕西夏军兵入河南,那时候就纸里包不住火了,所以先绕过那些复杂的公文程序,让自己的儿子出兵襄助,先把事态稳定下来再说。   兹事体大,要是被外人知道总是不大好,于是袁承志问家将,还有人看到,家将赶紧道:“除了译电房的人,就只有小的瞄了一眼,嗯,丫鬟春香好像进来过。”   “都处理了,要不漏痕迹,你去办吧。”袁承志说完,将电报藏进怀里,又出去喝酒了。   酒宴之后,袁承志将祖大寿、满桂、何可纲、赵率教等几个父亲的老部下留了下来,告诉他们自己要调拨兵马南下执行秘密任务,北方的安全就交给他们了。   袁承志说啥就是啥,别人自然不敢质疑,不过要调多少兵南下却是个问题,因为大家都怕北方的扎木和打过来,以及高丽的李岩卷土重来。   袁承志道:“只要坚守古北口、张家口、山海关,以及大沽口炮台,无论何方敌人来袭,都不足以虑,山西那边能自保就不错了,根本不会主动来攻,所以你们尽可以放心,河北的兵马,我只带走八万,给你们留下足够的兵力,就这样吧。”   众人皆叫苦不迭,河北军兵,能战者不过十万,少帅狮子大开口带走八万,剩下两万人够谁打的啊,不过谁也不敢多嘴,只能等袁承志走后,赶紧从民间抓些夫子填补空缺了。   南京,提督陕西军务吴三桂大人的府上正在摆酒,这是吴家第三代男丁吴应熊的满月酒,吴应熊是吴三桂和陈圆圆的爱情结晶,也是第一个儿子,先前陈圆圆也曾诞下一个女儿,名叫吴珂,今年已经三岁。   西部有袁崇焕镇着,谅也不会有事,所以吴三桂不远千里回到京城给儿子摆满月酒,这些年吴三桂征战在外,很少回家,而父亲吴襄已经辞世,家中只有陈圆圆照顾,吴三桂心中充满了对爱妻的愧疚之情。   可是望着刚满月的儿子,吴三桂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吴三桂虽是武人,但是心细如发,儿子吴应熊的出世,距离自己上次回家探亲足有十一个月之久,人家都说怀胎十月,陈圆圆怎么就比别人多一个月呢,她倒是很会自圆其说,摆出一大堆道理,请了好几个经验丰富的稳婆,告诉吴三桂说,别说怀胎十一月了,就是二十个月生下孩子的都不少见,越是能成大气的孩子,越晚出娘胎呢,这是福气。   话虽这样说,吴三桂却还是无法释怀,这孩子长的确实俊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满头柔软的黑发,才一个月大就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雅致忧郁气质,俊秀是俊秀了,却一点不像自己,也不像陈圆圆,这事闹得,心里疙疙瘩瘩的总是解不开。   来吃酒的客人甚多,吴三桂是国家栋梁,朝廷上谁人不给面子啊,而且陈圆圆在京城社交界也很有名气,大家闺秀,贵妇名嫒认识不少,一时间宾客云集,有一多半倒是吴三桂不认识的。   可是一个客人的出现让吴三桂心中一凛,头上随意顶着方巾,一丝不羁的黑发挡在眼前,时不时潇洒的一甩头,将遮住眼睛的发梢甩上去,真是说不出的儒雅,道不明的忧郁,这人太眼熟了,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绞尽脑汁之后,吴三桂终于想出来了,顿时如雷轰顶啊,原来这个客人竟然与自己的儿子吴应熊生得颇为相似!   吴三桂赶紧打听来客是谁,小厮查看了礼单后告诉他,这位是最近京城官场的新秀,大明朝的笔杆子,礼部员外郎冒辟僵,朝廷那些言辞激昂,掷地有声的讨逆檄文啥的,都是出自这位兄台的手笔,而且冒大人的后台很强硬,乃是当今内阁首揆侯恂的门生,而侯恂又是魏忠贤的坚定盟友。   原来是他啊,江南四公子之一的冒辟僵,沉默多年之后终于浮上水面了,这人吴三桂认识,五年前吴三桂和刘子光在秦淮河上喝花酒的时候,从恶霸薛蟠手中救出了陈圆圆,那时候陈圆圆正准备和冒辟僵私奔呢,后来陈圆圆嫁给了吴三桂,江南四公子之首的侯方域被刘子光干翻,冒辟僵也灰头土脸回苏州老家了,没想到多年之后竟然复出,还和老情人搭上了关系,生下了野种吴应熊。   “奸夫淫妇!欺我吴家无人矣!”吴三桂怒火中烧,但是多年征战养成的冷静气质让他并没有当场爆发,而是冷眼旁观,婆子把小应熊抱出来给众人观看,客人们都夸赞小孩长的漂亮,唯有冒辟僵的眼神和别人不同,充满了怜爱和满足,那种眼神吴三桂很清楚,只有父亲的眼神才会如此。   吴三桂忽然分开众人,从婆子手中抢过襁褓,厉声喝道:“此子非吴家后代,孽种何须留在人间丢丑!”说罢将孩子头朝下往地上一掼,顿时头破血流,脑浆满地,可怜刚满月的娃娃,就为他亲生父母的罪孽付出了代价。   全场震惊,竟然无人出声,片刻之后,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冒辟僵,他双眼含泪,强忍悲愤质问吴三桂道:“孩子何罪之有!有什么能耐你冲着我来!”   吴三桂喝道:“狗贼,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么?”说着纵身扑上去,家中喜宴并未带刀,随手拿了件旁边的青花瓷瓶就砸在冒辟僵头上。   鲜血从柔软的黑发下面流出来,糊住了眼睛,冒辟僵摇了两下倒在自己亲生儿子旁边,吴三桂又抄起一把花梨木的椅子准备砸过去,可是忽然一道身影闪过,头发散乱的陈圆圆扑在冒辟僵身上,面色灰白,道:“你要杀就先杀我,把我们一家人都杀了吧。”   你们一家人!那我呢,我算什么人?我堂堂将门之后,年少英俊,军功至伟,论人品论家世哪一点对不起你陈圆圆,你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又不是完璧之身,我吴三桂有过一句怨言么?还不是抵住压力,娶你做了正房夫人。这些年来征战在外,血染征袍,风里来雨里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人瞧得起你这个娼妓出身的夫人,可惜这一切,只换来你偷人养汉,事到如今不但不思悔改,还义正言辞的威胁与我,这世道究竟怎么了!   这些只是吴三桂的内心独白,他已经没有心情说什么了,望着陈圆圆美丽的大眼睛,往日的温情一幕幕浮上心头,吴三桂闭上了眼睛,一滴浊泪流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次吴三桂是真的伤心了。   坚硬的黄花梨椅子带着风声砸下来,擦着陈圆圆的头皮落到旁边的地上,把地砖都砸碎了,吴三桂回转身:“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产后虚弱的陈圆圆将满头鲜血的冒辟僵扶起,两人又将孩儿的尸体捡起来,用小包被抱起来,互相扶持着一步步走出吴府,陈圆圆一边走,一边将首饰取下,丢在地上,正所谓空身来,空身去,从此和吴家恩断义绝,再无半分挂瓜噶。   来宾们目瞪口呆望着这一幕,鸦雀无声,这场大戏实在精彩,连说书的都编不出来啊,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口,吴三桂仰天不语,客人们也不敢多言,纷纷离开,不用等到明天,这个爆炸性的新闻就会在京城乃至江南流传开来。   郊外,细雨,头上缠着纱布的冒辟僵和陈圆圆依偎着,他们面前是一座小小的坟茔,坟前摆着香烛和一些玩具、糕点。看着儿子的坟茔,陈圆圆又忍不住呜咽起来,冒辟僵忍住泪水,低声道:“咱们的孩子不能叫吴应熊,要有自己的名字,我帮孩儿取了一个,就叫风云痞子,你看如何?”   陈圆圆抽泣着点点头,道:“好,咱们的宝宝就叫风云痞子吧。”   雨,下的更急了。一柄油纸伞下,两人依偎的更加紧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六十章 天牢情深   一个惊天消息在京城传开,为国效命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吴三桂竟然被钦密司锁拿问罪了,罪名是勾结叛贼刘子光,意图谋反。   这个罪名很不新鲜,最近几个月来,京城有九成的人下狱都是因为这个罪名,只要看你不顺眼,就能给你安一个勾结叛贼的罪名,其实官场的人都知道,吴三桂是袁崇焕的人,虽然和刘子光有点私交,但绝不算他红衫军体系内的人,这件事,不过是某人借机报仇罢了。   所谓某人,正是最近春风得意的礼部员外郎冒辟僵,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员外郎,但是他还兼着钦密司的差事,主管江南文化圈的意识形态,责任重大,不可小瞧。   钱谦益倒台之后,内阁总要维持官样文章,那么多的东林官员,也需要一个能镇得住的人笼络着,于是黄宗羲就向魏忠贤推荐了侯恂,侯恂是东林党内仅次于钱谦益的元老,两家人本来关系很好,后来因为侯方域和钱夫人的丑事而渐渐疏远,侯恂年纪大了,儿子的事情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久而久之,以至于性情大变,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铮铮铁骨,为了不屈从于阉党而毅然辞官回乡的清官了,而是贪恋权势金钱,当魏忠贤的橄榄枝伸过来的时候,他立刻就接了过来。   黄宗羲是个异类,在文化圈的朋友不多,而魏忠贤又是个太监,他俩吸取当年阉党后党失败的经验,决定收服知识分子们,而侯恂就是最佳的马前卒。   侯恂是礼部尚书,现在又管着内阁,那些仍在官场中的东林党人无不为他马首是瞻,而侯恂门下几个青年才俊,则是笼络年轻一代人的最佳工具。   侯恂身为礼部尚书,又当了一任主考官,门下学子何止千人,其中最为出类拔萃的还是当年的江南四公子之一冒辟僵,冒辟僵怀着一颗强烈的出人头地的愿望,义无反顾的投入到了为魏公公效力的工作中去,到底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几次在金陵演讲,都把那些反对魏公公的人驳斥的体无完肤,无言以对,魏忠贤自然大为高兴,对冒辟僵青眼有加,有求必应。   这次捉拿吴三桂就是魏忠贤帮冒辟僵完成的心愿,其实也算是借花献佛,因为魏忠贤本身也有解决吴三桂的需要,毕竟这样一个能征善战的武将不在自己掌握之中是很危险的事情,偏偏这个人又和刘子光私交不错,万一哪天反了,岂不是一大祸患,还不如趁其还未谋反之时就把危险消灭在无形当中。   除了侯恂和冒辟僵,魏忠贤又通过各种途径,找到了当初自己的谋士司马胜,以及为黄小田效力,恶意操控证券市场的智叟,这些人一起组成了魏公公的执政班子,也算是豪华阵容了。   这些年司马胜一直在上海渡过,从南京跑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粉头,他就是靠这个粉头卖笑来维持自己的生活,整日除了喝酒就是长吁短叹,从不敢公开露面,更不敢去找工作,就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引来南厂的追杀,当钦密司找到他的时候,司马胜整个人已经垮了,身子骨也不如以前了,患上了严重的肾病,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听到魏公公又要启用他,疾病一下子似乎从身上消失了,司马胜意气风发的回到了京城,并且担任了吏部侍郎的高官。   再说那位智叟,也是颇有来头的,这位爷最早是利国铁厂的财务总监,大名叫做丁曙臣,论才学确实有一套,自打铁厂叛变后,丫就改名换姓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日子过得也颇为不易,后来投入黄小田门下,一方面是为了发财,一方面也是为了向刘子光报复,魏忠贤启用于他,丁老头自然欣喜若狂,表示愿意为魏公公肝脑涂地,魏公公也不含糊,给了他一个户部侍郎的职务,专门负责为他捞钱。   魏忠贤大权在握,二三品的官职象萝卜白菜一样往外随便扔,只是将六部的尚书位子留给东林党,以示照顾,其实大权都被他的侍郎们把持了,东林党们本来就都是尸位素餐之辈,只要能捞到钱什么都无所谓了,不过民间和基层官府的怨言可就大了,朝纲混乱腐败,简直比十五年前阉党乱政期间更加不堪,现在可以称得上是后阉党时期了。   钱谦益下狱,柳如是奔走营救,可是往日那些笑颜如花的面孔此时都变得冷若冰霜,陪着笑脸向侯恂夫人献上一颗鹌鹑蛋大的猫儿眼之后,才通融到了一个探监的机会。   天牢里,钱谦益的生活环境还算不错,居然是一间能看见阳光的单人牢房,床铺下的草是干的,尿盆饭碗啥的都有专门的犯人负责清理,钱谦益一身白色中衣,枯坐床上闭目养神,整个人象老了十岁一样,原来还不甚明显的两鬓全白了。   狱卒打开牢门,将柳如是放了进去,叮嘱谈话时间不要太久,然后就拿着柳如是塞给他的一锭银子笑眯眯的去了,一大串钥匙在腰间叮当作响。   钱谦益叹口气:“唉,何苦破费来看我。”   柳如是未语泪先流:“老爷……”   钱谦益道:“放心,老夫死不了,他们只是想把我从位子上赶下来而已,没必要赶尽杀绝,黄宗羲毕竟还是念一些情面的。等他们把官场安顿好了,自然就是老夫出狱之时,只是经此一难,再也没有入朝为官的机会了,这样也好,老夫这些天也看明白了,位极人臣又如何,总免不了兔死狗烹的下场,还不如谐美同游名山大川,方才不虚此生。”   柳如是抹抹泪眼道:“老爷看开了便好,妾身回去就筹措银两,尽快把你救出去。”   “无须如此,以后用钱的日子早着呢,老夫丢官,那些奸佞小人肯定盯着钱家的家产呢,你帮着照看一下便是,别让他们强取豪夺了就行,耐心等待吧,总有出去的一天,你花钱张罗了也不会早一天的。”   正说着话呢,忽然狱卒慌慌张张跑来道:“夫人快走,钦密司来人了。”   柳如是惊道:“他们要对老爷做什么?”   狱卒道:“不干钱大人的事,是他们送新的犯人进天牢,总之被他们看见不好,这帮人见夫人美貌,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柳如是闻言赶紧起身离开,临走前又给钱谦益塞了一手绢的金叶子,让他打点使用,慌忙来到牢门口,正遇到钦密司番子带人进来,柳如是赶紧藏在暗处,偷眼观看,不看则已,一看差点惊呼出来,原来新入狱的犯人正是金陵的山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尽得天下士子敬仰的顾炎武大师!   柳如是悲愤的捂住了鼻子,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世道真是乱了,不用问,顾炎武也是犯了勾结叛贼刘子光的罪名,朝廷当权者究竟在想些什么啊,刘子光走了,钱谦益下狱了,吴三桂也下狱了,现在又是顾炎武,如此下去,这国家里就只能剩下趋炎附势的无耻之徒了,那大明还有未来么?柳如是不敢想下去了。   柳如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天牢,连自家的轿子都忘了上,就这样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忽然有人扯了扯柳如是的衣袖,她茫然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小孩伸出一只脏手,将掌中的东西展现给柳如是看,赫然是一颗硕大的猫儿眼,正是柳如是送给侯恂夫人的那颗。   柳如是大吃一惊,刚想发问,小叫花却收起手掌,向她勾了勾手,然后飞快跑到一条小巷的入口处,依然朝着这边招手。   柳如是明白了,这是有人想见她呢,事到如今,为了救出老爷她豁出去了,一咬牙,拔足跟上,随着那小叫花子穿过几条巷口,终于来到一个破败的院子门口。   小院门口衰草枯杨,一派落寞景致,不知道荒废了多久,但是推开斑驳的木门,里面竟然另有一番景象:   院子里正在上演皮影戏,好一台大戏,上演的居然还是现在已经被朝廷禁映的白袍小将刘子光的段子,幕布前二十多个小叫花子正在排排坐吃果果,其中一人身段欣长,腰肢苗条,明显是个成年人了,却依然坐在孩子里当中看戏,手里捧着烤鱿鱼串,一边吃还一边看,还不时领头拍巴掌叫好,把一对胖乎乎的小手拍得通红。   先前那个小叫花走上前去,在那个大姑娘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人回转身歪着头看了看柳如是,忽然呲牙一笑,把油手在小叫花身上擦了擦,拿过猫儿眼走上来塞给柳如是。   “这是你的宝贝,偶帮你拿回来了。”   柳如是握着猫儿眼不知从何说起,不过有一点可以判定,这些人是友非敌,于是她轻启朱唇,刚要说两句,那大姑娘一摆手先开腔了:“有人要害你,你现在不能回家了,跟偶走吧。”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六十一章 忍无可忍   “可是,我家老爷还在狱中。我不能抛下他独自离去。”柳如是眼神中闪动着渴望,她以为这是一些重义气的江湖好汉,因为仰慕钱谦益的清名才来搭救与她,既然如此,何不连老爷一同搭救了呢。   “钱老爷啊,另有安排,偶不管那个,偶只知道钱家的亲戚们正要加害于你,侵吞财产,所以你不用回去了,直接跟偶走。”那大姑娘答道。   这下柳如是纳闷了,开口问道:“请问尊驾是何方神圣?”   大姑娘不说话,洋洋得意地抱着膀子眺望天际,一个小叫花窜过来道:“这就是俺们丐帮的新任老大,英明神武,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刘大帮主。”言语中充满了无尽的景仰和崇拜,刘小猫哼了一声,头扬的更高了,露出胖胖的二下巴,煞是可爱。   “原来是刘大帮主,真是年少有为,妾身失敬了,请问帮主是不是和天地会有联系啊,妾身有重要情况报告,金陵的山长顾炎武也被钦密司抓了,恐怕凶多吉少,你们要尽快营救才是啊。”柳如是道。   “顾炎武?不认识,不过偶会帮你带话的,时候不早了,咱们上路吧。”刘小猫道。   忽然大门推开,一个小叫花气喘吁吁窜进来道:“帮主,不好了,有官兵杀来。”刘小猫不慌不忙道:“来得正好,三毛、四毛,你带他们先走,本帮主殿后。”   两个年龄稍大的叫花子带着柳如是和众小叫花仓皇逃走,柳如是不时回望,只见刘小猫正傲然独立,一派英雄本色,这一刻,柳如是不禁泪流满面,这世道,还是有英雄的啊……   当日,京城再度爆发出一个消息,刘子光的妹妹(一说是妾室),同时又是丐帮帮主的刘小猫落入法网!说起这个刘小猫,那可是罪孽深重,气病皇太后,绑架挟持皇后,那都是她干的好事,皇上恨不得生吃了她的肉,为了抓捕她,钦密司下了大力气,硬是几个月没有音讯,这次却因为一个丐帮长老告密,引得五城兵马司出动,查获了丐帮的据点,生俘一名女子,经审问居然是刘小猫,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魏忠贤闻报高兴的什么似的,屁颠屁颠跑去御花园给朱由校报喜,朱由校亦是大喜过望,吩咐魏忠贤一定要把这个女飞贼看牢,魏忠贤说,皇上请放宽心,此贼和钱谦益、顾炎武、吴三桂他们关在最严密的天牢里,插翅都难飞。   朱由校听到钱谦益的名字,眉头一挑道:“老钱毕竟是两朝元老,劳苦功高,这次窝藏那个什么董小宛,想必并非出于刘子光的原因,小魏子你再好生盘问一下,若是没有实据就把人放了吧,朕以为罢官足矣。”   魏忠贤早就料到皇上不会把钱谦益怎么着,当即道:“圣上仁厚,奴才这就派人落实,若只是窝藏董小宛的话就放钱大人回去颐养天年。”   “什么?刘帮主被官府抓去了!”代文佩惊得差点跳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刘小猫身份特殊,乃是刘子光的至亲,另一方面是因为此人武功盖世,据说降龙十八掌已入化境,断然没有轻易被人捕获的道理。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要详细,在场的人每一句话都要复述出来。”代文佩镇定一下情绪,让前来报信的小叫花一五一十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听了以后代文佩陷入了沉思,刘小猫此举可能是故意身陷敌手,以达到营救顾炎武等人的目的,可是按照她的智商来说,应该属于蛮干那一种类型,怎么会变得如此聪明呢,再说了,天牢是那么好进的么,朝廷对付武林中人可是颇有手段的,精钢镣铐加身,谅你盖世英雄外加削铁如泥的宝剑也对付不了,刘小猫此举纯粹是自投罗网啊。   现如今国内的一摊子都交给代文佩打理了,事无巨细都由她主持,千头万绪让这个二十岁的大姑娘忙的脚不沾地,很多颇为蹊跷的事情到现在也解不开,比如钟寿勇的越狱,钟寿勇说是有人把炸药雷管藏在馒头里送进来的,可是天地会并没有派人这么做,到底是谁暗地里出手暂且不去想他,代文佩只是派人将钟寿勇送往海外,至于他是不是被朝廷招安了,就让刘子光去判断吧。   还有董小宛的死,也是代文佩没有料到的,刘子光倒是有交代,让天地会寻访失踪的董小宛、范冰冰以及冰冰的女儿的下落,可是事情太多,加之她们隐藏的极深,寻访工作一直没有进展,等听说董小宛的消息已经是她的悲惨死讯了。   对于董小宛的死,代文佩很是自责,又不敢把这个消息用电报发给刘子光,因为人已经死了,发消息也是于事无补,而且朝廷稽查民间电台的力度很大,每次发报都要冒着被破获的危险。但是这次不同,刘小猫是跟了刘子光很多年的人,她被捕的消息一定要通知海外,是静观其变还是不惜一切代价组织营救,就看刘子光的定夺了。   倭国,长崎,红衫军的海外第一基地,气氛非常压抑,北京事变的消息已经传来,将士无不愤懑,纷纷要求大帅领着他们杀回去报仇雪恨,刘子光也很难过,河北是他的老巢,虽然工业远不如江南发达,但是靠着满清留下的底子,生产基本的火铳铁炮弹药引信还是可以的,足以支撑一场复国之战,可是朝廷突出奇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徐增寿,拿下了北京,又依靠祖大寿等人突击天津,把红衫军赶下了大海,这种惨败在红衫军的战史上是前所未有的,李岩已经发来信函检讨自己的失职,要求刘子光的责罚,面对将领的自责,士兵的请战。   现在的红衫军已经不是以前的红衫军了,早先八百将士闯天下的那些人早就凋零的差不多了,现在的军队多是靠着严格的训练,先进的兵器和经验丰富的参谋部来打仗,现在红衫军的后勤基地全丢了,高丽和倭国不能生产一枪一弹,所有的辎重都需要从旅宋进口,旅宋虽然科技发达,终归是个弹丸小国,全国的生产力量发动起来也很难支持这样几十万人规模的大会战,何去何从,让他非常苦恼。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深层次的东西下面的人才不管呢,他们只知道红衫军是天下第一强军,大帅是天下第一猛将,没有打不赢的仗,现在他们被人欺负了,家小被人杀了,就指望大帅替他们报仇雪恨了,如果此时刘子光依然搞韬光养晦那一套,军心肯定大失。   当然不光是报仇这么简单,手下大将们毫无怨言地跟着自己流亡海外,难道真的是想做田横五百士?哪个心里不是存着杀回国内,黄袍加身拥立刘子光为帝,他们也好封侯拜相,衣锦还乡,如果刘子光不愿领着他们造反,那跟着大帅还有什么盼头,恐怕队伍立刻就得散。   现在刘子光已经不能代表他自己了,他身后有几万红衫军将士,上百万士农工商,这些人拥护他,爱戴他,支持他,依靠他,信赖他,可是在他们遭受朝廷屠戮的时候,自己却无动于衷,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本来的计划是流亡海外,等国内形势恶化,再借着清君侧的名义杀回去,师出有名,事半功倍,即使夺了天下也不会被世人诟病,现在看来计划不得不做些改变了,刘子光最重要的盟友是旅宋,当初劝他谋反称帝统一天下的也是旅宋,当刘子光流亡海外之后,派兵援救他的家人的也是旅宋,他们一直巴巴地盼着他统一呢,现在终于要出兵了,肯定大力赞同。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旅宋派驻长崎的代表,水师上将陆子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在接到刘子光请求出兵助战的要求后,居然当即表示反对。   “陛下有过旨意,反攻必须等到明朝国内糜烂不堪,我大宋枢密院研究认可之后才能行动。”老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摸样。   “荒谬!国内糜烂,死的都是我大明子民,烂的是百姓们多年辛劳才攒下的基业,你说糜烂就糜烂?你们旅宋朝廷还有没有把我这个护国公放在眼里?”刘子光本来心情就不好,此刻勃然大怒。   老头涵养挺好,面色不改:“国公爷明鉴,这都是为您着想,大明多死一个人,您的军队将来就少死一个人,这政策是陛下交代的,老臣不敢忤逆。”   刘子光道:“我宁愿军队多死一人,也不忍百姓再受暴政之苦,你们不出兵是吧,那好,我自己单干!”   陆子铭道:“国公爷一腔热血,令人佩服,可是您想过没有,你的主力都在山西宁夏,联系已经中断,相隔万里难以呼应,高丽倭国的驻军,能用者不足万人,械弹皆不齐备,打一发少一发,没了我大宋的支援,怕是……”老头轻轻摇头,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但刘子光已经明白了,旅宋人,靠不住!   小舅子朱由校靠不住,结拜兄弟孙纲靠不住,官场上那些自诩清流的家伙们靠不住,现在连自家老婆赵雯都靠不住了,归根结底自己在赵家人眼里只是个倒插门女婿罢了,不管他们说得多么天花乱坠,无非是想利用自己而已,什么统一天下,一体,都是屁话!   陆子铭自认为刘子光缺粮少弹,肯定会向旅宋屈服,等他稍微一服软,自己就把女皇的安排说出来,再顺便附加几个条件,那时候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可是没料到的是,刘子光竟然忽地起身,厉声喝道:“当年某率三千疲兵,前有坚城,后有大军,就敢直入济南,现在船坚炮利,手下带甲上万,就算缺粮少械又如何!一样直捣南京,杀尽奸臣报仇雪恨,陆上将,告辞了!”说罢雄赳赳地出去了,丢下个目瞪口呆的老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六十二章 誓师靖难   刘子光回到府邸,依然是一脸怒容,把几个倭国下女吓得噤若寒蝉,竟然不敢上前帮老爷把披风解下,还是彭静蓉明白相公的脾气,上前帮他解下披风,柔声问道:“怎么,又碰到不顺心的事了?”   刘子光道:“旅宋人欺我太甚,我在国内的时候他们千方百计逼我谋反,现在我要提兵杀回去了,他们又推三拖四,是何道理。”   彭静蓉把刘子光按到座位上,给他斟了一杯茶,细细听了陆子铭的意见后,道:“陆上将所言倒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现在国内越乱,我们将来打回去越容易,甚至兵不血刃登陆都有可能,只是这段时间要苦了中原的百姓们了。”   刘子光道:“这个我何尝不明白,但凡欲成大事者,并须冷酷无情,天下人的生死都不能放在心上,方能成就不世伟业,但我从来就不是这种人,也无法变成这种人!”   刘子光起身,望着中庭飘浮的雨雾道:“我刘子光,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罢了,是弟兄们和百姓们的拥戴才使我有了今日的成就,现在他们被人屠戮欺凌,我怎可袖手旁观,不管有多难,有多苦,再没有人支持,我也要回去,帮他们报仇雪恨,解救百姓于倒悬!”   彭静蓉知道刘子光心意已决,再劝也没用了,自家相公要做大事,她自然要鼎力襄助,当即也站起来轻声道:“好,妾身支持你,旅宋人不出兵出军火,咱们自有办法,天竺那边已经可以生产军火,能征善战的锡克兵也训练了十几个营了,只是来往运输海路遥远,但不至于受制于人,相公若是决心已下,妾身这就调动招商局所有海外领的力量,多了不说,二十万大军总是能凑到的。”   刘子光心头一热,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大老婆靠得住啊,他转身握住彭静蓉的手,刚想说点什么,门外有人来报:“大帅,钟寿勇大人来了。”   钟寿勇身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在发难之初就第一个被拿下了,当时刘子光自身难保,千头万绪,又不知道他关在哪里,所以一直没有机会搭救,直到后来才委派天地会营救,还真让他们给救出来了,刘子光赶紧道:“快请!”   钟寿勇是跟着一艘走私兵工机器的船来到长崎的,讨逆军从上海撤离的时候,很多重型机器没来得及运走,后来朝廷收复上海以后,太监们掌管这些工厂,根本不事生产,管理松懈疏漏,只要给钱,再好的机器都能当成报废品运出去,这条生产复装子弹的生产线,成本就值十几万两银子,结果三千两银子就给买回来了,拆散了运到宁波装船运走,发到长崎来组建兵工厂,钟寿勇就是跟着这艘船来的,货船速度慢,他还不知道河北事变的消息呢。   钟寿勇进得厅来,未语泪先流,九尺高的汉子泪落滂沱,哭拜于地:“大帅,终于见到你了。”   刘子光赶紧搀扶,赐座,看茶,细细询问逃生经过,钟寿勇脱下上衣,把一身伤痕展示给刘子光看:“大帅,这些都是钦密司的龟儿子们留下的,老子上阵杀敌留下的伤疤都没他们弄得多,不过老子也没让他们好过,四个大馒头,炸得他们鬼哭狼嚎的,哈哈哈。”   刘子光也呵呵笑起来,气氛一下轻松起来,可钟寿勇面色一沉,又道:“大帅,董大家出事了,被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害死,丧身火海,一尸两命……”   “什么!”刘子光如遭雷击,忽地站起,彭静蓉也惊呆了,手中的茶杯砰然落地,粉碎。小说整理发布于wwW.l6K.   董小宛是刘子光娶的最后一个妾室,但是认识却是很早,而且和彭家姐妹的关系还不错,后来又跟着刘子光在西部有过一阵刻骨铭心的经历,董小宛和曾橙这样的贤妻良母,彭静蓉这样的业界女强人,代文佩这样的大侠,赵雯霍灵瑶这样的皇室贵胄皆有不同,她属于那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多面手,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又做得一手好菜肴,为人善良温柔,从不管军国大事,在刘子光的心目中很能占得一席之地。   可董小宛竟然死了!死在魏忠贤的什么侄子之手,我刘子光虽然流亡海外,但妻小就能任凭这些人糟践么?还有那三个月大的孩子,还不知道男女,就跟着母亲一起走了,何其凄惨啊,此仇不报枉为人!   中庭的雨越来越大了,在地上积起了片小水潭,急促的雨点打出一个个涟漪,天色阴暗下来,忽然一道闪电劈过,借着是雷鸣滚过天际   刘子光走到院子里,任凭暴雨冲淋,满头满脸的水,看不清是雨还是泪,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还算得上什么男人!虽然现在兵马不足,粮草不够,又无强援,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有士气就足矣!   “传令各军,一级战备!百户以上军官到帅府议事。”   “遵令!”传令兵领了命令冒雨出去了,然后门卫又来报告:旅宋陆上将来拜。   “不见。”刘子光想都不想就要回绝,彭静蓉却阻止道:“且慢,现在能多一分支援就多一分胜算,或许是旅宋朝廷改变主意了呢。”   “那好,传他进来。”   陆子铭上将披着橡胶雨衣,在卫士的带领下进来,看到大厅内几个人表情都很严肃,刘子光更是满身湿透,神情悲愤,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脱掉雨衣交给卫士,小心翼翼的劝道:“大帅节哀,汴京有电报到。”   “念。”刘子光面无表情的说。   陆子铭展开电报纸,干咳一声道:“护国公阁下台鉴,大明疆土广阔,人口众多,虽经阉党乱政,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时进兵恐时机不佳,事倍功半,不若待秋日天启帝泰山封禅,京城空虚之时再起义兵,一举成功,届时我大宋将派上将百员,战舰千艘以助军威,共成大事。护国公前次所言欲接长公主与皇太女前往长崎探亲一事,因皇太女偶感风寒,不能长途跋涉,故只得作罢,还请护国公海涵。大宋枢密院副使——张”   这是旅宋枢密院给刘子光的回复,不但重申了不支持他现在出兵的立场,还拒绝了让赵雯和女儿赵姣到长崎探亲的要求,措辞还算和缓,理由也算充分,但是此时刘子光已经对旅宋失去了信任,他只是冷漠地说道:“本公知道了,送客。”   陆子铭连热茶都没喝上一杯,就被送走了,老头望着刘子光无声地叹口气,披上橡胶雨衣走了,电报留在了茶几上。   “这个世界,只有自己信得过,旅宋人连我的老婆女儿都要扣着不放,作人质么?哼。”刘子光拿起电报冷笑道,“给我传文戈涛。”   文戈涛的官阶是红衫军水师步勇海豹营的参将,水师步勇本来就是水路两栖部队,精锐力量,而海豹营更是其中翘楚,每个人都经过严格训练,平时担任刘子光的亲兵营,战时负责重要目标的斩首任务,全营编制简练,只有三百人,但普遍军衔偏高,最低的都是个小旗,无论是伞降还是乘潜艇渗透,或者化装深入敌后,都是必修科目,此时刘子光忽然传文戈涛,令彭静蓉不由大惊:“相公,难道你要……”   “他们不放人,我就自己接回来,旅宋人少他妈蹲在老子头上拉屎,从此女儿姓刘不姓赵了,操!”   海豹营就驻扎在帅府旁边,文戈涛很快来到,被刘子光拉着进入书房,两人密谈了很久文戈涛才出来,这时候军官们都已经来到了,百十号人端坐在大厅里不敢交头接耳,大家似乎都知道今天聚将意义重大。   看到刘子光出来,卫士大喊一声:“大帅到!”现场的将军们轰然起立,一起抱拳行礼:“见过大帅!”   刘子光一脸的肃穆,扫视一圈道:“全体都有,到外面列队。”   外面正在下着瓢泼大雨,可是军官们一点犹豫都没有,齐刷刷来到院子里列队完毕,一个个昂头挺胸,接受刘子光的检阅。   刘子光也站到了雨中,声若洪钟:“今天,本帅让你们站在雨中,是让你们体验中原百姓正在遭受的苦难,自从奸党篡权以后,百姓们就无时无刻不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无时无刻不在遭受欺凌、屠戮。对此本帅也是有责任的,我以为流外海外,不和他们争权夺利他们就会善待百姓了,事实上我错了,奸臣就是奸臣,从来不会把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上,自从三月底京城事变以来,短短半年时间,国内腥风血雨,朝纲混乱,钦密司无法无天,肆意捕人下狱,草菅人命,江南民间产业无不被阉党侵吞,变卖资产,竭泽而渔,好端端的大明江山就要败坏在这些畜生手里了,今天,本帅在此誓师,定要为国除奸,还天下苍生一个朗朗乾坤!”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六十三章 潜猫轰天   南京,锦衣卫诏狱,这里是大明设备最完善的监狱,经过历次改建,地盘也极其宽广,外面一圈三丈高的大墙,上面还拉着铁丝网,种着碎瓷器岔子,就算是轻功好手也极难翻越,里面更是机关重重,警卫森严,狼狗和全副武装的士兵随处可见,一到晚上,刺眼的电弧灯把高墙内外照的一片雪亮,只有有个风吹草动,碉楼里的连发铳就会立即开火,把不法分子打成血葫芦。   自从钟寿勇利用外面送进来的炸药成功越狱之后,诏狱的戒备就更严格了,不许任何人探监,就连内部人员上班都要出示腰牌,核对身份,那些挑粪的,挑水的杂役,更是严格控制,只用老人不用新人,这一切,都是为了诏狱内这些钦犯不被人劫走。   按理说吴三桂、顾炎武这些钦犯都属于钦密司的犯人,不该关在锦衣卫的诏狱内,但是建设总是需要时间的,在钦密司自己的诏狱没有建好之前,这些要犯就暂且关在锦衣卫的牢里,诏狱里专门划出一块地方,警戒更加森严,就为了安置这些要犯。   典狱长的签押房内,几位大人正在议事,为首的新任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然后是钦密司副提司魏良栋,这两个人高坐首席,下面是分属各衙门的官员,其中有两人服色比较特别,是特地请来做顾问的江湖人士。   那个一身簇新绸缎袍子,脸上却污秽不堪的中年人叫陆大有,是丐帮八袋长老,也是出卖刘小猫的罪魁祸首,另有一位仙风道骨,一身八卦道袍的长者,乃是钦密司重金聘请的大供奉宋祖德,此人身份超然,是当今武当派掌门的师叔,若不是当年作恶多端被赶出门墙,此时肯定是武林的泰山北斗了,魏公公慧眼识英才,一句“谁没有过去啊”就把宋祖德的历史问题给抹去了,许给他破获天地会之后帮其恢复武当派掌门的条件,将祖德大师拉入了钦密司的怀抱。   今日众人在此议事,乃是为了商讨刘小猫究竟是不是丐帮帮主,是不是刘子光的家眷之问题,因为逮捕她的过程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三十多个五城兵马司的巡城步卒就把人给拿了,没反抗也没逃跑,乖乖跟着官兵进了大狱,这事不对头啊,要知道传闻中丐帮信任帮主的降龙十八掌相当了得,刘小猫其人的轻功更是出神入化,这么容易就被抓了,很可能是有人使得障眼法。   “肯定没错,此女正是新任丐帮帮主,小的可以拿命担保。”陆大有正是因为没能当上帮主而记恨刘小猫,又怎么会认错自己的敌人呢。   “此事非同小可,关系甚为重大,一定要仔细甄别才是,各位有什么好办法么?”魏良栋道,他是魏良卿的弟弟,也是泼皮出身,只不过本事更为逊色一些,所以被魏忠贤留在身边跑跑腿什么的,临来的时候魏忠贤交代过,反贼刘子光尚在海外逍遥,不知道哪天就会杀回来,所以必须未雨绸缪,找几个人质压在手上,所以甄别真假刘小猫的责任相当重大。   “也曾提审了两回,上面没有关照不敢用刑,此人啥都不说,咱们也没办法,不过有魏大人镇着,一切就好办了,本官自有办法分辨出真假。”说话的是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他本是东厂番子出身,倒也有些本事,魏良卿死后,魏忠贤对许三皮不敢过于信任,于是便调派自己的东厂手下空降到锦衣卫去当一把手,对此许三皮怨声载道,还托病不出,罢工抗议,反而让魏忠贤放了心,怕就怕那种无欲无求的人,天知道他们心里想的什么。   田尔耕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他,田尔耕矜持的一笑:“这就要劳烦祖德大师出马了,什么都可以冒充,唯有武功冒充不得,只要此女能使出降龙十八掌,就说明是真的了。”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宋祖德,祖德大师点点头,沉声道:“十年前老夫曾与丐帮老帮主在华山一战,见识过降龙十八掌的威力,那时候老帮主正值春秋鼎盛,能发挥出九成的掌力,却还是惜败在老夫手下,眼下这位新任女帮主,据说天资了得,已经能使出三成威力,降龙十八掌是至刚的武功,讲究的是深厚内力,一个妙龄女子能有此令人叹为观止的功力,如果不是谣传的话,就肯定是学了什么失传的秘笈,至于真相如何,且待老夫一试便知。”   陆大有脸色有点难看,帮主的真假不让他这个丐帮长老来甄别,却让一个武当派逐出门墙的家伙来负责,这分明是不信任他,但是既然投身朝廷,此时就不得不忍气吞声。   魏良栋暗暗点头,心说俺家四叔就是有眼光啊,居然能网罗到宋祖德这样的武林宗师,有他老人家在,何愁天地会那些小喽啰啊,便道:“如此便请宋大师出马吧。”   宋祖德道:“牢房中空间狭小,内力相斗怕是会伤了各位,还是把人犯带到外边空旷场地来试比较好。”   田尔耕深以为然,让典狱长立即去提人犯。   锦衣卫诏狱中有一处地牢是专门关押要犯的,石壁极其厚实,铁闸门千斤重,便是用炸药也炸不开,自打钟寿勇越狱之后,重要的犯人都集中在这里,并无男女监之分,地牢阴暗不见天日,牢房的栅栏象小孩的胳膊一般粗细,为了以防万一,狱卒都不配备武器,只在腰间挂一根藤条,大门钥匙也掌管在典狱长手里,他们只有小监房的钥匙,平时负责监视犯人的言行而已。   昨天新抓来一个小妞,头衔耀眼的很,一说是丐帮的帮主,一说是刘子光的夫人,可是据经验丰富的牢子们观察,哪一条都不像是真的,这小妞条正盘靓,就是脑筋不大灵光,进了天牢还以为进了顶级的酒楼,开口就要烧鸡烤鱼,不给就发飙,还把发给她的一碗面糊糊卡在了牢头的脸上,当场血流满脸啊,把牢子们给气得,哪见过这么嚣张的犯人啊,要不是上面有交代,不许伤了人犯一根毫毛的话,他们早就让这个刁蛮女子尝尝藤条的厉害了。   地牢是原来诏狱的水牢改成,面积不是很大,只有十几间牢房而已,关押的人犯也不是很多,除了刘小猫之外就是顾炎武和金陵的几个教授了,另外有一个犯人自打进来之后就不吃不喝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听说此人是礼部大佬冒辟僵大人点名要关进来的,恐怕也是得罪了贵人的倒霉蛋。   牢房坚固,就连钥匙都不在狱卒手里,根本不用担心什么,所以地牢里的四个牢子没事就聚在一起喝酒,地下常年见不到阳光,阴暗潮湿,所以大家伙都喜欢喝一杯去风湿,今天喝的是陈年花雕,十几杯过后,大家都有点上头,牢头更是醉眼惺忪,一双邪淫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往关押着刘小猫的牢房瞅去。   “你还别说,那小丫头虽然脾气不好,条子脸盘真没的说,那小腰肢细的,那双腿长的,啧啧,太赞了,到底是国公爷家里的美眷啊,要是能上一回,他妈的少活十年都值。”   其余三个狱卒也点头称是:“老大说的是,不过上面有交代,不能乱动啊。”   “无妨,我估摸着今天不会提审了,再说了,占点便宜也少不不了一根汗毛,怕啥,就兴他们吃那些犯人家属的,就不让咱们揩点油?你们几个在这喝着,我去和小美人聊聊去。”说着牢头就拿起钥匙,淫笑着走了。   牢头打着酒嗝哼着小调走过阴冷的巷道,忽然停住脚步,用力抹了抹眼睛,刚才他分明看见刘小猫正掰开婴儿胳膊粗的铁栏杆钻进牢房,妈呀,那可是精钢锻造的栏杆啊,八头牛都不能拉动,莫非是我喝多了?幻觉?牢头赶紧走过去再看,刘小猫正蹲在牢房里瞪着他,手上脚上还带着镣铐,监房栏杆完好如初。   牢头松口气,我说嘛,就是幻觉,那陈年花雕八成是假的,酒精兑水加色素,光上头了。犯人手脚上的镣铐固定在墙上,怎么可能出去啊。   牢头晃着手里硕大的钥匙环,打开牢房,又返身锁好,点燃墙上的油灯,看了看被手铐脚镣固定在墙上的刘小猫,舔舔嘴唇,笑了:“小美人,哥来了,你尽管叫,叫破嗓子也没用。”   刘小猫才不叫,一双杏核眼在黑暗中发着光,盯住了牢头手里的钥匙,等他靠近的时候,忽然暴起,手铐脚镣哗地就掉了,原来早被人家掰开了,牢头刚想呼喊,被一条铁链缠住脖子一勒,当场屎尿都出来了,舌头伸出老长,眼睛也突出眼眶,刘小猫把尸体一扔,双手伸出,监房的铁栏杆在她手中如同面条一般掰开,苗条的身子钻了出来,拎着那串钥匙悄无声息地向其他监房走去。   刚才刘小猫已经出去过一趟了,探明了顾炎武等人的所在,听见有人过来才赶紧躲回自己的监房的,解决了牢头之后,她用钥匙打开了所有的监房,将犯人们全都放了出来,然后率先向大门口移动。   剩下的几个牢子一边喝酒一边说着荤话,可是半天没听见牢头那边的动静,他们不免疑惑,起身想去察看,可是一转脸就看见刘小猫冷酷的脸。   牢子们没有兵器,遇到紧急情况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拉动警铃,警铃的绳索通往地牢上方,只要一响,地牢大门就会被锁死,任凭你有千斤力量也打不开,这才是关键所在,牢子们心头一震,顿时就想去拉警铃,可是刘小猫哪里容得他们动手,几个漂亮的侧踹就将三个牢子踹到了墙上,肋骨尽断,眼看是有进气没出气了。   顾炎武等人抬着奄奄一息拒食数日的吴三桂来到了地牢门口,低声问刘小猫:“女侠,下一步怎么办。”   刘小猫拍了拍厚重的千斤闸门,不屑地说:“看偶的。”   地牢上方,魏良栋、田尔耕和祖德大师等人正一路谈笑风生而来。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六十四章 超级赛亚人   “喵,喵!喵!!”三掌击在铁闸门上,连个动静都没有,巨大的铁门依旧沉默,刘小猫懊丧不已,身后的犯人们也面面相觑,心说女侠刚才不是还自信满满的么。   刘小猫挠挠头,讪笑一下更想解释,忽然铁闸门开始缓缓上升,刘小猫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机关,一脸得意的笑,众人也都叹服,一个个挑起大拇指。   外面,八个大汉推动滑轮抬起千斤重的闸门,望着闸门缓缓升起,典狱长颇为自得的向各位大人介绍着这座坚不可摧的门户,可是他忽然发现大人们和蔼的面容忽然都僵住了,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典狱长赶忙转脸,只见铁门后面同样站着一群目瞪口呆的人,这些人他认识,正是本该乖乖蹲在监房里的人犯们。   还是田尔耕反应最快,他大喊一声:“来人啊,把越狱贼人拿下!”两边早有十几个带刀锦衣卫扑了进去,可是噼里啪啦一阵乱打,不到一分钟就全给扔了出来。   “果然是有所图谋!”田尔耕恍然大悟,此女身手如此了得,肯定是货真价实的丐帮帮主了,这一点一经确认,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人拿下,关回地牢而已。   锦衣卫诏狱是什么地方,进来容易出来可就难了,警笛凄厉的响起,大批官兵赶来,外面脚步声嘈杂,可是地牢的入口位置位于室内,摆不开那么多人,带进来的护卫又都被刘小猫料理了,大人们只好眼睁睁看着这位年轻的丐帮帮主领着一群犯人步步紧逼过来。   田尔耕是武官出身,但也仅限于刀枪拼杀,和武林高手根本不在一个层面,魏良栋更是白搭,欺负孤儿寡母街头乞丐还行,此时早已吓得面色苍白了,丐帮长老陆大有见识过帮主的神威,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也是面无人色,只有祖德大师微微一笑,站到了众人前面,并不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山峰般屹立着,纹丝不动。   “听说你是刘子光的家眷,可否属实?”祖德大师不慌不忙地问道,仿佛在和街坊聊家常一般。   刘小猫一歪头:“嗯?偶素丐帮帮主刘小猫,乃素谁?”   祖德大师笑了:“是就好,老夫还怕认错人呢,老夫乃是武当宋祖德,老夫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宋青峰,一个叫宋子玉,全都死在刘子光的手中,刘子光已然流窜海外不知所踪,他欠下的血海深仇就由你来还吧。”说罢摆了一个漂亮的POSE,沉声喝道:“进招吧,让老夫见识一下你的降龙十八掌。”   大家看到祖德大师的英姿,都忍不住赞叹:“腰马合一,下盘坚如磐石,武当武功甲天下,真不是吹得。”   “今天幸亏有大师在,不然说不定真让贼人跑了呢。”   既然有祖德大师在前面挡着,众人便心中有底了,魏良栋和田尔耕都是初登高位,正是显摆的时候,此时哪能甘居人后,一个个挺立如青松,生怕显示不出来自己的沉着冷静。   刘小猫也像模像样扎了个马步,一双杏核眼四下瞄了瞄,心中便有了计较,她让身后的人靠墙站好,然后行云流水一般施展起降龙十八掌的起势,动作利索漂亮,让宋祖德不由得心中震惊,这小丫头的功力莫非真达到了三成这么恐怖的境地?此时退缩已经来不及了,眼看一掌打到眼前,他也只好施展武当派的掌法,拼尽全力去接。   轰然巨响,每个人都感觉到耳膜生疼,这是强大内力互相撞击所产生的冲击波,连距离诏狱两条街区的人都感觉到了震动,诏狱内部更是墙皮剥落,琉璃窗尽碎,在场所有人都耳鸣不止,只看到眼前一圈圈的小星星在转动,再看祖德大师,生生倒退了好几步,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赫然是两条硬生生脚印拉出来的痕迹!   宋祖德决不是浪得虚名之人,怎么说他也是有资格担任武当掌门的高人,若论内力修为,普天之下也只有少林寺的主持梦遗大师和西域天山哪几位世外高人能与之相提并论了,按照他的估算,即使刘小猫的功力达到了第三成的境界,距离自己尚有一段差距,轻松接她七八掌不成问题,哪知道这小丫头一出手就这么重,这哪里是三成功力啊,就算老叫花子恢复到巅峰时刻,恐怕也只能打出相当于其一半功力的掌法来。   宋祖德硬生生将一口鲜血吞了回去,刚想说两句场面话替自己找回点面子,只见眼前一闪,“好快的身法!”赞誉之词刚出口,那身影已经回去了,刘小猫趁众人愣神的时候飞身上前,竟然把魏良栋给掳了来。   刘小猫可不傻,小脑瓜聪明着呢,以前在镇国公府的时候就学会认各种官服了,她能区分出每一种文武补服上的鸟兽,并且知道谁大谁小,碰巧今天魏良栋为了摆谱,穿了一件蟒袍来,于是就顺理成章成了刘小猫的人质。   “都别乱动,不然偶宰了他。”刘小猫一只手扣在魏良栋的咽喉,发出威胁。   情况急转直下,众人惊慌失措,要知道魏良栋的身份相当特殊,那可是魏公公的至亲,前次魏良卿不幸身死,魏公公雷霆震怒了好久,好多人因此丢官呢,今天若是魏良栋再有个三长两短,大家伙直接去跳井算了,也别等魏公公责罚了。   魏良栋落于敌手,在场官职最大的就只有田尔耕了,田尔耕这个郁闷啊,怎么老子刚当上指挥使就遇到这么档子事,外面倒是有数百火铳兵,集中火力射击倒是能把贼人干掉,可是那样魏良栋就完了,魏良栋一完,自己的前程也算完了,可是如果答应贼人的条件,放这些人出去的话,那责任还是自己的,反正横竖没有好了。   正在愁眉苦脸不知所措,典狱长把一颗胖头凑了过来:“大人,小的有一计,咱们也有人质啊。”   田尔耕听了典狱长的计策,气得挥起手就要打人,可是转念一想,又放下了:“快去办,能行的话本官重赏你。”   这边刘小猫又在发话:“所有人退出去,把大门打开,放偶们走,不然就捏死他。”   田尔耕道:“有话好说,千万别伤害魏大人,我们这就退出去。”   说着众人慢慢退走,刘小猫领着一干人犯从狭窄的监狱巷道里出来,走到了阳光下。   外面的阳光好刺眼,正值夏日,从阴冷的地牢中乍一回到人间,还真有点不适应,刘小猫的瞳孔迅速变化着,适应着阳光,忽然她发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但这个身影此时却被绑在断头台上。   “小天蓬!”刘小猫失声喊起来,被绑在台子上的小天蓬听到主人的喊声,也哼哼了两声以作回应,多日不见,这头野猪已经瘦了许多,小眼睛中也不再闪现精光,看来在锦衣卫诏狱中没少吃苦。   看到刘小猫的反应,田尔耕就知道计策成了,他用赞许的目光看了典狱长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有你的。”   典狱长笑道:“本来想养了过年的,没成想派上这用场,这是大人的造化啊。”   田尔耕此时已经退到安全位置,四处也布满了火铳手,几百支火铳瞄准着刘小猫等人,断头台上,两个膀大腰圆的刽子手拿着鬼头刀,压在小天蓬的脖子上。   “快把魏大人放了,不然就砍死你家小天蓬。”田尔耕中气十足的喊道。   刘小猫慌了神,不假思索就把魏良栋给放了,后面顾炎武等人皆感匪夷所思,面面相觑之后无言以对,这年头猪都能当人质,还能说啥啊。   魏良栋迅速逃到田尔耕身边,颤抖着说:“多谢田大人救命之恩,来日定当报答。”   田尔耕心中那么美啊,连声说道:“好说好说。”又对刘小猫喊道:“赶快束手就擒,不然砍死那头野猪。”   刘小猫哭丧着脸,气鼓鼓地喊道:“偶不玩了,偶投降,不许伤害小天蓬。”   田尔耕一挥手,两边锦衣卫窜上去,用加重的精钢镣铐锁住刘小猫,可怜一身高强武功的刘小猫就这样再次被活捉。   田尔耕哈哈大笑,魏良栋愣了愣,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其他人也跟着捧腹大笑,一个个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只有刘小猫撅着嘴,关切的目光望向自己的宠物小天蓬。   田尔耕笑完,冲断头台方向摆了摆手,一名刽子手立刻举起了鬼头刀,刘小猫见状急忙大喊道:“不要~~”可是已经晚了,雪亮的鬼头大刀在阳光下闪耀了一下,就带着风声落下,那一刻,刘小猫分明看见小天蓬的眼角有泪。   一颗猪头从厚实的墩子上掉落,血花四溅,两个可怜的小眼睛死不瞑目,依然望向主人的方向。   刘小猫呆住了,眼前雾蒙蒙一片,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之火开始从心底涌起,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无可阻拦。   田尔耕他们还不知道,尚在谈笑风生。   “列位,今天本官请吃红烧肉,刚宰的猪哦。”田尔耕道。   “那敢情好,我最爱猪大肠,腰子也行,别洗,臭烘烘的最养人。”魏良栋接着说。   “猪头也好啊,嘴头子、顺风,都是下酒的好…”典狱长话没说完,忽然停住了,颤抖着手指向前方。   众人顺着他的手看去,之间刘小猫已经变了模样,两只眼睛由黑色变成了恐怖的绿色,一头黑发也变得金黄,并且一根根竖起来,愤怒地指向天空,浑身上下笼罩在一股明显的金色光芒之内,看起来要多吓人有多吓人,要多妖异有多妖异。   众人都呆住了,眼睁睁看着刘小猫将精钢镣铐轻松地挣开,双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然后一个巨大的光球就随着她的怒吼飞了过来。   “还我小天蓬!”这是田尔耕最后听到的一句话,他的死很迅速,一点也不痛苦,准确地说是被汽化了,被一颗威力无比的光球给瞬间汽化了,连同周围的几十个人一起,连同他们所站的青石台子一起,都被汽化了,连一根毛都没剩下,火球经过之地,不管是泥土砖石还是金属木材,切面全都光滑无比,如同镜子一般,震惊,全场震惊,火铳手们都忘记了开火,一个个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中邪一般一动不动。   刘小猫浑身上下的金色光芒还在闪耀,不断有暴怒的光球从她手中发出,断头台上的刽子手,四处站着的火铳兵,全都是她发泄愤怒的对象,不消片刻,整座锦衣卫诏狱就荡然无存,只剩下刘小猫和身后几个犯人站着的地方还算完好。   发泄完毕,刘小猫身上的光芒也逐渐散去,金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睛恢复了常态,她走过去捡起小天蓬的脑袋抽泣着,抚摸着猪耳朵边一朵自己绑上的绸子花,可怜的小天蓬,以后再也不能和你一起玩了。   诏狱中唯一成功逃亡的是宋祖德,大师就是大师,见刘小猫变身之时就察觉不妙,当即施展八步赶蝉的绝妙轻功离开,既便如此还是被殃及,屁股烧焦了一大片,看到如同天火下凡一般的打击,祖德大师抱着头藏在远处,痛苦地呻吟:“这哪是降龙十八掌啊,便是真有龙,一万条也被劈死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六十五章 飞越巅峰   天启十五年八月十日,京师突降天火,锦衣卫诏狱尽毁,失踪者逾千人,伤亡者以万计,浩劫所至之处,草木砖石俱融,光滑如镜,触之如冰,其状甚为诡秘,钦天监诸人皆不能解。   