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权臣重生后只想搞事业》 第1章 挖坟 大盛朝,东桑村。 此时正值春寒料峭时节,入夜时分寒风刺骨,空气中都带着浓稠到化不开的阴冷潮湿。 村外通往后山的羊肠小路,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扛着席卷,喘着重重的粗气,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林子深处而去。 “这天儿冷的要命,今年恐怕遇上倒春寒了。”后边的男人啐了一口,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好在用镐头撑住,才避免了滚下山的危险。 前边的男人冷的抖了两下,“那地里的春苗可就遭殃了。不过大哥,家里那小的怎么办?谁养?” 被唤作大哥的男人叫韩大牛,闻言毫不在意,“谁爱养谁养,之前娘私下里说了,孙跛子没儿没女孤寡一个,送去给他养着,以后还有个人摔盆儿。” 韩二牛也没觉得不合适,对这个决定反倒是格外赞同。 “那小杂种也是命硬,怎么不死在前边。” 韩大牛猥琐的嘿嘿笑了起来,“你那点花花肠子,当我不知道?现在就抗在咱们肩膀上,来下?” “可算了吧。”韩二牛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对死人,我可干不出来,别变成厉鬼来找我。” “想这老三媳妇刚过们的时候,那模样才叫水灵,这几年不行了,就一骷髅架子,瞧着都渗人。”韩大牛啧啧两声,语气里无不惋惜。 兄弟俩边说边聊,来到西边山腰的位置,这里是东桑村的乱坟岗。 东边山腰葬的都是村子里的人,全部都有墓碑,用不起好点的,起码也有木制的。 至于西边埋着的人,那就不光彩了,还多是女人。 兄弟俩毫无怜悯之心,到了地方,将肩膀上包裹着草席的人直接扔下来,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搓了两下,抡起镐头开始挖坑。 这里相比较起其他地方,更显的阴森冷寂,并不适合闲谈。 这俩人此时心里没底,如果不说点什么,总觉得心慌。 “埋这里没问题吗?要不和老三埋一块儿?” 韩二牛边挖坑边眼观六路,夜风中树枝晃动的厉害,暗影重重,好似下一刻就有什么东西从黑夜里跳出来似的。 不知不觉,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以往,白天都很少有人敢来这里,更别说是浓雾弥漫的晚上了。 站在这边向山下看去,几乎瞧不见什么光亮。 “也不看看什么时候,挖老三的坟,哪有挖坑方便。”韩老大抡一下镐头,换一口气,“让娘知道,还不得骂死咱?” 韩二牛想了想,无奈点头,“也是,娘可是一点都不待见他。” “知道就快点挖,冻死我了。” 这边,哥俩挖的起劲。 旁边残破的草席中,原本死掉的人,突兀的睁开眼。 秦鹿不知道身在何处,只听到旁边传来规律的“哧哧”声。 尝试着活动下身体,似乎被绑的很紧,手掌翻转,触及到的是粗糙的编织物。 汹涌的寒气,透过缝隙,疯狂窜入体内,她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冻结的声音。 “……” 正在挖坑的韩大牛停下动作,循着声音看过去,表情还带着不确定。 “老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韩二牛被问的一个冷颤,忙搓了搓肩膀,“别一惊一乍的。” 他已经够害怕的了,再来这么一出,腿肚子都打转。 韩大牛本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刚准备继续挖坑,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 和风吹过林木叶子时的声音,有很明显的区别。 秦鹿这边,下了力气,将绳子撑到极限,捆绑空间稍稍宽松些,尝试着向上挪动。 旁边两个男人的举动,她并未放在眼里。 当韩大牛发现她,眼珠子瞪得滚圆,张嘴想说什么,却好似被攥住脖子一般,发不出半点声响。 一直到秦鹿钻出了半个身子,他才放开嗓子,凄厉的嚎叫起来。 “啊——” 韩二牛被吓得直接跳起来,看到大哥的样子,跟着看过来,也跟着“嗷”的一声。 随后,举着镐头冲着秦鹿的脑袋砸过来。 她微微偏头躲开,镐头的一端深深的抓进地里,因为胆寒发抖,韩二牛没有举起来,全身脱离松手。 秦鹿抓着镐头站起身,一脚踩下去,借力将镐头拔出来。 看着双股战战的壮汉,此时吓得魂不附体,她握着镐头木柄,呈握高尔夫杆状。 一“杆”冲着韩二牛打出去,壮汉当场扑街。 眼睁睁的瞧着老二被打晕,韩大牛这边想跑,哪怕大脑在疯狂的下命令,身体却无动于衷。 哗啦啦的声音伴随着骚味散开,他被吓尿了。 “弟弟弟弟,弟妹……我我我,我我……别杀我,我我……” 他现在有点羡慕老二,晕过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反倒是留下他面对这只厉鬼。 心里对老娘不免也产生了埋怨,之前就说人死了,最差也得准备一副薄棺,韩家条件也不算差,一口棺材还是买得起的。 现在好了,此地距离村子有一段路程,就算是大半夜,周边寂静,隔着这么远叫破嗓子也是听不到的。 秦鹿蹲下身,凑近韩大牛。 天寒,再加上的确死了,此时一张脸惨白凄厉,瞧着宛若厉鬼。 韩大牛被吓得发出“嗬嗬”的声音,就怕被这只厉鬼生吞活剥了。 “我还没死了,你们就想把我给活埋了?” 倒是有心想吓唬一下这两个畜生,可惜原身还有个儿子在韩家,古代人普遍迷信,死而复生本身就是一件惊悚的事情,说不得还得连累那个孩子。 听她这么一说,韩大牛心底的恐惧倒是稍减三分。 不过刚才她一下子就把老二打晕,心里还是胆怯惧怕的。 扔掉镐头,秦鹿站起身,感受着夜风拂过,寒气逼人。 “回去了。” 秦鹿抬脚往山下走,根本不在意身后的两个男人。 韩大牛剧烈的喘息了好久,缓过神来,发现秦鹿已经走出很远,在夜色中早已看不到影子。 这时他才上前去推搡兄弟,奈何韩二牛昏迷太深,无奈之下,韩大牛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把人背下山。 当然两把镐头也没落下。 庄户人家,农具可是极其重要的谋生工具。 恐惧散去,先前的狼狈自然浮现在脑海里,这也让他对秦鹿恨的咬牙切齿。 “贱人,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 秦鹿倒是想给那俩兄弟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没动手并非因为她心软,而是想着家里还有个比苦瓜还要命苦的便宜儿子。 韩家人都知道,兄弟俩进山是为了埋秦鹿。 她还想回到韩家,就不能把人得罪狠了。 她是韩家的媳妇,东桑村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家都是韩姓,里正是韩老头隔了两房的兄弟。 一旦那老夫妻俩想要追究,哪怕没有证据,秦鹿也避不过去。 更何况还是死而复生的,本身就“不吉利”,非要将她烧死,这些人也做得出来。 披星戴月回到韩家,除了孩子,家里的大人还没睡下。 哪怕秦氏这个儿媳妇和妯娌,在这个大家庭丝毫不受待见,到底是丢了性命,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当秦鹿出现在韩家正堂,三个妯娌当场吓得险些晕厥,倒是坐在上首的两个老人,不想在儿媳妇面前丢了脸面,强自撑着。 “你,你是人是鬼?”老太太王氏抖动着嘴唇,颤巍巍的开口,吓得破了声。 韩大牛的妻子小王氏已经凑到她身边,全身抖如筛糠。 秦鹿整理着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淡定欣赏众人的姿态,委实好笑。 “怕什么,你们纵容几个小孩子对我拳打脚踢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制止,我还当你们心狠胆大呢。” 是了,秦氏是被大房二房家里三个儿子给活活打死的。 只因为这三个小畜生想把秦氏的儿子推到水坑里溺死,向来软弱的秦氏最终爆发,去找两家说理。 可惜娘俩的地位在韩家比猪狗都不如,三个小畜生有样学样,也从没把秦氏这个三婶以及那个堂弟放在眼里。 “弟妹,你没死?”小王氏小心翼翼的问道。 秦鹿挑眉含笑,“你的眼睛留着喘气的?没看到地上的影子?”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看着秦鹿脚下,随后集体松了口气。 明晃晃的影子就在她的脚下,不是鬼。 得知她是个大活人,韩王氏之前还怯惧的表情,顿时变了。 “没死你吓唬谁?你个小贱人,想把老婆子我吓死?我们家倒了八辈子的霉,娶了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不去死……” 她年纪大了,脸上皱纹密布,一双吊角眼,让本就不宽厚的五官更显刻薄。 开口就是老泼妇了,骂人的话儿不断向外喷,都不带喘息的。 韩老头就在旁边坐着,别说是制止,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这个儿媳妇是死是活,他压根就不在意。 或许在这个老家伙心里,秦氏死了反而清净,至少老伴不用每天在家里插着腰骂人。 三个妯娌更不会管了,在这个孝道会吃人的年代,韩王氏对其他三个儿媳妇都不错。 秦鹿掏了掏耳朵,斜靠在门板上,抱臂看着韩王氏表演。 “喘口气,憋死了我可不给你抵命。” 第2章 恶鬼 这句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了。 但凡韩家是个稍微有点底蕴的家族,就凭秦鹿这句话,足以把她撵出家门。 可惜,秦鹿表面吊儿郎当,骨子里却是个叛逆不羁同时还有些莫名清高的性子。 “韩老三当年那么能干,韩家这套青砖瓦房,大半都是他赚的。人死了,你们就如此折磨我们娘俩,还把韩老三的死推到我的头上,一家子就没个要脸的。” 这话戳穿了老两口的肺管子,刚才还默不作声的韩老头此时坐不住了。 “老三家的,你胡咧咧什么?” 别看韩老头平时都保持沉默,韩老太似乎在这个家里吆五喝六很是威风。 只要韩老头开口了,韩老太是半个字都不敢反驳的。 秦鹿撸起衣袖,露出一条犹如枯枝的手臂,肤色蜡黄中带着灰,瘦到脱相。 “就看着这条手臂,你们能昧着良心说对我们好?看看你老伴的侄女,那满身的肥肉,片下那鼓囊囊的大肚子,能炼十斤油。” 小王氏不自觉地按着自己的大肚子,脸色极为难看。 碍于现在是公公说话,她没敢插嘴。 “我也没指望你们对我和狗蛋好,日后也别指望我对你们言听计从。”抬眼,视线冷冷的看着几个妯娌,“各自管好你们家里的小畜生,谁再敢对着我和狗蛋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我动不了这两个老东西,对付你们,却没有什么难的。” 韩老太掌管着家里的银钱,自来被捧着敬着。 外边如何先不说,至少在这个家里,韩老太就是仅次于韩老头的“土皇帝”。 秦鹿的话,真真的触及到了她的那根神经,气得一张老脸不断地抖动,全身颤抖的幅度犹如中风。 “你,你你你,你这个小贱人……” 秦鹿没搭理她,冲着韩老头道:“狗蛋让他们家的孩子推到水坑里,现在还发着烧,连个大夫都不请,一个铜板也舍不得出。既然如此,我就去找三伯借点,你觉得呢?” 韩老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看着秦鹿的眼神都带着怒气。 真要让她去里正家里借钱给狗蛋抓药,用不到天亮,整个东桑村都会知道,他韩水生盼着亲孙子死,名声干脆别要了。 眼前的秦鹿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老大老二还没回来,老四在县里上工,十天半月才能回来一次,就算想把她制住也找不到人。 “给她。”韩老头扔下一句话,起身进了里间。 韩老太一脸震惊,反应过来,冲秦鹿飞奔而来,挥舞着双臂想要挠死她。 秦鹿抬手在韩老太手腕内侧分别捏了一下。 一股酥麻顺着手腕蔓延整条手臂,刚才还张牙舞爪的老泼妇,此时双臂软软的垂下。 “你干了什么?”韩王氏吓得声音都尖锐起来,表情带着明显的恐惧。 掏掏耳朵,秦鹿轻笑:“能干什么,正当防卫而已。别叫,声音太难听了,顶多半个时辰就能好。” 小王氏三人久久反应不过来,她们看秦鹿,好似看怪物一般。 白天还对着她们小心翼翼的人,现在怎么就如此嚣张。 正堂里好久没动静,外边韩大牛背着韩二牛终于踏进了家门。 小王氏和二房高氏赶忙应出去,下一刻就听到了高氏紧张急促的声音。 “孩子他爹,你这是咋了?啊,到底咋了,谁把你打了?” 韩大牛冷哼一声,“还能有谁,三房那个贱人。” 秦鹿慢悠悠的转过身,望进韩大牛那双轻蔑的眼神里,细看还带着一股狠劲儿。 上前两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韩大牛的脸上。 随着一股杀猪般的惨叫声,韩大牛整个头被打偏,几个呼吸间,左边脸颊红肿一片。 “啊——” 家里几个女人吓得全身一个哆嗦,集体尖叫起来。 “秦氏,你疯了?”小王氏赶忙上前,护在韩大牛身边。 秦鹿揉了揉手掌,姿态慵懒散漫,“再敢不说人话,下次就不是一个巴掌了,我拔掉你们的舌头下酒。” 其他人没有切身的体会,韩大牛却忍不住哆嗦起来。 想到之前在山上,她就是轻描淡写的态度,轻轻松松把老二给打晕了,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本以为回到家,有老娘顶着,他还能找补回来。 谁想到当着全家的面,这个贱人都敢动手,关键家里的女人都吓得不轻。 “你……”秦鹿看向四房徐氏,“去请大夫。” 徐氏张嘴想拒绝,这大半夜的,凭什么让她跑腿。 对上秦氏的视线后,嘴边的话囫囵吞了下去,站起身慢吞吞的往外走。 “腿不想要,我可以帮你剁下来。”秦鹿阴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犹如索命的厉鬼。 徐氏一听,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下一刻撒腿向外狂奔,生怕晚了一步,腿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秦氏格外的吓人。 低头看着眼脚上的鞋子,脚掌都能感受到地面的湿冷,三根脚趾露在外面,破口处早已被摩擦的卷了好几圈的毛边。 明明是全家的猪狗,其他人虽然身上也有缝补的地方,至少整齐干净。 走到小王氏身边,伸手攥住她肥粗的脖颈,在对方冷汗直冒的惊惧视线中,直接将重达近一百七十多斤的女人拎起来。 “咳咳,嗬……” 脖颈被人攥住,呼吸困难,胸膛好似正在缓缓的膨胀炸裂。 之前还一副夫妻情深的模样护住韩大牛,此时只想挣脱开这份痛苦,可惜连救命都说不出来。 双脚离地,挣扎的剧烈却奈何不得半分。 这一幕,深深地吓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以后家里的饭你们做,衣服你们洗,猪羊鸡鸭你们喂,享受了这么多年,轮也该轮到我了,是吧?” 明明用着最温柔的表情、最柔和的声音,却听得所有人肝胆俱裂。 小王氏这一身肥膘,一个大男人扛着都有点费劲,更别说是单手举起来。 二房高氏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恨。 他们似乎,让一只恶鬼醒过来了。 “啪叽——” 秦鹿如同扔垃圾一般,将小王氏仍在地上,甩了甩手,好似沾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第3章 我的儿子叫狗蛋 震慑住了韩家这群牛鬼蛇神,秦鹿准备去看看狗蛋这个便宜儿子。 “把我以前住的屋子收拾出来,明早我要搬进去。” “别拖,拖一刻钟,我就收拾一个人,谁都别想舒服了。” “也不要想着把我们娘俩分出去,我为韩老三守了寡,只要我不想离开,谁也不能撵走我们娘俩,否则咱们就对簿公堂。” 韩老太心里的确有这个想法,听到秦鹿的话,差点吓尿。 她只敢在韩家这一亩三分地嚣张,出了家门,对着村里人都是笑眯眯的,更别说是见官老爷。 民怕官,这是绝大部分人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莫说没理,就算是占尽了大道理,韩老太也是不敢去官府大堂的。 ** 韩家住的是村子里少见的青砖瓦房,总共有六间。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韩老三赚来的,按照功劳,韩老三可以占据四间房。 韩老三死后,秦氏在里面生下了儿子狗蛋,刚满月就被韩老太以长孙准备娶亲为由,把母子俩发配到了韩家角落的柴房。 天知道她的长孙不足十岁。 柴房是茅草屋,旁边就是猪圈,一年四季都能闻到臭烘烘的味道。 刮风下雨半点遮掩不住,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 夏天蚊虫个顶个的大,咬的全身都是包。 冬天寒风呼啸,从缝隙中钻进来,破旧的薄被遮盖不住。 几年下来,秦氏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再加上常年的高强度体力劳动,以及韩家上下无形的精神控制,秦氏的身体早已濒临崩溃。 就算不被韩家的几个小畜生打死,也活不了多久。 来到后院,一股难闻的臭味萦绕在鼻翼间,随着呼吸窜入肺腑,熏得人头晕眼花。 破旧的茅草屋就在后院角落,一边是猪圈,一边是小菜园。 茅草屋很残破,下雨时需要在屋内放置瓦罐,否则的话屋子比猪圈好不了多少。 进屋,稻草铺设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儿,这是原主的儿子,也是韩三牛的遗腹子。 按理来说,作为三房的独苗,韩王氏就算不喜欢这个孙子,也不应该如此磋磨,毕竟韩三牛不在了,古人传宗接代的观念深植于骨子里的东西。 可是背后或许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在狗蛋刚出生没多久,韩王氏找来一个游方道士,为狗蛋算命,得出的结论是狗蛋乃天命煞星,克六亲。 自此母子俩得到全家上下的厌恶,在狗蛋刚满月后,就被韩王氏从青砖瓦房,赶到了茅草屋。 秦氏作为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大字不识一个,脑子里尽是愚孝。 得知儿子的命这般苦楚,婆婆居然没把他们赶出去,甚至还给了娘俩一个容身之所,这个女人就满心的感激。 不仅自己对韩家上下的虐待折磨感激涕零,甚至还要求儿子也跟着她上行下效,简直脑残。 原本应该天真烂漫的小孩子,成了一副行尸走肉。 狗蛋的遭遇,秦氏应该承担九成的责任。 也难怪这个孩子和秦氏不亲,她却毫无所知,甚至还觉得儿子不懂事。 ** 大夫是村子里的人,医术不咋地,头疼脑热的还是可以看一看。 过来给狗蛋诊脉后,说是开几服药再休养几日,多吃点东西就能养好。 韩家其他人怎么想的,秦鹿不在乎,对于这些泼皮刁民,道理讲不通,就得靠恐吓和拳头。 但凡这群畜生能用道理讲得通,秦氏母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她也不是非要和韩家人纠缠,这个家是肯定要分的,却不能是她开口。 古代商人地位不高,未来还是要培养狗蛋科举,在以孝道治天下的情况下,她必须得站在道德制高点。 狗蛋这个名字,在很多村子都能随便听到,在很多人眼里,贱名好养。 相比较起韩家三个孙子,狗蛋这个名字就起的很有恶意了。 当初秦氏刚怀上时,韩三牛屁颠颠的跑去里正家里,想让正在读书的里正长孙帮忙取个名字,对方当时答应下来了,只等孩子出生。 没几个月韩三牛丢了性命,韩王氏在孩子生下来后,就以孩子命不好为由,直接拍板,就叫狗蛋。 大房两个儿子叫韩永平,韩永安,二房的叫韩永顺,都是寓意较好的。 轮到三房的遗腹子出生,随便到让人无话可说。 现在孩子还小,秦鹿暂且没做打算,等这小子以后自己拿主意。 ** 天色泛着曦光,韩家几个男人相继起床。 秦鹿靠在墙边眯了不到两个时辰,睁开眼都能感受到双眼酸涩疼痛。 简单梳洗两下,冷风一吹,脸皮瞬间紧绷起来。 看到狗蛋还在睡觉,秦鹿来到前院,还未走进,一颗石子迎面而来。 歪头躲过去,瞧见嬉皮笑脸的韩永平,秦鹿缓步上前,一脚踹了上去。 她用的力气不算小,却也不足以踹死人,仍然把韩永平给踹飞出去,砸到地面上。 韩永平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眨着眼愣了好一会儿,下一刻破口大骂。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我让爹娘打死你……” 不到十岁的孩子,坐在地上冲着“三婶”张牙舞爪,辱骂不断。 秦鹿神色平静,干脆懒的开口,家里的几个孩子,都被养废了。 好在狗蛋不是这样的,否则的话,她日后可能要棍棒不离手了。 听到孙子的动静,韩王氏从屋里出来,张张嘴想要说什么,看到秦鹿,想到昨晚的那一幕,认怂的闭紧了嘴。 “乖孙,地上冷,赶紧起来。” 三个孙子在韩王氏眼里,比命根子都重要,磕着碰着都能心疼大半天。 她现在不敢招惹秦鹿,不妨碍她疼孙子。 韩永平指着秦鹿,嚷叫不止,“奶,你给我打死她,这个贱人敢打我,把她打死,还有那个小杂种也打死。” 秦鹿拧眉,上前来到祖孙俩面前。 韩王氏全身一个激灵,护在孙子面前,“你干啥。” 盯着秦鹿,犹如猛兽。 “嘴巴不干净,难道不该洗一洗吗?”秦鹿伸手将躲在韩王氏背后的人捞出来,攥着后领,来到水缸边,直接把人按了进去。 韩王氏被这一幕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第4章 别不是个傻子吧 今年倒春寒,此时还是清晨,温度几乎和冬天差不多,刺骨的寒。 别说是个小孩子,就算是大人都遭不住。 眼瞅着长孙整颗脑袋被按近水缸里,呛得厉害,被气得全身发抖。 “你是长辈,我不动你,免得旁人看到说我不孝。日后你再敢欺我辱我,我便欺辱你儿孙,别想再让我吃亏受屈。” 韩永平被按了几次脑袋,早就呛得迷迷瞪瞪,想喊人救命都没机会。 等被人再次仍在地上,上身的棉袄已经湿透,冷风吹过,人都是懵的。 他难以置信,曾经被他们欺负的屁都不敢放的人,此时居然敢对他下手。 “我儿子可是被你三个孙子推进水坑里差点淹死,比起他们的恶毒,我简直菩萨心肠,你该谢我的。” 韩王氏此刻恨极了秦鹿,却被她的“狠毒”给震慑住了。 她甚至怀疑秦鹿是真的死了,现在是被借尸还魂。 如果不是,现在秦鹿的表现完全颠覆认知,以前她可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废物。 想到这点,韩王氏本就冷冰冰的身体,完全僵住了。 秦鹿没理会祖孙俩,看着原先自己住的屋子。 “房间收拾好了吗?” 听到她的话,韩王氏脸色煞白,张口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鹿了然,她也没说别的,上前抓住韩永平,在小崽子的极力挣扎下,直接将人扔进水缸里。 韩王氏回过神,尖叫着上前把孙子拉出来,“我现在就让他们收拾。” 不敢不听,想到身体里可能是一只厉鬼,她就生不出半点反抗意识。 如果不是孙子还在她怀里,韩王氏都想回屋给秦氏烧几炷香。 她自来在家里说一不二,儿子儿媳妇就没有敢忤逆的。 不管怎么看,她作为婆婆,就没有被儿媳妇吓住的道理。 可是不行,秦氏现在真的敢下手,当着自己的面,都能磋磨她的宝贝大孙子。 尤其是昨晚,儿子和侄女两个人都斗不过这只厉鬼,她心里同样没底。 面对着秦氏她自然高高在上,对于眼前这只“厉鬼”,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未免宝贝孙子挨打,韩王氏冲进儿子房里,吆喝着唤醒了儿子和儿媳。 “赶紧去收拾屋子,再敢磨磨蹭蹭的,谁也别吃饭了。” 之前韩大牛夫妇没起,一方面是天儿的确冷,如非必要谁也不想离开暖和的被窝。 值得一提的是,哪怕刚才韩永平在院子里叫的哭爹喊娘,夫妻俩也每当一回事。 这样倒打一耙的事情,在韩家司空见惯,长辈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反正到最后,自己儿子吃不了亏。 压根没想到这次居然是真的挨了打。 ** 韩镜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生活了很多年的府邸,而是沉淀在记忆深处的那座茅草屋。 举起手掌,瘦骨嶙峋,小小的犹如烤焦的鸡爪子。 不记得自己现在多大,也不知道母亲是否还活着,心底终归是有点喜悦的。 前一刻被傀儡皇帝满门抄斩,再睁眼却得到了重来一遭的机会,于他来说恍若梦境。 耳畔是阻隔不断地猪叫声,哼哼唧唧的并不烦人。 活到六十多岁,独揽朝纲三十年的人,哪怕一朝回到幼年,心态也很难转换过来。 “醒了?” 韩镜被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看着站在门前的女人。 在记忆中搜寻了很久,恍惚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生母。 不到五岁那年,母亲死在一个深夜,他甚至连母亲的遗容都没见到,就被韩家人草草的掩埋。 时间过去很久,许多细节,他早已记不清楚了。 对于和母亲的感情,韩镜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父亲在他未出生时就不在了,母亲在那有限的几年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欺负,过后除了哭哭啼啼,再无其他作为。 六十多岁的灵魂,已经不需要母亲了。 “娘!”韩镜板着小脸喊了一声。 秦鹿点头,上前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还稍稍有点热。 “收拾一下,搬到前边住。”秦鹿交代一句,去角落破旧的木箱里,翻找衣物。 坐起身,看着角落的背影,韩镜觉得自己的记忆可能出了问题。 “去前面?”前面是哪里? 这间屋子所有的东西都不能用了,秦鹿只收拾了两件旧衣裳,随意搭在手臂上。 儿子的表情有些懵,这让秦鹿不免轻皱眉头,别不是个傻子吧? “这里没办法住,搬到前边的屋子。”秦鹿道:“能走?” 韩镜全身绵软,走几步路还是没问题的。 掀开破旧的被子下床,跟着母亲缓步来到前院。 韩家的屋子在东桑村算是体面的。 其中有正房六间,包括三间卧室,一间正堂,一间厨房以及杂物房。 杂物房里放的都是农具,这可是极为贵重的。 正房住的是韩老爷子夫妇,以及大房和四房。 另外还有东西厢房各三间,东厢房住的是三个孙子,西厢房住的二房和家里的两个女孩儿。 几年前,家里的男孩子年纪小,还能跟着爹妈一块住。 之后韩永平年龄稍大,再加上韩王氏本身就看秦氏不顺眼,直接让娘俩搬到后边柴房,将屋子让给了三个小子。 秦鹿没要正房,仍旧住在了东厢房。 这边有两张床和一间客厅,适合娘俩住。 还未靠近,韩镜就听到韩永平正在撒泼耍混。 “我不搬,我就要住这里,奶奶,你把那个贱人和小杂种赶走……” 韩大牛夫妇在旁边看着儿子折腾,他们也不愿意接受现实。 虽说这栋房子有大半都是老三赚来的,那又怎样,又没分家,三房的就是大家的。 儿子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凭啥要把屋子让给他们娘俩。 秦鹿无法理解,作为长辈,如何能对儿孙的满嘴脏话视若无睹。 她最讨厌满嘴喷粪的人,这类人就是欠揍。 “你祖父母和爹娘从未教过你,祸从口出的道理吗?”秦鹿上前,手背在这小子嘴上抽了一下。 下一刻,韩永平“嗷”的一声,疼的弹跳起来,捂着嘴眼泪直流。 韩镜瞧见这一幕,低敛的眉峰微动,觉得莫名违和。 第5章 抢劫 或许是真的被秦鹿打怕了,在看到她后,韩永平彻底成了鹌鹑,一句话都不敢说。 秦鹿走进东厢房,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可笑的是,当初秦氏嫁进门,嫁妆并不少。刚开始,韩王氏不敢动秦氏的嫁妆,主要是怕被人知晓后戳脊梁骨。 在这个时代,哪怕是再恶毒的婆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贪下儿媳妇的嫁妆。 一旦告到官府,声名狼藉不说,赔钱或坐牢是板上钉钉的。 秦氏多少有些惨。 做姑娘的时候,爹娘感情恩爱,她上边还有一位兄长,一家四口和和美美。 后来边关战事骤起,朝廷征兵,兄长应召入伍,因脑子灵活,很快晋升为百夫长。 奈何战场刀剑无眼,兄长死于战场,秦家只有这个一个儿子,本以为是个出息的,以后必定能光宗耀祖,谁料想如此短命。 秦家父母还没顾得上哀悼死去的儿子,却被婆婆催促着为秦家留后。 之后秦氏的母亲在生产时一尸两命。 就在秦母亡故后不到两个月,秦父续弦,秦氏自此连娘家的门都进不去。 “我的嫁妆,给我一文不少的吐出来,否则咱们就只能王法大堂上见了。” 话音落下,韩王氏和几个妯娌脸色大变,恨不得原地消失。 当初秦氏可是带来了二十两的现银,同时还有一些家具等。 拔步床在庄户人家很难见到,架不住秦家大舅哥是个疼爱妹妹的,愣是花费高价打造了一副给妹妹做陪嫁。 如今拔步床就在大房屋中,韩大牛作为长子,在韩老头夫妇心里最重要,再加上小王氏是韩王氏的亲侄女,家里有好的东西,自然绕不过这对夫妻俩。 “弟妹……”小王氏笑起来比哭都难看,“你看弟妹,这张床也是好木料打的,这搬来搬去的怪麻烦,咱们……” “是挺麻烦的!”秦鹿点头,不等众人松口气,她继续道:“一天三顿打你们,却能让我心情愉悦,对吗?” 小王氏吓得慌忙摇头,“不是,弟妹这话说的,我就是商量一下,商量商量,这就给你搬过来。” 别开玩笑了,昨晚那一下,小王氏至今都心有余悸。 韩镜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幼年时明明自己和母亲是被全家欺辱的对象,眼前发生的一切,好像彻底颠倒了。 “我带来的衣裳,被你们糟蹋的都给我补回来,还有布匹和家具,一样都不能少。二十两银子是我兄长给我的陪嫁,嫁妆单子在我手里,娘家也有备份,少一个铜板,后果你们清楚。我儿将满五岁,到了启蒙的年纪,韩家对我们娘俩不上心,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不能看着他被你们耽误蹉跎。要么你们别供着大房二房的三个小子读书,要么就不能亏待我儿子,一视同仁。那些年老三赚的银钱,我们母子没享受到,日后老太太如果敢厚此薄彼,我可不依。” 话都说到这份上,韩王氏心里气得火烧火燎,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不怕秦氏对自己动手,一旦敢打婆婆,她必定能去里正面前,将这个女人逐出家门。 架不住这个贱人在自己面前吃了亏,会从儿子孙子身上找回来。 关键下手没个轻重,心狠手辣。 韩王氏嫁进韩家这么多年,从没如现在这般憋屈。 其他人心里自然也愤怒,奈何打不过,只能认怂。 “限你们明晚把我的东西送过来,不然的话……”视线在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儿孙可能要受些皮肉之苦。” 韩大牛等人禁不住后退两步,心里舍不得钱财,却也不愿意被打。 “我们母子在你们手里吃了四年半的苦,我也不是个心狠的,你们全家把这四年半还回来,到时候就可以分家,不然就凑够二十两银子补偿一下,现在分家也可以。” 韩王氏差点没跳起来,“二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秦鹿轻笑,“如你所见,我现在正抢着呢。明晚那二十两嫁妆,包括布匹和糟蹋的衣裳,必须得送到我眼前。迟了,我打断韩大牛的腿。” “现在,去准备早饭,我饿了。” 握着儿子纤细的手腕进屋,当着众人的面把房门关上,隔绝了众人敢怒不敢言的嘴脸。 ** 韩镜全程一副呆呆的样子,以免被旁人发现异常。 进屋后坐下,看着母亲将破旧的被褥给他铺好,她自己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先委屈一下,后天娘带你去县里买新的被褥,等从他们手里拿到钱,咱们就分出去单过。” 幼年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却并没有分家这一说。 前期母亲被韩家折磨致死,草草掩埋。 他在韩家众人手里挣扎十几年,最终考上童生,那之后韩家更不可能分家了。 这群人都想趴在自己身上吸血。 韩镜怎么可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一朝得中探花郎,迎娶高门贵女,短短不到十年,韩家上下无一活口,被他抓到机会,彻底铲除,成了他加官扬名的踏脚石,也算死得其所。 重来一遭,他没想靠软弱可欺的母亲护着,玩阴谋权术,再给这群人加十个心眼也得死。 却不想这个母亲和记忆中的大不相同。 他怀疑自己尚在梦境中,而非重生。 秦鹿没怀疑儿子傻,性格却好不到那里去。 长期处于这种压抑的环境里,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恐怕都得原地爆炸,更别说是个小孩子了。 为今之计,只能尽量的为他创造一个适合的环境,慢慢的改善他的性格。 韩镜保持这种状态,是为了不露馅。 他现在怀疑母亲的身份,如此强势,莫不是真的借尸还魂了? 身体里的“魂”,又是谁? 想到有可能不是自己的母亲,韩镜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当然也仅仅是怀疑,目前还没有找到什么证据。 他觉得自己可能回到了“不存在”的幼年,否则韩家上下,不可能被母亲如此强势镇压而没有任何怀疑。 韩镜对母亲的感情不深,中间六十年阴阳两隔,年幼时的那点记忆,除了痛苦没剩下别的。 第6章 掀桌子 厨房里,三个妯娌和韩王氏聚在灶台前忙活。 “娘,你说那真的是弟妹吗?”小王氏之前被打过,她对秦氏的怨念最深。 迫切的想找到秦氏的错处,好将人轰出去。 她是韩王氏的亲侄女,嫁进门这么多年,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从来只有她欺负秦氏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对方骑到自己头上来。 韩王氏耷拉着眼,她心里也焦躁,却没有任何办法。 首先是想着怎么把秦氏的嫁妆凑齐,这点就足以让她心疼到滴血。 她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目前手里也存下了百八十两银子。 这其中虽说有大半都是这么多年老三打猎赚来的,但是韩家没有分家,银子就必须攥在她的手里。 当年要不是秦家条件好,看不上之前的老房子,韩王氏是绝对不会花小五十两银子盖新房的。 “大嫂,你的意思是……”高氏话说一半,屋子里的女人都听明白了,“不会吧,那也太吓人了。” 小王氏翻了个白眼,“弟妹别不信,你想呐,之前秦氏啥样,现在是个啥样?这完全变了个人,没问题才怪。” “四弟妹你啥想法?”小王氏迫切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同。 韩家老四不叫四牛,或者是之前叫这个名字,早些年去县里码头做挑夫,因为长得白净,娶了徐氏,算是半个上门女婿。 