时奸党乱政,皇帝不勤政事,礼崩乐坏,外敌四起。天下士子皆以为此乃天谴之兆,大明二百六十七年国运已尽矣。   但是史书上苍白的记录完全不能表达京师百姓对这场浩劫的恐惧之情,更无法详尽描述这场灾难的可怕之处,根据距离事发现场不远处的幸存者描述,当日上午本来天空晴朗,忽然就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雷响起,呻吟震撼天地,京城西南方位锦衣卫诏狱上方涌起一片遮天盖地的黑云,片刻之后又是几声巨响,天崩地裂,一阵疾风席卷而来,这位目击者是福建人士,见识过台风的厉害,据他描述,这股疾风堪比最厉害的台风,距离诏狱较近的屋顶全被掀开,树木连根拔起,即使十几里外的房屋,琉璃窗也尽碎,房屋院墙出现裂缝,百姓断臂折足者无数,侥幸活命者也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这是比较客观的描述,还有比较邪性的说法,诸如吏部某官员出门拜客,忽然一声巨响,他的人头就飞起来不知所踪,次日在溧水才发现,还有某女客坐在轿子里走的好好的,忽然一阵怪风,轿顶掀开,全身衣服不翼而飞,人还一丝不挂坐在轿子里,那些失踪的人也有说法,说是太庙附近下了一场血雨,无数残肢碎肉从天而降,其状甚惨,这些骇人听闻的消息多是以讹传讹,大多数后续的事件乃是江湖好汉市井无赖趁乱而为,谋杀官员盗窃财物采花劫色。   事发之后,钦天监的官员立刻观察天象,希望能找出一点端倪,但是天空中的情景让他们更加惊恐,只见一股气直上云霄,天上的气团被绞得一团乱,演变成各种奇形怪状,有的像乱丝,有的像灵芝,五颜六色,千奇百怪,许久才渐渐散去。   爆炸发生时,朱由校正在乾清宫研究图纸,突然发现大殿摇晃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夺门而出,直奔省躬殿,众侍卫太监都不知所措,只有一个贴身内侍跟着跑过去,碰巧被省躬殿上飞下的琉璃瓦砸中,当场脑浆迸裂而死,白花花的脑浆溅了朱由校一身,吓得他魂飞魄散,一头钻进桌子底下再也不敢出来。   天谴的消息迅速传遍江南,上至王侯公卿,下至黎民百姓都震骇至极,人心惶惶。一些东林系的御史纷纷上书要求皇帝匡正时弊,重振朝纲,亲贤臣,远小人,意思就是重新启用钱谦益,撤销魏忠贤的职务,只有这样才能消除上天的怒火,如果朱由校真能看见这些奏折,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说不定真的会下罪己诏,罢免魏忠贤等人,偏巧皇帝因为受了惊吓卧床不起,反而更加依赖魏忠贤了。   魏忠贤看了奏折,顿时冷汗淋漓,如果有人借着这件事扳倒自己可太容易了,为了保住权力,他不得不痛下杀手,下令锦衣卫将上书的御史们杖毙,从此能制衡魏忠贤的最后一股微薄力量也丧失殆尽了。   这场浩劫直接影响到了京城乃至江南的一切正常运作,官兵不敢上街巡逻,官员纷纷告假走人,六部基本上瘫痪,紫金山上的无线电发射塔也倒了,无法接收来自于西域和北疆的电报。那些应该运往边疆的军粮器械,堆在车站码头无人问津,整座京城完全出于失控状态,谁也没有精力去管什么天地会的反贼,刘子光的余孽了。   倭国,长崎,暴雨还在继续,狂风也随之而起,海面上浊浪滔天,所有的船只都进港避难,水手上岸避风,不时有倭人的木板房子被风吹塌,受灾人数不计其数。   大帅官邸,这是一座砖石结构的建筑,所以并不怕狂风骤雨,即使如此,门窗也都进行了加固,窗外的雨声雷声不绝于耳,狂风怒号。   “大帅,台风期间,舰船无法出海。”   “大帅,库存的煤炭已经见底,猛火油也不多了,现有燃料加起来也只够两成的舰船单次航程所用。”   “大帅,存粮也不多了,罐头只剩下最后一个货柜,大米也快见底了。”   “大帅,将士们水土不服,好多人吃了生鱼片上吐下泻,无法出征。”   “大帅,电报塔被雷击中,已经损毁无法使用,和中原的消息断绝了。”   听着一个又一个坏消息,刘子光双眉紧锁,但他依然不改初衷,坚持出兵中原。   “让管气象的去访一访当地渔民,台风什么时候结束。”   “煤炭好办,我就不信偌大一个倭国就没有煤矿。”   “让天皇下诏,倭人不得食用大米,把大米全都献到长崎来,再收集鱼干,梅干等,怎么都能对付一路。”   “说多少次了,吃生鱼片要配芥末,让军医好好诊治,尽快恢复。”   “电塔尽快修复,通讯不能中断。”   各部人员迅速行动,不久就报来消息,台风很快过去,但是第二个风暴转瞬就会来到,其间只有三天的空白,还是无法出航。   倭国人平时使用木炭柴火烧饭取暖,根本不知煤炭为何物,据老年人说,极北的阿伊怒人聚居地倒是有能燃烧的黑色石头,可是那属于北海道地区了,距离长崎千里遥远,颠颠跑过去开煤矿,等煤炭运过来,恐怕刘猡猡都能打酱油了。   征集大米干粮倒是好办,但倭国贫瘠,要长期供应数万大军的军粮,恐怕是个大负担,引起倭国上下反弹也未可知。   总之是天不随人愿,即将出征之际,碰上这么多的麻烦事,真是令人沮丧,强行出征那是等于把将士的性命白白葬送,毫无意义,可是就这样等下去,不知道要等到多久。   长崎港内聚集了大量船只,这些船只多是以烧煤炭的蒸汽锅炉为动力的,可是补给煤炭的港口都在敌军手中,只能从遥远的旅宋、台湾运送煤炭过来,台风期间,那边的海船也不敢出海,即使煤炭有了,弹药器械也不充足,旅宋人又不愿意给,简直是困难重重啊。   这是天不助我啊,刘子光默然,挥手让部下们散了,一个人向大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卫士要帮他披上雨衣,被他拒绝了,就这样冒着狂风大雨走到了长崎海港边,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他黯然神伤,大海的对面,多少骨肉同胞正在暴政下煎熬,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沽名钓誉的流亡海外,就该真刀真枪和他们拼一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大自然的力量是伟大的,任凭你再英雄盖世,也无法跨越这万里天堑。   望着天边飞速涌动的乌云,忽然刘子光灵光一闪,何不从空中飞过去!   可是立刻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别说自己只有气球飞艇,便是有飞机,在这样恶劣的气候下也无法升空起飞,更别说穿越气象复杂的云层了。   除非……在云层上面飞,躲过暴风和雷电,趁着两个热带风暴团的间歇升空,飞越对流层,达到平流层的下端,也就是同温层,那里的气流是相对静止的,依托指南针和导航图,向着西方一直飞翔,大陆那么宽广,总能飞到大明境内的,对,就这么干!   刘子光拔足狂奔跑回帅府,顾不得换上干衣服,就召集部下再度议事,红衫军最大的飞行器就是天空之城,这座巨大的飞行堡垒耗资数百万银两,集中了当代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和技术最精良的科研、操作人员,由于造价昂贵,在收复北京的战役之后就一直没有参加实战,一直在进行科研工作,常年在东海黄海一带活动,测量海图,研究天文地理,在一次探空飞行中,曾经到达过一个空气相对稀薄的空间,那地方气流平稳,温度永恒,所以被命名为同温层,同温层的发现打破了人们“高处不胜寒”的固有思维,当然这种认识也是片面的,所谓同温层只是平流层的下端,再往上去气温还是要下降的,但那些就等待后人去研究了。   天空之城经过无数次改进,重量进一步降低,强度却增加了,采用丁基涂层的丝绸气囊里装着氦气和氢气,发动机从铸铁变成了高强度铝合金,把累赘的火炮弹药和成员舱室去掉,升力还能进一步提升,需要做的只是加强舱室气密性,增加人员防护能力。   天空之城此时正在下关的内海里躲避风暴,乘员从陆上过去即可,两个风暴之间的时间非常短促,必须立刻着手进行人员征集和装备配置工作。   红衫军上下立刻行动起来,尽管知道此行九死一生,但是报名者依旧踊跃,但是鉴于负荷能力,只能挑选一百名士兵,装备也只能是轻型随身兵器,另外就是保暖衣物,原先飞艇成员标准配置的连体式鸭绒服凑不够一百套,就只能征用民间裘皮衣物,管他什么王王公贵妇人的貂皮大衣狐狸皮围脖,全部征用,再配上填充了棉絮的牛皮高筒靴子,狗皮帽子,水晶风镜,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的,背是氧气瓶,脸上是呼吸面罩,看起来如同外星人一般。   三日后,台风果然过去,趁着仅有的好天气,刘子光带领九十九名精心挑选的将士,在下关登上了天空之城,光是充气就用了整整一天时间,天空之城充满气体之后,八个螺旋桨开始转动,加速向空中升去,开始了划时代的远航。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六十六章 兵临城下   陕西,潼关,袁承志的大军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抵达这里,昔日的西军大营还在,河北军便直接进驻,袁少帅带着一队马弁进入潼关拜见父亲。   现如今父子二人官职上的差距已经很小,袁承志短短几个月时间就从一个未出仕的进士升到了蓟辽总督,太子少保,挂兵部侍郎衔,只比父亲一个品级,少一个都御使的头衔,做儿子的有了这么大成就,当然希望父亲夸赞一番,可是见到袁崇焕之后,袁承志却大吃一惊。   父亲老了,说起来从西征那天起,他就从没见过父亲,两年过去了,昔日英姿勃发的父亲现在两鬓如霜,脸颊枯瘦,双眼中血丝涌现,看起来苍老了不止十岁。   “父亲大人!”袁承志眼中一热,撩袍跪倒,袁崇焕却没有那种父子相见的兴奋,只是淡然道:“起来说话。”   袁承志起身,看到父亲摊开地图,指着上面几个点说道:“西夏军已经到了这里,这里,下一步就是潼关了。”   袁承志大惊,怪不得父亲连寒暄都没有就直接进入正题,原来军情已经紧迫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西夏军就从嘉峪关一路杀进来,沿着千里河西走廊飞速东进,转瞬克了兰州、宝鸡、西安,现在竟然打到了潼关门口,距离中原就只有最后一步了!   当初刘子光担任征西大将军的时候,连战连捷,以少胜多,兵出嘉峪关,一直打到西夏人的腹地哈密,没想到这才不到一年时间,居然大翻盘,被人家打到了家门口,难道西军十几万将士,数不清的大炮快铳,弹药器械都是纸糊的?泥捏的?袁承志百思不得其解。   仿佛看出儿子的疑惑,袁崇焕放下地图,沉痛地说道:“说起来都怪刘子光那厮,自己阴谋叛乱不说,还煽动河西之军叛乱,为了防止养虎为患,为父只有扣押他们的粮草军火,没成想他们竟然不顾民族大义,悍然倒戈,引狼入室,领着西夏军入关,兰州守将刘宗敏奋起抵抗,无奈寡不敌众,以身殉国,兰州城内囤积如山的军火物资尽入敌手,共计重甲战车五十辆重炮一百门,八斤以下小炮五百余门,火铳两万枝,炮弹子弹大米罐头被服不计其数,这都是大明百姓的民脂民膏啊!竟然白白落入敌手,成了屠杀我们的利器。”   袁承志只觉得头懵了一下,一下子坐到椅子上再也起不来,如此巨量的军火落入敌手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了,西夏人本来就强悍无比,自噶尔丹以下个个用兵如神,悍不畏死,有着极强的野战和机动能力,再加上红衫军叛贼的助战,和如此海量的先进军火,简直……他不敢往下想了,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潼关天险,在重炮面前还不是豆腐渣一样的存在啊。   看父亲疲惫的样子,想必是这些天来为了战事耗尽了心神,看潼关城内诸军,也是疲弱不堪,抵挡外虏的任务,就要压在自己身上了。   袁承志定了定心神道:“父亲不必忧虑,儿子带来十万生力军,武器装备都是一流的,我们合兵一处,定然能将西夏人挡在潼关外,另外电告朝廷,请他们再募新兵,制造军火,我大明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还怕打不过小小蛮夷么。”   袁崇焕叹一口气道:“如今朝廷混乱,有人正在窥测为父的军权,倘若兵败的消息传出去,怕是立刻就有人来摘印了。”   袁承志道:“父亲何出此言,今上英明睿智,魏公公忠心彪炳日月,有谁敢对父亲不利,儿子第一个不放过他!”   袁崇焕道:“这是政治,你太年轻,不懂的。”   袁承志不敢在父亲面前强辩,只好低头道:“父亲见教的是。”然后抬头四顾,问道:“长伯兄呢?”   说话问到了袁崇焕的痛处,他一巴掌拍在帅案上道:“吴三桂已经下狱了。”   袁承志惊道:“为何下狱,长伯兄勇冠三军,孝闻九边,乃是大明的柱石,是何人陷害于他。”   袁崇焕道:“罪名是勾结叛党刘子光,为父清楚这孩子,绝不会和刘子光那逆贼有什么来往,怕是在儿女私情的事情上栽了跟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痴情了。”   袁承志点了点头,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长伯兄家有娇妻美眷,还是昔日秦淮河的头牌,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可是吴三桂常年累月在外征战,红杏不出墙才怪呢,怕是因为女人的事情惹到了某些权贵而下狱,唉,这种事情真是爱莫能助啊。”   袁承志表面上黯然神伤,其实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丝窃喜,若论大明朝的少年英雄,刘子光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头一号,那第二号就数有着“白皙通候最少年”之美誉的吴三桂了,现在这两个人都完了,自然桂冠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国家处于内忧外患之际,正是真英雄大显身手的好时候,西夏帝国倾巢而动,兵锋直指中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啊,凭着手中十万雄师,胸中数不尽的文韬武略,能做的可不仅仅是封侯拜相了,即便是另起炉灶,成就万世基业也未可知啊。   “承志,你来看。”袁崇焕又拿起了地图呼唤儿子,袁承志赶紧把飘远的思绪拽回来,来到父亲身边,像模像样的研究起战略,但是内心的小算盘却开始打起来了。   京城动荡,六部瘫痪,都察院御史但凡有些骨气的都挂印而去,皇帝受了惊吓,卧床不起,大权更加旁落,魏忠贤的权力达到了巅峰状态,内阁在他手中如同玩偶一般,全国军政都由他一手操控,为了进一步掌握军队,他紧急任免了一批总兵以上将官,并向京营禁军派驻了监军,每个营都有一名太监,四名锦衣卫坐镇,监军的职位在营官之上,为了防止叛乱,军火库的钥匙掌管在监军手中,没有他的首肯不能擅自动用,军中有能力之人尽皆被排挤出去,阿谀拍马之徒上位,原本还算有些战斗力的京营禁军迅速败坏。   魏忠贤可不管这些,此时他正春风得意,信心极度膨胀,想当初黄金荣用了几十年才爬到的位置,他几年就达到了,虽然现在没有给自己加什么九千岁的头衔,但那些都是迟早的事情,现在朝廷上下全是自己的人,文有侯恂、冒辟僵,武有袁承志,江南税赋何止千万,出产的粮草军器足以让他底气十足,不惧怕任何外敌的入侵。   东林党都是软骨头,除了一些又臭又硬的家伙挂印而走之外,大部分人还是投归自己门下,一口一个魏公公叫的亲热的紧,黄宗羲是世外高人,也不和自己争权,只是迫于无奈安排了自己的几个亲戚担任武职,这也让魏忠贤很是满意,普天之下他唯一忌惮的就只有远在海外的刘子光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江南造船厂的大炮舰造出来,管他逃到天涯海角,一定要抓回来凌迟处死,方能放下心中包袱。   朱由校不能生育的秘密魏忠贤知道,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热衷于大肆屠杀那些宗室子弟,后续计划他都想好了,过一段时间献一个怀孕的女子给皇上当妃子,过了十月之后自然有皇子诞下,到时候就可以掩天下悠悠之口了,这个孩子自然要出自他们魏家了,说到这个就生气,魏良卿和魏良栋两个侄子都不争气,一个被大火烧死,一个离奇失踪,想要传宗接代,还得再找人,唉,咱家要是下面还在,该有多好啊。   清晨,紫禁城,魏忠贤正在批阅奏折,还真应了那句老话,皇帝不急太监急,朱由校不勤政事,魏忠贤倒是勤勉得很,每天早早起来大模大样地用朱笔批阅各地呈上来的折子,大有勤政爱民之风。   忽然门外有个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跑进来,魏忠贤眉头一皱刚要呵斥,小太监低声道:“魏公公,大事不好了,江北发现大队骑兵。”   “哦,有多少人,打的什么旗号?”   “不知道,地保说他们没有旗帜,不过看装扮似乎不像中原人,起码有一万人吧。”   魏忠贤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刘子光的余孽死灰复燃了,不过这并不可怕,隔着长江天堑不说,还有十几万京营大军和高大厚实的南京城墙呢,就算来个几万人又能如何。   “哼,来的正好,咱家这就登城观看。”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六十七章 御驾亲征   南京,仪凤门,城下就是滚滚长江,城头上旌旗招展,盔明甲亮,一帮将弁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一位蟒袍玉带身披大红色斗篷的贵人,正是当朝司礼监掌印太监、钦密司提督魏忠贤魏公公。   魏忠贤面前摆着一架硕大的单筒千里镜,焦距已经调校过了,正好能看见对岸的情形,魏忠贤微微俯身观看,忽然哑然失笑:“乌合之众也来讨打,真真笑煞咱家了。”   众将也乐不可支,对岸的情形他们已经看过了,说乌合之众都是抬举他们,简直是一帮流民,八月酷暑,这些人居然还穿着皮袄,只不过把袖筒子拆掉了而已,一个个蓬头垢面,形容惨不忍睹,兵器也只是弓箭腰刀,唯一值得称道的是马匹较多,几千人丁就有上万匹战马。   “查清楚没有,到底是哪路人马?”魏忠贤淡淡地问道。   “回公公的话,锦衣卫派番子去对岸探了,这些野人都是蒙古人。”一名钦密司官员回道。   “蒙古鞑子……哦,想必是察哈尔部的人,他们的大汗是逆贼刘子光的拜把子,此番前来怕是寻仇哦,照时间推断,还是徐增寿掌管河北的时候放进来的,几千人的队伍穿州过府,沿途州县竟然没有通报,真是些废物,回头一定彻查此事。”魏忠贤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魏忠贤心里这个开心啊,真是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现如今京城谣言四起,官场混乱,对朝廷和自己不满的人大有人在,如果持续下去怕是有造反的可能,这个时候忽然窜来一股外敌,正好可以转移矛盾,碰巧这伙鞑子人数又少,兵器又弱,长途跋涉之后战斗力严重下降,简直就是送上门的活靶子。   回到皇宫,魏忠贤急忙向朱由校进言,建议他御驾亲征,朱由校最近被吓到,余悸未消,听说兵临城下哪还敢御驾亲征,但架不住魏忠贤三寸不烂之舌,更挡不住心底那份英雄情结,谁说做皇帝的就不能是大英雄,说到底朱由校身上还是有些朱元璋的血脉的,听说敌人甚寡,己方又有十几万经历过京城平叛,上海讨逆的强军,逐渐被魏忠贤说动,决心效仿先祖御驾亲征,横扫鞑子以壮国威。   经过魏忠贤的清洗,京营军中为数不多的有能力的军官也不在了,内阁六部也都是些尸位素餐之辈,整个一个草台班子,根本没有任何的侦察参谋后勤行动,就匆忙决定离开坚城,跨越长江去直击贼寇。   京营军队还是冷兵器时代的老做派,讲究盔明甲亮旌旗蔽日,行头漂亮,排场甚大,从上到下都把这次出征当作是狩猎一般,骄兵悍将,趾高气扬,从城楼上望下去倒也煞是威风,可是谁也不去注意,很多当兵的就是扛了一杆空铳,根本连子弹也不屑于带,天热,他们嫌重,再说了,打仗都是大炮在前,哪有机会轮到他们开火啊,说到底就是杀鸡用牛刀,朝廷劳动他们这些军爷出去溜达一圈罢了。   长江水师被调了过来,先用大炮朝北岸轰了一阵,把正在砍树制造木筏的鞑子们轰的四散奔逃,然后大军出城登舰,摆渡到对岸去围剿残敌。   京营大军出动了五万人,人喊马嘶的热闹非凡,几座靠江的城门和码头人满为患,各营士兵争先登船,乱的不开可交,这还只是没有携带帐篷辎重战马的情况下,倘若真是大军出征,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   京城百姓也被惊动了,无数人站在江边观看,听说北岸来了一伙马贼,皇上和魏公公要御驾亲征,百姓们觉得这事挺新鲜的,都抱着孩子端着饭碗出来看热闹,江上的渔民也停止了打渔,停船靠岸,点上一袋烟看打仗。   有人围观,官兵们更加得意洋洋,一船船的官军摆渡过去,在北岸摆开了一字长蛇阵,旌旗蔽日,号炮连天,传令兵举着各色令旗纵马奔驰,好不威风热闹,其中最派头的还是皇帝亲军,这支部队已经完全清除了老红衫军的影响,留下的全是酒囊饭袋银样蜡枪头,别看清一色八尺身高,人高马大,身上铠甲锃明瓦亮,其实那都是漆面纸板仪仗甲胄而已,中看不中用。   朱由校明黄色的仪仗就在御林军的簇拥之下,三丈高的大纛旗在阳光下灼灼生辉,那上面可是货真价实的金线刺绣的五爪金龙,皇帝本人一身金甲捂得密不透风,端坐在战车之上,朱由校这会自我感觉相当良好,这是他第一次出征作战,看着周围几万大军,他终于体会到做马上皇帝的威风,有数万虎贲在旁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蒙古人被炮火轰散以后又在十里外集结,明军派出去几支小股斥候居然都有去无回,但乱糟糟的根本没人注意,从朱由校到魏忠贤,再到各个提督、总兵、参将、千户、都司,全部是外行,能把队伍正儿八经摆开就已经实属不易了,哪能顾得了这么多散碎杂务。   皇帝是名义上的三军统帅,但具体指挥他不过问,一切军务都交给魏忠贤办理,魏公公这会也神气的很,一身镶金嵌玉的宝甲,外罩蟒袍,头戴束发金冠,英姿风发,就是指挥起来乱七八糟,完全是按照脑海中臆想的来操作,评书里说什么一字长蛇阵,魏公公就下令部队摆出一字长蛇阵,五万背靠长江铺开,毫无纵身和掩护,炮兵也都分散在各个营中,根本集中不起来火力。   对面号角声起,朱由校拿起千里镜观看,只见从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了四面黑色的大旗,一字排开,上面各有一个遒劲的大字,合起来居然是“风林火山”。   “鞑子倒也会凑趣,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不动如山,侵掠如火,这是孙子兵法上的啊,鞑子中倒也不乏有文化的。”朱由校揶揄地说。   “皇上博览群书,真是通才啊。”魏忠贤赶紧拍了一记马屁。   朱由校笑了笑,继续通过千里镜观看,慢慢从地平线上出现的鞑子骑兵,却并不像魏忠贤告诉他的那样不堪,破烂皮袍子已经脱下,露出里面古铜色的肌肉,只穿着简单的黑色皮甲,一个个脸上全画着黑白相间的花纹,头顶带护鼻的黑铁盔,一手握缰,另一只手里端着迅雷快铳,如同滔滔不绝的潮水一般从地平线后面涌出,无穷无尽,哪里只有几千人之说,分明不下数万!   朱由校大惊,这可和情报说得大有不同,几万精锐骑兵,拿的武器和明军一样,这仗还怎么打?魏忠贤也发现了情况不对,此时来不及检讨情报失误,只能赶紧组织皇帝后撤,远离危险境地。   此时明军各部将官也都看见了他们今天要狩猎的对象,一个个眼神呆滞,嘴唇焦干,这到底是谁猎谁啊,五万明军步兵,对不知道几万鞑子骑兵,况且还是背靠大江,这形势实在堪忧啊。   可是皇帝的大驾没有动,大家还是不敢动,眼瞅着鞑子骑兵一步步紧逼过来,虽然还没进入有效射程,有那过分紧张的士兵已经开始射击,一个铳响,引发了全线射击,即便有些明白事理的基层军官大呼停火也无济于事。   虽然不在射程之内,但仍然有些流弹击中了鞑子骑兵,但那股黑色的铁流却丝毫不为所动,人员倒下之后的空缺迅速被填上,部队的行进速度丝毫没有变化,依然是小步慢跑,几万铁蹄击打在大地上的声音着实恐怖,如同一堵墙一般排山倒海压过来。   朱由校早就吓得面色苍白,缩回有铁板防护的御车中去,魏忠贤慌忙喝令后撤,代表皇帝的明黄色龙旗一动,军心更加涣散,无数士兵蠢蠢欲动准备逃跑。   此时蒙古人的步伐开始加快,从慢跑变成了疾驰,急促的马蹄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就如同催命鼓一般,明军疯狂射击,各营的火炮也开始施放,可是他们所带的弹药太少,除了铳膛里的几颗子弹之外,竟再无一发。   蒙古人也开始射击,一轮齐射就撂倒了一大排明军,四下一片鬼哭狼嚎,蒙古人动作娴熟的射完了子弹,把火铳插回马鞍,反手抽出腰刀,顿时一片刀光雪亮,堪与日月争辉,明军再无斗志,顿时溃散。   朱由校在御林军的保护下弃了车辆,仓皇登船,好不容易躲进船舱,茫然回顾,北岸一片悲惨景象,蒙古人如虎入羊群,在明军步兵中居高临下大开杀戒,惨呼声不绝于耳,朱由校不忍再看,转头道:“快开船。”   可是船却开不动了,无数败兵扒住了船舷希望能逃出生天,魏忠贤赶忙令御林军砍手,一阵刀子剁在肢体上的声音,哀号刺耳,渗的人心里发毛,所幸的是船终于开动了,魏忠贤手里拎着宝剑,一脸鲜血进来,哭丧着脸说:“陛下,败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六十八章 求和   朱由校是逃回来了,北岸的五万大军却全军尽墨,因为魏忠贤在逃跑的时候忽然想起还要靠长江水师防备敌人渡江,所以急令水师后撤,不得搭载陆军渡江,长江北岸地势平坦,正适合骑兵冲杀,可怜五万大军全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战船上的水手们和南岸的百姓都被这一幕惊呆了,长期以来刘子光南征北战,东征西讨,把各路蛮夷杀得血流成河俯首称臣,在人们心中渐渐形成了一个固有思维,那就是明军天下无敌,任何蛮夷都是土鸡瓦狗,可今天北岸残酷的现实打碎了人们心中的美梦,原来大明军队也会败,也会被人家当成猪狗一般宰杀。   五万大军啊,即便充斥着昏庸之辈,总有些热血汉子在里面,面对蒙古人的铁蹄,他们奋起抵抗,用刺刀和敌人的火铳马刀做殊死搏斗,没了子弹的火铳远不如长矛好使,明军又不像红衫军那样组织有力,十几个人二十个人的小团体困兽犹斗,只是能暂缓灭亡而已。   蒙古骑兵来去如风,骑手根本不用操控缰绳,两腿就能掌握马匹动作,他们一手火铳一手马刀,利用速度优势居高临下屠杀着明军,马刀平伸,连砍都不用砍,利用战马的速度和刀的锋利就能斩下人头来,骑兵们五六百人组成一个个小集团,来往冲突,所到之处一片尸横遍野,有那被吓呆了举手投降的明军也被一刀斩了,腔子里的血喷出老高,尸体还不倒地,情形极其凄惨恐怖。   很多明军被赶下水去,蒙古人赶到江边用火铳攒射,尸体飘满了江面,鲜血染红了大江,战船上的将士再也忍不住了,纷纷要求靠岸援救友军,但是已经靠上南岸的魏忠贤又用旗语下了严令,不得片板靠上北岸,违者斩首。   水师中尚且有些有胆气的汉子,破着违令的罪名毅然靠近北岸,一边用炮火杀伤敌军,一边救助落水的陆军,可是蒙古人竟然迅速组织反击,用缴获的大炮向战船轰击,魏忠贤见状又下命令,全体水师不得向北岸发炮,一律停靠南岸,违者全家抄斩。   不得已,水师只能返回南岸,北岸硝烟袅袅,落日的血红光辉照在大地上,无数乌鸦在空中盘旋,隔着一条大江都能听到伤者的哭嚎,浓烈的血腥,这五万京营将士的家眷多在京城周边,很多妇女儿童今天特地来看、丈夫、爹爹痛打鞑子呢,结果却目睹了亲人惨遭屠戮,心灵上的创伤极其深刻,一时间南京城哭声萦绕不绝于耳。   乾清宫,朱由校歪坐在龙椅上,脸上一抹病态的醉红,今天他是真受惊了,在船上的时候,一发流弹在距离他脑袋三寸的船板上钻了个洞,差点就要了小命,再加上五万大军转瞬就覆灭,更让他恐惧,回宫以后就赶紧召集大臣们商讨对策。   “陛下请放宽心,南京城高墙厚,各种城防武器完备,尚且有六万大军,再加上两厂一卫应天府的人手,肯定能守得住,鞑子没有船只不能渡江,咱们趁机召集江南诸军拱卫京城,湖广、山东、河南、河北的军队勤王救驾,鞑子能奈我何?”这是内阁首揆侯恂在说话,侯老大人两朝元老,也曾经历过数次战火,这个提案中规中矩,确实是拒敌的良策。   但是魏忠贤却吓破了胆,他立即提出反对意见:“侯大人今日不曾在北岸目睹鞑子的厉害,他们有炮有铳,武力不在我军之下,数万人马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南京城下,天知道他们不会连夜渡江,到时候京城危矣,陛下危矣,大明社稷就不保了。咱家建议立刻迁都上海,放弃京城。”   虽然侯恂是魏忠贤提拔起来的,此时也不免感到这个提议匪夷所思,简直是脑残到了极点,他忍不住反驳道:“魏公公所言极是,但是轻易放弃京城未免给百姓带来恐慌,南京虎踞龙盘,城池高大,粮草充裕……”   “够了!”话没说完就被朱由校粗暴的打断了。   “五万大军,说败就败了,就算是五万头猪,也要捉上两天吧,朕失望透了!朕信不过他们!赶紧调袁承志来勤王,袁承志没到之前,朕不会留在京城,迁都不至于,朕先巡行江南去。”   说是巡行江南,其实和迁都也差不多了,大敌当前,皇帝不和军民同甘共苦,反而跑到江南去避难,这在军心上将会造成多大的打击可想而知,侯恂还算有点良知,立刻跪倒苦谏:“皇上万万不可啊,您一走军心就垮了,更没法抵御鞑子了。”   朱由校怒道:“刚才你不说南京城池高大防御完备么,怎么朕一走就变成纸糊的了?简直一派胡言,朕意已决,明天就动身,小魏子,今夜你去城墙上帮朕守着,朕不放心他们。”   当夜,紫禁城中一片繁忙,太监宫女侍卫们忙着准备出行用的物品,皇上的御驾自不必说,还有大量的工具、图纸、原材料半成品,朱由校走到哪里都不能忘了他的这些玩具,不过这次出行除了必要的随行侍从以外,闲杂人等一律不带,冷宫中的皇后就更不用说了,事实上皇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依然待在冷宫中怀念着已经横死的哥哥。   城墙上,魏忠贤面色阴沉望着对岸的点点篝火,蒙古人正在欢庆胜利,阵阵歌声和马头琴的悠扬旋律传来,明军将士无不愤慨,难怪鞑子们开心,这一仗引蛇出洞,把艰难的攻坚战变成了围歼战,消灭了五万有生力量,缴获了大批武器铠甲,更加大大打击了明军士气,想想简直走运到了极点。   对岸到底是哪个部落的蒙古人,是怎么穿越万里河山来到大明腹地的,魏忠贤百思不得其解,他只是由衷的感到恐惧,京营十几万大军,第一天迎战就折损了一半,京畿部队可是整个江南最强大的武装力量了,若是让苏杭上海那些卫所的兵将来打,恐怕更加不堪。   想到这里魏忠贤又担心起来,万一皇帝躲到苏杭去,蒙古人攻破京城一路追杀,那根本就没有兵力去抵御啊,看来迁都也不是办法,大明朝现如今最强的军队应该是袁承志的部队了,嗯,迁都北京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正在胡思乱想,手下人来报:“督公,水师中不听号令擅自开炮的人押来了,听候督公处置。”   魏忠贤拿眼一瞄,城墙下面跪了几十个身穿水师服色的汉子,看到这些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是因为这些人不尊号令仗才打败的,当下断然一挥手:“统统砍了。”   众将赶忙求情,魏忠贤想想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便准了他们这个人情,众人赶忙谢过督公大恩,又有人提议趁着夜色杀过去袭营,被魏忠贤断然拒绝,下令没有号令决不许动用一兵一卒,向对岸发射一弹一矢,违者绝不姑息!自此明军中仅存的一点血性也被魏忠贤消磨掉了。   提心吊胆捱到了天亮,一夜没合眼的明军官兵刚想打个瞌睡,忽然被对岸的号角吵醒,远远望去,不知道多少黑盔黑甲的骑兵井然有序地列阵,声势浩大,杀气腾腾,整个北岸笼罩在一片肃杀之气当中,天启皇帝的金龙旗从旗杆上降下,被一名蒙古精骑栓在马尾上疾驰于军前,被拖得污秽不堪,千疮百孔,然后一面硕大的黑色旗帜冉冉升起,上面赫然是一个青面獠牙的狼头!   魏忠贤拿着千里镜的手一哆嗦,竟然是西夏人!关山万里,他们怎么越过袁崇焕的防线的,难道说袁崇焕的十几万大军此时已经全灭?这事太过恐怖,不过转念又一想,准噶尔西蒙古人总比察哈尔北蒙古人要好得多,噶尔丹这家伙东进无非是打草谷,要是刘子光的结拜兄弟扎木和到了那才叫麻烦,人家要钱,那小子要命啊。   既然知道是西夏人,魏忠贤心里便有了计较,匆忙下城去和皇帝商议,建议改剿为抚,随便拿出几百万两银子,几十万匹绸缎布匹打发一下,让他们拿了钱赶紧滚蛋,等京师安全了再调集各省勤王兵马围追堵截便是。   朱由校听了很是不喜,他是千古明君,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魏忠贤赶紧举出汉武帝唐太宗等先人的例子,说咱这是能屈能伸,反正大明朝有的是银子,拿出几百万两还不是九牛一毛,只要他们答应退兵便好,反正这些银子总归还是要流入大明换取砖茶丝绸等消费品的。   朱由校终于被说动,答应和蒙古人讲和,不过这事太过郁闷,他不想过问,一应事务还是交给魏忠贤打理。   魏忠贤马上想出两个最佳出使人选,一个是内阁首揆侯恂,一个是礼部员外郎冒辟僵,侯恂资历高,冒辟僵口才好,两人又是师生关系,绝对是最佳组合。   侯恂冒辟僵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过江,百姓军兵看见他两人拿着天子符节和白旗过江议和,无不落泪叹息,我大明泱泱大国,竟然落得如此境地,被几万蛮夷骑兵打的签订城下之盟,这是何等的屈辱啊。   望着江上那艘插着白旗的孤零零的小船,每一个有良知的南京人都在心底想念起一个人,如果这个人还在的话,大明断不会屈辱至此!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六十九章 蒋干盗书   侯恂和冒辟僵登上北岸,随行护卫立即被缴了兵器,只许他二人不行前往西夏统兵大将的帅账,一路上前日征战过的痕迹依然触目惊心,泥土都被鲜血浸透了,呈现出一种怪异的黑色,空气中血腥味极浓。   一队队面色苍白的明军俘虏正在远处挖坑掩埋尸体,而蒙古人就在这刺鼻的味道中毫不在乎地吃着干粮,喝着马奶酒,对两个钦差指指点点,时而发出讥讽的笑声。   侯恂握着天子符节的手微微发白,虽然他见过不少世面,但是和野蛮到了极点的鞑子打交道还是头一次,人老了就会怕死,侯恂才刚当上内阁首揆,实现人生仕途的登顶,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才不忍心就此死去,所以神态谦和,对每个蒙古兵都笑脸相迎。   冒辟僵反而依旧桀骜不驯,目不斜视,腰杆挺得如同标枪,对蒙古人的兵威视而不见,一步步走的极为沉稳。   到了营前前,一座人头堆砌的京观赫然展现眼前,都是新砍下的头颅,面目依旧栩栩如生,大群的苍蝇在上面嗡嗡的飞着,侯恂差点没当场吐出来,冒辟僵一把搀住老师,低声道:“老师,切莫让鞑子看了笑话。”   侯恂定定心神,勉强点头道:“为师明白。”但是颤抖的身躯已经出卖了他恐惧的内心,侯恂又道:“待会切不可争一时之义气,鞑子野蛮,没有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修养,你可要小心。”   冒辟僵点点头,两人迈步来到帅账前,只见一面目狰狞的蒙古大将喝道:“来使还不下跪!”   侯恂一哆嗦,差点跪倒,但被冒辟僵托住了,他沉声应对:“我们是大明的钦差,代表吾皇而来,尔等是西夏的将帅,为何要跪你。”   那大将当场大怒,拔刀要砍人,忽然帐内传出声音:“土布立花,让他们进来。”   土布立花立刻变得恭顺起来,用蒙古语答应一声,撩开帅账,对二人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侯恂和冒辟僵走进帅账,一股膻味差点把他们熏翻,蒙古人长途行军,对个人卫生很不讲究,再加上食用的都是肉类奶制品,气味当然不佳,但是端坐在帐内的那位主帅却让人眼前一亮。   西夏统兵大将竟然是一个女子,虽然比不得江南女子的柔美娇媚,但是英姿飒爽,身段矫健,自有另一种风流,此时她正盘腿坐在毯子上,颇有兴趣地打量着两位大明使者。   “南朝的后生确实标致,胆气也足,不错,我喜欢。”那女将第一句话竟然是评价冒辟僵的相貌,这让众人大跌眼镜,但是也让冒辟僵吃了个定心丸,对于女人,他的自信心还是很足的,此番出使,怕是有望成功了。   “说吧,你们来有什么事?”女将用小刀割着面前的烤羊肉,很随意地问道,似乎根本没把这当作两国议和的大事。   “吾乃大明内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侯恂,此次前来,乃是奉了吾皇圣旨,大明与西夏,乃是友好邻邦,自前朝万历年间起……,……”侯恂洋洋洒洒说了一长段,还没进入正题,那女将已经吃完了饭,擦了擦手道:“少废话,说正经的。”   侯恂一怔,老脸红了,冒辟僵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站出来说:“吾皇的意思是,尔等不远万里前来长江饮马,大明朝自然没有亏待客人的道理,一百万两银子,五十万匹绸缎布匹,即刻奉上,还请大军西返,不然……”   那女将用一双大眼睛看着冒辟僵:“不然就怎样?”   “不然等我山东河北湖广四川江浙的勤王之师一到,阁下便是想走也走不得了。”   “哈哈哈”帐内的蒙古人全都狂笑起来,一个个笑得泪花横流,女将也笑得花枝乱颤,忽然笑声戛然而止,女将换了一副阴冷的面孔道:“你这是威胁我们了?”   “不是威胁,是事实。大明朝那么大,你们吃得下么?奇兵千里突袭是一回事,占据经营又是另外一回事,料想贵军的粮草也不多吧,倘若我朝坚壁清野,练民为勇,请问你们又能坚持多久?”冒辟僵面色不该,侃侃而谈,时而将落在额前的一抹黑发甩起,说不出的冷峻潇洒,那蒙古女将竟然看的有些痴了。   “好,咱们答应退兵,不过贵国的赏赐应该再多点,一百万两,你们当打发要饭的呢!一口价,十万两黄金,一千万两白银,绸缎也要一百万匹,另外嘛,还要你这个小帅哥,跟随我去西夏享福,(*^__^*)嘻嘻……”   狮子大开口啊,西夏人还真敢开价,不过能开价就好,总比不愿意和谈非要打仗来得强,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大明朝别的不多,钱有的是,反正又不要自己出一毛钱,侯恂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他沉声道:“好说,将军既然开出价来,就容我们朝廷商量几日,也好给你个答复。”   “不行,现在就要答复,给是不给!”   “老夫虽是钦差,但也没有全权处理此事,再说了,这么多的金银,光是筹措就得几日。”   “不行,今天就要拿到,没有锭子也行,金银器具古玩字画都能抵账,反正就是要赶紧拿到。”   这么一番对话下来,侯恂的底气更足了,鞑子心虚啊,想赶紧拿了钱跑路,越是这样他越镇定:“将军,你还是杀了老夫吧,今天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到的。”   “那好,你赶紧回去和你们皇帝老子商议,我开出的这个价,最多给你七折,不能再少了,嗯,这个后生就留在这里做人质,你自己回去。”   冒辟僵刚要说话,被侯恂一把按住,坚定的目光望向他,眼神中传达出大明社稷安康就全仰仗你的意思,冒辟僵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毅然点了点头。   侯恂走了,冒辟僵留了下来,那员女将将他请到上座,摆出羊肉和马奶酒请他品尝,距离近了冒辟僵才发现,这员女将的年龄已经不小了,眼角隐隐都有鱼尾纹,但是保养的确实不赖,腰肢胸臀都如少女一般,女将自我介绍名叫阿奴,是西夏副元帅,身份尊崇的很,而冒辟僵依然是一副冷傲的模样,因为他很掌握女性心理学,越是对她们不理不睬她们就越喜欢,尤其是这种在军中众星捧月一般的女子,更是不能给好脸色,女人嘛,天生就是贱。   果然如冒辟僵所料,他越是板着一张帅脸,阿奴就越是对他百依百顺,甚至答应把价格再让两成,五折,再低就不行了,因为对兄弟们交代不过去。   冒辟僵假意感激,答应从此跟随阿奴回西夏,阿奴顿时兴奋起来,叫人安排酒宴,又赐给冒辟僵一块金牌,有了这块金牌就可以在军营中随意走动,无人能管。   等待京城的回信这段时间里,冒辟僵和阿奴一直在饮酒作乐,从晌午喝到了傍晚,冒辟僵终于不胜酒力醉倒了,阿奴将他放在毯子上,轻轻喊了两声,确认已经熟睡,这才回到前帐议事。   前帐是后账只隔了一层羊皮,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冒辟僵是何等人,秦淮两岸有名的冒大酒篓,号称千杯不醉,些许低度马奶酒又怎么能灌倒他,他这厢紧闭眼睛加装熟睡,其实两只耳朵而竖起来,仔细聆听着前帐的会议。   西夏人并非全是蒙古人,他们的官话采用的是西域口音的汉话,所以冒辟僵基本都能听懂。   一开始就几个将军抗议阿奴降低价格,说他们两万人马千里迢迢从汉中绕过来,一路马不停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在各地官府的快马加急前赶到南京城下,又好不容易打了一个胜仗,又怎么能捞到这点好处就撤呢。   阿奴反驳道:“咱们是钻了明军的空子才打过来的,南京城那么高大,隔着一条大江怎么攻打?虽然明军损失惨重,但是江南人力充足,生产力更加恐怖,万一江北江南的勤王兵马赶到,咱们的这点优势就荡然无存了,所谓见好就收就是这个道理。”   又有人道:“汉人怯懦,即便是各路勤王之师来到又如何,咱们照样杀他一个人仰马翻。”   阿奴道:“别人倒也罢了,怕就怕西军第一猛将刘宗敏来到,此人智勇双全,有万夫莫敌之力,他麾下皆是百战雄师,若不是他据守天水,咱们也不用绕道了,直接就从潼关打进河南了,现在咱们在天水摆下的疑兵之计恐怕已经被他识破,据报刘宗敏已经率领本部人马星夜赶往京城,他们可是在自家地盘上行军,后勤运输皆有保证,若是沿长江利用水路南下,不日就将抵达南京,到时候别说五折的金银了,就是一折也捞不到了,金银没有还好说,恐怕两万夏军的性命都得交代了。”   一提到刘宗敏,众人皆默然,半晌才有人幽幽道:“刘宗敏……那是比刘子光还要厉害的人物啊,咱们实在惹不起。”   议事完毕,决定按照阿奴的意思,五折就五折吧,众人散去,阿奴回到后账,见毯子上已经空了,冒辟僵不知所踪,她的脸上才露出狡黠的笑,又过了一阵子,才让人全营大索冒辟僵。   而此时冒辟僵已经站在了返回南岸的小船上了,他望着北岸乱哄哄的蒙古兵营,一甩头发,冷峻地微笑起来。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七十章 驱虎迎狼   南京,皇宫内正吵成一片,西夏人开价太高,七万两黄金、七百万两白银,七十万匹绸缎,就算大明富的流油,拿出这笔钱物来也不免肉疼啊。   银子还好说,把户部的库房和内库搜刮一下,兴许能凑够,可是黄金和绸缎就难说了,大明的流通货币是白银,金锭子很少,即使有一部分旅宋金币作为国际结算,也是存在上海的市舶司库房里,绸缎更得去苏杭一带搜集,京城这上百家绸缎庄的存货加一起也不够九牛一毛啊。   怎么办,大敌当前打是不敢打了,只有花钱送这尊瘟神走,凑不出来金子和绸缎怎么办,只有从京城百姓身上入手了。   南京城内聚居着大明朝所有的宗室子弟,王侯高官,封疆大吏,巨商大贾无数,就算是升斗小民也多是中产阶级,这年头金子是最流行的饰物和保值品,大到王公贵族,小到市井黎民,谁家里没有点金子啊,就算最贫穷的洗衣妇,也会在鬓上插一支老凤祥的金钗呢。   对,就拿他们下手,派遣锦衣卫搜刮民间金银,大敌当前,当兵的卖命,老百姓也得出力,可是这样一来谁也躲不过了,那些大臣们费尽心机爬上这个位置还不是为了赚钱,可是钱还没赚到,先要把家中的金子献出来,这让他们如何甘心,于是一致反对。   坚持搜刮民间金银以退敌军的大臣是侯恂,他老脸通红,慷慨陈词,斥责了其他大臣的鼠目寸光,说金银绸缎交付敌军之后,又不是拿不回来了,蒙古人来的时候轻装急进,走的时候带了这么多金银绸缎肯定走不快,各路勤王之师前面堵截,京营大军随后追击,这些钱物迟早还能物归原主,而且还少不了封赏,何惧之有呢。   侯恂的话赢得了魏忠贤的支持,朱由校也连连点头,渐渐众大臣也回过味来,有那心思灵活的已经从中想到了生财之道,来自于王公贵族家的金银自然可以还回去,那些来自普通老百姓家的就可以操作一把,嘿嘿,这样一来不但分文不损,还能借机发一笔呢,于是反对的声音消失了,变成了一边倒的支持。   “这一手缓兵之计甚妙,侯大人不愧是我大明首辅啊。”朱由校赞道,侯恂捋着胡子得意地笑:“还是陛下英明。”   “着钦密司、东厂、锦衣卫、应天府速速办理此事,不得有误。”朱由校发出旨意,顿时国家机器开动起来,在京城内外大肆搜刮民财,这鞑子还没进城,老百姓就遭了难,官差奉旨抢劫,连气势都比往日盛了许多,除了搜刮金银之外,还不忘顺手牵羊拿些别的值钱东西,一时间京城上下民怨滔天。   毕竟时间太过仓促,到了晚上只凑出三万两金子,二百万两银子,远远不够蒙古人要求的数量,其实民间搜刮的根本不止这个数字,大部分都被中途截留了,眼见朱由校发愁,魏忠贤又献上一计:“皇宫中很多黄金饰物、佛像可以暂且应急,实在不够拿些铜香炉凑数也行,反正东西多,鞑子也没时间清点。”   “也只有这样了,拿铜器糊弄糊弄鞑子。”君臣们都呵呵笑起来,笑完之后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堂堂天朝上国被人家打到京城跟前,砍瓜切菜般大杀一通,现在又被逼着搜刮全城收集金银买平安,连铜器都拿出去凑数,这事着实有点丢脸啊。”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半晌,朱由校才道:“都散了吧,快去凑金银。”   忽然大殿门口传来一声喊:“不用凑金银了,我大明胜利在望!”   众人一起扭头,原来是冒辟僵正独立在乾清宫门口,月色照在他的身上,自信的微笑加上手中轻摇的纸扇,真有羽扇纶巾,诸葛再世之感。   “辟僵,你怎么逃回来了?”侯恂失声问道。   冒辟僵微笑着摇摇头:“敌营虽然严密,但在我眼中,不过尔尔,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此番深夜回京,就是来向陛下和诸公报告一个好消息,鞑子快完了。”   众人顿时大喜过望,围过来问这问那,那边魏忠贤不高兴的咳嗽了一声,大家才醒悟过来,赶紧簇拥着冒辟僵来到皇上面前,冒辟僵行了君臣之礼,朱由校赐了座位茶水,让冒辟僵细细将事情到来。   冒辟僵口才原本不错,再加上故事颇具戏剧性,他口吐莲花将事情的曲折性和精彩程度又加深了几分,听得众人啧啧称奇,心情为之跌宕起伏。   终于讲完了故事,众人还沉浸其中久久不能自拔,还是侯恂首先开口:“那刘宗敏,果然会顺江而下勤王救驾么?”   “错不了,鞑子最忌惮的就是他,刘将军也是以骑兵见长的,星夜兼程赶到武昌,征用民船南下,顺风顺水,不会比鞑子晚太久的。”冒辟僵胸有成竹地说。   “刘宗敏此人本官早有耳闻,原先是个铁匠,天生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后来从军在袁督师麾下为将,因为一些琐事一直被刘子光这个奸贼打压,官职没有升上去,唉,可惜了。”一名自以为了解内幕的兵部官员沉痛地说道。   “如此良将,怎可埋没,等他到了京师,朕要重重封赏。来人啊,金银暂且入库,加强城防,等待刘宗敏的援兵。”   次日,对岸的蒙古兵开始伐树造船,将随身携带的牛皮筏子充气,准备渡江攻城了,朱由校亲临城头观看,望见很多蒙古军直接骑着马就下水了,马匹驮着人在江中游动,如履平地,当场把朱由校吓得面色苍白,问魏忠贤道:“刘宗敏怎么还没到?”   魏忠贤心里也急,若是让鞑子攻过来自己的荣华富贵就算完了,他一横心道:“无妨,京师城池高大,火炮弩箭无数,谅鞑子也攻不过来。”   朱由校急道:“那就赶紧准备啊,你看鞑子都下水了。”   但是蒙古人只是下水溜了个弯,他们才没傻到骑马横渡长江给别人当活靶子的份上呢,这边城墙上也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各种器械迎敌,忽然一名偏将跑过来对魏忠贤耳语了几句,气得魏忠贤劈头就是一记耳光,气急败坏地对朱由校说:“皇上,奴才去去就来。”跟着那偏将来到一旁,低声逼问:“花了几百万两银子置办的大炮呢?”   偏将苦着脸说:“谁知道京城也要打仗啊,那些银子还不是都进了督公您的口袋。”   魏忠贤气得又一记耳光:“咱家怎么不记得,那你说,城墙上那些乌黑油亮的大炮都是什么?摆设么?”   偏将委屈道:“可不就是摆设么,木头做的假炮,外面刷上一层漆,别说离远看了,就是离近了看也是和真的一样,这一手还是督公您传授的呢。”   魏忠贤如梦方醒,可不就是自己传授的么,他认为京师自打永乐爷靖难之役后就没打过仗,根本不需要强大的城防火力,那些买大炮弹药的钱只花了一小部分置办模型炮,其他的都被自己和兵部、京营的官员将军们私吞了。   魏忠贤懊丧的差点拿头去撞墙,清醒一下他又问:“那些以前置办的蒸汽连弩还能用么?”那还是九千岁当政时期办下的工程,花了一百万两银子从利国铁厂订购的新鲜玩意,现在指望不上火炮,用蒸汽连弩也能挡上一阵。   答案不出所料,蒸汽连弩系统早就被这些败家子拆了当破烂卖了,就是说现在南京城防已无任何重武器,只能依托火铳和弓箭刀枪来抵御蒙古人了。   魏忠贤只觉得头晕目眩,现在说啥都晚了,看造化吧,唯一的希望就是刘宗敏能否及时赶到,若是援军不到,就只好护着皇帝跑路了。   蒙古人的效率很高,半天功夫就制造了上百条大型木筏,还把缴获的火炮安装在上面,成了土炮艇,长江水师本来就是内河舰队,吓唬渔民什么的还行,即使面对土炮艇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勉强抵挡一阵,当炮灰使用。   看着北岸号角声起,朱由校和群臣们都傻眼了,魏忠贤舔舔干裂的嘴唇,正要提议弃城,忽然冒辟僵指着江边大喊:“看,有船!”   长江的转弯处出现了一艘大船,桅杆顶上赫然是明字战旗,然后是一丈八的总兵旗,上面写着一个刘字,第一艘船驶过之后,后面是千帆万船。   “咚”一声炮响,战船开火了,距离太远,谁也没打到,只在江面上掀起一个高高的水柱,但是这就已经足够了,蒙古人偃旗息鼓,丢下木筏子仓皇撤退,连绑在筏子上面的火炮都不要了。   “胜了!胜了!”城头上一片欢呼,哪知道更大的危险才刚开始降临。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七十一章 京师陷落   这批沿江而下的明军足有万人,由于没有配备马匹,所以并未登岸追击,向北岸炮轰了一阵子就向着南岸靠过来了。   从船上下来一员大将,背后跟着十几个偏将马弁,匆匆向皇帝所在的城门跑来,跑到城下扑通跪倒喊道:“臣,兰州总兵刘宗敏救驾来迟,死罪,死罪!”   朱由校低头看去,只见这员大将生得虎背熊腰,面色赤黑,端的是一员猛将,心中大悦,道:“请刘总兵上来说话。”   城门打开,刘宗敏一行人进城来到仪凤门的敌楼,解了兵器三拜九叩拜见皇上,朱由校问道:“鞑子因何突破西军防线,你们要给朕一个解释。”   刘宗敏叩头道:“回禀万岁,鞑子打着为逆贼刘子光报仇的旗号,五十万大军悍然东进,本来咱们武器犀利是能防得住的,可是红衫军那些鼠辈竟然毫无民族大义,贪生怕死,投降了鞑子并且为虎作伥充当马前卒,久攻我兰州不下就绕道而走,千里奇袭京城,罪臣查知此事之后来不及禀告袁督师,就带着本部人马星夜来援,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让万岁受惊了。”   别看刘宗敏一个大老粗,这一番话说得还算漂亮,大臣们都捋着胡子点头,朱由校道:“怪不得鞑子能跑这么远啊,原来是有汉奸,哼,这就是刘子光教出来的好兵!对了,刘爱卿官居何职啊?”   刘宗敏叩首道:“臣暂代兰州总兵之职。”   “好,朕再给你加个兵部侍郎衔,刘爱卿要好生报效国家哦。”   “谢皇上恩典!”刘宗敏磕头砰砰响,憨厚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   “起来说话,来人,给刘爱卿赐座。”朱由校很满意刘宗敏的态度,大明朝要是能多些刘宗敏这样既忠厚又骁勇的将军就好了。   凳子搬了过来,刘宗敏不敢坐实,只敢拿屁股边沾着凳子,与其说是坐,还不如说是蹲马步,神态也是谦卑的很,朱由校和群臣都是淡淡一笑,心中皆曰此子可教。于是众人纷纷问起话来。   “刘大人,此番带了多少勤王兵马?”   “刘总兵对付北岸鞑子可有胜算?”   “刘将军需要什么帮助?粮草还是器械?”   面对诸多问题,刘宗敏从容应对,说自己此番前来带了一万五千人马,都是百战精锐之师,在西域曾经把鞑子打的屁滚尿流,要不然鞑子今日也不会看见他刘宗敏的旗号就望风而逃了,对付这些宵小他很有把握,只是现在缺少战马和弹药,难以有效追击,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弟兄们星夜驰援,这么多人挤在狭小的船舱里,已经七天七夜没有睡觉,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了。如果有可能,请为将士们提供一张草席,睡个安稳觉之后再痛歼鞑子。   众大臣皆流涕叹息,多么忠勇的将士啊,有他们在就再也不怕鞑子了,将士们吃苦受累这么久,可是得好好休息一下,正好京营大军损失了五万人,营房都空出来了,直接进去歇息便是。   朱由校当即下旨,开门迎接勤王兵马进城,并且赏赐猪羊美酒大宴三军庆贺胜利,若是往日那些老臣还在的话,断不会如此草率行事,京畿重地是那么好进的么,最多拿出帐篷来让他们在城外搭营,可是如今朝堂上只剩下溜须拍马之徒,又有人有这份心呢。   刘宗敏的部队开进城来,果然是彪悍非常,一看就是百战雄师,眼神里就透出一股肃杀之气,朱由校在城门上检阅大军入城,心情相当之好,又多了一员猛将,能不高兴么。   一场浩劫得以幸免,从皇帝到小民都是非常庆幸,鞑子已经仓皇北逃,又有万余西军精锐拱卫京师,还有什么可怕的,今夜普天同庆,不醉不归,是夜,皇帝在奉天殿摆宴庆贺大捷,又拿出一百两黄金来赏赐刘宗敏,西军其他将校均有封赏,冒辟疆勇探敌营,居功至伟,加封为协办大学士,礼部侍郎,魏忠贤、侯恂等人运筹帷幄颇有功劳,也都有赏赐,一时间人人欢欣鼓舞,高呼万岁圣明。   