徐氏每年年底回来,一直住到来年的入夏,给二老过完生辰,和丈夫一块返回县城。 刚开始韩王氏也不给徐氏好脸色,最疼爱的小儿子,给人做了上门女婿,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后来徐家那边给东西多,每年还有五两银子,韩王氏这才对徐氏有了好脸色。 至于老二媳妇,则是因为韩王氏当初做了个梦,梦到一只金灿灿的大鸟飞来他们家里,没几日就知道二儿媳怀孕,母凭子贵,地位和小王氏差不多。 这三个儿媳都有优势,韩王氏的婆婆尊严,自然而然的压到了秦氏的头上。 谁让她娘家都不要她了呢。 “都闭嘴吧,知道了又咋样?”韩王氏不耐烦的呵斥一句。 三个儿媳妇面面相觑,不再言语。 ** 韩镜从茅房出来,看见母亲正在擦拭桌椅。 如枯骨般消瘦的背影,让他眼眶微微发热。 哪怕他对母亲的印象很浅,就只是这层身份,也让他不免上了心。 “狗蛋,娘交给你一个任务,好不好?” 韩镜:“……” 狗蛋这个名字,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摘掉。 多少年了,他早就忘记曾经还有这样一个贱名。 三十多年来,所有看到他的官员,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喊一声“相爷”。 秦鹿也没指望儿子给他回应,笑容温暖的看着他,抬手揉了揉他洗漱的头发。 “从明天开始,你就在家门口坐着,等……一只猫,或者是小狗,能主动凑到你面前咱们就养着,好吗?” 韩镜不解,瞪着疑惑的大眼睛看着母亲。 秦鹿被他的小眼神看的心中一片柔软,“遇到后,你就会知道的。” 他没拒绝,沉默点头答应下来。 孩子这般乖巧,秦鹿不知名的母爱顿时有些泛滥。 “中午别吃太多,晚上给你洗个澡。” 这小家伙全身脏兮兮的,衣服鞋子也已经破烂的看不出本来模样。 秦鹿多少有些洁癖,能忍一个晚上,挺不容易的。 韩镜现在全身无力,他知道这是长期忍饥挨饿造成的。 结果眼前的女人居然让他别吃太多,不像话。 大概是看出了儿子的委屈,秦鹿轻笑:“你的身体很虚弱,长期的饥饿让你的胃功能遭到破坏,不能吃太多,否则大概率会呕吐。最近几日,咱们先用稀粥养养胃,逐渐加餐。” 韩镜点头,他确定,这不是他的母亲。 有的词他都听不太懂,母亲这位不识字的人更加不可能了。 不懂却能理解。 正午的日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温柔落在床铺上,清扫干净的屋子带着淡淡的暖阳味道。 哪怕此处简陋至极,比不得他雕栏玉砌的祥符奢华尊贵,此时的韩镜也不免感到一丝丝的安定。 这是在未知名世界里,第一次产生了踏实的想法。 母子俩来到堂屋,一进门看到韩家人已经围坐着吃午饭了。 漆黑的瞳孔染上一抹笑意,秦鹿道:“诸位,吃的可好?” 韩王氏知道秦鹿不会对她动手,而且心底对于这个儿媳妇的观念,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改变。 即便知道现在的她不好惹,却还是会选择性遗忘对方现在的态度。 “吃饭都要人喊,你当自己是少奶奶?” 韩镜在旁边,脸色铁青,只是因为人黑瘦黑瘦的,根本看不出来。 韩家其他人见此,深感畅快。 让她嚣张,一点吃的都不给这母子留。 “哗啦——” 伴随着凳倒桌翻,以及众人的尖叫声,碗筷落地摔碎。 “你想干什么?”韩老头怒视秦鹿,他很少发怒,但凡生气,即便是最耍滑刁钻的韩大牛都得怂成软蛋。 秦鹿无视对方的态度,站在门口抱臂观望,一副闲适姿态。 “吃饭不能喊我们母子?”这群人的脑子,僵尸看到都要失望吧,“前面几年,我独自给你们做一日三餐,哪一顿饭没有挨着喊你们,现在到我了,你们就觉得没必要?” 一把抓过韩二牛,攥住对方的手腕,轻施巧力,对方直接跪趴在地上,手臂也被扭曲到后背,整张脸趴在饭菜汤里,瞬间狼狈。 抬脚踩在韩二牛的后背上,微微用力碾压,就听到对方凄厉的惨叫声。 “疼,你个贱人,啊——疼疼疼,松手,不是,弟妹,弟妹……” 现场的人瞧着这一幕,尤其是昨晚被打过的韩大牛夫妇,更是依偎在一起不断后退。 他们心生悔意。 早知道就叫一声了,现在好了,午饭谁都别吃了。 “你放开我爹!”二房的小子韩永顺冲上前,挥舞着手臂撒泼。 秦鹿伸手攥住这小子的脖子,将人拎起来。 小孩子双腿用力踢打,很快整张脸涨的通红。 高氏见此,心疼加愤怒,冲上前想要把儿子抢走。 秦鹿这边一个回旋踢,一脚揣在高氏的肚子上,高氏这边打着旋摔飞出去。 第7章 分家 “我说过,在你们韩家饱受屈辱的这几年,你们必须给我加倍偿还。” 松开手,韩永顺跌落在地上,此时他也顾不得救父亲了,双腿捣腾着向后磨蹭,再也不敢靠近。 见众人的目光闪烁中带着恐惧,秦鹿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还有第二条路。” 韩老头忍着怒火,道:“你说。” “把我的嫁妆以及这几年在你们家遭受到的委屈,折合成现银五十两,我就带着狗蛋离开韩家。” 提到钱,韩王氏差点蹦起来。 “五十两,你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大家子,你怎么这么狠毒。” 农户耕作,每亩地每年能剩下半两银子都是谢天谢地了,幸亏这还是自家的地,如果是佃农,别说存钱了,够不够吃都不好说。 这贱人倒是想得美,张嘴就是五十两。 “我不在乎!”秦鹿耸肩,扭头看向徐氏,“昨天大房,今天二房,明天……” 徐氏家境好,从小就没吃过苦,说是嫁到了韩家,实则韩老四算是入赘。 如果她在韩家被打了,徐家那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从秦鹿身上讨不到公道,自然会扭头对准整个韩家。 韩老头不傻,脑子转了几圈就想明白了。 “给她!” 韩王氏愕然的看着丈夫,“你说啥?” 给她?疯了吗? 那可是足足五十两银子。 虽说家里的确有,可是让韩王氏给秦氏一个铜板,都能要了她的命。 一下子拿出五十两,和逼死她有什么区别? 韩老头看出来了,现在一大家子谁也奈何不得秦氏。 真让她一天三顿的欺负儿孙,哪怕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韩老头,也会心疼。 还不如舍掉一些银子,把他们母子赶走。 “舍不得?”秦鹿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二十两是我的嫁妆,二十两是这几年里对我们母子折辱的补偿,余下的十两才是分家数目。这套房子有大半都是韩老三赚来的,他死了,你们就想把他婆娘孩子往死里折腾,如果不想要脸,我不介意给你们扒下来。” “而且……五十两银子买你们韩家的太平日子,我觉得很值。” 她碾了碾韩二牛的脑袋,听到对方的惨叫,笑的如风般温柔,“你说呢,老太太?” 如果不是为了狗蛋的心理健康,她不介意在韩家住着,每日里可以练练拳脚,何乐而不为。 可惜狗蛋那孩子的心理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四五岁的孩子本应该是鸡飞狗跳的年纪,他却沉默的好似自闭儿童。 韩家这个环境,对他来说必须得舍弃。 “取钱来。”韩老头现在一刻都不想看到她。 韩王氏即便心疼的滴血,却也不敢当面违逆丈夫,只能如丧考妣的进入里间,取来了银子。 “老大,你去请里正和族长他们过来做个见证。” 韩老头不相信秦鹿带这个孩子能活下去。 长辈还在,他们母子就被分出去,东桑村这对母子是指定待不住的。 不管长辈如何,始终都要敬着。 韩大牛被点名,回过神来就冲了出去。 这个贱人连公婆都没放在眼里,如果还让她留在韩家,他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就刚才秦鹿把二房给教训的那个熊样,他在旁边看的都发抖。 这特么的压根不是秦氏,指定是在昨天晚上,被厉鬼附身了。 真是如此,就应该早点把人请出去,继续留在韩家,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活路。 那个贱人可是连孩子都不放过的。 韩大牛只想到了自己的感受,却忘记了他们一家子是如何折磨秦氏母子的,连狗蛋这个孩子也没放过,甚至多次濒临死亡。 ** 韩水生要分家,里正和族长以及几位族中叔伯都来了。 一般群居性族群分家,都需要族长在场,这也是为了公平公正,防止日后出现不必要的纠纷和麻烦。 前后不到一刻钟,几位族中长老前后脚抵达,背后还跟着二三十人,多是这些族老的家眷晚辈。 “水生呐,怎么想着要分家?传出去让旁人怎么看。”开口的是族里辈分较大的一位了,韩老头见到了都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族伯。 “唉……”韩老头无奈的摇头叹息,“让族伯看笑话了。” 老者也没多问,终究只是来做个见证人。 但凡没有闹得太厉害,也走不到分家这一步。 既然把他们请来了,也就代表着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里正和几位族老坐在堂屋里,院子里也聚集着不少的族人。 “这大牛家怎么就突然要分家了呢?” “谁知道,背后肯定有门道。” “我听说这次只把三房分出去,其他的不分。” “啥?这是不给三房一点活路了?啧啧……” “这些年三房母子俩不好过啊,那几个小子逮着三房的狗蛋可劲欺负,前两天我亲眼瞧着狗蛋被三个兄弟推进栓子家旁边的水坑里,要不是山根子路过把人捞上来,说不定人就没了。” 韩家的事不是秘密,韩永平兄弟仨欺负狗蛋人尽皆知,不说只是觉得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插嘴别人的家事。 秦氏瞧着话不多,跟个闷葫芦似的,收拾家里却是一把好手。 再加上她给韩三牛留了后,在韩家怎么着也不能过的那么惨,说到底还是这一家子人不厚道。 现在竟然想要把人给分出去,而且只分这么一家,不免耐人寻味。 韩老头也想到了后果,他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谁家没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屋里,里正得知这次只把三房分出去,微微皱眉,心里觉得韩水生的做法很是不厚道。 “水生,你这样会让人说闲话的。”三房没了男人,而且秦氏为老三守了寡,还生了儿子,放到谁家也不能这么做。 韩老头哑巴吃黄连,倒是想把秦氏贬低以彰显自己的好名声,可惜不敢。 就连分家的文书,他也不敢胡乱写。 万一递呈到官府,惹得秦氏恼怒,一纸诉状告到衙门,他们家就要面临着灭顶之灾。 “是三房想要分出去的。”多的他也不敢说。 这边,一位族老开始写分家文书,当听到韩水生说分给三房五十两的时候,秦鹿笑了。 韩老头眼皮子跳了几下,心里也跟着打鼓。 “是三十两,老爷子别写错了,那二十两是我的嫁妆。” “……” 她的话,惹来在场人的嘀咕,在座的几位族老和里正却很快反应过来。 看向韩水生等人的眼神都带着质疑和不悦。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名誉受损的可不仅仅是韩水生一家,他们整个村子都可能被人看轻了。 庄户人家几乎没有贪墨儿媳妇嫁妆的事情发生,其主要原因是嫁娶几乎没什么嫁妆,好点的就是准备几套新衣裳,打个银镯子。 像秦氏这样,娘家给二十两银子的嫁妆,四里八乡都难见到。 结果韩水生一家,居然把儿媳妇这么多嫁妆给吞了? 纵使如韩王氏这般刁钻的泼妇,此时也不由得红了脸,羞愧的退回到里间,不敢面对在场的众人。 外边的人窸窸窣窣,不用听也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 想到日后出门被人指指点点,韩家婆媳都觉得如芒在背。 徐氏低垂着头,不去看婆婆和妯娌,心里对婆婆却产生了埋怨。 家里明明过的不差,至少能吃饱喝足,却动了儿媳的嫁妆,说破了天也是做婆婆的无德可耻。 她的嫁妆比秦氏要多出几倍,好在嫁妆都放在县里的宅子,没有带来韩家。 料想婆婆也是不敢的,她是独女,现在生了女儿,一旦婆婆对她不好,爹娘那边自会为她讨得说法。 第8章 丢脸 一位族老张张嘴,表情也透着尴尬。 抬起手,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韩水生,“你呀你,这不是糟蹋我们一族的名声嘛。” 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的,一旦传扬出去,以后谁还敢嫁到他们韩家来。 女子嫁妆属于本人,这可是朝廷律法明文规定的,不管告到哪个官府,都是毫无争议的事情。 倒也不是没有婆家动媳妇的嫁妆,那也得把媳妇给笼络住了。 韩家呢? 韩老三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结果这一大家子往死里磋磨。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们这是吃准了秦氏不会反抗? 韩水生爱面子,这几乎是男人的通病。 昧下儿媳妇嫁妆这件事,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了,他只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当然这事儿怪不得旁人,也是韩老头对秦氏的忤逆不喜,想着钱怎么样都留不住,故意没有说清楚,至少分家的时候在外人面前,也能长长脸。 放眼整个村子,有谁分家,做父母的能分五十两银子给儿子儿媳的。 本以为秦氏不会闹起来,却不想她压根就没准备平静的离开。 韩老头微微眯眼,看向秦氏的眼神都带着钩子。 他就不信了,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傻儿子,能混出什么名堂。 离了韩家,孤儿寡母带着五十两银子的巨款,岂不遭歹人惦记? 不得不说,因为秦氏害的韩家上下颜面尽失,韩老头已经有了盼着秦氏母子死掉的念头。 本身他对家里的事情都不太上心,在韩老头心里,韩大牛才是最重要的,作为长子日后是要给他们养老的。 韩老三没了,自然指望不上,对秦氏极其狗蛋这个孙子,也就不太在意。 身边活泼可爱的孙子有三个,整天爷爷长爷爷短的,比起狗蛋这个一脚提不出两个屁的闷嘴葫芦,哪个讨喜不言而喻。 里正极其韩家族老也没想着游说,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脸也丢了,哪怕秦氏不想离开,这老夫妻也不会再留下他们母子。 故此,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 秦鹿带着儿子回到屋里,想不到中午刚收拾好,连一个囫囵觉都没谁,这就得搬走了。 她倒是想带着儿子走的远远的,试图给儿子一个更好的环境,远离现在的人际关系。 奈何如今交通设施落后,路费极高。 她能承受得住颠簸,狗蛋这小身板却不行。 “儿子,咱们今晚去县里客栈住着,好不好?” 韩镜点头,他是无所谓的。 能离开韩家自然最好不过,现在分家了,眼不见为净。 现在他只对“母亲”感兴趣,想知道这具身体里的魂儿,到底是谁。 环顾屋子,娘俩在韩家真的没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是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掰着指头数一数,只有狗蛋用的被褥了,那也破的不成样子,里面的棉花早已结块发硬。 “被褥不带了,咱们轻装赶路。” 揉揉儿子稀疏发黄的头发,笑容温暖。 从被子上撕下一块破布,把五十两银子卷起来,绑在腰上,拉着狗蛋的小手走了出去。 秦氏在东桑村没什么关系好的人,这几年几乎都在家里操持家务,其余的时间也是独自一人上前打猪草,因为她本身性格内向,再加上韩家常年的欺压,很少说话,自然也没人和她亲近。 族里的人看到他们母子出来,手里压根就没带东西,窸窸窣窣的议论起来。 “我陪嫁的时候,兄长找巧匠为我打造了一张拔步床,分家带不走,你们有谁想要的我可以便宜卖给你们。当初花了十二两银子,现在我只要你们八两。” 那张床肯定是带不走的,但是秦鹿也不想便宜了韩大牛。 小王氏听到这话,顿时急了。 “弟妹,你这是干啥,就算分家了,咱们也是妯娌,那张床我们用了好几年了,你……” “分家是因为恶心你们,我的陪嫁,你们用了好几年就成了你们的了?”秦鹿淡淡瞥了对方一眼,“舍不得就出钱买走,否则就免开尊口。” 在场的人有人回忆起当初秦氏嫁过来的场面,其他的不说,就是那张拔步床已经让不少人吃惊了。 新嫁过来的媳妇倒是不清楚,却也产生了兴趣。 只是还不等这些人开口,韩老头那边倒是先出声了。 “我们买。” “他爹!”韩王氏尖叫制止,“你说啥呢。” 买什么买,给了她五十两银子了,就那么一张床,留给韩家又怎么了。 这小贱蹄子,怎么如此恶毒。 韩老头眼神冷冽的盯着妻子,看的韩王氏都有点发懵。 “给她钱。” 韩王氏心里再愤怒,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驳了丈夫的面子。 最后只能去里间去了银子,不情愿的塞到秦鹿手里。 秦鹿满意的带着狗蛋离开了,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纷纷三五成群的走了。 里正等人倒是不奇怪,韩大牛夫妻俩用了人家的嫁妆,不能白用。 让别人买走那张床,日后谁看到都得嘀咕韩水生一家子,这件事大概率好几年甚至十几年都过不去。 几位族老站起身,语重心长的叮嘱了韩水生几句,最后隐晦的看了韩王氏两眼,摇头叹息的走远。 等家里没了外人,韩王氏瘫软在椅子里,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没了……”嘴里呢喃低语。 家里存了这么多的银子,一下子就被那个贱蹄子带走了一小半,让她越想越心疼。 只恨不得冲出去,把秦氏带走的银子抢回来。 小王氏心里也不痛快,毕竟秦氏的那张拔步床真的很漂亮。 听说是当初秦家兄长找的一位家里做木材生意的同僚,采购的好木材,找巧匠打造的。 别说是东桑村,就是放到县城里那也是很少见到的。 毕竟连徐氏看了都觉得稀罕。 床是留下来了,却硬生生的掏了八两银子。 那可是八两呀,他们一大家子每年也不过二两银子的开销。 “娘,您喝水。”小王氏给婆婆送了一杯水。 韩王氏心里火气大,本想撒撒火的,看到是侄女,心思转变,只觉得侄女贴心。 “还是你心疼我。”端着茶杯喝了两口,噙着泪抽噎两声,“我是缺了他们吃的喝的了?他们娘俩心够毒的,那可是小六十两银子呀,哎哟哎哟……” 可能是被气的狠了,捂着心口哼哼唧唧。 小王氏见状,招呼两弟妹上前伺候着韩王氏进了里间休息。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第9章 离开 秦鹿带着儿子来到村口,没看到什么人。 后天才是县城里赶大集的日子,在平时村民几乎很少外出。 韩镜任由母亲领着,迈着小短腿跟在她身边。 秦鹿已然放慢了脚步,看着脚下的黄土路,因为鞋底早被磨得太薄,每走一步都硌脚。 “去县城走路可能要到半下午,你走得慢,靠你自己走,我们到了可能会遇到宵禁。”上前一步,背对着儿子弯下腰,“上来,娘背着你。” 看着眼前半蹲的瘦弱身形,韩镜沉默片刻,慢慢的趴了上去。 他或许是不喜欢母亲的,甚至心底深处还有些痛恨。 这种隐晦的恨,随着年龄增长,愈发清晰。 韩家其他的三个堂兄弟都有父母护着,他的父亲不在了,母亲却对他的痛苦毫无帮助。 每次被韩家人欺负,除了哭没有任何作用。 刚开始可能会寄希望于母亲,想着她能帮自己讨个说法。 时间久了,年幼的他也渐渐明白,母亲自身都难保,他说再多也只是让人看笑话。 他不是个普世意义上的好人,心里对母亲怀有怨恨,却在后来不允许儿子儿媳忤逆于他。 如果韩镜出生在现代,他可能会明白自己的做法叫“教育缺失”。 母亲的脚步很稳,走路的速度不急不缓,他趴在母亲的背上,侧头看着缓缓略过的景象,眼神平静到近乎冷酷。 “到了县城里,咱们先在客栈住两日,娘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咱们租一套,再送你去启蒙。” 往上颠了颠儿子,别看这小孩子没几两肉,还有点压手。 毕竟她这具身体的状况也不算好。 “到时候再养一只猫或者是狗,这样还能陪着你玩。” 韩镜脑袋磕在母亲的左肩上,看着旁边缓缓略过的景色,幼年时的痛苦似乎在一点点的离他远去。 他在后来,是恨过母亲的,恨她生了自己却让他备受欺凌。 可是他似乎忘记了,背着自己的女人是个成婚不足两年便失去了丈夫的可怜人。 他的恨意不应该针对自己的母亲,而是害的他们母子苟延残喘的韩家人。 “谢谢娘!”他对猫猫狗狗的没兴趣,只想尽早启蒙,早些取得功名,让母亲过上富贵安乐的生活。 明明活了六十多岁了,面对母亲,心里还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激动,心性似乎也年轻起来。 她的呼吸平缓,走了快半个时辰,频率依旧没有多大的起伏。 韩镜在母亲的背上睡了一觉,睁开眼后,要求自己走路。 身体还未康复,至今额头都带着低烧,记不清多久没生过病了。 母亲的手冰凉,拉着自己却让他感受到了力量。 两人早上没吃饭,期间闹分家,到现在都午后了,早已饥肠辘辘。 距离县城还有近一个时辰的脚程,韩镜被饿的头晕眼花,也只能硬撑着。 秦鹿察觉到他的疲惫,弯腰再次把他抱在怀里。 若是寻常,她是不会如此溺爱孩子的,现在他还是个病号,可别累狠了病情加重,孩子遭罪做母亲的也跟着折腾。 “娘……”韩镜微微挣扎,背着还好,抱着就很尴尬了。 秦鹿轻拍他的后背,“你还病着,别乱动。” 呼,呼,呼…… 她的呼吸声低缓,听着让韩镜困顿骤起。 无法抵抗这具身体带来的虚弱感,只能忍着羞耻,靠在母亲的肩膀缓缓睡去。 感受到儿子的重量,秦鹿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那个女人的确挺狠的,有魄力将十月怀胎的骨肉交到自己手里,却没决心回来和韩家你死我活。 一个人可以坏,可以毒,可以懦弱,可以无能。 既然做了父母,最起码你要护住自己的孩子。 也不知走了多久,双腿逐渐变得麻木,只靠着本能机械性的向前走。 粗粝的碎石磨破了脚掌,在走路的地方留下斑点殷红。 视线尽头,出现了一座朦胧的城门。 走了这么久,秦鹿的大脑里好似安装了一部搅拌机,疯狂转动。 心脏与鼓膜的跳动都听得越来越清晰。 喧闹声惊醒了韩镜。 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城门,母亲身上的汗味随着呼吸窜入鼻翼,并不好闻,却让他安心。 “娘,放我下来。” 这次秦鹿没有拒绝,放下儿子,两人手拉手入了城。 战时,人员两地走动需要身份文书,平时本国百姓在各大城县走动则不需要。 出国是必须要有通关文凭的。 在古代,交通落后的情况下,也很少有百姓远途跋涉,成本太高,大部分人承担不起。 母子俩入城后,就近找了一家面摊。 “两位吃点什么?”开面摊的是一对中年夫妻。 秦鹿揉着饥肠辘辘的胃,“来两碗汤饼。” “好嘞,稍等。” 女人麻利的开始下面,老板手持长长的木筷搅拌。 不多时,两碗面送到他们面前。 秦鹿:“……” 好家伙,真的只是面,就是水煮的,里面没有任何的添加。 别说浇头了,就算是小菜也没有。 心里感慨着,下手的动作却不慢,递给儿子一双筷子,她这边也端着碗开始进食。 老板娘在旁边看着他们,娘俩瞧着就很落魄,且瘦的可怜。 身上的衣服甚至单薄,这样的天儿,大部分人还没有褪去棉衣,这娘俩却只是穿着单衣,还有密密麻麻的补丁。 唯一让她意外的是,两人用饭的神态举止很赏心悦目,似乎是有教养的人家出来的。 一碗面下肚,极大地缓解了收缩疼痛的胃,秦鹿放下筷子。 喝了杯水,狗蛋还有半碗。 起身走到摊主面前,道:“大嫂,这附近可有租赁房屋的?” 老板娘是县城人,在这里开面摊有十好几年了,接触的人不少,消息应该是很灵通的。 听秦鹿的话,老板娘沉思片刻,“他爹,你说呢?” 老板国字脸,五官端正,瞧着就是个厚道人。 “李家在江边不是有套宅子,之前住的是客商,年前刚搬走。” 老板娘听后,连连点头,“对对对,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大妹子你要租房子?” “是啊,我儿子也到了启蒙的年纪,村里没有私塾,带他来县城里看看。” 第10章 落脚 说真的,听到秦鹿的话,老板娘很意外。 明明眼前的母子破衣褴褛,连棉衣都没穿,可见家里条件并不算好。 即便如此,这个瘦骨嶙峋的女人也要送儿子读书,可以说是个好母亲了。 老板娘也是做母亲的人,深有同感,自然也热情了三分。 “李家住的和我们家不远,现在客人不多,等你们娘俩吃完,我带你们过去问问。” 秦鹿赶忙道谢:“如此便有劳大嫂了。” 也是运气好,省下了住客栈的钱。 韩镜一碗面下肚,多少有些撑,不过饿的时间太久,嘴巴仍想再吃些什么。 饮下一杯热水,先前寒冷的身体已经转暖,手脚也跟着热乎起来。 起身跟在母亲身边,在老板娘热情的招呼中,娘俩跟着她往县城的中心方向走去。 “李家小有家产,李夫人娘家是隔壁县的,嫁到咱们华阳县……”老板娘道:“大妹子你是咱们县里人吗?” 秦鹿点头,“我们是华阳县下边的村子的。” “哦,那就是自己人。”老板娘言语爽利,步伐利索,“娘家富裕,给闺女的嫁妆就丰厚。这不,李夫人嫁过来,娘家直接在这边买了铺子和宅子,平时那宅子一直都租给外人。” 一路上老板娘的嘴就没停过,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 从李家说到张家,再从张家掰扯到王家。 一刻钟后,三人来到一座相对宽敞的地段,看到其中一座宅子,外边写着“李府”。 老板娘上前叩开门,开门的是一个略显老态的男人。 “谭家娘子,来找夫人吗?” “李管家,这次是来办正事的,夫人在家吗?” “在,里边请。” 偏僻县城,倒是没有那么多繁琐的规矩,甚至都不需要通报,三人便进了府门。 一路来到后宅,在后堂见到了李家夫人,是个面相慈和的中年女子。 “七娘怎么过来了,这个时辰不是在忙吗?”李夫人招呼老板娘的动作很熟络,一看就是相处久了的。 老板娘在旁边坐下,指着秦鹿母子道:“这娘俩想着要租房子,正好问到了我,我就想着你那宅子原来的租客是不是退租了?” 李夫人打量着秦鹿,眼前的母子俩真的很狼狈,衣服上的补丁有几个还叠着好几层。 倒春寒的日子里,两人穿着单薄,一看就是可怜人。 “我这宅子价格稍稍有些贵,每年需要三两租金,小娘子觉得合适吗?”李夫人肯定需要提前说一声的,毕竟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有钱的主。 秦鹿对这个年代的物价没有概念,反倒是韩镜微微皱眉。 这个价格的确是有些贵,三两银子可以购买六石大米了。 按照现代的换算,可以买一千一百多斤。 李夫人继续道:“是有些贵,也是因为宅子很宽敞,堂屋五间,还有四间厢房,三间倒座房。” 韩镜松开眉,这个价位的话倒是合适。 大盛朝的银两购买力很高,上等的猪肉只需要二十文钱一斤。 华阳县地处偏远,就李夫人的这套宅子,至多六十两就能买下来。 他倒是有心让母亲租赁一套小点的宅子,毕竟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房屋多了反而显得空旷。 秦鹿这边却觉得很合适,“我们暂且先租赁五年。” 李夫人稍稍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真的能租得起。 “也好,我让人写一份租赁文书。”李夫人交代了身边的丫鬟一句,笑道:“我这边就不收你的押金了,日后你们母子若是不想租了,我可以把租金适当的退还给你。” “多谢夫人。”秦鹿微微屈膝道谢。 前后不到半小时,秦鹿带着租赁文书,领着儿子走出李府。 李夫人交代了身边的丫鬟带她去宅子,老板娘则留在李家聊会儿天。 ** 送走李府的丫鬟,秦鹿领着儿子走进宅子。 绕过影壁,是宽敞的院落,西边还栽种着一颗金桂,旁边是一口井,日后取用水很方便。 屋子里打扫的很干净,也有简单的家具,推开后窗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江面,三五艘货船悠哉飘过。 “一间会客厅,左边两间是你的,右边两间是我的。”秦鹿领着儿子来到左边的屋子,里面是卧房,外边则是作为儿子的书房。 韩镜对这里还算满意,比起前世这个时间,已经非常幸福了。 “外边是厨房和杂货间,倒座房日后给下人用。” 韩镜:“……” 他的亲娘还真敢想,是不知道现在的行情吗? 除非是落魄到走投无路卖身为奴的,那样还能一个铜板不花白得一个仆人,这样还得发放月钱。 如若是从牙婆牙公手里买人,死契的话最便宜的都不会低于十两。 在大盛朝,死契的下人是没有任何权利的,即便是被主人打死,也见怪不怪。 “走吧,出门买几套被褥,我们要在这里生活五年。” 韩镜任由母亲拉着走出家门,“五年后呢?” 他还不到五岁,五年后也将满十岁,难道那个时候还要搬走? 搬到哪里去? “别板着脸,好像小老头。”食指在他眉心轻点一下,“五年后咱们或许要去更繁华的府城了,有可能住到京城。” 拂开母亲的手,韩镜道:“科举是要在祖籍地的。” 京城里一些官宦子弟,想要靠科举入仕,也需要返回祖籍地。 作为权势滔天的首辅,他的儿子是靠着他进入朝堂,并未参加科举。 长子性格圆滑,在官场如鱼得水,临死的时候已经做到了三品侍郎,若非自己还在朝中,儿子还能更进一步。 非是害怕朝臣反对,而是不想让自己的党羽心寒。 六部中,刑部,吏部,兵部和户部尚书,都是他的学生,礼部和工部是清水衙门,这两个部门的尚书都是清名昭昭的人物,韩镜没有机会对他们下手。 若想让儿子更进一步,就得让他取代自己的学生,韩镜还没有那么傻。 儿子嘛,早晚都能取代自己的位置,何苦为了既定的结局,让自己人心生嫌隙呢。 第11章 狗蛋狗蛋狗蛋狗蛋 娘俩买的被褥多,店老板干脆给送货上门。 另外秦鹿还买了米面粮油等各种调味料,满满当当的返回家中。 作为分家后第一顿正经的饭菜,秦鹿肯定是要好好的准备一番。 韩镜跑到门口,坐在门槛上发呆,顺便等着流浪的猫猫狗狗养一只。 他算是明白了,娘是觉得他可能有点傻,以防乱跑丢了死了,专门给他找事情做。 厨房里,秦鹿揉面切葱花,晚上准备做葱油饼,顺便炒俩菜。 大盛朝的饮食文化很贫瘠,各种调味料少的可怜,可惜她没有系统空间之类的作弊器,否则何至于如此捉襟见肘。 至于辣椒,本土肯定是有的,只是并未被人发现且食用。 以后有机会,她会到处去走走看看,希望能找到辣椒。 厨房里有两个灶台,不过其中一口大铁锅不见了,想来是被上一任租客带走了。 韩镜坐在家门口,看着前边偶尔经过的路人,想着接下来的规划。 母亲是肯定要送他去私塾的,华阳镇有两家私塾,松涛和三问。 松涛私塾的先生是一位举人出身,进士数次不中,也因为年龄渐大,且发现儿子颇有读书天赋,故此放弃了科举,回到祖籍华阳县开了一家私塾。 三问私塾的先生则是一位秀才,开设私塾的时间比起松涛私塾要久一些,上辈子韩镜就是在这家私塾入读。 三问的生源不多,在束脩差不太多的情况下,很多父母更愿意把孩子送到松涛私塾,毕竟举人就是比秀才惹眼。 曾经里正也想送韩镜去松涛的,却被告知当年的生源已经够了,只得选择了三问。 他倒是不在乎去哪里,只要能读书,地狱他也受得住。 这次他也没打算去松涛,会直接选择三问,离家也近,只隔着两条街,穿过斜对面的胡同,走几步路就到了。 “……” 一股诱人的香味随风飘来,起身来到厨房,入目的就是圆圆的且表面金黄的饼,上边还有翠绿的葱花点缀,煞是好看。 现在已经是卯时,天色已经黑了,幽幽的灯烛发出黄色光晕,温暖柔和。 “饿了?”秦鹿看了儿子一眼,将最后一张饼放到竹篮里,“再做个菜咱们就吃饭。” “我帮娘烧火。”走上前,在灶膛前坐下。 秦鹿将猪肉切片,豆腐切块,锅中到油开始煸炒肉片。 “为什么要用‘帮’这个字眼?这不仅仅是我的家,还是你的,理当需要我们共同维持。狗蛋,有些事情你可以不做,却不能不会。比如下厨,男孩子学会做饭,是很有魅力的品质。” 韩镜非常不赞同,“君子远庖厨。” “你这是把你老娘当傻子?”秦鹿挑眉,似笑非笑,“此话出自《孟子》的《梁惠王章句上》,是劝解齐宣王施以仁术,少用来糊弄我。” 听到她说的头头是道,韩镜觉得身边的母亲,或许真的不是自己前世的母亲了。 “还未启蒙便知晓这个典故,我儿子是个聪明的,日后肯定能青云直上。” 仰头看着母亲,母子俩视线碰撞到一起,她眼神带着浅浅的笑。 韩镜好似被发现了什么秘密,装作若无其事的挪开。 白菜豆腐汤出锅,韩镜捧着一碗汤走到餐桌前坐下,一口葱油饼咬下去,外酥里嫩,咸香味十足,好吃到要命。 如此奇特的做法,也是韩镜第一次见到。 大盛朝的饮食习俗算是比较多样的,只是饼类就包含太多种,下午入城后他们吃的就是汤饼,只要是面粉做出来的,统称为“饼”。 眼前这种口感丰富的葱油饼,美味到让他放不下筷子。 秦鹿也没想着靠一两句话就改变儿子的看法,毕竟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小朋友。 也幸亏年纪小,未来还是有很长的时间改变他固有的思维。 ** 一场霜冻降下,秦鹿直接被冻醒。 外边天色还未亮,摸摸索索着想开灯,手指触及到略显粗粝的木制墙面,才反应过来。 没了困意,掀开被子起身,隔壁的儿子房中还没有动静。 推开后窗,远处江面雾蒙蒙的,偶尔能听到雀鸟叫声。 在庭院里打水洗漱,寒风吹过脸皮瞬间紧皱,得空需要自制润肤霜才行。 来到厨房,抽出一根筷子,三两下将一头长发挽起,开始准备早饭。 昨天她买了两石米,早上熬点粥,再配上昨晚的剩菜剩饭就可以。 今天得去县城里看看私塾,儿子快五岁了,已经到了启蒙的年龄,不能继续耽误下去。 “娘,现在还不到卯时。” 韩镜起床后,看到厨房里飘出来的热气,不赞同的走过来。 “不到卯时?”秦鹿手上盛粥的动作没停,“还不到五点,是有点早。” “……”五点?这又是什么意思? 反正早饭都做好了,天气冷趁热吃能暖暖身子。 “起都起了,去洗脸刷牙,吃早饭了。” 饭桌上,秦鹿看着外边的白霜,“今年的收成可能会有影响,到时候得多囤积一些米面粮油了。” 韩镜也有预感。 曾经也有过倒春寒的时节,地里的庄稼几乎都冻死了,复苏的早些还能重新种上,但凡时间拖得久了,难免会闹粮灾。 他在朝中任职的时候,每逢天灾会让各地官府开仓放粮,也会派遣钦差到各地巡视,不过就算是自己手里的人,层层盘剥也是无法避免的。 毕竟他韩镜也不是个清官。 在官场呆的久了,很难始终如一的保持一颗初心。 当年踏入官场,他也想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可惜,事与愿违。 虽说也有外界的逼迫,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的选择。 “狗蛋!” 又听到这个称呼,韩镜百般纠结,却又无可奈何。 若非眼前的人是他的母亲,恐怕已经人头落地了。 大概是看出儿子的抗拒,秦鹿忍着笑道:“暂且你还没有合适的名字,娘先这么叫着,等你读了书,可以给自己取一个喜欢的。或者娘给你取个名字?” 韩镜动了动眼睑,“什么?” “韩,韩……”她沉思良久,“韩镜,字正清。” 第12章 狗蛋拜师 韩镜愣住。 眼前的一幕根本就无法解释。 韩镜这个名字是先生给他取的,即便在前世,那也是母亲过世后的事情了。 如今再来一遭,没想到却出自母亲之口。 “娘,字都是在加冠时由长辈赠与,我现在还小,用不上。” 秦鹿反应过来,“那就先放着,二十岁再用。” ** 今天主要的事情,就是带着儿子去找私塾。 华阳县有两家,秦鹿想把儿子送到举人家中,毕竟这位的“学历”高。 韩镜却想着能离家近一些,要去三问私塾。 她在各种意义上,是很尊重别人看法的,仅仅是尊重。 三问私塾离家不到百米,就是一套大点的宅子,私塾在倒座房里,占据了六间屋子。 