反观京城百姓之家,却是一片萧条冷清,五万大军覆灭在北岸,朝廷不想着赶紧给他们收尸,反而有了一点小小胜利就大肆庆贺,真是不知道丢人多少钱一斤,傍晚的时候地保又敲锣通知了,说是为了赏赐勤王之师,每家百姓要献出一吊钱来,没有钱拿鸡鸭鹅来顶也行,反正不能亏待了人家西军将士,百姓更加愤慨,明明是西军把守不严把鞑子放进来的,此时赶来救驾是理所当然,凭什么要赏赐,再说了,朝廷不是刚搜刮过一次民财么,地皮都刮下去三尺,怎么又要收钱,这还让人过日子么。   皇帝摆宴,自然不能猜拳行令、胡吃海塞,其实就是个形式而已,大家浅尝辄止而已,酒过三巡之后,朱由校退席,群臣也都散了,各自回府去也。   刘宗敏回到军营,部下们都已经饱餐完毕,一个个磨刀霍霍正等着他归来,见总兵大人来了,几个偏将摘下头盔,露出里面蒙古人的小辫子,冷冷问道:“都安排好了么?”   刘宗敏回道:“妥了,我把赏银分了一半给京营军那些当官的,今晚他们是不会回营了,城头的防守也不会严密,咱们尽可以下手,不过……”   “不过什么?”   “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办到哦。”   “放心吧,答应你的绝不会少你,明国皇帝不就是给你个兵部侍郎的虚虚衔么,咱们陛下可是许给你一个堂堂的王位,比朱由校大方多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刘宗敏放了心,沉声道:“好,一切按计划行动。”   深夜,城北军营里开出一队士兵,全部黑色衣装,左臂缠着白布条,手中的兵器也涂成黑色,他们的目标是城门和京军营房,此时京军们已经喝足了老酒陷入梦乡,辕门口站岗的士兵也抱着枪杆子打瞌睡,那队黑衣人用弩箭迅速解决了岗哨,摸进军营,四处泼洒猛火油,准备放火烧营。   与此同时,仪凤门内,一队锦衣官兵打着灯笼走过来,守门士兵大喊:“什么人,站住。”锦衣官兵答道:“锦衣卫的,奉魏公公手谕来检查城防。”官兵赶紧笑脸相迎,打开鹿砦,放这些上差进来,哪知道他们进来之后就抽出钢刀突然发难,砍死守城官兵冲上城楼,敌楼里正在喝酒的士兵听见动静出来观看,被他们用火铳逼住,一个个按翻在地,用蒲团压住头,火铳抵近射击,声音不大就把人都干掉了,然后点起几个灯笼,冲着夜色中的江面摇了起来。   漆黑的江面上出现了同样几盏灯,这是留守在船上的西军做出的回应,长江水师已经被他们干掉了,战船迅速开往北岸运载蒙古大军。   北岸,阿奴端坐马上,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南京城,得来全不费工夫。”   子时刚过,京城北部突然燃起大火,火焰高达十余丈,煞是骇人,无数乱军游走于街市之间,狂呼鞑子进城了,一时间人喊马嘶,犬吠不绝于耳,巡夜的五城兵马司士兵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街上无人维持秩序,混乱到了极点。   南京夏日极热,老百姓们都睡在院子里,听见外面一片混乱便起床趴在门缝往外看,只见街道上赫然是大队鞑子骑兵纵马奔驰,手里举着火把和弯刀,狰狞之至!老百姓大惊,今天不是还说大败鞑子么,怎么晚上就进了城了?   老百姓吃惊,当官的更吃惊,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坏事了,肯定是今天进城的西军引狼入室,把鞑子引进来了,事到如今也没啥好办法,兵荒马乱的出去就是个死,还不如藏在家里等天亮再看情况呢。   魏忠贤的府邸距离皇宫很近,也是叛军主攻的目标,不过魏公公的亲兵们还是有点战斗力的,看见有人回答不出口令就开火了,两下打成一片,魏忠贤赶紧披衣起身,他还以为是有人来行刺了呢,听说是鞑子进城了也吓得没了主意,呆了半晌才令人护着自己突围冲向皇宫,那里城墙高大,又有精锐的御林军把守,算是最安全的所在了。   京城中衙门不少,当差的更多,但是诸如东厂锦衣卫应天府这些单位的差人都是早上才上班的,晚上不住在衙门,而是住在各自家中,这样就难以组织起有效地抵抗,京营军队倒是集中住在一起,不过反而更容易被包饺子,可怜那些当兵的喝得烂醉,睡得稀里糊涂就丧身火海,死的更冤。   其实要是换在一年前,鞑子都没这么容易得手,关键是现在京城中当权的全都是魏忠贤的嫡系人马,一水的酒囊饭袋,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想着怎么捞钱了,谁也不把正经工作放在心上,再加上麻痹大意,以为京城百年都没遭遇外敌入侵,这次也一定安全,正是这些原因造成了这样一个结局——大明朝的京城,居然一夜之间就落入敌手。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七十二章 二十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   魏忠贤在一队亲兵的拼死护卫下向紫禁城冲去,外面乱的一塌糊涂,鞑子骑兵往来冲突,肆意纵火,很多房屋被焚烧的百姓逃出来又遭到屠杀,一路上触目惊心,伏尸遍地,魏忠贤等人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紫禁城的西门。   鞑子兵初进南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有刘宗敏认识皇城的位置,此时他正领着人马猛攻午门呢,西安门这边暂且安全,魏忠贤等人来到城门下呼救,让守军赶紧开门放他们进去。   守军生怕有诈,怎么喊也不开门,魏忠贤无奈,只好拿着灯笼亲自来到城下叫门,守军看到真的是魏公公到了,赶紧放下吊篮,接魏忠贤上去,但是城门是万万不能开的。   魏忠贤刚被接上去,鞑子兵就杀到了,还没来得及登城的亲兵们被一阵乱箭射死,御林军们赶紧还击,两下打成一片,鞑子的火力很猛,弩箭和火铳雨点一般打上来,角楼的琉璃瓦和城墙砖的碎片到处飞溅,御林军们平日里疏于练习,火铳的准头很差,一直被人压着打,魏忠贤见不是事,赶紧叫了几个人护着自己奔乾清宫去了。   皇帝身穿黄色内衣,小脸煞白坐在龙椅上,天气虽然炎热,他脸上依然有冷汗流下,看见魏忠贤进来立刻蹦起来喊道:“小魏子,到底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了?谁在攻打紫禁城?谁在阴谋叛乱!”   魏忠贤哭拜于地:“陛下,大事不好了,鞑子进城了。”   “什么!鞑子不是败了么?刘宗敏呢,快传刘宗敏救驾!”   “陛下,鞑子恐怕就是刘宗敏放进来的。”   朱由校一下子瘫软在龙椅上,过了片刻又蹦起来,一脸病态的酒红色:“快调兵救驾!京营禁军呢,五城兵马司呢,锦衣卫呢,快快都给朕调来!发报!发电报,调袁崇焕和袁承志进京,调浙江福建湖广的兵进京!”   “陛下,远水解不了近渴啊。”魏忠贤此刻也是心急如焚,外面一团乱麻,各路人马联系不上,也不知道敌军到底有多少,控制了京城多大范围,总之全乱套了。   外面炮声、火铳声更加密集了,午门方向火光冲天,看来敌人动用了重火力,御林军统领赵尔虎踉踉跄跄跑进来,盔甲甲斜狼狈不堪,也顾不得君臣之礼了,大声喊道:“陛下,弟兄们撑不住了。”   “就这样完了么?朕还没去泰山封禅呢。”朱由校忽然冷静下来,站起来呢喃了两句,摇摇晃晃朝后面走去,走了几步忽然摔倒,几个小太监赶紧搀住,魏忠贤扑上去哭道:“陛下您一定要挺住啊,奴才豁出这条命来护着您杀出去,咱们去江南,去上海,那里有军队有炮舰,咱们还能东山再起啊。”   “对啊,朕不光只有一个京城啊,朕要突围,朕要东山再起!朕绝不会让人看了笑话的,赵尔虎,你还有多少人马?”朱由校清醒过来,咬牙切齿地问道。   一辆金碧辉煌的御车从东安门驶出,周围簇拥着大队御林军,火铳齐发杀出一条血路来直奔朝阳门而去,只要出了朝阳门就算安全了,可是等到了朝阳门下,城楼上忽然出现了一排火把,黑洞洞的火铳瞄着下面,御林军们都是贵族子弟银样蜡枪头,苦战了半日早就精疲力竭,此时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无奈之下只好丢下兵器投降,可是鞑子的火铳还是打响了,御车分毫未动,周围的御林军却全数被杀,一名蒙古将军纵马奔过来,一跃跳上御车顶,拔下上面插着的龙旗狂呼起来:“汉人的皇帝被俘虏了!”鞑子兵们一起举起武器欢呼,声震云霄。   此时天际一艘涂成黑色的飞艇无声的划过,朱由校望着下面的惨状,一滴眼泪落到了手上,他吸了吸鼻子,不敢再看,专心摇动起螺旋桨的人力手柄来。   京城十三城门陷落,城北大营陷落,应天府陷落,锦衣卫衙门陷落,五城兵马司陷落,紫禁城陷落,一夜之间,偌大一个南京城尽落敌手,官兵伤亡被俘者无数,城内大火几十处,黑烟直冲云霄,满街都是乱兵杀死的无辜百姓。   天色微明,精力旺盛的鞑子们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抢劫,先前预备的那些黄金白银直接打包装车,贪婪的鞑子们又开始扑向了户部、皇宫、京城中富庶人家。   这是一场真正的浩劫,短短几日之内,京城百姓就惨遭三次搜刮,只不过前两次是以普通百姓为主,这次是以达官贵人为主,鞑子们精着呢,他们时间有限,没工夫去那些家徒四壁的穷人家抢劫,专门挑高门大户去抢,原本依附于刘子光或者东林党的那些大臣已经倒台,现如今京城的贵人们都是暴发户,富得快穷得也快,还没过上几天出人头地的日子呢,就打回原形了。   鞑子凶猛,根本不和你讲道理,拿不出金银来当头就是一刀,看见你家小妾闺女啥的长的漂亮,直接撕开衣服当众就上,稍有不从就杀人,鞑子们杀得一身鲜血,身上缠满绫罗绸缎,背上扛着金银珠宝,心满意足的出来之后,还不忘放上一把火,把带不走的都烧了。   当然也有例外,明朝残余宗室人员和朝廷六部官员都安然无恙,他们被集中起来关押,有吃有喝,不知道鞑子打的什么主意,侯恂、冒辟僵等人都在其中,冒辟僵是喝得烂醉从自家床上被抓去的,至今也只有一件被单子掩住身体,其他人也不比他强多少,男女老幼皆衣冠不整,狼狈不堪地蹲在太庙广场上,在阳光下暴晒着,等候蒙古人的发落。   皇宫同样遭到了洗劫,无数古玩字画被践踏撕毁,无数珠宝玉器被野蛮的塞进羊皮褡裢,很多带不走的绸缎被子衣服,蒙古人就在上面拉屎撒尿,就连奉天殿的宝座上,也留下了一堆屎。   冷宫,皇后徐媛慧正冷眼望着外面,这里是皇宫最偏僻的角落,年老的太监宫女聚居此地,油水很少,所以鞑子暂时照顾不到这里,但是依然能听见远处凄惨的喊叫,那是鞑子兵在欺凌宫女的声音,皇后银牙紧咬,手里握着一根门闩,听着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终于按耐不住冲了出去。   在冷宫附近作恶的不是鞑子兵,而是刘宗敏手下的汉奸部队,鞑子吃肉他们喝汤,只能到这里来抢劫,五个人正在轮奸宫女,忽见一个妙龄女子冲过来,挥着门闩冲他们大喊。   当兵的们都嘿嘿淫笑起来,真是送上门的好菜啊,这小娘子虽说脸色差了点,相貌身段那是相当的出色啊,顿时弃了那宫女,提起裤子来向徐媛慧围过来。   “小娘子生的俊,来让爷香一个。”距离徐媛慧最近的一个大兵肆无忌惮的淫笑着,把一张臭嘴伸过去,可是迎接他的却是坚硬的门闩,皇宫里用的门闩可都是上好的铁力木,比铁杠子还硬,顿时脑浆迸裂,白花花的东西飞的到处都是。   妈的!这小娘们练过,众军恼羞成怒,捡起兵器杀过去,徐媛慧抖擞精神,挥动门闩以一抵四,居然将他们杀得节节败退,门闩上又沾了许多鲜血和脑浆。   但徐媛慧终究是一个女人,再加上长期起来被魏忠贤克扣饭食,营养严重不良,接连打死几个人之后体力就跟不上了,而敌人却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将她围住   徐媛慧虽然被打入冷宫,但是皇后的身份却没有剥夺,她身上依然穿着凤裙,叛军中也有识货的家伙,知道一般人的衣服上不能随便绣凤的,赶紧通报刘宗敏,可巧刘宗敏正在附近,闻报迅速赶来。   “你是皇后?”刘宗敏手扶腰刀,颇有兴趣的打量着徐媛慧。   “姑奶奶正是大明皇后!逆贼,受死吧!”徐媛慧本来就是泼辣人,许久以来在皇宫中性格受到压抑,再加上在冷宫中饱尝艰辛,心中郁闷极深,此时发泄出来威力不可小觑。一门闩打过来,刘宗敏拔刀相迎,硬生生被逼退了半步。   但是徐媛慧已经是强弩之末,砸出这一门闩后就没了力量,反被刘宗敏发力崩飞了门闩,钢刀一晃,架在徐媛慧脖子上:“皇后咋了,皇后一样是女人,一样得陪爷们困觉!”刘宗敏气势汹汹的吼道。   “呸,我操你祖宗,狗汉奸!”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吐在刘宗敏脸上,,徐媛慧用眼角瞄着刘宗敏,那眼神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刘宗敏被激怒了,暴喝一声扬起了钢刀,徐媛慧眼睛一闭,无畏的扬起了头,露出白生生修长的脖子,可是钢刀并没有落下,因为刀身被一根长鞭缠住了。   “住手,都给我住手!”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徐媛慧睁眼看去,只见一员鞑子女将英姿勃勃走过来,根本没把刘宗敏等人放在眼里。   “二十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大明朝这么多男人,居然不如一个弱女子。”那女将扫视一圈,冷冷道。   “这句话显然把在场的人都给侮辱了,但是没人敢吱声,就连刘宗敏也只敢诺诺道:“这泼妇杀了卑职好些兄弟,请元帅将其赏给卑职发落。”   “技不如人,杀了便杀了,有什么了不起,再说了,她可是皇后,皇后是你能发落的么?”女将很轻蔑地看了一眼刘宗敏,对徐媛慧道:“你跟我来,他们不敢动你。”   徐媛慧迟疑道:“你是谁?”   “我也是皇后,不过是大夏朝的,我叫阿奴。”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七十三章 伪明   奉天殿广场上已经扎起几顶牛皮帐篷,暂时充作西夏人的指挥中枢,西夏皇后兼副元帅阿奴正召集部下部署下一步行动。   “各部人马注意,明日必须启程北返,侦骑探知江南勤王兵马已经出现在附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阿奴坐在上首说道。   “可是京城的财宝咱们还没拿完呢,这么着急走干什么?”有人大大咧咧的提出反对意见。   “愚蠢!只看眼前蝇头小利,财富摆在这里又不会飞,这次拿和下次拿有什么区别,汉人的皇帝没抓到,袁崇焕他们一定发现了咱们的疑兵之计,现在不走后患无穷啊。”阿奴训斥道。   “汉人有什么可怕的,不过都是些软骨头罢了,京城那么多军队那么多大炮,还不是让咱们一夜之间就拿下来了,依我看不如直接南下,把江南也抢光。”依然有人愤愤不平,想来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哼,若不是有刘宗敏做内应,有缴获的火铳大炮,就算打一年咱们也过不了长江,别说打进南京城了,汉人只是因为上层昏庸才遭此大败,等他们缓过劲来就不好说了,江南水网密集,咱们的骑兵不能发挥优势,汉人同仇敌忾,咱们就要难看了,别说是占据江南了,就是京城这么个烂摊子都难掌控住。”   “怕什么,大不了把他们都杀了,我就不信了,羊一般怯懦的汉人能打得过咱们狼一样凶猛的蒙古人。”   见部下骄狂,阿奴皱起了眉头,高声斥道:“狂妄!你忘了汉人还有刘子光吴三桂这样的英雄么,你忘了在哈密在甘肃,那些红衫军是怎样的英雄善战了!如果不是被刘宗敏出卖,如果不是因为被袁崇焕切断了粮草军火,咱们能打进来么!你忘了他们战死时的样子么,整整三千人连一个投降的都没有!咱们西夏军虽然厉害,但也要认清形势,不可盲目自信,你们明白么!”   被阿奴一阵训斥,众将这才不敢出声了,事实如此,如果不是红衫军粮草军火援军尽断,又被刘宗敏出卖,遭受前后夹击,西夏人今天还被堵在嘉峪关外面呢,能取得今日的战果,除了蒙古人吃苦耐劳善于长途行军之外,到有一半是刘宗敏的功劳。   “把财宝装车,宗室大臣们也押上马车,尽快北返,谁敢延误时间,格杀勿论!”阿奴狠狠的说道。   “可是,可是为什么要带那些汉人累赘呢,元帅您刚才不是说汉人的勤王军队已经围过来了么,带了他们岂不是会延误咱们的行程?”有人小声问道。   “你们这些粗鲁汉子,只懂得打仗不懂得研究汉人,他们可不是累赘,而是人质,知道当初宋朝时候的故事么,金国俘虏了徽宗钦宗二帝,就能长期吃定宋朝。虽然咱们没逮到朱由校,但是手上有他的亲娘,有他的皇后,有朱家的龙子龙孙,有六部大臣,等于整个大明朝的中枢都在咱们手上,谁敢轻易动咱们?”   见众人听得入神,阿奴得意地一笑,又道:“你们不了解汉人,本帅也是系统研究过的,咱们把京城这一摊子连锅端了,其余的汉人未必不高兴,因为很多人因此就有了上位的机会,咱们主动撤出京城,就是送一桩大功劳给他们,感谢咱们还来不及呢,追击?哼,谁会干那出力不讨好的事情,难道把这些被俘的官员抢回去给他们当上司么?”   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众将都被阿奴的谋略折服了,到底是西夏智勇双全第一人啊,要不然噶尔丹陛下也不会放心派她领军东征,这下没人敢说二话了,纷纷起身依令行事去了。   太庙广场,阳光似火,地面晒得滚烫,上千名宗室子女,六部臣工及其家眷就这样无遮无拦地暴露在烈日下,往日里这样天气,他们早就躺在后花园的树荫下守着喷泉喝酸梅汤了,身后还有侍女摇着扇子,可是如今别说酸梅汤了,就连水都没有一口,许多人热的昏厥过去,有人壮着胆子向看守的蒙古兵讨水喝,讨来的却只有一阵鞭挞。   阿奴开完会路过广场,忍不住拨马过来瞧瞧这些皇室贵胄达官贵人,居高临下望过去,只见这些只穿着内衣的人们和外面那些百姓也没什么不同,一个个嘴唇干裂,头发蓬乱,眼神萎靡,要多沮丧有多沮丧,阿奴的目光i扫视过去,忽然眼中一亮,原来她看到了一个神情高傲的帅哥。   “把那个人给我拖出来。”阿奴用马鞭子指了指人群中的冒辟僵,两个蒙古兵立刻扑上去将冒辟僵揪了出来提到阿奴马前,冒辟僵并不下跪,只是整了整衣襟,冷哼一声将脸别过去。   “小帅哥脾气很大哦,来,咱们这边说话。”阿奴翻身下马,率先进了旁边的帐篷,冒辟僵也被蒙古兵粗暴地推了进去。   “好热啊,南京的天气真是不如草原,夏天热的人喘不上气。”阿奴说着,将身上的袍子解开扔到了地上,露出里面真丝的内衣,内衣下面是傲人的双峰,冒辟僵看了一看就扭过头去,不屑地哼了一声。   阿奴娇笑起来:“你不是洪承畴,我更不是大玉儿,你虽然是个帅哥,但是并不合我的胃口,我喜欢的是能征善战的大英雄,你们大明倒是有几个,可惜……呵呵,扯远了,叫你来是想感谢你那天为我们所做的事情,没有你这个蒋干,曹操也不会相信黄盖的,不管是不是出于你的本意,我阿奴做事不喜欢亏欠别人,所以我决定送一场富贵给你。”   “让我认贼作父和鞑子合作,办不到!”冒辟僵怒斥阿奴,掷地有声,但阿奴却并不生气,格格笑道:“非也,我们大夏和大明本来就是兄弟之邦,哪来这么深的仇恨,当弟弟的昏庸腐败,当哥哥的过来给他提个醒,打打屁股,算不得什么大事,朱由校是个昏君,不适合做皇帝了,所以我们把他带走教训去了,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啊,我就想从宗室中找出一个合适的人来当这个皇帝,至于辅政大臣么,就让你来当算了,我可以送给你一万俘虏兵,配发全套的兵器,你觉得如何?”   冒辟僵沉默不语,显然脑子在高速运转,盘算着事情的真伪和成功的可能性。   阿奴又笑了,“别怕,不是树立傀儡,我们大夏军不会留一兵一卒在南京,大权全部由你掌管,就算我们前脚走,你后脚派兵追击也行,只要你有这个胆子。”   听到这话,冒辟僵才吃了定心丸,他知道这样重大的人生际遇一生中很难遇到几次,错过就再也不会重来了,当下坚定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   阿奴的策略是对的,因为江浙的兵确实在向南京逼近,就连京城里面也渐渐有了反抗力量,起初被打懵的明军悄悄组织起来,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截杀落单的蒙古兵,城外更是有着成建制的部队,依靠熟悉的地形杀伤出城抢劫的蒙古人,他们神出鬼没,枪法如神,听说是老南厂的一帮人拉起的队伍,端的不可小觑。   但这些都和阿奴无关了,西夏军已经开始有步骤地撤离南京,他们带走了满满上千车的金银财宝,古玩字画,还有千余名皇族和官员,皇族子孙,在前朝的时候曾经遍布天下,多达几十万人,但是在后来的战乱和政治斗争中,有相当一部分被杀或者被贬为庶民,从几十万人锐减到几万人,后来宁王造反,又株连了一部分人,再后来就是朱由校大杀宗室,寻了各种各样的由头把宗室中的青年才俊杀戮一空,留下的不是等死的老人就是妇孺了。   京城中流传着这样一条消息,说是朱由校已经被俘虏,西夏人准备把他带到遥远的西域去关押,这样的情形让人们想到了宋朝时候的靖康之耻,但是除了悲愤他们又能如何呢,军队都打散了,遍地都是草头王,谁也不听谁的,所有朝廷机构都垮了,官员被掳走,京城完全陷入无政府状态,别说追击鞑子了,自己人不打自己人就是好事了。   正在群龙无首之际,冒辟僵毅然站了出来,挽狂澜于既倒,收编了一支京营禁军,搜罗了一些读书人担任六部官员,推举老福王的遗腹子——一个不满月的娃娃为皇帝,改元弘光,在南京建立了新的朝廷。   同一天,天启流亡政权在上海建立,大明朝呈现天有二日的局面,地方官府真伪莫辨,不知道到底该忠于哪一方,外敌尚且未退走,内战就一触即发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七十四章 长烟落日红衫来   江淮平原上,一支庞大而奇怪的车队正在行进,这支车队中有蒙古人的矮马,有中原的骡子和毛驴,有金碧辉煌的皇家御车,有简陋到了极点的乡下两轮骡车,成员更是千奇百怪,除了彪悍的蒙古兵以外,还有大批中原衣装的男女老幼,跟着车子凄苦的行军,稍有迟缓就被鞭子狠抽。   这是满载而归的西夏大军,这次打草谷可是打得钵满盆满,不光把南京城的金银财宝全抢走了,还顺便绑架了好多肉票,别小看这些蓬头垢面的旅人,哪个不是皇室贵胄,达官贵人啊。   上千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男女老幼随着大军步行,势必影响行军速度,有将军建议把这些累赘就地活埋了,以便提高速度,尽快返回西夏,但是当场被阿奴否决,这些累赘的用场大着呢,无论是兴办傀儡政权,还是索要赎金,都有大用,中原汉人讲究仁孝,父母妻儿在别人手里,无论如何,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会要回去的,不然会被世人诟病,阿奴把握汉人的心理绝对有一套,要不然噶尔丹陛下也不会放心让她独自领兵偷袭南京。   行军速度缓慢并不可怕,别看现在处于明朝的腹地,不过明朝政权已经垮了,短期内难以形成对地方政府的有效统治,再说明朝军队一共就那些,还都集中在京师和边境,这些军事情报都记载在兵部的档案里,全被阿奴看过了,所以才不慌不忙。   明军能战者首推红衫军,但是由于刘子光的流亡,这支军队已经名存实亡,剩下的袁崇焕西军已经土崩瓦解,只剩下几万人困守潼关,袁承志新掌河北军,要面对北蒙古察哈尔部和关外的满清余孽,也腾不出手来,至于河南山东湖广等地,年年征兵拉夫,青壮已经不多了,地方州县能拼凑出四五百拿着红缨枪的壮丁就算很不错了,可是剿匪还凑合,和西夏大军对抗那是螳臂当车,   所以西夏大军完全不必惊慌,只需按照原路返回即可,沿途州县的守备民壮根本不敢阻击,西夏军不去讨伐他们就谢天谢地了,只能眼巴巴望着大军过境,垂泪不已,也难怪,这种皇室集体被俘的屈辱只有宋朝时期的靖康之耻可以相提并论了,汉人的奇耻大辱啊。   不过朱明皇室的待遇要比赵宋皇室强一些,至少皇后不会被蒙古兵肆意凌辱,这和阿奴本身就是西夏皇后分不开关系,这位奇女子早先并不是噶尔丹的妻子,而是他的嫂嫂,葛尔丹的兄长被人暗害以后,葛尔丹毅然放弃了活佛的位子从吐蕃返回部落为哥哥报仇,重掌准噶尔大权,在斗争的过程中和嫂嫂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于是顺理成章娶了她过门,蒙古人本来就不讲究那些俗礼,阿奴本身又是智勇双全,熟读汉人书籍,成婚以后成为噶尔丹最得力的助手和谋士,西夏军队的副元帅,这次奔袭南京的任务异常艰巨,搞不好满盘皆输,搞好了对西夏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入主中原统霸天下事半功倍啊,所以噶尔丹才会派自己的皇后亲自前来。   四轮御车不紧不慢地行进着,徐媛慧捧着一个瓷碗正在给皇太后喂药,皇太后中风以后就卧床不起,身子骨弱得很,现在又被鞑子兵俘虏,更是气得病情加重,御车虽然豪华,但是道路实在差劲,一路上颠簸的厉害,眼瞅着皇太后有进气没出气了,徐媛慧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皇太后对她这个儿媳妇还是照顾的,要不是太后病倒,朱由校也不敢把皇后打入冷宫,娘俩相对无言,泪落涟涟。   皇后和皇太后有马车可以坐,那是阿奴的关照,其他人可没这个待遇了,别管是金枝玉叶的王妃世子还是什么三朝元老,世袭公侯,全得老实的拿脚走路,可怜这些人以往出门就是车马随从,自家院子里走路都有侍女小厮搀着扶着的,前半辈子没走的路这几天全补回来了,一个个脚上走的都是燎泡,还不敢落下半步,因为鞑子的皮鞭在旁边等着呢,稍有懈怠就是狠狠一鞭子抽的你皮开肉绽。   走路也就走路了,关键还要帮着推车,这一辆辆大车里装的可都是金银珠宝,分量可不轻,时值夏日,时不时的会下点暴雨,把道路搞得泥泞不堪,车轮深陷其中骡马无能为力,就只好用人推,一帮子细皮嫩肉的达官贵人如同他们往日最瞧不起的泥腿子一般赤脚踩在烂泥里,挽着袖子,捋着裤管,喊着号子推车,膀大腰圆的蒙古人骑着健马不但不帮忙,还在一边指手画脚的,动辄拿鞭子抽人,更让他们感到刻骨铭心的耻辱。   日头西沉,天边一抹彩霞,又到了打尖休息的时间,众人在蒙古兵的喝令下停下脚步,给骡马解开挽具,拾柴生火做饭,旁边正好有个水塘,在阳光下走了一天的人们又饥又渴,纷纷过去饮水,可是这也要等到西夏大兵们痛饮完了之后才能轮到他们,硕大一个水塘被大兵们和战马喝的都快见底了,只剩下塘底污泥中一汪汪的脏水,昔日的王公贵族们现在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在烂泥里喝水,大伙儿互相望着彼此沾满污泥憔悴的形容,无不黯然落泪。   俘虏们的食物很差劲,根本就是马料,各种牲口吃的粗粮搅合在一起煮成的稀粥,没有盐没有油,难吃到了极点,既便如此也不能管饱,蒙古人怕他们吃饱了有力气逃跑,另外也是刻意想羞辱这些人,一个大铁皮筒里盛满了这种稀粥,俘虏们拥挤在马车前,充满期盼的眼光望着负责发放食物的蒙古兵,蒙古兵拿着马勺不慌不忙等着人们给他下跪磕头,这是每天饭前的保留节目,也是为了剥夺这些人自尊的一个策略,领饭的人必须磕头谢恩才能赏赐一勺子稀粥。   亡了国的人哪还有自尊可言,如果不吃饭就会没力气,没力气就走不动路,走不动路就会被蒙古兵杀死,所以大家无一例外地选择了屈服,当然有些自诩骨头硬的老家伙并未给蒙古人下跪,但是他们却选择了更加怯懦的举动,那就是让妻小来领饭,自己躲在一边保持着可笑的尊严。   好不容易领完了稀粥,一堆人围在一起吃着那点可怜巴巴的稀粥,蒙古人此时已经吃饱喝足了,一个个打着饱嗝走过来,狼一般的目光在人群中踅摸着,寻找着可口的猎物,尽管贵妇人和小姐们用泥巴抹脏了面孔,又刻意压低了头颅,但还是被蒙古人挑了出来,淫笑着将她们抗在肩膀上朝旁边的树丛走去,男人们再也坐不住了,愤然起身怒目而视,双拳紧握,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但是蒙古兵才不怕呢,他们只要将手往腰刀柄上一放,男人们刚刚鼓起的勇气就泄了,一个个垂头丧气坐了下去,蒙古兵狂笑不已:“汉蛮子都是软骨头,偌大一个国家连一个真男人都找不着,怪不得败在俺们手下。”   男人们也都是皇室贵胄、世袭公侯,大明朝的精英阶层,此时被人羞辱却无言以对,大明朝不是没有男人,不是没有硬骨头,早了不说,一年前就有人提兵大破西夏,把葛尔丹打的俯首称臣,可是这样的大英雄却被栽赃上一个叛乱的罪名,搞得人家家破人亡被逼流亡,搞得大明朝失去了屏障。   刘子光被冤枉的时候,这些人没有一个站出来为他鸣冤叫屈,甚至有人拍巴掌叫好,魏忠贤祸乱朝纲的事情他们也都有份,总之沦落到今天这个境地,大家全都脱不开干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大明朝已经亡了,从太后到皇上,再到所有的宗室子弟,六部九卿官员都成了人家的俘虏,(俘虏不知道朱由校逃脱),苍茫大地群龙无首,必将乱作一团,群雄四起,逐鹿中原,黎民百姓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至于这批人,宋朝徽钦二帝及其宗室就是榜样,西夏人实力比当年的金人还要厉害,他们这些人都免不得一个坐井观天,老死异乡的悲惨结局。   大家都是读过书的人,知道靖康耻的典故,中华民族最屈辱的一页莫过于此,本来以为天启中兴,能四方来拜万国来朝呢,哪知道最后居然重演靖康之耻,身为大明朝的精英,身为堂堂男子汉,身为丈夫和父亲,面对国家之耻,妻儿之耻,还有自己的耻辱,他们却无能为力,这是何等的绝望和悲怆啊。   忽然,一个站在大车上警戒的蒙古兵手舞足蹈大叫了起来,还举起火铳朝天鸣了一响,蒙古军们被惊动了,纷纷上马备战,俘虏们顺着蒙古兵面对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山坡上,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挺立着,一人,一马,一面战旗。   鲜红的战旗在晚风中猎猎飘扬,上面一个明字刺激着每个人的视觉神经,马上的骑士一袭红衫和战旗交相辉映,在落日下显得那么醒目。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七十五章 十面埋伏   虽然只有一个人,也足以引起西夏军高度的重视,他们纷纷上马整队,给弓上弦,给火铳装填子弹,战鼓敲起来,螺号吹起来,传令兵四处奔走,训练有素的上万大军短时间内就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另有数千劲骑随时准备包抄打击敌人,总之是严阵以待,不敢小觑这区区一个人。   虽然只有一个人,也足以引起俘虏们的希望,关于红衫军的传奇故事他们听得太多太多,虽然在场的很多人是刘子光的对头,当刘子光流亡海外的时候他们曾举杯相庆,当袁承志在河北大杀红衫军的时候他们曾叫好喝彩,但是当真正的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还是信赖红衫军,依靠刘子光。   阿奴的部队足有两万精锐怯薛军,怯薛军满万则无敌的神话已经被刘子光打破,但是那是在武器不对等的情况下,如今西夏兵也用上了火铳和大炮,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这两万精兵说能横扫天下有点夸口了,但是横扫中原可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阿奴依旧谨慎,因为她太清楚刘子光的作风了,阿奴研究了刘子光的所有战例,知道这家伙从不按照常理出牌,要知道现在可是处于适合骑兵冲锋的平原地区,即使是袁崇焕也不敢和西夏骑兵野战,这个时候出现的敌人只能用妖异来形容,除了刘子光本人有这个胆略,这世上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   西夏军严阵以待,其实将军们丝毫不以为然,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路从中亚尸山血海中杀过来的,什么阵仗没见过啊,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小小的旗手吓倒,但是主帅有令,身为战士的他们就绝不会轻敌,骑兵们迅速整理好了队形,静静的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那名举着大旗的红衫士兵就站在西面二里处的山坡上,虽然是平原地带,但是小丘陵还是连绵不绝的,不过这并不能妨碍骑兵的冲击,阿奴不愧是西夏名将,短暂判断之后就下达了从两翼包抄的命令。   红衫军已经名存实亡了,不管是西部的红衫军还是河北的红衫军都死的差不多了,刘子光也早已流亡海外,此时出现的红衫将士很有可能是冒名顶替的,拉大旗作虎皮,以为俺们西夏人怕这个呢,呸,西夏将士又不是吓大的!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派出两路小股精骑包抄夹击,先探探对方的路数再说。   两个百人队被派了出去,骑手们纵马扬鞭飞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小山包后面杳无痕迹了,等了半天也没有一个活人出来,阿奴面色不改,继续调兵,这回派出的是整整一个万人队,领兵的是万户长土布立花,西夏军一共只有不足两万人,一次就派出去一半,看来有些莽撞,其实很有道理,这种情况下最忌讳添油式的用兵,要么不打,要么就全上,阿奴采用的这种近乎光棍式的战术,类似于赌博时候的SHOWHAND,因为她知道,不管对方有多强大,都不可能吃掉整整一个怯薛军万人队。   既然是万人队,就不用采取什么包抄合围的战术了,骑士们直接排成楔子形的冲击队形冲着那座山坡奔过去,肆万只马蹄敲击在大地上的轰鸣震人心魄,掀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连夕阳都被挡住了颜色,锋利的刀枪黯淡无光,铁器铿锵,马蹄隆隆,战俘们第一次见到蒙古大军集体出击,这阵势让他们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做铁骑,在这样无敌的军队面前,红衫军还能从容面对么?   每个人都不知道答案,包括那位表面看起来无比镇定的阿奴元帅。   在西夏军冲上山顶的那一瞬间,那名打着战旗的红衫军拨马便走,然后是黑压压的西夏骑兵占据了山坡,没有停顿的继续追击而去,潮水一般的骑兵漫过山坡,没有听到火铳射击的声音,也没有冷兵器交锋的声音,敌人怕是见势不妙退走了,阿奴脸上渐渐浮起了笑意,我就说嘛,汉人不可能在这地方组织起像样的军队来。   土布立花挥刀冲在最前面,大将身先士卒是蒙古人的传统,蒙古人敬重勇敢的汉子,万户长土布立花就是草原上最勇敢的头狼,战马在中原大地上疾驰着,这里不比天山脚下的草原那么丰美平坦,但也能让马儿跑起来,周围全是忠心耿耿的弟兄们,大家的马鞍子上都插着汉人最先进的火铳,怯薛军配上迅雷铳,简直就是黄金组合,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是对手。   那个举着战旗的汉人在前面狂奔着,土布立花阻止了手下射杀他的尝试,他想生俘这个汉子,剥开他的肚子看看胆到底有多大,居然敢在蒙古人面前耍花样,敌人就在前面,土布立花狂吼一声,一马当先。   翻过小山坡之后的地形稍微有些复杂,左边是树林,右边是大片的水田,都不适合骑兵突击,从山上下来的骑兵们如同汇聚到瓶子口的水流,一下子拥挤了起来,而冲在最前面的土布立花尚不自知。   天色愈发昏暗了,前面隐约是个树林,那个举着战旗的敌兵奔到树林前忽然勒马站住,回头大吼:“鞑子受死吧!”   随着这声吼叫,树林里飞出无数个黑乎乎的东西,朝着骑兵集群铺天盖地打过来。   原来在这埋伏着啊,土布立花毫不慌张,早就料到汉人会有此一招了,他才不管打过来的是什么玩意呢,怯薛军没有怕死的孬种,打仗不死人还叫什么打仗,所有蒙古骑士都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别管汉人打的什么,只要速度够快冲到他们面前,那胜利就是属于自己的。   冲的最快的百十名蒙古兵是躲过了打击,后面那些拥挤成一堆的骑士们就没这么走运了,黑乎乎的东西落到人群中爆炸开来,惊天动地的巨响摧残着所有人的耳膜,这玩意比大炮还响啊,无数人和马被气浪抛向空中,又重重的摔下来,七孔流血而死,侥幸没被炸死的人眼前全是小星星,脑子里嗡嗡乱响,有些人理智尚存,按照军官教过躲炮弹的办法趴在地上,还有些人则是完全凭着本能趴到了地上,想以此躲过这恐怖的轰击。   但是他们错了,这并不是炸起来有一定角度的炮弹,而是油桶里发射的炸药包,全靠气浪杀伤敌人,如果趴在地上的话,等于完全彻底的吸收了来自于地面的冲击波,炸药包那点威力一点没糟蹋,这些伙计死的比那些站着的人还惨些,五脏六腑都碎了,表面上还看不出啥,除了七窍流血之外。   但蒙古兵实在太多了,一轮打击只干掉了千把人而已,其余的骑士趁着敌方重新装填的间隙,迅速向左右两边疏散,树林和水田虽然影响骑兵机动,但总能散开队伍躲避打击。   他们又错了,等到水田里聚满了骑兵的时候,一发燃烧弹射进了“水田”里,顿时火焰冲天,肆虐的火舌瞬息之间就吞没了骑兵们,这哪里是什么水田啊,分明是倒满了猛火油的炼狱。   往树林里冲的骑兵们也没讨到甜头,到处是陷坑,地雷和铁蒺藜,简直寸步难行,等他们用人马的尸体填出一条血路之后,火攻同样降临,天干物燥,树林里堆满了火药罐,干草和猛火油,这一烧起来可比水田里持久的多,冲进来的蒙古兵能全身而退的少之又少。   但依然有数百名意志坚强又幸运的骑手冲过了火线,跟随在万夫长阁下的马后向敌人的阵地猛冲,既然长生天庇佑了他们,就是让他们为安答报仇的,他们一个个身子绷紧如同弯弓,眼睛死死盯着敌人,马刀举在头顶,等着给敌人雷霆一击,砍下他们卑微的首级告慰英灵。   可是那帮人面对英勇无比的蒙古健儿,居然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距离太近已经不能发射炸药包,他们不慌不忙的掀开苫布,露出了一架架从没见过的兵器,虽然说不上名字,但是那种金属的质感和工业产品邪恶的美感依然让蒙古骑士们头皮一麻。   一片火舌闪过,蒙古兵们如同韭菜般连人带马翻倒在地,后面的人前仆后继,玩命的向前冲,但不管他们怎么拼命,都冲不过那条火线,这些愚昧的游牧民族士兵自然不懂得什么叫做机关枪。漫说是拿着落后武器的他们了,就算是达到二十世纪水平的步兵都难以逾越由这种武器组成的防线。   蒙古军大阵,每个人都听到了小山坡后面的爆炸声,看到了冲天的火光,闻到了人肉烤焦的味道,每个人的脸色都是青一阵白一阵,包括镇定自若的阿奴殿下在内。   一万人啊,那可是整整一万精锐骑兵,而且配备了最先进的火铳,受过系统教育,知道如何躲避炮击和空袭的最强战士,居然就这样有去无回了。阿奴心肠再硬终究还是个女人,她咬着嘴唇不说话,握缰的手已经发白,敌人到底有多少,装备了什么武器,她一无所知,天色渐晚,敌人在暗处我在明处,形势越来越不利了。   手里只有一半人了,阿奴不敢再轻举妄动,她下令就地扎营,用马车围成一个城寨,点起篝火来准备迎击敌人。   “元帅你看!”亲兵一指前方,阿奴抬头看去,只见那名红衫骑士又回到了山坡之上,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但是山坡后面冲天的火光依然将他清晰的剪影衬托出来,一人,一马,一面战旗。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七十六章 好汉也架不住三泡稀屎   阿奴心中巨震,直觉告诉她这个旗手就是刘子光本人,一万精锐骑兵啊,就这样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要知道这一万人可都是精选出来的最强战士,每个人的马刀下都有几十条人命,他们杀人无数,灭国无数,纵横千里从未遇到敌手,在南京城下更是达到了巅峰,两万人马就击败了大明帝国,跨越天堑坚城,俘虏对手的妻女子孙,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威风啊。   可是时隔不过几日,西夏军就从云端跌到了谷底,这场战斗自始至终连敌人大队的影子都没看见,就只看见一名旗手而已,这种状况如何不让人心惊胆寒。   天已经黑下来了,四野茫茫,风吹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音,山坡后面依旧是火光冲天,那个旗手屹立不动,整个人在火焰背景的衬托下,就如同地狱来的使者一般,阿奴觉得心疼在加剧,而且慢慢从上面挪到了下面,小腹内如刀搅一般,不好,吃坏肚子了!   这种情况很少见,即使条件再艰苦,阿奴也是很注意饮食卫生的,主食是肉干和馕,喝马奶和清水,基本不吃汉人的食物,怎么会突然闹肚子呢?   人有三急,这内急算得上头一号,大号比小号更加迫切,因为小号纯粹是水,憋一憋能控制得住,大号就不一样了,内容比较丰富,除了固体之外还有大量的气体,而且这种气体不断在增加,膨胀,充斥着肠道,巨大的压力仅靠括约肌是控制不住的,所以虽然大敌当前,阿奴还是翻身下马,一手捂着肚子,两条腿紧并着朝她的帐篷挪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部下:“坚守不许出战,有什么情况迅速通报。”   部下狐疑的看着副元帅一脸苍白走进帐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队伍中渐渐响起了噗噗的声音,此起彼伏交相辉映,音调千奇百怪,但是气味却是统一的恶臭,不少憋不住的士兵翻身下马,跌跌撞撞的跑去一边解开裤子就拉,有那实在来不及的,施展蒙古人精湛的马术,蹲在鞍子上就解决了,军官们也管不了,因为他们同样面临这个问题,一时间队列中恶臭连连,屎尿横流,哪里还能找得到西夏铁骑的样子。   外面乱成一片,身为主帅的阿奴却根本听不见,因为此时她正在苦苦的煎熬之中,满头黄豆大的汗珠,后背都湿透了,眼前一阵黑雾,脑子里晕晕乎乎的,耳鸣不断,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腹中的痛楚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总之意志坚强的阿奴这回是彻底失败了。   粗野的蒙古汉子们肠胃就是好,拉了一泡之后喘口粗气,刚把裤子提上就又感到腹腔内压力迅速增大,于是又再次褪下裤子排泄压力,有些同志拉得精疲力竭满头冷汗,蹲都蹲不住了,只好用手拉着马尾巴,这些人最倒霉,因为战马也开始拉稀了,不是那种棒球大的马粪,而是黄色的稀粪,如同消防水龙一样喷了他们满头满脸,惨状难以形容。   俗话说的好,好汉也架不住三泡稀屎,任凭你铁打的汉子也能给整趴下了,别说是人了,就连膘肥体壮的战马都憋不住拉稀,你想这药力该有多大啊,事到如今,西夏军从上到下都知道是中了敌人施放的毒药了,毒源很可能就是刚才饮马喝水的水塘,现在说啥都晚了,大军上下全体崩溃,遍地粪尿,连个插脚的空都没有,很多人拉得都虚脱了,躺在粪尿中还在继续往外排泄着,只不过已经没什么好拉的了,只能往外拉血。   反观那些和蒙古人在一个水塘里喝水的汉人俘虏们,竟然大多数都安然无恙,只有几个跟着蒙古人为虎作伥的狗腿子捂着肚子狂泻不止,幸免于难的人们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老天爷开眼了?   难道是长生天在惩罚我们么?西夏将军们也在向天哀号,倘若此时明军发动攻击,他们可是彻底的无能为力了,一个个连刀子都提不起来,战马也都哀鸣着趴下了,四蹄发软怎么也站不起来,两万西夏军,一万死在山坡后面,一万躺在屎尿堆里生不如死,到现在还没看见敌人的真面目,仗打到这个份上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既便如此,俘虏们也不敢擅自走动,他们都被围在车阵之中,而且被这样一个怪异的场面吓呆了,也难怪,一万多大活人,同样多的牲口一起拉稀,这场面未免太壮观了些,神经稍微细点的人都承受不住,更别说这遍地的稀屎都快流成河了,想逃跑也不大容易。   远处云端里传来隆隆的战鼓声,没错,战鼓声就是从云端里传出来的,声音低沉而刚劲,每一响都好像敲在人们心头上一般,突然,一道白光刺破黑夜,将天际照的一片雪亮,然后光柱打在山坡上,就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将那个手持红旗的骑士罩在正中央,那骑士将手中大旗高举,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灯光顿时切换成长条状,覆盖了整个山坡,一队骑士从坡后冒了出来,清一色的红衫,清一色的黑马,清一色的战旗,不过他们手中高举的旗帜和中间那面大旗有所不同,上面的字更多一些。   战鼓声中,一队骑士屹立在山坡之上,四下里都黑漆漆一片,只有这座小山笼罩在天光之下,正如同整个天地当作银幕一般,这种立体声效果,这种视觉效果,即便是美国大片也望尘莫及!下面西夏车阵之中,所有的人都看傻了,就连那些正在屙血的同学也停了下来,躺在屎尿堆里呆若木鸡。   战鼓声一顿,忽然加快了节奏,战鼓号角齐鸣,当中那名骑士一勒马缰,战马前蹄腾空长嘶一声,然后一马当先冲了下来,其余骑士紧跟其后,呈雁翅形从山上冲下来,中间是十八面红底战旗,被风一吹旗面展开,上面全是一样的四个大字:“刘子光到”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七十七章 九十九骑定乾坤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泪流满面,他们知道自己有救了,大明朝不是没有男人,不是没有英雄,每当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总会有人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这次天启之耻也不例外,而他们,这些被俘的宗室们,就是这次国运之战的见证者。   从山坡上呼啸而下的骑兵并不多,满打满算只有百十个人,但是声威却如同百万雄师,尤其那十八面顺风招展的战旗,那四个振奋人心的大字:刘子光到!用最平实也最嚣张的语言告诉他的敌人,老子来了!这是何等的睥睨天下,何等的英雄气概啊!   宗室们顿时有了主心骨,一个个腰板也挺起来了,贵妇小姐们忍不住嘤嘤地哭起来,男人们依旧板着脸强自保持着尊严,但是眼中闪烁的泪花和忍不住哆嗦的嘴唇都深深地将他们出卖。此刻,每个人都被红衫军所感动,都被刘子光所感动。   御车里,皇后听见外面的动静,爬到车顶看了一眼,迅速下来晃着皇太后的胳膊说:“母后,母后,驸马来救驾了!”说着话泪就出来了,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到皇太后干枯的脸上,太后中风许久,又被蛮夷生俘,早就气得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此刻听见皇后的话眼睛忽然睁开了,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徐媛慧以为太后没听明白,又大声说:“是您女婿刘子光来了!刘子光!镇国公!大明第一猛将!”   这回皇太后总算听明白了,浑浊的泪水从早已干枯的眼眶里流出来,儿子昏庸无能,亲小人,远贤臣,遇到危难就自己跑路,把亲娘和媳妇都丢给鞑子不说,江山社稷他也不要了,关键时刻还是女婿顶事啊,老人家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徐媛慧会意,哭道:“母后无须担心,国公爷来了就啥也不怕了。”随后娘俩抱头大哭。   百十名名骑士在夜色中狂奔,天空中的光柱一直照耀在他们身上,如同上苍的护佑,但是如此弱小的队伍冲击万余人的大阵毕竟显得过于单薄,忽然天空中的光柱一转,照向西夏车阵,刺眼的光辉照的他们睁不开眼睛,一个个撅着屁股屙血的丑态毕露,些许中毒略浅的人已经提上了裤子,趴在车阵后面准备放箭了,但是四周的状况让他们冷汗直流。   四面八方火把涌动,似乎有几十万大军将他们团团包围,天上的战鼓声也随之一变,变成了琵琶大曲《十面埋伏》,乐曲中兵戈之气甚浓,预示着危机四伏,四周的敌军如同四面铜墙铁壁一般围拢上来,喊杀声响彻四野,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千军万马啊。   完了,敌人有长生天护佑,我们败得不冤,身经百战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状况的西夏军们终于放弃了抵抗,不是他们不够勇敢,而是他们所看到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心理能够理解,能够承受的程度,和人打,就算打到最后一个人他们也不怵,可是和长生天对抗,这些蒙古将士就没勇气了。   话又说回来,就算他们有胆子抵抗,也没那个实力了,一个个拉稀拉得脸都绿了,拿什么和人家拼,车阵中间遍地屎尿,走路都打滑,仅存的几个能打的家伙也不是红衫军的对手,所以那九十九名骑士无惊无险的就冲到了车阵跟前,跳上大车,手持双铳大喝:“红衫军在此,谁动打死谁。”   这纯粹是废话,将近一万西夏兵,能动的已经没几个了,基本上都躺在屎尿堆里哼哼着,爬都爬不起来,几个还能动弹的家伙乖乖丢下兵器高举双手做了俘虏,看到大势已定,宗室贵族们这才敢发泄多日的怨气,抄起顺手的家伙,有仇报仇,有冤伸冤,用最原始的办法为自己所受到的屈辱讨回公道。   四面八方的援兵也到了,一水的老百姓,穿着草鞋戴着斗笠,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什么爪钩子、粪叉子、铁锨、锄头、镰刀、斧子、铡刀,基本上没有正经兵器,全是农具而已。   老百姓来了可不少,漫山遍野全是人,乌纱圆领的地方官员和皂吏们努力协调着工作,将车阵移开,把俘虏骡马集中起来,屎尿用铁锨搀起来等以后肥地用,只有那些宗室贵族们没人搭理,他们也不敢乱跑乱动,一个个等着刘子光的到来。   忽然百姓群中有一人大喊:“国公爷来了!”然后大伙一起拜下去,成千上万人一起拜倒,如同庄稼被风吹低一般壮观,刘子光一袭半旧红衫,腰悬宝剑,昂首阔步而来,一边走一边两边拱手示意,来到这帮宗室面前,看也不看他们,径直走向御车,在御车前撩袍拜倒,沉痛地说道:“太后,儿臣救驾来迟,死罪!”   这话有讲究,自称儿臣,而不是罪臣,说明对朱由校强加给自己的罪名并不认可,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过,别管你是不是被冤枉的,皇上没给你平反昭雪之前,你就只能是带罪之身,刘子光这家伙狂妄啊,宗室们都转头盯着御车,看皇后和太后怎样对答。   片刻,御车中传出皇后的声音:“镇国公救驾有功,何罪之有,来人,赐座。”   众皆哗然,皇后有担待啊,一句话就把刘子光所有的罪名都给抹了去,她这是下决心要和皇上对着干啊,不过也能理解,皇后已经被打入冷宫,魏国公也被诛杀,她本来就和皇上势不两立了,此时人在屋檐下,怎么可能不给刘子光留足面子。   荒郊野外的哪里有什么座位,皇后跟前也没有宫女太监,还是刘子光的手下有眼色,搬了一个胡床过来请刘子光坐下,刘子光大马金刀的一坐,先谢了恩,然后问道:“太后和皇后有什么吩咐臣做的么?”   皇太后中风不能说话,依旧是皇后作答:“国公爷军务繁忙,还请自便,只是那西夏皇后阿奴,有恩于太后和本宫,还请国公爷酌情处置。”   刘子光自然允诺,安排了一些士兵守卫御车,就领着部下忙自己的去了,半死不活的俘虏们很是个问题,等他们缓过劲来可不好处置,没有那么多的绳索镣铐,没有那么多的看押兵力,就连食物也不足,这些西夏精兵可都不是省油的灯,留下绝对是祸患。   刘子光把几个当地县官叫来,耳语了几句,做了一个切瓜的手势,他们就欣然领命去了,指挥农民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把俘虏抬到旁边去解决掉,可怜这些庄户人一辈子没见过血,今夜可是开了荤了,白镰刀进去红镰刀出来,黑锄头下去红锄头上来,杀得血流成河,心惊胆寒,不少人恶心的当场呕吐,只有一些屠狗宰猪之辈如鱼得水,杀猪刀上下翻飞,一刀一个抹脖子插心脏,利索的很。   天色微明,东方的天际呈现出鱼肚白的颜色,然后一轮红日跳了出来,天亮了,江淮大地上血流成河,那个被西夏兵喝干了的水塘此时已经被尸体填满,可怜两万西夏怯薛军,一半被火烧死,一半被农民们用锄头镰刀杀掉,身为战士竟然落得如此死法,真是悲哀到了极点。   四乡八县的百姓全来了,运送干粮汤水,收缴各种战利品,掩埋尸首打扫战场,数万人干的热火朝天,井井有条,淮河流域的百姓向来有出河工的传统,那可是十几万人齐上阵的大工程,今天这个只能算小活而已,况且出河工是官府徭役,只管饭不给钱的,今天这个买卖可不一样,国公爷答应把缴获的大牲口都给他们,那可是几万匹吃苦耐劳的蒙古马啊,拉人拉货推磨犁地都行,庄户人不喜欢金银财宝绫罗绸缎,最喜欢的就是土地和牲口,出一天工,一户人家就能得一匹马,这买卖简直太合算了,难怪百姓们踊跃参加,据县官们保守估计,这次会战直接参加的就有十万人,各种后勤支援的人数不下二十万……   西夏主帅的牛皮大帐里,阿奴歪在行军床上,一脸惨白望着眼前这个形容有些憔悴的年轻人,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你就是刘子光?”   刘子光上下打量着这个率军奔袭数千里直捣南京的女中豪杰,只见她此时狼狈不堪,裤腰带都没系结识,露出腰际一抹雪白,脸色更是难看之际,整个人都干枯了,想来是脱水太过严重。   “你就是阿奴?”刘子光反问道,阿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刘子光也点点头,招招手让人端过一碗中药道:“喝了就没事了。”   阿奴知道事已至此,对方绝不会给自己下毒,于是勉强支撑起身子将那碗药水灌了下去,片刻之后,脸色就红润了一些,肚子里也不再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了。   阿奴稍微恢复了一点元气,便咬牙切齿道:“刘子光,你到底带来多少兵马,用了什么诡计,居然能一夜之间击败我两万铁骑?”   刘子光淡淡一笑道:“不多,连我在内不过九十九骑而已。”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七十八章 大明监国   九十九骑!不足百人的兵力居然敢进攻百倍于自身的蒙古大军,这人胆子怎么这么大?阿奴心中大惑不解,但帐篷外面噪杂的声音可不像是只有不足百人的样子。   刘子光看穿了阿奴的疑惑,笑道:“除了我九十九名红衫军健儿之外,又征调了附近些许乡民,仅此而已。”   “九十九人……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瞬间就歼灭我一万铁骑?水塘里肯定也是你下的药了,为什么我的人马喝了就中毒,那些汉人俘虏就没事?”阿奴继续问道。   “一万铁骑在我眼中不过土鸡瓦狗,怎能敌得过威力无边的没良心炮,这个是我大明最先进的火器,只需一发炮弹,方圆十里的人畜都要化成飞灰,所以你们败得不冤,至于毒药么,呵呵,为了给你们准备药水可费了不少功夫,毒剂比水轻,所以越是上层的水越是毒性大,解毒剂比水重,沉在塘底,你们蒙古人喝最上面的水,中毒最深,战马喝中层的,虽然毒性稍弱,但是马匹饮水量大,也足够毒翻,只有下面污泥中的脏水才是安全的,那些俘虏自然没事。”   刘子光所说的没良心炮就是抛射炸药包的油桶了,这种武器来源简单,威力巨大,把人五脏六腑都炸碎了,表面上还看不出伤痕,实在是歹毒之极,所以被刘子光当场命名为没良心炮,至于那些比水还轻的毒药,则是黄石真人和达文喜联手的科研成果,去年就开始大规模投产了,要不然也不会在几天之内弄到足够毒翻两万多人马的份量,就这样也动用了几十辆水车成千名民夫。   听了刘子光的解释,阿奴还不甘心,继续问道:“你们是怎么料到我们会在这里宿营打尖,天上的电光和战鼓声又是怎么回事?”   刘子光道:“按照你们的行军速度,和上一个清水补给点的距离,判断出这个简直太简单了,我们的参谋整天研究的就是这个,没什么含量,至于天上的电光和战鼓声,那个是可是真正的高科技,说了你也不懂的。”   阿奴摇头叹息:“败得不冤枉,处处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我两万大军落得如此一个下场,真是天意啊,不说了,要杀要刮随你了。”   刘子光道:“放心,你对皇后有不杀之恩,我也不会杀你的。”   阿奴眼中升腾起希望的火花,抬起头来,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刘子光道:“将军,我们蒙古人最敬佩有勇有谋的男人,西夏我是不能回去了,如果将军不弃,我愿为将军牵马坠蹬,服侍左右,等将军讨伐西夏的时候也能出谋划策,助您一臂之力。”   说着,她轻轻将薄纱衣服向下拽了拽,露出丰满的胸脯来诱惑刘子光,刘子光果然上当,笑了笑偎过来,一双手不客气地伸出来……阿奴也极配合的贴了上去。   “刷”的一声,暗藏在阿奴胸前的匕首被刘子光拔了出来,另一只手劈脸给了阿奴一个耳光,当场打得她鼻血飞溅。   “贱人!就凭你这操行还勾引老子,屁股上的屎擦干净没有?一身的臭味!小刀子满锋利的,你这是想挟持老子吧,哼哼,在老子面前玩这个你还太嫩!来人啊,给我绑结实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奴计策失败,被人用牛皮绳子绑了个结结实实,还是那种两手背到身后和蜷起的双脚绑在一起的捆猪式绑法,样子极其不雅,她依然用一双阴狠的眼睛盯着刘子光,狠狠地说:“我今日所受到的屈辱,噶尔丹陛下将来必定会让你百倍偿还!”   刘子光冷笑:“我拭目以待。”这时外边进来一个亲兵禀道:“大帅,皇后有请。”刘子光这才拂袖走了。   走出帐篷,外面正热火朝天呢,一口口大锅支着,正在煎药,农民们三五个一伙按着蒙古马给这些畜生灌药,从今以后这些吃苦耐劳的大牲口可就是他们的私有财产了,农民们能不高兴么,看见刘子光过来,一个个跑过来磕头行礼,眉飞色舞的。   “国公爷,这些牲口真的给俺了么?”   “国公爷,俺今天亲手杀了五个鞑子,能不能多分一匹马啊。”   “国公爷,老汉俺也拿锄头宰了三个鞑子,俺不要牲口,您老能把俺家二娃招了吃粮成不?”   本作品k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节,请访问.k.!刘子光笑吟吟地有求必应,别管是要牲口还是要银子,或者是吃粮当兵,他都来者不拒,群众的情绪被调动起来,大批人朝这边聚拢过来,亲兵们赶紧维持秩序,刘子光跳上马车两手四下压了压,顿时鸦雀无声。   “乡亲们,今天咱们大败鞑子,你们功不可没,本帅宣布,除了奖赏马匹之外,另外每户人家赏银五两,外加一个吃粮当兵的指标,凡是加入我红衫军的,免除三年的赋税!”   欢声雷动啊,老百姓今天比过年还开心,痛痛快快打了一仗,洗雪了国仇家恨不说,还赚了一匹大牲口,大牲口就不说了,还白给了五两银子,银子也不管他,家家户户还给了一个参加红衫军的指标!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机会啊,谁不知道加入红衫军就意味着光耀门庭改头换面,以往红衫军招人全县就只招四五个人,现在可好了,家家户户都有机会啊,当了兵还能免除赋税整整三年,好消息一条条接踵而来,乡亲们已经幸福的快晕过去了。   好不容易打发了兴奋的百姓们,刘子光来到皇后所在的帐篷,此时太后已经被安置在床上了,又找了几个宗室女子来服侍,气色明显好多了,刘子光很规矩的在帐外磕头请安,听到召见之后才进来。   太后还是不能言语,一切都要靠皇后才传达,徐媛慧能读懂太后的手势和眼中的意思,按照她的授意向刘子光发问。   “国公爷,母后问您长公主可好?小公爷可好?”   刘子光道:“回母后,长公主安好,只是时常挂念您老人家,猡猡也好的很,又胖了许多。还会喊爹娘了,儿臣还给他张罗了个童养媳呢。”   太后闻言,高兴的流泪,徐媛慧帮太后擦去眼泪,又问道:“咱们下一步如何是好?”   刘子光道:“自然是返回京城,重整河山。”   徐媛慧顿了顿,低声道:“这个自然,太后问的是……皇上那边该如何处置?”   这话够狠,都用的上处置二字了,谁都不是傻子,遭此巨变也用不着说那些场面话了,刘子光此番回国,定然不会和陷害他的那些奸臣们善罢甘休,这是谁都能猜到的事情,但是魏忠贤黄宗羲这些奸臣明显是在朱由校的庇护纵容甚至是指使下才向刘子光下的黑手,如果大肆报复,首当其冲的还是皇上啊。   京城已经被外敌攻陷,现在还不知道是怎样一个乱局,皇上之所以是九五至尊,万民之主,靠得主要是社会的安定,臣民的景仰,现在中原乱糟糟一片,几百年的京城被人家攻陷,宗室贵族被俘虏,所谓的天启中兴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试问天下百姓谁还信服这个皇帝?简单一句话,朱由校已经没有民心了。   皇太后虽然是妇道人家,但是很清楚天下局势,这股西夏兵虽然被歼灭了,但是西夏帝国尚且还有数十万带甲之士,噶尔丹英雄盖世,断不会容忍皇后被人俘虏,而北面的满清也有死灰复燃之势,这天下,怕是要乱啊。   天下大乱,群雄纷起,这时候谁的武力最强,谁最有民心,谁就是老大,皇太后对自己这个女婿是再了解不过了,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厚道孩子,一心辅佐朱由校,要是人家想坐天下,早两年前兵权在握的时候就能成事了,后来活生生被自己的儿子逼得家破人亡,远避海外,若非这次西夏入寇,人家才不会回来呢,朱家的江山是朱由校自己败光的,就算女婿现在生了夺天下的念头,也在情理之中。   既便如此,作为一个皇太后,作为一个母亲,她还是不愿意看见朱明王朝断送,不愿意看见儿子和女婿兵戎相见,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是希望刘子光能尽弃前嫌,再次辅佐自己的小儿子。   皇太后吃力的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给徐媛慧,再由徐媛慧转告给刘子光,然后娘俩都眼巴巴看着刘子光的反应。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皇太后的要求无可厚非,刘子光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好,我答应您,绝不叛明,只要我刘子光活一天,这天下就只能由太祖皇帝的子孙来坐。”   听到刘子光的承诺,娘俩欣喜的对望一眼,心中千言万语表达不尽,刘子光接着又说:“但是那些陷害儿臣的奸人必须铲除,还有杀害魏国公的凶手,也要绳之以法!”   杀徐增寿的是袁承志,现如今袁氏父子掌管了全国一半多的军队,要杀袁承志就等于打内战啊,不过人家刘子光已经让步很多了,那些问题暂且不用考虑了,皇太后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示意徐媛慧取出一方印信。   “刘子光听封!”徐媛慧很严肃地说道。   刘子光赶紧跪倒,朗声道:“臣刘子光在。”   “太后懿旨,值此天下大乱之际,祖宗基业危在旦夕,为匡扶明室,稳固社稷,特封刘子光为大明监国,内诛奸佞,外驱鞑虏,重整大明江山。”徐媛慧说完将锦盒递了过去。   “这是太后的御用之宝,国公爷可以拿去号令天下,若有不遵者尽可出兵伐之,甚至……包括皇上在内。”徐媛慧道。   刘子光大喜,还是丈母娘厚道啊,不封官则以,一封就惊天地泣鬼神,监国啊,连皇上都在自己监督之下,这个差使当的舒坦。有了太后老佛爷当靠山,不管打谁都是师出有名了,他一脸严肃,庄重的磕头,接过了盛着玉玺的锦盒。   太后有些累了,示意皇后送客,皇后起身将刘子光送到了帐篷口,开口道:“谢谢你为家兄报仇。”   刘子光道:“哪里,我也是为了我那些枉死的兄弟报仇。”   徐媛慧点点头道:“我知道。”沉默了几秒钟,似乎鼓起了勇气才说道:“国公爷真的还要拥立今上么?”   刘子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拱手给皇后行礼,转身走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七十九章 内乱起   刘子光召集部众开会,帐篷里坐着四位县令,十几位族长和一些里正地保什么的,这些人都是他从当地强征来的,当官的可不比老百姓,给个大牲口就能摆平的,这些人看重的是政治前途,虽说大明的京城都让人端了,但刘子光此人依然是在逃犯的身份,跟着他混能不能出头可是要冒大风险的,所以在场的县官里面,四个人倒有两个是刘子光砍了原先的县令从底下人里提拔的,另外两个则是眼光长远,自愿跟着这位前国公爷打天下的。   见众人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刘子光微微一笑,先把皇太后的玉玺端了出来,沉声道:“各位大人,各位父老,奉皇太后懿旨,在下暂代监国之职,驱除鞑虏匡扶明室,可谓任重道远啊,列位愿不愿意与在下一起担起这个重任呢?”   这还说啥,皇太后都发话了,私盐也变成官盐了,县官们先站起来表态:“恭喜国公爷高升,我等愿意辅佐左右,为重振大明社稷尽心尽力。”   那些个族长也赶紧表态,一个个把胸脯拍得通红:“国公爷您只管下令吧,您指到哪里俺们就打到哪里,俺们老王家(老张家老李家以此类推)没有孬种!”   刘子光道:“南京城破,皇上不知所踪,在陛下的下落查清楚之前,尔等务必要遵从本监国的号令,行军打仗这些不劳烦你们,募兵征粮,就拜托各位了,等将来四海升平之后,皇上念你们劳苦功高,高了不敢说,一方督抚还是没问题的。”   大伙等的就是这句话,皇上都丢了,这天下还不是监国说了算的,只要跟紧刘大帅,他们这些县令的前程不可限量啊,那些族长们心里的小九九也打的很清楚,现在是乱世,只有当兵才有出路,族中子弟加入了红衫军,那家族就有恃无恐了,就算是改朝换代他们也不怕,指不定哪天监国一高兴自己当了皇帝,他们这些人可就是开国功臣的长辈了。   皆大欢喜,会议结束,众人面带喜色而去,刘子光这才把嫡系部下招了进来,这些人主要是他从倭国带回来的天空之城司乘人员和突击队员,另外还有利国铁厂的一些人。望着大伙消瘦的面庞,刘子光先是一躬到底:“诸位辛苦了。”   这次远征着实艰苦,所有人员都经受了前所未有的磨难和锻炼,两万尺高空还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们,他们遇到的困难和障碍都是无与伦比的,所幸的是上苍庇佑,一路有惊无险,天空之城最终竟然阴差阳错地迫降在徐州府境内。   徐州府作为大明朝最重要的工业重镇之一,派驻了许多太监,监督厂矿生产,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捞钱的本事一流,只要把他们伺候好了,什么事都能办成,中国人向来不缺乏这方面的智慧,利国铁厂是垮掉了,但是几十个小型的利国铁厂却起来了,而且全是用利国铁厂的机器和工人建造起来的小厂,大批崭新的机器通过给太监们行贿当作报废品运出来,大批的铁矿石当作煤渣运出来,大伙都捞着实惠了,何乐而不为。   刘子光一落地就看到四下里冒黑烟的烟囱了,能展现出这种前工业时代特色的地区唯有徐州府了,到了老家就好说了,留下技术人员修理飞艇,带着九十九名士兵直接突击府衙,抢班夺权。   攻占府衙的过程非常简单,他们先是扒火车来到徐州站,然后亮出家伙直奔城门,现如今徐州府可不是当年的边陲重镇了,而是普通的内地城市,除了府衙的三班衙役就只有几百个城防禁军了,这些大兵哪还有当初精悍徐州军的模样,纯粹就是来养老的,看见有明火执仗的匪徒冲过来直接就举手投降了,连打都不用打直接占领城门。   进了城门,碰巧一队差役护着一顶官轿过来,刘子光等人二话不说,扑过去把人打散,揪出轿子里的太监当街就斩了,提着首级宣布:“刘子光回来了,红衫军回来了!”   朝廷派驻各地的太监都不是好鸟,偏巧红衫军杀的这一位更是民怨滔天,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徐州民风彪悍,素来有反抗暴政的传统,大伙心里早就憋着一股邪火等着爆发了,如今既然有人挑头,大伙索性就反了!街上的百姓直接抄了家伙跟着红衫军冲击府衙,把新任的徐州知府一家并京城来的那些太监的部属杀得一干二净。   占据徐州府,立即竖起招兵旗,徐州这地方有两个好处,一个是百姓好勇斗狠吃苦耐劳,适合当兵,另一个就是工业发达,大明朝有半数的冷兵器和三分之一的热兵器都是徐州出产的,从刀枪剑戟到大炮火铳、铁甲战车甚至内河炮舰、探空飞艇,基本上全有,刘子光虽然在朝廷失势,但是利国铁厂在民间的势力依然强大,河北和江南的红衫军余部倒有不少流落于此,被当地百姓保护起来,听说大帅杀回来了,立刻挺身而出,献计献策献兵器,那几挺大杀器机关枪就是隐姓埋名的戴梓和艾迪生联合研制的。   这机关枪和后世的机关枪有所不同,采取的并非火药气体驱动原理,而是由原先的气动机关枪改造而来,依旧是强悍的内燃机驱动撞针往复运动,没有抛壳设备,直接采用弹链供弹,弹链的转动同样靠内燃机带动齿轮驱动,并且做到和撞针同步运行,射速虽然达不到每分钟六百发那样的恐怖速度,但也达到了一百三十发的惊人射速,射速惊人,造价和使用费用更加惊人,不过人家搞科研的一般不在乎费用,好使就成,这区区三架机关枪,足足耗资六十万两银子,子弹也极其昂贵,每发两钱银子,打起仗来就是烧钱啊。   烧钱归烧钱,烧掉这些银子所带来的效益可是难以估量的,所以当刘子光观看了射击演示以及听取了研制费用之后,并没有象李中堂那样惊呼:太快,太贵。而是摸着下巴说:不错,物美价廉,要全军普及这个利器。   本来想占据徐州府以后,招兵买马南下讨逆呢,可是忽然从京城发来电讯,说是西夏铁骑已经兵临城下,征召各路勤王兵马,大明朝如今的政令传达主要靠得就是无线电,每个省城都有电报房,直属于巡抚衙门,收到京城的政令以后由省城向州府传达,州府再向县乡传达,徐州虽然不是省城,但是利国铁厂却早就配备了电台,京城的求援电报只发了一天就再也没声了,刘子光就知道那些饭桶肯定是把京城丢了,蒙古人此番南下很可能是绕过袁崇焕的大军千里奔袭,事成之后定然北返,因此刘子光决定在半道设伏。   伏击西夏大军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幸亏有了参谋部,这项工作才变得容易一些,毕竟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更何况是经过京师讲武堂系统培训的专业参谋军官,还有详细的中原地图,山川河流村庄,甚至每个水塘的大小,储水量,能否饮用都有标注,参谋部制定了三套方案,预设了三个伏击阵地,不管西夏军从哪里走都会中伏,西夏军也非等闲之辈,前面两个精心设伏的道路他们都绕过去了,因此前两个阵地上安置的大炮都派不上用场了,再次部署炮兵已经来不及了,单靠机关枪和猛火油也镇不住场面,于是刘子光把目光投向了那些倒空了的猛火油桶,这玩意锯开口不就是一门大炮么,当年八路军就喜欢用这个,于是几十个猛火油桶被紧急改造,附近的几个乡碰巧又盛产黑火药,家家户户都干这个,凑几百个炸药包简直太小意思了,这些因素凑在一起,方有了西夏大军的覆灭。   为了阻击西夏大军,这些英勇的将士们十几个昼夜都没有合眼,一个个胡子拉碴,脸庞消瘦,满眼血丝,但是胜利的喜悦足以抵偿这些付出,红衫军能一举成功,歼灭西夏大军,刘子光能得到监国的位子,号令天下,这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望着自信满满的大帅,将军们也是踌躇满志,一起拱手道:“大帅辛苦。”   刘子光道:“诸位,皇上不知所踪,大明朝分崩离析,面临内乱的危险,我既为监国,就应返回京城支持大局,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当然是满口赞同,监国嘛,就要在京城监国,这才叫名正言顺,刘子光正要下令启程南下,忽然帘子一挑,旗牌官进来道:“大帅,徐州六百里加急到。’   刘子光接过信件一看,叹道:“内乱已经起了,冒辟僵在南京立一童子为帝,妄图窃取大宝,另有一人自称天启皇帝,在上海登基坐殿,两下里都在发布通电,这大明朝,乱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八十章 通电战   鉴于南京城已经被弘光伪政权占据,回师京城的计划暂缓,车队改道北返,去往刘子光的大本营徐州府。   徐州府这个地方好啊,那可是刘子光发迹的地方,老百姓都以当地出了位国公爷而自豪,徐州府以及六县的地痞流氓街头混混都以一身半旧红袍,一双回力帆布军靴为最时髦的打扮,再加上前面所说的民风和工业方面的优势,简直就是红衫军这支以凶悍和技术兵器见长的军队的乐土。   从地形上来说,徐州府处于山东、河南、南直隶的交界处,向东有海州的鱼盐,向西有河南的粮食和人力,向北正是刘子光更稳固的大本营山东省,兼有铁路、运河之便利,简直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宝地。   徐州城南有一座云龙山,山下是波光粼粼的云龙湖,皇家行宫就建设在这湖光山色之间,说是行宫,其实是当地一个退休官员的别业改造而成,虽说比不上京城皇宫那样宏伟壮观,白墙黑瓦的倒也雅致的很,墙内种着竹子,墙外山花烂漫,绿草茵茵,皇太后在这里养病再好不过了。   至于其他宗室就没这么优厚的待遇了,刘子光把城里几个旅店包下来让他们居住,每家一个房间,吃喝穿用都由官府供给,这些人的衣服从被俘那天起就没换过,沾满了血迹污泥汗渍,破破烂烂的比乞丐还乞丐,头发身体也大半个月没洗过了,头发结成团,身上臭不可闻,污垢一撮都成团,现在终于住上了正经房子,他们无不欢呼雀跃。   烧水洗澡,更换新衣,徐州府虽然是大城市,但也只能提供寻常绸缎布料的服装,江南贡缎那种皇家才能使用的料子可没有,一时间他们也顾不上这些,换了衣服就赶紧开席,饭菜也是旅店提供的,长条大桌子上摆满了猪头肉、辣子鸡,红烧草鱼、地锅贴饼子这样的地方菜,徐州菜独有特色,酱油和辣椒奇多无比,又咸又辣还黑乎乎的难看之极,宗室们都是吃惯了精致江南小菜的,遇到这种饭菜如何下口,强忍着吃了一些便把小二唤来,要求重新给他们做一桌。   这家店不比普通旅店,乃是刘子光的产业,山东贵和大酒楼的连锁店,从掌柜的到跑堂的都拽的二五八万,听说客人抱怨,厨子当场就火了,窜出来把菜刀往桌子上一砍:“想吃刁肴自己做去,老子不会。”   宗室们也大怒,一个下人哪有这么给老爷说话的!其实他们是错怪这位厨子大哥了,徐州人就这脾气,换了其他客人抱怨菜味不好他们也会这样,要知道这可是徐州府顶级的大厨了,说不会做也是实话,你不让他放酱油放辣椒,他还真就做不出菜来了,这年头不比后世,各种菜系到处都有,徐州府这地方又不是外来人口密集的地区,找几个江南厨子还真不易。   宗室们初来乍到还摸不清路数,以为这是刘子光故意安排为难他们的,于是便忍气吞声把这顿饭将就着吃了,你还别说,用徐州特产的烙馍卷着那些黑糊糊的菜一吃,还真够味!又香又辣满口生津,吃了还想吃,一直吃到肚皮溜圆,嘴唇辣的起泡才停下,见他们吃的香,伙计们才笑逐颜开,奉上西瓜凉茶为他们解暑。   江南人的肠胃就是娇怪,这一顿饭吃下去,当晚茅房就排起了长龙,大半个月没见过油水的胃一下塞进去那么多大鱼大肉,还那么辣,再吃七八片西瓜,这肠胃能受得了么,一个个捂着肚子叫疼,实在轮不到茅房蹲位的就在屋里用痰盂解决,一时间旅店内抽泣熏天,可怜这些宗室贵族,出尽了洋相。   第二天,摆上桌子的居然是生煎、烧麦、板鸭、芦蒿香干、鸡汁干丝这样的京城菜,宗室们感动的眼泪哗哗地,一打听是监国大人下了命令,要把他们这些皇亲国戚伺候好,于是乎一个个的又膨胀起来,试探着要求监国大人把西夏军掳走的金银财宝返还给他们,这要求不算过分,那一车车的财宝可不是就从他们家里抢走的么,可是既然被西夏军抢走了,又被红衫军夺回来,那就是红衫军的战利品,断断没有吐出来的道理,当刘子光听到下面人反映的这个请求之后,眼皮一翻撂下这么一句话:“让他们找西夏人要去。”话虽这样说,为了人道主义精神,他还是给宗室们发放了零用钱,一人五两。   五两,这点钱要搁以前,连打发下人都拿不出手,可现如今那就是全部身家啊,宗室们虽然老大的不满意,但也能理解,监国要打仗需要军费,财宝是不能还他们了,等将来回到京城再慢慢积聚财富便是,反正这天下是朱家的,翻不了天。   这样一想,宗室们又平衡一些,揣着银子溜溜达达上徐州府街头血拼去了。   小说整理发布于wwW.l6K.   徐州府衙,监国大人正在处理国事,现如今是电报满天飞,南京弘光政权,上海天启政权,还有徐州这个监国政权,人家说天无二日,可现在大明的天空上就有三个太阳,地方督抚全抓瞎了,不知道哪个才是大明正朔,开兵见仗是要花钱,要死人的,一时间三家都没做好准备,所以才有这漫天飞的电报大战。   大明朝每个省府都有电报房,负责收转发业务,有时候京城的电报是发给某个具体省份的,电报抬头就会写上诸如河南、山东之类的字样,京城以北的中继站收到以后就会继续转发,京城以南的中继站就没必要转发了,而通电则不同,是面向天下发布的告示,不写抬头,所有中继站收到以后必须向它相邻的站点继续转发,直到全天下的电报房都收到为止。   通电不是每个人都能发的,按理说只有圣旨才能发通电,可是现在大明朝光皇帝就有两个,另外还有个国字号的领导刘子光,这三家谁都有发通电的资格。   论起打嘴仗,那还是南京弘光政权最厉害,冒辟僵啥人啊,那可是大才子,写出的檄文如行云流水一般,令人叫绝。   相比之下上海天启政权就弱了点,朱由校的御用笔杆子黄宗羲不知所踪,只好随便找几个文人写稿子,这样写出来的通电自然在力度上大大不如冒辟僵的水准了,但是也要比徐州监国政权的通电强上几十倍,因为刘子光手底下压根就没有知识分子,除了军火专家就是用毒高手,当地的几个老秀才也实在拿不出手,刘子光只好亲自操刀上阵,一改传统,人家发的都是文言版本的通电,从三皇五帝说起,一直说到当今天下大势,洋洋万言淋漓畅快,挥斥方遒,可是刘子光不然,发布的只是最平实的白话文,一时间让南京和上海的笔杆子们都笑掉了大牙。   事实证明,文章写得好顶个屁用,几天通电战之后,各省判明了形势,却是支持徐州政权的最多。   大明朝北七南六十三省,外加一些外藩,支持弘光伪政权的只有盘踞在南京一带的刘汉政权,也就是刘宗敏建立起来的一个诸侯政权,说白了这两家纯粹就是一丘之貉,穿一条裤子的,连电台用的都是同一个,也没啥支持不支持之分。   支持上海天启政权的就多一些,有浙江、南直隶、四川、云贵、河北、陕西等省份。外加袁崇焕父子的军队。   支持刘子光的就多了去了,山东的孙启超,山西的赵章程,台湾的郑成功、还有宁夏回疆的霍灵瑶以及北蒙古的察哈尔汗。   还有一些省份不敢明着支持,采取发贺电恭祝刘子光容忍监国的名义来表示支持,发来贺电的省份有:河南、湖广、两广、江西、福建;外藩和友好邻邦有:旅宋女皇赵婧、淡马锡国王暨吐蕃佛国金轮法王刘猡猡、赞比亚大酋长马戈头、倭国天皇兴子、南北高丽政权的李明博和金操成。   此外还有和招商局关系良好的友邦国家天竺、爪哇、英格兰、西班牙、罗刹、法兰西、普鲁士等,都委托当地招商局代办点向大明监国刘子光发来真挚的问候。   这一场通电战就能见出胜负,弘光政权就是个笑话,他们唯一的依靠便是西夏人,还远在潼关以西指望不上,天启政权倒是能和刘子光抗衡一番,不过他们的军队远在陕西河北一线,远水解不了近渴,真打起来恐怕也玄,这天下,怕是要落到监国手里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八十一章 剧变   监国的大旗在徐州树立起来之后,各方忠君爱国之士纷纷来投,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尚有一腔正气在胸的读书人和散落的红衫军旧部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而来,来自于江南的读书人尤其多,无论是天启还是弘光政府,都无力阻拦这股潮流。   海外的援兵也在源源不断的登陆,既然刘子光已经和皇帝撕开脸了,山东的孙启超也就没必要继续当鼹鼠了,青岛和海州的码头日夜敞开,接收从高丽、倭国海运来的红衫军,除了红衫军之外,还有数万高丽倭国籍的皇协军,这些辅助部队不上一线作战,充当廉价民夫而已,再加上山东河南等地招收的新兵,刘子光的军队以滚雪球的速度壮大,利国铁厂加班加点生产兵器铠甲都跟不上趟,只好把周边小作坊都联合起来打造枪头,加上竹竿子就是一根长矛,好歹也能武装一个人。   兵多了问题就来了,军饷粮草,被服营房,全是钱啊,不过刘子光现在别的没有,就是钱多,除了西夏人帮他搜刮的几百车财宝之外,还有高丽倭国征收的数百万两银子,当然最大头还是老岳父胡雪岩的家底子——一亿两白银,军费简直充裕到爆,多的都不知道怎么花才好。   为了管理这些人员、钱财,刘子光只好在徐州建立六部衙门,人事方面交给史可法负责,让他出任吏部尚书,兵部尚书让李岩来做,工部尚书还是宋应星,礼部尚书暂时派不上用场,就放个虚职给隐居江南不问世事的钱谦益,也好拉拢东林人士,刑部的工作交给钟寿勇负责,这个刑部可不是管天下刑狱之事的,而是相当于公安部,下辖内部保卫治安部队和情报组织。至于财政大权自然掌握在自家老岳父胡雪岩手里,他老人家管钱,放心。   天下大势风云突变,原本以为能创造一番基业的冒辟僵急得上蹿下跳,如今他和刘宗敏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弘光政权虽然占据京城,但是实力最弱,除了刘宗敏的万余西军之外就只有几千不可靠的京营降军了,两方面还经常摩擦,让人头疼不已,刘宗敏的部队是多年的马贼出身,战斗力不俗,性子也野,来到京城这花花世界之后,如同老鼠进了米缸,整日就知道喝酒作乐,抢劫斗殴,刘宗敏本人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家伙,局势如此紧张还不知道害怕,每日花天酒地,沉迷在醇酒美人之中。   刘宗敏说了,别看阿奴完蛋了,她老公噶尔丹可还有五十万大军分毫没动呢,如今也到了潼关外,打进中原那是早晚的事,只要西夏大军一进来,天下局势就又有不同了,别看刘子光现在闹得欢,过两天就得拉清单。再说了,大丈夫人活一世,图得不就是个痛快么,他刘宗敏骑过烈马,日过美人,喝过醇酒,当过王称过霸,龙床上睡过觉,这辈子没啥遗憾了,大不了回去继续当马贼,怕个鸟。   刘宗敏光棍一条,自然不怕,冒辟僵可是江南士子,书香门第,一心想着流芳千古的,他深知历史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道理,如今天下混乱,谁能胜出就是大英雄,过程么,自有文人来粉饰,他冒辟僵要当曹操,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要成就万世基业。刘宗敏虽然粗鄙,但目前还能有点用,所以暂且与他合作,等将来有了替代品,第一个就把他干掉!   干掉刘宗敏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还得靠他的兵马清剿京城附近的反贼呢,要说弘光政权也真可怜,政令不出南京城,出了城墙的范围就是反贼的天下了,这些反贼主要以原南厂、锦衣卫和天地会等民间组织为主,人数虽然不多,但是熟悉地形,战术运用得当,往往能给出城的伪军以极大的杀伤,弘光军灭不了他们,他们也打不进南京城,就这样耗着也挺难受。   上海的天启政权对这股所谓的义军也很不感冒,因为他们不承认上海政权,说天启帝是被魏忠贤这个奸臣裹挟了,他们只遥遵徐州监国的号令,朱由校这个气啊,在上海的行宫内大发雷霆,让魏忠贤派遣钦密司的杀手去把孙纲和许三皮做掉,魏忠贤有苦说不出,钦密司哪还有什么高手啊,现在是树倒猢狲散,爹死娘嫁人,是反明白人都能看出来朱由校这棵大树靠不住了,徐州监国那里才是如日中天,想升官发财的奔那里去,谁还在朱由校这里耗着啊。   上海有五万大军,这些军队是原先从京城调过来的,忠诚度可以保证,但是上海本地民众由于长期经商和接触各方海外蛮夷,思想开化的很,忠君的理念很吃不开,等将来和刘子光开兵见仗的时候,他们准得在背后捅刀子,为这个魏忠贤整天睡不好觉,他建议朱由校尽早迁都北京,有袁氏父子的几十万大军依靠,心里才能安稳点。   朱由校不傻,知道上海放弃不得,放弃上海就等于放弃江南,江南的米粮布匹和工业品占了大明岁入的八成以上,尤其是高精尖的造船、机械、兵器产业,更是占据绝对优势地位,一旦迁都北京,军队就失去了后勤支援,没办法打仗了,所以他坚持不迁都,魏忠贤也奈何不得。   北方,袁崇焕父子还在顶着西夏人的压力,强大的噶尔丹大军何止五十万人,而是令人咋舌的百万大军!这里面有水分不假,但也水不到哪里去,原先分散在山西甘肃各地的铁道兵团,本来就是西夏新附军的俘虏改编的,现在又反正回去了,噶尔丹实力大增,再加上刘宗敏献上的无数火铳大炮弹药辎重,更是如虎添翼,强大的压力压得袁崇焕父子喘不过气来。   要是袁崇焕守潼关,兴许城早就破了,但是有了善于用兵的袁承志指挥协调,潼关竟然固若金汤,少帅用了数艘飞艇侦查敌人的位置,呼唤重炮轰击,屡次打垮西夏军的突击,又在阵地前挖了壕沟,铺设了铁丝网,让西夏骑兵寸步难行,被西军诸将赞为少年英雄,诸葛再世,袁崇焕也欣慰不已,觉得儿子长大了,只有袁承志自己从不自夸,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些招数全来自于一本从京师讲武堂的废墟里扒出来的西域战争教材,主编者正是刘子光。   南京被围的时候,袁氏父子也曾接到过京城的求援电报,但是袁承志不敢暴露自己私自调动大军的事情,又觉得南京城高墙厚,坚持个半年没问题,便从北京调拨人马南下,没走到天津呢,京城沦陷的消息就传来了,而且西夏军加大力度猛攻潼关,不让他们腾出手来回援京师,一来二去就耽误了,再后来就是通电战了,作为忠臣良将,袁氏父子自然是坚决站在天启帝一方的,坚决不承认南京伪政权和徐州监国政权。   大明的国土上,上海南京徐州以及西夏大军四方势力犬牙交错,除了刘子光之外,任何一方的日子都不好过,天启弘光政权就不说了,西夏噶尔丹的压力也不小,一百万大军说出来是挺唬人的,可是每天人吃马嚼的可不是小数目,他的后勤路线全在茫茫沙漠戈壁之中,运输极为艰难,渭河平原本身就不大,自给自足还马马虎虎,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粮食根本不够,如果不能尽快打进中原,自己就先耗死了。   噶尔丹没有无线电,不晓得阿奴已经失手,等他从几个逃回来的西夏兵那里得知奇袭军队已经全军覆灭的时候,一向稳如泰山的噶尔丹竟然暴怒失态,下令不惜一切猛攻潼关,就算拿人命填也要打进中原。   潼关城下展开血战,前仆后继的西夏军让袁氏父子暗自心惊,这样两败俱伤的打法他们可耗不起,他们还要留出兵力对付逆贼刘子光呢,既然噶尔丹志在必得,那不妨退一步海阔天空,主动撤离潼关,引西夏军入中原,把局彻底搅乱。   天下大乱之际,手上有兵才是王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再说了,攘外必先安内,刘子光这个奸贼还没铲除呢,怎么能安得下心来对抗外虏,袁氏父子经过一番取舍,终于毅然放弃潼关天险,引兵回师河北,自此西夏军正式进入中原。   过了潼关就是河南境内了,西夏大军刚刚入境,早有探马回报徐州监国,刘子光手上的兵力,十成倒有七成是铺在河南境内的,他和袁氏父子的想法有所不同,别管是弘光还是天启,总归都是汉人,自家人闹矛盾可以先放一放,西夏外虏可来不得半分马虎,必须优先对待。   和西夏军对阵的红衫军由兵部尚书李岩指挥,李岩是河南本地人,算是在家门口作战,兼有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参谋部和完善的后勤、侦查、通讯系统,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打不赢才奇怪了呢,既便如此,刘子光还是决定亲临前线督战。   就在他准备启程的时候,有人来报:宗室们闹乱子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八十二章 苍生   朱明皇室成员,就是一帮寄生虫,看在皇太后的面子上才好吃好喝伺候着他们,没成想几天没过问就蹬鼻子上脸了,刘子光大怒,亲自去办理此案。   事情是这样的,一个六十来岁的糟老头子,爵位还不低,顶了个群王的头衔,早先在京城就是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那个类型,来到徐州府旧病复发,揣着几两银子上街寻欢作乐,路过一户人家之时,碰巧瞅见这家女儿出门挑水,别看徐州府民风彪悍,美-女还是不少的,而且兼有南方女子的温婉和北方女子的健美,老郡王一眼就看上了。   要搁以前,那就是一句话的事,自有家奴帮着操办,无论是买还是抢还是下聘娶,总归能弄到手,可是现时不比往日,郡王的银子和打手都严重缩水,不过王爷就是王爷,只要天下还姓朱,他们就是皇亲国戚人上人,趋炎附势之徒遍地都是,徐州府也不少,那些本地破皮无赖纷纷巴结上这些宗室们,帮着提笼架鸟,吆五喝六的,倒也有些派头。   老郡王看中的这个女子今年十七岁,家中只有老父和胞兄,哥哥吃粮当兵刚走,父亲病重,家中的重担都落在小丫头身上,可巧出门挑水遇见老郡王,真是倒霉透顶,老王爷一声令下,泼皮们就冲上去抢人,女孩的老父出来阻拦,被一阵拳脚活活打死,正要把人带走之际,巡街的衙役到了,把所有人当场扣押,泼皮们有恃无恐,他们可是王爷的听差,打死个把人算得什么,衙役们听说是宗室犯了案子,也不敢擅自定夺,赶紧飞报监国大人。   刘子光来到当场,老头尸骨未寒,小姑娘痛哭流涕,老郡王则一脸的恬淡,彷佛和自己毫无关系似的,泼皮们见惊动了刘大帅,心中惊惧,倒是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刘子光强压怒火,问地保道:“这女子家中还有何人?”   地保小心作答:“回监国大人,女子家中只有一兄,半月前从军走了,此外再无他人。”   刘子光更加愤怒,斥道:“军属如何还被歹人欺凌?你们这些保正、官差是干什么吃的!外敌四起,大明朝危在旦夕,全靠军人保家卫国,可是他们的家人却被残害凌-辱,军心如何稳?民心如何安?”   众人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刘子光扫了一下老郡王,正好遇上他狡黠的目光,两下里一交汇,老郡王吓得赶紧低头,要知道这位爷当初可是活活打死过福王千岁的主,天知道他会不会再来一出。   果不其然,刘子光道:“把这个老东西绑了!”   郡王大惊,努力挣扎着说:“监国大人,孤家是顺承郡王啊,论辈分还是你的叔父呢,你不能抓孤家啊。”   刘子光冷冷道:“左右,把我叔拖出去斩了。”   顺承郡王吓得屎都出来了,这也太不讲情面了吧,审都不审就砍了,还拿宗室当回事么,他哭嚎着道:“你不能杀孤,孤要见太后,让太后撤了你的监国之职!”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戛然而止,两个亲兵提着一颗胖脑袋来复命,刘子光点点头道:“此贼故意乱我军心民心,其心可诛,王爵废黜,按平民规格埋了便是。”又对地保等人道:“这个老汉死的冤枉。本监国补偿他五百两烧埋银子,这姑娘地方上要好生优抚,帮她寻个读书人家嫁了便是。”   众人皆诺诺称是,刘子光刚要走,又看见那帮助纣为虐的泼皮,眉头再度拧起:“你们这帮杀才,不去参军报效国家,反而为害乡里,真是天理难容,来人啊,把他们押下去全部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此事过后,军心民心大受鼓舞,万民皆赞监国大人爱民如子执法如山,一边是郡王,一边是寻常百姓,监国大人都能不偏不倚,怎能不让人叹服,据说这名女子的胞兄在军队中听闻此事之后,大哭一场发誓以死报答大帅的恩情,后来此人身经百战官居一方总兵,直到耄耋之年还时常在儿孙面前提起刘大帅,每次都不胜唏嘘,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宗室们自然是极不乐意的,他们想找皇太后讨个公道,但是发现行宫守卫森严,他们根本进不去,有人提议南逃投奔天启爷去,可是只要一出门就有士兵盯着他们,这些宗室等于是被软禁起来了,众人皆感叹刘子光是要做王莽,做曹操了,可是小命都攥在别人手里,他们也只能发发牢骚了。   刘子光提兵西进,才知道前方已经打完了,没能和噶尔丹交上手他未免有些失落,不过想想也就释怀了,要知道摆在河南的兵将可是红衫军的精华,李岩挂帅,全套的参谋班子跟着,重炮飞艇铁甲车,铁丝网地雷阵外加机关枪组成的火网,完全是热兵器时代的打法,噶尔丹虽然英雄盖世,又有火铳大炮等先进兵器,但是丫根本就发挥不出火器应有的功效,漫说给他几万枝火铳了,就是给他整个轰炸机中队,他都打不赢这场仗,这就是时代的差距,骑兵称雄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噶尔丹手下满打满算有七十万大军,数目虽然惊人,能战之兵却并不多,仅有的五万怯薛军有两万交给阿奴统带偷袭南京,在中原覆灭了,剩下的又在攻打潼关之时折损了一些,所以庞大的兵力只是数字而已,绝大多数士兵都是训练不精,营养不良的民夫而已,况且兵马一多,协调就成问题,光靠令旗和飞马传信效率太低,很容易被红衫军各个击破,所以这场大家期待已久的大会战三天就打完了,西夏军伤亡十三万,其中自相践踏而死的就有八万,另有三十万人投降,光收容俘虏就够忙和十天半个月的。   开封附近的战场,一座小山坡上,数十骑正在观望激战后的战场,阴沉沉的天幕之下,漫天的乌鸦盘旋聒噪,放眼望去,苍茫大地上伏尸数万,竟然鲜有明军的尸骸,在陆空联合火力打击之下这场战斗只是单方面的屠杀,刘子光用双筒千里镜望了许久,才将千里镜递给身旁的女子。   “看看吧,这就是噶尔丹陛下的百万雄师。”   阿奴接过千里镜望了一会,默然地放下,双眼含泪,忽然跳上一匹马狂奔而去,有亲兵急忙端起火铳欲射击,刘子光却道:“让她去。”   阿奴并没有跑远,奔下山坡来到战场之上,望着一具具形态各异的尸体,帮他们合上眼睛,摆正身体,正帮一个少年兵把炸断的头颅放回躯干之时,背后传来声音:“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而已,就要离家万里征战杀伐,到头来落得身首异处,可怜他母亲尚且不知呢,本来只是寻常百姓,在西域草原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放牧打猎,娶妻生子,多么美好的人生,是谁让他们年纪轻轻就横死疆场埋尸异乡,难道这就是噶尔丹陛下的千古霸业?”   阿奴没有转身,专心地将头颅摆正,站在风中说道:“你不懂,这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最恰当的归宿,或许你们中原人觉得这种死法太悲惨,但是我们却觉得是最壮烈的死法,能为大夏帝国战死沙场,他的家人也会为之自豪的。”   刘子光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这不过是你们高居庙堂之人的一厢情愿罢了,这孩子泉下有知一定会骂你的,他的母亲也会诅咒你和你的噶尔丹陛下的。”   阿奴回头,淡淡的一笑,似乎对刘子光的话语充满了不屑,甚至都不愿意再辩解什么。   刘子光道:“大夏国疆域广阔何止万里,所谓的成吉思汗子孙又有几人?你们一小撮穷兵黩武之辈如何能代表广大的西夏各族百姓?你们不光杀戮他们的人民,抢掠他们的牛羊妇女,还把这些孩子驱赶到战场上来做炮灰,炮灰,你懂么?我大明军队一发炮弹就能炸死几十个这样的孩子,他们充其量就是送死的料,罢了,和你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你走吧。”   阿奴一惊,疑惑道:“我可是西夏的皇后,噶尔丹最爱的女人,你会这么轻易放我走?”   刘子光哈哈大笑,笑得磅礴大气,气吞山河,恰在此时一轮红日冲破乌云而出,万丈阳光照在刘子光身上,他大手一挥:“你对我没有用处,噶尔丹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畏首畏尾,你走吧,去告诉噶尔丹,我在南京等他。”   阿奴沉默了,忽然翻身跃马,大喝一声:“驾!”便向西绝尘而去。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八十三章 末路英雄   潼关,西夏皇帝噶尔丹正端坐在昔日西军帅府的书房之内念经,虽然西夏是蒙古部落发展壮大而来的新兴帝国,王公贵族们都保留着住帐篷的习惯,但是身为皇帝和大汗的噶尔丹却和别人不同,他喜欢住汉人那种砖瓦建造的宫殿。   噶尔丹不到四十岁,正是春秋鼎盛年富力强之际,他自幼被送到吐蕃寺庙里成长,是一位受到万民敬仰的小活佛,在庙里的那段时间,噶尔丹博览群书,从佛经到农林渔牧兵书战策都甚是熟悉,正是这些知识奠定了他日后的成功。   准噶尔汗的位子被父亲传给了大哥,可是没几年大哥就被奸人所害,部落大权旁落,噶尔丹闻讯之后,毅然放弃活佛的身份,单骑返回部落,率领大哥的旧部为其报仇雪恨,经过数次血战,终于杀了仇人,登上汗位,在战斗的过程中和大哥的遗孀阿布结下了深厚的感情,等他一登上宝座就立即迎娶了阿布,造就了一段佳话。   自此噶尔丹在阿布的协助下南征北战,转战天山南北,平定了无数部落,征服了无数王国,终于建立了丰功伟业,强大的夏帝国在天山脚下成立,疆域跨越万里,子民不下千万,踌躇满志的噶尔丹终于将目光放到了富饶而又纷乱不断的东方。   起初的战争是很顺利的,大军直下陕西,一直打到潼关城下,若非国内动乱再起,肯定能突入中原,既便如此,噶尔丹还是不虚此行,他以退兵为代价,从袁崇焕那里换来了大批的物资,又从陕西掳走大批人畜,从回疆抢去大批良马,可是当;刘子光出任征西大将军之后,这些丰厚的收入都变成了泡影,人畜都夺回,回疆也沦陷,数十万新附军被俘,就连精锐的怯薛也折损了好几个万人队,红衫军乘胜追击,不但收复了失地,还一直打到西夏腹地,连哈密都让他们占了,若不是噶尔丹及时求和,恐怕连伊宁都会丢。   两国休战,西夏俯首称臣,很多臣子都哀叹大夏国生不逢时,碰上刘子光这个魔头,几十年内是别想翻身了,可是噶尔丹却不这么认为,他熟读汉人的历史,知道汉人的皇帝从来不会容忍臣下的功绩和威望高过自己,刘子光怕的越高,死的就越快,果不其然,没有半年大明就发生变乱,镇国公流亡海外,太监掌握国政,噶尔丹听说以后大喜过望,当即点起五十万大军发动东征。   东征进行的并不算顺利,一开始就碰上了硬岔子,刘子光留在甘肃的部队是红衫军最强悍的一部,他们如同中流砥柱一般挡住了西夏大军的铁蹄,但是这难不倒熟悉汉人劣根性的噶尔丹,他巧施反间计策反了刘宗敏,断绝了红衫军的粮弹,又前后夹击,终于将这股力量消灭,大军长驱直入,杀进关中。   噶尔丹不怕袁崇焕,虽然袁崇焕确实是个不错的主帅,但他同时还是个政客,这就会在打仗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考虑各种政治因素,而且他是那种老派军人,行军打仗的思维和噶尔丹处于同一水平线,熟读汉人兵书的噶尔丹当然一点不怵,两军在潼关对峙,谁也吃不了谁,但噶尔丹还是棋高一招,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派遣一支奇兵千里奔袭南京城,只要把京城攻破,汉人的阵脚自己就乱了,到时候肯定是军阀四起,群雄割据,西夏人自然可以浑水摸鱼,渔翁得利。   计划很有魄力,实施的也很有力,但是唯一不巧的是刘子光回来了,他的出现打乱了所有的计划,但噶尔丹毕竟是千古帝王,心如钢铁般坚硬和冷静,他一不做二不休,趁刘子光尚未坐大,索性率大军突破潼关,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中原,占领战略要地,和中原各大势力慢慢打持久战。   噶尔丹用兵如神,西夏三军将士也颇为用命,但是毕竟时代已经改变,任凭他的马再快,刀再利。也冲不破机关枪的火网。   白天冲了整整一天,一个个的万人队冲上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冲到后来连最铁石心肠的将军都受不了了,劝噶尔丹不要再白白浪费兵力了,但噶尔丹坚信敌人的弹药总有打完的时候,大夏军艰苦,敌人的压力更大,谁坚持到最后谁是胜利者,但是事实证明他错了,一个骑兵战士的培养需要十几年时间,父母兄长的教诲,军队的教导,几次战斗的历练,耗费的粮食金钱精力不可计数。但只要一颗子弹就能要了这名骑兵的性命,大规模工业生产下的一颗子弹,成本不过几枚铜钱而已,一颗子弹换一条命,噶尔丹就算有百万大军也没法承受这样的交换。   伤亡达到了西夏军能承受的极限,再拼下去士兵就要哗变了,噶尔丹才决定收兵,是夜,他又要发动夜袭,好不容易鼓足了部下的勇气,凑足了几万骑兵突击敌人的营房,却又再次中计,敌人还趁着夜色逆袭过来,西夏大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触即溃,百万大军一夜之间就分崩离析,那些各民族降军组成的军队全垮了,唯有蒙古军保持着建制,护着噶尔丹撤往潼关,在潼关天险建立防线,收拢败兵。   潼关是千古天险,地形险要,纵然千军万马也施展不开,退到此地西夏军上下都以为安全了,只有噶尔丹明白这种关隘根本挡不住红衫军,此时他的心很乱,前有未有的失败让他无所适从,唯有念经让自己平静下来。   噶尔丹念了几卷经文还是心浮气躁,隐约他感觉有人朝书房走了过来,顿时心中大怒,早就交代过,自己念经的时候不许人打扰,谁敢这么大胆不遵皇命,噶尔丹伸手就握住了刀子准备发作,可是进来的人让他大吃一惊。   竟然是阿奴回来了。   阿奴成为噶尔丹的皇后之前,是他大哥的夫人,所以噶尔丹对阿奴除了爱之外还有相当多的敬重,阿奴被俘让噶尔丹肝胆俱裂,难以承受,同样,她的归来也让噶尔丹喜出望外。   “阿奴,你回来了。”噶尔丹把念珠一扔,从蒲团上坐起来,抓着阿奴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安然无恙之后才欣喜的将她抱在怀里。   毕竟是老夫老妻了,两人没有过多的亲热就谈起了正题,噶尔丹甚至根本就没问阿奴是如何从汉人的牢笼中跑出来的,因为他本来就不大相信智勇双全的阿奴能被汉人俘虏。   噶尔丹掀开墙上的幕布,露出一张硕大的地图,顺手拿起一根细长的棒子指着图上的一点道:“这里是潼关,也就是我们所在的位置,这里是关中平原,这里是长安……我们还有二十万大军没动,如果从这里出击的话……”   噶尔丹说得热火朝天,半天阿奴也没有反应,噶尔丹疑惑地回头看去,只见阿奴一脸的淡然:“陛下,退兵吧,这场战争我们输定了。”   噶尔丹愕然,这还是一直默默支持自己的阿奴么?怎么去中原绕了一圈之后就变了?他扔下小棍道:“为什么!我们还有兵马,还有斗志,还有粮草军械,为什么就输定了!自古以来农耕民族就不是游牧民族的对手,骑兵是步兵的天然克星,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如今的大夏朝,比成吉思汗时期还要鼎盛,而汉人政权则四分五裂,这样的大好时机不牢牢把握,反而宣扬失败思想,阿奴你的脑袋怎么了?”   阿奴道:“陛下,醒醒吧,现在已经不是骑兵称王的时代了,纵然千军万马又如何,在大炮面前还不是化为飞灰(她倒是现学现卖)的料,为了大夏朝的未来,为了部落的妇女还孩子们能见到活着的丈夫和父亲,退兵吧。”   噶尔丹压抑着怒火喝道:“大炮又如何?我们还不是一样抢来,汉人的飞艇战车火铳,我们都有。”   阿奴道:“有又如何?还不是摆在库房里发霉,除了简单的火铳能玩得转以外,谁能操控那些复杂的战车飞艇和重炮,就算抓几个会摆弄的俘虏学会了,还不是打掉一个少一个,我们大夏朝能生产这些东西么?”   噶尔丹语塞了,阿奴说的都是实情,西夏的工业实力远远比不上大明,只能生产盔甲弓箭刀枪而已,但是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占了中原自有工匠投效,所以他只停顿了片刻,又反驳道:“当年成吉思汗入主中原的时候也是一穷二白……”   阿奴依旧淡淡的笑,笑得苦楚生涩,“算了吧,当年成吉思汗面临的是腐朽不堪的金国和南宋,今日大明虽然奸佞当道堪比南宋,但是陛下没看出来汉人政权就要改朝换代了么?我们入主中原的时机选择错了,应该在他们最虚弱的时候出击,而不是在这个民族即将崛起的时候动手,这一点,陛下真的看不出么?”   这回葛尔丹是真的无言以对了,大明朝气数已尽,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是另外一股强大的势力已经崛起,刘子光自海外归来不过短短数十天,就能组织起庞大的军队对抗西夏百万大军,实力之强悍,民心之所向,也是不争的事实。   噶尔丹退了几步,跌坐在蒲团上,垂头丧气道:“看来你真的被他们俘虏了,是刘子光放你来的吧,临来的时候他说了什么?”   阿奴道:“是的,他说要在南京等你。”   “等我?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噶尔丹猜到了答案却不愿意说出来,“他真的以为可以生俘我么?生俘大夏朝的开国皇帝,蒙古人的大汗,哼,自不量力。”   “报!有紧急军情。”外面传来声音。   “念。”   “潼关以西发现敌踪,黄河上也发现敌舰踪迹。”   很明显,噶尔丹被包围了,他忽然变得很冷静,道:“知道了,你们都出去。”阿奴知道皇帝要静下来仔细想想了,便叹口气走了出去。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八十四章 莲花圣母   小的们干的不赖,刘子光很是欣慰,和西夏军打仗是个庞杂的系统工程,个人的勇悍派不上用场,他在徐州府为军属伸冤杀了一个群王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军中,并且经过政工人员的渲染,效果奇佳,将士无不用命,百姓万众一心,所以前线也用不着他鼓舞士气了。   西线的事情不用管了,刘子光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南方的敌人了,正当他磨刀霍霍的时候,上海的天启皇帝也准备动手了。   比起南京的那位小堂弟,朱由校的实力强了无数倍,被家贼所害,连夜从皇宫仓皇出逃的屈辱朱由校一直记在心上,刘子光的归来更让他惊恐万分,急于动兵。   上海的舆论在钦密司的控制下统一口径,说刘子光是窃国大盗,绑架了太后,裹挟了宗室,他的监国职位是在皇后的协助下窃取的,正义之士不会承认,为此朱由校还下旨夺了徐媛慧的皇后头衔。   其实朱由校清楚,这个监国的位子的确是母亲封给刘子光的,皇太后疼女婿比疼他这个亲儿子还多一些,但是身为儿子他总不能把太后的头衔也给夺了去,所以只好拿徐媛慧开刀,反正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感情了。   徐州方面也不示弱,无论上海方面发布什么命令,他们都一概说是魏忠贤的矫诏,说朱由校是在阉党的胁迫下发布的圣旨,不做数,两下里光斗嘴斗不出胜负来,索性开兵见仗了。   可是徐州和上海之间还隔了个南京,两下里怎么也打不起来,朱由校有办法,他先拿盘踞在江南一带的所谓义军开刀,这些人身在江南,可是遥遵监国号令的叛贼,上海禁军虽然不甚强,但是对付这些小杂鱼还是绰绰有余的。   经过南京之变,魏忠贤的爪牙死了不少,钦密司实力大不如从前,没办法只好重新启用前上海总督马士英,让他主持大局,马士英本来以为没有出头的机会了,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入主内阁,自然对魏忠贤感恩戴德,他在上海为官多年,自然有些手段,恩威并施,好歹把局面控制住了,听说皇帝要用兵剿匪,马士英又赶忙主动请缨,亲自带领一万人马北上太湖清剿叛贼。   一万大军水陆并进,旌旗招展,战鼓铿锵,马士英内穿铠甲,外罩战袍,昂首挺立在战船之首,三绺胡须迎风飘扬,颇有几分儒将风姿,其实那套甲胄是漆壳的,轻的很,真弄一身铁甲还不把马总督整趴下了。   秋高气爽,正是用兵的好季节,望着岸上行进的大队人马,马士英喜不自禁,他得到线报,知晓叛贼要在太湖岸边某个村子召开会议,所有匪首都会参加,只要擒了他们,叛贼就算覆灭了,料想贼人顶多不过千余,动用了一万人马剿之,岂有不胜之理。   半日后便到了地方,船行的快,陆上的兵马还未到,马士英清点带来的军兵也有千人,便不等他们先行进攻,村子不大,百十户人家的样子,轻而易举就给围上了,乒乒乓乓胡乱放了一阵子火铳之后,一员将冲着村子大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出来缴械投降,官军饶你们不死。”   