在门口摘菜的婆婆得知两人的来意,笑着把他们带了进去,这位婆婆是先生的妻子。 “师兄。”婆婆在门口喊了一声。 不多时,一位头发染上银丝的清瘦男子走出来。 “师妹,这两位……” “来求学的。”婆婆笑道。 先生点点头,将母子俩带到旁边的屋子,里面摆着很多的书籍,满满当当。 不等秦鹿踏入房间,便被先生叫住。 “你且在外边等着,老朽须得考校一二。” 秦鹿眨眨眼,随即反应过来,收回那只脚。 婆婆还未离开,秦鹿上前与她闲谈。 “大娘,每一位来此求学的,都要考校吗?” 婆婆摇头笑道:“你可知华阳县除了县学,是有两家私塾的?” “知道,县学不是只有童生试后才能入读吗?”秦鹿对古代的一些常识知道的不少。 “是这样没错。”婆婆道:“整个华阳县,莫说是考中秀才,即便是通过童生试的人也不多,县学目前共有学子不足二十人,其中童生有十之七八,秀才堪堪五六人。” 秦鹿略微惊讶,要知道华阳县的人可不少,且周边的村落有七八个,总人口加起来起码也有小五六万,古代可没有所谓的年龄限制,多少头发花白的老者还在科举考场上挥毫泼墨。 小到十三四,大到五六十的,一起参加考试均是常态。 这么多人,县学居然不足二十,这比例也太悬殊了。 似乎察觉到了秦鹿的心思,婆婆却不觉得惊讶,“华阳县本身处于大盛朝边境之地,不似京畿之地那般注重读书,能有这么些人已然不错了。不过比起县学,松涛书院的学生要多一些,差不多有四五十人。县里的几个秀才大多时都会在那边教书,空闲时间会向赵举人请教学问。” 说到这里,婆婆叹息一声,“师兄只有秀才功名,因年纪大了,身子骨不甚利落,熬不住数日的考试,只得回来开设私塾,教学近十年,方培养出五个童生一个秀才。” 听她的话,秦鹿算是明白了弦外之音。 “大娘是想问,为何我不带儿子去松涛书院,反而来三问?” 婆婆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听出来了?” “如此明显,我又不笨。”秦鹿忍俊不禁,“三问离家***日里遇到天寒地冻,雨雪风霜,他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况且老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儿子不是个笨的,虽然平日里话不多,却很是聪颖。” 秦鹿这番话没有任何依据,她哪里知道自己儿子是否聪明,反正孩子肯定是自家的好。 就算不聪明也没关系,她会给儿子打下一番家业,日后混吃等死也无碍。 至于所谓的啃老,家中无肉才叫啃。 考校的时间足足有半个时辰,就连婆婆都有些吃惊。 书房门打开,白秀才带着韩镜走出来,眉眼舒展含笑,一看心情便极好。 作为几十年枕边人的婆婆见状,顿时笑的合不拢嘴,“看来这个孩子师兄很满意。” 白秀才点头,看向秦鹿道:“这位夫人,令郎虽然年幼,其聪颖是老朽世所罕见,如若能送到松涛书院赵举人身边,恐比留在老朽这里要更加合适。” 秦鹿心里高兴,不过儿子想去哪里,还得看他自己的意愿。 “你说呢?”她问道。 韩镜后退两步,冲着白秀才拱手见礼,“请先生收我为徒。” 意思很明显,他就想留在这里,并不想去松涛书院。 白秀才心内激动,赶忙上前将韩镜扶起,“你当真愿意拜我为师?” “学生愿意。” “好,好好好。”白秀才的胡须都跟着不断颤抖,“我且予你两日时间考虑,若你不再反悔,我便收你为弟子。我白某人开设私塾已有八年,共计学生七十余人,从未收过一位弟子,两日后你再随母亲前来。” 秦鹿看出儿子的坚定,上前两步道:“先生何须再等两日,须知一寸光阴一寸金,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收我儿为弟子吧。” 白秀才当然是一百个愿意,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个秀才,眼前的孩童着实聪颖,悟性极高,如若拜到赵举人名下,更有益处。 怎料想其母更为洒脱,可见并非是“喜攀附”之辈。 白秀才看向韩镜的目光温和慈爱,“你的意思呢?” 韩镜这边干脆跪下,恭敬的向白秀才磕了三个头,“学生韩镜,拜见老师。” “快起来。”白秀才弯腰将他扶起,笑的犹如一朵菊花。 婆婆在旁边掩唇,“今日可是大喜,留在家里用饭吧。” “对对对,师妹快些去买卤肉和点心,再将肃之唤来,我收了爱徒,他喜得师弟,理应好好庆贺一番。” 秦鹿并未拒绝,交代儿子好好听老师的话,她这边陪着婆婆一块出门采办。 婆婆姓姜,其父曾是华阳县令,而白秀才曾经在姜父为官之前拜在其名下,后白秀才迎娶姜氏,多年后定居华阳县至今。 两人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白逢君没什么读书天分,反倒是对作画颇为喜爱。平日里都会带着妻子走遍大江南北,寻找作画的灵感和素材,在大盛朝颇有一二声望。 女儿白轻女远嫁,偶尔互通书信,却极难见面。 白秀才夫妻俩却不觉得有哪里不好,两人目前生活能够自理,凡事看得开。 儿女虽然不经常在身边,却都是夫妻恩爱,做父母的也便放心了。 第13章 再见旧人 鸿生酒楼,白逢君正在与友人把酒言欢。 被白秀才书童找到时,已经酒过三巡。 “少爷!” 见到来人,白逢君便知必然是父亲寻他。 “父亲寻我何事?” “老爷今日收了一名弟子,遣小的出来寻少爷回家庆贺。” 这话倒是让白逢君诧异了。 “父亲收弟子了?” 书童点头。 白逢君顿觉好奇,起身和友人道别,跟着书童匆匆返家。 一路紧赶慢赶回到家中,父亲正在给学生们授课,他不便入内打扰,只得在正堂候着。 听到倒座房里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白逢君却满腹的疑惑。 父亲今年快五十岁了,早年最后一次进京赶考,恰逢暴雨,路遇山石塌方,险些死在泥石流下,最终在考场晕厥,被抬了出来。 那次之后,父亲的精气神似乎大不如前,每逢阴雨天总会感到难受。 后来开设私塾,倒是想培养出几位得意门生,奈何华阳县百姓对于科举并无多少热切,学生并不多,很多甚至读着读着便不来了,只以为识得几个字便好,无需耗费多余的钱财。 再加上县内还有松涛书院,先生还是赵举人,父亲这边就更不占得任何优势。 今日突然说收了弟子,依照父亲的性格,收学生问题不大,只要真心向学,他都不会拒绝。 可是收为弟子,那意义便不同了。 弟子,相当于半子。 外边传来女子的声音,一个是母亲,另一位则很陌生。 他起身走出去,见到母亲正和一位年轻的女子说笑闲谈。 “娘!” 姜氏循声看来,见到儿子后笑了,“呦呦,这是我儿肃之。肃之,这边是你师弟的母亲,秦氏。” 白逢君打量着眼前比自己还要小不少的女子,她的儿子是自己的师弟,自己这边多少有些叫不出口。 “秦夫人!”如此便好。 秦鹿也没想着占人家的便宜,点了点头算是招呼,随后跟随姜氏去了厨房。 母子俩中午在这边蹭饭,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厨房里,饭菜即将做好,那边白秀才也结束了上午的课程。 当看到黑瘦的韩镜被父亲带回来,年过三旬的白逢君只剩无语。 “韩镜,这是你师兄白肃之。肃之,这便是我今日收的弟子,你师弟韩镜。” 韩镜对他这位师兄真的太熟了,是个心胸洒脱之人,对权势名利从不放在心上,只喜欢作画,还好酒。 前世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权掌中枢,惹得天下人无不胆战心惊。 唯独这位师兄放下心爱的画笔,千里奔赴赶往京城,冲到相府劝他爱惜羽毛,切莫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如若旁人当面与他如此放肆,早死八百回了。 可这位师兄,是老师过世后,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并未阻止自己放弃权力,只是担心他的安危,赶赴京师劝他小心,却将自己暴露在他的敌人眼前。 在师兄离开时,韩镜派遣亲信暗中保护,却依旧在半年后被害死抛尸江中。 连同师兄的妻子儿孙,也没躲过。 “师兄!” 韩镜拱手见礼。 白逢君上前,揉了揉师弟的小脑袋,“太瘦了,待会儿可要多吃些,在家中吃不饱饭?” 这番话,和前世一般无二。 韩镜眼眶微热,“我与母亲刚被分家出来,还未养胖。” 白逢君是个不拘泥于小节的人,“看来你在家中过的并不好。” “肃之,休得胡言。”白秀才在旁边吹胡子瞪眼。 白逢君也觉得自己说话不中听,摸摸鼻子,“师兄就这秉性,师弟莫怪。” 白夫人从外边进来,手里还端着菜,“好了,用午饭了。” 韩镜被带着去洗手,回来后乖乖的坐在母亲身边。 因家中人少,没有分席而坐,五个人同桌用饭。 席间,秦鹿母子并未被忽视,白夫人拉着秦鹿闲话家常,白秀才则偶尔考校一下韩镜,倒是把白逢君看的目瞪口呆。 “难怪父亲这般年纪还收了一名弟子,小师弟当真是悟性惊人,师兄我可比不得。” 白秀才哼了一声,“你知道便好。” 这边,白夫人的一句话,瞬间化解了父子之间的恼怒,“秀华没说何时回来?” “大概还需三五日,岳母恐时日无多了。” 白夫人感慨万千,“你岳母常年染病,着实令人心疼。” “明日我去把阿欢接回来。” “……如此也好。” 用过午饭,秦鹿带着儿子离开白家,只等明日正式授课。 两人绕路去买了点心和鸡鸭,秦鹿准备明日早起,做烤鸭和烧鸡,让儿子带给老师。 作为唯一的弟子,韩镜不需要给老师束脩,既然拜了师,就说明这对师生的命运已经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空手上门,并非秦鹿的作风,礼数绝不能少。 ** 当天下午,韩镜被母亲使唤的团团转。 明明还是个骨瘦如柴的小娃儿,却得蹲在地上活泥巴。 好吧,这似乎就是小孩子喜欢的,奈何心理已经接近古稀之年。 “娘,这是要做什么?” “烤炉!”秦鹿找的是黄土,粘性高,里面还加了稻草碎和盐巴,堆砌成后不容易开裂。 韩镜自小命苦,童年几乎没有开心的事情。 后来更是一门心思的放到读书上,踏入官场后更是汲汲营营,勾心斗角。 此时双脚踩踏在黄泥土中,颇有几分乐趣。 “烤鸡鸭要用的吗?”不知道会是什么味道呢。 中午在老师家中,吃的都是寻常之物,唯一多了一份卤肉。 卤肉放到哪里都是顶级的美味,尤其是卤牛肉,更是极少买到。 牛都用以耕作,不论在哪里都是稀罕,朝廷对耕牛还有明确的规定,除非是病死或老死,否则私自宰杀耕牛要坐牢。 秦鹿堆砌,儿子在旁边和泥巴,速度却不快。 从午后一只忙碌到近乎半夜,方才准备好。 点燃炉火,以尽快烘干。 给儿子做了一碗汤面,当然是经过调味的,随后把人赶回房间休息。 她这边将收拾好的鸡鸭调味腌渍,简单洗漱一下去补觉了。 第14章 送礼 韩镜是被一股香味唤醒的。 来到院中,发现香味正是从烤炉中飘出来的。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闻到如此诱人的气息,口水疯狂的分泌。 秦鹿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到傻乎乎站在烤炉边的儿子,顿觉好笑。 “快洗脸,给你准备好了。” 韩镜回过神,羞臊的想井边跑去。 若非他现在还是黑瘦黑瘦的,保管是一张大红脸。 餐桌上,有一盘鸡鸭拼盘。 稀粥已经温热,还有清凉的拌萝卜以及白菜炖肉。 一盘白胖的肉饼,可爱又可口。 “我做了不少的灌汤包,待会儿你带几个给你老师和师母尝尝。” 韩镜点头,原来这叫灌汤包,很新奇的叫法。 在大盛朝,但凡是用面粉做的,都叫做饼。 眼前母亲口中的汤面叫汤饼,比起前天进城时吃的汤饼,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尤其是漂浮着油花的汤汁上漂浮着点点碎碎的碧绿葱花,人间美味。 “鸡腿和鸭腿,你要哪个?” 韩镜咽下包子,浓郁的汤汁充斥着口腔,“母亲先选,儿子什么都行。” “今天你吃鸡腿,下次给你鸭腿。”秦鹿不会让儿子吃独食的,必须要懂得和家人分享。 ** 用过早饭,韩镜脚步轻快的带着母亲准备的没问向白家去了。 离得近,母亲没有送他,韩镜也不需要。 过来正巧看到白逢君准备出门,因岳母身体欠佳,穿的颇为朴素。 “师兄,要出门?” 看到小大人似的韩镜,白逢君笑着和他打招呼,“今日要去岳家接阿欢回来,师弟来的这般早?” 韩镜把手里的包裹举起来,“我娘做的,说是来给师父师母的拜礼。” 包裹凑近,借着能把空气都冻起来的风,闻到了那股香味,不是特别的浓却很诱人,主要是捂的严实。 这一下让吃过早饭的白逢君突然就饿了。 “小师弟,里边是什么?”他笑的犹如一只翘着蓬松尾巴的大狐狸。 再加上白逢君本身长得就不赖,笑起来眼睛细长,还带着光,总能让人不由得亲近起来。 “师弟就师弟,为何还要加个‘小’字。”重新把包裹抱在怀里,韩镜嘟囔着。 白逢君好笑的揉揉他的脑袋,“你现在还太小,等你加冠,再把这个小字去掉。” 师兄弟在家门口简单聊了会儿,看到远远走来的学生,两人才分开。 韩镜甩动着小短腿先去见了师母,也不怕老师心内不悦,谁让老师惧内呢。 “师母,我娘让我带来的拜礼。” 站在偏房门口,看向里面,姜氏正在看书。 师母曾经也是一位才女,可惜是女儿身,否则最差也能得个秀才功名。 白夫人搁下书,起身走过来,看到韩镜笑容满面。 “这么早就来了?第一日入学,可以晚一些的。” 韩镜把带来的包裹递上去,“娘烤的鸡鸭,趁热让弟子送来了,弟子也想早些进学。” “好孩子。”白夫人没有拒绝他的东西,接过来准备送到厨房。 “师母,里面的鸡鸭都是半只,娘说送来半只不太好看,不过我娘是第一次做这个,不晓得味道如何,所以早上我们先尝了一下。” 的确,送礼的话,拆分是不好看,遇到心思敏感的可能还会记在心里。 不过昨日她也算见识到了韩镜的聪颖,师兄并没有亲传弟子,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满意的,也算是圆了师兄的念想,至于东西她并不惦记。 “好,师母知晓了。”为了让这孩子放心,白夫人当着他的面解开包裹,等拆开好几层油纸包,那味道分外诱人,“你娘的手艺居然如此出众,味道很香。” 韩镜露齿一笑,“师母喜欢就好,我去寻老师了。” 说吧,拱手施礼后,转身出去了。 书房中,白秀才正在整理教材,这份教材是专门针对韩镜的。 隔壁屋子里的那十来个学生都处于启蒙阶段,天赋有限,倒是有一两个拿得出手的,可是面对韩镜终究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听到外边敲门声,白秀才让人进来。 “老师,学生是否来迟了?” “你现在年纪还小,身子骨也须得好生养着,倒是不用来的这般早,每日辰时末能来便好。” 这也是昨日秦夫人主动提及的,他虽然觉得读书理应吃的苦头,奈何碰上个娇惯弟子的母亲。 ** 安定下来,儿子也进入私塾拜了老师。 秦鹿也该思考一下赚钱大事了。 大盛朝以及周边的其他诸国都是重农抑商,农税很重,商税几乎没有。 上下打点恐怕不会少。 换了套衣裳,挎着竹篮走出家门,今日她要去码头走走。 来到大盛朝,她只是在前天晚上洗了个澡,而且还没有肥皂,身上的灰尘很难洗干净。 华阳县倒是有种植皂角树的,只是量不多,好在县里还有个码头,物资相较于别的地方要丰富很多。 她准备制作一些肥皂用用,多余的还能卖掉换钱。 这张脸目前很消瘦,双颊凹陷颧骨突出,甚是落魄。 即便是遇到一些地痞流氓,看到她的相貌和穿着,也不会为难。 一路缓步来到码头,还未靠近就听到喧闹的哟呵声。 现在的温度大概三五度,夜里更是能下降到零度。 即便如此,不远处也有些汉子裸着上身,露出简装的蜜色肌肤,热气腾腾的扛着扁担来往送货。 眼前的一幕当真是肉香满满,荷尔蒙肆无忌惮的散发着。 码头这边的摊贩很多,还有新鲜的江鱼。 秦鹿在其间走动寻觅,找到了一些香料,价格较贵,因此买的量不多。 离开时还买了两条比较大的江鲤。 回到家中,两条江鲤放入盆中暂且养着,等晚上儿子回来再做一条,剩下的一条送给白家。 白秀才的意思很明确,若非韩镜年纪小且离家近,会让这位弟子留在白家吃住的。 以后韩镜在白家用午饭,总不能一点力气都不出。 中午简单解决了午饭,她便架起锅灶忙碌起来。 熬制皂角花瓣等,提出皂液和纯露,能不能赚到第一桶金,就看这一哆嗦了。 第15章 心是黑的 离开韩家,娘俩的日子过得清净舒适。 反倒是东桑村的韩家,因为没了秦氏这个随意打骂的免费劳力,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三房母子刚走的当晚,韩水生带着儿子回到家里准备用晚饭,面对的却是冷锅冷灶,脸色当场就垮下来了。 韩王氏看到冷着脸的丈夫,刚开始还不明白,直到儿子说没人做饭,她的火气蹭蹭的往上窜。 一方面心里恨极了秦氏,另一方面也恼怒于三个儿媳妇,却没一个主动做饭的。 当晚韩王氏发了一顿火,左邻右舍听在耳朵里,心中暗暗偷笑。 了解情况的人家都觉得韩水生一家子活该,秦氏那么能干的儿媳妇,韩家上下没一个心疼的,反倒是对三个光吃不干的好言好语,简直莫名奇怪。 现在好了,家里爷们下了半天的地,回来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怪谁? 韩水生一家人聚在一块,商量了一下,决定以后每个媳妇轮着做饭,一次一天。 公公亲自开口了,哪怕心里再不愿意,他们也不敢说个不字。 四房徐氏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等公婆过完寿辰后,她就要返回县城,总共住不了多少天,大房和二房就没那么舒服了。 不得不说,韩家上下都被秦氏“惯坏了”。 第一天小王氏做饭,大早上差点没起来,哪怕是平日里疼爱她的婆婆,起床后看到她还在被窝里,语气都带着怒气。 小王氏在这个家里地位高,完全取决于婆婆对自己的态度,一听到婆婆发了怒,哪怕再舍不得暖和的被窝,也得麻溜的起床忙活。 大概是看到亲侄女都挨了骂,二房和四房倒是没敢耽误,难熬也得熬着,谁让秦氏走了呢。 上边两房没想过分家,四房觉得分与不分都无所谓,反正四房相当于不存在,韩老四在东桑村所有人心里,相当于入赘了徐家。 日后分家,大头肯定属于韩大牛,二老也是要跟着长子过日子的。 高氏不想分家,纯粹是想着儿子快要启蒙了,束脩由公婆出,分家后得他们自己管。 ** 踩着夕阳的余晖返回家中,手里还拎着一封点心。 “娘,师兄给了点心。” 秦鹿正在洗菜,见儿子回来,招呼他进屋收拾一下,很快就要用晚饭了。 古代的庄户人家用饭菜都早,而且闲时只吃两顿饭,忙时才有三顿。 秦鹿是现代思维,每天三顿饭才是王道。 若非情况不允许,还会有下午茶和宵夜。 可能是拜了师,再次和老师师兄相会,韩镜的性子也稍稍放开了些。 “娘,晚上吃什么?” “今儿买了两条江鲤,做了一条,剩下的那条你明日带去白家。” 韩镜点头应下。 洗净的白菜手撕成小块,随着锅盖掀开,香味瞬间弥漫整间厨房,惹得韩镜腹内咕噜乱叫。 下入白菜和豆腐,秦鹿架上锅叉,将中午的米饭重新加热。 “待会儿就能吃了,再忍忍。” 辣椒没有,红烧的味道也很不错,里面还加的特质老酱。 饭桌上,秦鹿将鱼肉挑刺放到儿子碗里,“老师讲的都能听得懂吗?” 韩镜看着碗里白胖的鱼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他应该说什么? 上辈子没发迹前,几乎吃不到鱼。 后来…… 嗯,后来吃鱼都是没有鱼刺的。 相府厨子的厨艺可是比宫里的御厨手艺更好,一整条鱼不破坏外部形状,里边却没有一根鱼刺。 只是眼前的这块鱼肉,可是母亲亲自给他的。 会更香的吧? 这个想法刚浮现,韩镜不免心生唾弃。 自幼丧母,如今母亲稍稍的一点关爱,就让他感动。 “吃呀,发什么呆,凉了可就不好吃了。”秦鹿催促一句,这孩子偶尔还是会呆呆的。 值得放心的是,儿子的智商至少没问题。 闷头扒饭,米饭里面浇入鱼汤,比起他以往吃的饭都要美味。 真不知道母亲居然有这般好手艺,即便是很普通的饭菜,也能做的比相府厨子都出色,若是开一家酒楼,恐怕会客似云来。 “娘手艺这般好,可想过开店?” “开店?”秦鹿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也并未细心掩饰。 韩镜察觉到了母亲的语气有些……嘲讽? 为什么? “儿子,为娘学厨艺,可不是为了开店,而是犒劳自己的。”瘦长的食指在他额头轻点一下,“若非你是我的儿子,那是吃不到的。” 再次给他夹了一块鱼肉,笑道:“多吃饭,日后可要长成一个出色的男人。” 不知道为何,此时韩镜莫名的对母亲生出了一种敬佩之情。 “儿子会的,儿子会用功读书,日后封侯拜相,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秦鹿温和一笑,“想做官?” “嗯!” 自然是想的,上辈子栽了,这辈子他会更有把握的。 “商户之子可以参加科举吗?” 韩镜:“……不能。” 大盛朝的商户地位很低,士农工商,其中士农工之子可以参加科举,商户之子却不行。 秦鹿惋惜的叹息一声,“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的是他要科举入仕而无法经商,还是可惜她要经商自己无法参加科举? 韩镜没问,却多了几分惘然。 即便他曾是老谋深算心狠手辣之辈,却也不愿意将肮脏的手段,用到自己的母亲身上。 他这个灵魂黑漆漆的,却还想给自己留下一道光。 “过几日我给你配制一盒养生丸,娘要离开一段时间。” 猛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韩镜的心脏好似被一只冰冷的利爪攥住,泛着丝丝的疼。 “娘要去哪里?” 是不是嫌弃他是累赘,要抛弃他了? 秦鹿在儿子眼底看到了一抹戾气,并不意外。 “去寻一种特殊的植株,做调味用的。” 都说辣椒是舶来品,但是本土还是有的,只是隐藏的比较深。 曾经她看过一本书,书中记载在滇、贵以及青藏高原地区,有一种野生小辣椒,小且直,红透后很容易脱落,大概率就是后世人所熟知的朝天椒或者小米椒。 如若等到舶来品辣椒的出现,恐怕轮回个几遭都看不到。 只是,儿子的心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第16章 暴躁 “别用这么委屈巴巴的眼神看我。” 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暂且先不去了,等过两年再说。” 韩镜也觉得羞恼,表情也看不出分毫,“为何要等两年?” “你用这种我好似要丢弃你的眼神看我,我还走的了?”秦鹿给了儿子一个白眼。 光,是罪过吗? 是也不是。 身处黑暗,一瞬间的光芒是魔鬼的诱惑。 永恒的光芒,才是救赎。 他自小吃尽苦头,秦氏对儿子的爱,让秦鹿不齿。 苦难不是美德,拉着儿子和她一起沉沦在苦难中,更是自私自利且恶毒的。 韩镜是无辜的,丈夫去世后,秦氏本应好好照顾这个儿子。 韩家上下的确污秽横生,但凡秦氏能硬气三分,这孩子也不会过的猪狗不如,任由旁人随意打骂。 她的确想吃辣,比起韩镜来,辣椒可以无限期延后。 “老师教你的道理,懂得便好,有些事情无需照做。” “哪些事?”韩镜不解。 “比如孝顺父母……” 韩镜脸色一沉,“孝顺父母,何错之有。” 秦鹿抬眉,这孩子,话都没听完呢,就急眼了。 “孝顺没错,我只是要告诉你孝顺的方式。”给他重新添了一碗粥,“你无需万事都听我的,更不需要日日向我请安,母子之间相处本应用一种更舒服的方式。你是个有思想有追求且独立的人。” “我不否认很多父母生育子女纯粹是为了养老送终,但我不是。我生下你,只是为了将你带到这个世上,看遍万千风光,体验人生百态。绝非为了日后让你给我养老。” “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不会为了你无底线的付出。同样,你的人生也是你自己的。” 这番言论,震惊了韩镜。 如若是作为子女来说,绝对是不孝之辈。 可此番话却出自母亲口中,一时之间他反而无法回神。 “母亲这是不想要我了?”否则缘何会说出如此惊世骇俗之语。 “你是我的儿子,这是无法改变的,我为何不要你?”秦鹿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从你出生在世上的那一刻起,你就是自由的,你的意志、身体,以及任何决定,都可以全权做主,你并非我的私有物。” “韩镜,人生来便是自由的,你懂吗?” “当然,自由是在法度的框架之内的,而非胡作非为。” 给他塞了一个包子,“快点吃,理解不了没关系,日后总能明白的。” 用过早饭,韩镜带着母亲给他准备的拜师礼,糊里糊涂的出门了。 ** “老师!” 书房内,韩镜写完一张大字,送给白秀才过目。 白秀才看到字的第一眼,就觉得震惊。 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幼童,却写出这样一幅好字,关键之前从未学过。 他是照着自己的字帖临摹的,只是端看字形,已经模仿了近九成。 若非他年纪小,身体骨骼还未发育好,才让这幅字少了几分锋锐。 即将入土的年纪,收了这样一个天赋超绝的弟子,白秀才欣喜欲狂。 “这些字可都识得了?”白秀才故意板着脸问道。 韩镜点头,“听老师教导两遍,学生都已认得。” “如此甚好,纵然聪慧,也切莫疏忽懒惰。” “弟子谨记。”韩镜恭敬应答。 午后,白夫人想着去给丈夫添一壶茶,来到书房外,还未进门便听到丈夫的笑声。 透过门缝看进去,见白秀才手里拿着一张纸手舞足蹈,喜悦之情毫不遮掩。 忍着笑将书房的门合上,摇摇头离开了,并未入内打扰。 学堂里的其他学生没有欺负韩镜,这些人都比韩镜大些,得知他是先生的关门弟子,身份不同,也没人来找他不痛快。 如今他仍旧有些不习惯,日子太过平静,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 院中的桃花因倒春寒再次盛开,散发出沁人的香气。 春寒似乎正在过去,气候开始回暖,他心里却反而变得无法安定了。 一股无法言说的暴躁情绪在心里盘旋,无法散去,也无法纾解。 韩镜自己都不知道,这股暴躁因何而起。 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对现在的一切都很难适应。 前世的种种压在心头,一日闷过一日。 看完一页书,他放下书本,找到了白夫人。 “师娘,家中可有佛经?” “自是有的。”白夫人就是向佛之人,每年都会手抄几本佛经送到佛堂供奉,“你要佛经作甚?” “还有不到两月便是父亲的忌日了,母亲夜里无法安眠,学生便想着为母亲读一读佛经,平心静气。” 白夫人闻言,感动的险些热泪盈眶。 “好孩子。”她走进右花厅里,从博古架上取下一个木匣子,从中取出一本佛经,放到韩镜手里,“你是个孝顺的,呦呦知晓必然欣慰。” “呦呦?”难道这是母亲的乳名? 白夫人笑道:“你母亲名唤秦鹿,呦呦鹿鸣,呦呦便是她的乳名儿。” 他不知道这个并不奇怪,乳名儿寻常人叫不得,知道的人自然也就不多。 韩镜的父亲早逝,秦鹿的乳名儿在婆家自然也便用不上了,这孩子也就无从得知。 “佛经里的字多是生僻拗口,可需要师娘教你?” 韩镜忙拱手道谢,“不敢劳烦师娘,若有生僻字,学生会请教老师的。” 送走韩镜,白夫人也怀揣着一颗好心情,回房小憩。 来到桃树下,韩镜翻看佛经,里边的字似乎真的有抚慰人心的力量,看了一会儿,心底的躁动消减不少。 ** 秦鹿不知儿子的遭遇,买了十几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正在剁馅儿。 先做一些灌肠,剩下的晚上可以包饺子。 肥皂还没有完全定型,暂且没办法用。 等到成型后,她会将其买到杂货铺和胭脂铺里售卖,也算是多个进项。 如果可以,再买一辆马车,当然这个难度极高。 大盛朝的马匹,是由朝廷统一饲养,统一管理的,除皇族外,能驾驭马车的少之又少,王侯勋略才有资格乘坐。 寻常的官宦只能乘坐牛车。 第17章 隐患 马匹乃是战略物资,名贵马匹少则数百两,多则数千甚至上万两。 民间但凡是看到马匹出没,官府必然会严加查察,普通马种倒还好说。 一旦所乘马匹是名贵马种,恐会有麻烦上身。 普通富商想要购买马匹,只能从关外下手。 就比如这华阳县,看到一匹马的情况,就和现代街头驶过一辆迈巴赫差不多。 莫说马匹,就连牛车都少见。 至少秦鹿来到县城这两日,出门就没看到几辆牛车。 几块五花肉挂到外边晾晒,这是做腊肉用的。 切成小块的花肉加入各种调味料,手动塞到洗干净的羊肠内…… 这一日,她几乎是没有闲下来。 不得不说,养个孩子真的是既费工又费力,更费钱。 ** 韩镜进了家门,一眼看到挂在晾衣绳上的肉。 “娘,为何要把肉挂在外边?” 秦鹿正在包饺子,听到儿子的疑问,道:“那是腊肉,需要晾晒数日。” “去洗手,过来帮忙。” 韩镜没有拒绝,放下书包去洗了手,回来被母亲强迫着学习如何包饺子。 不得不说,从未下过厨的韩镜,一上手倒是有模有样。 “馅料少了,煮出来是瘪的,再加点。” “这个有点多,会煮破,少点。” “封口要捏紧,你手小力道小,可以反复捏两遍。” “下边稍稍沾点面粉,自家揉的面,相对要软和很多,很容易黏连。” 水饺早就有了,在大盛朝乃至周边的国家都不稀奇。 大盛朝的百姓,每年冬至都会做一顿饺子,当然这里的百姓都叫其为“娇耳”,是纪念医圣流传下来的。 其中包裹的馅料,也逐渐变的多种多样,其中以羊肉最为寻常。 锅中水沸,一颗颗挺着雪白小肚子的饺子下锅。 韩镜坐在灶膛前添柴,三盏水后,饺子漂浮上来,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 “这些丑的都是你包的,待会儿你自己吃,尝尝味道如何。” 韩镜:“……” 就觉得母亲似乎很喜欢欺负自己。 “里边的馅料是娘做的,除了丑点,味道自然不会差。” “你倒是会夸人。” 秦鹿觉得现在挺好的,儿子似乎受到的影响不大,只是离开了韩家,这小家伙就开朗不少。 “日后你要参加科举,韩家那边说不得会来占便宜。” 肯定会的,韩镜心道。 上辈子便是如此,他不过是刚考了童生试,韩家众人对他的态度就转变的天差地别。 里正可怜他,知晓母亲不在,他如若继续留在韩家,恐会死路一条。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里正最终将他带回家中。 考中童生后,韩水生就带着妻儿老小上门,说是要接他回家。 他没有过继到里正家里,韩水生亲自上门,即便里正觉得这家子人不地道,却也无法拒绝。 回到家中,韩家上下倒是没有欺辱他,可那谄媚的态度,却让韩镜如鲠在喉,厌恶至极。 高中之后,他筹谋数年,将韩水生一家打入地狱,却也为韩氏一族带来了不少的好处,即便朝堂中不少人说他冷酷绝情,韩家一族却没有给他拖后腿。 “娘别怕,还有里正伯伯呢。” 莫说已经分了家,就算是没有分家,家族除了一个读书的苗子,就已然不是一家直视了。 东桑村可是一个秀才公都没有呢,只有里正的孙子现在是个童生,秀才功名却遥遥无期。 一旦他中了秀才,韩水生胆敢胡闹,宗族的力量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韩水生一家被驱逐出宗,就相当于和韩镜断了联系。 上一世,韩水生一家没敢舞到他面前,只敢在背地里胡作非为,借着他的身份肆意欺压敛财。 韩镜“大义灭亲”,得了先皇的信重,再加上岳父在背后扶持,这才一步步的登上高位。 “我会怕那群玩意儿?太看得起他们了。” 韩镜想了想,说的也是,真怕的话,母子俩现在还在那泥潭里打滚呢。 晚饭后,韩镜回房继续看佛经,秦鹿在厨房里熬制颜料。 这都是些纯天然植物熬煮出来的,加入大米后泡制一个晚上,可以做七色米饭吃。 另外还会加入到皂液中,做出各种颜色的香皂,增加其美观,好卖出一个更高的价格。 秦鹿心肠算不得多好,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若有人欺她辱她,她是绝不会做个闷嘴葫芦的。 当然耐心还算不错,尤其是对自己人更是如此。 哪怕友人不多,至少前一秒说缺钱,下一秒就会有人转账。 如今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看似太平,只是因为没有进入到利益中心。 况且这华阳县也太平不到哪里去,临近边境,旁边是北黎王朝,大战不多见,小乱子还是时有发生。 按照气候来看,大盛朝京都地处南方,北黎听名字就是在北方,华阳县所处的安庆府则位于中心区域,不属于南方也不属于北方,或者说既属于南方也属于北方。 安庆府的牧云镇是两国界限,也是大盛朝的边陲重镇,驻扎着近十万大军。 朝廷的粮草并非能准时抵达,一旦军营缺少粮草,安庆府就得自掏腰包。 到时候会从下辖的百姓身上收取。 针对这点,秦鹿没觉得哪里做错了,将士们在边关守护国家,作为百姓,保障他们的温饱是理所应当的。 她恶心的是,京城那边歌舞升平,奢靡无度,根本没多少人将边关将士放在心上。 如今并非战时,周边几个国家有近十年没有战乱,早已没了居安思危之心。 封建王朝,文臣武将本来就极难融合到一起,不打仗却让朝廷每年拿出那么多的钱粮,朝中那些文官难免心中不忿。 细想一下,多少王朝,都断送在世家大族手中。 比起国家的利益,他们的家族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信息都是秦鹿和县里的店铺掌柜们闲谈后,自己梳理总结出来的。 她的记忆仅限于秦氏自身,这是个典型的古代女子,脑子里只有儿子和灶台,指望着秦氏的记忆在这个封建时代生存,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18章 香皂 “秦娘子来了。” 胭脂铺,老板娘看到秦鹿,热情的与她打招呼。 秦鹿没在这里买过东西,之前在隔壁的点心铺子买东西,和这位聊了起来。 她的谈话技巧不错,如若真的想要和谁聊天,很快便能熟识起来。 这不,眼前的老板娘就把秦鹿引为知己。 “我新做了几块香皂,放到你的铺子里代买,卖出去的银钱我们二八分,我八你二。” 老板娘一甩手,“嗨,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能要你钱嘛,放着也是放着,万一卖得好,还能给我店里招揽客人呢。” “我与你结交,可不是为了占你便宜。”秦鹿把手中的篮子递给对方,“哪里能让你白吆喝,茶水钱算作我请你的。”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老板娘自然无不应答。 打开篮子里的油纸包,几块香皂出现的眼前。 两块浅红色,两块淡黄色,还有两块翠绿色的,煞是好看。 “这是作何用的?”老板娘闻着散发出来的味道,“还带着香味呢。” “洗漱沐浴。”秦鹿上前简单给她介绍了一下,“这算是普通的,一块一钱银子吧。” 老板娘吓了一跳,“这价格是否有些高了?” 秦鹿把单独的一块递给老板娘,“你可以用一下,比起寻常的皂角和皂球要好用的多。” 老板娘好奇的取了一盘水,试用了一下,洗过之后带着淡淡的香味,而且真觉得洗得很干净。 “比较耐用,差不多可以用三两个月。日后还会有品质更好的,价格自然也比这个贵上许多。”秦鹿想着还可以做些带图案的,山水花鸟等等。 这边正说着,店里来人了。 老板娘看到几位,忙笑着迎上前。 “哎哟,我说今儿怎么听到喜鹊的叫声,原来是贵客临门。” 说着招呼秦鹿,道:“这位是县令家的夫人和千金。” 秦鹿上前两步,和两位打过招呼。 华阳县令姓刘,算不得清官,却也不是个好的。 大盛朝七品官年俸45两,算上恩俸和禄米,每年能到手一百一二十两。 这点钱压根就不够县令一家的花销,好在华阳县还有一处码头。 来往的船只,刘县令自然是看人下菜,柿子挑软的捏。 之前秦鹿去码头走了两遭,有他的人专门在哪里搜刮钱财,当然是以说得出口的名义,还没到疯狂的地步。 刘夫人进门后环伺一圈,“可有新的胭脂水粉?” 老板娘连连点头,“自然是有的,夫人且稍等。” 说着,快脚取来几样胭脂水粉放到柜台上,刘夫人带着女儿看了看,直接买下了。 “夫人,今儿店里还有新鲜玩意儿。”她将秦鹿带来的香皂递上去,“此物是香皂,平日里洗手或者是沐浴,涂抹后可以洗的干净,关键是洗过后还带着香味。” 