半天过去也不见人出来,官军们有些紧张,按照他们的想象,此时村子里应该鸡飞狗跳乱成一团,贼人要么出来投降要么拼个鱼死网破,如此沉静反而不对,莫非……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果不其然,三声炮响之后,大队围着白色头巾的汉子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反将官军包围,从村子里也涌出来一彪人马,个个坦胸露体,身上画满了符,手里拎着钢刀鱼叉,排成队昂首阔步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有节奏的喊道:“神功护体,刀枪不入。”   官兵们吓呆了,万没想到去摸别人的老窝反被人包了饺子,军官们赶紧下令开火突围,官兵们乱哄哄打了一阵子,更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光脊梁们居然大多数都安然无恙,依旧喊着号子往前走。   妈呀,这还打啥,人家都刀枪不入了自个还瞎忙啥呀,官兵们把火铳一扔掉头就跑,当官的见喝止不住,也跟着逃跑,马士英这个气啊,拔出宝剑想斩几个逃兵呢,可是却被汹涌的溃兵撞了个人仰马翻,等他爬起来已经成了叛贼的俘虏。   马士英被押进村子,带到一处祠堂跟前,只见香烟缭绕,仙乐齐鸣,数十名身穿白衣的童男童女在院子里玩耍,有那管事的长老看见俘虏押到,便进去通报,片刻之后,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在十六位护法的簇拥下闪亮登场,祠堂中央有个五丈高的柱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旗杆,其实上面有个精美的莲花宝座,那女子过来之后,一抖袖子,径直就飞上去了,衣袂飞舞,真如神仙一般,在场所有人无不惶恐下拜,口称:“圣母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马士英被这种圣洁的氛围震慑了,那么高的台子,就算轻功再好也飞不上去啊,这仙姑怕是真的,他壮着胆子往上面瞧了瞧,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圣母面如满月,眼睛微微眯着,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光辉,让人不敢直视。   这圣母长的真好看,和观音菩萨差不多,马士英这样想,能在凡间见到神仙下凡可是不容易的事情,马士英还想再看两眼,却被人押了出去。   高高的莲花宝座上,刘小猫打了个呵欠,属猫的就喜欢爬高,这回她可算满意了,五丈高的台子供她蹲着,下面一群人顶礼膜拜,好不快活,等他们拜完之后,还有大批的贡品可以享用,太湖的鱼虾,翠鸟、百灵啥的,绝对管够,而且没有人控制她的食量,吃得越胖越好,最好滚圆滚圆的才好,因为那般富态才像菩萨。   马士英被一路带往别处,路上见到不少莲花教徒在练神功,有人喝了一碗符水以后便让人拿火铳打,可是连打数铳之后分毫无伤,又让人拿大刀猛砍,砍的肚皮上一道道的白印子,皮肉依然没事,看的马士英心惊肉跳,更加相信神功的厉害。   马士英被带进一户庄院,等待他的几个人都是老相识,前陕西总兵吴三桂、金陵山长顾炎武,教授王夫之,还有一个劲装年轻女子,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天地会常务副总舵主代文佩了。   马士英既是官员,又在文化界混过,和他们都有过一面之缘,心中便有了底气,道:“原来是你们搞的鬼,朝廷大军就在外面,还不赶紧放本官回去,算你们投诚之功。”   吴三桂笑道:“马大人,你中了计还不知道么,你的一万人马早就被我吃掉了,就连给你通报消息的人也是我们派去的。”   马士英这才明白,从一开始就着了别人的道,吴三桂少年英雄,用兵如神他是知道的,更兼手下有一支刀枪不入的军队,打败自己那一万人马绝非难事。   可是他依然不愿堕了面子,道:“那又如何,皇上会再派大军来征讨的。”   吴三桂哈哈大笑道:“我们有白莲圣母庇护,就算来十万天兵都是白搭。尽管放马过来好了。”   马士英毕竟是当了几十年官僚的人,脑子转得很快,此时他回过味来,觉得那圣母或许有假,他一眼看到王夫之,便想从王教授这里打开突破口。   王夫之是著名的无神论者,学者嘛,把自己的理念看的比什么都重,而且这个人是死脑筋,绝对不会说谎话,马士英和他略有些交情,便道:“王先生,你告诉本官,那莲花圣母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随便找来一个人演得?”   岂料王夫之摇了摇头道:“非也,圣母真的是菩萨下凡,马大人可曾记得京师大爆炸?”   马士英自然知道此事,惊道:“难道说……”   王夫之点头道:“对了,当日老夫和顾先生还有吴将军都在锦衣卫诏狱,正是圣母把我们救出去的,并且施法毁了这座人间地狱,亲眼目睹,不信都不行啊,可怜老朽以前追求的都是错的,这世间真的有神灵存在哦。”   这回马士英是真信了,京师大爆炸就是人家整出来的,你要说不信,人家立马给你再整一个上海大爆炸,看你信不信,他呆了半晌,才喃喃道:“难道上苍真的要灭我大明?”   “不是要灭大明,而是要铲除奸佞小人,马大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希望你能加入我莲花神教,为匡扶明室尽一份力量。”吴三桂道。   “本官…我能做什么呢?”   “这里有几本小册子,你拿回去好好看看,俘虏的兵马我们教育以后会放回去,不会让你为难,但是你要帮助宣扬神教,暗中发展力量,等时机成熟一鼓作气铲除阉党。”吴三桂振振有词的说。一点也看不出当初那个为情所困几乎自杀的痴情模样,看来宗教的力量比爱情要大的多啊。   “好,我一定带到。”听说让自己回上海,马士英松了一口气,有教众过来帮他把绳子解开,原路送了出去,诸人也不相送。   走到村口,又见押送俘虏,运送战利品的队伍来到,吴三桂没说谎,自己那一万人马全交代了。马士英叹一口气,回望村里那座莲花高台,只见云霞漫天,莲花宝座上端坐着白衣菩萨,真是说不出的神圣与庄严。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八十五章 上海乱   神教果然没有欺骗马士英,过了两日之后,被俘的官军都放了回来,按理说打了败仗被人生俘应该垂头丧气才对,可是这些官兵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没事就聚在一起说莲花圣母的仙术如何了得,圣兵如何英勇盖世,还时不时地从衣服下面掏出小册子来瞅两眼。   这样的小册子马士英也有,这是莲花神教的宣传册,看得出是出自名家之手,无论是遣词用句还是刻版的书法都很讲究,小册子深入浅出的结合当前形势介绍了莲花神教的产生以及兴旺,劝导世人皈依神教,拯救天下苍生,马士英没事也喜欢看看。   不管怎么说这场仗是打败了,回去很难交差,不过这难不倒马士英,他到附近县城寻了些死囚斩了,就说是叛贼的首级,拿回去交差了事。   回到上海,先去朝堂交旨,朱由校果然好糊弄,见了首级真以为马士英打了胜仗,一番重赏之后又加封马士英为讨贼大都督,统领江浙水陆两军,朱由校也是昏了头了,居然认为马士英和袁崇焕一样是儒将,不过这样也好,兵权在握,等将来起事的时候也方便。   马士英回到府中,心乱如麻,他在犹豫到底应不应该背叛天启帝,最终他想起一句名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在的天启政权已经岌岌可危了,自己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打定主意以后他的心情好了很多,进后堂安歇去了。   进了内室之后,只见夫人正在对着柜子上面一个佛像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马士英顿感奇怪,拜佛有佛堂,怎么在卧室膜拜呢,他干咳一声,夫人发觉,急忙将佛像藏起,好像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样,马士英心中生疑,过去夺过来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佛像正是那日在渔村莲花高台上所见的圣母,白白胖胖的慈祥的很,马士英不敢怠慢,赶紧将圣母像放在高处,一个头磕下去。   夫人懵了,问道:“老爷,你也知道莲花圣母?”   马士英道:“我还想问你呢,如何知道莲花圣母?”   夫人道:“如今陪都的达官贵人们都信这个,拜圣母好处多着呢,能不生百病,长命百岁,儿孙满堂,财源广进呢。”   马士英听着听着冷汗就下来了,莲花神教的工作已经做的如此深入了,他们这些高居庙堂之人竟然还不知道,可见魏忠贤的什么钦密司也是名存实亡了,于是他对夫人说:“要拜就认真的拜,别偷偷摸摸的,在家里建个神龛专门给圣母上香吧。”   自此马士英也积极在同僚中发展教徒,一心宣扬莲花宝典,终于有一日,马府的大门被敲响,一个神秘的黑衣人对管家说,告诉你家老爷,老家来人了。”   这是莲花神教和马士英定下的暗号,马士英闻报赶紧将黑衣人迎进客厅,黑衣人也不废话,告诉马士英道:“根据这一段时间神教对你的观察,基本满意,特任命你为莲花神教上海总坛的坛主。七日后圣兵进攻上海,希望你能配合。”   马士英赶紧跪倒,冲着北方磕头谢恩,感谢圣母娘娘提拔,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来使:“咱们神教和北边有没有什么联系。”   来使对马士英的孤陋寡闻很鄙夷,道:“莲花神教是经过监国大人批准的正规宗教,不是那些野狐禅,圣母大人不是别人,正是监国大人的夫人。”   原来如此,马士英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放心了,原来还担心神教不被北方认可,抑或是级别太低,影响自己的仕途,现在看来这些都是瞎操心,莲花神教应该是刘子光夺取政权的一项重要计划,身为上海总坛的坛主,等将来天下大定以后,自己的官职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呢,他当即站起来拍着胸脯向来使保证:“老夫在这里表个态,神教进攻上海之事包在我身上,绝对不会有人抵抗。”   来使又鄙夷道:“抵抗又如何,圣兵刀枪不入无所畏惧,不过还是多谢马坛主襄助,在下就此告辞了。”   使者走了之后,马士英研究了一下上海的防御图,身为上海道总督和讨贼兵马大都督,他手上掌握了相当数量的军队,但是保卫皇帝的御林军和黄浦江上的水师他却没有管辖权,不过这也够了,只要圣兵打进来,大局就基本定了,皇上那点人,根本不够人家圣兵塞牙缝的。   与此同时,魏忠贤也注意到了苗头不对,据钦密司汇报,上海军民之中流行信莲花神教,而这个莲花神教则是不可不扣的邪教,宣扬无君无父的反动思想,很有可能是徐州政权的阴谋。   但是如今钦密司已经没有力量遏制民间的这种势头了,红衫军在河南大败西夏的捷报传来,上海小朝廷却无人喝彩,因为他们本来指望西夏人能搅局呢,哪知道噶尔丹如此不济事,送了如此大功给刘子光,这样一来徐州政权的地位更加稳固,南下扫清京师上海指日可待,谁还给天启卖命啊。   除了北方的威胁,海上也不平静,旅宋人的战舰都开到杭州湾了,要不是浙江水师的施琅拼死挡着,兴许都开进黄浦江了,上海居民复杂,侨民众多,民间还有斧头帮、天地会、莲花神教等黑社会组织和反动道会门,就连普通百姓也都心向刘子光,内外交困,这上海眼看是呆不下去了。   自打刘子光甩了脸子以后,旅宋人就急了,等台风一过,舰队立即出港,一路杀到东海,在海面上游弋示威,就不登陆,一方面是因为旅宋的水师步勇偏弱,登陆的话未必能讨到便宜,另一方面是因为和刘子光并未达成协议,贸然上岸有窃取人家革命果实的嫌疑,还有一个原因,旅宋人一直在保密,那就是宋室长公主赵雯和皇太女赵姣母女已经被人偷走了。   从精干的大宋带御器械们眼皮底下把人偷走,说明对方本领非凡,旅宋朝廷把新汴京翻了个遍,又派出战舰飞艇四下搜索,依然一无所获,一筹莫展之际女皇赵婧发话了:“别找了,这是婆家来领人了。”   所谓婆家,当然指的是刘子光,普天之下也只有刘子光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胆量,有这个能力派人到新汴京带人,赵婧明白,这是刘子光在向自己表态度呢,当初是你们劝我造反的,可我真要造反了你们又缩手缩脚的算什么道理,大不了老子单干。   赵婧自然不能让刘子光单干,她筹划此事许久,当真开动起来定当全力以赴,一船船的军火煤炭开往长崎,将北洋舰队重新武装起来,再开赴天津青岛海州,旅宋的战舰耀武扬威的在杭州湾游弋,也不开炮攻击,只是进行武力威胁,旅宋水师天下第一,就连北洋水师也是徒弟级别的,施琅的浙江水师与之相比只能算是山寨水师,哪敢当真对抗,只能尽人事而已。   旅宋人在等,等待出击的机会,他们必须参与上海战役,因为这样才能重新获得刘子光的信任,但是又不能自作主张发起进攻,那样会把局搅得更乱,所以他们事先向徐州监国政权发了电报,请求协同作战。   此时刘子光已经得到消息,赵雯母女被文戈涛率领海豹营接回来了,一路有惊无险,旅宋人似乎是故意放水让他们回去的,他心中自然有数,这是赵婧在向自己示好呢,旅宋舰队也很规矩,乖乖停在海上没有擅自进攻,还主动要求接受指挥,这样也好,自己正愁没有足够的兵力发动南征呢,不如把颠覆天启政权的任务交给江南人自己,让旅宋舰队配合一下便是。   莲花神教作为监国大人认可并且亲自题词的正规教会,是有资格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的,并且刘子光还通电全国,封莲花圣母为国师,封天地会为爱国第一帮会,授权他们组织力量清剿上海的阉党盘踞实力,为朝廷大军打先锋。   这叫什么事,土匪都能清剿起官军来了,当朱由校看到通电的时候气得都笑了,自不量力,可笑之极,这个什么神教不是被马士英剿灭了么,怎么又死灰复燃了,赶紧给朕宣马士英。   马士英来不了,因为神教的圣兵已经兵临城下了,官军根本无力阻拦,许多官军自身就有很多是莲花教的信徒,哪有小师弟打大师兄的道理,几乎是毫无征兆的,上海就处在沦陷的边缘了。   旅宋舰队也得到刘子光的密令,全力配合圣兵攻城,他们炮轰吴淞炮台,径直开进黄浦江,一时间上海城内外,炮声隆隆,浓烟滚滚。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八十六章 和平解放   远处传来一声炮响,震得上海行宫一阵乱抖,灰尘从梁头上落下,朱由校大吼道:“哪里打炮?”   一个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启禀皇上,是江上的兵舰在开炮。”   从南京跑得匆忙,那些太监都没带出来,只有从上海本地找了些秀女来服侍,这些小女孩啥也不懂,就说是兵舰开炮,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家的兵舰,朱由校闷哼一声,迈步就往外走,他要去亲自看看,到底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上海市区胡乱开炮惊驾。   刚走到门口,又是一声炮响,这一声比刚才又近了些,行宫的几扇琉璃窗都震碎了,朱由校觉得不大对劲了,他不再出门,而是大喊道:“来人啊,快救驾。”   在偏殿值班的御前侍卫内大臣赵兴德立刻奔了过来,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君臣二人站在殿内束手无策,就听得耳畔炮声一声响过一声,桌上的茶杯都在颤动,朱由校颤声道:“难道是旅宋水师打进来了?”   赵兴德道:“不会啊,吴淞炮台都没动静呢,旅宋水师怎么能进黄浦江,难道是水匪沿着苏州河开进来的。”   君臣二人还在瞎猜呢,那边魏忠贤跑进来了,一边跑一边喊叫着让御林军关门上城墙,跑到近前,魏忠贤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一身蟒袍都被汗水塌透了。   “陛下,不好了,叛贼到了城下了,旅宋水师也打进黄浦江了。”   听了魏忠贤哭丧着说出的话语,朱由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上海由不是南京,叛贼又不是西夏人,怎么说打过来就打过来了,马士英呢,马士英是干什么吃的?吴淞炮台呢,浙江水师呢,他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屡受皇恩,关键时刻掉链子,有这么报效皇恩的么?   “小魏子,你快把马士英找来!”   “陛下,马士英许是反了,他正领着叛贼开过来呢。”   “什么!马士英反了,那朕的军队呢,朕不是还有五万大军么?”   “都靠不住了,北门一炮没发就开门投降了,奴才的部下看的一清二楚,再过一阵子他们就打过来了,皇上咱们赶紧走吧。”   一听这话赵兴德也怕了,军队全哗变了还打个P啊,就凭着手底下百十个御林军么,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于是他也劝道:“皇上,咱们赶紧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朱由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走?这回往哪里走?整个江南已无容身之所,海上又都是旅宋的兵船,朕往哪里去啊。”   魏忠贤道:“陛下不必忧虑,北方还有几十万大军呢,袁氏父子忠诚可信,咱们就往北京走,总还有翻盘的机会。”   朱由校哀叹一声:“也只有如此了,来人啊,帮朕收拾行李。”   魏忠贤道:“来不及了,叛贼说话就到了,赶紧走。”   这次走的比上回还狼狈,衣服鞋帽什么的都没带,就把玉玺揣在怀里,又提了一箱子奇珍异宝,就踏上了逃亡的道路,飞艇是时刻悬挂在行宫上面的,朱由校还想学上次那样从空中遁走,却被魏忠贤劝阻了。   “旅宋人可不比西夏兵,他们兵舰上有高射炮,看见飞艇会开炮的。”   朱由校道:“那该如何是好?”   魏忠贤道:“奴才早已做了安排,陛下随我来。”   ……   上海的解放属于兵不血刃、皆大欢喜的那种,当神教圣兵开进城门的时候,城墙的上守军拿着蓝莲花和教友们欢聚一堂,当旅宋的水师陆战队在浦西登陆的时候,旅宋侨民和上海本地百姓拿着鲜花端着茶水食物欢迎他们,炮声变成了礼花,杀声变成了欢呼,上海和平解放了。   政权的更迭一点都不麻烦,大明还是大明,旗帜没变,年号也没变,官服军装制度等等,全部都不需要更改,就连各个衙门的官员还是那些人,马士英依旧担任上海总督,禁军各级官佐官居原职,总之除了南京空降的那一批人之外,一切照旧,这样就最大限度的保证了上海的平稳。   上海偌大一座城市,自然少不了泼皮无赖,想趁着乱子浑水摸鱼捞点便宜,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各个堂口的老大都接到斧头帮的江湖令,上海解放期间,绝不许出任何乱子,只要谁的地盘上出事,就那谁开刀,有人不服气,就问了,那要是有人在我地盘上走路不小心摔着算谁的,回答是,算你的,别说是摔着人了,就连丢钱包这样的小盗窃案都不许发生,谁要是不当回事,哼哼,自然有他好看。   斧头帮是上海本地龙头老大,号令一出谁敢不尊,各堂口都约束手下这两天不许出去做买卖,还要派出红棍沿街巡逻,扶老携幼过马路啥的,一时间上海和谐无比。   本来因为要打仗而停工的工厂,停学的,关张的商店,此时全都开门了,到处一片热火朝天,工厂加班加点生产军械物资,萧条多日的码头上也渐渐有了生意,海船进港卸货,码头上人来人往,上海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抓到魏忠贤,旅宋炮舰发现有一艘带有皇家徽记的飞艇仓皇升空,便开炮去打,飞艇气囊里装的是易燃易爆的氢气,被炮弹一打凌空就炸了,残骸坠落地面,几具尸骸烧得面目全非,根本分辨不出是谁,电告徐州之后,刘子光回信:“秘不发丧,等先把尸体存起来,等日后再说。”   上海天启政权一天之内就垮掉了,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弘光朝廷的内阁首辅顾命大臣冒辟僵觉得机会来了,倘若此时出奇兵进攻上海,占据整个江南,依托长江天险对抗北方,江南乃鱼米之乡,工业发达人口密集,资源远胜北方,统一天下短期内不敢说,划江而治还是有可能的。   主意打定,冒辟僵急招汉王刘宗敏,哪知道刘总哨正花天酒地不亦乐乎呢,无奈冒辟僵只好亲自上门,到怡红院去找汉王议事。   怡红院本是秦淮河畔一所中等水准的妓院,有十几个大同娘们坐镇接客,这年头大同婆姨和扬州瘦马同样出名,不过是一北一南各有特色罢了,刘宗敏是西北汉子,自然对大同娘们更加青睐,所以经常光顾此地,一来二去的带动京城的新贵们也都喜欢到此地寻欢作乐,跟紧领导的兴趣爱好嘛。   冒辟僵的八抬大轿来到怡红院门口,只见大门两侧的巷子里停满了官轿,杠快们蹲在一起抽烟聊天呢,什么应天府、都察院、兵部正堂、大理寺正卿的执事牌子放的到处都是,这怡红院快成了朝堂了,凡是有点身份的大员都跑这里呆着了。   冒辟僵按捺住火气,吩咐人落轿,这边一下轿,那边老鸨就窜过来了,冒大人的官轿一看就不同别人,是一品大员啊,老鸨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再看到这位年轻的大人的尊荣,老鸨更加笑得花枝乱颤,如此少年英俊,不是当朝首辅冒辟僵还能是哪个?   老鸨挥舞着花手绢道:“冒大人您可来了,奴家都想死您了,内阁几位老大人都到了,正好少个人凑成一桌,就等您了。”   老鸨一边胡说八道着,一边吃吃的笑,完全没注意到冒辟僵脸上已经冷若冰霜,他一挥手,早有马弁过来把老鸨赶到一旁,佩刀侍卫头前开路,冒辟僵一撩袍子,走进了怡红院。   越往里走心越冷,这就是自己一手创建的弘光朝廷,朝廷里一二品的大员基本上都到场了,一个个歪戴着乌纱,斜披着官服,嬉皮笑脸的和婊子们厮混打闹,有嘴对嘴喝酒的,有当众乱摸的,有唱淫词艳曲的,总之极其的不堪,让冒辟僵这个经常流连于花街柳巷的人都觉得有些过了。   以往官员们、才子们也逛妓院,不过都风雅的很,弹琴唱曲,吟诗作对,风花雪月,才子佳人,可是现在呢,竟然落得如此庸俗不堪的境地,真是有辱斯文。   也难怪,弘光朝廷的官员都是粗野兵痞、市井流氓,乡间土豪之类充当,素质自然高不到哪里去,当年那些风雅的官员们,此时不是做了当下鬼就是流落民间,抑或是被西夏军绑架又被红衫军解救,成了监国的人。   冒辟僵径直找到最大的包间,也不顾里面正发生着什么,一脚就踢过去,门扇大开,刘宗敏赤条条从床上蹦起来去摘墙上的大刀,看见是冒辟僵来了又停下咧开嘴笑道:“小冒,你也来尝尝这大同婆姨重门叠户的滋味吧。”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八十七章 美人计   大同的妓-女从小练习坐缸,久而久之身体某处自然重门叠户,紧窄湿滑,深得嫖客们喜爱,刘总哨好的就是这一口,他还以为冒辟僵和其他官员一样,也是慕名而来的呢。   可是看到冒辟僵脸上的表情,又觉得不大对头,这厮莫不是逼宫来的,想抢老子的兵权,刘宗敏脑子转得挺快,又把大刀提起来了。   此时刘宗敏的卫兵们也斜披着战袍从各个房间里走出来了,看到自己这边人多,冒辟僵只带了几个侍卫,刘宗敏才放下心来,豪爽的笑道:“冒阁老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冒辟僵冷冷道:“军国大事!汉王不在宫中勤于政事,整日流连于怡红院,下官只好前来此处,冒犯了。”   刘宗敏心道你装的啥纯情,没当官以前还不是整天逛窑子的主儿,家里现在还养着个婊子出身的老婆呢,不过朝里缺人才,他只好对冒辟僵笑脸相迎:“不碍事,咱们就在这里议吧,都是自己人。”说罢挥手让床上的婊子赶紧开路。   那婊子抓起衣服护住要害处,却又半遮半掩,故意露出白花花的肉,一扭一扭的从冒辟僵面前经过,冒大人目不斜视,好一派正人君子的风采,众人不免暗暗称奇,心中起了敬佩的意思,收敛心神,端来几个凳子,在这怡红院的房间里召开了弘光朝廷的内阁会议。   冒辟僵介绍了江南的政治军事经济形势,告诉这些披着一二品大员官服的流氓兵痞们,上海比南京要富庶十倍,只要拿下南京,这天下就算坐稳了,北方势力不敢南下,各省自当投效,现在天启帝生死未卜,他有没有子嗣,弘光帝自然就成了名正言顺的朱明皇朝继承人,那些摇摆不定的督抚们肯定会倒过来,如此大好形势,不趁机捞一把,未免太过可惜。   听了冒辟僵的蛊惑,大伙的眼睛都冒出了绿光,三方势力之中,南京最弱,在座的各位大员何尝不是抱着捞一把就走,过把瘾就死的心理呢,现在风云突变,天启政权一夜之间垮塌,正是老天赐给他们的机会,收复上海,巩固江南,这场荣华富贵就能长久了,这是何等的诱惑啊。   众人都把热切的目光投向冒辟僵:“冒大人,冒阁老,我们唯你马首是瞻,你指到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   冒辟僵道:“错了,行军打仗本官可不行,你们要听汉王的调遣。”   刘宗敏摸着大胡子傻笑起来,道:“承蒙冒大人看得起。”随即又正色道:“郝摇旗,咱们还有多少战马,多少大炮,弹药粮草几何?”   郝摇旗是弘光朝廷的兵部尚书,理应知兵事,可是这家伙整天不务正业,哪里知道这些明细,他装模作样,拿腔作调道:“这个嘛,兴许,可能,差不离有不少吧,够用的。”   刘宗敏这个气啊,刚要发作,冒辟僵说话了:“南京城粮草弹药的储备量是按照固守五年准备的,足够使用,战马有多少无关紧要,江南水网密集,骑兵不能发挥作用,靠的还是步兵,咱们目前有精锐西军一万五,京营禁军三万,足以横扫江南。”   冒辟僵一个文人都有此魄力,武将出身的大员们也来了精神,郝摇旗站起来拍着胸脯道:“大上海,我愿意当先锋,不过话说在头里,城打下来我要分一半。”   冒辟僵差点背过气去,这是什么兵部尚书啊,和土匪有什么区别,打下上海他居然还想分一半,这什么狗屁逻辑,他简直都有些怀疑,和这些人合作究竟有没有出路。   刘宗敏也觉得郝摇旗有点不像话,沉下脸来道:“如今不比往日,俺是堂堂的汉王,你也是兵部尚书一品大员,怎可行那见面分一半的勾当,一切都听冒大人的安排。”   郝摇旗一撇嘴,不以为然道:“冒大人是读书人,怎么懂打仗布阵。”   冒辟僵心中气恼,讥讽道:“那就请郝尚书领兵出阵去对付吴三桂吧。”   郝摇旗听到吴三桂的名字,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以前可是西军的同僚,对于吴三桂的威名再清楚不过了,吴三桂少年英雄,勇冠三军,无论是刀马功夫还是排兵布阵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刘宗敏在他面前都只能打个平手,更何况郝摇旗。   果然,一听到吴三桂的名字,郝摇旗就泄气了,悻悻道:“怎么不早说,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个鸟,吴三桂咋了,还不是一个脑袋两只手,冒大人既然提议出兵就肯定胸有成竹,都别言语,听冒大人的。”刘宗敏倒是个鬼机灵,知道冒辟僵和吴三桂之间的那点龌龊事,作为情敌,冒辟僵肯定有自己的招数。   果然,冒辟僵道:“吴三桂不过是一介武夫,本官知道他的所有弱点,只要本官略施巧计,就能让他一身本领派不上用场,顺便还能探知上海的城防配置兵力部署等情报。”   众人皆惊叹冒辟僵的手段之牛,刘宗敏也笑逐颜开:“既如此,我军胜券在握了,来来来,冒老弟咱们喝一杯,预祝成功。”   讨伐上海的计划就在这怡红院之中商量妥当,次日刘宗敏等人收拾军队,整理器械,准备南征了,而冒辟僵家的后院也彻夜亮着灯,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冒大人在研究治国方略呢,其实家中仆妇丫鬟都知道,那是老爷在和夫人商量事情……   刘宗敏手下有一万五千西北军健,常年纵横于戈壁大漠,倒也称得上是一支虎狼之师,可是自打来了南京之后,就大不如从前了,当官的整天搜刮金银田产,当兵的就偷窃抢劫,公开勒索,有点钱就花天酒地眠花宿柳,再无当年西军之锐气,一个集结令发下去,整整三天才把兵将聚齐,郝摇旗代表汉王发布了讨逆檄文,号召大家发扬西军传统,一鼓作气拿下上海,郝摇旗倒是有几分宣传天赋,他并没有讲什么大道理,而是赤-裸裸地宣扬:下江南抢钱抢粮抢娘们,这个口号得到了将士们的热烈回应,万余人高呼,抢钱!抢粮!抢娘们,声音响彻云霄。   相比之下京营禁军的誓师大会就冷清了许多,如今他们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威风,变成了没娘的孩子,标准的二等部队,从军饷到装备都低人一等,上面也没有帮他们说话的大将,要不是为了混碗饭吃,很多将士简直都不想干了。   起初的时候,京营军和刘宗敏的汉军还经常起摩擦,朝廷的处理结果每每都是偏袒西军,重罚京营,光脑袋就砍了几十颗,从此京营各军便明白了,他们谁也指望不上。   弘光皇帝颁下圣旨,犒赏三军准备南下,西军各营都发放了牛羊鸡鸭酒水,还有开拔银子每人五两,各个营房欢声笑意,抢钱抢粮抢娘们的呼声传到京营军的营房里,更显得这边冷清无比。   开拔银子一钱没有,酒肉也没有,甚至没个朝廷大员过来象征性的讲几句话,京营将士们好歹也是京畿拱卫之军,多少有些实力的,遭到这个冷遇,自然人人愤懑,见时机成熟,早已潜伏在军营里的细作们开始了工作……   经过再次确认,徐州方面要应付西北两面压力,暂时抽不出兵力南下,弘光朝廷终于下定决心,誓师南征,拜汉王刘宗敏为大元帅,郝摇旗为先锋官,冒辟僵为行军总管,发三万大军讨伐上海逆贼。   上海方面闻报之后,推举吴三桂为主帅,率领联军进行抵抗,一时间江南大地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之中。   吴三桂率军前出到常州一线坐镇,这场战争不同于吴三桂参加过的历次战斗,不是抵抗外虏,而是同室操戈的内战,这让他很是头疼,而且面对的敌人也很难缠,刘宗敏的风格他很熟悉,打起仗来不要命的主儿,绝对不是那么容易能摆平的,况且自己手下兵力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强大。   上海之军,有一半是莲花神教的圣兵,所谓神功护体刀枪不入,那是骗人的玩意,经过顾炎武王夫之等人的确认,刘小猫确实并非人类,而是神仙下凡,只是这神仙的年龄尚幼,各种仙法还未掌握,所以只能拉大旗作虎皮,利用现有的一些资源将其包装成莲花圣母,再运用一些小伎俩迷惑教众,让他们更加迷信,顾炎武和王夫之是何等样人,那可是一流的大知识分子,他们要想弄个邪教啥的,还不跟玩似的,于是莲花神教如雨后春笋般在江南各地茁壮成长,迅速蔓延,最终兵不血刃夺了上海。   可是南京不比上海啊,刘宗敏的兵都是不敬鬼神的粗野汉子,你跟他们讲什么莲花圣母他们才不听,你玩刀枪不入那一套人家也不认,照样大炮火铳轰过来,把仙法破了这戏就没法演了,所以这仗有点难打。   吴三桂正在发愁,亲兵来报:“大帅,有故人来访。”   吴三桂道:“何人深夜至此?”   “回大帅,是一位自称姓陈的女子。”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八十八章 江山美人   不知怎么,吴三桂心中一颤,连忙道:“快让她进来。”   一名身披斗篷的女子被亲兵带了进来,帽子遮着头看不清面容,但看身形明显不是陈圆圆,吴三桂心中陡然一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女子将帽子掀开,语气有些急促,“我这里有一封信交给大人。”说着取出一个信封来。   亲兵接过信封,捏了捏,里面有个很小的东西,不似暗器,也就放心的搁在了吴三桂的桌子上,然后退回去手扶刀柄侍卫着。   信封没封口,吴三桂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看,顿时眼眶就红了,对亲兵道:“你们出去。”   亲兵知道大帅勇武,断不会发生谋刺之事,便退了出去,只留下那名女子。   吴三桂拿起桌上那只玉簪,颤声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女子道:“将军,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   原来这女子是陈圆圆的丫鬟,据她说自从陈圆圆和冒辟僵复合以后,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冒辟僵就又纳了三妻四妾,冷落了陈圆圆,并且对其经常打骂,最近吴三桂挂了上海军的帅印,陈圆圆就对这方面的邸报关切起来,这更惹恼了冒辟僵,直接将陈圆圆押到阵前,要当着吴三桂的面杀掉这个贱妇,一方面给吴三桂施加压力,一方面洗雪自己的仇恨。   吴三桂听罢,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捏着那个玉簪脸上阴晴不定,这个簪子是陈圆圆一直带着的,不会有假,这个丫鬟所说的种种情况也很象真的,至少吴三桂觉得冒辟僵就是这样寡情的汉子,思索良久,他才道:“如何才能救得圆圆。”   丫鬟道:“小姐被关押在大营深处,有重兵看押,硬抢肯定不行,只有用别的办法,我出来的时候,小姐倒是交代了一条计策,不知道将军有没有魄力去做?”   吴三桂道:“说。”   丫鬟立刻滔滔不绝起来:“小姐说了,和冒大人早年确实有过白头之约,不过上次那件事情,也算没有辜负他,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小姐看够了世间冷暖沧桑,觉得对她最好的人还是将军您,她再也不想住在繁华之地了,只想寻个没有人烟、山清水秀的地方和将军共度余生。”   “打住,本帅问你如何才能救得了人。”吴三桂打断了她。   丫鬟赶忙道:“想救人也不难,眼下战事又起,两军对垒,若是将军赢了,那小姐的性命就保不住了,要是将军输了,冒大人赢了,小姐才能可能活着,只是不知道将军愿不愿舍弃一场胜利来换小姐的命。”   吴三桂一只手在椅子上有节奏的磕着,眼睛盯着那丫鬟,道:“继续说。”   丫鬟道:“将军英武过人,两军开战自然颇有胜算,为此冒大人甚为忌惮,怕影响了自己的前程,若是将军送一个胜仗给他,他自然会将小姐奉还,反正他对小姐已经没有感情了。”   吴三桂冷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鬟,本帅却不知道圆圆身边还有此等能人,这些话是冒辟僵教你说的吧。”   丫鬟面色不该道:“我当将军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没想到和冒辟僵一样,都是薄情人,荣华富贵面前就忘了红颜知己,男人啊,全都一个样,可怜我家小姐还以为将军和那冒辟僵有所不同呢。”   丫鬟一再提到冒辟僵,激起了吴三桂的怒火,他一拍桌子道:“少提那个懦夫,今夜你先在此留宿,待本帅想好对策再说。”   见吴三桂主意已定,丫鬟也不再多说,听从安排去了。   虽然两军开战,但是战线之间并未象边疆那样分明,两边都是乡里乡亲的,来往还算方便,经过一夜深思熟虑,吴三桂终于答应营救陈圆圆,丫鬟带了回信立刻赶回城外的弘光军大营,下午又赶了回来,这次带来一个确切的消息,冒辟僵答应约见吴三桂。   约见地点是常州城外运河边,地势开阔,不易埋藏伏兵,双方都能放心,吴三桂依约带着二十名骑兵来到约定地点,只见对面也来了数十骑,为首一人正是冒辟僵。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吴三桂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但他毕竟是统驭数万人马的大将,稍微平静了一下情绪,就恢复了常态。   双方隔着运河站定,运河虽然不宽,但是想纵马跳过去也不可能,双方都有火铳弓箭,人数也相等,谁也不会趁这个时候动手。   冒辟僵队伍中有一名带着面纱的女子,身段窈窕,一身素白,看到熟悉的身影,吴三桂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圆圆。”   来者正是陈圆圆,只见她撩开面纱,用幽怨的眼神看了一眼吴三桂,随即又将面纱放下,吴三桂不由自主纵马向前走了两步,一直走到运河边上,战马嘶鸣着不肯前进他才醒悟过来。   见吴三桂失态,冒辟僵心中就有数了,他隔河喊道:“吴将军久违了,咱们之间的恩怨暂且放到一边,今日做个买卖如何?”   吴三桂沉声道:“讲。”   冒辟僵道:“你助我夺取上海,事成之后我放圆圆跟你走,你们两人远走天涯,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饶是吴三桂心中记挂着陈圆圆也忍不住出言讥讽:“冒大人打的一手好算盘,你当上海这几万兵都听吴某一个人的号令么?我们遥遵的可是监国大人,若是吴某一败再败,哪还有带兵的资格,早被夺职了,还帮你夺取上海呢,简直做梦,再说了,就算我能帮你夺了上海,你们一统江南,自然鸟尽弓藏,哪还有我的活路,怕是到时被你冒大人一刀杀了也未可知呢。”   冒辟僵哈哈大笑道:“我当吴三桂是响当当的汉子呢,原来畏首畏尾和市井小人别无二致,也罢,既然你信不过我,我也不强求你,一句话,常州府换陈圆圆,你干不干?不干咱们就此别过,你和陈圆圆来世再见吧。”   恰在此时,陈圆圆又掀开了面纱,一双大眼睛望着吴三桂,没有说任何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就看了那么一眼,面纱依旧放下,但吴三桂依然听到了陈圆圆心底的那一声叹息。   一个声音在吴三桂心中响起:别放过这次机会!能不能挽回她的心,就看这一次了。”   “好,我答应你!”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冒辟僵听了嘴角浮上了一丝微笑,一甩额前的散发,道:“吴将军果然爽快,这里是我定下的计划,你依计而行便是。”说着让人将一封信绑在箭上射了过来。   这事就算谈成了,冒辟僵拨马要走,吴三桂忽然喊道:“且慢!”   冒辟僵一怔,转头道:“吴将军这就要反悔吗?”   “不是……我想……我想和圆圆说句话。”   冒辟僵心中稍定,一指陈圆圆道:“去见见吴将军,别乱说话。”   陈圆圆催马向前,掀开了面纱,双眼竟有些红了,对着河那边的吴三桂低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女人家的声音小,但是风把这话带到了吴三桂的耳畔,一霎那他的心里也是一酸,随即挺胸道:“为了你,便是江山社稷放在眼前我都可以放弃……”   相对无言,唯有泪两行,秋日的运河畔,黄花枯草,见证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   弘光朝廷的南征大军由冒辟僵的京营军和刘宗敏的汉军组成,京营军的粮饷兵器都是二流水平,战斗力也远不如汉军,所以冒辟僵想打个胜仗,也好提高自己在弘光朝廷中的位置,这年头,官职已经不顶事了,能让腰杆子硬的只有军队,能打的军队。   冒辟僵向刘宗敏提出,自己负责主攻常州,汉军只需要依计行事,打下常州双方平分便是,刘宗敏老大的不高兴,心道小冒发疯了么,面对吴三桂就连汉军都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你小小一个书生怎么这么大的胜算,等冒辟僵把计策说了刘宗敏等人才哈哈大笑起来,刘宗敏开心的眼泪都出来了,拍着冒辟僵的肩膀笑道:“小冒,你真是太有才了!这样的计策都能让你想出来,俺们这些老粗不如你啊。”   冒辟僵连忙说不敢当,双方议定了具体行事方案他才离去,这边刚走,那边郝摇旗就啐了一口在地上:“呸,连自己婆姨都能卖出去,这也是读书人!”   刘宗敏哼了一声:“摇旗,你不懂,女人如衣服,穿旧了就扔,我看姓冒的不简单,咱以后得防着他点。”   过了两日,郝摇旗提兵来攻常州府,吴三桂派遣手下一员大将出城迎敌,一万军健雁翅排开,真是兵强马壮,常州守军精锐可谓倾巢而出。   现在的战法已经和数年前大有不同,两军交战,火器为先,野地浪战尤以排铳为主,就是士兵排成三层横阵,以此概略瞄准朝对方射击,谁也撑不住谁就败,两边隔了老远就开始射击,一时间阵前硝烟弥漫,汉军前排倒了一大片,后面就不稳了,有人丢了火铳掉头就跑,当官的也不阻拦,反而也跟着逃命,硕大一个军阵转眼就垮塌,几千人马望风而逃,这边常州府的军队自然是以降胜勇追穷寇,发一声喊,大军压上直追了过去。   一时间常州城外的兵马走了个干干净净,可转眼间又有一支军队开过来,看旗号是弘光朝首辅冒辟僵的人马,常州府城门紧闭岿然不动。   冒辟僵羽扇纶巾,一副世外高人打扮,端坐马上指着城门高呼:“还不快快开门。”   话音刚落,城头上一阵响动,显然是有人发难,紧接着城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冒辟僵羽扇一挥:“冲!”   大军长驱直入。   第十二卷 和谐 第八十九章 强奸不成反被日   常州一带地势平坦,稍有能打伏击的好地方,但是少有并不代表没有,城北十里处便有一处丘陵,山上是密集的松林,适合藏兵,山下一条小河,虽然不是很宽,但是淹死人也已经足够。   汉军的伏兵就藏在这密林里,五千精兵都是从西北带来的老油条了,他们个个都是马步战皆精的好手,上下收拾的利利索索,绑腿扎的紧紧地,腰刀,火铳,弓弩,长枪一应俱全,郝摇旗站在山顶,透过繁茂的松枝望着下面的景象,远处烟尘滚滚,分明是大军开到,郝摇旗咧开大嘴笑起来:“姓冒的有两下子,敌军中计了。”   当诱饵的也是刘宗敏的人,这个活干的可不舒心,西北的汉子哪有让人打的抱头鼠窜的道理,可是演戏就得演全套,既然是诱敌深入,就得演得像一点,他们把盔甲兵器旗帜都扔了,在前面跑得不紧不慢,和追兵若即若离的,引得那些不知死活的上海军一直来到伏击圈附近。   “传令下去,准备开战,这次把贼兵精锐一锅烩了,看他们还有什么猴跳?”郝摇旗摸着自己坚硬的胡子茬再次笑起来。   这次他们带来不少引火之物,猛火油,炸弹之类的,准备搞一次火攻,把上海军烧死在这山下,只要把前面的“溃兵”放过去之后,山上就立刻发难,小炮火铳火箭齐发,再把猛火油泼下去,任他们有神仙庇佑也逃不出手掌心啊,这一次是赢定了。   眼看伏击圈就是眼前,溃兵们跑得飞快,迅速逃进小山和河流之间的凹处,就等着追兵杀进来再回马一击了,可是让他们奇怪的是,追兵竟然在伏击圈外驻步不前,火铳兵就地卧倒开始做出防御的架势。   郝摇旗在山上也纳闷了,举起的手一直没放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看出来什么端倪?现在要是冒冒失失冲出去可没有胜算,他在犹豫,在考虑,忽然,天空中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就像夏日晚上的蚊子般令人不快,郝摇旗抬头望去,只见南边飞过来黑压压一群大鸟。   这玩意可了不得,名为飞天神翼,要人老命的家伙啊,郝摇旗认识动力翼伞,这种犀利兵器南京库房里也有,可是属于高精尖武器,硬是找不到人操纵,所以就没带出来,南边忽然出动这个玩意,莫非是冲着我来的?   郝摇旗脑子还算快,大叫一声不好,弟兄们快扯呼,可是已经晚了,动力翼伞的速度多快啊,转眼就飞到了山上,纷纷投下炸弹。   炸弹带着凄厉的哨音砸到小山上,当即引起冲天火光,这可不是一般的炸弹,因为树林密集,寻常的爆破弹威力很受影响,所以翼伞挂架上全是燃烧弹,混杂了锯末、猛火油的炸弹威力强的令人恐惧,再加上山上松林密集,松树本身就含有油脂,容易着火,这下郝摇旗的兄弟们都变成烧猪了,一个个哭爹喊娘到处乱窜,他们预备的杀戮武器此时也变成了杀害自己的帮凶,火焰冲天,爆炸不断,一时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先前那支充当诱饵的部队正准备发起回马一枪呢,却被此时的境况吓呆了,算计别人呢,没想到被别人算计了,这事上哪说理去啊。   正彷徨呢,几架动力翼伞冲他们飞过来了,炸弹迎头抛下,当即炸翻一片,原本还在犹豫的士兵们发一声喊,四散奔逃,这回可是真的溃败了。   再说常州城这边,冒辟僵的大军呼啸而入,冒辟僵本人则留了个心眼,带着一队人马待在城外,他要等大局已定再进城,以防有变。   吴三桂这个蠢材,圆圆给他点好脸色他就晕了,真是幼稚,他真以为事成之后我会把圆圆给他么,哼!等常州到手就宰了他以绝后患。冒辟僵狠狠地想。   正想着心思呢,忽然城内一阵聒噪,密集的火铳声和人喊马嘶响起,透过城门看去,刚进去的军队显然被人伏击了,靠近城门的一些人正拼死地往回逃,可是城门上的千斤闸砰地一声落下,将他们逃生的希望彻底灭绝,甚至有一个人被千斤闸压成了两截,身子在城外,双腿还在城内,人还没死,哇哇乱叫着往外爬,身后带着一溜血痕,肠子流出去老远。   冒辟僵看的触目惊心,整个人都傻了,忽听一声怒吼:“冒辟僵!”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但见城头之上一员虎将顶盔贯甲正对他怒目而视,身后大旗上书一个吴字,不是那个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吴三桂还能是谁。   吴三桂手中提着一杆精炼钢管的火铳,精度绝佳,面对刻骨的仇人,他端起火铳,将冒辟僵的脑袋锁进准星,一扣扳机,子弹带着一个心碎男人的仇恨飞向冒辟僵。   按理说冒辟僵是躲不过去的,可是这年头火铳精度和射程毕竟有限,加上距离确实太远,所以子弹只是从冒辟僵的头顶上飞过去了。   虽然没命中,但也也冒辟僵吓得够呛,子弹把他的纶巾打掉了,头发也散开了,头皮火辣辣地疼,冒辟僵心慌意乱,调转马头就跑,此时城内正忙着收编满地的降兵,也无法开城追击,只好看着冒辟僵落荒而逃。   刘宗敏活了将近四十岁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冒辟僵出的好计策不但没能拿下常州府,还葬送了自己好几千精兵,连郝摇旗都烧得像个猪头,侥幸被部下救回,不过眼看是没几天活头了。   “姓冒的这是玩我呢!”刘宗敏恶狠狠地吼道,一双环眼扫视一周,忽然抽出腰刀道:“弟兄们跟我走,宰了姓冒的为摇旗报仇!”   冒辟僵也吃了大亏,自家的班底全折损在常州城内了,剩下不过几百军卒,也都是老弱病残,常州既然大败,不用说汉军的伏兵也吃不了好果子,冒辟僵越想越气,冲到陈圆圆所在的营帐,一脚踹开门。   陈圆圆见冒辟僵一脸狼狈神色,忙道:“冒郎,这是怎么了?”   冒辟僵恨恨道:“还不是拜你的老相好吴三桂所赐!来了个将计就计,反咬我一口,哼,看来人家心里根本没有你啊。”   陈圆圆顿时哭的梨花带雨,这事儿她实在觉得委屈,她本不愿见吴三桂,是冒辟僵逼着她去见,现在失败了又跑来责怪自己,还算个什么事啊。   但是看到爱郎生气,陈圆圆还是柔声道:“冒郎,都是妾身不好,打败了咱们重整旗鼓再打便是,不是还有刘宗敏他们么,只要别气坏了你的身子便好。”   冒辟僵冷哼一声,背转身去耍酷,忽然听到外面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闷雷一般,一个亲兵面色苍白地冲进来道:“冒大人不好了,汉军打过来了。”   冒辟僵心道不好,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只见刘宗敏带了一队人杀气腾腾的过来,自己这边的兵弁哪里敢拦,眼见就要来到近前了。   这是想要我的命啊!冒辟僵的冷汗都下来了,正好帐篷边拴着一匹胭脂马,是陈圆圆的坐骑,一匹性格温顺的母马,冒辟僵急忙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陈圆圆也听见了喧闹走出来观看,妇道人家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当场吓得花容失色,两腿都软了。   冒辟僵还算有良心,一把将陈圆圆抱到马上,纵马疾走。   “狗日的骑马跑了,给我追!”刘宗敏一声大吼,部下们四下寻找战马,所幸马厩就在左近,找了十几匹没备鞍子的马来,刘宗敏带着十个马术精湛的部下便追了过去。   冒辟僵本是一介书生,马术自然不佳,再加上这匹胭脂马负重能力较差,载着两个人明显跑不快,听到后面马蹄声响,冒辟僵心急如焚,怀中的陈圆圆吓得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眼泪直流,搞得冒辟僵心中上火。   这个女人不吉利啊,就是因为她,牵连自己好几年不能入仕,还是因为她,自己的儿子被人摔死,又是因为她,明明能打赢的仗变得惨败,现在又是因为她,连逃生的机会都变得渺茫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罢!罢!罢!   冒辟僵一咬牙,将陈圆圆扔下马去,看也不看就绝尘而去,胭脂马陡然卸掉了重压,自然速度加快,一溜烟的跑了。   刘宗敏等人的马匹没有鞍具,自然操控能力下降,再加上记挂老营,也没想一追到底,现在看到冒辟僵马上掉下来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顿时都勒马停下。   一见陈圆圆,原本怒气冲冲的刘宗敏脸上又笑开了花:“这是冒小儿家里养着的那个婊子吧,生得果然俊俏,罢了,就当是冒小儿留下抵债的吧。”   陈圆圆是江南名妓,秦淮头牌,哪里见过刘宗敏这样的粗汉,虽然从马上摔下来撞得头晕眼花,但是神智还算清楚,看到一个虬髯大汉向自己走来,立刻掩住胸口道:“你别过来,我家相公是内阁首辅,他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屁内阁,还不是老子手上的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你知道老子是谁么?老子可是响当当的汉王。”刘宗敏一个饿虎扑食就上去了。   本来是想掳回营寨再享用的,可是陈圆圆的尖叫激起了刘总哨的性欲,他等不了那么久了,当场就要将陈圆圆正法,都是自家兄弟也没啥避讳的,刘宗敏一边撕扯着陈圆圆的衣裙一边呵呵笑道:“小的们,这回老子不吃独食,人人有份,都尝尝冒阁老内眷的风味。”   众军齐声叫好,都吞咽着涎水注视着陈圆圆白花花的大腿,去没注意到远处的兵营已经燃起了大火。他们干这个很有传统,按照资历大小排成一队,都把裤腰带解了眼巴巴地等着,那边陈圆圆的尖叫声已经嘶哑了,不论是在吴家还是冒家,都是众星捧月一般的伺候着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啊。   “刘宗敏,陈圆圆再贱,也轮不到你上吧。”一个声音悠悠地响起。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九十章 失心疯   刘宗敏刚褪下裤子正要办正事呢,听见有人叨扰,急忙抬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硬生生留下了抱憾终生的病根,从此不举了。   为啥呢,很简单,吓得。   旁边一个小土坡上,一人叉腰扶刀,一身半旧红战袍,正威风凛凛地看着他,不是当今大明监国刘子光还能是谁。   刘宗敏到底是刀口上爬了多少年的猛将,知道自己中伏了,也顾不得已经被脱得精光的陈圆圆了,匆忙提起裤子向旁边的战马奔去。   刘宗敏穿的是老式勉裆裤子,裤腰极肥,腰带是一根三寸宽的布带子,足有六尺长,要绕一会子才能把腰带系好,此时哪有时间从容系裤子,只能一手提着裤腰狂奔。   “砰砰”两铳都打在刘宗敏脚底下,吓得他蹦起来,不敢乱动了,那十个汉军士兵也在火铳的威逼下举起了双手。   “刘子光,你这是趁人之危,老子不服!有种单挑。”刘宗敏小眼睛一眨,叫嚣起来。   “也好,有日子没活动筋骨了,正好拿你练手。”刘子光把火铳抛给部下,跳下土坡向刘宗敏走来。   刘宗敏趁这个空当赶紧把裤子草草系上,又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大刀,一晃刀背上的铁环,哗啦呼啦直响,“你要是打不过我,得放我走。”   刘子光笑道:“好说,都随你。”   刘宗敏知道生死就在这一刻了,紧握大刀猛扑过来,右手中的大刀砍过去,左手却悄悄伸到腰后去摸火铳。   刘总哨这点伎俩哪里逃得过刘子光的眼睛,刀背向上一磕,将大刀磕飞,又顺势向下一劈,将刘宗敏的左手掌整个劈了下来。   刘宗敏右手虎口开裂,左手直接就被砍掉了,鲜血直冒,他却硬挺着不叫出来,反而坐在地上笑起来:“来吧,来杀老子吧,老子这辈子没白活,当过王称过霸,祖坟上也冒青烟了,值了!”   刘子光道:“你倒是条汉子,不过我不会杀你,现在世道不同了,不兴滥杀俘虏的,就算杀你也是有司审判后处决,我不会动用私刑的。”   刘宗敏一听汗都下来了,心说你现在砍了我倒还痛快些,又是过堂又是明正典刑的,还不难受死,你刘子光的事迹俺们又不是没听说过,那可是善使酷刑的主儿啊。   事到如今就由不得他了,刘子光的士兵们扑上来将刘宗敏以及其他俘虏都绑了起来,押着他们往回走。   再看陈圆圆,吓得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用撕烂的衣服遮挡住自己的胴体,惊恐地看着刘子光。   刘子光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道:“贱人,你也有今天,过两天让木匠做个木驴给你用,看你还发贱不。”   陈圆圆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刘子光讥笑道:“你要回哪个家?吴家还是冒家?他们两人可都不要你了。”   陈圆圆忽然止住哭声,眼神迷茫道:“我家在哪里?我是谁?你又是谁?”   “大帅,这婆娘怕是疯了。”一个部下凑上来说道,“我们老家有个浪货就是这样,被奸夫抛弃以后就谁也不认识了。”   疯了?抑或是失忆了?对于陈圆圆来说这倒是个最好的结局,刘子光让人把自己的斗篷取来扔在陈圆圆身上道:“披上,跟我走,我知道你家在哪里。”   刘子光是从徐州飞过来的,那支强大的空军就是他带来的,现在的动力翼伞已经和以往大有不同,简直可以称之为飞机了,以前每架只能载员一人,武器也很有限,操控也不便利,现在大型翼伞已经装上了软木整流罩,能进行略长行程的奔袭了,乘员也增加到两人,飞行员和武器操作员分开,大大增强了作战效能。   