刘夫人尚且端得住,倒是刘小姐染上了兴致。 “当真?”这位刘小姐相貌普通,穿着倒是在华阳县里数一数二,而且她身上的布料,是寻常百姓穿不着的。 并非买不起,而是普通百姓只能穿粗布衣裳,且衣裳的形制也有规定。 一旦穿错了,可能就会被扣上僭越之罪。 人靠衣装马靠鞍,即便她长得普通,在衣服的衬托下,五分相貌也有了七分姿色。 老板娘笑道:“自然是真的,我还能诓骗刘小姐不成。” “那倒是,谅你也不敢。”刘小姐骄傲的扬起下巴,把玩着手中的香皂,“我全要了。” 老板娘自然高兴,重新用油纸包一个个的包好,恭敬的送上去,这边给了银子后便扬长而去。 秦鹿这还没离开,钱便到手了。 六块香皂共到手六钱银子,老板娘留下了一钱,称了半两银子给了秦鹿。 “你少收了二十文。” “咱们俩何须斤斤计较,我本身也没出力,平白留了你一钱银子,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 老板娘也是想和秦鹿交好,毕竟香皂这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日后少不得要和她合作,保持愉快的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刘大人家里有两个女儿,这位刘小姐是正室所出,还有一位庶出,比刘小姐小了半岁。”老板娘拉着秦鹿在旁边坐下,又倒了一杯热茶,“久月宫里要选秀,两位小姐年纪都够了,很快就要入宫。从年初开始,刘夫人就带着刘小姐到处寻找稀罕物件,想来是要带进宫中打点。” 秦鹿道:“我见这位刘小姐年龄不大。” “也不小了,今年十四岁,即便不进宫,明年也要及笄出嫁。之前听刘夫人提过一句,选秀是年十三到年二十。你也知道我这是胭脂铺,来往的都是女子,也听她们说过不少。大盛朝有规定,官宦人家的女子,未参加选秀的,一律不允许出嫁,一旦发现有可能被罢官呢。” 秦鹿倒是没什么触动,事不关己罢了。 “就没人抱怨吗?” 老板娘想了想,“我是没听过。你想啊,那可是进皇宫做娘娘的,一旦被选上,家里人都跟着光宗耀祖。就算是选不上,听说也会嫁给王爷侯爷的,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儿,有什么抱怨的。我倒是想有个闺女呢,可惜人家不要平民百姓家的。” 秦鹿很平静。 眼前的女人似乎还在惋惜,甚至还为没地位没女儿觉得遗憾。 女儿,似乎不配称之为人。 她们就犹如工具一般,被父母支配,被男人支配,被这个糟糕的封建王朝所支配。 犹如货物一般,没有自由,甚至不能有灵魂。 这些人错了吗? 没有。 脱离时代背景谈三观,都是耍流氓。 错的是秦鹿,她的言行如若昭告天下,必死无疑。 当然,历史的进程是可以推动的。 她不为其他,只是为了夏天露出手臂和脚踝,为了能不计较身份穿漂亮的衣服,为了游山玩水不需要被收取入城费,都要尝试一下。 至于生死,尽量做到多活一些年。 她秦鹿,前世声名显赫,没道理来到古代却要被束缚。 穿越古代不造反,还穿个屁啊。 现代社会自由惯了的人,怎么可能适应得了古代生活。 第19章 养你不花几个钱 一场倾盆暴雨落下,好似天都被捅了个窟窿似的。 韩镜结束了今日的课程,从师娘手里接过斗笠,扣在脑袋上,撒腿跑进雨幕中。 若非两家离得近,白夫人断然不会让韩镜冒雨回家的。 主要是这孩子担心家中的母亲,不肯等雨停。 踩着水坑回到家,看到家门挂着锁头,韩镜每逢瞬间紧皱。 他白天都会待在老师家中,之前回家母亲的晚饭都快准备妥当,按理说她是不会出门的。 站在屋檐下,斗笠挡在身前,时不时的左右张望。 眼神的焦急之色隐藏在朦胧的水雾中,若隐若现,好似虚幻。 寒意刚过去不久,一场雨让湿寒卷土重来。 即便穿的厚实,此时的韩镜也已然察觉到了寒气入体的不适感。 计算着时间,约么等了快半个时辰,发现远处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他微微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等那人走近一些,这边的韩镜拎着斗笠,撒腿冲了过去。 “娘,你去哪里了?”他的语气急促中带着恼怒。 说罢,才发现母亲的肩膀上扛着一个人。 “这人是谁,就为了他,您淋着雨回来,万一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秦鹿失笑,将斗笠给他扣在头上,“跟先生才学了几日,就开始教训起娘来了?” 边笑边拉着他往家里走。 开锁入内,将肩膀上扛着的人放到儿子书房的软靠上。 “从旁人手里救下来的。” 秦鹿这边去厨房烧水做饭了,韩镜则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的年纪大约在十岁左右,哪怕被淋成了落汤鸡,依旧给人一种眉目如画的感觉。 且看对方露在外边的皮肤白皙,手指和掌心都带着薄茧,这是提笔和持剑所留下的。 如若只是手指带着薄茧,尚且说得过去。 但是掌心的印记,足以说明这人的身份不同寻常。 非富即贵! 母亲说是从旁人手里救下来的,说明这人身上有着大麻烦。 把这个人捡回来,母亲到底是怎么想的。 来到厨房,母亲正在烧热水。 “娘,对方穿的衣裳极好,身份恐怕不一般。” 秦鹿点头,“那是河西郡王的儿子。” “郡王?”韩镜愣了一下,没敢暴露太多。 “护送他的老管家说让我把人救了,过些日子他家里会有人过来接,到时候怎么着也能给一笔钱。” 有钱拿,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罢了。 韩镜有心想和母亲聊聊河东郡王的事情,却不好解释自己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只能独自在旁边生闷气。 他现在只是个吃闲饭的拖油瓶,母亲赚钱都是为了他,拿来的资格反对母亲的决定。 低头握了握自己的小拳头,还是瘦巴巴黑黢黢的,暗自感慨自己到底何时才能长大。 烧了一锅热水,秦鹿把人淋到浴桶里,让儿子给他洗澡。 “娘,他后背有伤。”刀伤,刀口很深,肌肉外卷。 好在避开了要害,不然已经凉了。 “避开伤口,我已经用针封住了他的穴脉,六个时辰内不会有碍。” 韩镜浸湿了帕子,避开伤口给他擦拭后背,“什么针?” “自然是银针,他随行人员里有个大夫,被人砍死了,我取来用用。” 韩镜:“……”无话可说。 秦鹿倒是没避开,一个毛都没长出来的孩子,压根没什么看头。 韩镜倒是不想污了母亲的眼睛,尽量用自己的小身板挡着。 “下午我买的大骨,今晚咱们就吃酱大骨,他的衣服在包袱里,洗好你给他换上。” “哦!”韩镜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日后娘可莫要如此,万一对方是坏人,岂不是引火烧身。” “你这小子,不是还想着做大官吗?做官的目的是什么,为百姓谋福祉。我与这小子无冤无仇,既然看到了,人家也说要给我救命钱,怎能见死不救。” 韩镜心里不以为然,“娘是为了钱吧?” “嘿,你非得拆穿老娘?”她声音含笑,“你也别有压力,养你花不了多少钱,娘也不是为了钱什么都做。那老管家被人砍的血肉模糊,仍旧死死的护住这孩子,我也并非冷血之人,有这个能力才救下来的。” “日后你若是出事,我来不及救你,也希望有人能如我这般将你救下,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还可以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韩镜麻木且深沉的心,变得一片温软。 说到底,娘还是为了他。 “我不说娘就是了。”明明是个孩子,说话却好似大人,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甚是好玩。 “说也可以,只要你说的有道理,我还是会接受你的建议的。” 秦鹿这话说的好听,至少韩镜听了很是高兴。 这个娘,真好。 ** 宁凤章意识逐渐回笼,感觉自己泡在温热的水中。 他的后背疼的厉害,想要抓挠按压,却动弹不得分毫。 意识昏迷之前,是宁管家对歹人愤怒的吼叫,以及将他紧紧护在怀里的温暖。 看着他长大,对他嘘寒问暖的老管家,死在他的面前,数把刀狠狠刺入他的后背,温热的血迹落到他的脸上,灼烧的他神魂俱颤。 此刻他的大脑好似置身于岩浆之中,无数闪着阴森冷冽光芒的刀锋,在脑海中疯狂搅动,好像要爆炸一般。 “娘,他是不是得吃些清淡点的饭菜?”耳畔响起一个孩童的稚嫩声音。 紧接着,一个爽朗的女子声音传来。 “之前还说只有你能吃到娘做的饭菜呢,现在倒是便宜这小子了。” 这小子?说的是他吗? 难道他被人救了? 是谁能从二十几名杀手手中救下自己? “要不咱把人扔出去吧。”这是韩镜的真心话。 宁凤章心下一冷,或许今日他将命丧于此。 可是他还不想死,母亲大仇未报,仇人还在逍遥快活,他怎么能死。 “你扔吧。”秦鹿斜昵了儿子一眼。 韩镜撩起温热的水,“我哪里有力气搬动他。” “没有就赶紧给他洗干净,再泡下去能炖汤了。” 韩镜勾唇没忍住笑起来,“我去给他拿衣服。” 宁凤章知道自己不会被扔出去,精神松懈下来,一股浓郁的香味飘过来,只觉得腹中空空。 第20章 后宅斗争 迷迷糊糊中,被人换上了干燥的衣服,随后身体腾空,不多时被放到了一张榻上。 “这玉佩瞧着成色很不错。”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宁凤章心内着急,他身上唯一的一块玉佩,是母亲留下的,日后可是要送给未来妻子的。 碍于身子无法动弹,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应该能卖个几百两银子。”孩童的话让宁凤章全身发冷。 “好歹是郡王的儿子,有块好玉佩不稀奇。”秦鹿将玉佩放到旁边,“靠全天下供养着一群王侯将相,还没将老百姓放在眼里,哪来的自信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 韩镜暗搓搓的看着母亲,这话着实有些大不敬了。 “娘,在外边可别说这样的话,会被砍头的。”韩镜算是发现了,母亲对皇权没有半分的敬畏,甚至还满满的不屑。 秦鹿找出被子给宁凤章盖上。 “我下午去胭脂铺,县令家的女儿去买东西,对着店老板的态度很是傲慢,小姑娘年纪不大,贵族姿态倒是学了个十足十。听说下半年就要进京选秀,我观那小丫头对此很是欢喜。如果这样的人进了后宫,真是灾难。” “日后你想参加科举,可别以为高中后就万事大吉了。娘心中的光耀门楣,不是封侯拜相,而是为人民服务。儿子,打着皇帝万岁的旗号的国家,注定无法长久。只有以人民万岁为主要宗旨,江山才能万世不朽。” 韩镜到底是活了六十多年,母亲的话对他起不到多少波澜。 现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把躺着的这个少年弄死。 “娘,如果你现在与我说的话传出去,我们娘俩指定没有活路的。他看似昏迷,难保不会听到,他不能活。” 宁凤章全身疼的厉害,此时却也想发疯。 凭什么弄死他? 又不是他愿意听的,你们娘俩说话就不能避着人些? “我说什么了?”秦鹿不以为然,“自古以来,王朝更迭,不都是打着百姓的名号吗?” 韩镜:“……” 话是没错,可也不能广而告之呀。 “放心吧,他不敢说出去的。房子是租的,如若大盛朝容不下咱们娘俩,咱们可以去周边的国家。” “这是叛国。” 韩镜对此时十二万分不赞同的。 “往前数四百年,周边几个国家都是大康的领土,判的哪门子国。” 的确,在天下还未分裂之前,最后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叫大康,享国祚近六百年。 大康末年,诸侯群雄并起,帝王对于诸侯的约束力几近于无,随着其中一路诸侯王举起反叛大旗后,周边近百诸侯瞬时间也纷纷自立为王,脱离大康的掌控。 中间长达近百年的纷争后,最终大陆仅剩下不到二十个国家,其中有五个国家最为强盛,周边诸多小国夹缝中生存。 大盛朝就是其一。 如今大盛朝绵延两百多年,已经开始走向腐烂。 之所以还未崩溃,只因有几个顶级世家支撑着。 几乎每一代帝王,都有着他们的血脉。 ** 宁凤章被韩镜叫醒,期间还被拍打了好几下。 “用晚饭了。”韩镜对这个少年喜欢不起来,他才吃了母亲的几顿饭,这家伙倒是会占便宜。 宁凤章也察觉到韩镜的态度,全程不敢多说话,一举一动都是礼仪俱全。 正堂的放桌上,摆着几样菜。 秦鹿盛了三碗饭,让儿子给那小子喂饭。 脸上挂着“我不高兴”的韩镜,无法拒绝母亲,只得端着一碗泡饭,虎着一张脸,闷闷不乐的照顾宁凤章用晚饭。 一口泡饭下去,少年眼神里的阴沉消散两分。 饭很好吃,普通的米饭,混合着骨汤,淡淡的咸味还原了大骨的醇香。 泡过的米饭更软更稠也更容易消化,哪怕他全身疼的厉害,为了尽早的康复,也硬撑着吃了满满的一碗饭。 “谢谢。”宁凤章低声道谢。 韩镜“嗯”了一声,给少年拉了拉被子,放了一杯水在旁边,起身去了正堂。 正堂和左厅只有一扇半圆形的拱门隔开,没有帘子,两边都是博古架,不过大多格子都是空的,只摆放着有限的几本书。 他靠在临床的软塌上,透过拱门可以看到外间的母子俩。 那女人有几分姿色,可惜太过瘦弱,并没有多少美感。 家中的孩子也是,身形枯瘦,头发干黄,粗布衣裳包裹住的身形,并不好看,没有属于孩童的肉感。 他出身郡王府,祖上曾经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功臣,世袭的爵位。 后来家中祖上犯过错,却也不算大,从王族降为郡公,也从京城被发配到了祁州。 宁凤章是河西郡王的嫡子,母亲更是祁州的世家贵女,可惜父亲是个多情且优柔寡断的,母亲过门后纳了表妹为贵妾。 郡王妃在怀着头胎的时候,贵妾仗着是老太太的亲外甥女,暗中买通了郡王妃身边的陪嫁丫鬟,害的王妃落胎,是一个成型的男孩。 母亲因此险些抑郁成疾,后外祖知晓,亲自上门帮着女儿讨要说法。 因外祖是祁州世家,根深叶茂,郡王府也只做事理亏,无奈之下只得将那贵妾发配到很远的庄子里,此生不得回府。 母亲在那次后,身子亏损严重,即便在之后仔细的调理,也极难有孕。 最初的亏欠也在之后的岁月里,逐渐消磨。 母亲不得不为父亲张罗着纳妾。 直到九年后,母亲才怀上了他,生产时却也险些丧命。 因当年外祖落了郡王府的颜面,宁凤章的出生并没有得到多少祝福。 祖母对他明目张胆的厌恶,父亲于他也多是冷漠相待。 反倒是比他大了七岁的庶出大哥,俨然成了郡王府的继承人。 五年前,母亲缠绵病榻数年后病逝,不足两月,郡王府便再次迎来了新的女主人。 继母同样是祁州世家嫡女,且地位比起外祖家都不遑多让。 第二年继母有孕,于年底诞下一男孩,这个男孩的出生好似珍宝,被全家人捧在掌心里。 无数的礼物流水般的从老太太院中送过去,父亲更是对着这个孩子爱不释手。 宁凤章那个时候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第21章 真特么的贵 今天的刺杀,他并不奇怪。 自从两年前,他被册立为郡王府的世子之后,继母看他的眼神都淬着毒。 只有他死了,她的儿子才能得到郡王府。 宁凤章外祖家这几年逐渐有了颓败之像,背后是郡王府和继母娘家联手的结果。 为了能顺利长大继承郡王府,外祖将其送到禹州大儒门下读书。 此次因父亲四十岁寿辰,他准备回府为父亲贺寿,继母这才派人一路袭杀。 若非被外边的女人碰巧救下,他注定是要死在这个大雨滂沱的边境之地。 他的母亲是被老太太身边的婆子一点点下药毒死的,宁凤章告诫自己,哪怕是再落魄,也要活下去,杀母之仇,不报枉为人子。 思虑太深,再加上脱离险境后全身紧绷,此时身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松懈下来后,整个人再次迷糊起来。 他不担心被这对母子扔出去,否则也不会救他。 ** 耳畔是朦胧的哟呵声,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柔和的光洒在眼睑上,带来轻软的暖痒。 睁开眼,室内空无一人,家中也无人说话。 挣扎着坐起身,推开旁边的窗户,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女人此时正坐在院中摆弄着什么,陶碗里是各色的粘稠液体。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味,好似花香,其中混合着另外一种味道,他不知道是何物。 “醒了一会把药喝了。” 秦鹿起身去厨房取了药,站在窗前递给他。 宁凤章道谢接了,温度正合适,仰头咕咚咚的灌下去。 “你的管家说了,救了你会有人答谢我。三五百两不多,百八十两不少,看着给吧。但是别用十两八两的打发我。” 既然能用钱了却这桩恩情,自然比挟恩图报要轻松的多。 宁凤章自然是没意见的。 郡王府肯定不会派人来接他,那些人只恨不得他死在外边。 过来的只能是外祖家的人,大概率是两位舅舅之一。 他即便是再不受宠,那也是得陛下朱笔御赐的世子。 最开始,父亲心目中的世子人选是继母所出的宁恩赐。 可惜,当今陛下对河西郡王并无多少好感,得知了他的存在,直接否定了宁恩赐的爵位,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是郡王府名正言顺的嫡出,论地位,高出了宁恩赐半截。 哪怕被郡王府上下不喜,一旦河西郡王去世,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谁也无法质疑。 “夫人放心,我必定会答谢夫人的。” 秦鹿满意的点头,“嗯,既然你家里人会给费用,你也无需拘谨,安心在这里待着。” 宁凤章很快反应过来,感情这位夫人是担心他整日提心吊胆,方才如此一说。 之前在迷迷糊糊中听到这母子的对话,却是说的玩笑话。 他伤的不是很重,后背的伤口已经缠绕上了纱布,上边也涂了药。 只要不是太大的动作,倒也不需要整日躺着。 用一杯水缓解了汤药的苦涩,起身来到庭院里。 “夫人这是做什么?” “香皂!”秦鹿指了指旁边的方凳,“可以用来洗漱沐浴,清洁效果比皂球好太多。听你管家说,你是郡王府世子,正好家境宽裕,这次你那边来人,可以买一些回家试试。” 宁凤章:“……” 皂液一层层的灌入正方形的木制模具中,且还是好几种颜色。 宁凤章没见过此物,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庭院里,阳光和暖,偶有行人从门前经过,传来闲谈声。 春和日暖,鸟雀在抽着嫩芽的枝头雀跃,欢呼着寒春已远,明媚已至。 中午两人用的是蔬菜饼和肉丸汤,简单且美味无比。 对于调料匮乏且料理技术简单的古代,宁凤章吃的心满意足。 难怪那孩童对自己的出现不甚喜欢,如若他的母亲也是这般,恐怕也难免产生独占心理。 小孩子,总想着独占喜欢的东西。 次日,宁凤章看着秦鹿拆开模具,将方形的皂块切割。 切开后,横截面居然是三两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正在嬉闹吃草的画面。 一只兔子正在乖乖的吃草,一只兔子正捣腾着后腿挖坑,还有一只小兔子捧着脑袋洗脸,且一只耳朵被压了下来。 童趣十足,甚是可爱。 宁凤章也是个不满十岁的男孩子,哪怕成长轨迹艰难,心底还是带着些许的天真。 见此忍不住心生喜爱。 “秦夫人手真巧。”他不由得夸赞。 “现在不能用,须得晾晒半月有余。”将制作好的香皂摆放在油纸上,放到阴凉避光处晾着,“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如此精美,寻常人家用未免奢侈,若做些其他画面的,价格或许能谈到很高。”宁凤章用的就是订好的皂球,郡王爷哪怕再无能,也不会明目张胆的亏待自己的嫡子。 在银钱方面,继室并没有太过苛刻,毕竟她也想要个好名声。 “如若能供应到皇室,一枚最少也能达到二两银子。” 秦鹿瞧着早熟的少年,笑道:“供应到皇室不可能,我一个农妇,哪来的门路。” “如若秦夫人信得过晚辈,晚辈的外祖家中有门路,可以从您这边收购的,不过价格却是要减少一半的。” 折半一点问题都没有,古代的交通可想而知,费用几乎都花费在路费上了。 “我没问题。” 她答复的太过痛快,宁凤章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如此,等我家人过来,晚辈代为引荐。” “行。” 之后的日子,宁凤章在这里一边养伤,一边等着外祖家来人。 不得不说,在华阳县的这些时日,宁凤章的心情很平静。 自小在冷漠中成长的他,难的对这里的普通生活,心生留恋。 之前的自怜自艾,似乎一转眼变成了笑话。 即便父族亲缘不厚,至少在吃喝方面不算亏待。 比起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他每月二十两银子的月钱,足够这里的百姓生活三四年了。 韩镜的老师是一名秀才,他的老师却是大盛朝赫赫有名的大儒。 他的母亲不在了,韩镜没了父亲,两人都失去了其中一位至亲。 可是韩镜却被母亲保护的很好,他则被父亲漠视。 第22章 这俩人都奇奇怪怪的 祁州,陈府。 宁凤章遭遇歹人袭杀的消息传回来,陈府大老爷当时就摔碎了一只茶碗。 “真是混账!” 陈世良心内怒火翻腾。 本以为把外甥送到大儒门下读书,可保那孩子平安。 却不想那郡王妃居然如此恶毒,非要赶尽杀绝。 他心里的确是可怜这个外甥,另一面也是为了陈家着想。 如若郡王府日后落到宁恩赐的手里,对陈家恐怕是灭顶之灾。 这几年,郡王府联合赵家暗中对陈家下手,抢走了近两成的产业。 本身两家的地位就差不许多,现在陈家倒是隐隐有了颓败趋势,这是陈世良无法容忍的。 陈老太爷曾经官职二品工部尚书,后辞官归乡。 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地方世家和官府无一敢主动招惹。 如今老太爷才过世没几年,赵家却开始坐不住了。 现在更是想要除掉宁凤章,让那个继室子承爵,他怎么可能答应。 有心人都知道宁凤章的遭遇出自赵家女之手,却苦于始终无法抓到确凿的证据。 如若不然,陈世良怎么可能将外甥送到千里之外的禹州。 “父亲,因何如此生气?”一青年男子阔步入内,见父亲脸色铁青,开口询问。 “你且带人走一趟安庆府,青雀在途中遭遇刺杀被人就下,此时就在华阳县。”陈世良交代下去,“多带些人,切莫在出事。” 陈景卓眸色沉下,“又是赵家女?” 陈世良冷哼,“不是她还能是谁,虎毒尚且不食子,郡王还做不到这份上。” “父亲,赵家那边不能继续放纵下去了,以孩儿的意思,不如就将郡王府的事,告知宫里,陛下对郡王府似乎心存不满,如果知道的话……” “如果让宫里知道,必定会借着此时加以申斥,万一褫夺郡王的爵位呢?”陈世良怎么可能想不到借助外力,可他的目的是让外孙坐上那个位子,而不是落得个两空。 女儿已经不在了,王府必须要让外孙继承。 陈景卓心内了然,拜别父亲,召集人手离开了祁州。 一雍容女子从内室出来,看着陈世良,眼神里带着忧色。 “老爷,青雀那孩子,恐怕是赶不上郡王爷的寿辰了。” “是啊。”陈世良负手叹息,“那女人又要抓住这个把柄,大肆宣扬。” 陈夫人道:“青雀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希望最后能有个好的结果。” 自从公公离世,她作为陈府的大夫人,没少照顾青雀。 郡王爷是个性子优柔寡断又儿子软的,当初公公逼迫着郡王府将那贵妾发配出府,老太妃心中存了怒气,自此对小姑再也没有好颜色。 哪怕是郡王府的嫡子出生,却也恨屋及乌,将对小姑的怨恨转移到了那个可怜的孩子身上。 一把年纪的人了,着实不讲道理。 即便是她这个外人,也忍不住心疼那个孩子,反倒是最亲的祖母,却恨不得孙子死掉。 因此在丈夫要扶持那孩子得到郡王府的时候,陈夫人也是愿意的。 如果一味软弱,岂不是让别人觉得他们陈家好欺负。 ** 宁凤章每日无事可做,就看着秦鹿做香皂。 从最初的小兔子吃草,到后来的山水画和奇奇怪怪的人物画,明明那些人物非常的奇怪,却觉得莫名好看。 “秦夫人,这是什么?” 秦鹿将肥皂一一切割,“电耗子。” 宁凤章:“……”说实话,他没听懂,只是觉得怪怪的。 “又名皮卡丘,是一只能放电的松鼠。” 既然是松鼠,为什么叫耗子。 见着孩子一脸懵逼,秦鹿道:“别管那么多,只是觉得好看而已。” 这些日子,她做的最多的就是猫科动物,尤其是各种猫儿,狸花猫,胖橘,英短等等,都是胖嘟嘟可可爱爱的。 一个模具能切割十块,每天可以制作四五个模具。 她的想法很简单,这些香皂压根不值那么多钱,但是宁凤章说他舅舅家的店铺,供应的都是权贵人家,既然如此,那价格低了人家反而还瞧不上。 权贵要的是什么,就是与众不同,就是和普通人的“断层”,这是身份的象征。 寻常的香皂她也没少做,都送到了县里的胭脂铺,听老板娘说卖的很好。 就比如现代社会,三五百的包,贴上一个标签可以卖到上万。 关键还供不应求。 如此也好,那些权贵没几个好东西,他们的钱不赚就是王八蛋。 在秦家这几日,他和秦夫人熟悉起来。 期间还在夜里问过韩镜的父亲,那小弟弟表情很平静的说着父亲早死,韩镜是遗腹子。 他也想过,若自己是遗腹子的话,那该多好。 母亲活着总比这个父亲活着要好。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亲缘单薄。 母亲对他极好,却在四岁多因病离世。 外公待他也亲厚,可惜年纪大了,最终也离开了。 秦家,虽然只有母子两人,感情却极好。 尤其是母子之间的相处方式,让宁凤章数次目瞪口呆。 秦夫人不似其他的母亲,她似乎把韩镜当做一个相等的人对待。 从不会在儿子面前摆父母的谱儿,好几次说起某些事,都是一种平等的态度。 韩镜是个很规矩的孩子,不论是坐卧起居甚至言行举止,都不像是出身普通人家的孩子。 反而能看出良好的规矩教养,有种浸淫在骨子里的端正。 甚至有时候被他盯着,宁凤章都感觉到一种威慑力,这就很奇怪了。 他好歹出身王府,即便祖母不喜父子不睦,规矩礼仪也绝非小门小户可比的。 也是因为现在的处境,他在遵循规矩上,比弟弟要更加尽心,不然就得面临着惩戒和训斥。 姑且不说他,韩镜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秦夫人压根就不是个有规矩的人,和儿子有说有笑,有时候还能“调皮”的把韩镜给惹毛了,在这样的家庭出生成长,按理说不该如此束缚着。 说句心里话,他倒是宁肯出生在秦家,也不愿意诞生在郡王府,世子这个头衔也并非他求来的。 舅舅私下里和他说过,当初父亲可是想让弟弟成为世子,只因当今陛下不喜宁家,这个位子才落到了他的头上。 同时也换来了继母千方百计的刺杀陷害。 第23章 大恩必须得报 韩镜从外边回来,和秦鹿打了声招呼。 “娘,明后两日不去书院,老师要去隔壁县吊唁。” 秦鹿递给儿子一杯水,“那咱们明儿去野餐,正好镇外的茶花开的很好,咱们去赏花。” 两个孩子自然没有异议。 次日上午,秦鹿在厨房里准备野餐的小食。 三人的饭量都不算大,给两人炸了两根大鸡腿,还有一大份鸭货。 至于水果,古代几乎是吃不到的。 并非没有,而是压根买不起。 交通运输不便利,保存方式更是成本极高,普通老百姓别说吃,几乎都见不到。 那些在现代很常见的水果,基本上都是皇族以及权贵的美味。 不过穷人也有穷人的活法,喝糖水就行。 未免吃的太腻,还做了一些近乎透明的薄饼。 去的时候,还顺便在铺子里买了两封点心带着。 三人一路慢悠悠的来到城外,这边赏花的人不多,毕竟寻常的百姓为了生活都耗尽了力气,哪里还有闲情雅致观赏景色。 本身华阳县的读书人就不多,明年是科举之年,那些秀才童生的都在埋头苦读,只等明年能够再上一层,自然没几个人。 走了差不多近半个时辰,三人在茶花丛边找了个相对平坦空旷的位置。 韩镜和宁凤章铺开带来的席子,上边铺了相对软和些的粗布,又垫了一层油纸,三人盘膝而坐。 远处,有几个结伴游玩的文人模样的男子正在闲谈说笑,还能看到偶尔经过的男女。 年轻的姑娘倒是不多见,多是些为生活奔波的已婚妇人。 在大盛朝以及周边的几个强国,未婚的女子很少出门,尤其是那些富贵人家的千金,非必要多是待在闺阁中,直等到及笄嫁人。 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子也不经常出门,普世价值观里,未婚女子就不应该抛头露面。 两个孩子打开篮子里的油纸包,浓郁的香味飘出来,惹人垂涎。 “两条炸鸡腿,你们一人一个。”秦鹿侧躺在旁边,今儿的日头暖洋洋的,虽说还是多少有点冷,也能承受得住。 哥俩一人攥着一根鸡腿,表层还带着一些酥脆,却不如刚出锅的时候。 但是对于这两个孩子来说,味道已然是非同一般。 “娘不吃吗?”韩镜问道。 母亲还没吃,做儿子的先吃起来,这未免太不像话。 秦鹿摆摆手,“太油腻,吃多了发胖,你们吃吧。” 目光所及之处,是艳丽的红色茶花,味道不算太浓,恰到好处。 宁凤章捏着鸡腿,表层是金黄的,一口咬下去,不是特别的脆,但是味道让他惊艳。 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味道。 他在秦家这几日,吃到了很多的美味。 明明都是寻常的食材,秦夫人却愣是能做成珍馐。 能成为秦夫人的孩子,真的很幸福。 ** 几日后,一行陌生人抵达华阳县。 这群人进城后,沿着江畔打听姓秦的人家。 此时的宁凤章正在帮忙整理香皂,若非他说可以让舅舅采购,秦夫人也不会做这么多。 等听到外面传来问询声,宁凤章起身来到门前,一眼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青年。 青年看到他,抬腿从马背上跳下来,快步上前。 “青雀,可算是找到你了。” “表哥?”宁凤章愣了一下,随后眼眶泛红,“童伯为了保护我,被人杀了。” 陈景卓拍拍他的肩膀,“我和父亲都知道了,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的。倒是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我没事,被秦夫人救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他将表哥一行人请进去,“秦夫人,我家里来人了。” 秦鹿不意外的点头,“去屋里倒水给你家人喝,一路长途跋涉,恐是没怎么休息。” “好!” 陈景卓诧异的看着表弟这个郡王府的世子爷,听话的去了厨房,不多时端来一些茶碗。 “表哥,找地方坐,别站着了。”宁凤章熟悉的招呼他们,“从传递消息到今天不过七日,路上赶得很急吧?” “是啊,父亲得到消息,让我快马加鞭赶过来,务必让你在郡王寿辰前赶回去,免得给人留下把柄。”这一路可谓风餐露宿,若非担心马匹承受不住,夜里都不会休息。 之前还担心路上可能会有赵家女安排的杀手,却不想一路都很平静。 宁凤章给表哥倒了杯热水,家里倒是没有茶叶。 之前问过秦夫人,她的话很有趣。 便宜的不好喝,贵的喝不起,干脆不喝了。 “秦夫人,表弟多亏秦夫人搭救,陈某无以为报……” 秦鹿抬头看着眼前俊朗的青年,“怎么会无以为报,大恩不言谢?” 陈景卓:“……”这话让他怎么接。 倒是宁凤章忍不住笑了,“表哥,秦夫人想要以金钱答谢。” “我冒着大雨救了你表弟,还管吃管住,就算是送到医馆那也是要出诊金的。更别说我还从十几个黑衣人手里救了他,最差诊金和吃住的费用得结了吧?” 明明能报答,干什么,她又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人。 “我不高尚,那老管家求着我救人的时候,就说会给我银子报答。视金钱如粪土,那也得有金钱才行。吃的住的都得花钱,粪土可买不来米面粮油。” 秦鹿这话说的,让陈景卓几乎无言以对。 这位看似柔弱的女人,说话居然如此的直白,让他自小接受历史典籍熏陶的读书人颇为尴尬。 “秦夫人说笑了,陈某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只用金钱报答,未免显得不够诚意。” “你觉得不够诚意,是给的不够。”秦鹿面色看不出任何贪婪之像,“一百两不够就两百两,你觉得多少够诚意?” 宁凤章是个稳重的少年,此时却不由得笑个不停。 “秦夫人,我表哥是个不善言谈的性子,你莫要逗弄他了。” 陈景卓:“……”就很离谱,真的! 他起身取来一块香皂,送到表哥面前,“表哥,这是秦夫人做的香皂,你看要不要带回铺子里售卖?” 陈景卓收起尴尬,看着他手里的方块皂角。 四四方方的,整体是淡蓝色的,上边是一只憨态可掬,肉嘟嘟的雪白猫儿。 白猫正在抻着懒腰,一只蝴蝶停在它的脑袋上,旁边还有一只绣球。 “香皂是何物?”拿在手中,有种涩润的感觉,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就是洗漱沐浴用的皂球,不过这个香皂比起皂球好太多,这几日我用过,能洗的很干净。” 陈家有不少铺子,有些是祖父辞官后买的,也有母亲的嫁妆。 大盛朝,商户之子不允许考科举,所以那些高官的铺子通常都是在妻子名下。 也有的人家会把商铺放到别人名下,总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但是普通百姓想要经商,必须得将户籍改为商籍,像华阳县的这些店铺,店老板都是商籍。 第24章 赶紧的拿钱 陈景卓亲自体验过香皂的用法,也产生了兴趣。 祁州府可不是安庆府能比的,那里比起这边要更加的繁华,而且还是郡王府的封地,当初那可是陪着太祖打天下的功臣,曾经六大异姓王的封地都是繁华之处,后来其余的五位异姓王在漫长的岁月里陆续落魄,唯独宁家还保留着郡王的爵位。 宁家先祖和太祖曾是同乡,因此封地也是数一数二的。 如若将这些造型精美的香皂带回去,其价格绝对不低。 得知宁凤章以一两银子一块的价格定下了香皂,陈景卓也没反对。 供应皇室的特制皂球都能达到二钱银子一个,这从未见过的香皂,价格高一些自然有道理。 这几日秦鹿做了约么有两百块带有图案的香皂,普通的香皂也有不少。 “这些可以用来洗手洗脸以及沐浴,相对是比较温和的。” 她给陈景卓介绍起几种香皂的类型。 拿起一块长方形的黄色肥皂,“这是用来洗衣服的,比起香皂有着更强的去污效果,但是不能用来洗脸沐浴,对人体的肌肤会产生刺激性。当然,少用几次没问题,长期用的话有害无益。” “这种没有带花色的,和这一款适用范围一样,只是不够精致,可以作为二档商品。” 将三种档次的香皂摆在他们面前,“一档的我收你们一两银子,二档的是一钱,三档的只要二十文,回去后你们的售卖价格而不得超过三倍。” 看他们似乎有些不解,秦鹿继续道:“非是我见不得你们高价出售,这只是为了市场的健康运作。” 从旁边的博古架上取出两份契约,“这是供应契约,一式两份,我这里没有独家供应,你们的意思呢?” 有些词可能觉得新奇,却能听得懂。 “目前我手里一档香皂大约有两百块,二档的差不多五百,其中还有小宁帮忙做的,三挡的就多一些,差不多有两千。” 她在旁边纸上写了几个奇怪的“鬼画符”。 “你们想要多少?” 陈景卓听完,算了一笔账,自己身上带的现银不够,但是出门在外,银票肯定是有的。 “全要。” 家里有好几家胭脂铺子,可以将这些香皂送到铺子里售卖。 不仅仅是祁州府,周边好几个府城都有陈家的产业。 这些数量并不多,如果运作的好,完全可以做到供不应求。 他倒是想将配方买下来的,不过眼前的妇人是表弟的救命恩人,杀鸡取卵的事情对方大概率不会做,他也没那么无耻的去勉强。 “那好,总计两百九十两银子,另外我救了你表弟,对方是世子爷,命肯定之前,我收你两百两,外加一匹马和一辆马车。你觉得呢?” 陈景卓沉默! 她都说的如此直白了,自己还能怎么觉得,难道说不给? 相反,他对秦夫人的做法是赞同的。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父母,恩重如山,岂能轻易偿还的起。 现在对方直接将这份恩情换算成金钱,对他们反倒是好事。 “一切都依秦夫人所言。” “如此甚好。”秦鹿满意的点头,“那就掏钱吧,你们带上东西可以走了。” 这边陈景卓没开口,宁凤章倒是有意见了。 “秦夫人,我还没与韩镜道别呢,今儿我们暂且在华阳县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秦鹿翻了个白眼,“别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小小年纪,心眼儿不少。” 少年露齿一笑,对自己的目的并未掩饰。 “我明日便走了,今晚想再吃一顿秦夫人的饭菜,不然下次再见谁知道要多久,说不得得十年八年的。” 终究是相处了数日,这个孩子做事手脚利索,帮了她不少忙,秦鹿也不是个冷酷无情的。 “想吃什么你们自己去买。” 目的得逞,宁凤章乐的连连点头,赶忙交代几人出门去采购。 ** 韩镜从书院回来,就看到母亲手持菜刀,正对庭院里的一群男人颐指气使。 “你,白菜要一片片的剥下来,一片片的洗干净,你这样洗,做出来给谁吃?” “还有你,我要的是肉片,不是肉块,切的太厚了。” “小宁,你盯着做肥皂的几个,搅拌力度不够,做出来的肥皂不均匀。” “小火小火,我让你烧小火,你这火势能当焚尸炉用了,我还没死就想让我入土?” “现在的男人,半点没把女人放在眼里,自己啥也不是,洗菜不会,烧火不会,切菜不会,还能干什么?” “就这样还想吃我做的饭,给你们吃猪食都嫌浪费。” 秦鹿的话,让不少人心底不服气。 奈何对方手里的菜刀转动的呼呼带风,都旋转成虚影,他们还真不敢反抗。 吃人手软,晚上他们可是要在这里吃饭,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默默走到母亲面前,“娘,这些人是谁?” “来接小宁回家的,今晚在咱们家里用饭。”秦鹿揉揉儿子的脑袋,“还要等会儿吃饭,你先去玩。” 一众大汉:“……” 这两幅面孔,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亲儿子的。 今晚家里的人比较多,菜量自然也不能少。 从第一道菜出锅,浓郁的香味就没停过。 在院子里指挥着众人浇灌模具的宁凤章时不时的看向厨房。 “你的伤口是秦夫人医治的?”陈景卓问道。 “是的,隋大夫被杀,秦夫人用隋大夫的药箱帮我处理的伤口,现在已经结痂,偶尔还是会有点痒,再过十天半月的就能脱落了。” 陈景卓看过他背后的伤口,一条刀疤从左肩近乎连接到右腰,伤的深且没造成严重的后果,不然他的命恐怕就会交代在这里。 很显然,赵家女这是真的要夺走宁凤章的命。 如此狠辣,如若没有足够的人证物证,就只能自认倒霉。 否则对方一句“世子在外行为不检,惹下仇家”就能甩脱嫌疑。 即便如此,日后宁凤章承袭爵位,却依旧要孝顺赵家女,继母也是母。 自古孝道大过天,若宁凤章不敬继母,世子的位子恐怕就坐不住了。 那边,韩镜端了盆子,带上一块洗衣皂来到井边。 “这是作何?”陈景卓见此情形,只觉得天好像要塌了。 宁凤章已经能保持淡定了,“洗衣服,不然呢?” “男子如何能做这等事。”陈景卓觉得秦夫人未免有些过分。 “她说过,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又不是缺胳膊断腿。”宁凤章这几日的衣服也是自己洗的,洗不干净得重来。 陈景卓的三观几乎要崩碎了。 除非是家中没有女眷,否则即便是再苦的人家,他都没见男子自己洗衣服的。 刚到秦家没多久,就已经数次目瞪狗呆了。 韩镜将衣服打湿,打上肥皂,在石板上揉搓起来,很快泛起泡沫,而顺着石板流下去的水是灰色的。 他很想每日都换衣服,可惜条件有限,经不起那般折腾。 第25章 上门女婿 秦鹿这边将蛋清蛋黄分离,用竹制的木刷将蛋清打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甜味道。 在灶膛前烧火的汉子吸了吸鼻子,香的他口水疯狂分泌,数次吞咽口水。 将搅拌好的蛋泡放到裁剪好的油纸上,将托盘放到院子里的烤炉中。 夜色降临,厨房里围坐着两桌人。 “秦夫人,这是什么?” “小点心,做了一些留着你路上吃。”秦鹿对这个孩子观感不错,这次走了下次不知何时再见,给点小礼物算是饯别。 小点心类似于泡芙,中间没有奶油,主要是华阳镇买不到。 她只得在中间加入了黏糖水,一口咬下去松软香甜。 饭菜很丰盛,买的现成的酱牛肉,秦鹿自己制作的腊肉烤肠,红烧鲤鱼,还有几样素菜,几种凉菜,以及一大碗豆腐鱼汤,鱼汤是奶白色的,鲜香味美。 隔壁那群汉子早已经甩开膀子吃个不停,这边倒是不紧不慢。 举着酒杯轻抿一口,酒劲不算大,至少离着二锅头有一段距离,却也干冽。 “每月派人来走一趟就行,原材料不是很多,供货量有限。” 陈景卓道:“不如秦夫人将所需的材料告诉我,每月我让人来送一次。” “其他的不需要,只要皂角。” “好,回去后我便让人采购。” 这顿饭吃的所有人肚子滚圆,最后压根就没有剩菜,就连菜汤也被馒头擦拭的一干二净。 得知宁凤章要离开,韩镜心内舒坦。 对方似乎依依不舍的样子,他很是不屑。 催促着让宁凤章随他们离开,他这里干脆利落的关门。 大门在眼前快速闭合,陈景卓不明所以,倒是宁凤章心内了然。 “韩镜是觉得我吃了秦夫人做的饭,小孩子独占欲都强,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见表弟不似生气,况且能容忍秦夫人唤他“小宁”,可见这对母子是心地善良之辈。 小孩子嘛,对父母都有独占欲,完全能够理解。 “表哥,走吧。” 一行人骑马,踏着夜色回到县城的客栈。 秦鹿被儿子麻利的动作逗笑,“今天赚了好几百两银子,还有一辆马车,日后咱们也能出远门了。” 马匹被安置在角落位置,顺便还搭建了棚顶。 高头骏马正在低头吃草,似乎并不知道已经被易主。 “娘想要去哪里?” 秦鹿想了想,“暂时哪里都不去,只是想骑马。” 韩镜不想说话,这回答也太随便了。 他对母亲的看法,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改观。 尤其是在某些小事上,母亲居然能对着自己“撒娇”,好几次把他气得差点厥过去。 他与自己的子孙相处,从来都是拿出作为长辈的尊严,莫说是打闹,连玩笑都很少开。 从妻妾到子孙,哪个看到他不是毕恭毕敬,规规矩矩的。 谁能想到重来一遭,居然能被亲生母亲给气到跳脚。 看到他恼怒的样子,对方居然还指着他哈哈大笑,火上浇油。 着实过分的很。 “宝贝儿子,老娘累了,今晚你做饭呗?” 韩镜就很想咆哮,他还是个比锅台高不了多少的孩子。 “娘想吃什么?” 秦鹿思忖片刻,“你的厨艺奇差,炒菜就不用了,溜一溜吧,等我起来再炒个菜。” 边说边冲着她摆手,准备回房休息。 跨进正堂,复又回头问道:“咱家有钱了,给你点零花钱买好吃的。” 他刚准备拒绝,发现母亲皱起了眉头,心想该不是反悔了吧? “还是算了……” 听到她的话,韩镜心内叹息一声,母亲是想一出来一出。 “银子就放在我屋子里的衣柜里,想用钱你自己拿。” “……”小娃儿盯着母亲的背影,迫切的想打开母亲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她的行为处事真的很奇怪,哪哪都让他好奇。 ** “三嫂?” 秦鹿带着香皂去了胭脂铺,却在门口遇到了徐氏。 韩水生的寿辰还没过,也就是这几日,徐氏正好趁着公公寿辰前,来县城买些贺礼,主要是不愿意在婆家做饭,想回父母家里享受一下。 若非怕被人背地里说闲话,徐氏很早就回来了,公婆是绝不会阻拦的。 秦鹿表情很淡,反倒是徐氏分外震惊。 本以为这母子俩早不知道流浪到哪里去了,谁能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呢。 再看她的穿着打扮,以及面颊上的气色,比起在韩家好太多了。 曾经骨瘦如柴的女人,此时也养了一些肉,看着依旧很瘦,却比半月前好了许多。 秦鹿没有搭理徐氏,进入胭脂铺后,把竹篮递给老板娘。 “外边认识的人?”老板娘问道。 “没分家前的妯娌。”秦鹿不想聊韩家的事。 老板娘没有再提。 说什么分家前的妯娌,说的好似分家后就不是妯娌似的。 不过秦鹿对此并不想多谈,也就说明她和妯娌的关系相处的不好。 并不奇怪,有几个妯娌能相处好了的。 就像她的那位婆婆,别说分家后互不往来,就是分家前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那是徐老爷家的闺女,早些年是招了个上门女婿,没想到和你做了亲戚。” 秦鹿勾着一抹笑,“哦,招赘?” 老板娘楞住:“怎么,你不知道?” 生怕秦鹿觉得自己瞎说,继续语气肯定的道:“县里都知道,就是招赘。不然一个富户家的独生女,怎么可能嫁出去,家里的财产不白瞎了。” “徐老爷早些年伤了身子,不能生了,不然哪舍得把家产给一个外人。” “早些年听说想从族里过继一个儿子的,结果为了谁过继的问题,徐家族里险些闹出人命。徐老爷是个有本事的,小时候家里穷,现在的家业都是他自己拼出来的。让他把自己赚的钱送给族里,那不得要他的命?” “徐夫人过门后只生了一个女儿,后来就怀不上了。当时徐老爷买了个妾,结果也是好几年没动静。只有又买了几个,愣是怀不上。再后来徐老爷找了大夫问诊,是他自己的问题。当年在外边行商,遭了难,伤着了。” 秦鹿倒是听了一耳朵八卦。 “大盛朝普通百姓不允许纳太多的妾室吧?” 老板娘点头,“只能一个,不过徐老爷是发卖了前边的,再重新买。” 至于说这样是不是害了人家女孩子,谁管这些。 这世道,女人的命运不就是如此嘛。 第26章 天纵之才 徐氏采买了几样东西回到家中,找到了徐夫人。 “娘,我见到秦氏了。” 徐夫人看上去有些老,也是早些年没给徐家生个儿子,把自己折腾的。 丈夫相继买了五六个小妾,每一回她都在提心吊胆,生怕妾室生下儿子,家里没有她们母女俩的位置。 如此折腾了十几年,得知是丈夫自身的问题,徐夫人才算是放下心来。 “秦氏?韩家那三媳妇?” “就是她,半个月前三房被分出去,我以为他们娘俩离开了呢,没想到出现在县城里。” 徐夫人对韩家不感兴趣,或者说是瞧不上。 她暗中盯着女婿比较紧,就怕在自家铺子里动手脚。 好在成亲这些年还算老实,女儿刚诊出有了身孕,只希望能一举得男,徐家就有后了。 至于女婿,肯定不会让他当家做主的,万一有了钱,在外边寻花问柳可不行。 “你现在怀着孩子,我听你说秦氏下手挺狠,你只管远着她。” 徐氏摸着小腹,听话的点了点头。 见识过秦氏的狠辣跋扈,她怎么敢凑上前。 腹中的孩子可是盼了好久的,即便是为这孩子着想,她也要装作不认识。 ** 一场雨落下,远处的田间地头多了不少农人。 倒春寒远去,地里的嫩苗被冻死不少,伴随着一场细雨,很多人都开始了补苗。 宁凤章侧坐在马上,身上裹着一件披风,正窸窸窣窣的吃东西。 “照你这个吃法,走不到家半路就没了。” 秦夫人给他带的点心不算多,总共二十个。 最开始一天四个,本想着至多五天就能到家,等剩下八个的时候,他们到家还有一半多的路。 这小子险些急了。 若非陈景卓想着自己比表弟大了十四岁,说不得还得偷吃几个,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哭鼻子。 “没了就没了吧,等从祁州返回禹州的时候,我绕路去探望秦夫人,再求他给我做些,好回去看望老师。” 陈景卓双臂圈着他,拽着缰绳,马儿踢嗒踢嗒的往前走。 之前宁凤章是自己骑马的,可惜身体还不算完全好利索,再加上时间相对充裕,没有着急赶路,倒是把大腿内侧磨红了。 最后只能侧身坐着,和陈景卓共乘。 事实上,陈景卓的腿早就磨破结痂了,再加上常年骑马,早已习惯。 这小子才骑了多久的马,来的时候赶的马车,结果抵给了秦夫人。 “你很喜欢秦夫人?” “是一位很好的母亲,我觉得母亲还在世,应该和秦夫人那般。” 揉揉表弟的脑袋,陈景卓不想勾起他的伤心事。 “这次回到家里,务必要谨慎小心些,她没有除掉你,必然还有后手。给郡王爷过完生辰,你就赶紧回禹州,没事就别回祁州了。” 堂堂郡王府世子,居然被逼迫的连家都不能回。 “回去时我让赵珙护送你,顺便再给秦夫人那边送几车皂角。” 宁凤章露出一抹笑,牙齿雪白,“如此再好不过了。” “救命之恩,非是区区银钱可报答的,不如我让父亲给楚先生修书一封,让他把韩镜收在门下,你觉得呢?” 当世大儒楚峦曾是两任帝师,后当今陛下继承皇位,楚太傅的身子骨大不如前,辞别新皇返回祖籍,偶尔收几名弟子教授学问。 宁凤章摇头,“我问过了,韩镜不愿意。” “他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这些,秦夫人呢?” “秦夫人让韩镜自己做决定,她不干涉。” 陈景卓微微皱眉,似乎无话可说。 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让小孩子自己拿主意。 “吃完了,表哥咱们快些吧。” 拍拍嘴角,宁凤章催促道。 陈景卓应声夹了夹马腹,微微甩动缰绳,马儿瞬间飞奔出去。 ** 被宁凤章提起的韩镜,此时正在看四书。 三百千在短短的几日都已经背诵下来了,其中的意思,即便老师抽查也能回答的极好。 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上辈子死在他手里的官员和百姓无法计数。 有清官有昏官,也有不肯站队、执意与他做对的政敌。 若非君臣思想根深蒂固,说不得韩镜能干掉那个不听话的小皇帝,重新做一回摄政首辅。 就他这样的权臣居然还能重生,而且重生后自己的记忆里极好,近乎过目不忘。 上苍凭什么这么厚待于他。 此时的他读的《大学》,主要说的是“三纲领”和“八条目”。 在韩镜看来,这些东西无非就是应付科举,真的做了官,有几个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水至清则无鱼,很多事朝廷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目下无尘是坐不稳皇位的。 先皇,也就是现在的皇帝,他善于“养蛊”。 地方官大肆敛财,皇帝在最初不会做什么,直到地方百姓怨声载道,传达到御前,他才会收割地方官的性命。 这样的好处有两个。 第一,能平息地方百姓的怒火。 第二,能抄没贪官的家财充盈国库。 事实上,这些抄没的家财,都是从地方百姓的身上搜刮来的。 结果皇帝将钱财带走,地方百姓还要跪地高呼万岁。 作为朝中重臣,韩镜自然不会觉得有问题。 可现在他是平民,只会暗骂当今陛下是个狗贼。 刀戳在自己腰眼子上才会疼。 白秀才得到这样一个天赋超绝的学生,如获至宝。 也因为韩镜学习速度太快,让白秀才心中惴惴,就怕他年纪小,学了后边忘了前边。 故而他会不时的考校前边的学问,每每韩镜都能对答如流。 若是如此,明年就能让韩镜下场试试的,考个童生的话应是有希望的。 不过,再看眼前的学生,还是个不到五岁的小娃儿,让这么小的孩子去下场考试,万一中了童生,轰动自然有,却也太过骇人。 好些个夜晚,白秀才躺在被窝里辗转难眠。 既想让学生去科考,又担心年纪太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童生试可不是孩童的考试,参加童生试的学子中,还有好些白发苍苍的。 想要取得童生资质,需要参加县试和府试两场考试,韩镜太小恐经不起这般折腾。 第27章 温柔美丽的儿媳妇 县试是在华阳县考,县试通过后则需要赶往安庆府,通过后才能成为童生。 之后是院试,也被称为童生试,通过后就迈入了正式的门槛,称之为秀才。 县试连考五场,共计五天,分别有八股文、试帖诗、经论、律赋、策论等等,并且还需要四位村民和一名秀才保举。 府试三场三天,需要五位村民和两名秀才保举。 这些保举之人都不难,县里就能请得到。 难的是考试的天数。 年岁大一些的能够撑得住,韩镜明年五岁,且县试在二月里,考棚里不允许带太多的东西,衣裳也不允许穿棉衣等太过厚重的,就是为了避免夹带。 小小年纪,肯定是撑不住的。 白秀才偶尔会叹息一声,学生太过聪颖,却无法去考试,总觉得着急难受。 ** “商籍不允许子孙参加科举,如果我是商籍,在我活着的时候,子孙都不能参加科举,除非儿子改为农户,等我不在了,孙子才能进考场。” 厨房里,韩镜和母亲说着参加科举的事情。 “还有娼、优、隶、皂的子孙,须得三代以后才能报考。这类人在朝廷眼里,属于身份不清白,如若及第,朝廷会将其祖宗三代告知于众,进而会让读书人感到羞耻。” “所以说,商籍还算是稍微好些。” 秦鹿听着儿子小嘴叭叭说个不停,或多或少能够理解。 古代的读书人地位极高,在到处跪地磕头的封建社会,有了秀才功名,就可以见官不跪,还不允许随意动用刑法,甚至还能免除自身的徭役。 即便考不上举人,凭借着秀才的身份,也能在地方县衙内找个文书的工作,算是半个官府人。 地位高,规矩自然多。 即便是现代,对于公务员的身份背景也是要审查的,并非人人都能报考。 “韩镜,我觉得吧,你的梦想可以更大一些。” 韩镜点头,“我要封侯拜相。” “再大一点。”秦鹿声线温和,眉眼含笑。 “……”再大点的话,“异姓王可不容易。” 上一世他可谓权倾朝野,整个天下近乎掌控在他的手里,依旧没敢给自己谋个王爷。 秦鹿夹了一个藕夹放到儿子碗里,“再大一点。” 一口汤含在嘴里,小娃儿漆黑的大眼和母亲的视线对上,那目光温柔的好似正在发光。 “咳咳咳……” 下一刻,韩镜剧烈的咳嗽起来。 秦鹿这边给他顺着后背,端来一杯水,“慢点,急什么。” “娘!”韩镜懊恼的瞪着她,“您怎么能有那样的想法?” “怎么不能有了?皇帝轮流做,今年到咱家。翻翻史书,龙椅上的那位都换了多少个姓氏了。” 张嘴将藕夹咬出一枚月牙形状,里边的馅料调制的特别好吃。 “谢家江山坐了两百多年,也差不多了。” 古代没人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的无声无息。 秦鹿绝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更不会让外人掌控自己的人生。 连做个买卖,都得担心儿子没办法参加科举,简直搞笑。 “当然,这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任务,娘就交到你的手里了。等你当了皇帝,娘就彻底自由了。” 韩镜觉得母亲在做梦,起义哪有容易的。 前世倒是有造反的,民间起义,藩王逼宫,不管闹得多厉害,最终不还是土崩瓦解。 他现在还是个孩子,母亲就如此教导他,若自己没有重生回来,一个四五岁的孩童,难保不会将她的话宣扬出去,最终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她怎么就如此信得过自己。 “您真是什么都敢说,就不怕连累孩儿。” “你当老娘傻呀,会在外人面前说这话?”给了儿子一个脑瓜崩,“慢慢考虑,考虑好了就想想怎么积蓄力量,反正在老娘有生之年,让我当上太后。” 韩镜:…… 求求老天爷,能不能把母亲收走? “最重要的一点,不能肆意发动战争,禁止造成大范围伤亡。” 秦鹿这话说的很严肃。 却让韩镜险些骂娘。 自古以来,王朝更迭哪里有兵不血刃的,难道指望着人家拱手把皇位送到你的屁股底下? “儿子,人生在世,总要分个轻重。生命可贵,死亡也要有个名目。在金钱、权势、美色面前,生命无比珍贵。在理想、信念、尊严面前,生命似乎又变得不值一提。” “日后你不许纳妾,莫要重男轻女,我没指望着你传宗接代。就如你读的名家典籍,没人知道他们的子孙是谁,可是他本人的作品却能流芳百世,千年后照样有人诵读。” “人生不过短短百年岁月,总得给自己树立一个信念,不然白来一遭,岂不可惜。” 曾经有过四五个妾室的韩镜:“……” “如果娘到了一个高不可攀的位置,身边美人环伺,真的能做到从一而终吗?”小娃儿对着母亲发出了直击灵魂的拷问。 秦鹿特别干脆的摇头,“不一定。” 除非对方真的出色到将所有人都比下去。 “但是我相信你能,你可是我秦鹿的儿子。”她握着拳头,给儿子打气。 韩镜想吐老母亲一脸血,她都做不到,居然要求儿子做到。 什么人呐。 “万一我没做到呢?”韩镜问的有些忐忑。 “做不到就好聚好散嘛,和离再娶,我不让你纳妾,又没说不让你再娶。可以和离,但是要安顿好对方,至少钱财方面要给足。” 小娃儿心里松了口气。 他倒是可以说好话哄骗母亲,却没那么做。 上一世母亲死的早,这辈子,他只想和母亲好好地生活。 她能和自己无话不谈,做儿子的同样也可以。 “我喜欢温柔美丽的儿媳妇。”秦鹿想到未来的某一日,不禁幻想起来。 低头默默喝汤的韩镜轻哼一声,他也喜欢。 谁会不喜欢美丽的姑娘呢。 他妻子相貌清秀,几个妾室倒各有特色,都比发妻长得好看。 临死的时候,最小的妾室和长孙差不多,正是秾丽的年纪,结果跟着自己一起被砍了头,可惜了。 第28章 您是享福的命 这些日子雨水充沛,三五日便会下一次雨。 咽下最后一口油条,韩镜站在厨房门口撑开油纸伞,雨点落在伞面上,发出密集的噼里啪啦声响。 “娘,今儿是祖父的寿辰。” 秦鹿夹了一块用白菜帮子腌渍的咸菜,道:“我没有给仇人祝寿的习惯,咱们不去。” 好吧,韩镜也没打算回去。 他厌烦透了韩家那群人,只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韩镜,所谓的孝顺便是我养你小,你养我老。我是我的父母养大的,韩家没有养我,我没有尽孝道的义务。同样的,你是我的儿子,韩水生夫妇有自己的儿女,也不需要你养活他们。他们不仁在先,就不能怪我们不义。分家后你跟着我,和韩家的关系就会逐渐疏远。如若我寻个男人成亲,你就不是韩家的孩子了,可明白?” 背对着母亲,韩镜眼底闪过一抹沉思。 “娘想成亲了?” “不想,我只是跟你说道理。咱们娘俩过得好好的,我做什么要找个男人伺候着,你娘我可不是操劳的命。” 韩镜赶忙点头,“娘说的是,您是享福的命,儿子会让您过上好日子的。” “加油哦!”秦鹿冲着儿子挥挥手,“我看好你。” “……”韩镜告诉自己要习惯母亲的跳脱,“那我去书院了。” “好,路上慢点,避着水坑走。” 走出家门口,韩镜绕过一个水坑,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又不是傻子,专门往水坑里踩? ** 天气转暖后,亮的比较早。 韩镜年纪小,精气神十足,晚上睡的再晚,早上照旧起得来。 再加上他读书的进度极快,白秀才生怕自己学生读的太快,后期会散漫下来,因此并没有让他去的太早。 通常让他辰时正能到就可以,也就是后世的八点钟。 这个时间倒是方便了秦鹿,她早上喜欢赖会儿床,通常在临近辰时起身,洗漱后利用半个小时做饭,再和儿子磨磨蹭蹭的吃上个二十分钟。 这厢来到白家,正巧看到白逢君从书房出来。 “见过师兄。”韩镜拱手作揖。 白逢君见到韩镜就心生欢喜,毕竟和自己的儿子相同年纪,难免用一种慈父心态看待小师弟。 “适才还和父亲说起你,说你是他平生仅见的天纵之才,若非你年纪还小,都想让你明年下场试试呢。” 韩镜倒是没听老师提及,此时不免也生了三分心思。 一只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两下,“你还小,县试五场考试都在二月里,这小身板可遭不住,不如过几年再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你既然有如此天赋,就多在策论和经义上下下功夫。自古以来,三十岁之前高中进士的就极其少见,你肯定能更进一步的。” 师兄的话说的在理,韩镜旋即打消了心里的念头。 再过几年看看吧,十岁左右再下场,童生试他没问题。 为官数十载,数次担任会试主考官,大盛朝的科举出题思路他了若指掌,自然难不倒他。 即便真的想一鸣惊人,也不能太过夸张。 白逢君刚回县里没几日,前段时间都在临县和妻子一起帮忙打理其岳母的葬礼。 或许是那对老夫妻的感情尚算不错,老太太过世后,老爷子的身子骨也大不如前。 至少顶着这样的精气神,是没办法再续弦了。 这些都是韩镜在老师和师娘隐晦的话语里听来的,两位老人也没想到,不到五岁的孩子能听得懂。 白逢君是秀才之子,这在华阳县及其周围还是很稀罕的。 整个安庆府走出去的读书人都不多,就好比华阳县县学里,年龄最大的秀才,头发和胡子都白了,重孙都快出生了,最小的秀才也有近四十岁。 县令虽然不是个清廉的,可是的对于县里的学生几乎不会为难。 县太爷也想在有生之年,能有考生从自己的治下走出去,好给他脸上增光添彩。 县令是正经朝廷授官的两榜进士出身,却因这方面,在华阳县待了十几年了,愣是没挪窝。 若非背后没有后台,他何至于在这个位置熬到现在。 童生试每三年两次,县令是次次跟着忙碌,次次大失所望。 也是因为考中的概率极地,但凡是本县有谁中了秀才功名,他都会拿出一笔钱,给秀才修建牌坊。 非是县太爷多热心,而是牌坊代表着他的颜面。 可惜,他上任十几年,只出了两名秀才,名次还多是末尾,童生倒是有五六个,那也是因为童生的人数较多,挂着一个尾巴。 即便真的有天才,可是天才也是需要灌溉的。 华阳县本身临近边境,对于子孙的教育上心的不多,没有那个意识,再好的天才也得埋没。 东桑村两百多户人家,读书的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人,这些人的家庭条件相对在东桑村是最好的,有那个闲钱。 不过有些是不愿意在家里做农活,才打着读书的名义躲懒。 真正用心读书的,能有三五个都算是好的。 其中里正家的韩博文是村子成立至今,唯一的童生,目前在县学读书。 就算日后韩博文考不中秀才,也能在县衙找个文书的工作。 最差也是个板上钉钉的东桑村里正。 科举是需要填写祖上三代名讳的,曾祖,祖父和父亲。 韩镜对这个不担心,保人的话,只要找到里正,韩氏一族的长辈自然很多愿意的,根本“麻烦”不到韩水生。 童生试的一位秀才保人有老师出面,院试的话,县里的秀才有好几位,他们也都不会拒绝作保。 不说其他,一些老秀才只是靠给人作保,也能拿到一些银钱,多多少少的问题。 “师兄放心,我还不想那么早下场。” 白逢君点点头,将韩镜送到书房,他便离开了。 这次因为岳母去世,在县里停留了近一个月时间,安葬了岳母后,他便有些待不住了。 妻子心情低落,正好他准备一下,带着妻子去外面走走,放松下心情。 至于儿子,自是要留在白夫人身边的。 第29章 秀女 韩家,正逢韩水生寿辰。 今年是个五十岁的整寿,准备办的稍微体面些。 徐氏头天下午回到东桑村,心里憋着一肚子有关秦氏母子的事情,却愣是没敢提。 她就怕说出来,韩家知道那对母子现在过得安生,再闹到县里去。 万一惹得秦氏恼怒,闹腾起来,指不定会伤害到她腹中的孩子。 而且她在村子里住的时间不长,总归是没有什么利益牵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徐氏不提,韩家众人自然不会想起那对母子。 他们只希望秦氏母子死在外边才好,省的想起来就心烦。 秦鹿对韩家人了解的不多,讨厌却是真的。 韩水生过寿,秦鹿压根就没想着去表示一下,照旧在家里制作肥皂。 胭脂水粉之类的她没做,古代这方面的工艺很成熟,种类繁多,到处都能买到。 想要纯天然无添加的自然也有,价格还便宜。 离开韩家已经有二十天了,母子俩身上的肉养回来一些,至少不似刚被赶出来时那样落魄。 ** 陈景卓将带回去的香皂肥皂送到自家的胭脂铺和杂货铺。 那些造型精美的香皂,刚被摆放出来,就惹得祁州府不少的夫人小姐喜爱无比。 奇奇怪怪的图案先不提,那些猫儿狗儿的可爱香皂,瞬间俘获了富家小姐们的芳心。 味道清香,沐浴效果比起皂球都好,关键是好看,有几个爱美的姑娘能抵抗的了。 总计七百块香皂,不到两日便被府城的夫人小姐们采购一空。 带图案的可以留着自己用,不带花色的可以给家里的老爷少爷用。 还有两千块洗衣皂,也因比皂角更强力的去污效果,卖的精光。 超过半数被祁州府的高门大户买走,余下的则是府城的寻常人家买回去。 宁凤章没有准备别的东西,将从秦家带的腊肉和腊肠带回来,又送给了父亲和继母以及弟弟一些香皂,东西不贵却胜在新奇。 宁郡王闻着散发出淡淡雅致香味的香皂,心下还是很满意的。 尤其得知儿子在外遇到贼人,侥幸被人救下,还象征性的询问了几句。 面色依旧冷淡,好歹是缓和了那么一点点。 郡王妃赵氏见到继子回府,心中暗自懊恼,这小子居然有如此好的运气,那十几名杀手可都是找的狠辣之辈,这样都能让他逃脱,日后再动手恐怕不易。 陈府,陈世良品尝着切成薄片的腊肠,与儿子喝着小酒,这东西倒是个下酒好菜。 陈景卓说起了秦夫人的事情,道:“秦夫人并未挟恩图报,只是收下了银子和一辆马车。青雀这次遇险,大难不死,还给咱家介绍了一笔买卖,倒是因祸得福。” 陈老爷已经用过香皂,却是好闻,用来洗衣服,晒干后都带着浅淡的香味,倒是不需要熏染。 尤其是去污能力,绝非皂球可以相比的。 “你妹妹过俩月就要进宫了,可以让她带些过去,也好打点一下。”陈世良膝下有三个女儿,长女当年落选,回来后许配了人家。 因长女是嫡女,嫁给了祁州知府的嫡次子。 剩下的两个女儿是庶女,都是选秀的年纪。 宫里规矩多,行差踏错就可能祸及娘家,陈家没那么大的野心,倒是盼着女儿嫁个门当户对的,没必要入宫。 现在不行了,赵家逼迫的紧,若是宫里有人,赵家自然会收敛。 在大盛朝,嫡出和庶出真没那么大的差别,妻妾的差别大,嫡庶的争斗却不激烈。 日后陈老爷不在了,陈景卓作为嫡长子会继承家里的祖宅以及产业等,公中的钱财是 “诸子均分”,不因嫡庶而偏颇。 祖宅和公中的产业不仅仅属于陈世良,还是属于陈氏一族的,这是一族的命脉,不允许分配。 产业赚到的钱,也不是陈世良一个人的,年底结算账目都需要和陈氏一族的人进行分配。 说的明白些,陈世良目前是陈氏一族的“董事长”,下面还有很多的“股东”。 这些产业可以由你说了算,但是钱该分多少就分多少,不能你一个人独占。 不过,嫡出占据的资源通常都高于庶出,儿子暂且不提,女儿的话嫡庶差距还是比较明显的,首要是体现在嫁妆上。 女子出嫁,嫁妆多是来自于母亲,高门大户的主母多是门当户对,其嫁妆自然也丰厚,妾室等门户不高,庶女的嫁妆自然比不得嫡女。 至于在自家,嫡女的地位是要高一些,却也不到对庶女颐指气使的地步。 针对这点,不仅仅是大盛朝,周边的几个强国,规矩都大差不差。 也是因为“诸子均分”这一点,内宅的阴私相对不多。 陈景卓下边有三个弟弟,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还有两个庶出的弟弟。 上边还有一个大哥,早几年牺牲在战场上。 陈景卓和三个弟弟的感情还算不错,三人对自己这个兄长也恭敬有加,同气连枝的家训都记在了心里。 “芳云和芳华愿意吗?” 这才是陈景卓所关心的。 陈世良叹息道:“芳云不甚欢喜,芳华倒是想搏一搏。” “芳华自小好强,有这想法倒也不奇怪,既然如此,父亲莫要勉强芳云为好。”虽说芳云的相貌比之芳华要逊色一些,却也是个清秀可人的姑娘。 陈家女子,陈芳华的相貌为最,其母是母亲救下来的,后来在怀着三弟的时候,将兰姨娘赐给了父亲,转年生下了芳华。 虽说是个要强的,心性却不坏,主要是归功于陈家良好的家风,对庶出的子女并不会苛待,待遇之比嫡出稍微低一点。 “三妹和大姐感情极好,当初大姐入宫选秀,她就偷偷哭了好几日。后来大姐回来家人,又消沉了半月之久。她心性聪慧,想来也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故此才想着入宫,给陈家拼一份保障。” 陈世良点头,“若非没办法,我也不会让你三妹如此行事。宫里有一位宸妃娘娘,想出头何其艰难,能活着就是幸事了。” 一个“宸”字,彰显了那位贵妃娘娘的恩宠有多盛。 自宸妃娘娘七年前被陛下带进宫,直接赐封号为“宸”,封为贵人。 在除夕宴上,又晋升为宸贵嫔,次年中秋,晋升宸妃。 进宫第三年诞下小皇子,陛下大喜,加封贵妃,自此在后宫无人敢惹。 即便是出身顶级世家的皇后娘娘,也得退避三舍,轻易不敢拿捏。 第30章 征壮丁 “我却不希望三妹进宫。” 陈景卓给父亲倒了一杯酒,道:“还不如嫁入王府,即便是侧妃,也比在宫中安全。” 陈芳华是庶出,普通官宦可能对此不甚在意,但是皇室子弟却尤为看重。 想做正妃绝无可能,侧妃地位也是极好的,入皇室玉牒,即便是正妃也不能随意折辱打骂。 日后万一夺嫡成功,最差也是四妃之一,足以荫蔽陈家一脉。 “你我说这些无用,还是看陛下如何定夺了。”陈世良何尝愿意送女儿入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好在小女儿有心,他心中的愧疚也能平复些许。 ** “娘,宁凤章写信来了。” 韩镜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捏着一封信。 秦鹿正在清洗鸭蛋,准备腌渍一些咸蛋吃,还能做些小点心。 “信中说什么了?” “倒也没什么,就是说过些日子他还会绕路来一趟,想出钱让母亲帮忙做些那日的甜品,带回去给他老师品尝。” 秦鹿手上动作未停,“不做!” 小心眼的韩镜一听,心气儿顺了,嘴角两边笑出两个小窝窝。 “傻乐什么,年纪不大,学会吝啬了。”秦鹿打趣一句。 韩镜不说,心里却在反驳。 这哪里是吝啬。 上一世他几乎算是个孤儿了,不到五岁父母皆亡,可谓吃百家饭长大的,祖父祖母有等于无。 这一辈子终于有了母亲,自然希望她能把所有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即便灵魂已经六十多岁,对父母亲缘的渴望也不输给一个孩子。 没有过的东西,突然得到了,自然会产生独占的想法。 宁凤章他知道,祁州宁郡王的下一任继承人叫宁恩赐,他知晓这位的时候,就没有宁凤章的影子。 根据这些日子的观察不难发现,上一世的宁凤章死在了这次刺杀中。 如今母亲活着,她救下了宁凤章,改变了他的命运。 宁凤章没了,宁家也在十几年后被褫夺爵位,贬为庶人。 当初他亲眼看到被押解回京的老郡公以及宁恩赐被打入死牢,秋后问斩,罪名是大不敬。 他多少有些可怜宁凤章,但是母亲都救了他一命,就别厚颜无耻的来惹得母亲分心了吧。 那家伙可怜,自己就不可怜了? “娘,我听说刺杀宁凤章的有十几名恶贯满盈的杀手,你是怎么救下他的?” 这件事韩镜一直都没问呢。 秦鹿将洗净的鸭蛋摆放在竹编上晾干,韩镜也上前来帮忙。 “我有武功,那十几个人在我手里就是废物,等明年我教你。” 儿子被她养胖了一些,身高还不见怎么长,时间太短自然看不出来。 之后多给他做些营养均衡的饭菜,可惜牛奶不太好买,想要买还得看运气。 华阳县喝牛奶的不多,养奶牛的倒是有好几家,基本上挤了牛奶都送到安庆府了。 通过水路去往安庆府,只需半日时间便可到达,走陆路需要两日。 想要牛奶,须得提前和杂货铺的老板打声招呼,那边帮你传个话儿,才能买的到。 这些日子她给儿子买了两罐,这小子似乎不是很喜欢喝,稍微空闲些,给他做成奶块,想吃的话就吃一块,携带比牛奶方便。 帮着整理好鸭蛋,他出去给马儿喂草料。 这匹马被母亲取了个名字,叫奔雷。 奔雷是普通马种,身体线条流畅,品相不错。 来到秦家这些日子,不需要它在外奔跑,整日里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再加上洗过两次澡,毛色倒是亮泽不少。 次日,秦鹿出门去采购牛奶等食材,途径县衙时,看到外边的布告栏围了不少人。 里边有个头戴纶巾的书生正在给为官的百姓讲解公告内容。 “朝廷要开始征兵了,家里有十六至四十岁的壮丁要到县衙报名,每家出一人,谁也不得逃丁。” “如若家中没有壮丁,须得交纳二两银子的壮丁税。” 看到这份布告,不少人都不免脸色难看起来。 秦鹿面容冷肃,转身离开。 这批壮丁是要送到军营里,目的不言而已,朝廷要开战了。 秦鹿这边已经分了出来,韩三牛死了,家中自然没有壮丁,朝廷却弄出了可笑的壮丁税。 大盛朝赋税较重,即便如此仍旧发明出各种名目的赋税,丝毫不把普通百姓放在眼里。 皇室高官珍馐美味,锦缎华服,挥霍成性,却将压力全部推到百姓身上。 真真是一群蛀虫。 ** 来到胭脂铺,将一些低档的肥皂交给老板娘。 老板娘这里脸色不是很好,拉着秦鹿说起了征壮丁的事情。 “今年轮到我大伯家了,之前都是我男人去的,以前去都是修城墙,谁想到今年居然是去打仗,那也是要命的事儿,谁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你们分家了,家里没男人,交点钱就行,我们这些家里有男人的,倒是想给些钱让官府通融通融,架不住人家不答应。” “就几年前隔壁县发生个事儿,县太爷是个贪的,交钱就能不去做工,到最后人太少,被抄家罢官,可惨了。” 秦鹿对这里的国情不是特别了解,毕竟是架空的,多少有些出入。 “咱们县地处偏僻,打仗这种事也接触不深,倒是和北黎没怎么打仗吧?” “怎么不打。”老板娘一副憋闷的样子,“前几年打过一次,有小半年呢,后来不知道咋回事又不打了,死的人倒是不多,北黎也没打到咱们这里来。当时我们家里几个男人都被拉去了,听军营里的人私下里讨论,好像是北黎的人看上了咱们的公主,想和咱们那个啥……” “联姻!”秦鹿补充道。 “对对对,就是联姻这个词。”老板娘连连点头,“我男人说,那边看上的是陛下的七公主,皇后娘娘生的,陛下舍不得,说啥都没答应,这才打起来了。” “后来呢?” 老板娘甩了甩帕子,“没成,后来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男人和叔伯几个,打了半年又回来了。” 秦鹿没在外待太久,趁着午饭前返回家里,下午准备做几个焦糖布丁给儿子吃。 他们从韩家分出来了,家里没有男人,只需要出钱就可以。 倒是不用上赶着去交钱,官差会上门检查,有人的登个记催促一声,没人的就收银子。 县里的村子,每个村子都会派遣两名差役去走动。 那些既没有壮丁,也交不出银子的,要么族里帮忙交纳,要么干脆就去寻死。 一根裤腰带或者是跳河,在大盛朝以及周边的国家,屡见不鲜。 第31章 吓破胆 三问书院。 白秀才有功名在身,自然不需要被征壮丁。 且秀才的身份还能额外帮扶一位族中子弟。 他自小父母皆无,更没有族人,是白夫人的父亲教导他长大。 之前都是别人上门送礼,请求白秀才帮忙撤销这个壮丁名额。 此次他倒是想用这份功名,让秦夫人少出这笔钱。 只是尚未和韩镜开口,亲家那边便找上来了。 来人是白逢君的舅兄。 白逢君之前便带着妻子去为新的画作取材,不在家中,因此白秀才接待的对方。 对方叫王丹青,娶了同县的秀才之女,因这层关系,王家并不需要出壮丁。 半年前他岳父染病过世,王丹青今年不得不求到白秀才面前。 当然上门是带着厚礼的。 白秀才倒是不在意这份厚礼,只因这是自己儿媳的亲兄长,他倒是不好拒绝。 此次他本想护着学生,能少出二两银,也是王丹青来的够快,再晚一点,恐怕就不能帮扶了。 王家太太刚离世,王老爷的身子骨也不是很好,这次若是连王丹青都被征了壮丁,难免家宅不安。 毕竟王家只有王丹青这么一个儿子。 白秀才点头应了下来,给他写了个帖子,这边王丹青夫妇连午饭都没在白家用,连忙道谢后,留下拜礼便离开了。 王老爷还在家里焦急的等待着,听不到回音放心不下。 午饭时,白秀才将此事告知了韩镜。 “之前想把名额给你家的,倒是没想到王家那边快了一步。” 韩镜不甚在意,“老师,我家没您想象中的那般艰难。” 宁凤章给了二百两谢礼,再加上母亲制作的各种皂角,二两银子并没放在眼里。 他了解自己老师,对自己这个学生一直都很看重。 后期自己官居首辅,老师是含笑离世的。 也幸亏没看到自己权掌中枢,摄政天下,否则以老师这种骨子里浸淫着忠诚的性子,说不得要被自己给气死。 秀才功名也不是随便用的,须得和自家有关系的。 王家和白家是姻亲,自然用的上。 韩镜是白秀才的关门弟子,算是半个父子关系,也是用得上。 之前都是用在了白夫人的远亲上,前两年那远亲想和白逢君的儿子结娃娃亲,白逢君没答应,对方心生怨怼,暗地里和家人抱怨了白家好久。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埋怨被白夫人得知,和那边也就淡了下来。 ** 次日上午,两名官差来到秦鹿家中,查看了秦鹿的户籍,当家的不在了,遂收了二两银子走了。 这不是一笔小钱,放在韩家,足够那一家十几口过上一年的了。 不过对于普通的老百姓,家里最差也会有一个儿子,倒也省了这笔钱。 尤其韩家三个儿子,终究是轮不到韩老四。 前边那些年,韩老四也没有被征壮丁,轮到韩老四的时候,徐家便给韩家五两银子,让其他两个兄弟出头。 有银子拿,每年只需要两三个月的壮丁,韩家没有不乐意的。 这次是去打仗,面对着徐家送来的五两银子,韩家自然不愿意。 可惜,徐家老爷可不是个任人拿捏的。 此次上门的是徐家的管家,看着韩水生耷拉着眼不说话,他也不着急。 “亲家公,您心里明白,姑爷其实算入赘到了徐家,只是我家老爷心善,给足了姑爷面子,毕竟你们这边脸上也不会太难看。” “之前每年征壮丁,不管是不是姑爷,我家老爷都会给韩家五两银子,算下来加起来也有二十两,并非一笔小数目。” 韩王氏在旁边憋着嘴,一脸刻薄像,“徐管家,这可是去打仗,弄不好要丢人命的。” 徐管家依旧满脸含笑的点头,“是啊,这是去打仗,如果姑爷去了,死在战场上,老夫人觉得吃亏的是谁?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家小姐现在有了身孕,不管是小小姐还是小少爷,徐家终究是有了后。如若是个小小姐,大不了等小小姐长大,再为她招婿。可若是姑爷死在战场上呢?” 韩水生听明白了,如果老四死在了战场上,韩徐两家的姻亲关系就算是断了。 韩王氏想靠着小儿子给韩家捞好处,可韩水生心里看得明白。 徐家怎么可能是个傻的。 若非四儿媳看上了老四,徐家是断不可能和韩家结亲的。 之前他想着这次是去战场,五两银子肯定不行。 说到底,徐家能做到这份上,怎么可能被他们拿捏。 韩王氏还想多要点,韩水生却收下了桌上的五两银子,“劳烦徐管家了。” 目的达到,徐管家脸上的笑容更深。 “哪里,徐韩两家是姻亲,理应相互扶持。如此我也不再继续叨扰,这便走了。” 韩王氏陪着老伴送走徐管家,关上门就开始嘟囔。 “你怎么就答应了,他们也太抠门了,就只给五两银子,我儿子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韩水生的脸色也不好看,刚才徐管家的“威胁”言犹在耳,这愚蠢的婆娘却听不懂。 “闭嘴!”他低声呵斥,“你说让谁去?老四去,死在战场上,以后咱们和徐家不来往?这样你满意了?” “在地里刨食一年能赚几个钱?不送家里孩子去读书了?没徐家给的钱,他们几个以后拿什么成亲?你当我想让自己儿子去死?” 韩王氏就算再蠢,此时也听出了话外音。 高氏在自己屋里做绣活,窗户敞开着,听到公婆的动静,刚开始没太在意,过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脸色阴沉下来。 临近午饭,丈夫从地里回来,高氏悄默声的把人叫回屋里。 “徐家那边来人了,给了家里五两银子,老四不用去。” 韩二牛点头,“往常年不也这样嘛。” 高氏没好气的拍了丈夫肩膀两下,气得眼眶都红了,“你是不是傻,在咱爹心里,老大才是依靠,这次肯定是让你去。今年和往年不一样,不是去修城墙,这是要上战场打仗的,你去了能打得过谁?” 一听要去打仗,家里还没决定呢,韩二牛吓到两股颤颤,一股尿意险些让他失禁。 他一把抓住媳妇的肩膀,“咱爹这么说的?” “还用咱爹说?在他心里,大伯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以后还指望着他养老。你觉得咱家还能让谁去?” 按照往常,征壮丁只是去修城墙等体力活儿,这次可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一个不小心就没命回来了。 二房一儿一女,如果韩二牛死了,高氏都不知道日后该怎么活。 想想之前秦氏在韩家的那几年,她全身不免浮起一层冷汗,打了个激灵。 第32章 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 夫妻俩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性。 韩二牛急切的想去和父母认证这个消息,却被妻子阻拦。 “你拦着我干啥,我得去问问。” 高氏气得恨不得骂脏话,“你怎么问?家里就你和大伯两个爷们,你不去就是大伯去,大伯是长子,日后是要赡养公婆的。你和爹娘说不想去,难道让爹去?” 她心里也急躁的火急火燎,心想万一丈夫死在外边,让他们娘仨可怎么活。 韩二牛听了妻子的话,一脸沮丧的瘫坐在床上。 不说爹娘,就是他,以后肯定也是指望着儿子养老的。 现在夫妻俩膝下只有一儿一女,日后肯定要再生儿子。 可是不管生几个儿子,长子养老这是不可否认的。 “那怎么办。”韩二牛一时间没了主意。 高氏暗自怨恨公婆,嘴上却不敢抱怨。 想到这点,她咬牙道:“不如咱们分家吧。” 韩二牛顿时傻眼,“干啥就要分家?分家我就不用去战场了?” “那样老大也得去。” 人嘛,难免会有一些不平衡的时候,就算是倒霉,也不能只有他们二房一家。 况且这可不是小打小闹。 夫妻俩说的容易,可分家绝非小事,他们可没有秦氏那么豁得出去。 但凡是父母健在的,有几个敢开口提分家。 两口子越想越憋屈。 饭桌上,气愤有些凝重。 平时善于活跃气氛的韩二牛难得安静下来。 “爹,今年要让二牛去服劳役吗?”高氏开口了。 韩水生夹菜的动作一顿,随后将菜塞到嘴里。 “你瞎咧咧啥,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韩王氏本身心气就不顺,一直惦记着徐家的银子给的少,此时高氏一开口,可让她找到了出气筒,“这事儿是你能插嘴的?” 高氏心底也有火气,说话难免有些冲。 “娘,这可不比往常,朝廷都说了,要送到战场上去,一个不小心还有命回来吗?顺子还那么小。” 此时,就算心思再大,一家人也反应过来。 王氏心里也恨上了弟妹,她这是什么意思,老二不去难道让她男人去? 她家顺子小,自己家俩孩子年纪就大了? 她爷们可是长子,以后是要给爹娘养老的,而且自己和婆婆还是姑侄。 王氏不担心,却不爱听弟妹的话。 “弟妹,这事儿得听爹娘的,你就放宽心,只说是去当兵,没说要打仗呀。” 高氏暗自翻了个白眼,“那让大伯去呗。” 王氏被堵的险些心梗。 “去年就是二牛去的,今年也该轮到大伯了。都是爹娘的儿子,可不能偏心。” “啪!” 韩水生的筷子重重的拍在饭桌上。 其他人见此,心脏都拎到了嗓子眼。 “这个家里还轮不到你做主。”韩水生看了高氏一眼,“老二,今年你去。徐家送了五两银子,家里不要,都给你。” 韩二牛吓得全身一哆嗦,他倒是想拒绝,可看到韩水生难看的脸色,愣是开不了口。 五两银子对他来说真的很多了,可想到要去战场,生怕有命拿没命花。 ** 韩家那边凄风苦雨,秦鹿这里却一片祥和。 这两日家里没有皂角,肥皂事业暂且停了下来,每日就是给儿子做饭然后在院子里晒太阳。 当然她也存了不少的米面。 古代其他的都可以不在意,唯独粮食得屯够了,以免因为各种波动而吃不上饭。 这里可不比现代,粮食价格有国家调控,不会出现什么波动。 封建时代的粮店基本都掌控在权贵手里,但凡出现天灾人祸,那些狗东西可不管底层人的死活,价格几倍的往上翻。 幸好娘俩的胃口都不大,家里的粮食,目前足够吃一年了。 如此过了大半月,宁凤章跟着车队再次来到了华阳县。 “秦夫人!”见到秦鹿,他笑的分外开心。 之前在家中遭受到的冷落和排挤,此时似乎都烟消云散。 赵珙这边和秦鹿行了礼数,又将从祁州府带来的礼品送上来。 陈家那边想来是废了一些心思,多是些贵重的。 宁凤章道:“里边很多都是我帮着挑选的,不知道秦夫人是否喜欢。另外我还顺便买了两箱书给韩镜带过来,还有一箱文房四宝。华阳县地段偏僻,没有多好的纸笔。日后用完了只管和我说,我从禹州府找人送来。” 其他的秦鹿不在乎,倒是这些书籍和笔墨纸砚不客气的收下了。 这些儿子用得上,况且宁凤章说的也没错,华阳县的纸张质量都不好。 现在的造纸技术相对不错,只是产量不高,那种顶级的纸张只有权贵在用,且管理的异常严格。 普通百姓用的多是次一级的,洇墨有些重。 这些纸的质量极好,色泽雪白,触手细腻。 整整一箱,足够韩镜用些日子了。 当然,韩镜肯定是要送白秀才一些的,秦鹿明白古代的师生关系,并不在意。 不说其他,只这一箱纸,就不是小钱。 “来讨吃的?” 宁凤章不好意思笑了,“我给韩镜写信了,没等到回信。” “你去禹州府要几日?” “大约四五日光景。” “现在天气稍微有些凉爽,倒是能存得住,四五日却是不行的。送人的话可能性不大,自己吃的话还好说。” 宁凤章沉思片刻,“不知有没有放的时间稍微久一点的点心?” “倒是有,却需要等些日子。” 咸鸭蛋还不到时候,尚需等个半月才能吃。 到时候可以做些蛋黄酥给他带着。 不过想到宁凤章要在这里住个十天半月,估计韩镜那孩子得闹别扭。 这个蛋黄酥常温密封大概能保存十日左右,现在还是春天,气候略微有些冷,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也能保存个七八日。 赵珙正指挥着随行的人将采购来的皂角卸车,顺便将秦鹿这些日子做好的肥皂打包装车。 时间有些晚,赵珙会在这里住上一夜,明日送宁凤章去禹州。 得知无法带点心给老师,宁凤章多少有些失落。 心里是想再这边住些日子的,到底是不敢。 和老师说好的日子,不能失信。 碍于这个孩子的可怜相,秦鹿准备给他做几个布丁带着路上吃。 第33章 羡慕也没用 “怎么又来了?” 韩镜跨进家门,一眼看到在母亲身边笑眯眯的宁凤章,不悦的眯着眼,“真是阴魂不散。” 宁凤章也不生气,招呼韩镜,“跟着家里车队来送皂角,顺便看看你们。” “什么时候走?”韩镜不太客气的下达逐客令。 “明日上午就走。”宁凤章知晓韩镜只有母亲,自己的出现难免分走一点秦夫人的目光,他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自己和韩镜其实有着同样的心态。 可惜,他没有韩镜的好福气,父亲几乎不会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久而久之,他也就断了心底的那点奢望。 韩镜也不是真的想赶走他,对宁凤章也没有恶意。 无非就是想着逗一逗他,毕竟就算韩镜再坏,心理年龄到底是成熟的,真不至于和一个孩子争风吃醋。 之前他甚至邀请自己跟随楚峦老先生读书,韩镜不同意是因为他现在所掌握的学识,足够参加科举。 如若他真的跟着去了禹州,母亲势必也要随他背井离乡。 母子俩刚安顿下来没多久,房租直接交了五年,这一走终归是有些空荡荡的。 跟着楚峦老先生读书,好处还是很多的。 现如今朝堂上有超过七成的官员,都是楚老的学生。 日后进入朝堂,那些人至少看在同门之谊,不会在暗中对你动手脚。 朝堂有党争,自然也有派系。 但是,帝王对于党争的容忍度不高,派系倒不会轻易下手。 “家里的事办完了?”在宁凤章旁边坐下,随意问道。 “嗯,办完了,下次就要等到年底回家了。”对于这点,宁凤章只觉得松了口气。 在老师身边,他是安全的。 这些日子在家里,他没少被祖母训斥,反倒是父亲似乎对他态度好了些许。 至于继母,见到他仍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好似母子俩的感情多好似的。 倒是弟弟,看到他似乎带着厌恶,不意外必定是祖母和继母对其灌输了一些想法,以至于让小小的孩童,便对兄长如此嫌恶。 可惜祖母和继母却想不明白,万一自己中途没有早亡,日后他继承郡王府,自己是否能容得下不敬兄长的弟弟。 他承认自己算不得多好的人,心中对父亲祖母以及继母都没有好感。 但是对于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曾经也是想真心相待的。 几年前,弟弟总喜欢跟在他身边,哪怕被继母劝阻,也总会抓住一切机会找他亲近。 每每乐呵呵的跟在自己身边喊着“哥哥”,宁凤章心底总会一片柔软。 在那座冷冰冰的王府里,唯独这个小娃娃,对他心存亲近之意。 这次再回去,宁恩赐看到他,再也没了曾经的可爱笑容,似乎把他当做仇人般看待。 祖母看到后,却说他心肠歹毒,容不得弟弟。 “心情不好?”秦鹿察觉到他的消沉,问了一句。 宁凤章犹豫片刻,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随后问道:“我是不是不该出生?是不是不该觊觎家产?” 韩镜沉默。 倒是秦鹿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用词不准确。” 宁凤章摸着后脑,看向秦鹿的眼神带着诧异,却并不奇怪。 这位秦夫人似乎没有什么尊卑观念。 “那怎么能叫觊觎呢,你才是宁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不是吗?而且你的世子之位还是皇帝钦点的,只要你不死,家业必然属于你。这是遗产定向传承,凭什么不要。” “小宁。”秦鹿将捣碎的皂角从石臼里取出来,再次倒入一些,继续捶打,“女人生产,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而且生产对于女人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她用命把你生下来,你不能生出那样的想法。” “在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配做父母。很显然,你那老子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人生是无法做到圆满的,哪怕你的亲缘单薄,却并不代表就是你的错。你现在还小,难免会觉得情绪低落,甚至自我怀疑。听我的,这些都没必要,即便所有人都不喜欢你,你也要学会喜欢自己。” “况且,我就很喜欢你。” 宁凤章小脸突然就红了起来。 秦鹿的话太过直白,让他这个含蓄的古代小朋友很难轻易接受。 “别看韩镜对你看似凶巴巴的,他就是个小古板,不会说好听的。这属于口嫌体正直。” 韩镜盯着母亲:“……” “秦夫人,什么是口嫌体正直?”宁凤章不解。 “字面意思,嘴上各种嫌弃,但是身体却表现得很诚实。” “娘!”韩镜黑着脸,只恨不得上前堵住母亲的嘴。 宁凤章看着他,笑的特别开心。 “我很羡慕韩镜,能有您这样的母亲。” “别羡慕。”秦鹿道:“全天下再没有第二个我了,羡慕也没用。”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她这话说的,压根没给人反驳的权利。 趁着时间还早,秦鹿做了几只烤鸭。 天色稍微暗下来,秦家的小院里弥漫着诱人的香味。 赵珙帮着秦鹿劈了柴,打扫了院落,跟着收拾皂角,自然要舔着脸留在这里吃饭。 两个孩子围在碳炉前,做好的薄饼一张张的揭开,码放在盘子里。 月亮高挂,烛火点亮,秦家这边也开饭了。 秦鹿带着两个孩子在屋里用饭,赵珙带着五六个手下在厨房里吃吃喝喝。 薄饼里放上片好的鸭肉,葱丝,抹点甜酱,一口下去,美味到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掉。 不过对于秦鹿来说,味道只能算一般,条件有限,调味料欠缺,做到这个地步算是极限了。 “秦夫人,这烤鸭凉了也能吃吗?” “味道肯定不如现做的。”秦鹿喝了一口汤,“可以给你做两只带着,至多放两日。” 即便如此,宁凤章也表示满足,“谢谢秦夫人。” “别喊夫人了,叫姨母。” 他微微一愣,眼眶泛起湿意,“秦姨母。” “嗯!快吃吧,再磨蹭下去,你可吃不了几口。” 韩镜这小子别看动作优雅,下手的动作却不慢,说话的功夫就吃了三个。 第34章 发妻 宁凤章带着两只烤鸭离开,秦家又恢复了曾经的平静。 只是县里却整日能听到哀嚎声,官差在华阳县以及地方村子到处走动,就为了督促那些壮丁早日出发。 多少人家的父母妻子红着眼眶,依依不舍的送儿子或丈夫踏上征途。 她这几日在县里走动,看到的多数是长子被留在家中,同时也瞧见了韩二牛。 站在胭脂铺前,老板娘瞧着被官差催促着的男人们,脸色有些苍白。 “我大伯去的,公婆在家里哭了两天,眼都肿了。” 秦鹿做不到感同身受,却也觉得这些人多少有些可怜。 “倒是很少有长子被推出去的。” “谁说不是呢。” 韩二牛心里再不愿意,最终还是被差役赶着奔赴战场,这一路都是长途跋涉走着去的。 不是没有人想着逃走,可是在最开始,差役就将逃兵后果告诉他们了。 一旦逃走,轻者处死、悬尸辕门,重则一伍连坐,最严重的会夷三族。 听到这些,韩二牛纵然再惧怕,也打消了逃跑的想法。 哪怕心里对父母和大哥生了嫌隙,却得为妻子和儿女考虑。 告诉自己这场战争的规模可能不算大,否则的话十里八乡都看不到什么男人。 别说青壮年,就算是上了年纪的也得被赶去战场厮杀。 ** 手里有了钱,秦鹿也没想买下现在的宅子。 她和儿子的未来绝不会局限在这座小县城里,日后还要去更繁华的地方。 不过银子宽松了,日常的生活倒是更精致了些。 前几日,宁凤章特地带来一些上好的茶叶,如此倒是能趁着空闲,享受一下下午茶时光。 韩镜带了一些纸张送给白秀才。 别看白秀才读书多年,甚至还教了近十年的书,这么好的纸张确实没用过。 “你这是哪里弄来的?”抚摸着眼前洁白如雪的纸张,白秀才手在发抖。 韩镜道:“别人送的。” “你自己用就好,老师用不到这么好的纸。”他又不著书,根本用不着。 况且质量如此好,价格自然不低。 他用不免有些浪费。 “老师莫要推辞,家里还有许多的,学生足够用了。” 做官后,他从不会为这些东西费心思,娶了尚书之女,妻子都会帮他准备妥当。 后来官职不断提高,即便没有岳父照拂,府里的管家也能打理的井井有条。 也就是刚重生的这些日子,看到洇墨严重且色泽泛黄的纸张,最初有些不适应。 由奢入俭难,没办法的事儿。 得到了这般好的纸,白秀才心中兴奋,接连考校了韩镜近一个时辰的功课。 听到学生对答如流,他觉得此生是没什么遗憾了。 一把年纪,如若能培养出一位出色的弟子,也便足够了。 华阳县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一个廪生出现。 大盛朝通过科举入仕的平民极少,朝中官员几乎都被世家大族所掌控。 对于这点,普通读书人即便是痛恨,也莫可奈何。 秦鹿知晓这些,这代表着朝中的各大官职,几乎被世家大族所垄断。 商业垄断都是极为恶劣的事情,更别说是官场。 普通人想要平步青云,基本靠的入赘。 比如韩镜,说得好听是尚书府的乘龙快婿,实则被朝中重臣榜下捉婿,说到底算半入赘。 否则的话,人家凭什么要将资源倾斜到你的身上,给族中子弟不是更好。 韩镜对官场甚至熟悉,可谓了若指掌。 他有两个女婿,也是靠着这种方式招揽到自己门下的。 自己活着的时候,他们不敢蹦跶。 上辈子韩家落魄的太快,几乎没给女婿反应的机会,也跟着掉了脑袋。 如果时间再长一些,恐怕两个女儿就会被休掉。 他坐在椅子里,不知不觉的想起了发妻。 哪怕后来自己多宠幸妾室,对妻子却是保持着最起码的尊重。 正因如此,岳父对于自己纳妾并没干涉。 男子纳妾,天经地义。 即便是岳父,也是有三个妾室。 妻子是个端庄优雅的女子,对自己的决定几乎没有反对过。 后来他纳了妾,她也帮着处理的挑不出任何错处。 或许在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她这位首辅夫人的位置,稳若磐石。 不管有没有尚书父亲在上边压着,韩镜是绝对不会做宠妾灭妻之事的。 也是因为之前有宠妾挑衅到她的头上,韩镜知道后,迅速的将其发卖,给了韩夫人足够的底气。 若再来一遭,韩镜或许还会娶对方过门吧。 也可能是被母亲这段时间所影响,甚至是上辈子享受够了,心态发生了一些改变也说不定。 ** “三嫂。” 秦鹿从码头买了两尾鱼,挎着竹篮往家里走。 在进入一条胡同的时候,遇到迎面而来的男人。 男人长得还算不错,穿着也稍稍体面,一身白色交领袍倒是颇有几分潇洒。 听对方叫她,秦鹿心道,这应该是韩老四。 韩福生最初还以为认错了人,和对方视线碰撞到一起,尚带着三分好奇。 他知道三嫂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是作为一个古代土著,他并没觉得哪里错了。 对于三房闹着分家这一点,韩福生是不赞同的,对三嫂的看法就是无理取闹。 做媳妇的,有哪个不是孝敬公婆。 她倒好,居然觉得遭到了公婆的磋磨,分家都闹得极为不堪。 心里如何想的,却不会表露出来。 “真的是你。”韩福生面带笑容,“听爹娘说三嫂带着狗蛋离开村子,没想到你们也来到县里了?” 秦鹿对韩家的人都打心底里厌烦,哪怕和这位小叔子平时几乎接触不到,依旧厌屋及乌。 这也幸亏是平民百姓,如若是官宦人家,父母健在就分家是坚决不允许的,一旦发生,杖五十,还要罢官。 父母过世后,须得守孝期满才能分家单过。 这就是大盛朝的律文规定的。 “有事吗?”秦鹿冷着脸问道。 韩福生愣住,这样的三嫂是极为陌生的。 以往接触到的她,是个瑟缩怯懦的人,和人说话甚至都不敢抬头,更不敢大声。 眼前的女人目光冷湛,脊背笔挺,甚至还带着几分的不耐。 第35章 真是放肆 “三嫂怎的这样说话,可是我得罪你了?” 秦鹿懒得与韩家的人打交道,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我恶心你们韩家众人,日后莫要与我闲谈。” 这般赤裸的言语,惹得韩福生心中顿生怒气。 “三嫂这话就过了吧,你身为儿媳,却不敬公婆,如今却成了我家的错,这是何道理。” 如此三两句话的功夫,倒是引来了几个人在不远处围观。 秦鹿不想给人看热闹,留下闲谈的话柄,架不住韩福生想用世俗压制她。 “我是谁?”秦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韩福生不解其意,“我三嫂。” “是的,我是你嫂子,而非韩家买回去的奴隶。自你三哥过世后,我对公婆无处不听从,可谓恭敬有加……” “难道这不是三嫂应当应分的吗?”这有什么好提的。 “何来的应当应分?”秦鹿冷笑,“大盛朝可并未禁止寡妇改嫁,我也为你三哥守孝三年。可是在你三哥刚过完头七,你爹娘就将怀着身子的我从住处赶到牛棚居住,那时你身为小叔子,怎么没为我这个三嫂说句话?” “爹娘的决定,我作为儿子,如何能左右的了。”韩福生丝毫没觉得哪里做错了。 “那分家也是你父母做的决定,现在你和我说的哪门子不孝?”秦鹿眼神凉薄,看的人遍体生寒。 “我,你……”韩福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秦氏居然如此能说会道,“若你孝顺,爹娘如何会把你分出去。” 秦鹿不由得笑出声来,“若你孝顺,何故要去做上门女婿?” “你父母贪墨我的嫁妆,我没去官府上告,已经很是孝顺他们了。你顶着那张厚脸皮出门去打听打听,得是什么样的公婆,厚颜无耻的惦记儿媳妇的嫁妆。” 回头看着不远处的婆子,秦鹿笑道:“大娘觉得呢?” 被点名的婆子愣了一下,随后赶紧摇头,“我们可做不出来。” 在大盛朝,即便是再愚昧的婆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贪墨儿媳的嫁妆,一旦传出去,脊梁骨都要被人给戳断。 “日后莫要喊我三嫂,你们就当我带着儿子改嫁了。还有,我儿子不叫狗蛋,四个孙子,前面的都有正经名字,却用这般难听的名字打发我们母子。古话说得好,母慈子孝,母慈在前,子孝在后。别会写两个字,就胡乱指点别人。你当老祖宗都是你这样的愚昧之人?少拿孝道来压我。但凡婆婆是个疼爱儿媳的,我必定敬她护她。这几年,我在你们家过得猪狗不如,儿子都险些被你那几个好侄儿谋杀,你真当我没脾气?” “婆婆贪墨我二十两嫁妆,长嫂更是无耻的夺走娘家陪嫁的拔步床,我的衣裳布料都被你们家的女人抢走,最后反倒是我落得个人善被人欺的下场,却要纵容你们全家的恶毒行径,更甚者还要被你一个小叔子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不孝,你以为自己这个给人当了上门女婿的好大儿,算个什么东西。” “自己贪慕富贵,却对我说孝顺,无耻。” 连番的呵斥冲向韩福生,教他面色煞白,怒不可遏。 旁边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为秦鹿的利索嘴皮子暗自佩服。 当然,他们对秦鹿的做法并不赞同,哪怕公婆的做法的确不太好。 想到自己若是有这样的儿媳妇…… 几个人从心底是抗拒的。 “好狗不挡路,滚开!”上前两步,嫌恶的撞上韩福生的肩膀。 这一下子,直接把韩福生给撞飞出去,踉跄推开几步,重重摔在地上。 围观众人目瞪口呆。 这也行? “废物,说不过就用这种下三滥招数,面泥捏的?” 秦鹿冷嗤一声,扬长而去。 旁人不知道,只觉得韩福生这做派着实丢人。 唯独当事人,此时疼的险些叫出声来。 之前妻子私下里和他说过,秦氏下手极狠,他并未当回事。 今日亲身体验,心内后悔不迭。 被她撞到的肩膀此时疼的厉害,好似有无数根针在里面乱窜,可能被撞脱臼了。 接触到不远处几位看客的眼神,韩福生心内羞愤难掩。 赶忙站起身,慌乱的跑向家的方向。 ** 本就是小插曲,秦鹿并未放在心上。 一个吃软饭的废物,哪里值得她花心思去对付。 不仅仅是大盛朝,往前数的封建王朝,以及现在的周边北黎等国家,赘婿是没有任何的地位的,甚至都没资格上桌用饭。 且赘婿不得参加科举,地位与奴隶等同。 除非是家里穷的要命,否则没有男人愿意给人做赘婿的。 徐家能给韩福生一个体面,可算是忠厚之家了。 甚至为了不让韩福生被人诟病,每年徐氏都会去韩家住上三四个月。 如此这般,韩福生不懂得夹着尾巴做人,居然敢舞到自己面前。 真是放肆。 韩镜回来,吃到了母亲给他做的点心。 晚饭是红烧排骨,顺带一道素菜和清汤。 母子俩聊起今日的琐事,顺便说到了韩福生。 韩镜没有说什么,心底却惦记上了这件事。 之后却抽了个时间,去了一趟县学。 韩博文听说有人找他,和同窗低语了几句,身穿一身青衫走了出来。 当看到韩镜,他微微愣神,“狗蛋?” 韩镜压抑着心底的燥怒,道:“我有名字,韩镜。” 韩博文忍俊不禁,上前,低头笑道:“好,韩镜。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有,找个地方吃点吧,我有事和堂哥说。” “行,去福来酒楼吃点。”韩博文乐呵呵的带着韩镜往酒楼而去。 福来酒楼一楼角落位置,此时稍稍过了午饭时间,酒楼里的人却不少。 毕竟县里有一座码头,虽说码头吞吐量不大,来往的几乎都是普通的商船,一年到头见不到一两个稍微体面些的大人物,寻常的商船倒是络绎不绝。 韩博文是童生,穿着倒是较为体面,至少不需要受限于粗布麻衣,在县里走动,也能被人高看两眼。 “和三婶住在县里?”韩博文给他倒了杯水。 韩镜点头,“我在三问书院读书,是老师的入门弟子。” “白老爷?”韩博文倒是有些惊讶。 “嗯!”韩镜点头,“目前读完了三百千,正在学习四书……” “你等等。”韩博文开口打断他,“三百千都掌握了?” 他才多大,还不到五岁。 就在一个月前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即便是再有天赋,也太夸张了吧? 第36章 借刀杀人 韩镜把母亲给他做的布包打开,从里面取出几张字帖。 “我写的。” 只一眼,韩博文就觉得头皮发麻。 当今学子最初习字,用的多是正楷,只因大盛朝太祖皇帝对楷书甚是喜爱,后建立大盛,科举改用楷书。 眼前的字帖是行书,介于草书和楷书之间的一种字体。 楷法过多为行楷,草法过多为行草。 韩镜这张字体,写的就是行草。 一幅字帖是不是好字,其实没那么多的规矩,有些书法大家是靠着吹捧出来的,吹的再厉害,不好就是不好。 但是那些真正的书法大家写的字,即便是普通人也会看的赏心悦目,那是一种看一眼就让人觉得舒服的感觉。 哪怕是潦草的几乎认不出来的草书,也给人一种笔走游龙的意境。 如若这幅字帖真的是韩镜写的,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有种想乘风归去的空荡感。 虽无风骨,却有形态。 “我这次来,有事想和堂哥说。” 韩博文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韩镜的话,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觉得够古怪的。 他不是天才,能考上童生,靠的是埋头苦读。 因此,他无法理解天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辛苦近十五年才考中童生,别人只需要一两年,那种打击说实话真的很大。 嫉妒肯定不会有,他和韩镜可是同宗同族,日后如果韩镜高中,可是整个韩家的荣光,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什么事?” “堂哥可能不知道,我四叔娶了徐家女。” “这有什么问题?”韩博文纳闷,这不是东桑村人尽皆知的事情吗? 韩镜压低声音道:“事实上,四叔是给人做了赘婿。” 听到最后两个字,韩博文瞬间皱紧了眉头。 赘婿无法参加科举,这是朝廷明文规定的,且赘婿的地位极地,在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一个男人居然给人做上门女婿,地位比之乞丐还要低下,等同于奴隶。 韩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子孙兴旺,而且真没到吃不上饭的地步。 这种情况下,四叔却给人去做了上门女婿,哪怕只是同族,并非本家,他也已经怒由心生了。 将来韩镜参加科举,若被人知晓他的亲叔叔居然给人做了上门女婿,对韩镜可不是一件好事。 这件事肯定得好生处理,韩博文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木已成舟,哪怕为了韩镜,也得将其除族了。 “族中为何无人知晓?”这是韩博文所不了解的。 韩镜眼底染上冷笑,隐藏的极好,“徐家只是商户,且没有儿子传承家业。堂哥是韩氏一族唯一的童生,祖父还是东桑村里正,一旦四叔做了赘婿的消息传开,族中怎么可能容得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没有好处,四婶怎么可能每年去东桑村探望祖父祖母,甚至还住上几个月,为的不就是隐瞒四叔被人招赘的事情嘛。” 如此解释,韩博文倒是觉得合情合理。 现在他还只是童生,是韩氏一族的第一人。 也幸好祖父是里正,家里条件相对宽裕。 若家境不好,他想继续读书,肯定是要指望族里的。 现在想要供出一位读书人,都是合全族之力的,日后也会回馈于全族。 宗族观念之所以深刻,可不是指靠着血缘维系的。 归根结底,还是利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同样的道理,一人招祸全族遭殃。 真以为前世他死了就完事儿了?那未免太小瞧皇帝了。 相信在自己死后,韩氏一族也会被皇帝肃清。 小皇帝在自己手里吃了近二十年的苦,一朝亲政,心内的怒火必然要发泄出来。 诛灭韩氏九族,那是肯定的。 既然跟着他享受了权势带来的天大好处,自然也要承受他倒台后的惨烈结局。 所以,韩镜当真有读书的天赋,不需要他亲自出手,族里就会为他肃清一切障碍。 韩博文没想到这是韩镜的蓄意为之,毕竟韩福生常年不回村子,还是韩镜的长辈,他再如何也不会想要置自己的四叔与死地。 兄弟俩用过午饭,各自散开。 ** 此时的韩福生找大夫看过,被秦鹿撞过的肩膀已经红肿,万幸没有伤及根骨。 晚上,徐氏问及丈夫的肩膀是怎么回事,他也没敢说。 别看在他心里韩家于他好似累赘,但是在徐家他就是个最底层的存在。 幸好岳父岳母都不是个坏心肠的,不然他的日子绝对水深火热。 韩博文是趁着一个休沐日回到村里,和祖父说起了韩博文的事情。 里正听闻这件事,脸色当场垮下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这可不是小事。 韩博文道:“我这两日私下里去打听了一下,县里的人都说徐家招的是上门女婿,如若不是,外人怎会知晓。” 他不是个莽撞的人,好歹二十多岁的年纪了,还是个读书人。 总不能对韩镜的话连怀疑都没有。 