刘子光驾到,吴三桂自然就要把指挥权让出来,即使他想献城也有心无力,这人心里要是藏了事脸上就会不自觉地表现出来,吴三桂不过二十来岁,还没修炼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刘子光看他脸色有异便留了个心眼,晚上摆了酒宴请他吃酒散心,酒酣耳热之后,吴三桂自然就将心事吐露。   按理说这个事很丢人,不过在刘子光面前吴三桂也不觉得丢脸,和陈圆圆的事从始至终刘子光就是知道的,找他排解心事再合适不过了。   果然,刘子光听了以后就打了包票,绝对会把陈圆圆给抢回来,于是两人将计就计,定下毒计歼灭弘光帝的军队。   郝摇旗的伏兵被歼灭,冒辟僵的京营军也逼降了大部,趁着敌人新败,心慌意乱之时,常州城内的大军倾巢而出,直扑城外大营,一举将敌人击溃,正好此时冒辟僵和刘宗敏相继都出去了,大营里没有主心骨,岂有不败之理。   刘子光知道冒辟僵这小子聪明,见势不妙肯定会先逃窜,所以带了一些人驾机飞到他们后面去堵截,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没有堵到冒辟僵,不过却把刘宗敏逮个正着,顺便还把陈圆圆给救了。   这一仗打的畅快淋漓,伤亡极小就把南京军的主力给解决了,汉军伤亡上万,被俘数千,连汉王刘宗敏都被俘了,京营军更是全军尽墨,除了冒辟僵只身逃亡之外,竟无一人漏网,此战之后,南京城就形同虚设了,只需率兵进城便是。   就连刘子光也没料到这一仗打的如此轻松,其实仔细想起来也是正常,江南百姓哪个不是心向着监国大人,自从四月事变以来,就分风风雨雨的没个消停,老百姓早就恨极了诸如魏忠贤、刘宗敏、冒辟僵这些人,他们的失败正是大势所趋。   刘子光宣布休整三日再进兵南京,有些江南父老就问了,为何不趁着大胜的声势长驱直入,刘子光笑道:“穷寇莫追,狗急了还跳墙呢,此时进攻多少会有些伤亡,三日以后不用我们进兵,南京城头自会竖起降旗。”   刘子光到底不是以前的刘子光了,举手投足都带着王霸之气,就连说话都这么自信,也难怪,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众人却都叹服监国大人的睿智,感慨监国大人用兵如神决胜千里,颇有当年诸葛孔明之风范。   其实大伙心里是想说曹操的,天下大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能说啥,改天换地已经是情理之中了,不知道多少江南士子暗地里在考虑新的国号和年号呢,准备择机向监国大人进言,也好博个出身。   次日,上海方面来人劳军了,领头的便是莲花圣母,尊讳就不是一般人敢提的了,不过大伙都知道,圣母她老人家姓刘,是监国大人屋里头的人。   监国大人牛啊,把圣母都收了房,这让莲花神教的教众们如何接受,事实上这个担心是多余的,教众们开心着呢,圣母和监国大人关系密切,说明监国大人是圣公啊,莲花神教的地位还不水涨船高,从江南地方教派变成国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常州城锣鼓喧天,鼓乐齐鸣,莲花圣母在教众的簇拥下开进城内,刘小猫是越吃越胖了,被人捧得也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些神仙风姿,只是偶尔会呲着牙傻笑,让人见识到圣母奶奶平易近人的一面。   接受常州教众膜拜完毕,圣母移动莲步进了监国大人的行辕,看见许久不见的刘子光就在眼前,刘小猫旋风一般跑过去,一个箭步就窜到刘子光身上了,吊着他的脖子想荡秋千,无奈刘小猫个子越来越高,这秋千是万万荡不起来了。   刘子光伸手一掐,小猫腰上全是结结实实的肥肉啊,禁不住苦笑道:“这圣母咱们不当了,再当下去还不胖死你啊。”   这可不是玩笑话,莲花神教的历史任务已经完成,再壮大下去未免控制不住,毕竟这个教派是建立在迷信的基础上,对社会的发展有害无益。   一句话就解散神教也不现实,毕竟群众基础已经打的很好了,不过这难不倒刘子光,让人散播圣母是下凡救助大明百姓的,现在任务完成重回天庭便是,刘小猫不过是肉体凡胎,圣母上身而已,反正本来造神的几个老夫子就在自己手里,想怎么说还不是一句话,倘若有那别有用心之人想借着神教的幌子骗钱骗权,那是没门,监国大人杀起人来可从不手软,不差他们几个。   大军在常州停了三日,南京方面果然传来消息,弘光伪朝,降了。   刘宗敏的汉军倾巢出动,留下镇守的兵马不过千余,而京营军还有三千之众,这些人可不比汉军,家小都在京城,对政治形势把握的也很正确,刘宗敏兵败被俘,冒辟僵只身逃回,难道还要跟着他一起顽抗不成?现在就是反正的最好机会!一时半会都晚不得,若是监国大人的军队趁机杀过来,连弃暗投明的机会都没了。   这些人都是鬼精鬼精的,早和城外的反抗力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股反抗军和吴三桂刘小猫他们有所不同,并不属于刘子光派系,而是属于四六不靠的一种人,前任南厂提督孙纲,锦衣卫副指挥使许三皮,率领着手下健儿一直在南京城外游击。   两边搭上线,当夜就摸进城去把冒辟僵给抓了,把弘光皇帝也给赶出皇宫,囚禁在福王府里,军队上街巡逻整顿治安,将城市布置一番,就等着监国大人进城了。   金秋十月,自四月事变以来,历时半年,刘子光终于结束了流亡生涯,以监国身份回到了南京城。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九十一章 入城式   南京聚宝门,城墙上彩旗招展,士兵盔明甲亮,城门两旁万民涌动,争相观瞻监国大人的风采。   昨天夜里的时候,应天府就派人把城里的主要道路打扫的干干净净,用篮子盛着石灰在路边印了一个个的圆印子,树上用彩绸装饰着,地保们头天就敲着锣打过招呼了,家家户户把孩子、狗都看好了,别乱窜,想去观看监国大人进城的必须穿新衣裳,也别想着什么马前告状的事儿,有啥冤屈以后再说,无论如何不能让监国大人这个进城仪式搞得不痛快。   钟寿勇带着一队人马早已接管了京城防务,他以前就是干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搞这个自然是得心应手,眼下天启皇帝不知所踪,刘宗敏已经被擒,人心思定,断不会有什么人跳出来捣乱,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在高处安排了狙击手,动员了应天府的所有衙役和兵马司官兵上街执勤。   从常州到南京的铁路沿线,每隔五十步就站了一个兵,当监国大人的专列经过的时候,举起兵器敬礼,刘子光站在专列车厢的侧门旁,不时向外面挥手致意,那些执勤的士兵自然是岿然不动,只有目光随着火车的行进行注目礼,但是心里却是心潮澎湃,暗道终于见到了监国大人,这辈子没白活啊。   到了城南火车站,火车还没停稳,外面围观的百姓就激动起来,喊什么的都有,有喊国公爷的,有喊刘大帅的,有喊监国大人的,总之是热情似火,连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们都有点扛不住了。   刘子光在火车上也是感慨不已,他想到自己五年前平定江南之后的那次返京,当时自己还是侯爵的身份,天启帝亲自来迎接,也是如今天这般热闹,可是斗转星移,皇帝已经不知所踪,而自己便变成这个国家实际上的掌控者,回想起来令人唏嘘。   火车终于停稳,外面红地毯也铺好了,刘子光在众将的簇拥下走下火车,顿时外边又是一阵阵欢呼,刘子光依然是一副艰苦朴素的做派,一身半旧战袍,看起来和普通老军差不多,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的风度,却让身后那些蟒袍玉带的文臣武将们黯淡无光。   随着一声“敬礼”的口令,早已等候的仪仗队一起举起火铳敬礼,镀铬的火铳管上装着寒光闪闪的刺刀,一起动作起来令人眼花缭乱,真是威武雄壮,这些兵是从徐州调来的亲卫队,刘子光的嫡系人马,南京初定,还是带点自己人心里踏实些。   检阅完仪仗队,刘子光正要上马,忽然听到有人高呼一声:“国公爷慢走。”转头一看原来是几个花甲老人捧着一块牌匾走过来,刘子光一看就笑了,不知道是谁搞得这一出,分明是哄自己开心,不过效果挺好,他也就配合着走上去接匾。   老人们颤巍巍地要跪下,却被刘子光搀住:“老人家使不得。”   牌匾上蒙着红绸子,刘子光亲手接过,让两个亲兵帮着举起来,一手扯下红绸布,露出四个刚劲有力的金字:   安邦定国   这个评语很恰当,大明朝危在旦夕之时,唯有镇国公刘子光能扶危定难,匡扶明室,还黎民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牌匾高高举起,向四面八方的百姓展示,一时间掌声雷动,刘子光让人把牌匾放在车上,又赏了几位献匾的老人,这才上马进城。   进城的队伍很庞大,动用了皇帝的全套仪仗,现在刘子光可是监国,那是国字号的领导,就算使用皇帝仪仗也不算僭越,更何况这个时候谁还敢较这个真。刘子光本人则楞了一下,随即笑笑也就没说什么。   一路走过去,道路两边的百姓无不下拜行礼,真可谓万民敬仰,刘子光一边走一边向两旁拱手致敬,在进入聚宝门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当初上学时候历史课本上的一幅插图:李自成进北京。   刚刚进入城门,就看到前面空荡荡的大路上跪了两个人,赤裸着上身,背负着荆条,仔细一瞧还是故人,一个是前南厂提督孙纲,一个是前锦衣卫副指挥使许三皮。   这两个人可谓功过参半,四月事变中他们是倒刘的主力,可是以后却又多次帮助了刘子光系统的人,尤其孙纲,自打受了重伤以后就不知所踪,其实暗地里收拢旧部掩护红衫军的人逃亡海外,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这次南京不战而降,也是此二人的功劳。   今天是个皆大欢喜的日子,即使刘子光对此二人心存不满也只能顺应民意,换上笑容演一出尽释前嫌的大戏。   刘子光下马将二人搀起,亲手拿掉他们身上的荆条,语重心长的说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道路两旁围观群众虽然没听清刘子光说的话,但是看的却清楚,只见孙纲和许三皮两人再次拜倒,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孙纲跪在地上权当马凳,让刘子光踩着他的脊背上马,刘子光也不客气,踩着孙纲,在许三皮的搀扶下上马,然后孙许二人牵马坠蹬,服侍两旁,大队继续前行,群众们则一起欢呼起来。   到了前面岔路口,刘子光想往自己家方向拐呢,可是前导队却径直往皇宫方向去了,刘子光立刻叫停,将管事的官员叫过来,和颜悦色问道:“你这是往哪去呢。”   “回监国大人,自然是去大内。”   “大胆,你这是让本公僭越么,皇宫是皇上、太后住的地方,本公如何住得,回镇国公府!”   官员心里这叫一个冤枉,原本以为能拍个马屁呢,哪知道拍到马蹄上了,不过围观群众们心里却又是另外一个感受。   “都说国公爷要做曹操,那纯粹是胡扯,没看国公爷根本不住皇宫么,这样念旧的人怎么会某朝篡位。”   昔日的镇国公府现在已经成了著名的鬼宅,变得有些破败了,门前冷落不堪,还贴着不少道士画的符,事情是这样的,刘子光倒台之后就有那上位的官员搬进镇国公府居住,没几天就暴亡了,紧接着家里连续死了几个人,吓得他们赶紧请神驱鬼,结果连道士都挂了,从此无人敢住,刘宗敏打进来之后,一个不怕死的汉军头目又霸占了这里,结果还是暴病而亡,所以被人称之为鬼宅。   刘子光望着自己的家宅感慨万千,问孙纲和许三皮道:“这事是你俩谁干的?”   孙纲道:“回大哥的话,是我派人做的,大哥不在京城,谁也不能住这个宅子。”   刘子光笑笑,没说什么,下马向大门走去,还没走到门口,两扇朱漆铜钉大门就慢慢的打开了,一名大腹便便的女子带着七八个丫鬟家丁在里面等着呢。   “妾身在此恭候老爷多时了。”那女子抬起头来,两眼含泪望着刘子光,不是董小宛还能是谁。   “小宛!”这回刘子光终于克制不住情绪了,飞奔上去抱住了董小宛,多少离愁别绪,尽在不言中。   “小宛,你不是被……”刘子光狐疑地问道。   “是许大人救了我,他还杀了魏良卿为我出气呢。”董小宛说。   刘子光回头,许三皮赶紧拱手道:“卑职应该做的。”   原来当日死在火海中的女尸并非董小宛,而是从城外找来的一具自杀的尸体,那女人因为怀了私生子而悬梁自尽,正好充当了董小宛的替身,案发现场布置成先被杀死后被火烧的样子,所以气管里没有灰烬也是正常,即便是钦密司的仵作也查不出纰漏。   听了许三皮简短的介绍,刘子光笑道:“你倒是个卧底的行家,从最初在我紫光车行里卧底当车夫,到在魏忠贤手下卧底,也真难为你了,不过现在也不好再当卧底了。”   许三皮的嘴角不为人察觉的抽动了一下,道:“如今天下大定,三皮只想告老还乡,还望大人应允。”   刘子光道:“那可不行,锦衣卫这一摊子你还得担起来啊。”   刘子光好像又想起来一些什么,问道:“我府上有个小妾叫韩雪儿的,你们可有线索?”   孙纲许三皮两人皆道不清楚,当初也曾下力气寻找,可是把南京城翻遍了也找不到。许是韩雪儿带着女儿逃出京城也未可知。   刘子光叹了一口气,韩雪儿和自己的仇恨一直没化解,或许借着这次机会永远离开了也很有可能,她是满清军机处培养出来的特务,倒也有些手段,至少不会饿死,只是可惜了那个女儿,连名字都没给她取,甚至自己这个当爹的都没抱过她一回,说来真是可叹。   国公府收拾的还算干净,那些被抢走的宝贝都送了回来,陈设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刘子光当晚就下榻在这里,和董小宛尽诉离别之情。   电报已经发往徐州,皇太后、太后和那些宗室们不日即将启程返京,届时更会举办盛大的欢迎仪式,不过棘手的事情也将来临,监国只是情急之下任命的,现在大势已经初定,是该重新找个皇上出来坐天下的时候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九十二章 朝会.探监   次日早朝,这回刘子光没有推辞,堂而皇之的进入了紫禁城,在奉天殿召开了监国主持的第一次朝会。   这次朝会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有皇帝,没有太监,六部九卿也没有,只有监国大人和一帮将军。   朝会是个严肃场合,刘子光就没穿他那身招牌旧战袍,而是换了一套大红色的蟒袍,龙椅他自然不会去坐,就这样大模大样的站在大殿当中。   来参加朝会的人不多,除了刘子光的嫡系人马以外,就是顾炎武王夫之之类虽无官衔但是民间威望比较高的文人,这年头文人都介于学者和官僚之间,并没有严格的区分,按照大家的推测,这回顾炎武弄一个内阁首辅是不成问题的了。   果然,监国大人开口便道:“现在大明朝最缺的就是人才,本公希望顾先生能入朝为官,造福于民。”   顾炎武当然是推辞了,说前端时间协助莲花神教只是为了平息内乱,他本人并无入仕的念头。   刘子光道:“今天能站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本公也不瞒大家,东林党那些人我是不打算再用了,程朱理学害人不浅,倘若再用他们为官,十余年后这天下还是老样子,就连本公也无能为力,所以想趁着这次机会把六部大换血,你们不要怕当官,其实当官最容易,只要脑子清楚不疯不傻都能当官。”   一听这话,钟寿勇就说了:“大帅,这有何难,从营里挑几十个兄弟不就成了。”   刘子光笑道:“武人们还是保境安民的好,这案牍的事情让读书人去做好了,当然尔等若是能通过科考也行。”   听了这话王夫之的眼睛一亮,出班说道:“监国大人可是要在这科考上做文章?”   刘子光道:“正有此意。”   王夫之摇头道:“天下士子皆以此为晋身之道,若是改变了,恐怕天下会大乱啊。”   钟寿勇道:“这天下不早就乱了么,再添点乱也没啥。”   刘子光道:“非也,科考不可改,但是这八股取士的制度却要改上一改。大明朝未来的官员不能要那些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要以实学为先,百花齐放嘛。不知道两位先生可否愿意帮我把这科考制度改上一改。”   这倒把顾炎武和王夫之的兴趣勾上来了,他俩均表示愿意尽力,但是官职依旧不愿领,刘子光也不强求,反正能办事就行,给他俩分别加了个头衔:同尚书待遇。   这种称谓是刘子光首创的,意思就是这人虽然没有入朝为官,但是有级别在那里摆着,你们地方上的官员都得好生伺候着。   两人都是直爽人,也不再推辞,便接了差事,开始筹划新的恩科考试去了,他们倒不怕这次恩科没人来考,因为民间其实并不缺乏能人,例如宋应星那样的人就是个例子,至于那些真的只会八股文的家伙,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科考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刘子光又提起北方袁崇焕父子之事,数十万大军盘踞河北。可是心腹大患,而且袁承志和刘子光有血海深仇,是剿是抚几乎不用探讨了。   但是刘子光的意思却是以抚为先,若是袁氏父子晓大义,自然休兵罢战,若是存了不臣的念头,那就提兵北上,和蒙古大军南北夹击,害怕剿不灭他们么。   主意打定,就安排人去写一封长信,找个袁崇焕的门生故旧送过去,是战是和交给袁氏父子定夺,当然不管结果如何,袁承志这条小命是保不住了。   谈完了正事,就该说些不相干的了,钟寿勇道:“大帅,您准备怎么处置弘光伪帝以及那些伪臣们?”   钟寿勇现在是刑部尚书,这属于司法口的问题,他自然关心的很。   刘子光道:“弘光伪帝只是个婴儿,被人利用而已,谈什么处置,据查他并不是福王的遗腹子,而是福王府一个下人的孩子,这事昭告天下就行了,不必拿无辜的孩子开刀,咱不是那样的人。”   “至于那些伪臣则要严办!什么冒辟僵,侯恂之类的家伙,交三法司会审,按照大明律走,从严处理便是。”   朝会到此结束,毕竟这次朝会缺了很多人,只能商谈一些紧要的问题,至于选储君这样的大事,还是得等皇太后来了再做定夺。   散朝以后,钟寿勇被单独留了下来,现如今钟大人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孙纲毕竟是犯过政治错误的,不能重用,许三皮自始至终就不是刘子光系统的人,更不能用,刑名司法侦缉这一块就只有钟寿勇担起来了。   刘子光道:“我要找的几个人有下落了么?”   钟寿勇道:“大帅想逮的人还能有跑?都拿下了,天牢里享着福呢,大帅要不要去瞧瞧?”   刘子光自然是欣然前往。   京城最大的监狱原本是锦衣卫诏狱,现在那里已经是一处奇观,被刘小猫轰成废墟以后,几次暴雨积攒的雨水汇聚成湖,甚是壮观,就连刘子光路过的时候也为之咋舌,关于这事他问过刘小猫,但是刘小猫懵懵懂懂的啥也说不出,刘子光自己也想不通,后来索性不想了,这世上奇怪的事情多了,自己穿越本身就是说不通的事情,万一刘小猫是外星人也未可知啊。   除却锦衣卫诏狱,城内最大的监狱就是刑部大牢了,一干人犯如今都关押在那里,看到监国大人在刑部尚书的陪同下前来视察,典狱长赶紧屁颠屁颠过来迎接,说了来意之后,典狱长问道:“大人是先视察天字号牢呢,还是先视察地字号牢房?”   这里面有讲究,天字号是关押诸如刘宗敏冒辟僵侯恂之类人的,地字号则是关押一些二级罪犯。   刘子光道:“按理说应该先看老朋友的,不过地字号里有几个久仰大名却素未谋面的朋友,本公想先去瞧瞧他们。”   典狱长头前带路引着一帮人前往地字号牢房,这刑部大狱到底比不得锦衣卫诏狱,牢房设备各方面都差了不少,栅栏都是木头的,不过看守的还算严格,越狱的事情绝不会发生。   经过几道牢门,来到一处牢房前,牢头拿佩刀在栏杆上拍了几下道:“司马胜,监国大人来看你了!”   牢房里,一个白白胖胖的人躺在干草上动也不动。   刘子光奇道:“咱们刑部大牢的伙食这么好啊,重犯都能养成胖子。”   牢头急忙辩解:“大人误会了,这司马胜是得了重病,浑身浮肿排不出尿来,这一身都是虚胖啊。”   原来如此,刘子光让牢头把门打开,走了进去,看到这位名闻遐迩的大谋士司马胜,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躺在干草上瞪着眼睛等死。   “久闻司马先生大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唉,怪可惜的,钟大人,你们不兴保外就医的么?”刘子光问道。   钟寿勇道:“这人病的太重了,无人医得,搞不好明天就死也有可能。”   刘子光道:“那不行,找人好好瞧瞧,不能让他病死,要会审之后明正典刑才行,有病就得看,咱不差钱啊。”   钟寿勇道:“大帅见教得是,回头卑职就找郎中医他。”   司马胜半死不活的也没什么好看的,刘子光便转往一间牢房,这里面关的也是个知名人士,当年操控了股市大起大落的智叟老先生。   一见这位智叟,刘子光就笑了:“我当是谁呢,原来还是故人,丁总理近来可好?”   丁曙臣沉默不语,事到如今他也没啥好说的了,总归难逃一死。   刘子光却说:“丁老先生的案子要酌情处置,手上没有命案的不一定判死刑,无期也是可以考虑的嘛,咱们大明朝讲究的是司法公正。”   这一句话就等于救了丁曙臣的命,本来以为必死无疑的他顿时觉得天空豁然开朗,当即跪地道:“多谢监国大人不杀之恩!”   司马胜和智叟是刘子光最感兴趣的两个二类罪犯,看完了他们,便转往天字号牢房。   天字号牢房的设施要好一些,也是单间牢房,不过已经有床铺了,刘子光对刘宗敏没啥兴趣,径直去见侯恂。   侯恂可谓三朝元老了,若是他能经得过冒辟僵的蛊惑,或许还能善终,可惜终归存了侥幸,担任了弘光朝的伪官,一个杀头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隔着铁栏杆,两人百感交集,侯恂是老东林了,骨子深处还是有些血性的,知道难逃一死,说话也没什么顾虑了。   “我侯恂晚节不保怨不得他人,只怪自己贪念太重,只求监国大人念在你我曾经共赴湖广平叛的份上,不要罪及家人,如果可以的话……老夫想留个全尸。”   刘子光亦是感叹不已:“侯大人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真是可惜可叹,只是国法在上,刘某也宽恕不得你,念在你以往的功劳上,就留你一个全尸,听说令郎这次还算本分,那就不追究他们的责任了,罪不及家人,是本公的准则,你大可放心。”   探完了侯恂,又来到冒辟僵的监房前,正要进去,忽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里面,正是吴三桂和陈圆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九十三章 收拢   看到吴三桂带着陈圆圆探监,刘子光倒是一愣,随即又明白过来,吴三桂这是在向情敌示威呢,有什么能比夺了别人的老婆更开心的事呢,这三个人的关系错综复杂,按理说最初是吴三桂横刀夺爱的,可是这些年吴三桂也算对得起陈圆圆了,而陈圆圆则是恩将仇报,给吴三桂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这些轶事,京城已经是人尽皆知。   见有好戏看,刘子光等人便不入内了,在牢门外面看西洋景。   陈圆圆一脸怯生生的躲在吴三桂身后,不敢看牢房里的冒辟僵,昔日风流倜傥的江南才子此时已经变了摸样,披头散发神情乖戾,脸上一块块的乌青,身上一条条的血痕,看来没少吃苦头,他一双怒目盯着吴三桂,撞击着栏杆吼道:“吴三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圆圆吓得花枝乱颤,扯着吴三桂的袖子道:“三桂哥哥,这个疯子是谁啊?”   冒辟僵一下子呆住了,随即变得更加疯狂起来:“圆圆,我是冒襄啊!你不认识我了么!那天我不是故意把你推落马下的,实在是形势所迫,你会原谅我的,难道不是么?”   陈圆圆显然想不起来这个疯子和自己有啥关系,吓得又躲到吴三桂背后,小声说:“三桂哥哥,这个疯子真吓人,圆圆不要再看了,咱们走吧。”   吴三桂拍拍陈圆圆的头,温柔地说:“不怕,这个疯子就快死了,再也不能伤害你了。”而后又对冒辟僵冷笑道:“冒公子,圆圆我会照顾的,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安心上路吧,在那边不会寂寞的,令尊令堂和冒家大小五十余口都受你牵连关进大牢了,到时候一起过奈何桥也好有个照应。”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还有满门抄斩的仇恨,何止是用不共戴天能形容的了,这场争斗之中,最终还是吴三桂拔得头筹,报仇雪恨赢得美人归,虽然此时美人已经失忆,但是这正是吴三桂求之不得的结果,即使如他这般痴情的汉子,也无法面对一个多次背叛自己的女人。   冒辟僵一口污血喷出,当即倒地不起,吴三桂也看不看,拉着陈圆圆转身离开,在牢门口正遇到刘子光,吴三桂赶紧行礼:“见过监国大人。”   刘子光嘿嘿笑道:“探望老友呢。”   吴三桂讪笑道:“随便走走。”   刘子光道:“长伯好雅兴,慢走,不送了。”   冒辟僵急血攻心,晕倒了,刘子光便不再进去,直接离开刑部大牢,需要探视的人还多着呢。   这次要去的是城南孙家,孙纲家本来只是一处三进的院子,自打他跟了刘子光以后,就买下旁边的地皮重新加盖了几进,当上南厂提督以后,风头更劲,孙家的宅子也水涨船高,越来越大,可是自从四月里孙纲被扎伤以后,提督的位子丢了,南厂也被钦密司和东厂打压,孙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就连新宅子都被人霸占了去,又回到原先那个旧宅院居住。   虽然刘子光表示尽释前嫌,但是孙纲也没傻到那个地步,自打刘子光进入南京之后,他就闭门不出了,再也不和旧部联络。   刘子光一行人来到孙家宅子大门前,附近有些修鞋的、拉车的,做小买卖的都急忙闪避,刘子光何等人,一眼就看出来来不对劲了,对钟寿勇笑道:“没必要安排人手监视。”   钟寿勇讪笑道:“以防万一嘛,大帅如今不比从前,身系天下安危啊。”   刘子光便不再多说,命人敲响了孙家的大门。   孙家门庭冷落久矣,哪里会料到有客来访,而且还是这么大的贵客,一个老眼昏花的家人过来打开大门,看到满眼的蟒袍飞鱼服,老家人登时就呆了,到底是提督家的门子,多少见过一些世面,立刻跪在门边问道:“敢问是哪位大人驾临?”   有人回道:“快去通传,监国大人到了。”   原来还以为是少爷的同僚来拜,没成想竟然是监国大人亲自来了,老家人激动的站起来边往里跑边喊道:“老爷,少爷,有贵客来了。”   孙纲正在家中闭门思过,小家小院的大门口有个什么动静里面很快就听见了,他几步窜出厢房,看到门口的一大片车马旗帜,眼睛立时就湿润了,快门迎出大门跪倒道:“罪人孙纲恭迎大人。”   孙纲的老爹孙坚也被惊动了,他先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片药丸压在舌头下面,也来不及更衣了,便率领一家老小走出来迎接刘子光。   “老兄弟,我教子无方,对不住你啊。”孙坚老泪纵横,心情激动,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他和刘子光在铁厂同为奴工,虽然关系不是很近,但也算是老交情了,父子俩和刘子光都以兄弟相称,倒也没有不妥,江湖儿女无辈分嘛。   刘子光也不理孙纲,赶紧把孙坚扶起道:“病情好点了么?”   孙坚道:“还是老样子,不过有了老兄弟送来的药,再也不怕心病促发了。”   说到孙坚的心病,那还是孙纲背叛的主要原因,若不是魏忠贤拿三鹿真人研制的神药要挟,孙纲也不会叛刘,说到底不是孙纲不忠,而是忠孝难两全,权衡之下他还是选择了孝,当然对刘子光也没下狠手,若不是他放水,刘猡猡和彭静薇也不会安全逃脱,并且为此他也收到了惩罚,心口扎了一刀差点死掉,回家以后老人也不领情,每天都要痛斥他几回。   后来魏忠贤觉得孙纲没用了,就断了神药的供应,多亏此时又有人送来同样的药丸,药效竟然和三鹿真人的神药别无二致,经过多方探听才知道是流亡海外的刘子光让人配制的,孙家父子感恩戴德,尤其是孙纲后悔万分,国公爷何等神人,凡事和他商量商量不就得了,那还用冒此风险。   其实这药也没啥技术含量,就是心脏病人服用的速效救心丸——硝酸甘油片而已,刘子光根据孙坚的病情就推断出来了,现如今化学工业已经相当发达,硝酸和甘油都是现成的,手底下也不缺化学人才,用不了多久就配制出来了。   刘子光来孙家探视,当然主要还是为了孙纲,这小子犯了叛逆的大罪,理应重处,但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如此一个好苗子放着不用可惜了,刘子光故意把他冷落在一边不搭理,和孙坚携手进正堂叙话去了,聊了老半天才出来,到了大门口才对孙纲说:“别以为跪了半天就放过你,明天去南厂新衙门报到,当个番子吧。”   虽然是当最底层的番子,但是终归算内部人了,孙纲感激的涕泪横流,已经说出话来,唯有磕头砰砰响,恭送监国大人离去。   出了孙府,钟寿勇自作聪明道:“大帅,下面是不是去许三皮那里瞧瞧?”   刘子光道:“不用,许三皮这个人底子太深,摸不透,决不能重用,你派人好好查查,一丝线索都不要放过,我总是觉得……他现在还是什么人的卧底。”   钟寿勇道:“费那事干吗,逮起来严刑逼供便是。”   刘子光道:“一个许三皮我自然不在乎,但是许三皮身后的势力我倒是很感兴趣,我总觉得有一个大阴谋在酝酿。”   钟寿勇道:“大帅放心,现如今该死的都死了,没人敢和咱们叫板了。”   刘子光道:“皇上的下落到底查清楚没有,我总觉得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死掉,还有那个黄宗羲,那可是个罪魁祸首,怎么就突然失踪了呢,难道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   “坠落飞艇中的尸体经仵作验过,有龙袍玉带的残骸,还有一具尸骸是太监,看起来倒像是皇帝小儿和魏忠贤那厮,不过尸体气管都没有烧灼的痕迹,说明是杀死以后再烧焦的,分明是有人设局迷惑我们,真正的皇帝可能已经遁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乘坐潜水艇从黄浦江溜走的,至于黄宗羲,我们下了大力气搜捕,确实毫无踪迹,或许是见势不妙隐藏于山间也有可能。”   “天下这么大,藏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但是想藏一家人就难了,你们这帮饭桶,就没想过从黄家亲属身上打开缺口么,马上派人查他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事不宜迟,钟尚书立刻对随从道:“听到没有,马上派人去办!把姓黄的八辈祖宗都给老子翻出来。”   过了两日,皇后领着众宗室们从徐州府返京了,连人带行李装了七八十条平底漕船,一路经运河赶来,刘子光自然是照规矩率领文武百官在码头迎驾。   皇太后没有一同返京,因为她老人家不愿再回到京城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只愿在徐州养老了,国家大事就交给皇后和监国处理了。   宗室们的心拔凉拔凉的,皇后可不姓朱,她姓徐,她哥哥就是皇上派人杀的,皇后的身份也已经被天启帝废掉了,至于监国大人就更别说了,这个所谓的监国职位搞不好就是他自己封的,反正皇太后中风了,又被他派人软禁起来,他说啥还不都是成立的。   大明朝的权力都落到外姓人手里,如何不让这些宗藩们心凉。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九十四章 分裂   皇后銮驾回宫,监国大人亲自恭迎,仪仗齐全,鼓乐喧天,光是码头边列队的骑兵就有一千名,全部黑马银甲,威风凛凛,沿途全用净土铺街,锦衣甲士肃立两旁,商家店铺都粉饰一新,整个京城显得繁华热闹,让人重又有了天启中兴时候的感觉。   宗室们的府邸还都在,只是里面值钱的东西都被人卷走了,顺天府日理万机,自然没人手去查这些小小的盗窃案,就算那些亲王、郡王、世子、镇国将军、辅国将军亲自拿着状子到顺天府告状也没人搭理,要知道新任顺天府尹可是红衫军的行伍出身,监国大人的老部下,牛气的很,才不管你什么狗屁爵位呢,现在不比从前了,还亲王呢,穿上蟒袍喊你一声王爷,脱了袍子鸟都不鸟你。   确实是改天换日了,就连最普通的老百姓都感受到了这一点,以往皇亲国戚们高高在上,横行霸道的很,现在是真完蛋了,有王位的还好一点,那些镇国将军以下的主儿,搬着家具在街上卖的都有,多好的黄花梨椅子,给钱就卖,可见窘迫到了何等地步,这和监国大人对宗室的政策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以往朱明皇族分封各地,有田产房屋,甚至还有相当数量的卫军,后来靖难之役后就把卫军给撤裁了,藩王甚至不得随意出封地,这就少了造反的可能,不过做个富家翁还是可以的,十五年前的夺宫之变,四年前的宁王造反,还有今年黄宗羲搞得那些打击宗室的活动,一步一步把朱姓子孙的待遇打压到了谷底。   西夏军入南京,狠狠地搜刮了一番,几乎把宗室们搞破产了,回京之后又遇到监国大人的苛政,把宗室的供养银子削了八成下去!一个亲王原来每年能有十万两银子的俸禄,现在只有两万了,至于那些不入流的辅国将军就干脆不给了,理由很简单,朝廷也不富裕,养不起闲人。   宗室们想闹,可是根本闹不起来,明眼人都知道,朱家天下已经完了,人家刘子光没趁着在徐州的时候把你们这些吃闲饭的给宰了就已经很厚道了,还想让人家耗费巨资养着你们?做梦吧?就连熟读孔孟之道的学究们也很赞同监国大人的新政,谈起来就赞不绝口:监国大人,仁义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宗室再穷还有家具房子啥的,典当出售出租,总能将就着活下去,那些就都是后话了,先说皇后徐媛慧銮驾回了紫禁城,刘子光立即进坤宁宫见驾议事。   紫禁城还是那些太监宫女,但是御林军和大内侍卫却全部换血,一水的红衫军士卒,太监们彻底没了地位,司礼监这个机构整个就废除了,那些年龄大的太监都被强制退休,带多少银子出宫没关系,只要别再待在宫里碍事就行,年龄大的宫女也被成批的强制退休,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帮找婆家,反正红衫军里光棍多的是。   同时实行了一条新的制度,宫女有了退休年限,凡是到了二十二岁没有怀上龙种,没有晋升女官的都会清退,制度实行以后皇宫少了很多暮气沉沉之人,那些年龄大喜欢勾心斗角的嬷嬷们都被请出皇宫,替换进来一批新选的秀女,数量不多,几百人而已,清一色的十四五岁小MM,.一时间皇宫内欢声笑语,和谐之极。   听着外面新选秀女们的欢笑,皇后的脸上也有了笑纹,她本是二十二岁的大姑娘,正是活泼爱热闹的年龄,生生被宫廷生活逼得不苟言笑,想来也是个悲剧。   “皇上都没了,还选这些秀女作甚?就算新皇登基,也不过是个娃娃,用不上这些,难不成说监国大人等不及了?”徐媛慧揶揄道。   这是讽刺刘子光急着要登大宝呢,两人都是爽快人,也用不着偷偷摸摸的打哑谜,刘子光笑道:“皇后说笑了,臣答应过皇太后,这天下是朱家的,现在是,将来还是,至于皇上嘛,皇后您先看这个。”说着从怀里摸出个纸卷径直递给皇后。   从人们的眼睛都瞪得溜圆,这也太没有规矩了,按理应该监国大人把应该呈献的东西交给太监,再有太监交给宫女,宫女拿给皇后才行,这下可好,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递东西,简直……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   皇后大大咧咧的,才不管那个,拿过纸卷展开一看,原来是一份电报纸,上面寥寥数字,看完之后徐媛慧花容失色,问道:“这……是真的?”   刘子光点点头道:“应该是真的,皇上在北京坐江山了,他还真是属小强的,真让臣欣慰啊,不过北京在袁氏父子的掌控下,皇上身边又有魏忠贤这个奸臣,臣怕……一怕袁氏父子挟天子令诸侯,二怕魏忠贤继续祸国殃民,所以,唉,还请皇后定夺吧。”   原来朱由校居然又从上海逃走了,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抵达了北京,在袁氏父子拥立下再次登基,并且立刻发出圣旨,号召天下勤王靖难,讨伐南京监国政权,电报通电已经发出,只不过京城内普通百姓还没收到消息而已。   军国大事徐媛慧没有主意,只是问刘子光道:“监国打算怎么办?”   刘子光道:“天下都是皇上的,臣能怎么办?迎陛下还京便是。”   徐媛慧道:“皇上会回南京么?”   刘子光道:“请不请是臣的事,回不回是他的事,不管皇上做过什么对不起臣的事情,臣都能原谅,臣把能做到的事情都做到,掩了天下悠悠之口,剩下的便让北边去做吧。”   北京紫禁城,这里的宫殿可比南京气派多了,但却少了一些帝王之气,冷冷清清的不像个样子,据说袁崇焕已经下令召集前清时期的太监了,又在民间大肆征召秀女填充皇宫,尽力想把这个皇宫弄得象那么回事。   乾清宫内,朱由校面色苍白坐在锦垫靠背椅上,魏忠贤躬着腰站在旁边,门口站着的是侍卫统领赵兴德,他们君臣三人从上海乘坐潜水艇逃亡天津,经历九死一生才来到北京,重新当起了皇帝,但是这皇帝当的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皇宫里全是袁崇焕的亲兵担任警卫,虽说也是言听计从,但是眉眼中的神色却不是那么恭顺,太监们也自成一派,没人鸟魏忠贤,他们三个人俨然成了被孤立的人,待在这皇宫之中便如同笼中鸟一般。   几次召袁崇焕进宫议事,他都推辞不来,说是军务繁忙,其实不假,这回可是和刘子光撕开脸正面开打了,袁崇焕能不全力以赴么,至于北京防务则交给儿子袁承志了。   袁承志倒是早晚进宫请安,不过言辞间对皇帝并不恭敬,今天朱由校提出要亲自研制飞天神翼以助军威,要求袁承志调拨五十万两银子和一百名工匠给自己,却被他当场否决,还劝皇上老老实实在宫里呆着不要添乱,不要做那些声色犬马的事情,银子和工匠有限,都要留着对付刘子光这个乱臣贼子,哪有富裕出来的供皇上玩乐,说完拂袖而去。   朱由校这个气啊,一连摔了三四个大花瓶,这要是在南京,早就跪了一地的人,拼死磕头请罪了,可是在这儿却没人理会,那些前清太监根本当看不见,抱着拂尘不知道跑到哪里赌钱去了,只有魏忠贤苦苦劝说皇上:“陛下不可气坏了身子,要为万民着想啊。”   朱由校怒道:“这袁承志太不象话,想当初朕是怎么信任他的,难道他忘了么!难道他要学刘子光么!也想当曹操?”   魏忠贤吓得赶紧磕头:“陛下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啊。”   赵兴德这会儿显得挺机灵,一步窜出去左顾右盼,又缩回来道:“不妨事,那些太监都在远处赌钱呢。”   朱由校眼睛一闭,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十月的北京已经有些冷了,乾清宫中也没个火盆,冷冷清清的不像个样子,联想到自己的江山社稷,他更加哀愁,拍着魏忠贤的肩膀道:“朕只有你这个忠臣了。”   魏忠贤道:“奴才万死以报皇恩,陛下切莫伤悲,有祖宗庇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君臣二人抱头痛哭。   涿州前线,袁崇焕愁眉紧锁,用千里镜望着远方的连营,最近一段时间从青岛上岸的敌军越来越多,连营数百里,不知道有多少万人马,每日旌旗蔽日,锣鼓喧天,身穿玄铁甲的骠骑来去如风,看面容也不似中土人士,有白有黑,有身高力壮,头戴牛角盔,坦露健壮肌肉的黄发蛮夷,有全身甲胄,只露双眼的重甲骑士,有白布缠头,腰悬弯刀的波斯刀客,还有身矮矫健,来回乱蹦的倭国忍者,也不知道刘子光那厮从哪里整来的这么多兵马。   袁崇焕的兵马也不弱,有老徐州军的底子,还有西军的健锐,可是面对这些奇形怪状的敌军也都打怵,上至袁崇焕,下至普通小卒,都没有胆气出战,只能坚守城池。   忽然来了这么多援军,其实连刘子光自己也始料未及。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九十五章 联合国军   其实这些援军从半年前就启程了,自打刘子光出事以后,世界各地便都动了起来,各地招商局竖起招兵旗征募当地兵马,友邦国王也尽点精兵,随同招商局的大船前往大明助战。   这几年招商局的势力发展极大,几乎把整个天竺给占了,在西方各国也都有租界,英国的北爱尔兰,法国的马赛,西班牙的直布罗陀,地中海的马耳他,都是国中之国的性质,招商局人员不受当地法律管辖,招商局三级掌柜就能和当地国王平起平坐,分庭抗礼,更有部分招商局人员入赘当地王族,得了伯爵男爵之类的头衔,可谓打成一片。   那些番邦小国,都知道招商局的大老板是大明朝的国公爷刘子光,平时巴结都找不着门路么,正好摊上这码事,还不尽心尽力,反正将来亏待不了他们。于是乎每个小国出十几个骑士,百十个马夫侍从船员,倒也能凑出一支万国牌的大军来。   还有那些事实上被招商局征服的国家,更是倾其所有组建大军,高丽和倭国自不用提,就连那遥远的埃及,也组建了数千人的马木流克骑兵军发往大明,天竺也是征募了上万的军队,乘船赶往大明。   这么多国家的军队,语言不通,生活习俗不通,协调起来极其困难,加之他们大都是从青岛登陆,一时间华北平原繁忙不堪,江南的钱粮被服辎重流水一般发过去,通事培训班一连开了十几个,红衫军组建了数百只宪兵分队整顿军纪,那些番邦士卒到了中华上国,倒也不敢造次,因为他们都听说过这样一个小道消息,这回作战表现好的,很有可能被赐予天朝子民的待遇,也就是说给绿卡,这是何等的荣耀啊,光宗耀祖不说,一辈子乃至子孙后代都有着落了。   这么多国家的军队前来助战,其中王公贵族不计其数,光是亲自领军而来的国王就不下四五个,至于大公、伯爵、侯爵就更多了,子爵男爵就不提了,比街上的狗都多,一块砖头掉下来砸死十个人,有八个是有爵位的,剩下两个还是王子,所以大明这一头也得有个镇得住场面的人出面,彭静蓉身为招商局的大掌柜自然是最好的人选,不过此时她身怀六甲,不方便过度操劳,所以大小事情都由胡懿敏出面,胡大掌柜当惯了领导,杀伐决断极有威势,那些蛮夷倒也服气。   话说这西方诸国,和天朝有些不同,他们那里女子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王位,所以他们觉得被胡懿敏领导没什么不平衡的,更何况胡大掌柜还是传说中的刘子光的夫人,这就更加具有神圣色彩了,大伙儿都恭敬地将其称呼为第二女王,至于第一女王自然是彭静蓉了。   胡懿敏上任之时就发布一条命令,别管这些人在他们国家是什么爵位,到了大明就一视同仁,管你是国王还是大公,一律按照带的兵马多少封官,手底下有一万人的,就在胸前配带一颗小太阳,三千人的一个小月亮,一千人的一颗星星,以此类推。假如你手下有一万四千人,那就是日月星各一颗。倘若你是个国王,手下却只有十几个骑士,那对不起了,只能乖乖当班长去。这样一来,混乱的局面才结束,连营里尊卑立判,军纪执行也少了许多麻烦。   这些西洋东洋南洋来的蕃兵,说是助战,其实还不如说是打秋风,见世面,不过天朝地大物博,也不在乎这两个小钱,热闹热闹也是好的,人家坐了半年的船跑过来,总不能立马让人家打道回府吧,所以江南各个工厂开足马力生产军装被服给他们换装,都到了大明了,还不得换我中华衣装,有王位的赐蟒袍,有爵位的赐麒麟补服,乌纱官靴玉带全套的,有人说太浪费了,刘子光却坚持如此,说这是弘扬文明的大好机会。   天启帝在北京登基坐殿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全国,这回响应者寥寥无几,因为天下督抚都意识到改朝换代不可避免了,朱由校的所作所为也太伤人心,而且刘子光这段时间也没闲着,软硬兼施收服了几个大省份,剩下的也都不敢造次,静观其变而已,纵观大江南北,天启帝只有河北一省之地而已。   刘子光以监国身份发布通电,说只要朱由校愿意,就欢迎他回南京掌权,但是前提是惩办魏忠贤袁承志等奸臣贼子,为死难将士平反昭雪,废司礼监,放权给内阁,如果答应这些条件,自己便放弃监国职务,回乡务农去也。   通电一出,天下士子皆叹监国大人一片苦心,唯有北方的袁崇焕父子和朱由校气得大骂,送朱由校去南京那不是自寻死路么,还回乡务农呢,这小子啥时候务过农啊,一辈子都是打打杀杀,刀口舔血过日子,经过了上回的四月之变,他说死也不会放权了,这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计策罢了。   北京政权也不傻,宣布皇帝所在之城才是京城,南京诸官员已经前来北京就职,至于刘子光,则给他加九锡,封王,出入仪仗与皇帝无异。   自古以来,加九锡之人无不是篡位的奸贼,北京玩这一套正是为了讽刺刘子光的不臣之心,两下里打了半个月的嘴仗,刘子光不耐烦了,宣布北京政权被奸臣把持,皇帝大权旁落,为了二次清君侧,他不得不发动北伐。   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关心朱由校是不是真的被人裹挟把持了,反正不管怎么样,监国大人都不会放过了他,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反正不是北伐就是南征,这内战,不打完是不会罢休的。   十一月初的南京,又一次迎来了贵宾,长公主殿下和小公爷从倭国返回了,同船抵达的还有旅宋国长公主赵雯以及旅宋皇储赵姣,原来被人认为是傻子的小公爷已经能说话能乱跑了,聪明的不得了,而且人家现在也有了大名了,叫刘元丰。赵姣更是出落的瓷娃娃一般,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与此同时,彭静蓉从北方返回,代文佩放下手上工作也从江南抵京,再加上已经在南京的董小宛、刘小猫等人,镇国公府可谓人丁兴旺。   彭静薇一回南京,就忙不迭的带着一帮家丁满城乱窜,谁也不知道她在寻找什么,就知道这位大小姐整天往那些脏乱差的地方跑。   终于有一天,在城西附近,彭静薇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这里是贫民聚居地,街道肮脏不堪,遍地垃圾,野狗成群,争夺着为数不多的资源,为了争抢一份果腹的食物,它们大打出手,为之残疾甚至丧命的大有狗在,有时候野狗饿极了也会学野猫那样偷东西吃,这天便有一只野狗因为偷了附近张屠户家的猪下水而被擒获,正要当众吊死呢。   彭静薇正好路过此地,看见那厢热闹非凡,便抬眼望去,只见树杈上吊着一只瘦骨嶙峋的黄狗,虽然瘦的皮包骨头,但是容颜依旧熟悉,下面十几个闲汉正抱着膀子看热闹。彭静薇当即惨呼一声:“大啸天!”不等落轿便冲了过去。   彭静薇不由分说推开众人,抽出匕首一甩手就把绳子切断,这狗和人不同,被吊起不同于上吊,一时半会死不了,起码要折腾一段时间,受尽痛苦才死,黄狗应声落下,被彭静薇一把接住,可怜当年膘肥体壮的大啸天,如今瘦成了一堆骨头,看见老主人,大啸天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有泪,想伸出舌头舔舔主人,可怜已经没有了力气。   忽然跑出来个大姑娘把野狗给救了,众闲汉都觉得有趣,哄闹起来,那张屠户便不乐意了,开口道:“小攀西,这狗是你什么人?”   这话就有些骂人的意思了,闲汉们听了哈哈大笑,却没注意到十几个锦衣汉子正赶过来,彭静薇根本不搭理这些痞子,只是抱着大啸天垂泪。   张屠户就恼了,刚要发作,便被人一把揪住,抬眼望去,就看见锦衣上一个金色徽记“南”。   张屠户吓得差点没趴下,南厂的番子又出现了,如今人家可是咸鱼翻生,什么锦衣卫、东厂、钦密司,全盖!天下只有南厂了,如今番子出现在眼前,只能说明那女子,甚至那狗,都和当今监国大人有些小小的瓜噶。   彭静薇摸着大啸天的脑袋道:“跟我回家吧。”可是大啸天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彭静薇紧随其后,走了一段距离,在一堵矮墙后面发现了大啸天的家,里面卧着一条同样瘦弱的母狗,四只小狗正挤在一起喝奶,看见大啸天回来,母狗不满的汪汪叫了几声,随即用警惕的目光瞪着彭静薇。   “大啸天你都当爸爸了。”彭静薇喜极而泣,忽然又想起小啸天来,拍拍大啸天的头问道:“你兄弟呢?”   正说着呢,远处一条狗飞奔而来,正是小啸天,它嘴里还叼着一块发霉的馒头,离得老远就看见彭静薇了,立刻急刹车停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几秒钟之后,把嘴里的食物丢掉,狂摇着尾巴扑过来,一边跑一边汪汪叫着,到了近前,只见两只狗眼里已经全是泪水,原来狗也是会流泪的啊。   彭静薇对从人道:“快去买上好的熟肉来。”随从应声而去,走到张屠户门前,张屠户讨好地说:“官爷,我家有上好的熟肉。”   “你家的肉?”随从只是上下看了张屠户一眼,鄙夷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可是国公府的狗,你家的肉……哼,也配?”   老天,还真是国公府的家犬,我竟然想吊死国公爷的爱犬!一时间张屠户寻死的心都有,暗想若是我收留了那狗,现如今还不是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啊。唾手可得的大好机会居然被我放过了!我……我一头撞死得了。   为此张屠户变成了祥林嫂,见人就提这个事,过了半年就得病死了,据说死后不久,当地出现了一条狗,长的颇似张屠户……有人说,那是他的转世,有人说,这是他杀狗太多的报应。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九十六章 洋员助战   镇国公府喜事连连,再过一个月大夫人彭静蓉就要生产了,董小宛的产期也在附近,都找稳婆看过了,据说恰好是一男一女,喜庆的很呢,而且从遥远的西部传来信息,说回部女可汗霍灵瑶也生了,是个男娃,名字还没起,等着当爹的见面取呢。   刘子光板着手指一算,自己已经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了,马上又会有一男一女俩孩子,另外还有一个干女儿,一只手已经算不过来了,想想真让人开心,而自己还有好几位夫人没有怀上,过几年还不满屋都是孩子乱窜啊,光压岁钱就能把自己掏穷了。   儿女满堂,事业蒸蒸日上,这日子过的多顺溜啊,可就有人添堵,河北的袁氏父子在自己的四面包围之下还敢负隅顽抗,真让刘子光不舒服,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他可以为了大局不追究河北军杀害自己部属的仇恨,但是前提是对方必须放下武器,交出军队,可袁氏父子都是倔脾气,他们自认为是朱明正朔,宁肯死战,也不愿和解。   “这些死脑筋,一点不懂得与时具进啊。”刘子光摸索着地图叹息道,水师已经封锁了渤海湾,陆军进驻了辽东,蒙古察哈尔部在北方遥相呼应,山西的赵章程部也随时准备杀出平型关,河北南部更是大兵压境,运河的船运早就断了,江南的米粮一粒也不许发往北方,天津卫大沽口炮台被北洋水师的重型艨艟巨舰压着打,根本不敢开炮,不管是海军登陆,还是空降兵突击敌后,抑或是装甲集群突进,河北诸军就是红衫军砧板上的肥肉。   这或许是我能亲自参加的最后一场国内战役了,刘子光这样自言自语,平了河北,国内就再无反对势力,对皇太后的承诺他谨记于心,对朱由校的处置他也早有安排,眼下需要做的就是亲临前线,以摧枯拉朽的气势一举平定叛军。   监国大人决定亲临前线的消息传遍了京城,新兴权贵们无不为之疯狂,这可是晋身的捷径啊,一时间涌向京师讲武堂报名的青年不计其数,因为大伙都知道监国大人有带学兵出征的习惯。可是刘子光这次却不从京城调派人马了,前线那么多世界各地赶来的炮灰,不用白不用啊。   监国大人辞别了妻儿和京城父老,踏上了北伐之路,现如今打仗和以前不一样了,没有校场点兵,也没有遮天蔽日的旗号和大队的人马,用兵部某官员的话说,若是每次打仗都从京城派兵,还不够折腾的呢。   刘子光只是带了一个警卫营过去,连人带装备过了长江,转乘火车,一路浩浩荡荡赶往前线,一路之上车船无数,都是往西、北两个战线运送物资的,监国大人的专列上有一节车厢搭载的全是吹鼓手,一路上敲敲打打,倒也热闹非凡,路过州府莫不以迎接帝王的规格迎接监国大人,可是刘子光却谢绝一切接待,吃住都在火车上,只是简单接见一下当地官员,抚慰劝勉一番罢了。(已经有毛主席的风范了)   德州前线临时火车站,已经警戒森严,到处站着系红带子的宪兵,高射火箭等防空袭武器也已经就为,三艘飞艇在空中静静地浮着,不知道有多少狙击手在上面戒备着。   车站月台上,铺着红地毯,一支红衫军骑兵组成的仪仗队列队肃立一旁,红色绣虎豹的战袍,抛光的胸甲和头盔,雪白的盔樱,闪亮的马刀,令人精神为之一震。   凡是侯爵以上身份的外宾都有资格来迎接大明朝监国大人,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来到火车站,这帮洋人见到什么都觉得稀罕,问这问那,东摸西摸的,丢尽了脸面,应联军司令部的要求,他们穿得都是本民族的服装,花里胡哨的倒也有趣。   远处传来一声汽笛,车站的铃铛响了起来,几个带着红帽子的人拿着鞭子过来赶人,“都退后,退后,站到线后面去。”可是洋人们依旧往前猛挤,马上就要见到传说中的火车了,这怎么不让他们激动。   监国大人的专列带着一股白烟开进了车站,巨大的红色车轮和粗壮的曲轴,以及烟囱中喷出的烟雾和长长的车身都让洋人们为之战栗。   “这就是火车啊,跑得真快啊,听说半个时辰就能跑七十英里啊。”一个黄头发的洋人惊叹道。   “爱尔兰土条,你不懂,这火车是趴着跑的就这么快,要是站起来跑,半个时辰起码一百五十俄里,你还别不信,我听招商局的人说得,错不了。”听这位的卷舌音,恐怕是罗刹国来的。   火车终于停稳,先从车厢里跳出上百名卫队来,一个个戴着墨镜,身穿红战袍,腰间是两把火铳一柄腰刀,牛皮武装带上插满了黄橙橙的子弹,一下来就粗暴地把洋人们推到了警戒线外面,洋人们有心发飙却又不敢,这可是监国大人的亲兵啊,就是掏出火铳来请他们吃个花生米也不算啥大事的。   现场整顿完毕,刘子光才从容下了火车,依旧是束发头巾,半旧的红色战袍,黑色软底步靴,只在腰间悬一口红衫军制式腰刀,看起来便如同一名普普通通的红衫军青年军官一般。   虽然打扮得很普通,但是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是任何一个人都装不出来,在这些洋人王公的眼里,刘子光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帝王气度,深深令他们折服。   没等理藩院的官员招呼,洋人们便稀里哗啦全跪下了,本来为了这个跪拜的礼仪问题,洋人们还闹腾了好几回呢,说他们家乡的风俗不兴磕头的,最多是单腿下跪而已,理藩院也不和他们打嘴仗,就说你们不跪拜磕头的话,到时候有你们的难看。   