里正脸色相当难看,他压抑着怒火道:“这是给咱们韩氏一族抹黑,老三家里不缺吃不缺喝的,原先四个儿子,日子过得比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好。那畜生居然给人去当上门女婿,真是混账。” 在以宗族为单位的封建时代,哪怕不是本家,对自己孙子依旧会产生影响。 日后韩博文万一高中,旁人来上一句“他们族里有人去做了赘婿”,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靠女人在这个世上立足,谁能瞧得起。 打杀是不能够的,这件事一旦确定,必定要开宗祠,将其除宗。 “这件事你别管,交给老头子。”里正这话算是决定了韩福生的命运。 按理说,一个宗族,族长和族老的权利最大,哪怕你官职再大,对着同族的族长和族老都得礼让三分。 但是,韩氏一族从有记载以来,可只出了韩博文这么一个童生,因此里正的话语权也就重了起来。 如果韩福生的存在影响到了韩博文,莫说是里正,就是族里的人也不会放过韩水生一家。 韩博文没有再说什么,他本来就是回家传个话,后续的决定不是他能插手的。 “爷爷,还有件事。” “好事坏事?”里正给了孙子一个白眼。 韩博文笑道:“好事。韩镜,也就是三爷爷家里的狗蛋,他被三婶带去县里了,目前跟在白先生身边读书。我昨晚去白先生家里拜访过,白先生告诉我,他的天赋超绝,有可能成为大盛朝史上最年轻的童生。” “还有这事儿?”里正愣住了,脸皮激动的都开始发抖,“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亲自去问的。”韩博文笑道:“若不是韩镜年纪还小,白先生都想让他明年下场去试试。哦,他还是白先生唯一的弟子。弟子和学生不同,相当于半子。” 里正激动的坐不住了,握着拳头在堂屋里转圈。 第37章 哀求 他怎么都想不到,狗蛋那不露不显,怯懦内向的孩子,居然在读书上有如此高的天分。 要知道韩博文是十七岁考中了童生,如今都二十三岁了,中间考了好几次,愣是没办法再进一步。 他是东桑村的里正,更是韩氏一族的族老。 如果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韩氏一族出来一个大官,他死也瞑目了。 很显然,一个家族想要繁荣,绝不能只靠一个人,须得全族人共同努力才行。 “不行,我得去和水生说说,怎么着也得把他们母子劝回来。” 韩博文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赶忙上前阻止。 “爷爷,您可千万别好心办坏事。” 里正不解,黑着脸道:“咋啦?” “您忘了前段时间三爷爷家里分家,三婶和他们闹得多不愉快了?三婶好不容易分出去,而且日子比在韩家过得更好,他们母子怎么可能再回来。”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如果狗蛋那孩子读书真的有天分,水生也不会再苛待她们母子。”说不得还得供着。 “这是您的想法,三嫂可不是那么想的。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嘛,他们只是分家了,韩镜还是咱们韩家人。而且当初我瞧着三婶很不待见三爷爷他们一家,我私下里经常看到永平他们几个欺负韩镜。别把人给逼急了。” 里正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不过还是尊重了孙子的意见。 “万一秦氏带着狗蛋改嫁了,可咋办?” 韩博文心里没底,“您先别担心,等我回去找三婶探探口风。我觉得改嫁也不会急在一时,三婶离开韩家,都没有回娘家去,说明她心里也没有改嫁的想法,至少短期内不会有。” “你说得有道理。” 里正多多少少算是放心了。 ** 当韩水生被请到韩氏祠堂,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意,还以为是简单地祭拜。 随着族中的族长和族老们到齐,族长一开口,把韩水生给问懵了。 “水生,四牛是不是给人做了赘婿?” 韩水生脑子瞬间炸开,好似变成了一滩浆糊,连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算是个赘婿了,但是徐家那边没有挑明,自己也故作不知。 再加上徐氏每年都会回来住上几个月,村子里的人谁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小儿子在县里的杂货铺做掌柜,这是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的,村里人去县城,没少光顾。 不了解的谁不羡慕小儿子是个出息的,都不会往赘婿上想。 毕竟韩家虽然不富裕,在东桑村却是第一大族,两百来户人家,其中有近七成是韩姓。 可谓说一不二。 而且东桑村的地理位置尚算不错,哪怕是临近大盛朝边境线,至少水源充沛,几乎遇不到旱年,每年种的粮食也够家里吃的,没道理去给人做上门女婿。 族长他们是如何知晓的? “五叔……”看着坐在上首的白发老者,韩水生口舌发苦,面色悲哀中带着祈求。 他并未反驳,他们也相信韩水生不敢当着众多人的面撒谎。 一旦被证实他撒了谎,韩水生一家在东桑村就得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族长已经近八十高龄,是里正和韩水生这一辈的长辈,在韩氏一族德高望重。 此时不免也怒火中烧,“水生,你糊涂啊,我们韩家已经穷到给人做赘婿的地步了嘛?博文那孩子是童生,日后万一高中,让人知晓四牛给人做了上门女婿,就算不是本家之人,那名声也不好听。你,你……” “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族老们想到未来的那种可能性,对韩水生也是心生不满,各个没有好脸色。 里正看向韩水生的眼神带着怜悯,却也透露着恨铁不成钢。 他看事情比一般人都长远些,否则也不会被族中长辈推举出来做里正。 想到秦氏如果没有分出去,继续留在韩家,狗蛋那孩子这辈子是没有读书的机会。 连自己的孙子对狗蛋的读书天分大加夸赞,足见那孩子是真的厉害。 这样一个读书的好苗子,险些毁在他的手里,里正如何不气愤。 正如孙子韩博文说的,秦氏对韩水生一家心生嫌隙,他也没把这件事告诉韩水生。 万一这家人知晓最不喜欢的孙子有可能读出个名堂,再厚颜无耻的贴上去,惹得狗蛋那孩子没了读书的心情,反倒不美。 “既然这件事是真的,咱们韩家是留不得他了。”族长颤抖着胡须开了口。 韩水生吓得全身发抖,赶忙跪下,“五叔,万万使不得呀,您也是看着四牛那孩子长大的,真要把他除族,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呀。” 说着,韩水生老泪纵横,心中悔不当初。 在场的人却不为所动。 之前里正已经把其中的门道,都和众人说的明明白白。 赘婿本身就遭人唾弃,自觉是个男人的,谁能瞧得起。 为了富贵日子,连爹娘都不要了,更是舍弃了男人的尊严,如此还要让别人给他留条活路,着实可笑。 族长摆摆手,懒得与韩水生多言,“请族谱。” “五叔,您行行好,真的使不得呀。”韩水生就差自杀明志了。 一把年纪的人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也是可怜的很。 但族长的责任,就是为全族的人考虑,决不能只顾虑一家。 “水生,赘婿比起外嫁的女子都不如,女子尚且不能入族谱,何况是上门女婿,此事没得商量。”一位同辈的人开了口,“莫要为难我们。” 韩水生急火上涌,险些厥过去。 小儿子做了上门女婿的事情传出去,他势必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日后哪里还有脸在村中走动。 而且徐家每年都会给韩家五两银子,得知小儿子被除族,日后还有的钱拿吗? 某人除族可不是一件小事,这边早有人把这件事告知了同族之人。 前后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尚留在村中的男人媳妇,纷纷赶了过来。 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以儆效尤,起到震慑作用。 就如同那些死刑犯,为何要等到“秋后问斩”? 秋后,老百姓几乎都收完了庄稼闲散下来了,这个时间斩杀死刑犯,围观的百姓必然很多,再将其罪名公之于众,就是为了震慑百姓,别犯同样的错误。 第38章 小子你还太嫩 一位族老,当着族人的面,将韩福生做了上门女婿的事情说了一遍。 围在祠堂外的同族之人,顿时炸开了锅。 议论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上门女婿,多丢人呐。” “可不是嘛,三叔公家过的可不差,当年可是四个儿子赚钱,干啥让小儿子给人当上门女婿。” “徐氏每年都回来住几个月,瞧着不像是上门女婿啊,要真是,徐家图啥。” “徐家可就徐氏那么一个闺女,而且徐家是地主,家财万贯。是你,你舍得把唯一的闺女嫁出去?家产咋办?” “图啥,肯定是图博文,那可是童生,不知道啥时候就能考中秀才,到时候咱们都得喊声秀才老爷。” “对对对,说不定就是这个呢。” 韩水生站在旁边,老脸羞臊的恨不得挖个深坑钻进去。 他没想到,小儿子做赘婿的事情,就这么突然爆出来了,之前明明隐藏的很好。 想到里正的孙子韩博文在县里读书,说不得是他听到了风声,回来告知了里正。 族长翻开族谱,找到韩水生这一页,准备将韩四牛的名字抹掉。 里正此时却开口制止,“五叔,且慢!” 韩水生眼神迸发出希冀的光芒,双唇颤抖的看着对方。 “除族乃是大事,我们还是等四牛回来,询问后再做决定吧。” 族长眯着布满皱纹的眼,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 此时的韩福生已经被族人找到,说是族中有事,须得让他回村一趟。 天还未亮时,里正就派了村里的两名青壮年去了县里,将韩福生带回。 而秦鹿对此一无所知,正和找上门的韩博文闲聊。 “改嫁?”她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青年,“暂时没有这个想法,日后谁又说得准。“ 韩博文被秦鹿看的心脏狂跳几下,说不上哪里的问题,曾经总是低着头,胆小怯懦的女子,此时变得锋芒毕露。 看似温和,实则眼神直抵人心,好似内心的想法,被她瞬间勘破。 “三婶勿怪,非是我做晚辈的不懂事,只是韩镜毕竟是韩家人,我爷爷那里也惦记着。” “惦记什么?”秦鹿轻笑,“你比我尚且大一岁吧。” “是,小侄今年二十三岁。”韩博文不解,怎么说到这里来了。 秦鹿道:“你是晚辈,但你年龄比我大,还是读书人,而我只是一个无知村妇,所以你觉得自己的话能骗过我。” “……”韩博文表情有一丝龟裂,“三婶,您这是何意,我此次上门并非恶意。”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否则早被我打断腿扔出去了。”秦鹿扔给他一枚桂花酥,“但是你的目的不纯啊,说什么惦记韩镜,惦记他有读书的天分才是真吧?” “如若韩镜是个不开窍的,我们母子的生死,韩家怎会惦记。承认自己的目的不丢人,但是你不该小看我。莫要以为读了几年书,就能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诓骗我。小子,你还嫩着呢。” 韩博文面露尴尬,“让三婶见笑了。” “不管我会不会改嫁,韩镜不会更改姓氏。”秦鹿顿觉没意思,“不是因为韩家,而是看在韩三牛的面子上。当初他为了我和儿子进山打猎,被野兽咬死,我不能让他连个烧纸的后代都没有。所以,你没必要担心。” 但凡韩三牛是个不负责任的,秦鹿早让韩镜跟随自己姓了。 她养大的孩子,跟着她姓,有什么问题吗? 秦氏是个无能的,韩三牛却不一样。 那个憨厚老实的汉子,对妻子非一般的好,对儿子的出生也带着全部的期待。 不能让他死后无人祭拜。 “记住,是韩三牛的韩,不是韩家的韩。” 韩博文点头,“是,三婶说的是。” 不管哪个韩,只要不改姓,那就是韩家的子孙。 他不会和三婶在这上面争辩。 得到想要的答复,韩博文也没留下来讨嫌,态度恭敬的离开了秦家。 另外一边,韩福生跟着族中的兄长返回东桑村,直接被带去了祠堂。 时间还不到午饭,村子里的族人都没离开。 见到祠堂前如此大的阵仗,韩福生心生忧虑。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让族里在不到祭祖的日子,开了祠堂。 “爹!”看到面色凄惶的老父亲,韩福生赶忙走上前,“发生什么事儿了?” 不等韩水生开口,里正那边先发话了。 “四牛,你是否给人做了赘婿?” “轰——” 青天白日,韩福生的脑袋好似被一道雷鸣击中,炸的他七荤八素。 众人见他全身抑制不住的发抖,脸色更是惨白如纸,心中了如明镜。 “奎子,你说。”族长点了去往县城的青年名字。 韩奎上前来,道:“五叔公,我和青哥在县里打听了,好几位掌柜的都知晓这件事,他们都说徐家的确招了一个上门女婿。” 这边韩福生没抗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汗流浃背。 “看来还真没凭白冤枉了他。”族长冷哼一声,“现在,我当着韩家列祖列宗以及众族人的面,将这不孝子孙逐出宗族。因罪名不恕,夺其姓氏,死后不入祖坟。” “五叔……” “五叔公……” 韩水生父子俩肝胆俱裂,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求饶。 父子俩再如何的求情也无济于事,韩福生的名字最终还是从族谱中抹掉。 眼见木已成舟,韩福生全身的力气好似被一瞬间抽走,软绵绵的坐在地上,张大嘴嗬嗬的发出痛苦的嘶哑声。 韩水生同样狼狈,本来年龄就大,此时比儿子好不到哪里去。 “四牛,日后你就不是韩家人了,韩姓也不能用,且好好的陪你父母两日,离开村子吧。”族长交代两句,摇摇头离开了。 韩福生看着负手远去的族长,心里怒气顿生。 “五叔公,如若我入赘的是高门大户,你们可还敢如今日一般,将我驱逐出宗?” 族长闻言,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 “自然不会。我身为一族之长,最终要考虑的是族人。如若你入赘的是高门大户,还会如今日这般,瞒着阖族上下?” 韩福生适才涌上来的怒意,消散了。 他做不到如族长那般坦诚,没有发生的事情,他无法给予肯定的答案。 商户赘婿,是没有科举资格的,他在入赘徐家时,图的是徐家的富贵,从未往读书上边考虑。 韩水生的子孙,压根就没有读书的天赋。 已经入了学堂的韩永平兄弟仨,至今连三字经都读不了几行。 韩镜则是个异类,可惜知晓此事的只有韩家的几位族老,他们听了里正的分析,并不打算告知韩水生一家。 第39章 我的亲娘哎 父子俩走出人群,努力的闭塞而目,不去看不去听。 在人群外围,看到了韩王氏和两个儿媳妇。 三个女人的表情如丧考妣,畏畏缩缩的,不敢和旁人的眼神对上。 见韩水生父子俩出来,韩王氏赶忙上前搀扶着,一家五口灰溜溜的离开了。 回到家里,刚进入正堂,韩王氏瘫坐在地上,压着声音哭的好不凄惨。 “我的亲娘唉,这日子可怎么过呀,我的儿子唉……” 高氏看到这一幕,心底涌上一抹幸灾乐祸。 就为了这么个东西,害的他的丈夫远赴边关,现在好了,看到这东西倒霉,她心里也舒坦了。 心里如何想的不重要,婆婆正在嚎叫,她自然也得装模作样的掉几滴眼泪。 至于韩水生,之前都在强撑着,回到家里,内里的精气神一泄,直接四肢瘫软。 韩福生将父亲搀扶回房,坐在旁边沉默不语。 外边韩王氏的哭嚎甚是刺耳,韩水生也懒得制止。 自己的儿子眼看就要离开了,还不兴当娘的哭两声? 临近半下午,韩王氏抹干眼泪,带着两个儿媳妇来到厨房。 她取出锁在柜子里的猪肉,又去后院抓了一只鸡,烧水开始收拾。 小儿子很快就要离开了,最后一顿饭肯定要做的顶顶好。 想到这里,韩王氏的眼泪再次吧嗒吧嗒的跌落下来,做饭的时候甚至还滴到了锅里。 两个儿媳妇自然不嫌弃,这年头能吃上一顿肉就乐去吧,哪里还会嫌脏。 韩家虽然日子过得不差,却碍于韩王氏是个抠门的,家里每月做三两顿肉,几乎都进了爷们和孙子嘴里,女人几乎吃不到一口。 最后能留点汤就算好事儿了。 ** 秦鹿不关注东桑村的事情,却也知晓韩福生被驱逐出宗族的事情。 县城本来就不算大,且逐出宗族这样的事情,十年八年的都见不到一回,突然冒出来一个,自然就被人私下里议论。 韩福生这边也改了姓氏,彻底成了徐家的人。 徐氏对此感触并不深,甚至还松了口气。 至少日后不需要去韩家住那么破的房子了,更不用去给那群人做饭。 她自小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虽然放眼大盛朝压根不入流,至少在华阳县,徐家还是有头有脸的。 徐家没有男丁,想要谋得官身,至少也要等上个二十年。 让她在韩家人面前伪装二十年,她绝对撑不下去。 若不是为了韩家的那位童生,父母怎么可能让她委曲求全。 现在好了,自此以后她就住在自己家里,韩家那对老夫妇,再也不可能给她造成任何影响,反倒是徐福生,得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韩镜这边目的达到,心情舒坦。 看吧,不需要他出手,欺负他母亲的人,就落得个无法翻身的下场。 韩家的怒火,还烧不到他们母子头上。 不过…… 韩博文倒是偶尔回来家里走动。 对于这个堂兄,韩镜并不反感,上辈子他对自己就很关照,被韩水生夫妇所厌弃后,是里正爷爷给了他住的地方,没让他饿肚子。 后来他给了韩博文一个七品知县的官,并未提拔到身边。 在自己死后,韩家恐怕也遭到了灭顶之灾,他对家族是有亏欠的。 这一世,他依旧会权倾天下,也会护住族人。 族中的事落幕,韩博文想着可以把自己的书给韩镜看看。 后想到韩镜可是白秀才唯一的弟子,秀才的笔稿肯定比自己的更加有用,方才作罢。 “娘,过几日是老师的寿辰,老师不准备大办,当晚我要留在老师家里用饭。” 秦鹿自然没意见,“到时候给你准备贺礼带去。” “师娘也让我邀请娘您过去呢。”韩镜蹲在灶膛前烧火,“我知道娘不喜欢应酬,帮您推了。” “嗯。”她的确不喜欢应酬,尤其是去别人家里,那会显得很拘束,“你的生日也快了。” “我还小,长大后再过也可以,娘帮我做一碗长寿面就可以了。”他是五月里的生日,距今还有一个月多点。 “一碗面哪里够,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些好的,日后才能长得高高的。”秦鹿将锅里的柳叶包子底部煎出焦香,随后倒入水,扣上锅盖,“你爹的个子是兄弟里面最高的,你自然也不会矮了。” 韩镜不免有些好奇,“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之前不问,是担心提及父亲,会令母亲难过。 秦鹿没有秦氏多少记忆,自然是胡乱说的,“浓眉大眼,人高马大,一身的腱子肉,做农活特别下力气。不像你大伯二伯那么废物,也不像你四叔那么脓包。家里那六间青砖房子,那兄弟仨顶多花了一套厢房的钱,其余的都是你爹赚的。” “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爹就是个闷葫芦,所以才被你祖父祖母不放在心上。” 韩镜对父亲没有任何印象,毕竟他还没出生父亲就死了。 “娘觉得呢?也会偏心会哭的孩子吗?” 秦鹿面带嗤笑:“我可不会,最烦动不动掉眼泪的人了,想用哭闹来达到目的,那就让他哭死得了,耳根子清净。” 韩镜对这个答案丝毫不意外。 他就不该对娘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 ** 白秀才寿辰这天,秦鹿忙活了大半天,做了一个生日蛋糕。 比起现代的蛋糕稍稍差些,材料不够,但是不论从外形还是口感来说,都已经是顶好的了。 韩镜拎着蛋糕去了白家,秦鹿这边简单解决了晚饭,靠在床上,开着后窗看话本。 古代的话本九成九说的都是书生和富家女的爱情故事。 最开始,穷书生遇到了美丽温柔的富家千金,后来遭到富家千金父母的强烈反对,书生和小姐情比金坚,悍然忤逆父母,为了爱情离开家族。 后来,书生高中状元,小姐的父母终于同意了两人的婚事,大团圆结局。 秦鹿就觉得简直扯淡,不说大盛朝立国两百多年,高中状元的,年龄最小的也已经二十七八,平均年龄都在四十多岁,而且细数那些状元郎,大多都出身高门旺族。 当然,都是闲杂读物,本来就是看个乐呵。 可是别忘了,这可是古代。 对于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爱情方面是比较单纯的,很容易被哄骗了去。 第40章 韩镜差点疯了 搬来小桌,取了纸笔,秦鹿想着自己可以写一本。 她看过的太多了,各种类型的都有,动笔并不难。 至于笔名,就叫“镜中人”。 书肆里卖的话本都是以“男主”的视觉,秦鹿写的则是以女主视觉。 这其中当然不能涉及到官场,不然让书生拐走某某官员的女儿,万一被人对号入座呢? 所以,女主的身份只能是富家女。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她甚是想让女主出身王府或者是侯府的。 就怕书肆不敢收。 简单沉思片刻,在纸上写下三个字《相思泪》。 秦鹿这边文思泉涌,漂亮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 写了半页纸后,她看着纸上的字,突然低笑出声。 这年头可没有标点符号,她前边写的都标注了标点。 撤掉这张纸,重新铺开,这次她用“/”来做断句。 窗外江水悠悠,偶尔能听到过往的商船传来丝竹之声,女子婉转的吟唱随着江风飘来,好似一场美梦,令人心生向往。 住在这里,不用担心有人会泅水而来。 毕竟房子的地基比较高,从水面到窗户大约有两米高,而水中借不到力,自然无法攀爬。 至于商船,还真没人如此下作。 烛火通明,未免成为近视眼,秦鹿点了两根蜡烛,这个空间里分外明亮。 娟秀的毛笔字匀速落于纸面,有断句的出现,阅读起来简单明了。 这边正写着,隐约听到一点模糊的声响。 细听之下,耳畔似乎有人在喊救命。 下床走到窗边,撑着窗框向外看去,外边黑乎乎的一片,只能看到夜色下泛着点点破碎光点的江面。 “……”伸长手臂,举着灯笼低头搜寻,突兀的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外边不断沉浮。 将灯烛放下,单手在窗框上微微借力,纤细的身影犹如一道鬼魅,瞬间翻出去。 双脚落在江面上,弯腰一把抓住那个人,脚尖轻点,借着水面的张力,下一刻已然出现在室内。 烛光凑近,秦鹿看清了落水之人的样貌。 因全身浸泡在江中的时间有些长,露在外边的手已经泡的浮肿发白,而那张脸更是惨白的好似一只鬼。 她不由得感慨,这才多久,自己就救了两个人了。 前边的宁凤章是被继母派杀手暗杀,这个人呢? 看他身上的衣服,料子绝非普通人可以用的绸缎,还是浅紫色,此人的身份恐怕比宁凤章都高。 “古代的贵人这么危险的吗?”秦鹿单手拎着这个男人,扔到了儿子屋里的软塌上。 这张塌就在韩镜书房内,之前宁凤章在这里睡了近十日。 半蹲下身,食指和中指按在男子的手腕内侧。 稍后她“啧”了一声,满脸不耐烦。 此人中了毒,而且还是慢性毒,短时间内要不了命,却能让他身体逐渐虚弱,影响男性功能,如若不拔除的话,恐活不过五年。 “晦气!”表情特别嫌弃,却仍旧去厨房烧水了。 她不是个好人,至少在来到大盛朝前,绝不会发善心去搀扶路边的老人,更不会给路边的乞丐打赏。 有人找她不痛快,她当场就会把仇报了,绝不会留到十年以后。 来到这里,救下宁凤章那孩子,还是因为对方管家说给钱。 这个人嘛,就在自家窗外飘着,如若不救下来,明儿早上打开窗户,指不定入目的就是一具浮尸。 关键,在这里救了他,不会被讹,说不定还有好处拿。 烧了一大锅热水,和凉水进行勾兑。 回房将那个小伙子拎起来带到厨房,三两下把人扒光扔进浴桶里。 当然,这是儿子的浴桶,秦鹿是单独一个的。 这小伙子身上没有伤口,倒是脑袋上破了个小口子,大概是被打晕后扔到江里的。 索性伤口并不大,哪怕是泡在水里,也没有让伤口加重。 让他泡了一会儿,抬手按在肩膀处,察觉到身体已经回温,随后用床单包裹住,再次拎到房间。 现在时间太晚,县里的药铺早已经关门,配药的话得等到明日。 韩镜从外面进来,一眼看到躺在书房软塌上的人。 “……”上前查看几眼,小娃儿的脸瞬间黑了。 “娘!”他气呼呼的冲到母亲房中,“怎么又捡人回来了?还有,他身上的衣服是你给脱掉的吧?娘,您可是女子,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凡事等我回来好不好?” 想到母亲对男子做的事,他感觉自己要疯掉了。 她到底还要不要名声了? 秦鹿指了指床边的位置,瞧着小豆丁黑着脸上前坐下。 “在江里捞上来的,不救下来,明儿早上开窗,就能看到一具浮尸,多惊悚。” 韩镜心里火气呲呲的往上冒,只恨不得过去把那个昏迷的家伙重新仍回江中。 只有那家伙死了,母亲的名声才能保住。 “儿子,在想什么呢?别打歪主意。” 这小子,眼神都变了,好似一只狼崽子,看来自己的举动真的把儿子惹毛了。 韩镜收起阴暗的心思,看着桌上的纸。 “娘在做什么?” “写话本。”秦鹿把写好的几页纸递给儿子。 韩镜从不看话本,这是女人私下里看的,他对此刻没有半分兴趣。 不过既然是母亲写的,倒是可以看看,说不得还能了解母亲的奇怪想法。 书名叫《相思泪》。 不对,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娘会写字?”这不对啊。 秦鹿知道自己会暴露,那又如何,难道因为怕暴露,就不写字不看书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就不能会写字?”她的字好看是好看,但是却没有书法大师口中所说的“势”。 只有皮相,而无风骨。 韩镜保持沉默。 她的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极为漂亮,非一朝一夕可以写得出来的。 不过,母亲没有问他,他自然也不会对母亲的事情追根究底。 他相信,母亲对他是没有恶意的。 能日日为儿子做汤羹,甚至还和儿子“撒娇拌嘴”的母亲,能坏到哪里去呢? “娘准备送到书肆?”华阳县识字的没多少,而且话本多是闺中女子私下里看的,在本县很难卖得动。 “过些日子,赵珙过来,我让他带走,陈家有书肆可以代卖。” 她写的话本,可不是给那些书生看的,看过可能会把她给骂死。 第41章 倒霉透顶 左右距离安寝还有段时间,韩镜盘膝坐在床边,捧着手稿仔细看起来。 故事的女主人翁是江南织造富商之女宋小姐,模样长的是清丽脱俗,性格也是活泼可人,深得其长辈及兄长疼爱。 在一次春日踏青,随兄长去郊外庄子放风筝时,偶遇一位落魄少年。 少年相貌虽然狼狈,却眉目清正,礼仪端方,让情窦初开的少女,生出了朦胧的好感。 尤其得知对方父母早亡,在舅父舅母膝下讨生活,为了能够读书,可谓耗尽了心神。 然而即便如此,舅母却对少年心生嫌弃,只因他凭借这张好看的脸,惹来表妹的爱慕。 故此在之后的两年,对其极尽苛待。 宋小姐闻之义愤填膺,内心为少年感到不平…… 看完几张手稿,韩镜顿觉没什么意思。 “娘,这类话本,市面上很多的。” 秦鹿笑:“市面上可没有,别看了个开篇就轻易下结论。” “难道还有什么波折?宋小姐是宋家明珠,宋老爷夫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她和穷书生在一起的。后期莫非是考取了功名?” 若是如此,和市面上的那些话本,有何区别? 秦鹿抬脚在儿子膝盖上踹了一脚,“夜深了,去休息,明天不去书院了?” “去!”没得到母亲的答案,他撩起衣摆站起身,“娘,女子的双足何其私密,日后莫要赤足了。” “私密什么?不就是走路的‘道具’,小小年纪别学老派思想。” 不赤足夏天怎么过,穿着袜套和绣鞋,一天下来估计能熏死。 她可不是那些一日走不了几步路的千金。 韩镜算是多少摸透了母亲的脾气,重重的叹息一声,回去休息了。 经过书房,看到昏迷着的男人,总觉得重生后似乎特倒霉。 母亲就好似个“捡破烂”的,这才多久,捡回来两个男人。 宁凤章还好,年纪小没什么。 这个男人最起码也有十七八岁了,看相貌也不是个做农活的。 最好这个人没问题,否则他必定要宰了这家伙。 ** 男人一直都没醒,昨晚的那几声呼救,想必是耗尽了力气。 秦鹿去药铺里抓了药,回到耗费了近两个时辰煎好,稍稍放凉后,托着男人的脑袋给他灌了进去。 “咳咳咳,咳咳……” 药灌得急了,一部分顺着嘴角流下来,染透了床单。 秦家没有成年男人的衣服,之前宁凤章留在这里的时候,还是重新添置的。 后来那小家伙离开,连带着衣服也带走了。 微微睁开眼,视线还带着眩晕的模糊,只能看到一个女人,似乎正温柔的看着自己。 也就是秦鹿不知道,不然定是要重新把这家伙砸晕。 温柔是不可能的,只觉得麻烦。 “是,是你,救了我……多谢……”男人说话断断续续的。 他真的没想到能得救。 在昏迷之前,他朝着光线最亮的地方拼命的游动,当时全身早已经冷到近乎麻木,力气只够他保持最后的清醒。 他甚至想着对方如果听不到他的呼救,自己真的就死在浩渺大江里。 “闭嘴吧。”秦鹿一开口就是老暴徒了,“你中了毒,想要拔除体内的毒素,起码也要三年。能走了就赶紧离开,不过得交救命钱。” 听到她的话,男人眼神一亮,随后黯淡下来。 “我……已无处可去。” 秦鹿不耐烦的啧声,“那我也不能把你留下白吃白喝。要么卖身十年给我,要么现在就把你扔回江里。” 男人沉默良久,他还有的选择吗? 无奈虚弱的点了点头,“如此,多谢姑娘了。” “老娘儿子都有了,换个称呼。”重新给他盖上被子,“读过书吗?” 男人道:“读过。” “有力气了,签下卖身契。” 说完,端着碗离开了。 正好家里的活儿比较多,有个人还能轻松些。 这两日让牙婆过来一趟,买几个下人用着。 作为一个现代人,按理说是不能有这种想法的。 秦鹿也并非融入到了这个时代,奈何她想给儿子培养一些人,日后推翻封建王朝要用得上。 造反大业,怎么可能随便告诉别人,如果没有卖身契辖制,她敢用? 日后等到天下安定,再给这群人自由便是了。 还没到夏天,她就已经开始烦躁了。 想到盛夏酷暑时节,她依旧要穿着不露一点肌肤的衣服,穿着袜套和绣鞋,稍稍走几步路,热汗就开始冒出来,全身刺痒的感觉,就想发疯。 她倒是想不管不顾的穿条及膝裙,没有凉鞋可以穿双木屐。 可特娘的她得为儿子考虑,她可以不在乎旁人的世俗眼光,却不能让儿子这颗小嫩苗被人指指点点,说他有一个“淫荡”的亲娘。 最最关键的一点,大盛朝没有内裤。 没错,放眼看看街上的男女,都是真空的。 或许有些夸张,是开裆裤。 她还是自己私下里买了软布做的。 刚来那两日,秦鹿走路时都感觉凉飕飕的。 ** “唉!” 白秀才抬起耷拉着的眼睑,看着得意门生。 这是他今天第四次叹气了。 “可是有什么难处?”他觉得好笑,这小家伙才多大,居然唉声叹气的。 平时表现得很沉稳,今日倒是有些童趣。 “我娘又捡了一个人。”韩镜无奈道:“前些日子就捡了一个人回去,送走才多少天,又来了。” 前边那件事,白秀才有所耳闻。 秦夫人在一个暴雨黄昏,救下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在秦家休养了近十日,韩镜那段时间情绪都有些沉闷。 “救的人?” “嗯!”韩镜点头,“从江里捞起来的。” 白秀才倒是没有就对方的身份多想,那条江过往的船只常年不断,难免会有人跌落水中,几乎是常事。 “你母亲慈悲心肠,这是好事,你小小年纪,如何这般不通情理。” 他倒是没生气,只是带着三分笑意,和学生闲聊。 “我倒是不反对母亲救人,既然救下了,送到医馆里便好,何须留在家中。”韩镜看着老师,眼神带着浅笑,“老师有所不知,我母亲有一手好厨艺,平白便宜了外人。” 白秀才抚须大笑,“你这孩子,倒是小心眼。” 不过秦夫人手艺好,这点白秀才也是知道的。 前两日他过寿,韩镜这孩子就带着秦夫人做的生日贺礼过来的,是一个很漂亮的糕点,香甜味美。 不说是家里的小孙子,就是他和夫人自来不重视口腹之欲的,不免也多吃了一些。 就那样一个糕点,如果放到点心铺子里,少说也得二两银子。 第42章 胡言乱语 “在下胡言,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男人终于头脑清醒,撑着虚弱的身体,向秦鹿道谢。 秦鹿将黑黑的汤药递上去,“一条命,你为我卖命十年,有意见吗?” 胡言沉默许久,最终下了决定,“日后请夫人多多包涵。” “十年,你当真愿意?”她不知道这人的遭遇,换做是她,肯定是不乐意的。 胡言点头,“我已无处可去,家中亲族惧无,多谢夫人收留。” 十年而已,总比没命来得好。 秦鹿取来卖身契,这是活契,让他签名盖章。 “夫人就不怕我是朝廷的通缉要犯?”胡言很好奇,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背景,居然如此轻易将她收留,心未免太大了。 “华阳县地处偏僻,天高皇帝远。而且这套宅子是我租的,你若真的是通缉犯,日后朝廷来人,我把你送交官府,带着儿子离开这里,谁有能寻得到。” 她在意个屁,若是大一统的王朝,说不得还得顾忌三分。 如今天下五国鼎立,这里不留,自有去处。 “况且……”她抬手挥袖,旁边敞开的窗户“啪”的一声闭合,“你敢有异心,我把你挫骨扬灰。” “……”不敢。 “夫人,您是如何做到的?”胡言暗搓搓的看着窗户,莫非有机关不成? 秦鹿接过空碗,好看的眼角微微上翘,带着恣意嚣张,“老娘武功,天下第一。” 走到垂花拱门前,背对着他,道:“亲人都不在了,自身还中了毒,想必是背负着血海深仇,还告诉我一个假名,这些都无所谓,十年后天地浩渺,你自可离去。这十年,算是你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如果你是个废物,我会把你卖掉。” 卖掉是不可能卖掉的,她哪怕再卑劣,也不会肆意玩弄生命。 但是吓吓这小子,还是没问题的。 看吧,少年的脸色都白了。 韩镜回来,听说这家伙成了家里的管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娘打算每月给多少月钱?” “一两!”秦鹿道:“华阳县的管家,月钱大多在三两,救命之恩我算她二百两,用十年还清。” “你这还克扣了人家四十两银子呢。”韩镜无语,这账算的太抠门了。 “你娘我管吃管住,十年只收他四十两,已经是在做慈善了。”秦鹿没有丝毫羞愧,“而且,跟在我身边,可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 “比如?”韩镜道:“跟着娘写话本?” 话音刚落,就被亲娘在脑袋上弹了一下。 “话本写好了也能赚钱,你当谁都能写?”这小子,敢瞧不起她。 去厨房端来饭菜,冲着里边道:“你们俩,洗手吃饭了。” 胡言已经换上了秦鹿帮他买回来的衣裳,朴素的灰,脸倒是还不错,似乎还未长开。 “多大了?”秦鹿问道。 胡言道:“回夫人,十七岁了。” “哦,还是个孩子呀。”她指了指旁边的位子,“坐吧。” “我是下人,怎么可以和主家同桌用饭。”胡言拒绝了。 韩镜从屋里出来,听到母亲的话,也是不赞同的。 只是目前家里没有他做主的份儿,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总共就三样菜,还得单独给你摆一桌?坐下吧。” 桌上有公筷,倒是不用担心交叉感染。 “你身子好转后,每晚和韩镜一块听我讲课。” 给两个孩子盛了饭,“你每月三两银子的月钱,十年就是360两,我收你二百两的救命钱,每月支付你一两银子算作辛苦费,总计120两。余下四十两,我给你拔除体内的毒素。” 她是通知对方,而不是商量。 胡言自然没意见。 