哪知道临了这些洋鬼子不用招呼就都跪下了,一个个三拜九叩的架势十足,刘子光看的眉开眼笑,问迎接官员道:“这都是哪些国家的人啊,给本公引见一下吧。”   为了接洽这些洋鬼子,理藩院全体出动,另外聘了几十个通事,倒也能把人认齐了,于是一名官员挨个向刘子光指点洋鬼子的国籍,爵位,姓名,带了多少人马勤王。   “这位是天竺锡克国的国王马扎里陛下。带了精锐锡克军五千人,全是身高九尺的好汉子。”   “这位是埃及国拜巴尔亲王殿下,带了马木流克骑兵三千人,精锐骁勇不在蒙古骑兵之下。”   “这位是瑞典国王古斯塔夫陛下,带来船员二百,剑手三百,都是壮小伙子。”   “这位是罗刹国卡岗诺维奇大公爵,带来哥萨克骑兵一万,还有洪承畴的人头一颗,算是投名状了。”   “这位是瑞士侯爵马蒂里,带来长戟兵八百,都是百战勇士。”   刘子光过去,对这些洋人点头致意,激动的他们无以复加,只有拼死磕头。   另外还有些人就是熟人了,例如倭国、高丽、淡马锡、旅宋、赞比亚、吐蕃等国的人员,可是介绍了半天,竟然少了两个重要国家的人。   “英王和法王怎么没派员助战啊?”刘子光问道。   “启禀大人,英法两国和我大明关系最近有些僵,所以……”理藩院官员欲言又止,生怕惹怒了监国大人。   “哦,我知道了,洋员来我天朝助战,不能亏待了他们,军饷和伙食要给够,也要照顾人家的饮食习惯,该清真的就清真,该弄咖喱饭的就弄咖喱饭,还有酒,要管够,洋员背井离乡不容易,你们要谨记。”   刘子光一番教诲,理藩院官员赶紧拿出笔记本和炭笔记下来,那些稍懂汉语的洋人更是感动的涕泪横流,趴在地上直呼大人万岁。   接见了众洋员,检阅了仪仗队之后,刘子光进入大营升帐议事,点检各路人马共计十三万两千人,弹药器械粮草军装皆齐整,若是进攻德州,胜券在握,只是那德州敌军也是武装到了牙齿,大炮火铳齐备,两下里打将起来怕是老百姓要生灵涂炭了。   当面之敌乃是袁崇焕亲自率领,想策反没那么容易,刘子光也不想浪费时间精力金钱人命,于是依旧祭起自己的法宝,水师步勇登陆大沽口,红衫军空降兵直扑北京,各骑兵部队化整为零穿插敌后破坏粮道交通,飞艇干扰台将河北的一切电讯屏蔽,让敌人失去无线电指挥的功能。南厂番子化装进入敌占区策反收买暗杀敌人军政官员,总之是所有的手段都用上,争取打一场漂亮的闪电战。   一场大战渐渐拉开了帷幕。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九十七章 不战自败   涿州,祖大寿的防区,这里是北京外围的一座小城,驻守着五千骑兵,用来剿杀穿插的敌军小股人马,保卫大明京城。   祖大寿累了一天,精神很差,脾气很大,最近北京城附近出现了好多敌军小队,游而不击,飘忽不定,追又追不上,打又不敢打,上面的压力大,下面的抱怨多,这兵是没法带了。   祖大寿好久没这么辛苦过了,觉得脚底和靴子都长在一起了,他回到家门口,翻身下马,在两个亲兵的搀扶下走进客厅,刚想让人帮着卸掉盔甲呢,忽然看见太师椅上坐着一个陌生人,正悠然自得品茶呢,祖大寿顿时大怒,喝道:“何人如此大胆!”   家丁们都不敢答话,那人微微一笑道:“别难为下面人,兄弟是南边来的。”   祖大寿脸色大变,急忙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把门掩好,手扶着佩剑问道:“你……你究竟是何人?来此何干?”   那人从腰间摸出一个牌子扔给祖大寿道:“兄弟是南厂当差的,暂任千户之职,此番前来不为别的,只是为祖军门捎来一封家书。”   祖大寿摸着手中货真价实的腰牌,心中思忖一番,忽然大喝一声:“来人啊!”顿时门扇尽破,二十来个亲兵扑了进来,火铳瞄准那使者,只等祖大寿一声令下了。   “大胆奸细,居然敢登堂入室,别怪祖大寿无情了,来人啊,把他绑了送北京交少帅处置!”祖大寿义正词严地嚷道。   那人却依然翘着二郎腿喝茶,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军门,你还是先看看信吧,小的胆小,经不起吓。”   祖大寿示意部下们不要妄动,这才抽出信纸看了起来,信是自家夫人写的,笔迹很熟悉,应该不是假冒的,信中提到监国大人对家里很照顾,还给老人送了礼物,孩子今年就要考举人了,料想也不会有人为难,希望祖大寿认清形势,弃暗投明。   祖大寿看完信,整个人都傻了,要知道很多徐州军将领的家眷走在江南富庶之地定居的,西夏军入侵,京沪战争,这些战乱使得南北通信中断,祖大寿也不知道家中是否安康,一颗心惴惴不安的,没想到刘子光居然把自家亲人都找到了,还好生安抚,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祖大寿终于醒过来,摸着后脑勺讪笑道:“我以为是袁承志那小子派人来忽悠我的,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将令不得靠近十丈以内。”   亲兵们收起武器退了出去,祖大寿把头盔摘了,甲胄除了,佩剑也解了,坐到来使身边,帮他把茶杯里的水续上,客气的问道:“贵使只是来送信的么?没有其他事情要交代?”   使者道:“监国大人说了,只要不与人民为敌,一切罪过可以既往不咎,祖军门好好考虑吧。”   祖大寿道:“就这一句话?没有其他的交代了?”   使者道:“对,具体怎么办,就看祖军门的诚意了,在下会再和你联络的,对了,这里还有一份礼物,祖将军收好,在下告辞了。”   使者又拿出一个信封给祖大寿,然后拱手告辞,飘然而去。   祖大寿哆嗦着撕开信封,发现里面有一张硬纸,上面画着自家老娘和媳妇,还有三个孩子的像,不知道是出自何人手笔,画得简直惟妙惟肖,能从纸里跳出来一般。   祖大寿当然不知道这是相片,他只是深深被南京方面的实力所折服,两滴眼泪落在照片上,祖大寿颤声道:“娘啊,孩儿不孝。”   北京城,中南海,这里是袁少帅的府邸,警戒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因为有消息说南边的探子已经进城了,随时可能刺杀少帅爷。袁承志脸色狰狞扭曲,坐在帅案后面阴晴不定。   今天大营里竟然有人闹饷,煽动了几百士卒围攻上官,要不是自家亲兵及时出动,砍了十几颗脑袋,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呢。   闹饷,闹饷,这些当兵的就知道要钱,一点也不明白上官的难处,河北不比江南,产出有限,整个就是坐吃山空的架势,南边的粮饷早就断了,士兵们也两个月没发饷了,北京城搜刮的也差不多了,可是现银毕竟有限,你总不能拿那些古玩字画玉器给当兵的发饷吧,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就算北京紫禁城里值钱的玩意再多,那也不顶事啊。   粮食还能撑一个月,银子却实在不够了,只能维持亲兵们的开销,袁承志的脑子在急速的转动着,眼下困难重重,四面包围不说,军心也不稳了,大到参将总兵,小到普通一兵,无不对前途渺茫,如何改变这种局面,袁承志把脑子想破了都想不出。   手下的军队虽然多,但是要把守山海关,把守大沽口,把守天津卫,把守真定府,把守北面的长城,南面的前线,四面是敌,人再多也不够用啊,冬天已经临近,冬衣不足,粮饷不足,弹药也是用一发少一发,压力大啊,实在太大。   好几天前线都没有动静了,这种平静让袁承志很不安,打开无线电全是噪音,根本听不到信号,袁承志心中不安,派出探马四下打探,不久回报来了,蒙古人已经突破了古北口,兵锋直指北京,大沽口炮台尽毁,敌军已经在塘沽登陆!山海关摆放的两万精兵更是毫无作为,居然竖起降旗反正了!山西方面也有敌军杀出平型关,直扑真定府,只有德州前线毫无动静。北京周边也屡屡发现敌军游骑。   袁承志气得暴跳如雷,古北口的满桂是怎么回事!居然能让蒙古人杀进来,难不成说他和蒙古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有可能,这家伙本来就是蒙古人!   山海关、天津卫、真定府,这些关隘的守军是白吃干饭的么?他们的火铳是烧火棍么?还有那个祖大寿,给他五千人马是干什么用的,居然连小股游骑都不能肃清,还要他何用?   袁承志毕竟年轻,年龄比刘子光还少,经历过的事情也不多,原本以为看过两本兵书就成了战神了,其实他的本事指挥一万左右的兵马还凑合,管的人马多了,地盘多了就应接不暇了,说到底这家伙就是个纸上谈兵的料。   “唉,大帅的一世英名都让这小子毁了。”   “什么少帅,我看就是赵括!”   “咱们得想出路了。”   一帮老军头偷偷聚在涿州祖大寿的府邸里开会,他们都是徐州军的老人了,北京事变之后便被新近窜起来的少壮派们夺了兵权,直到袁崇焕过来才重新掌权,但是人气已经散了。   “依我看,天启年号撑不过今年了,皇上又没有子嗣,南边再立新君也是说得过去的,咱们何不顺应民心呢。”祖大寿说。   “南北都是大明朝,只要刘子光不篡位,咱们就不算投降,不算反复小人,大不了过去之后咱们联名保大帅的性命就是。”何可纲说。   “我和蒙古大汗扎木和谈过了,南边不要咱们干什么,关键时刻保持中立就行。”满桂也跟着插嘴。   正聊着呢,忽然一名亲兵跑进来道:“军门,北京有旗牌官捧着令箭来。”   祖大寿大惊,问:“几个人?”   “一个旗牌,一个总兵,二十个卫队。”   “赶紧把兄弟们召集起来,听我摔杯为号。”   亲兵领命去了,祖大寿道:“烦劳各位先在屏风后躲一躲,等兄弟处理了这事再说,我看八成是少帅要拿我开刀了。”   满桂等人从容起身躲在屏风后面,他们都是见惯大场面的将军了,遇此情况倒也不慌不忙,还不忘开祖大寿的玩笑呢。   过不多时,一队人马开进祖大寿的官邸,二十名护兵站在叉腰站在院子里,一名年轻的总兵官在旗牌的陪同下走进大堂,祖大寿陪着笑脸出来道:“军务繁忙,有失远迎,见谅啊。”   抬眼一看还是熟人,来者正是袁承志的发小张东健,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军功没有几个,却也升上了总兵的高位,和祖大寿等人一样的级别了,想到这事就让祖大寿不舒服,可是脸上却不表达出来。   “祖大寿听令,兹解除祖总兵涿州剿匪指挥使之职,兵马交予张东健总兵统辖,祖大寿调任京城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旗牌官念完命令,把那张纸递给祖大寿:“祖军门,看看吧。”   祖大寿一看,命令上盖着袁承志的关防,肯定不是假的了,把自己的兵权解了还了得,那不就成了人家案板上的肉了,祖大寿心中急速盘算着,不到片刻就拿定了主意,从桌上端起茶杯道:“来使辛苦,喝茶,喝茶。”   说完把杯子一扔,四面八方便涌进来数百名刀斧手,满桂等人也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笑吟吟地看着张总兵和那旗牌官。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九十八章 大周皇朝   张东健见有伏兵,手按住剑柄大喝道:“祖大寿,你想造反不成?”   祖大寿道:“不是我想造反,是袁承志逼我造他的反,儿郎们,把人给我绑了!”   在数百名亲兵包围之下,北京来的士兵们当然不敢轻举妄动,乖乖弃械投降,只有张东健和那旗牌官拔出佩剑来妄图顽抗。   祖大寿把袖子一甩,背转身去道:“绑了!”   可是耳边却想起两声火铳发射的动静,回头一看,张东健和旗牌官已经横死当场,满桂吹着火铳口的青烟道:“老祖,你想啥呢,到了这个关头还畏首畏尾,别人可帮不了你。”   祖大寿道:“你把他杀了,不是和少帅撕开脸对着干么?我原想把他们绑了送回北京,大家不伤和气多好。”   满桂把火铳插回皮套,道:“事到如今你还想两头不得罪?咱们已经把南边那位惹得够呛了,现在人家承诺不计前嫌,咱还想啥,唯有效死而已,德州前线的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几百万的番邦大军啊,那都是给刘子光助拳来的,你觉得袁大帅能撑得住?醒醒吧我的祖老弟,世道已经变了。”   祖大寿喃喃道:“那应该怎么办?”   “好办,宣布听从南京监国号令便是,若是北京出兵来剿,就和他们耗,反正年底之前这场仗是要结束的。”满桂道。   “满大哥说得在理,俺们真定府的兵都不愿意打了,狗日的打了这么多年,西夏满清都打败了,怎么还不让人过安生日子了!”何可纲愤愤不平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和大家一样,宣布起事了。”祖大寿咬了咬牙,终于下了决定。   真定反了,涿州反了,天津卫也反了,消息传到北京城,传到德州府,袁氏父子两人几乎同时瘫在椅子上,不过两人的反应截然不同,袁崇焕想的是护着皇帝出海流亡,仿效文天祥的事迹。而袁承志则歇斯底里狂性大发,开始了最后的疯狂。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北方战局已经进入尾声,虽然真正意义上的战役连一次都没打过,袁氏父子却已然是败了,德州和北京变成两座孤城,监国的人马已经出现在保定了,眼瞅着大事已定,却从北京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天启帝禅让皇位给袁承志,袁少帅面南背北称孤道寡了,国号大周,年号永丰,在北京紫禁城登基之后,大封文武百官,光亲王就封了十几个,公侯更是无数,连军中百户都能得到一个末等爵位,爵位是有了,赏赐却跟不上,只好纵兵抢掠,一时间北京大乱,民不聊生。   紫禁城,太和殿,袁承志身穿龙袍呆坐在龙椅上,说来可笑,不管是大明朝天启皇帝朱由校的龙袍还是大周永丰皇帝袁承志的龙袍,都是满族制式的,龙袍这个东西只能皇帝一个人穿,二旁人别说穿了,就是在家里藏着也是谋逆死罪,朱由校打南方来的仓促,自然没带几件衣服,北京皇宫里龙袍倒是有不少,可全是人家清朝的款式,朱由校倒不是很在乎,改改也能凑乎穿,袁承志就惨了点,从决定当皇上都实施,不过一天时间,哪有空给他修改龙袍。   手下人都去抢掠了,能站在这空荡荡的太和殿上撑场面的人都不多了,一些太监还是穿着清朝宫廷的暖帽袍服,宫女也凑不出几个漂亮的,总之大周朝廷这个登基典礼是不伦不类。   站在太和殿里的都是袁承志的好友,这些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被所谓的大周开国皇帝封了个亲王郡王的就觉得自己真成了开国元勋了,一个个手按着刀柄自信满满地说:“陛下的皇位来的正大光明,比那刘子光要得人心,只要陛下振臂一呼,南方那些和太上皇交好的督抚们肯定派兵北上勤王,大周的天下稳如泰山啊。”   袁承志看着面前这几个小子,轻轻摇了摇头,拿过酒瓶子灌了一口,道:“二十万大军啊,几乎一炮未发就败了,我不甘啊,不甘!”   说着忽然站起来把手里装着二锅头的瓷瓶子摔得粉碎,歇斯底里喊道:“不能流芳千古,我宁可遗臭万年,总之要在青史上留下名字!”   部下们赶紧劝道:“陛下不必多虑,太上皇那边不是还有八万精兵没动么,北京城固若金汤,咱们何惧之有。”   袁承志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问道:“你们三兄弟向我保证过,只要登基称帝,你们的叔父黄宗羲就会来辅佐,现在人呢?人呢!”   “陛下,我家叔父怕是已经在路上了,这兵荒马乱的行路可能慢点。”支持袁承志称帝的人里面有三个最积极的,正是当初西苑八校尉其中的黄氏三兄弟。   听了三兄弟的回答,袁承志哼了一声,一甩龙袍袖子,可惜这袖子是满清式样改造的,马蹄袖去掉了,袖筒很短,所以甩起来也不够威风,显得不伦不类。   袁承志呆坐在龙椅上半晌,忽然又来了精神,喝道:“朕要亲临正阳门御敌,来人啊,给我抬枪备马。”手下一帮人赶紧预备仪仗,吹吹打打一路出了午门。   紫禁城一侧的宫室里,朱由校和魏忠贤相对无言,外面的喧闹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什么大周皇帝,不过是过眼云烟,北京城内到处响起的炮声已经宣告了所有人的末日即将到来,不管是大明皇帝还是大周皇帝,都是人家刘子光盘子里的菜。   十一月的北京,已经很冷了,宫殿里没有火盆,身上没有貂裘,朱由校冻得直发抖,魏忠贤把身上的袍子解下披在皇上身上,自己在宫殿里转着圈的跑,一边跑一边解嘲:“跑跑就好了,热乎乎的还能发汗。”   朱由校的眼泪就下来了,忽然开口道:“小魏子,你说刘子光会不会杀我?”   跑动着的魏忠贤停下脚步,满脸的萧瑟,“刘子光这奸贼为了掩天下悠悠之口,一定会对皇上不利,但是他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朱由校却摇摇头道:“朕看未必,这些天来朕细细思量过了,从那年朕在燕子矶遇上刘子光开始,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刘子光他帮过我们朱家不少,对朕也算尽忠,朕逼他太甚啊……”   魏忠贤一怔,随即扑过来哭道:“皇上,奴才对您也是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   朱由校摆摆手:“小魏子你的忠心朕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朕咎由自取,没有怪你的意思。”   “皇上咱们再走吧,天下之大没有不能去的地方,咱们去湖广找何腾蛟,他是大忠臣,也可以去江西、广东,整顿兵马再战。”   “呵呵,朕不是建文帝,刘子光也不是燕王,朕没必要躲他,朕也跑累了,不想动了,朕就在这北京皇宫里等他。“   “皇上……”魏忠贤泪如雨下。   袁承志在一队军兵太监的簇拥下开出了午门,只见大街上乱作一团,到处是乱兵在抢掠,军官和军法队都不知道何处去了,走几步远就能看见一具尸体,城中到处是火光,火铳声更是此起彼伏,一派标准的末世景象。   “军法队呢!怎么不收拢一下!”大周皇帝斥责道,他倒是忘了,纵兵劫掠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这军队一撒开来再想收拢可就难了,当兵的谁不知道北京城马上沦陷,不趁着这个机会捞点好处那是傻子。   袁承志索性也不管了,领兵直奔正阳门,走着走着,回头一看,身后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只有几十个亲兵跟着,就连最热心称帝的黄家三兄弟都不见了。   “你们走吧,走了正好,朕御驾亲征,亲自登城抗击敌军。”袁承志哼哼道,又从袖子里摸出一瓶二锅头喝起来,顺带着将一份电报带出掉到地上,那是父亲斥责他丧心病狂的电报,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一步一步的路都是自己走的,反正是死路一条了,何不死的轰轰烈烈一些。   正如预料的一样,正阳门上根本没有守军,当兵的全进城抢劫去了,北京城的城墙比南京也毫不逊色,高大雄伟,几十个人爬上去如同蚍蜉一般渺小,那么多的大炮,那么多的礌石滚木就堆在那里,没有人去管,所有的人都认准了必败的结局,何必再白白送死呢。   众叛亲离,这就叫众叛亲离,大周皇帝袁承志站在北京正阳门的城墙上,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的就是这一句成语。   有雷声响起,从远方慢慢的传过来,大冬天的怎么会打雷。袁承志晃晃被酒精烧晕的脑袋,爬上箭楼去看,只见远方地动山摇,无数人马滚滚而来,那雷声,就是他们发出的。   天阴暗的可怕,许是要下雪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九十九章 窃明   这场大雪一下就是七天七夜,当刘子光的北伐大军抵达正阳门城下的时候,正阳门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救都救不来,据说大周朝那位开国皇帝就丧身在火海之中,可怜他这皇帝从头到尾当了不过两天而已。   大军在雪花中开进北京城,立刻展开大规模的镇压,所有乱兵抓到就当街斩首,毫不留情,首先进城的是原河北红衫军的残部,这支部队可是带着血海深仇来的,那杀起来叫一个狠,不过人家不扰民,不抢掠,军纪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杀吧,杀吧,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别憋着了。”刘子光也不管他们,这笔旧账无论如何总要算的,要不然队伍都不好带了。   北伐大军潮水一般涌进城内,迅速控制各个要点,用大喇叭宣布了戒严令,禁止任何人上街,违者格杀勿论,控制住局面以后就开始搜捕战犯,当街处决,北京城的所有内外城门也都封锁了,严禁非军方人员进出。   大周皇帝出宫御驾亲征去了,负责看守朱由校的人也趁机跑了,于是朱由校和魏忠贤又来到了太和殿,君臣二人一个坐,一个站,就如同在南京奉天殿上朝时候那样,只是如今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空无一人,殿门大开着,北风卷着雪花吹进来,说不出的彻骨寒冷,可是两人的心比冰雪还冷,这是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外面脚步声如雷鸣,大队人马开进天安门,开进午门,无数双战靴踏在太和殿广场上,太监宫女们吓得尖叫着奔逃,朱由校脸上却连表情都没有,他听到旁边有些响动,转头一看是魏忠贤正拿着一柄匕首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着,却又不敢下手。分明是怕死,怕疼。   “小魏子,别难为自己,认了吧。”朱由校道。   “奴才不敢啊,若是落在刘子光手里,怕是生不如死啊。”魏忠贤哭道,可是那匕首却还是不忍心割下去。   一队士兵奔过来,小兵看见魏忠贤手里拿着刀便举起火铳欲射,却被军官一把按住:“抓活的。”   “朕是大明皇帝,你们还不跪下。”朱由校喝道。   众军吃了一惊,原来这个小子就是皇帝啊,有人答道:“皇上爷,俺们吃的不是你发的饷钱,不能跪你。”   朱由校点点头道:“明白了,这大明朝的军队,已经全是刘子光的私兵了,来吧,来抓朕吧。”   众军却不来绑他,只是将魏忠贤拖了出去,能待在皇上身边的肯定是大太监魏公公了,这点大家不用猜都知道。   士兵们如同潮水般退去,大殿之上只剩下朱由校一个人呆坐着,片刻之后,脚步声响起,是军靴踏在金砖上的声音,朱由校抬眼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走进来。   “刘爱卿,来看看朕的飞天神翼。”   “刘爱卿,来瞧瞧这四轮车。”   “刘爱卿,咱们去赛车吧。”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那一切都不能重头来过了,两滴眼泪从朱由校的眼眶中流出,他无言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肩头一暖,是刘子光将大氅披在了自己身上。   “陛下,小心着凉。”刘子光道。   “哦,北方的冬天确实冷。”朱由校答道。   “咱们走走吧。”   “好。”   君臣二人如同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并肩走着,心中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谈起。   走到太和殿外,广场上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了,刘子光手扶着栏杆道:“你还记得那次咱们俩在秦淮河上赌钱的事情么,抢了二十多万两银子呢。”   “怎么不记得,你还把那个叫什么水上漂的给揍了一顿。”朱由校接口道。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然后是良久的沉默。   “如果朕不是皇帝该有多好”   命运是自己选择的,当皇帝没有错,但是你本来可以选择做一个好皇帝的,而你没有做。”   又是良久的沉默。   “朕有几个要求。”   “说吧。”   “真这些年来……朕亏待了皇后,朕对不起他,朕知道你本事大,想想办法帮她再找个婆家吧。”   “可以。”   “朕想过了,之所以无端生出这些祸事,魏忠贤和黄宗羲难辞其咎,可是朕还是想替他俩求个情,可不可以死的痛快点。”   “可以,我答应你,不虐杀便是。”   “最后一个,朕死后希望能进祖陵,谥号么,最好能给朕留几分薄面。”   “陛下多虑了,臣没有弑君的意思。”   “怎么?难道……”朱由校身体一颤,语气明显有些激动,本来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念头,哪知道刘子光竟然保证不杀自己,此时此刻可没有撒谎的必要了,随便安排一场小事故就能要了朱由校的命,还能栽赃给死鬼袁承志,这么好的机会都放过,难道说刘子光他……   “我答应过皇太后,一不杀你,二不叛明,只要我刘子光活着一天,这天下就是朱家后代的。”   刘子光眺望着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慢慢的说道。   朱由校的眼睛湿润了,此刻他才感受到无比的悔恨,这么忠心的臣子,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其逼到绝路上去,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天下唾手可得,可是人家却不稀罕,依旧让朱家子孙坐天下,这是何等的胸襟啊。   “朕……朕真的对不起你,对不起母后,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天下。”   刘子光回转身来,盯着朱由校道:“不管怎么样,这天下因为你而动乱了半年之久,死伤无数,耗费钱粮无数,外敌入寇,朝纲混乱,大明朝险些就葬送了,这皇位,你是不能再坐了,让贤吧,你的去处我已经想好了。”   “让贤于何人?你欲将朕安置在何处?”   “让位给谁,我还没想好,慢慢来吧,不急,至于陛下嘛,徐州府城南有座云龙山,山上有个兴化寺,我看挺适合修身养性的,没事还能搞搞研发啥的,山下行宫里住着皇太后,没事娘俩唠嗑,挺好。”   朱由校闻言苦笑起来,出家为僧,确实是最好的去处了,一入佛门便六根清净,从此不问世事,不错。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一百章 沁园春   北京,八达岭长城,漫天大雪,遍地白茫茫一片,大明监国刘子光字众将簇拥下登临此处以观雪景。   刘子光内穿战袍,外面只披了一件黑面红里的羊毛披风,站在城楼上望着长城内外,山峦起伏,以及蔓延在群山之巅的巍巍长城,不禁诗兴大发。   “来人啊,笔墨伺候。”命令一声声传下去,不一会儿就有几个文书抱着宣纸和笔墨跑了过来,雪白的宣纸铺开,书记官将狼毫蘸好了墨汁递给刘子光,刘子光略略想了一下,当即挥毫泼墨,在长卷上写下一首荡气回肠的词来。   不过监国大人的书法水平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字全是歪斜的,但字里行间透出一种统领千军决胜万里的气势,也是掩盖不住的。多年后这种字体被称为“帝王体”,后人竞相模仿,竟然成为书法流派中的一脉,这些就都是后话了。   刘子光写完,把笔一抛,背负两手眺望远方哈哈大笑起来,真是说不出来的英雄气概,有那识字的将军捧着长卷将词念了出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牛逼啊!这首词太牛逼了,挡不住的帝王气概扑面而来,瞧瞧人家这气魄,这胸怀,秦皇汉武,你们都是文盲,唐宗宋祖,不如我牛逼,成吉思汗也只不过是个野蛮牧民罢了,总之你们都过气了,若论天下英雄,还看当今。   当今天下谁是英雄?不言而喻自然是监国大人了,众人念完了词,皆是心潮澎湃,顿时阿谀奉承之词蜂拥而来,倒不是虚情假意,刘子光领着这帮老兄弟奋斗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么,以往天下士子都以为刘子光是个武夫,是个文盲,现在怎么着,俺们公爷的文采不俗啊。   武将们大肆吹捧,文臣们心里也打起了小九九,这首词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监国大人要称帝了……眼下不得麻利的想个国号,想个年号,还有替天启爷想庙号……这些都是费脑子的活啊,回家之后赶紧想,要是比别人慢了就不好了。   听说刘子光要登临长城,有那有心人早就准备好了礼物,看监国大人心情大好,赶紧将礼物奉上。   “启禀监国大人,建州奴酋玄烨已经被俘,献至城下,这也是小的们给大人的一份新年贺礼。”   刘子光果然大悦:“好,带上来本公瞧瞧。”   士兵将两人押了上来,可怜昔日尊贵的大清太皇太后和皇帝陛下如今却成了阶下囚,康熙的辫子也散了,蓬乱的披在脑后,就看见一个光秃秃的大脑门,一脸麻子依旧分明,小伙这几年个头窜的挺快,都快赶上刘子光了,虽然被俘,但是他眼中依然闪耀着不屈的光芒,嘴角的一抹血痕更证明了他的坚强。   而大玉儿就没这么强了,往日的风华绝代已经不见,呈现在眼前的不过是个年老色衰的老妪罢了,只有身上的凤袍还见证者昔日的辉煌。   刘子光上上下下打量了这祖孙俩几眼,忽然斥道:“谁这么没礼貌,还不把我大玉儿姐姐身上的绳索解了。”   “哼,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你又何必假慈悲。”康熙狠狠地说道。   “不错,成王败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为什么败?”刘子光不屑地看了康熙一眼,犹如在看一个幼稚园大班生。   “败在不够狠,不够毒,败在没有你们那些奇技淫巧的兵器,败在我们内部出了叛徒。”   “哈哈哈,说你是黄口小儿你还不信,哼,你们的失败,和那些表面原因都没关系,若论狠毒,兵器,内部团结,你们比得上噶尔丹么?就连噶尔丹这样的千古一帝,都败在我大明手下,你们的失败又算得了什么,看在咱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你们败在不够与时具进,你们逆潮流而动,与人民为敌,不败才怪!这个世界,已经跨入了另一个文明时期,你们跟不上趟啊。”   刘子光的话,康熙似懂非懂,刘子光也不去管他,将身上披风解下,披在大玉儿身上道:“天气寒冷,姐姐莫冻着了。”   大玉儿忽然跪地道:“请陛下开恩,我建州部情愿归顺天朝,永世不叛,望陛下能给我们一条生路。”   刘子光道:“首先,我不是陛下,你用错词了,其次,本来我也没想把建州部斩尽杀绝,都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一份子嘛,兄弟民族之间打打仗很正常,小事儿,别往心里去,等开了春,让理藩院给你们划一块保留地,休养生息去吧,若是哪天你们又出了个努尔哈赤那样的人物,再来争夺天下也未尝不可嘛。”   大玉儿无语,顿首,再拜,而康熙依然是倔强地站着,一言不发,刘子光也不在意,拍拍他的肩膀道:“小伙子,你还能活很久,等你八十岁的时候便会明白,少数民族是当不了大哥的,以前不行,现在不行,将来也不行。”   康熙还在品味这句话,刘子光已经走了,一路踏雪而行,长城之上,旌旗在风雪中依旧猎猎飘扬,垛口旁的士兵铁甲上已经堆积了一层积雪,但是他们不为所动,依然警惕地注视着长城之外,虽然那里的土地已经是大明的疆域。   回到北京城,南边有军情急报,原来袁崇焕被部下所缚,德州投降了,至此北方战争结束。   “唉,可怜袁崇焕一世英雄,最后被儿子所误,不要解往北京了,直接送南京大理寺,按律处置,告诉他们,不要搞株连。”   老朋友,也是老对手袁崇焕的被俘,并没有让刘子光有一丝愉快,反而更添一些失落,对手一个个都完蛋了,想想也满空虚的。   不过南京来的一份电报让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原来彭静蓉终于生了,而且是个男孩,相隔不到一个时辰,董小宛也生了,是个女孩,一下子多了两个孩子,如何不让人高兴,刘子光当即回电赐名,男孩叫元亨,女孩叫婉婉。   众将听到消息也来贺喜,有人提议,咋不给娃娃赐个爵位啥的,他们的哥哥刘猡猡可是几个王冠在头上戴着,姐姐赵姣也是皇储的身份,弟弟妹妹若不弄个郡王郡主啥的,说不过去啊。   刘子光当即就把脸沉下去了:“爵位是皇帝赐的,我一个国公,凭什么给自己孩子赐爵?”   众人都撇嘴,心道你还国公呢,你比皇上都牛逼,普天之下你说啥都是成立的,还忌讳啥啊,真假。   刘子光道:“眼下北方虽定,西域还不太平,西夏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本公以为应该穷追不舍,就算打到西牛贺州也要把噶尔丹擒下。”   一听有仗可打,众将便兴奋起来,纷纷请缨出战,刘子光道:“你们这些家伙,打了这么多年还不够么,功劳都让你们占了,那些新人怎么出头?我想好了,罗刹国卡冈诺维奇大公爵率领一万哥萨克为前驱,即日出征,其他各部洋员,补充了冬服之后便出发,一路向西,到时候平了西夏,我在南京接见你们,按照功劳进行封赏。”   洋员们齐声叫好,他们正愁没机会表现呢,现在有了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还不美死了,不过红衫军那些老部下就不大高兴了,一个个撅着嘴不说话。   三日后,北京城内的积雪还很厚,天安门前就召开了盛大的阅兵式,各路兵将军装严整,兵器森然,排着整齐的队形经过天安门,受阅之后便直接开拔,从德胜门开出,开始西征之路。   刘子光率领一班文臣武将,在天安门上检阅众军,在这个特殊的地点检阅军队,心中自然有着特殊的感觉。   “大帅,咋让这些洋鬼子去打仗啊,咱们有兵啊。”一员大将不满地嘟囔着。   “愚昧,咱们的兵是干大事的,追歼噶尔丹这样的小事让洋员们去干就行,锻炼锻炼他们以后还能用。”   “可是,啥是大事啊?”   “这个,总会有大事让你们干的。”   七天之后,回部香可汗抱着刘子光的儿子驾临北京,这个儿子可是个混血小子,头发微微呈棕色,皮肤也特别白嫩,眼睛瓦蓝瓦蓝的,只不过面部轮廓依稀能找到刘子光的影子。   刘子光大喜,给娃娃赐名元庆,字余年。以此庆祝大明疆域内所有战乱的结束。(同时庆祝庆余年的完本)   在北京又停了数日,安排好北方防务,刘子光便带着霍灵瑶母子,从天津入海,乘坐海船南返。   一家人就要团聚,同时也要面临一个重要的问题——新皇的人选。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一百零一章 故园惊梦   南京紫禁城,奉天殿内,大明朝的早朝会正在召开,对于这种没有皇帝参与的朝会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成功平定了北方叛乱的监国大人就那样随意地在御座前踱着步子,等待着群臣的回答,他刚刚抛出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就是让谁来当这个皇帝。   现如今能站在朝堂上的,除了一部分应景的官员,其他全是刘子光系统的文武了,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天下不就是你老刘家的么,您老闲着没事拿俺们寻什么开心啊,想当皇上你直说就是了,俺们肯定拥护。   有这样想法的都是彻头彻尾的粗人,哪怕稍微听过几本评话的武将都不会这样想,就更别说那些七窍玲珑心的文官们了,自古以来哪有自己加封自己为皇帝的啊,更何况刘子光出身是朱明的大将,现如今还当着人家的驸马,人家的监国,要是自己开口说我想改朝换代当皇上,那也太无耻了些……   所以想让刘子光自己把这个愿望表达出来是不可能的,黄袍加身这个步骤只能由小弟们来做。   “下官昨夜观天象,见朱家主星黯淡,另有一颗赤星大放异彩,天有异象钦天监不敢不奏。另外……据说元末时候亦有此等天象。”钦天监的监正慢条斯理说出这番话来,给大家开了个好头。   “京城左近也有童谣曰:卯金刀,坐天下,功在千秋,利在万代。这也是上天的预示啊。”这是礼部一位侍郎在说话。   “你们文人就是咬文嚼字,要是没有我们大帅,明朝早就灭了八百回了,这天下就是我们大帅打下来的,他老人家登基做皇帝没的说,天经地义!”还是钟寿勇这话来的直接。   “山东父老送来万人联名书,强烈要求监国大人荣登大宝。”这是山东巡抚孙启超在发言。   “对,大帅做皇帝,改国号!改元!俺们就都是开国元勋了!”山西提督赵章程也跟着嚷道。   “要我说,两年前就该反他娘的,大帅这些年可憋屈坏了。这个皇帝大帅当定了,谁敢半个不字,老子就!”这位说着就要抽刀,可是却抽了个空,奉天殿上哪能佩刀带剑啊。   场面越来越乱,有人暗暗叹息,正是重新被启用的钱谦益,不过他现在是一点权力都没有了,空顶着一个大学士的头衔,经过这么多风雨,钱谦益也看的很透彻了,改朝换代是必然的,只是没想到刘子光的吃相会这么难看。   其他一些挂着虚衔的前东林文官也暗暗叹息,大明朝难道就这样完了?被皇帝的姐夫篡位了?大多数人都是不敢怒也不敢言,更没有勇气说辞官员不做。   “够了!你们这些武夫,满脑子都是什么啊,无君无父成何体统!我刘子光答应过皇太后,要保大明江山一辈子的,你们这样做是要陷我于不义么!这天下,必须由朱家的子孙来做,我刘子光决不能干那取而代之的卑劣事情。”   刘子光忽然暴怒,窜到御座上猛拍龙书案,倒把下面诸将吓得一激灵,大帅这是咋的了,旁的不说,朱家子孙哪还有啊,老一辈的不是有劣迹就是牵连到弘光谋反案里,同辈的更别提了,基本上都死完了,下一辈的小孩子倒是有几个,可是血统又成问题了,根据南厂调查,这些小娃娃里面九成都是王府姬妾和下人私通生的,剩下的那一成还是天生痴傻,做不得皇帝。   底下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一会儿,站在前排的孙启超接到后面递过来的一张纸条,看了一眼他便出班奏道:“下官推荐一人,可登大宝。”   刘子光道:“何人?”   “天启皇帝的亲外甥,长公主的嫡亲儿子,大明世袭侯爵,淡马锡国王、吐蕃金轮法王,刘元丰殿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众人交头接耳,无不暗骂孙启超无耻,居然想到这样一个妙招,抢了他们的风头。   “这厮到底是俺们东林党出来的,水平真高啊。可惜我怎么就想不出这个人选呢。”这是一前东林官员由衷的感慨。   一番讨论之后,众人一致认为,刘猡猡确系朱家子孙,从法理上来说继承皇位也是说的过去的。   不料刘子光再度发飙:“荒唐,刘元丰是本公的儿子,姓刘,乃是刘家的子孙,怎么能坐朱家的江山,你们啊,唉,我都不稀说你们了,一点正义感都没有。”   众文武这回傻了眼了,心说你也太难伺候了吧,捧你当皇帝不行,捧你儿子当皇帝也不行,你老人家到底想干啥啊。   “咳咳”后面走出一人,一躬到底:“下官有个人选,不知道监国大人可否满意。”   刘子光搭眼一看,竟然是钱谦益,便道:“讲。”   “当朝长公主殿下确系朱家一脉,而且贤良淑德,仁义忠孝,可继承大统,况且南海大宋国和极西之地的英格兰国亦有女皇当政的传统,所以法理方面并无不妥,如何定夺还请监国大人三思。”   刘子光听了,脸上的表情又严肃起来,背着手踱了几步,忽然道:“钱大人所言极是,本公深以为然,不过定夺之权还在大家,咱们不兴搞一言堂的。”   众人暗道你就装吧,还不兴搞一言堂的,最后把长公主弄出来当女皇,还不是顺着你的意思来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老钱真是大才子啊,也就是他才能想到这个好办法,既照顾了监国大人的虚伪面子,又没伤到老刘家的利益,真是两全齐美啊。   既然监国大人都说好了,谁还敢说不行,这事就这样定下了,朝会结束大臣们回家该干啥干啥去,刘子光也起驾回府,找自己老婆商量接手皇位的事情去也。   大学士钱谦益回到府中,爱妾柳如是赶紧迎过来帮他解下狐皮大氅,钱谦益爽朗的大笑了三声,道:“如是,快准备好酒,笔墨,老夫要写诗。”   柳如是道:“何事让老爷如此开心?”   钱谦益道:“今日老夫向监国提议了新皇的人选,他极为满意,你说这难道不值得老夫痛饮三杯么。”   “如此便恭喜老爷了,新皇登基,内阁里少不得您一个位子。”柳如是也是一脸的惊喜。   “未必,刘子光,哦不,监国大人手下金陵书院可不缺读书人,所以老夫更要努力才是,对了如是,你不是和国公府那些女眷很熟悉的么?”   “是啊老爷,妾身和国公府里好几位夫人都有着一面之缘,和刚产下麟儿的那位大夫人更是手帕交呢,还有董小宛,那关系更是铁的不得了。”   “这就对了,你赶紧备上一份厚礼,上门去打点,不要怕花钱,这些钱都是花在刀刃上的,值!”   “哎,妾身这就去办。”   柳如是一扭身子,便去置办礼物去了,老爷重新得到启用,这真是天大的好事,柳如是乐得心里开了花,指挥着丫鬟们准备礼物呢,忽然想到国公府里一位故人……他,如今不知道怎么样了。   匆忙备了礼物赶到国公府,可是就连府门口的路都被堵死了,全是车马啊,现如今国公府还能登门拜访,再过几日人家住进紫禁城,可就没有门路去串门了,所以凡是京里头面人物都备了礼物让自家夫人登门拜会,理由也很充分,国公府新添了两个小孩,不得送点礼物啥的,同朝为官,这点正常的人情礼节总是该有的吧。   可苦了国公府的下人了,忙着收礼,接待客人,安排车马停放,忙的不可开交,好在很多人有自知之明,放下礼物留了名字便走了,但仍然有许多贵妇人是要亲眼看一看孩子才肯走的,彭静蓉本来就交游广泛,京中贵妇名媛一多半她都认识,董小宛就更不必说了,那可是红透大明半边天的名人,自打嫁给刘子光以后,不知道多少风流才子饮恨终生呢,现在人家生了孩子,以往那些手帕交什么的,怎么不得来瞧瞧啊。   柳如是便是这些人中具有代表性的一位,她许多年前就认识董小宛,两人关系形同莫逆,后来又认识了彭静蓉,关系也还说得过去,和代文佩,刘小猫也有过一面之缘,至少见面认识,所以她顺利的进入了国公府。   董小宛身子弱,产后就一直躺在床上,概不见客,但是老友柳如是来了自然破例,后宅的一个幽静小跨院里,两个昔日秦淮河上的头牌坐到了一起,想起往事真是不胜唏嘘啊,如今她俩一个是大学士夫人,一个是国公夫人,地位都显赫之极,但是往日的情谊却分毫不减。   “妹妹,孩子呢?”柳如是问道。   “老爷抱去了,嘻嘻,老爷给小丫头取得名字真好玩,叫婉婉,这不和当娘的重名么。”董小宛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辉。   “这是国公爷疼你呢。”柳如是道。   “姐姐,你啥时候也生一个啊,都老大不小的了。”董小宛拽着柳如是的手问道。   是啊,我啥时候才能生一个啊,董小宛的话深深触动了柳如是,眼看就是奔三十岁的人了,却还无所出,难道真要守着钱阁老一辈子?   柳如是心中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个国公府里的麻衣书生来,若是他还活着,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事和老爷说清楚,请他给自己自由呢。   正惆怅间,忽听外面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婉婉就是乖,比哥哥姐姐都乖。”房门推开,一个怀抱婴儿的男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身上都披着绣龙的小斗篷。   柳如是一时间竟然呆住了,那男子也呆住了,半晌才道:“哦,你也在这里么?”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一百零二章 黄雀在后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吗?”   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竟然是国公爷本人,这个结果是柳如是无论如何也猜测不到的,她如雷轰顶,脑子里全乱了,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面对刘子光,她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口,终究都化为无声的叹息。   “妾身柳如是,见过国公爷。”柳如是盈盈下拜,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这种反应却使熟悉她性格的董小宛大为不解:“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你们团圆吧,妾身告辞了。”说完,柳如是便很没有礼貌的跑了出去,一直跑出跨院的月亮门,来到一处竹林旁才停下,不知不觉间,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   走得急,连大氅都忘了披,虽然是南京,腊月里的天气也是非常寒冷的,可是柳如是却感觉不到冷,她只觉得心慌意乱,思维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忽然肩上一暖,回头看去,正是那个狠心的骗子给自己披上大氅。   “柳大家,我不是诚心欺骗你,你也知道,钱阁老和我……算了,以前的事情就当从没发生过,反正也没人知道。   柳如是身子一抖,这回连心都跟着凉了,她冷漠地说:“妾身今天第一次见国公爷,哪有什么以前的事,不好意思,妾身家中还有事,告退。”   拖着僵硬的身躯,柳如是慢慢向前走着,此时的泪水比刚才还要汹涌,她也说不明自己的心理,惊诧?失望?伤心?可是为何伤心呢?难道因为他说要忘了以前的事情?   这几步走的极其艰难,每一步似乎都要耗费全身的力量,此刻她是多么希望身后那人挽留自己啊,可是他没有,就这样无情的望着自己离开。   还有一步就要跨出院门了,就要离开他了,或许从此以后不会再相见,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柳如是机械地走着,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睛,所幸后宅没有闲杂人等走动,没人看见这令人尴尬的一幕。   就在她即将跨出院门的那一霎那,柔弱的肩膀忽然被人粗暴地板了过去,那个狠心的家伙将柳如是搂在怀里道:“多大事儿啊,回头我和老钱说一声,你,我要了。”   柳如是泪如滂沱,挥动一双小拳头死命打着刘子光,但是心里却春暖花开。   三日后,便传出钱大学士爱妾柳如是因病暴亡的消息,但令人奇怪的是,钱大学士非但没有丧妣之痛,反而开心的在府上摆了几桌酒宴,宴请东林同僚,席间丝毫不提柳如是,反而大肆夸赞监国大人的忠孝仁义,号召大家一定要忠心辅佐监国大人。   再三日后,一名叫做杨影怜的女子嫁入了国公府,此女面容身段与刚刚身故的柳大家别无二致,甚至连待人接物的风格也完全一样,但京中官民士子无一人敢提出疑问,这也难怪,谁闲着没事拿自己的前途甚至性命开玩笑啊。   一切尽在不言中即可。   曾橙,现在又该叫朱橙了,向来温婉纯良,对刘子光的话言听计从,相公说啥都是成立的,即便是将自己推上皇帝的宝座,那也是合情合理。   登基大典是个隆重的仪式,马虎不得,起码要准备几个月的时间,正好趁这段时间处理一下前期积攒下来的案件,该杀的杀,该流的流,象魏忠贤、刘宗敏、冒辟僵这样的重犯都是死罪,大明朝的规矩,杀人都在冬天,这些人罪证确凿,也不需要细审,斩了便是。   但刘子光答应过朱由校,赐魏忠贤一个全尸,要按以往的规矩,那就是三尺白绫或者一杯鸩酒解决问题,可是刘子光觉得这样未免太便宜了魏忠贤,令刑部另想他法。   可巧刑部有一名洋员,在他们老家是干过刽子手的,向朝廷献了一策,刘子光得知后大喜,令他督办此事,该洋员征集了二十名木匠,用一天功夫就打造了一座绞刑架,另外奉送一座断头台。   说白了这玩意也没啥含量,就是一个木头架子,上面拴着绳子,绳子下面结一个圈套住犯人的脖子,行刑的时候将犯人脚下的那块木板放开就行了,但是这种方法和上吊又有不同,上吊都是缺氧而死,但绞刑处理得当的话,犯人是由于颈椎坠断而死,整个过程能持续数小时之久,痛苦至极。   断头台的技术含量就更低了,整个一个铡刀,只不过运用了一些机械原理,用滑轮和绳子将重达百斤的斜口刀刃吊起来,把犯人的脖子按在下面的凹槽里,这边刽子手把绳子一松,铡刀落下,人头落地,会沿着滑道滚入事先预备好的筐子里,整个行刑过程不需要任何技术人员参与,普通士兵即刻掌握。   刘子光很喜欢这个玩意,命全国州府大力推广,不过这也引起了以小刀刘等老一辈刽子手的强烈不满,这不是逼着祖国珍贵文化遗产灭绝么,都用断头台了,那砍头的技术,凌迟的技法谁来继承啊。   天启十五年的最后一天,魏忠贤、刘宗敏、冒辟僵、侯恂,戴逸以及弘光伪朝的部分官员、大魏伪朝的部分官员,满清战犯,西夏战犯若干,在南京雨花台刑场处决,围观者不下十万,但监国大人并没有亲临现场,据说,监国大人哀伤了半日之久,他说:和这些人一起逝去的,是我的青春啊。   是啊,监国大人老了,已经三十岁了,不过也算功成名就,家里老婆一个比一个出息,一个即将登上皇位的曾橙,一个前女皇赵雯,莲花教圣母刘小猫(此等邪教不提也罢),天地会总舵主代文佩,回部可汗霍灵瑶,知名才女加名妓董小宛、柳如是(嘘,这个保密),还有富甲一方的大财阀胡懿敏,简直……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杀完坏人好过年,这个年是刘子光穿越以来最舒心的一个新年了,满城爆竹声声辞旧岁,处处一片盛世气象,刘子光左手抱着元亨,右手抱着元庆,背后背着婉婉,正在自家院子里看礼花呢,忽见院门口有熟悉的人影闪动,便将孩子交给他们各自的娘亲,走了出去。   门外之人正是孙纲,此时他已经从最低级的南厂番子提升成为百户了,虽然历经磨难,但是一股骁勇彪悍之气仍在。   “大帅,人抓到了,果然就藏在京师。”   “不错,人现在何方?”   “按您的吩咐,抓到就提来了,正在二门外听传。”   “好,把他带到书房。”   几分钟后,一个中年文士被带进了书房,刘子光坐在案后冷笑道:“黄先生,别来无恙啊。”   此人正是潜逃已久的黄宗羲。   黄宗羲微微一笑:“托大人的福,一切都好。”   “被通缉的人过的还挺好,想来真是奇怪,不过也能理解,有许三皮这个前任锦衣卫副指挥使罩着你,怎么可能会不好呢?”刘子光讥讽道。   “看来大人都已经知道了,倒也省的黄某再费口舌。”   “哼,其实仔细想想就能明白,以黄先生的人品,又怎么会和魏忠贤同流合污,除非是受了某些人的托付……四月里,阴谋暗害我是你的主意,但是又想方设法通知我,当我的家人部众面临危险地时候,又总能化险为夷,这也是拜你所赐吧,尤其当我在绛云楼之时,许三皮的那些表现,更让我怀疑,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还有另外一股势力。”   黄宗羲微笑,点头:“请继续。”   “大肆屠戮宗室,镇压百姓,派出太监盘削各地,将大明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这些都是某人的方略吧,还有在北京之时,黄氏三兄弟怂恿袁承志称帝,加快了袁氏军阀的灭亡,也是出自某些人的手笔,这一切,倒像是在帮我,把民心往我这里推,你说,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黄宗羲道:“我相信监国大人心中自有判断。”   刘子光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希望你自己说出来。”   “那好吧,黄某乃是奉了大宋国枢密院之托,将这江山送与你的,即便你不要,也要硬塞给你,因为只有你,才能……”   “够了!你知道这样害死了多少人么!就因为什么狗屁枢密院的一句话,就因为你们这些想当然的大谋士,大智囊,老百姓就要负担这么多的生离死别,这,难道不是罪过么?”   “黄某自知害人无数,所以也没打算逃跑,旅宋潜艇就在长江边,若想走,早就走了,等到今天就是想和大人当面说清这些。”   “哼,若是你真想走,怕是已经和那潜艇一起躺在江底了,来人啊,把他拉出去。”   两名侍卫上前将黄宗羲拖了出去,可是刘子光却迟迟没有发出下一步指令,孙纲才一旁轻声问道:“大人?”   “哦,这人好像不是黄宗羲,是个替身,放了吧。”刘子光道。   “可是,大人……”   “我说放就放。”   “是。”孙纲转身便走。   “回来,你去探探许三皮的口风,问他愿不愿意为我做事,我想,这个人应该还是有点用处的。”   两年后旅宋发生政变,政权重回赵雯手中,赵婧仍当郡主,被派往澳洲管理殖民地事务,据说随行之人中有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文士,而枢密院一干大佬尽被乱兵杀死,据称乱兵领袖姓许……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一百零三章 和谐   天启十六年五月,朱由校禅位出家,归隐徐州云龙山兴化寺,皇位归了当朝长公主朱橙,倒也没违背监国刘子光当初的誓言,江山仍在朱家子孙的手中。   新皇登基,年号自然要改,天下士子不知道查阅典籍,拟了不下几万个年号供监国大人选择,可是最终确定的却是极其直白的两个字:“和谐。”   和谐就和谐吧,监国大人亲自定的年号,谁敢不说好。   整个登基典礼不同于以往,所有祖宗定下的规矩这回全改了,统统按照新规矩走,新的登基大典不以百官朝拜为主,而是以大阅兵为主体,附加其他的一些活动,比如大赦天下,万国来朝之类,总是是花样百出,但是仔细盘算下来,花费的并不比礼部拟出的那套仪式要多。   和谐元年,北京大阅兵,上海观舰礼,大明朝所有的部队都派来了代表,吴淞海外更是停泊了许多国家的兵舰,大明朝换皇上了,谁敢不来道贺啊。   大阅典礼不在南京进行,而在北京进行,出于几方面的原因,一来精锐部队都在北方,调动他们南下费时费力,二来是因为刘子光对天安门这个建筑物有着独特的兴趣,非得在上面过一把阅兵的瘾不行。   和谐元年六月一日,历史上规模最庞大的阅兵典礼在北京城内举行,整整五万参演部队,列队从天安门前经过,有步兵、骑兵、火铳兵,战车兵、以及各军代表方阵,全是崭新的行头啊,打磨的雪亮的头盔,上面插着不同颜色的羽毛,战马也是一个方阵一种颜色,枪林刀海掩映日月之辉,那个威风劲就别提了。   和谐女皇端坐在天安门上观礼,一切事务都由监国大人代劳,受阅部队在太庙广场上列队完毕之时,整个广场的气氛肃然严整,几万人列队,竟然一点杂音都没有。   一匹白马从天安门城门里奔出来,上面端坐一将,金盔金甲,火红的盔樱如同一团烈火,战马跑过金水桥,来到广场前,那将抽出腰间佩剑指向天空,大喊一声:“大明万岁。”   此人正是阅兵总指挥刘子光,按照节目表,现在是由他领头喊口号的时间,五万将士都憋足了劲呢,听见大帅领喊,便跟着高喊起来:“大明万岁。”   五万人一起呐喊,声音响彻云霄,声威大震,惊得满城飞鸟乱窜,按理说喊完大明万岁就该喊皇帝万岁了,可是间隔的时候,大帅那里又发出一声喊:“大明万岁。”   声音明显不是大帅发出的,而是他老人家马鞍子上带的那个小孩子喊的,虽然奶声奶气却极其响亮,偌大一个广场都听见了。   只迟疑了半秒钟,五万人便又跟着重复了一遍大明万岁。   刘子光笑呵呵地拍了拍怀里儿子的头盔,刘猡猡和他一样,全身金盔金甲派头十足,今天就是带他出来见世面的,没想到这小子年龄不大,胆子不小,面对五万虎狼之师都敢调戏,真是大有前途。   喊完口号,父子俩代表皇帝进行了检阅,纵马在各个队伍前跑了一遍,当然少不了喊些:“将士们好,将士们辛苦了。”之类的套话。其间刘猡猡也跟着瞎咋呼了几句,父子俩都过足了瘾。   检阅完毕,部队立场,接下来是献俘仪式,一长串俘虏在士兵的押解下慢慢走了过来,这些大都是从西域捕来的大夏王国的贵族们,噶尔丹和他的皇后阿奴也在中间,当然建州奴酋玄烨也少不了来客串一把。   曾经叱咤一时的英雄们,如今已沦为阶下囚,尤其玄烨,他在北京这座城市出生,成长,当皇帝,这里就是他的家,多少荣华富贵都如过眼云烟,想起来不禁令人唏嘘。   玄烨拖着沉重的脚步走着,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叹息,回头看去,一个身躯高大但是却形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汉子望着那天上的云彩道:“一切都素那浮云啊……”   “皇上,这人便是西夏皇帝噶尔丹。”苏嘛拉姑说道。   “我不是皇上,他也不是皇上,他说的没错,那过去的事情,都是浮云了。”玄烨若有所思的说道。   献俘之后,是万民大游行,这可不是用北京百姓凑数的万民啊,而是从东北、西北、江南、湖广、西南、海外等地征集来的民众代表,开动了大明帝国所有的运输机器,将这些人运到北京来,就是为了这次盛典。   天安门上,刘子光和曾橙携手站立,望着下面不下十万人的游行队伍,脸上洋溢着笑容,右手不停地挥动示意,刘子光还好点,曾橙都快把手挥断了,不禁抱怨道:“相公,你也太能折腾了。”   刘子光道:“这种折腾能增强民族向心力,又能向那些番邦展现国力,多多益善啊。”说着一指天安门两侧观礼台,那些西洋东洋南洋的外宾们,早就看傻了,一双手都拍红了,还在拍个不停。   “我敢说,这些人回去之后便会主动宣扬我中华天威,以后外洋人皆以会说汉语为荣,以汉服为常服,以用筷子吃饭为文明的表现,那样的天下,岂不是一个和谐的天下。”   刘子光一番话说得曾橙也点头,忽然她看见了什么,震惊的指着游行队伍中喊道:“相公你看!”   刘子光一看,哑然失笑,笑骂道:“这帮小子,真有一套!”   游行人流中,金陵的书生们打出一条横幅,赫然是四个大字:“子光你好!”   刘子光是什么人?那是皇上的老公,比皇上还皇上,那名讳是能随便提的么!遇到书面文字必须提的时候,都得在前面空一格以示尊敬的,若是和他重名,也都改改,以示避讳,可这帮乳臭未干的娃娃倒好,还子光你好,简直是大逆不道啊。   但是刘子光却开心得很,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别人也就不好动怒了,他们哪里知道,其实这也是刘子光处心积虑搞的一个策略,他要让人知道,皇权,其实并没有那么尊崇……   尾声 尾声   和谐元年五月,大明皇帝加封监国刘子光为亲王,加封彭静薇、刘小猫、胡懿敏、代文佩为郡主,加封董小宛、李香君、柳如是为县主,并且赐婚给亲王殿下,令其择日与等了他很久的彭静薇等女完婚。   这是一场旷世盛典,如果说几个月前的登基大典是庄严肃穆的话,那这场婚礼就是豪华奢靡,本来刘子光是不赞成大办的,说旅行结婚即可,带上几个新娘子坐上艨艟战舰去欧洲耍耍,可是几女都不同意,非要风光一把,两个还健在的老丈人也是这个意思,日升昌大老板胡雪岩和铁胆庄庄主代仲英这两个本来身份悬殊的人却有着共同的立场,好不容易养了个女儿,自然要风光大嫁。   日升昌有的是银子,当初说拿给女婿打仗用的一亿两只花了一千来万,胡老爷子当场拍板,拿出三千万来办婚礼,其实这些钱是怎么也花不完的,倒有八成是用来建造花船了,所谓的花船就是用来蜜月旅行的东东,据看过图纸的人说,这哪是什么花船啊,分明是个舰队!一水的铁甲巨舰,大口径火炮,舰载飞艇一应俱全,这阵势,怕是蜜月旅途中有乐子了。   婚礼日期定在十月,因为南京经历几次战乱,沿街建筑和道路都要修缮,婚礼也需要一段时间的筹备,这段时间京城各界主要忙这个事情了,六部官员也抽调了许多去协办此事,以至于兵部衙门用来处置离散士兵的办事处只有两三个人当值。   六月,赤日炎炎,南京兵部,一个瞎眼瘸腿的老兵正拄着拐杖等在门口,和他一起站着的还有上百个伤残士兵,不过只有这个老兵身上披的是红色的旧战袍。   好不容易等到衙门午休结束,大门打开,一帮人立刻涌了上去,里面传出训斥:“排队排队,都是当过兵的人,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十几个拿着水火棍的士兵边打边骂,将这些伤残老兵排成两列,挨个处理,由于打仗太多,许多编制已经不在了,这些打散的士兵的资料无从查找,就算是找人证,工作量也未免太大,所以两个年轻的兵部官员只是按照程序打发他们,大多是发几两银子了事,实在难缠的就写个文书呈上去,至于有没有人理会就难说了。   等了大半天,终于轮到那瞎眼瘸腿的老兵了,官员问:“叫什么,哪个营头的?”   “火鸟,军衔是小旗,老虎翼营出身,天津卫阻击战打散的。”   “什么虎翼营,咱们大明军队没这个编制,下一个。”   一听这话,老兵急了,抓住桌子说道:“老虎翼营,就是红衫团的老底子,红衫团!你懂不懂,打过济南保卫战的。”   “且,我不懂!我什么不懂!”官员拍了拍身边的一厚摞档案,“能称得上红衫团老兵的,起码是个总兵,就是当尚书的都有好几个,就你?一个小旗?还天津阻击战,你拉倒吧,下一个。”   老兵抓着桌子不肯走,被两个士兵拿棍硬是架了出去,扔到兵部门口,又把他的拐杖扔了出来。   “奶奶的,狗眼看人低,要不是老子腿瘸了,我非……”这名叫做火鸟的老兵愤恨的挥了挥拳头,却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叹了口气,想去拿自己的拐杖。   可是旁边却有一双手把拐杖递了过来,火鸟接过,道一声谢,刚想离开,那人却道:“瞧你这么面熟,是以前老铁卫的人吧?”   火鸟猛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庞,顿时他的眼睛就变得雾蒙蒙的,看不清东西了,哽咽着想喊一声大帅,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河北叛乱的时候,你是跟着李岩的吧,可惜了那些兄弟,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没几个了。”刘子光道。   “大帅,我……”火鸟依然说不出话,只有泪如泉涌。   “什么也别说了,我明白,来人,牵我的马来。”   一匹高大神骏的白色阿拉伯纯种马被牵了过来,马鞍子,辔头都是镶金的,两个红衫护卫想要搀扶火鸟上马,却被刘子光抢了先,“兄弟,来。”   火鸟嗫嚅道:“这怎么好。”   “红衫军的人,哪有这么多虚套,你的血是为百姓们流的,这点不算什么,来吧老兄弟,我托你上马!”   火鸟便不再谦让,把拐杖一丢,踩住了马镫,刘子光在下面轻轻一托,他翻身上马,缰绳却在刘子光的手里牵着,“老兄弟,我帮你牵马。”   兵部门外围聚的人群已经惊呆了,亲王殿下的仪仗他们不是不认识,可是这如同白龙一般矫健的马上坐着的却是一个衣着褴褛的老兵,而牵马的却是……   一兵飞奔入兵部:“报——监国大人到。”官员们赶紧出门相迎,只见监国大人牵着一匹马而来,马上那人甚是眼熟,不就是刚才被轰出去的伤残老兵么,怎么一会儿功夫没见,监国大人都帮他牵马坠蹬了。   两位办理伤残老兵事务的官员当场石化,再也说不出话来,刘子光却并不责难他们,只是对前来迎接的兵部尚书李岩道:“我没啥事,出来转转,碰到个老部下来兵部办事,他腿脚不便利,我就帮忙捎一程。”   李岩何等人,立刻明白了其中缘由,虎着脸喝道:“还不还去帮这位老军办理妥当!”   话音刚落,刚才还神气活现的官员飞速窜上来,一个跪在地上当凳子,一个伸手去搀扶火鸟,嘴里还说着:“将军您慢点,慢点,小心摔着。”   “!下面人有难处,我也体谅,可是这些老兵更难,人家卖命打仗,保咱们打下这江山,身体残了总要有个说法,该给的官职就给,按资历和功劳来,象这个老兵,给加个总兵没什么问题,又不是真当总兵,就是挂个衔,吃相应的俸禄,咱不差钱,更不能差了人心啊。”刘子光拍了拍李岩的肩膀道。   “王爷见教得是,下官这就加派人手办理。”   南京,三联书局,这是一家专门印刷畅销话本的商家,是一个说书艺人办的,最早说白袍小将刘子光大破满清连环马的评话就是他说的,后来靠印刷关于镇武侯英伟事迹的小册子而发家,现在身价何止千万,也掌握了大明朝所有畅销话本的发行权。   柜台,一个肥头大耳的掌柜正漫不经心的翻着不一本书,他的面前站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少妇,不时拿手绢捂在嘴上咳嗽着。   “我说,你这个书不和谐啊,到最后男猪家竟然败落了,还出家当了和尚,弄了半天女猪一个没捞到上,这样的书印出来谁看啊,不要!”   少妇急了,道:“再看看吧,我相公写了五年才写出来的啊,每一个字都是他的心血啊。”   掌柜的呲笑一声:“就这种烂书,我分分钟都能写出十本来,不要不要,你找别家去吧。”   少妇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把书包起来转身离去,边走边自言自语道:“相公的病又重了,没钱买药,书也卖不出去,这可如何是好啊。”   忽然有人拦住她,是几个漂亮的大姑娘。   “这位夫人,书稿可以给我们看看么?”   “好啊好啊,你们看看,这书能值五十两银子么?”少妇急切的打开蓝布包袱,露出里面的手稿,封面三个行书字“红楼梦”里面全是漂亮的蝇头小楷,看来作者费了不少功夫。   几个大姑娘抱着书看了半天竟然不放手了,搞得那妇人很是纳闷,半天才敢出声:“两位小姐,你们……”   “这书好,我们买下了,这样吧,我们帮你印刷,得了钱咱们五五开,好不好?”   “真的!太好了,小女子曹林氏给你们磕头了。”少妇激动的说话都发颤了。   一个月后,由监国夫人彭静蓉写序,天地会总舵主代文佩、日升昌胡懿敏等几位显赫之极的女子亲自写书评的言情小说《红楼梦》正式出版了,第一版印刷十万册,当天脱销,又加印三十万册,依然售罄,按照每本价格二十八钱计算,刨去印刷成本,几个慧眼识才的女子大大赚了一票,作者曹寅和他的夫人林黛玉,也摆脱了贫困,步入大明白金作家的行列,只有三联书局的老板后悔的撞墙。   和谐二年,第二罗马帝国在意大利成立,首任皇帝安东尼一世,建国之后便同法国英国开战,欧洲陷入战乱。   和谐四年,第二罗马帝国战败,皇帝避难海外,大明帝国和大宋帝国以出兵调停为由,登陆英格兰,空降法兰西,焚烧了白金汉宫和凡尔赛宫,抢劫了大量财宝,为此大明金陵的山长顾炎武特地向监国大人写了抗议信,他在这份抗议信中写道:“有一天,两个强盗进入了凡尔赛。一个强盗洗劫,另一个强盗放火……在历史面前,这两个强盗,一个将会叫大明,另一个将会叫大宋……”   和谐六年,联盟成立,成员国包括大明帝国、大宋帝国、第二罗马帝国、大赞比亚帝国,以及大明的藩属,诸如吐蕃、倭国、高丽、淡马锡、天竺等,还有众多的殖民地,大明监国,亲王刘子光担任第一任联盟主席。   和谐十五年,一个叫做霍天仇的少年入宫行刺主席陛下,被主席以强悍的君道杀拳击败,但是奇怪的是主席陛下并没有杀死这个来自天山的少年杀手,而是让他离开了,同时霍天仇也发现,自己竟然和一名叫做刘元庆的皇子长的那么相似,就如同双胞胎一般……   和谐十六年,洪泽湖,一叶扁舟荡漾水上,一男一女轻轻摇动着船桨,远处岸上,炊烟袅袅,一个身段纤细的女孩在夕阳下撒网捕鱼,不一会儿便满载而归。   那一男一女看到这一幕,不禁相视一笑,将船划到岸边,对正在烧锅的女孩说道:“敢问这里可卖饭否?”   “卖,小鱼锅塌,我娘做的,可好吃了,每条鱼只收一个钱。”女孩脆生生的答道,抬起头来,抹一下被烟熏黑的小脸,露出靓丽的容颜,那张美丽到了极致的脸,不由得让男子想到了一些往事,一些故人。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我叫冰儿,刘冰儿。”   尾声 新铁器时代之都市激斗   南京故宫遗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一脸错愕的坐在椅子上,他身上的象牙白色苏绣袍子在逆光的时候看不见花纹,反光的时候却能隐隐看见一条条白色的五爪飞龙,气派是挺气派的,可是和这环境格格不入。   周围一些穿着T恤牛仔,背着旅行包戴着墨镜的游客,对着这个怪人指指点点,有人还端起单反或者卡片机向他拍照。这人脸色一变,怒吼道:“拍什么拍!”   游客们嘟囔一句:“拽什么啊,不就是个死跑龙套的么。”便四散开来,没人注意这位身穿古装的“群众演员”了。   “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坐在椅子上的人正是大明朝监国、真武亲王刘子光,几分钟前他还在宠妃刘小猫的卧房里呢,忽然一道亮光闪过,有个穿着古怪衣服的人对他说:“感谢你照顾我们赛亚人的公主,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   刘子光被光芒闪的晕头转向,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好啊,我想回去看看爹娘。”没想到又是一道亮光闪过,他果然回来了!   欲哭无泪,本来是权倾天下的亲王,现在却成了身无分文的群众演员,在那个世界里他唿风唤雨,可是回到现实中来,一切只能从头来过了。摸摸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他这种身份自然不会带钱,而且这人不喜欢佩戴饰物,身上啥值钱的也没有,对了,还有一样东西,就是他老人家屁股下面那张太师椅。   刘子光长叹一口气,既然来了就只能抛下妻儿了,赶紧回家看看爹娘去吧,他将椅子抗在背上,就这样走出了故宫遗址公园。   一路上车水马龙,繁华无比,三个代表和谐盛世下的华夏国果然热闹,路人都好奇的看着这个身穿古装的奇怪男子,有人自作聪明道:“瞧见么,这就是汉服粉丝。”   二十一世纪的南京城,刘子光一点也不熟悉,但是他好歹是在新时代生活过二十来年的人,略一思索便能找到办法。他拉住路边一人问道:“敢问这位兄台,哪里有旧家具市场?”   那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想卖仿古家具吧,夫子庙。”   刘子光一拱手:“多谢兄台。”搬起椅子走了,那人摸着后脑勺来了句:“神经病。”   夫子庙就是贡院附近,这个刘子光知道,一路问下去,终于来到这个旅游胜地,不知道今天是啥日子,夫子庙到处都是游客,刘子光不爱凑热闹,就把椅子放下,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不多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被人流挤了过来,站在刘子光旁边气喘吁吁,刘子光见他生得面善,活像金陵书院的顾炎武,便站起来道:“老人家,这边坐。”   老头一愣,随即说声谢谢,倒不是南京口音,而是正宗京腔,他坐到那张太师椅上,很随意的问道:“小伙子,是看车子的啊?”   正好旁边停了一溜自行车,刘子光就这样老神在在的坐在旁边,自然会被人家误认为是看车子的,他无奈的摇摇头道:“不是,我过路的。”   老头笑笑,两手很自然地搭在扶手上,无意的摩挲了几下,忽然道:“南京仿古家具的水平真是越来越高了……”话没说完忽然如同马蜂蛰了一般跳起来“等等,我没看错吧!”   老头惊异的眼神望向刘子光:“小伙子,这椅子哪里来的?”   “家里的,怎么了?”   “这把椅子很有价值,这样吧,你开个价,我买了。”   “老人家挺识货的,货卖有缘人,你看着给吧,本王……我不差钱。”   老头激动的乱哆嗦,先摸出一瓶速效救心丸吃下去,然后再摸钱包,可是摸了半天只摸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老头不好意思的说:“实在抱歉,要不然稍等一会,等……”   “算了,五十就五十,椅子归你了。”刘子光拿过那五十元钱扬长而去。留下一头雾水,还没从震惊中醒过来的老头。   刘子光一路步行来到中央门汽车站,先去看了回家的汽车票,都要一百多,他根本买不起,又去了火车站,终于买到回家的车票,只用了二十元钱,虽然是绿皮车无座,但是总归能回家了。   老是穿着这一身惹眼的古装也不是办法,刘子光便趁着等火车的时间跑到玉桥市场逛了一圈,花了三十元买了一套灰色的双排扣西装,料子是涤纶的,裤子还是那种老款的板裤样式,估计是不知道哪年的陈货了,不过总比穿着古装要好。   找了个厕所,把衣服换下来打成包袱系在身上,刘子光忍着饥饿,在宏伟壮观的南京火车站候车,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玄武湖,他在心中喃喃道:“妈的,那可是我的私宅啊。”   傍晚时分,火车开了,在充满汗臭和脚丫子味的绿皮车厢里蹲了七八个小时之后,刘子光终于回到了阔别八年的家乡。   凌晨时分,天才刚刚亮,刘子光走出江北市的火车站,广场上,拉客的出租车司机和小旅馆服务员们如同苍蝇一般偎过来,但是没有人招呼他这个一身民工打扮的人,只有几个拿着纸牌子的大妈在有气无力的喊着:“X县,Y县长途车,上车就走啊。”   刘子光大踏步的在路灯照耀下的街道上走着,心中百感交集,八年了,终于回来了,不知道家还在不在,父母还好么,他们头发白了么,身体怎么样,想着想着,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走到距离自己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刘子光忽然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街一位环卫工人身上,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妈,穿着工装,带着套袖,正清扫着马路,昨夜不知道是什么节日,地上到处扔的都是垃圾,那大妈不时弯下腰去捡起饮料瓶子和废纸,塞进一个蛇皮口袋中,似乎她的腿脚不是很好,每弯一次腰都很艰难。   刘子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泪如同潮水一般涌出,因为他已经认出这个环卫工人正是自己的母亲,几年不见,母亲已经沦落到扫大街,捡破烂的地步了,这都是因为自己不争气啊。   那环卫工人将垃圾倒进车里,拉着板车刚想离开,忽然看见了站在远处的刘子光,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擦了又擦,终于颤抖着问道:“小光,是你么?”   “妈!”刘子光把包袱一扔就冲了过去,跪在母亲面前嚎啕大哭,母亲也忍不住泪如雨下,有些早起上班的人和晨练的人路过的时候,都对这一幕熟视无睹,这年头,管好自己的事情就不错了。   刘子光帮母亲拉着板车,母子俩一同回家,一路上絮絮叨叨,刘子光才知道原来那个被自己刺了一刀的虎哥根本没死,只是一桩治安案件而已,在派出所挂不上号,倒是自家赔偿了上万块的医药费,然后因为自己的逃亡,父母伤透了心,都落下一身病,总之这日子是越过越差了。   回到家后,才发现院子变了许多,很多人家加盖了两层甚至三层的楼房,只有自家还是老样子,这是因为本地区快要拆迁的原因,这块地皮已经被开发商买去了,加盖楼房能增加面积多要赔偿而已。   打开门锁,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因为阳光都被挡住,家里自然阴暗潮湿,家中的陈设竟然还保持着八年前的模样,甚至连自己那间只有三平方的卧室也是老样子,床上铺着蓝色印花的被单子,床下放着自己的皮鞋。   “爸呢?”刘子光问。   “上夜班还没回来,你看我差点忘了,赶紧打他的小灵通让他回家。”妈妈说。   妈妈拿起电话拨了半天,终于打通了,喂喂几声过后却放下电话说:“坏了,你爸爸让人打了,现在医院急救。”   刘子光二话不说,赶紧推出自行车,带着妈妈赶往医院,一边骑车一边咬牙切齿,发誓要将欺负家人的坏蛋碎尸万段。   医院距离不远,十分钟后便到了,原来刘子光的爸爸退休后在一个中等档次的物业公司做保安,其实就是夜班守门人,今天凌晨一个业主开车私家车回来,非要逆行从出口进入,被老人家劝阻了两句就借着酒劲发飙,将人打伤扬长而去,老人家被同事送往医院急救,老人骨头脆,怕是要骨折了,物业公司的领导还没上班,所以暂时没钱治疗,X光和CT都没做,人就这样躺在急诊室里。   看到失踪八年的儿子回来,老刘头喜极而泣,也忘了身上的伤痛了,向同事们介绍道:“这就是我儿子。”   刘子光习惯性的抱拳向众人行礼,然后问道:“请问各位,是谁打伤我爸爸的?”   “是住在十三栋的一个家伙,开了辆宝马SUV,傲的了不得,这次他打伤老刘,下回说不定就是我们了。”保安们说。   “这可怎么办,领导也不在,家里又没有积蓄,人不能就这样放着啊。”妈妈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用怕,我去找那个人要赔偿。”刘子光道,眼中凶光一闪。   “小光你别冲动,你在派出所还有案底没销呢,千万不要再做傻事啊。”爸爸急得差点坐起来。   “放心吧,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刘子光安慰了二老一句,又向那些保安问明了宝马车业主的住址,便出门飞身上了自行车,风驰电掣而去。   进了小区,来到十三栋楼下,正看见一辆香槟金色的宝马X5 SUV,正大模大样停在那里,刘子光气不过,一脚踹上去,车门顿时瘪了,警报声呜哇呜哇的响起来,搞得旁边几辆车也跟着叫起来。   刘子光沉着脸来到三楼302,咣咣的砸门,声音传出去老远,盼盼牌的防盗门都被他砸的一个个深坑,不一会便有人过来,从猫眼后面看了看问道:“你谁!干什么的?”听声音是个女的。   “老子要债的。开门!”   “快滚,再不走我报警了!”女人喊道。   刘子光直接就是一脚侧踹,将整个防盗门从墙上踢飞,那女人要不是逃得快,怕是要被拍成肉饼,刘子光闯进去问道:“你家男人呢?”   “你……干什么的?”旁边传来声音,是一个肥胖的男子,身上还穿着睡衣,长相和保安们描述的差不多,刘子光便径直上前一记黑虎掏心,将他打的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然后掀翻在地,倒提着他的腿将人悬在窗外,这才说道:“你个狗日的早上把我爸给打了,现在人躺在医院,你看这个事怎么办?”   这对夫妻早就吓得半死,慌道:“我们赔,我们赔钱!”   女人从柜子里取出五千块钱交给刘子光,刘子光这才把那胖子从窗外提回来,掼在地上道:“这些钱我先用着,我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全家抵命!”说着把钱一揣,扬长而去。   当刘子光出门时,门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邻居,看到一脸凶象的恶人,大家都吓得后退了几步,心惊胆战目送他离开。   “怎们办?报警吧。”女人说。   “报警太便宜他了,先给强子打电话,让他带人去医院,我还就不信了,这一片还有人敢惹我。”胖子气哼哼的说。   回到医院,先把住院费给交了,然后开始做各项检查,物业公司的领导也听说了此事,派人送来一百元钱慰问金就不闻不问了,只有刘子光他们娘俩忙里忙外,挂号缴费推着病人做各项检查。   拍完了X光,正在等结果的时候,忽然医院大门外冲进一辆汽车,是宝蓝色的马自达六五门掀背运动款,车门打开,从里面跳出来四个年轻人,一色的板寸头,戴着墨镜,穿着紧身V领的短衫,脖子上金光闪烁的大粗链子,脚下是阿迪达斯的运动鞋,手里还夹着小包,胳膊上刺龙画虎,一看就不是善类。   四人一路来到急诊室,问护士道:“早上送来的骨折病人在哪里?”   护士吓得不敢说话,一个小子却已经看见了身穿灰色双排扣涤纶西装的刘子光,便喊道:“强哥,人在那里。”   强哥摘下墨镜,瞧了瞧刘子光,很不屑的吐口唾沫道:“这年头民工也敢撒野了。”说罢冲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将手指关节捏的啪啪响。   “小光,你又惹事了?”爸妈慌得不知所措,但刘子光只是微微一笑:“瞧好了,儿子今儿让二老开开眼。”   可以看作是铁器时代的一个结尾,也可以看作是另一本书的开篇。   尾声 新铁器时代之都市激斗篇二   眼瞅着四个凶神恶煞的小流氓将一个手无寸铁的民工包围起来,吓得急诊室的小护士赶紧偷偷拨打了110,可是刚挂下电话,就看见三个流氓躺在地上,一个口吐白沫已经昏迷,一个抱着两腿迎面骨满地打滚,还有一个两条胳膊都被摘了关节,疼得嗷嗷直叫,唯一没受伤的那个则被民工勾肩搭背领着往厕所方向去了。   “强子是吧,来来来,哥哥和你说个事儿。”刘子光揽住强子的肩膀往厕所走去,强子小脸煞白,啥话也不敢说了。   来到厕所里,刘子光让强子靠墙站好,这才问道:“你混哪里的?”   强子道:“弟弟经常在堤北一带玩,不知道哥哥是做哪一行的?”   刘子光噼脸就是一记耳光:“老子问你话,你就答,还敢反问,操!”   强子捂着脸不敢言语了,刘子光道:“是那个胖子叫你来的吧?”   强子不敢说话只好点头。   “行,胖子的帐回头和他算,先说说你,你他妈的带了三个人过来算干什么的,还刺龙画虎的你当你是洪兴浩南啊,你说说你这要把老年人吓出病来怎么办?这事大了,你得给我个说法。”   强子嗫嚅道:“哥哥,我错了还不行么?”   “不行,利索的,拿一百万块钱出来,这事就先饶了你。”刘子光说着,一把将强子身边的自来水管掰弯了,这可不是PVC的管子,而是老式的镀锌钢管,强子心说敲诈也不带这么狠的,张嘴就是一百万,当黑社会都是开银行的啊,不过刘子光的功夫把他吓得不轻,赶紧道:“我没带那么多。”说着拉开带着鳄鱼标记的真皮手包,拿出一叠钱来,估摸着有六七千块。   刘子光把钱一把抓过来,顺便把马六的车钥匙也给摸出来了:“车先扣下,什么时候交钱什么时候还车,滚吧。”   强子都快哭出来了:“哥哥,这车不是我的啊。”   “还废话,快滚,拿钱赎车。”   强子连滚带爬窜出厕所,迎面看见两个警察过来:“站住,说你呢,站好。”   强子赶紧站住,老警察扫视一周,问道:“谁报的案?”   小护士道:“刚才有人打架……”   “谁打架?”   “这位护士妹妹看错了,没人打架,他们是来送医药费的。”刘子光晃晃悠悠的出现了,涤纶双排扣西装搭在肩头,露出里面的班尼路T桖,他的发簪已经解开,一头长发飘飘,说不出的潇洒,目光如电,气势逼人,几个跑过来看热闹的护士小姐都忍不住呢喃道:“好帅……”   “你是谁?身份证拿出来。”同为女性,那位陪同老警察出任务的实习女警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对刘子光喝道。   “王警官,他是我儿子刘子光,出外打工刚回来。”刘子光的老爸在病床上说道。   王警官是那个老警察,是这一带的管片民警,和老刘认识,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你那个走了八年的儿子啊,怪不得有些印象,所里档案上有照片。”   “刚才是不是你们打架?”女警察继续问道。   “没有没有,我们都没打架。”强子脸上挤出笑容道。   “那这三个人怎么回事?”   “自己撞得。”   “胡扯!你自己撞一个我看看。”   “小胡,算了,既然没事,咱们就回去吧。”还是老警察经验丰富,见到这场景就明白了。   “可是……”小女警还不甘心。   “走了。”老警察一使眼色,带着女警离开了,强子等人也互相搀扶着离开了,他们不敢在这里就医,只好到另外一家医院去急诊。   “爸妈,没事了,那人是来送钱的,你们看,又拿来七千块钱。”刘子光把钱数给二老看了一遍,又招手让护士过来。   “这是五千块钱,麻烦你存到柜上去,这是一千块,是我赏给你的。”刘子光道。   小护士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心想这人真怪,哪有把护士当佣工使唤的,还打赏,他以为自己是谁啊,要是换了别人,小护士早就发飙了,可是在这么帅,这么有型的男子面前,小护士只能红着脸小声说:“我帮你存就是,不过这钱我不能要。”   医院停车场上,王警官正在教育小胡:“刚才的情况你还不懂么,这伙人有纠纷,但是已经自己解决了,作为110的出警人员,是要制止犯罪行为,而不是给自己增添无所谓的工作负担,所以这案子咱们不需要接。”   “可是……”   “我知道,那个叫刘子光的很可疑,八年前因为一桩治安案件而逃离,虽然现在已经过了追诉期,而且当事人也不再追究,但是据我三十年的经验看,这个人在消失的八年时间里,一定做过不少大案子,那种眼神,那种神态,只有八十年代一些江洋大盗脸上才能看到,这人……不简单啊。”   “那赶紧把他抓起来吧。”小胡道。   “不慌,刚才我已经用手机把他拍下来了,回头到所里上内部网查询一下,看看通缉犯名单里有没有这个人,说不定能牵出一件大案子呢,到时候你就立功了。”   “王叔叔,还是你厉害。”   “呵呵,你们刑警学院的科班生,未必有我们这些老家伙管用啊。”   说笑声中,110警车离开了医院。   医院外墙,强子正抱着手机打电话:“喂喂,伟哥,我小强,车让人家扣了,不是交警,是个……我也说不清楚,伟哥你赶紧带人来吧。”   放下电话,强子长出一口气,忽然脸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医院里那人不知道啥时候来了,正笑咪咪的看着自己。   “电话打完了?手机不错,借我玩几天。”刘子光不由分说将强子的诺基亚N85夺了过来,又道:“刚才你让那个什么伟哥过来,怎么不说带钱的事情啊。”   “我……”强子张口结舌,刘子光面色一变,“还敢叫人!我叫你叫人!”一拳将强子放倒,一通乱踩之后,强子的四肢,肋骨就断的差不多了,刘子光整理一下西装,看看没人目击,这才回到医院。   老爸的骨折不是很严重,已经从急诊转往病房了,这一切都不用烦劳刘子光,刚才那个急诊小护士领着一帮下夜班的小护士就给办妥了,看到刘子光回头,她们一拥而上,唧唧喳喳的问道:“帅哥,你手机号多少,QQ多少?”   刘子光笑笑,摸出强子的N85道:“新买的手机,还没上号呢。”   正说着,手机响了,刘子光按了接听键,话筒那边传来声音:“强子,我们马上到,两辆金杯,二十个人,全带着家伙,哪里下?”   “停车场下。”刘子光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又拨了三个数字110.   “110么,市第一医院有人打架,开两辆金杯车,二十个人都带着凶器,赶紧来。”说完挂断,关机。   小护士们的嘴都张成O型,半天那个急诊小护士才道:“他们是来堵你的么?”   “呵呵,是来给我送钱的。”刘子光道。   话音刚落,两辆金杯就风驰电掣驶进了医院,一个急刹车停住,推拉门打开,从里面跳出二十条汉子来,全都赤着上身,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手里铁棍、链条、西瓜刀都有   尾声 谜一般的男子   当二十个手持凶器的流氓还没走进大门的时候,刘子光已经迎了上去,主动问道:“你们是强子叫来的吧?”   “你是谁?”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用西瓜刀指着刘子光问道。   刘子光把马六的车钥匙举起来道:“强子来医院闹事,车让我扣了,拿钱才能提车,你们是送钱来的吧?”   众流氓大怒,一人喝道:“扁他!”于是各种武器噼头盖脸的打来,按照常理被打的一方就该抱头鼠窜了,可是刘子光却纹丝不动,任由铁管和链条打在自己身上。   “那个帅哥马上就要反击了。”急诊小护士自信满满的说道,可是半天过去,刘子光却依然还在挨打,人已经被打趴下了,那些流氓倒也有分寸,只是拿西瓜刀乱砍,绝对不会对着躯干刺,所以不会闹出人命来。   “别打了!”小护士焦急的喊起来,可是那帮流氓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医院的保安远远看着也不敢动,所有人都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只有那帮善良的护士急的快要哭出来。   刘子光躺在地上享受着按摩,心中暗骂:那帮警察怎么还没来。   与此同时,街对面的巷子里,一辆警用涂装的桑塔纳正静静地停着,派出所民警老王和小胡正在关注着医院停车场的斗殴事件,由于半小时之内两次报警,所以110指挥中心怀疑是假警报,所以只是通知派出所出警,并没有派防暴队之类。   “再等等,那个刘什么光就会出手了。”老王自信满满的说,“等他一动手打人,咱们就出动把他们全抓起来,带到所里慢慢问。”   女警小胡很着急,斗殴已经持续了五分钟,那人竟然还在硬撑着,难道老王的判断是错的?如果再不出现的话,恐怕就要闹出人命了,想到这里,小胡毅然拉响了警报,驱动警车开了过去,老王没来及劝阻,只能轻轻叹一口气:这孩子还太嫩啊。   见警车来了,流氓们丢下武器四散而走,金杯车里坐镇指挥的中年男子也把烟头一丢,喝道:“走!”   最终警察还是一个人没抓到,偌大的停车场就只有遍体鳞伤的刘子光躺在地上,一帮小护士唿啦一下围了上去,七手八脚把他往担架上抬,女警小胡走过来道:“慢着,我要问受害者几个问题。”   小护士们怒目而视:“来这么晚,人都快被打死了,还问什么问题,等过了危险期再说吧。”   小胡被堵得没话说,眼睁睁看着人被抬走,老王过来拍拍她的肩膀道:“别担心,都拍下来了,想抓人的话调医院的监控录像就可以了。”   小胡恍然大悟: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还手了。   急诊室里,护士们解开刘子光的衣服,露出一身坚实的肌肉,流氓们殴打了五分钟竟然只是留下了一些皮外伤,让见惯了血淋淋场面的护士们都有些惊讶。   刘子光忽然坐起来道:“警察走了吧?”   护士们更惊讶了:“你不是昏迷了么?”   “没事没事,这点小伤不算啥,谢谢你们了。”刘子光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从急诊床上下来,又对护士们说:“打架的事情别告诉我家人,我不想他们担心。”   护士们点头如捣蒜,刘子光整理好衣服,对她们说声再见,便出了急诊室,来到停车场,掏出钥匙打开车门,钻进那辆马六,先翻了一遍,从副驾的行李箱里将行驶证找了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孙伟。禁不住冷笑了一声:“伟哥,你要倒霉。”   别看刘子光没有驾照,开车的经验可是相当丰富的,以前尽陪着朱由校玩飙车游戏了,拿技术算起来,比F1赛车手都不逞多让啊,他鼓捣了一阵便摸清了马六的架势方式,打火,倒档,油门踩到底,整个车闪电一般倒出来,径直倒着开出医院大门,一个摆尾就把车头调正了,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惊的想过来指挥倒车的保安大嘴张着,半天都何不拢。   刘子光一踩油门向前开去,忽然又一脚踩死,马六发出一声怪叫停在公交站台旁边,刘子光按下玻璃问道:“回家啊?”   站台上正在等车的是急诊室的小护士,先前报警的就是她,女孩子身材秀欣,换上便装更显得动人婉约,听见车里有人搭讪,本来还以为是什么登徒子,便一扭头不搭理,忽然又回头惊喜的说道:“是你啊。”   “别等了,我送你回家。”刘子光道。   小护士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的位置,按了按真皮坐椅道:“这是那个小混混的车吧。”   刘子光道:“管他谁的,我开就是我的,你家住在哪里?”   小护士报了一个小区的名字,幸好这地方刘子光认识,便嘿嘿一笑道:“坐稳了。”然后一踩油门,马六飞一般窜出去,从自行车道直接切入快车道,惊得后面几辆车连忙踩刹车。   这一路可谓惊险之极,小护士长这么大就没坐过这么快的车,要不是安全带绑着,估计人早就飞出去了,一路上刘子光基本把能违章的项目都违全了,摄像头不知道拍了他几百次,反正车牌不是自己的,可劲的玩就是了,不到二十分钟便跑完了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来到了小护士家。   临下车的时候,小护士犹豫着说:“嗯,你……要不要上来喝杯茶?”   刘子光眨眨眼,痛快的答应:“好啊。”   小护士家是三室一厅的大房子,装修的还不错,小护士拿着拖鞋刚想让他换,刘子光已经很随意的走了进去,小护士一撅嘴,只好作罢。   刘子光在沙发上坐着,小护士在一边泡茶,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子光。”   “我叫岳霖,去年刚参加工作,对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刚回家,暂时没有工作。”   岳霖把茶杯端过来,刘子光微笑着端起来啜了一口,眉头稍微一皱。   “怎么?不好喝么?”   “没什么,挺好的。”刘子光平时喝的可都是极品贡茶,岳霖家的茶叶虽然好但远远跟不上人家的口味,当然这一点刘子光是不会说出来的。   “对了,我的西服破了,你能不能帮我补一下。”刘子光将那件三十元一套的灰色涤纶双排扣西服上衣脱下来抖了抖,上面全是裂口和破洞,都是被那些流氓弄得。   “没问题,我们急诊护士的手艺最好了。”岳霖很高兴能为刘子光做些什么,拿出阵线便缝补起来,这件衣服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存货,布料已经糟了,要在一般人家当抹布都不合格,可是刘子光却当成宝贝,让岳霖有些纳闷,这个人太奇怪了,穿着这么不上档次的衣服,可是气质却出奇的好,当他嚣张的时候,就连电视里那个李云龙都比不过他,当他安静的时候,就算是本院那个留美的医学博士都没有他儒雅,总之这人真是太奇怪了。   岳霖一抬头,正看见刘子光望着窗外小区游乐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三四个小孩正在母亲的带领下玩耍,再看刘子光,眼神是如此的忧郁,而又充满深情,一双眼睛是如此深邃,彷佛那里是无边无际的宇宙。   岳霖整个人都呆了,在这一刻她断定,这个男人身上,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   衣服破洞太多,补了好久才搞定,岳霖并没有把衣服给刘子光,而是走进房间将父亲的一件雅戈尔西装上衣拿了出来道:“你那衣服脏了,我帮你洗洗,你先穿我爸爸的衣服吧。”   刘子光却摇摇头道:“谢谢,不用了,脏点没关系。”岳霖挺尴尬的,但是也不好说啥。   墙上的大钟响了,刘子光抬头一看:“呀,十二点了,我请你吃饭吧。”   岳霖欣喜道:“好啊好啊。”   两人下楼,岳霖说要去小区门口的拉面馆吃,因为她知道刘子光的经济状况十分窘迫,这一点从他父母的身份以及刘子光的衣装都能看出来,但是刘子光却执意要开车去好一点的饭店,岳霖拗不过他,只好指引着他开车来到一处档次还不错的酒楼。   酒楼停车场,保安看见轿车过来,赶忙上前帮着开门,刘子光刷的一声就甩出一张百元大钞,保安看看他的行头,又看看大钞,惊讶的长大了嘴,刘子光将钱塞进保安的领子,领着一脸惊讶的岳霖进了大堂。   岳霖心说这人太怪了,腰里没有几个大子,出手却这么豪爽,开个车门都给一百小费,敢情他是外国来的吧,让她惊讶的还在后面,刘子光开口就要雅座,天字号包间,被招待小姐耐心说服之下才要了一个双人卡座,菜单拿来,他也不让岳霖点,刷刷点了十个菜,而且都要做双份的。   刘子光点的都是比较贵的招牌菜,而且各种口味都兼顾到了,可谓点菜高手,不一会儿八个菜摆上来,刘子光招呼一声便开动起来,那副吃相虽然文雅,但是速度实在惊人,风卷残云一般啊,盘盘见底,搞的服务员们都窃窃私语:“这人八辈子没吃过饭了。”更有人怀疑他是来吃霸王餐的,可是人家是开车来的,又有美女相伴,除了打扮的寒颤点,哪里也不像是霸王餐的。   吃饭过程中岳霖想说点啥,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一生气也跟着大吃起来,两人闷头吃饭,不一会儿就吃好了,酒店也把刘子光要的另外一套菜打包好了,一结帐,正好一千八百元。   岳霖惊得张大了嘴,一千八,可是自己大半个月的工资啊,这个民工一般打扮的男人竟然出手这么大方,刘子光掏出一千九百块来付账,还说:“剩下的是小费。”把打包的菜提在手里解释道:“这是给我爸妈带的。”   岳霖顿时心中暗喜,这人绝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身上只有这些钱,就全花在亲人身上,两套菜,一套请我,一套给父母,这不是说明……   小女孩的花痴梦还没做完,便被刘子光惊醒:“走吧,我送你回家。”   小区门口,下了车的岳霖舍不得看着刘子光,有心想请他再上楼坐坐,可是人家还要去送饭,只好咬着嘴唇不说话,刘子光连车都没下,只说了声再见就加油门倒车,以六十公里的时速倒出了小区,一个漂移甩尾,向医院开去。   来到医院,二老果然还没吃饭,正等着刘子光一起吃呢,刘子光将饭菜打开,一家人就这样在医院吃了第一顿团圆饭。   吃完饭,刘子光再次开车出去,这会是去找马六的主人,根据行驶证上的地址,很快找到一家酒吧门口,门前还停着两辆金杯,正是上午去医院闹事的那两辆。   刘子光把车停好,径直来到酒吧门前,推门进去,里面光线很暗,下午时间尚未正式营业,一帮染着头发,刺龙华画虎的家伙正坐在里面抽烟谈天。   大门推开,一个民工打扮的男子大踏步的进来,说道:“我找孙伟。”   “伟哥的名字是你喊的?”离他最近的一个黄毛青年站起来喝道。还用手里的啤酒瓶子指着刘子光。   “啪”的一声,啤酒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刘子光手里,一下就把黄毛的头给开了瓢,黄毛一声不吭的躺下去,刘子光继续道:“我找孙伟。”   流氓了变了脸色,慢慢围了上来,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让他进来。”   流氓们不动了,刘子光冷哼一声,径直走到经理室,推门进去,在孙伟面前大模大样的坐下。   孙伟正是早上在金杯车里指挥打人的家伙,三十来岁年纪,一看就是江湖人士,他手里夹着烟瞪着刘子光,妄图用目光震慑对方。   刘子光视而不见,把马六的钥匙拍在桌子上道:“早上是你派人打我的,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让我打一顿,二是赔钱。”   孙伟笑了:“从我十三岁那年在道上混开始,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你是第一个。”   刘子光扫脸就是一耳光:“你这种小混混,在我跟前连个鸟毛都不算,还敢装逼!”   这一巴掌不算很重,但是把孙伟的气焰打下去了,他强忍着怒火道:“好,我认赔。”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五叠钱,应该是五万块钱。   刘子光把钱搂过来,塞进西装口袋,拿起车钥匙道:“这点钱我先拿着,回头不够再来找你要。”   孙伟道:“那车?”   “什么车?五万块钱你就想把车要回去?那可是马六!哥哥先开着,玩够了兴许还你。”刘子光扬长而去,孙伟的脸憋得通红,硬是强忍住了。   等到门口一阵刺耳的汽车轰鸣过后,一帮手下才涌进经理室。“伟哥,怎么不做了他?”“伟哥,他不就是个民工么,怕什么?”   “你们懂个屁!这人有来头,看他的眼神,手上绝对有命案,还不止一条,这种过江龙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强子他们四个现在都在医院躺着呢,就是他打得,这个人有胆独闯咱们酒吧,肯定腰里揣着家伙,不是大黑星就是化隆造,咱们这一群人都未必是他对手,这种人可是真敢开枪的主儿啊。”   听到这里,众人才后怕起来,这种经营娱乐场所的小混混,和那种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可是两个概念,想想刚才差点被大黑星爆头,大家都觉得嗓子眼发干,后脖颈子冷嗖嗖的。   尾声 镇国公当保安   刘子光驾车返回,中途停车在大商场买了一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补品,虽然一看就是不入流的货色,但现在有钱也买不到上品,就只能用这些凑乎了,另外他又找了个移动公司的合作网点,买了一张不用身份证登记的神州行卡,放进了N85里。   办完这一切,回到医院,一家人正在病房里说话,管床医生来了,拿着CT片子说只是压缩性骨折不算严重,在医院观察一周就能回家了,一家人皆大欢喜。   晚上要留人陪床,妈妈说已经在保洁公司请过假了,晚上她在这里陪护便可,让刘子光回家休息,刘子光哪里愿意,说我在这里陪着便可,妈你回去睡觉吧,老妈拗不过他,只好先行回家。   刘子光送妈妈回家,一群人刚进电梯,后面又跑来一个小女孩,个子不算很高但体态窈窕,面容生得极其清丽,让刘子光这样见惯了美-女的人都为之一动,女孩手里拎着个塑料袋,梳着马尾巴,身上的衣服很朴素,甚至还有两个不起眼的补丁,电梯虽然还有空间,但站在门口的几个粗壮妇女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女孩便咬着嘴唇默默的站到了一边,电梯门关上,妈妈又唠叨起来,刘子光便将心思收回,不再去想那个女孩。   将妈妈送回家中,刘子光再次赶到医院,路上顺便买了些饭食,父子俩在医院吃了晚饭,一天折腾的够呛,老人家饭后便睡了,刘子光就坐在病床边陪伴,倒也不算无聊,因为骨科的小护士每隔一会儿就找个由头过来看看,其实是想和他搭讪。   次日上午,刚下大夜班的岳霖又跑来了,告诉刘子光说可以出院了,压缩性骨折不严重,留在医院也没什么特别有效的治疗方法,还不如回家静养呢,毕竟住院费用在那里摆着,本来刘子光的意思是再观察一下,可是耐不住老人的意思,还是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了住院部的大门,老爸看到眼前的蓝色马六,惊讶的张大了嘴,问刘子光车是哪里来的,刘子光含煳的说是借的,老人担心的说:“可不敢偷车啊。”   岳霖才一旁嘻嘻的笑,帮刘子光圆场道:“确实是借得,我可以作证。”老人这才放心,刘子光一家人坐进汽车,岳霖摆手道:“再见啊,呸呸呸,医院里不兴说再见的,祝愿你们全家身体健康哦。”   刘子光说声谢谢,一踩油门就走了,留下气鼓鼓的岳霖,狠狠的一跺脚,这个没良心的,居然连个电话号码都没留。   回到家里,妈妈张罗了七八个菜,一时间小院子里菜香四溢,老邻居们也都来道贺,顺便看看失踪八年之久的刘子光,刘子光掏出一包中华烟四下里散发,邻居们都说老刘家这下子出息了,说了一阵子才笑咪咪的去了。   菜做好了,老爸还开了一瓶洋河大曲,一家人刚坐到饭桌旁,就听到微弱的敲门声,似有似无的,响了一下就没声了,就连刘子光这样听力灵敏的都以为是幻听呢,可是过了一会又响了起来,刘子光便过去猛然拉开了屋门。   门口站着一个少女,面庞很熟悉,正是昨天在医院见到的女孩,女孩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手捏着衣角,用蚊子般的声音道:“叔叔好。”   刘子光刚想纠正少女的称唿,妈妈就过来了,道:“小梅吃饭了么,来家吃点吧。”   少女怯生生的说道:“吃过了,我是来借保温瓶的,刚做了汤想给我爸爸送去,怕路上凉了。”说完这段话,雪白的面庞已经变得通红,显然是个极其内向的丫头。   仿佛为了证明她说得是谎话一般,少女腹中忽然传出叽叽咕咕的声音,明显是还没吃饭,妈妈不由分说便将少女拉了进来:“别客气,今天家里做的菜多,奶奶给你盛饭。”说着将少女按在座位上,又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   刘子光也回到座位上,好奇的看着少女,妈妈一边给少女夹菜一边介绍道:“这是大前年搬来的邻居,丫头在第一中学上高三,年年三好学生,那可是咱们省的重点高中啊,可惜她爸爸有病,在医院常年住着,把个好好的家都拖垮了,孩子几年没买过衣服了,真是可怜。”   眼瞅着少女眼睛红红的就快要哭出来,刘子光插嘴道:“妈,少说两句,让人家吃饭。”   老妈这才停下不说,放下筷子准备保温瓶去了,少女小梅拿着筷子很羞涩的吃着米饭,除了碗里的菜之外,根本不去夹盘子里的菜,那副我见犹怜的表情,让刘子光看了都心酸。   不一会儿,小梅就吃完了饭,站起来说道:“谢谢爷爷奶奶叔叔,我该送饭去了。”   妈妈拿过来两个不锈钢饭盒和一个保温桶道:“里面放着菜,是奶奶做的哦,带给你爸爸尝尝。”   小梅接过饭盒和保温桶,双眼中已经有些晶莹的东西在闪烁了,她努力克制着泪水,已经不敢说话,生怕一张嘴就哭出来,妈妈赶紧将小梅送出去,临走又摸出两个硬币给她:“小梅啊,可别走路去了,坐公交多方便。”   回来后,妈妈长叹了一口气:“可怜这家人了,一年到头不知道能吃几顿肉,在厂里干了一辈子,当了几十年劳模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几千块钱买断下岗,眼瞅着房子就要拆迁,一家人还知道在哪里安家呢。”   爸爸哼了一声道:“咱们家又能强多少,还不是一样?现在小光回来了,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可不能再走歪路了,这么着吧,我和公司领导说说,你接我的班,去物业公司当保安,起码每个月还能有八百块钱收入呢,你妈扫大街,等我伤好了再去夜市摆个摊子,争取过两年给你娶个媳妇,日子再苦也得过啊。”   刘子光无语,只能点头同意。   晚上,老爸打了十几个电话,动用了不少关系,终于将这件事敲定,物业公司让刘子光明天早上去面试。   次日一早,刘子光来到物业公司,说是面试,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经理随便问几句话。   “多大年龄了?”   “三十。”   “以前干过什么?当过兵么?”   “这个……什么都干过,解放军就没当过。”   “哦,做十个俯卧撑我看看。”   于是刘子光就趴在地上做了十个标准的俯卧撑,经理见他不喘粗气,既不是近视眼又不是大胖子,便点头道:“好吧,看老刘的面子就收下你,交五百块钱服装费,带身份证复印件到综合办登个记,下午就正式上班吧,对了,把你的长毛剃了,不男不女象什么样子。”   下午两点,保安刘子光就正式上岗了,他把头发剃的很短,人也显得精神了很多,灰色的保安制服穿在身上,不知怎么地就比别人精神许多,尤其是那顶大沿帽,压着眉毛戴在头上,显得极酷极帅,黑皮武装带勒在身上,一双洁白的手套,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保安,倒像是德国党卫队员。   “帅哥,新来的么?叫什么名字?”小区出口,一个开着宝马三系列的中年美妇竟然将车停下堵住大门不愿意动了,摇下车窗不停地和刘子光搭讪,搞得后面一阵阵的鸣笛,啰嗦了半天中年美妇才将一张喷香的名片递给刘子光,“帅哥,打我电话哦。”美妇抛了个媚眼才走。   “哥们,有艳福了哦。”同在大门执勤的保安刘志军艳羡的说道,这个小伙子是退伍兵出身,去年底才进的物业公司,也算是个新人了。   “没兴趣,要不你试试?”刘子光看也不看,就把名片扔给了刘志军,刘志军把名片放在鼻子上嗅了一下,做陶醉状:“好香啊,可惜人家没看上我。”   “抽烟吧。”刘子光抛出一根中华,刘志军赶紧接住,先帮刘子光点上,自己才点上,抽了一口惊唿道:“竟然是真货!哪个娘们给你的?”   “屁,老子自己买的。”刘子光不屑道。   “你两个!上班时间不许抽烟!”巡逻至此的保安队长喝道,刘志军赶忙把烟熄灭放进口袋里,刘子光却置若罔闻,继续吞云吐雾。   “新来的那个,你还想干么!”队长气冲冲跑过来,正在此时,一辆桑塔纳警车开了过来,保安队长来不及去管刘子光,赶紧去招呼警车。   “王警官,胡警官,巡逻啊。”队长热情的招呼着。   “是啊老李,过来看看,通报点情况,最近有几个流窜抢劫犯来我市作案,各单位都要加强警惕……”王警官介绍着情况,那边女警小胡却打开车门向刘子光走过来。   “是你啊,两天不见找到工作了,我告诉你,别看那几个躺在医院里的人不敢告你,只要你再惹事,我一定抓你回去!”小胡冷着脸说。   “胡警官,警服不合身啊,都快撑开了。”刘子光一双淫邪的目光盯在小胡饱满的胸部说道,气得小胡的脸色当时就白了,“你!流氓!”   “怎么?我说啥了,这就流氓了?”刘子光哈哈笑起来,一旁的刘志军刚跟着笑了一声,就不敢再笑了,因为威严的老王已经过来了。   “小子,你以前做过什么我不管,但是在我的辖区里一定要本分!我想你父母也不想看你再次入狱吧。”老王丢下冷冰冰的一句话就拉着小胡离开了。   “怎么?你是山上下来的?”保安队长再看刘子光的目光已经变了,也不管他抽烟的事情了,转头就走,“不行,我得找经理去,黄鼠狼给鸡看门,这还了得!”   (《铁器时代》完,后续请阅读《橙红年代》)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