体内的毒是从五岁那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下到日常饮食里的,等发现后,父母带他走遍大盛朝及其周边的国家,拜访了无数名医,最终被很多名医断言活不过二十岁。 如今随便遇到一位民间妇人,居然说可以治好自己体内的毒。 哪怕是赌一把,输了他也认命。 或许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知道卖身十年抵债,算不算后福。 应该算吧,至少命保住了。 晚饭是一份红烧排骨,一份鱼丸汤,一份清炒白菜,还给俩孩子蒸了鸡蛋羹。 “明天把厢房收拾出来,你住那两间,桌椅和床找人给你去打一套,明天去千香胭脂铺找老板娘,让她带你去买四套被褥,夏冬两季的,各两套。不需要你掏银子,就说我让你去的,她就明白了。” “家里没什么事情让你做,平时洒扫一下庭院,隔两日去码头买点东西。” 胡言认真的听着,秦家只有母子二人,需要他做的事情想来也多不到哪里去。 华阳县能用得起管家的,拢共不过十家,都是当地的地主。 秦鹿是想着日后自己出门,至少儿子还有人帮忙照看着。 银子没了可以再赚,每个月赵珙来一趟,都能送来二百两,若不是普通百姓衣食住行都有各种明确的规定,秦鹿必然不会如此节俭,早就奢侈起来了。 僭越什么的,纯粹扯淡。 吃什么、穿什么、出门是骑马还是坐马车、管的可真够宽的。 还有但凡是皇帝上位,天下百姓必然会出现一次改名潮,须得避讳着皇帝。 她不想融入到这个社会,做一个把人当牲口的人,不想去跪拜别人,也不想让别人来跪拜自己。 ** 胡言用半上午时间,把东厢房的两间屋子收拾出来,原本堆放在东厢房的杂物,都搬去了倒座房。 他现在落魄至此寄人篱下,对身外物不在意了。 不过秦夫人说东厢房的光线充足,住起来比倒座房舒服,他心内领情。 “夫人,我这便出去了。” 秦鹿在厨房里做枣泥糕,“那就顺道让老板娘连桌椅板凳和床给你打出来吧。” “胭脂铺的老板娘家里做的营生很多?”胡言好奇了,什么都要找老板娘,怪方便的。 “只开脂粉铺,不过在华阳县开了十几年了,县里没有她不知道的。我和她熟悉,她带你去,能买到很多物美价廉的东西。” 第43章 药不能停 胡言按照秦鹿所言,找到了千香脂粉铺。 老板娘得知胡言是秦鹿的管家,表情从最开始的客套,瞬间变得真诚起来。 “你等会儿,我去喊我丈夫,让他带你去。” 老板娘绕去后堂,喊了一嗓子。 不多时,一个相貌中等的憨厚男人走出来。 “他爹,你带这小哥去老郭那边走一趟,再去孩子干娘的成衣铺子,回来顺道买两斤肉。” 老板点点头,“成,小兄弟跟我走吧。” 胡言见两人如此干脆,道:“夫人说账记在您这里。” 老板娘摆摆手,丝毫不在意,“知道了。” 秦鹿每月来送两次皂,其中香皂不算多,每月总计不超过二十块,反倒是肥皂量要多一些,大约一百块。 别说,那肥皂洗衣服可比皂角强太多了,能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县里只有她这一家卖,再加上肥皂的价格不贵,买的人可不少。 两人定了每月月底结一次账,目前账面上就有秦鹿的钱,老板娘才不会计较呢。 跟着老板在县里转了几家店铺,买了自己需要的物什,重些的店家送货上门,桌椅板凳等须得等些日子,他带着几套衣服回了秦家。 折腾半上午,胡言已经显现虚弱之像。 用过午饭后,喝了汤药,被秦鹿赶去休息了。 家里没有厨娘,一日三餐都是秦鹿做。 午饭时他倒是提议家里可以雇佣一个厨娘,刚说完就被秦鹿拒绝了,理由是别人做的不好吃。 别人做的好不好吃他不知道,但是秦夫人的厨艺的确非同一般。 都是些他没有吃过的美味。 ** 简单休养了几日,身体的虚弱感已经消散很多。 他体内毒素沉积,稍微重点的活儿都能全身冒虚汗。 哪怕日后将体内的毒素拔除,起码也要三两年的功夫调理。 所以说,秦夫人收留他,真的是得不偿失。 反倒是他用十年的自由,换取一副健康的身体,赚大了。 胡言已经搬到了东厢房住下,床还没有做好,临时用木板搭建了简易的床铺。 如今气候温暖,夜里盖一条薄被都不会冷,既然是管家,就要有管家的态度,怎么可能和少爷同住一室。 他身体稳定,秦鹿这边也开始给两人授课。 “今日暂且教你们把数字认全。”秦鹿将一张大尺寸的纸挂在墙上,“学会后,胡言可以打理家中的账目,而韩镜你,日后当家做主,也不需要担心被人诓骗。” 韩镜想说,他对账目看得懂,毕竟韩家可都是他撑起来的。 秦鹿在纸上写了三行数字,从零到一,大小写和阿拉伯数字。 “目前大盛朝及其周边的国家,用的都是这一行,这是小写数字。” 她手持毛笔在中间一行划了一条横线,“这样的数字很容易被动手脚。所以,下面这一行是大写数字,保证了其不被人涂改伪造数据的目的。上边这一行相对要更简单,同时在日常的账目整理上,可以节省时间。” “另外,大盛朝及其周边的国家,数字单位只到‘万’,这里我教你们的是万后边的单位……” 秦鹿讲解的很通俗,两人都能听得懂。 胡言留在秦家,一是报答救命之恩,二是需要秦夫人帮他解毒。 但是就在和韩镜听秦夫人上了一节课后,他觉得留在秦家,反而是他的幸运。 并非惊讶于秦夫人的新奇想法,而是震惊韩镜的天赋。 这是一个过目不忘的小孩子,他对外物的吸收能力,到了让他错愕的程度。 而且秦夫人的教育方法,比他所见的任何长辈的方式都不同。 韩镜在家里,有完全的自主能力。 他们不太像是母子,反而像……朋友? 秦夫人不会在儿子面前肆意彰显长辈的权威,韩镜对秦夫人是打从心底里的敬爱,绝非是靠着血缘的威慑。 母子之间的相处,在胡言看来很奇怪,却又莫名的和谐。 他心底甚至生出了不知名的羡慕情绪。 第二天晚上,秦鹿又教他们一些记账方式,同时也叫他们如何制作账目表。 “学会后,家里的账目交给胡言打理,等韩镜你管家了,也不用担心被人欺瞒,至少账目要看得懂。” 韩镜觉得这种记账方式很简便,同时清晰明了,一张表格看下来,有问题的地方追溯源头,比起之前户部的记录方式要更容易。 “你现在还小,花不到什么钱,每月暂且给你一钱。” 一钱在大盛朝就是一百文,他的确花不到什么钱,不过手里有点,偶尔还能和韩博文出去吃点东西。 胡言上手的速度很快,不懂的地方会请教秦鹿。 赵珙第二次来送皂角的时候,胡言作为秦家的管家,他开始负责账目的交接。 在闲谈中,秦鹿得知陈家要送两个女儿进京选秀,并未发表意见。 如果韩镜现在十七八岁,她或许会阻止一下。 ** 天刚蒙蒙亮,秦鹿来到厨房。 好久没吃油条豆浆了,今儿早上起得早些多做点。 她不吝啬让儿子带吃食去白家,毕竟儿子跟着白秀才读书,非但不需要缴纳束脩,白家中午还管儿子一顿饭。 哪怕亲传弟子等于半个儿子,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只是些吃的东西,不值几个钱,他们母子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 胡言今年十七岁,正是个能吃饭的年纪,韩镜饭量倒是不大,却多少有点挑嘴,好在不严重。 第一根油条出锅,她吹了两口气咬下去,外酥里嫩,味道很不错。 她将白菜心切成细丝,里面加入葱姜蒜丝,倒入醋和酱油等,淋上一勺热油。 伴随着“滋啦”声,趁热将其搅拌好,一道简单的小凉菜算是完成了。 现在天气热了,剩饭剩菜放到下一顿几乎会坏掉,她都会按照三个人的食量准备。 如果做的稍多点,胡言也能吃光。 俩人来到厨房,闻到那股香香的味道,肚子已经感觉到饿了。 “我做了不少,去书院的时候,给你老师带些。” 韩镜瞧着金黄的油条,默默地吞了下口水,“娘,这是何物?” “油条!”将饭菜摆上桌,“吃吧。” 油条做的稍微有点长,秦鹿吃了两根,喝了一碗豆浆,也就饱了。 反倒是韩镜这孩子,个子不大,却吃了四根。 “娘,日后喝豆浆就可以了,不用准备牛奶。”韩镜还是不怎么喜欢喝牛奶。 若非母亲说牛奶营养很高,多喝有利于长高,他真的不愿意委屈自己。 秦鹿道:“对你们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来说,牛奶更有利于身体的生长发育,这个不能断。” 韩镜:“……”他能说什么。 母亲都是为了他的健康,又不是毒药,喝呗。 第44章 吃饱了撑的 带着尚有余温的油条来到老师家中,两人刚开始用早饭。 白家都是一日两顿饭,半上午和半下午。 后来白秀才收了韩镜,得知这小子每天三顿饭,白夫人也更改了时间。 倒不是说家里穷的吃不起三顿饭,主要是多年的生活习惯,早已经适应了。 两人早上吃的一般都很清淡,简单的给肚子打打底,中午会准备的稍微丰盛一些,晚上相对会简单很多。 “老师师娘,我娘让我带油条来了,还热着呢。”将油纸包放在桌上,“您二位趁热吃吧。” 白夫人已经习惯韩镜时不时的带东西来,油条没听说过,就知道是新的吃食。 打开油纸包,一股令人垂涎的味道飘出来,碰一下都沾了油花。 “这得用不少油呀。” 白秀才夹了一根,一口咬下去,表面已经没有刚出锅时的脆,变得发软,却依旧不影响其美味程度。 他年纪大了,这种柔软似乎更合他心意。 “味道很好,替我谢谢你娘。”白秀才笑道。 “是!”韩镜也不打扰两人用饭,行礼后去了书房。 ** 秦家,胡言觉得秦夫人的手艺足以开酒楼了。 “夫人没想过开铺子吗?”没忍住问了出来。 秦鹿正在过滤碱水,“什么铺子?酒楼?” “对,夫人有这般好的手艺,一旦开了酒楼,必定客似云来。” 就说京城的云仙居,做的饭菜还没有秦夫人的好吃,已然成了大盛朝最好的酒楼了,常年都有达官贵人出入。 秦鹿笑道:“我的菜可不是谁都吃得起的。华阳县看似是水乡,却远离大盛朝的政治中心,来往这里的有几个富户。而且县里的衙役经常在县里东摸西凑的,你见他们出入的地方,有哪位掌柜敢收钱。让我做菜给那群人打白条,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上行下效,大盛朝的官场可不清明。 县令在华阳县盘踞十几年,升迁无望,除非是朝廷顶顶的大事,否则县衙大门几乎很少开着。 无法升迁,自然也就懒得做事情,得过且过了。 现在靠着肥皂买卖,每月进账至少二百两,一年赚个两千多两银子,足以过上富裕日子。 想那县太爷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在这座小县城里一干就是十几年,看似稳定,实则没什么出头之日,放到大部分人身上,恐怕也精神不到哪里去。 不管事没关系,只要别到处惹事就行。 这点县太爷做的还算凑合,奈何儿子是个混不吝,经常带着几个打手在县里胡吃海喝,不打白条不给钱。 最开始或许会有掌柜的敢怒不敢言,后期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之所以被全县的人纵容,也是因为县太爷家的公子只喜欢斗鸡斗蛐蛐,对女色是半点不上心,至少没听到对方糟蹋良家女子的例子。 县里唯一的一家赌坊,就是这位公子哥开的。 当然,县令绝不是一个好官,每年的赋税,朝廷征收的赋税本身就不低,要求十取其三,也就是每亩地的产量,其中的三成上交。 别小瞧了这三成,那也是有严格规定的。 比如有的良田亩产五百斤,那得上交一百五十斤。 而有的田地亩产不高,也必须得交纳一百五十斤。 亩产的数量是朝廷定下来的,大盛朝开国皇帝倒是知道安定的重要性,后来随着皇权更迭,百年前的一位皇帝,选取了产量最高的数据为标准,两成税收每亩地征收一百八十斤。 听上去似乎不多,架不住古代的粮食产量低。 小麦亩产不到四百斤,水稻亩产不到三百斤。 看似十取其三,实则朝廷直接收走了近半的产量。 如此下来,县令还得暗中刮走近一成的产量,百姓吃不饱饭,一点不奇怪。 县令收刮走的一成粮食,会转手卖掉,这属于“额外收入”。 朝廷或许知道,却并不会管。 到了最后,这些官员手里的银子,多数还是要交到朝廷手里。 想要升迁,没有人脉,就只能靠银子打通关系。 不管能不能升上去,给孝敬总不会错。 百姓即便心中有怨言,奈何天下都是如此,只能吃了这个亏。 ** 这个夏天,雨水很足。 窗外雨声劈啪作响,秦鹿坐在床上写话本。 如今话本已经写了一半,宋婉婉和书生私奔几年后的事情。 富家千金没了金银加持,凡事都得自己动手,刚开始有爱情的光环笼罩,宋婉婉再苦再累也觉得甜。 可如此过了几年,书生非但没有高中,反而对宋婉婉的感情也变淡了。 他对宋婉婉愈发轻谩,甚至开始打击她,说什么聘为妻奔为妾,不管她曾经是出身多好的大小姐,现在也只是个妾,不能对他横加干涉。 再之后,因日子愈发艰难,书生在一别有用心之人的撺掇下,想要将宋婉婉卖掉换钱。 她得知消息,急火攻心之下,两人的第一个孩子,胎死腹中。 宋婉婉心如死灰。 安庆府程家,是府城的大富商。 程家有一位妙龄千金,碰巧对兄长的同窗生了别样的心思。 对方风姿潇洒,相貌俊秀,奈何出身贫困。 虽如此,程家也绝不会答应两人的婚事。 程小姐私下里喜欢看话本,总觉得每一段感情,都在为她和心上人送来祝福。 直到读到了这本《相思泪》! 刚开始,这位镜中人将宋家千金和书生的感情,写的很纯真美好,教程小姐看的无不向往。 谁想到,最新买的这本,剧情急转直下,书生突然就变了心。 这让程小姐几乎难以接受。 想继续看下去,镜中人还没有写到此处,心中急切也只能干等。 她现在迫切想知道,宋小姐到底有没有被那书生卖掉。 故而她每日都让丫鬟出府,去书肆打听消息。 几日后,丫鬟带着一本泛着墨香的话本进来,送到程小姐手中。 看了两页,程小姐失望了! 书生得知对方给的银两数目,只是稍稍犹豫片刻,便答应了。 看到这里,程小姐只恨不得冲到书中,将那书生打死。 好在宋小姐也不是个愚笨的,再得知消息后,她就给家中的兄长去信,请求父母兄长救命。 再看书生这边,有狐朋狗友问他居然如此舍得。 书生是如何答的呢? 真实到让程小姐遍体生寒。 曾经的宋小姐是富家千金,与对方在一起,可以吃穿不愁。 但是离了家族的宋小姐,只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既不能做饭,也不能打理家务,可谓一无是处。 程小姐呆呆的看着书中书生的话,再想到父母对自己亲事的大力反对,就连兄长都不看好。 之前都生出过以性命相要挟心思的她,不免陷入迷茫。 万一她也落得个和宋小姐这般的下场,哪怕被救下来,名声也毁了,到时候真的能承担那样的后果吗? 后面,宋小姐被宋家救走,因书生有功名,宋家做为商户无能为力,只能咽下这个闷亏。 宋大哥倒是想找人弄死书生的,可事情一旦败露,宋家必然会彻底垮掉。 配上一个娇养着的千金,印证了对方的薄情,这代价未免太高了。 哪个女子能承受得起。 第45章 门当户对 不只是程小姐,很多闺中千金和夫人们看了《相思泪》,都觉得是一本好书。 有些夫人们甚至还买了专门给女儿看。 “婚事还需得讲究门当户对,你看这位宋小姐的下场,这辈子彻底毁了。” “非是娘嫌贫爱富,若真是如此,爹娘恨不得把你嫁到王公贵族府中,这可能吗?我们只要你嫁人后,不需要为柴米油盐劳心费神。” “嫁去富裕人家,即便没有丈夫的疼爱,至少在衣食住行上不会遭到苛待,更不需要担心被卖掉。如果你觉得那样的日子好,看看咱们府里的下人,你真的能接受那样的生活?” 几乎在任何时代,稳固的婚姻家庭,多是男低娶、女高嫁。 也就是所谓的“高门嫁女、低头娶妇”。 娶个公主回来,公婆都得每日给儿媳妇晨昏定省。 哪家的公婆受得住。 受得住的人家,公主也不愿意嫁。 如今那些夫人小姐们私下里的聚会,都能谈论到《相思泪》这话本。 尤其是那些闺中千金,不懂得民生疾苦,一门心思的向往爱情。 “最开始我觉得那书生很不错,言谈举止朗月清风,没想到居然如此德行败坏。” “如若不知后面的事情,遇到那样的男子,恐怕很多女子都会心动。” “起初我觉得没银子也可以,只要那书生真心对宋小姐好,直到宋小姐典当了最后一支珠钗,我突然觉得宋小姐真可怜。” 这些都是花枝招展的妙龄千金,正是对爱情最崇敬的年纪。 此时《相思泪》横空出世,宋小姐凄惨的遭遇,让她们沸腾的心逐渐开始冷却。 话本中着重点明了大盛朝的一些事,比如科举,大盛朝最年轻的两榜进士是二十八岁,平均的进士年龄都是三十四五岁。 因此,市面上那些书生和小姐的话本,里边年纪轻轻就高中进士的,都是在扯淡。 如果真的那么好考,刚一考中,就被京城里的高官们榜下捉婿了,根本就轮不到普通的富家千金。 看过话本的夫人小姐们觉得很有道理。 三十四五岁的年纪,已经快要当祖父了。 所以,想要嫁给读书人,就得有心里准备。 有得到启发的,自然也有大肆贬低的。 比如那些靠着写话本赚钱的穷书生。 镜中人的这本书,直接断了他们心中的那点肮脏想法。 秦鹿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搭理。 六月初,最后一册写完,一册八本,共计六万字的《相思泪》结束。 最后一册,刚一上架,就遭打了哄抢。 结局是好的,同时也让不少人看的大为爽快。 末尾的剧情有些诡奇,宋小姐在二十五岁那年自杀,再睁眼回到了闺中时期。 之前发生的一切,好似大梦一场。 直到几日后,兄长说要带他去郊外庄子放风筝。 “不要去,不要去,千万别去。”很多正在看书的夫人小姐们暗暗念叨着。 而宋小姐为了验证梦境中事情的真伪,跟着兄长往城郊而去。 在相同的时间和地点,遇到了那个书生。 宋大哥上前帮了一把,对方行为得体的道谢,并说会带着谢礼登门。 任凭宋大哥如何拒绝,书生都表示道谢的必要性。 如果没有看过开头,很多人会觉得书生是个知恩图报的。 此时再看,都觉得书生心术不正,不就是看到宋家马车精致,动了歪心思嘛。 直到宋小姐在马车内开了口。 “不过是举手之劳,对我们来说没有丝毫损失,公子何必如此纠缠。我兄长为公子解围,非是图公子的回报,公子莫不是要恩将仇报?” 宋小姐没有露面,说话也不甚客气,很快催促着兄长离开了。 这便是《相思泪》的结局,却让很多人看的大呼过瘾。 甚至还有很多的千金们,希望镜中人先生再写一本。 话本赚的钱不算多,一套八册结束,总计收入不到五十两。 这收入已经算不错了,毕竟大头支出都在纸张上。 ** 胡言看到秦鹿摊开纸笔,上前帮着研磨。 “夫人还要写话本吗?” 前边的《相思泪》,胡言也看过了。 刚开始只以为是书生和富家千金的爱情故事,谁想到剧情居然如此不落俗套。 虽说他也是男子,但是对于市面上的那些话本看过不少,总觉得话本里的书生在白日做梦。 古人更讲究门当户对。 “做账册!” 写一本意思意思得了,再来就算了。 这边正聊着,窗外一道轰鸣,伴随着霹雳的闪电,瞬息间大雨倾盆而至。 秦鹿拧眉看着窗外,道:“今年雨水过多,恐怕会造成洪灾。” 入夏后,华阳县几乎隔几日就会有一场雨,却多是雷阵雨。 即便如此,后边的这条江,水位上涨明显,必然是大规模降雨引起的。 华阳县算是中游,不知道会不会遭到波及。 此处地势较高,被淹没的可能性不大,可是洪灾一旦爆发,必然会伴随着疫病。 古代交通设施落后,疫病几乎难以大面积传开。 奈何华阳县有个码头,来往船只不少,很难做到万无一失。 这也亏得她是魂穿,如果是身穿到这里,不亚于一颗毒气弹。 不是她死,就是华阳县的人死。 要么干脆同归于尽。 听到秦鹿的话,胡言表情也变的严肃起来。 洪灾,可不是闹着玩的。 洪灾降临,必然面临着粮食减产甚至颗粒无收的局面。 权贵自然是饿不着,苦的只能是普天下的老百姓。 同时,还要面临粮价的疯涨。 “夫人,是否要囤积些粮食?”他看着窗外江水的水位线,的确上涨了一些。 秦鹿在纸上写了采购清单,递给他。 “去吧。如果药材在本县买不到,就给陈家那边去封信,让赵珙来时从祁州帮忙采购一些。” “是!”胡言听命离开了。 窗外雷声轰鸣,偶尔一道闪电落下,好似将天空撕开一道口子,分外吓人。 偏南方向,黑云压境,好似一头远古凶兽,张开血盆巨口,将地面的一切吞噬殆尽。 在这个落后的封建社会,一场风寒都可能丢了性命,更别说是猛如虎的瘟疫。 现代人体内都有各种抗体,感冒的话,几粒感冒药就能康复。 古人的体内却没有,就好似大草原上的一群雪白羊群,很容易被群狼惦记上。 第46章 离了个大谱 临近黄昏,胡言撑伞来接韩镜。 白秀才将韩镜送到家门口,遇到等候在门外的胡言。 “见过白先生。”胡言将手中的伞递给韩镜,给白秀才见礼。 白秀才含笑点头,“回去时慢点,不要打湿了衣裳。” 胡言上前两步,“先生,夫人让我给您带句话。” “你说。”白秀才道。 “夫人这几日观察后江,水位似乎上涨了约两寸,恐大盛境内多地会有洪灾,特让在下给您说声,可以暂且多买些粮食囤积,够半年左右即可。” 白秀才表情一变,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可会波及到县里?”他压低声音问道。 胡言摇头:“夫人说波及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华阳县临江而建,来往商船不断。洪灾过后恐有疫症,届时能少出门就不出门。” 这些白秀才也懂,疫症在大盛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二十年前,松洲府下辖的县就发生过疫症,因来势汹汹,朝廷医者无能为力,每日里都能看到百姓死去。 未免疫症蔓延,朝廷下令封堵县城,死者就地焚烧。 那一次,全县近十万人口,疫情过后不足两万,其惨状令人扼腕。 “我知道了,替我谢过秦夫人。” “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胡言护着韩镜离去。 白秀才这边回到家中,交代老管家去采购粮食。 一次不要买太多,免得引起县里恐慌。 他倒是想告知县太爷,当然也只是想想。 万一说了,县衙必然会管控县里的粮店,说不得还得提升粮价大赚一笔。 不说,到时候真的出事,百姓还能趁着刚开始的紧张感买到一些。 况且华阳县不一定会被波及,不必过分紧张。 ** 如此到了六月中旬,天气热的好似一个大蒸笼。 京都那边据说爆发了流民围城,好在没有波及到安庆府等周边的三五座府城。 据说似乎有小范围的疫症出现,朝廷迅速采取了政策。 秦鹿推开窗户,看着头顶的月亮,空气闷热的没有一丝风。 临睡前刚沐浴过,现在又是一身汗,粘腻的令人疯狂。 手中扇子摇动,想着明儿弄些竹子来,做张凉席。 “笃笃笃——” 几声闷响。 秦鹿上前打开门,看到儿子站在外边。 “我见娘房中还亮着灯,这么晚了,娘还不休息?” 韩镜披着外套,趿拉着鞋问道。 她探口气,眉头紧锁,看上去心烦气躁的样子。 “这该死的天气,太热了。” 嘀咕着咒骂两句,秦鹿抓起一件薄衫,带着儿子来到院中。 “带你去房顶乘凉。”秦鹿抓着儿子的肩膀,脚尖轻点,尤似一道青烟,下一刻便落到房顶上。 韩镜:“……”真的,就离了个大谱。 这是人能做到的? 上辈子,他手底下的死士,想要上房顶,都得需要借助外力,比如勾爪,或者是借着同伴的力量。 好家伙,他娘这是会飞啊。 屋顶空旷,倒是能感受到微风,只是躺下后背硌得慌。 无奈,秦鹿回屋取了褥子铺着,母子俩躺在屋顶,看着头顶漫天繁星,倒也惬意。 因江面常年商船云集,且江水流动的速度不慢,蚊子倒是不多。 “明儿买点薄纱做个帐子放到屋顶隔绝蚊子。”秦鹿枕在屋脊上,翘着腿道。 韩镜好不容易从母亲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娘,我想学这个。” “轻功?”秦鹿道:“这个不太好学,得看你的天赋。” “天赋好的话,五年可小有成就。天赋差的,起码也要三四十年。没有天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躺的板板正正的。 “儿子有天赋吗?” “你是我儿子,笨不到哪里去。”秦鹿道:“你现在还小,等六岁开始教你武功。” “不能早点吗?”他有些迫不及待。 “你现在身体还没养好,过早学习不利于你的骨骼发育,恐会长不高。六岁开始对你来说正合适,却也不能接受高强度的训练。”挥挥耳边的蚊子,“六岁你身体已经养好了,骨骼柔软有弹性,而且经脉完全长成,身体各关节的韧性也是最佳状态。” 韩镜听到母亲的话,知道这并非敷衍,而是为他好。 “好,我听娘的。” 秦鹿笑了笑,给他打着扇子,“睡吧,明儿还得去书院。” ** 晨曦乍现。 韩镜被光线刺的有些不适,略带烦躁的呢喃一句。 秦鹿见状,起身走到旁边盘膝坐下,给儿子挡住刺目的光线,身后的小家伙呼吸再次平稳下来。 她近乎一夜没睡,都在给儿子扇风挡蚊子。 难得花了半个时辰打坐,睁开眼,韩镜已经醒了。 收起褥子,带着儿子从屋顶下来,恰巧胡言从房中出来。 看到这一幕,胡言瞬间傻在原地。 他看看秦鹿母子,再看看房顶。 这高度接近一丈半,居然轻飘飘的从屋顶落下来,神仙吗? “夫人,您这是……” 秦鹿道:“屋里太热。” 他问的是这个吗? 胡言险些崩溃了。 他是想问,两人是怎么上去的,又是怎么下来的。 好吧,他看到秦夫人带着韩镜飘下来的,为什么能飘? 洗漱一番,去厨房准备早饭。 今儿的早饭是面片汤,这也是秦鹿比较喜欢的食物。 面片是刀削的,不像刀削面那般长,也不似普通面片汤那么薄,这个刀削的面片,咬一口劲道弹牙,口感极佳。 小菜是咸鸭蛋和凉拌水萝卜。 昨晚睡得好,韩镜早饭喝了两碗汤,随后精神抖擞的去书院了。 胡言没从起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一早上都表现的精神恍惚。 他觉得秦夫人可能是精怪。 若说是轻功,胡言不信,他又不是没见过会武功的,压根没有这么夸张。 飞檐越脊或许能做到,那也是少之又少的世外高人。 所以说,秦夫人是什么人? “那是轻功,别瞎捉摸了。”秦鹿瞧着这孩子似乎钻了牛角尖,也是哭笑不得。 “夫人,我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轻功。”胡言道。 秦鹿指着碗筷,招呼这小子加快动作。 “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没见过只能说明你见识少,而不是我的问题。” 胡言沉默。 道理他都懂,却难以接受。 在她看来,秦夫人的那一手,已经超出了“人”这个范畴。 第47章 少听人瞎扯 进入七月,大盛朝四五个州府传出消息,相继爆发了洪灾。 这几个州府都在华阳县的上游,均是因为河道淤泥堵塞造成的。 白秀才得到的消息,还是白逢君带回来的。 之前白逢君和妻子去了荆州府,那边最开始只有一两个村庄被冲毁,白逢君担心下游的华阳县,带着妻子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这一路,途径几座州府,都有相继的涝灾发生。 临近华阳县反倒是安生下来。 “朝廷几乎每年都会拨款清理河道淤泥,今年还能爆发洪灾,可见那些钱都进了贪官的钱袋子。”白秀才说的可谓咬牙切齿。 白逢君点头,随后低声道:“父亲,泗州府也发生了洪灾,于世叔现在可是泗州府的知府。” “唉!”白秀才叹息一声,“这是我们无力插手。” 他虽有秀才功名,也只是中看而已,连官场的大门都摸不到,更别说是帮衬了。 “好在上边有太守坐镇,想来最严重不过是贬官,不至于罢免。” 白逢君摇头,“不好说,我和芸娘回来时,见到泗州府那边有三处决口,这次恐怕难以善了。” 儿子常年在外,见识比白秀才都不低。 “你觉得会如何?”白秀才问道。 白逢君负手站在床边,看着庭院里的桂树,道:“非是儿子妄自议论长辈,儿子曾在泗州府停留近半年,对那边的所见所闻颇有感触,于世叔并非清正廉明的好官。而且朝廷对地方官的一切行为,似乎是抱着放纵的态度,儿子的看法是,贬官可能也不会,不过于世叔大概是无法在泗州府任职了。” 白秀才听完这番话,脸皮抖动,很显然被儿子话语背后的意思给气到了。 “调离后维持原职?” 这就好比两府的长官都出了差错,引起当地民愤民怨。 而朝廷为了平息地方百姓的怒火,将两地的长官进行了调换。 哪怕日后被两地百姓得知,他们会觉得新上任的这位,或许比前一任要好一点。 这完全就是愚弄百姓。 聊到这里,白秀才面露苦涩。 “若当真如此,大盛朝恐生祸患。” 白逢君何尝不是这般认为的,“于世叔娶了建州萧家的女子,只要不是捅破了天的大祸,哪有兜不住的。” 大盛朝有几大世家,其中就包括建州萧家。 已故的太皇太后便是出自萧家,后宫也有萧家女,其中还出了两位王妃,当今太后的胞妹,是京城萧家的当家主母。 几大世家为了永久掌控大盛朝,几乎都盘根错节,姻亲关系甚是紧密。 毫无根基的泗州府知府能娶到萧家女,应该也是旁支,绝非嫡系。 世家嫡出的身份,比之皇子公主都不差多少。 而那些皇子为了取得世家的支持,对这些嫡出的血脉,也得礼让三分。 即便是旁支,那也是同气连枝,一州知府,并非会轻易舍弃。 ** 赵珙再次抵达华阳县,还带了两大箱的药材。 祁州府这次虽然没有发生洪灾,却也因连番降雨,农作物遭到不小的破坏,已经出现囤粮的趋势。 “秦夫人,这次耽误了近半月,水路那边封了两个府城,商队只能走陆路。” 秦鹿倒是不介意,家中的皂角还未用完呢。 “陆路可还安全?” “比起以往要乱一些,几座府城遭遇洪灾,不少难民在各大州府流窜,若非华阳县地处大盛边境,恐怕也难免遭到流民的围堵。” 赵珙这边自然也遇到了好几拨,“不过秦夫人放心,我们带的只是皂角,不能吃,也没人来找麻烦,毕竟我们车队的人不少,没必要为了些不能吃的东西抢夺。” “这两箱是老爷着人采购的药材,都是质量上乘的,还有采购清单。” 秦鹿要的不多,只能保证自家的使用,总计花了不到百两银子,就从这次的肥皂货款里面扣掉。 “秦夫人可是囤够了粮食?如果华阳县不够的话,下次过来,小的从祁州给您运过来。”赵珙笑道:“这是临行前,大少爷交代的。” 秦鹿对合作对象的细腻心思很满意,“之前就采购了,不需要大老远的运送过来,多谢了。” “如此便好。” 此次赵珙没有在华阳县多做停留,趁着路上难民还不算多,须得早些回去。 “平日里多用肥皂洗漱,可以更好的避免生病。”秦鹿交代赵珙等人,“灾难过后多伴随着疫症,即便没有,也要保证身体清洁,有益无害。” 赵珙等人连连点头。 他们虽说是府里的打手护卫,还真不至于穷到用不起香皂。 贵的舍不得,便宜钱的主子都会打赏。 一块香皂可以用三俩月,一年花不了几个钱。 辞别秦鹿,赵珙带着几辆车离开了。 ** 秦鹿暂且没有制作香皂,将心思都投入到了研制药物上。 目前条件不充足,她只是将中药进行相对应的简易加工,日后生病可以更方便的使用。 中药注重调理,普通的风寒,对现代人来说不算病。 但是对于没有抗体的古代人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她来到古代几个月的时间,对于身体健康问题,尤为注重。 简单的感冒发烧,对现在的秦鹿来说,都是洪水猛兽。 每日充足的膳食营养搭配,其目的就是将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 尤其是韩镜,年纪尚小,更得精细的养着。 “胡言,这是你的药,每日晚上用三碗水熬成一碗水服下。” 将几十个药包给了胡言,“一包是一日的量,这是一个月的药。后期看你体内的毒素,进行药材的调整。” “多谢夫人。”胡言恭敬接下来。 拎着略有些重量的药包,胡言道:“夫人,我曾听为我诊治过的大夫说,我这毒用人参和雪莲,或许能够根除,不知是真是假?” 秦鹿静静看了他两眼,“少听那人瞎扯,那人所说的雪莲的确有着极高的药用价值,可以治疗男性的功能衰退,调理女性的经期,还可以活血祛瘀。因为雪莲的特殊生长坏境,还具有延缓衰老的作用。但是雪莲却含有一种特殊的成分,叫秋水仙碱,这是一种有毒的物质。这对于某些重症疾病有很好的抑制作用,却需要特殊的手段进行提炼。如若按照现有的服用方式,你体内的毒素别说解除,反而会死在秋水仙碱的毒素中。“ 说罢,她勾起唇角,“死的更快。” 胡言无言以对。 “人参乃大补之物,你这身体,虚不受补。服用几日人参,恐怕会七窍流血,死的惨不忍睹。” 胡言:“……” 行吧,他不懂医理,自然得听大夫的话。 “我给你的药是镇静解毒的,虽说恢复的过程比较慢,却是最安全的。” 胡言抱拳作揖,“多谢夫人。” “那还不赶紧去干活?知道这些药花了多少钱嘛。” 第48章 就没这么羞辱人的 那些药材花了多少钱,胡言的确不知道。 但是,看着药罐里正在咕嘟嘟的药材,价值却并不高。 他甚至觉得就凭这些普通常见的药材,真的能治好他体内的毒吗? 具体算过后,三年下来差不多也就三四十两,这笔钱夫人已经提前扣掉了。 刚开始,被秦夫人“逼迫”着签下十年的卖身契,心底最深处始终觉得被对方折辱。 现在看来,留在这里再好不过了。 他为秦夫人做事,对方帮他解毒,而且自己还能躲避一些麻烦。 ** 这日上午,秦鹿去码头买了两条鱼和几斤江白虾。 随后察觉到不少人都在咳嗽,这点让她产生了危机感。 拎着买来的东西快速回到家中,先给自己泡了个药浴,然后熬了一大锅的药,稍稍放凉后仰头灌下去。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疫病传过来,为了小命着想,也不能疏忽。 洪灾后,不知道上游的伤亡如何,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尤其是污染性较强的水灾。 买回来的鱼和虾暂时也不能吃了,只能找个地方进行掩埋。 哪怕是现代医疗健全,要研制出抗疫药物都不是一朝一夕的,更何况是医疗落后的古代。 寻常的天灾,或许不需要如此恐慌,可水灾的散播性极强,且还是上游。 万一有人把尸身抛入水中,沿江的各大州府县镇,恐怕会全部沦陷。 胡言从外边回来,就被秦鹿催促着去泡药浴。 同时从外边带回来的衣裳也进行了焚烧掩埋。 看到她如此做派,胡言心里不免也产生了怀疑和忧虑。 “夫人,您是担心会有疫症?” “还不知道上游的受灾情况呢。”秦鹿将调配好的一箩筐药材交给他,“研磨成粉,越细越好。” 胡言找了个位置坐下,将药材扔到药碾子里,来回碾压。 “县里还没有动静呢。” “有动静就晚了。”秦鹿表情严肃,儿子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养好,抵抗力不如他。 胡言更是个毒罐子,本身就体虚,一旦爆发疫症,这俩人势必无法出门。 古代疫症几乎很难大范围的爆发开,主要是交通不便利,但是水灾不同,稍微不慎就能顺着水流四散开来。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开口咒骂一声。 “草!”大意了。 胡言:“……”不懂,但肯定不是啥好话。 “碾磨好后,用一桶水熬煮至沸腾,之后喷洒在墙壁四周,家里的家具和墙壁,用帕子浸过药汁后擦拭一遍,每日早晚两次。” 胡言点头,“夫人,管用吗?” “只能预防,真的被感染后,须得对症下药。”她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疫症,哪里知道。 “我今日在码头,见到数人有咳嗽的症状,不似寻常的伤风。今日你去接韩镜,告诉白先生,让书院暂且休息一段日子。” “我明白。”防患于未然,很正确的做法,“夫人,咱们府中是否要采购菜蔬?” “厨房储藏室有晾晒好的菜干,外边的暂且别买了。肉家里也囤积了不少腊肉,能迟些日子。” 秦鹿倒不是未雨绸缪,她知道古代蔬菜只能吃应季的,因此才提前准备些干菜,省的想吃的时候吃不到。 如果华阳县真的爆发疫症,只能说明上游的灾情恐怕到了严峻的地步。 想要摆平这次疫症,前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不,恐怕已经死了无数人了。 ** 临近傍晚,胡言来到白家门前候着。 韩镜是被管家送出来的。 胡言接到他,向管家转达了秦鹿的意思,并且将自己磨红了手掌才研磨出来的药粉,交给对方,并告知了用法。 “我家夫人的意思,不管如何,为了安全起见,希望白先生能暂停授课。自今日起,我家公子须得禁足府中,无夫人的意思,不得出门。” 管家自然做不得主,只和两人道别后,脚步匆匆的返回府中。 “老胡,我娘是觉得华阳县有疫症了?” “老……”胡言一口气梗在喉咙,差点没憋死,“小公子回家问夫人呗。” 韩镜仰头看了他一眼,“你比我大,叫胡管家难免生分,老胡就很好,亲近。” “……”胡言沉默,他没觉得亲近,只觉得被羞辱了。 他今年正式血气方刚一十七的风流少年,怎么就能和“老”字沾了边? 二十加冠才是青年,他距离二十岁还有两年半呢。 “小公子还是叫我胡管家吧。” 韩镜随意的摆摆手,“行吧行吧,不经逗。” 胡言:“……”想骂人,真的。 两人回到家中,韩镜直接去找了母亲。 “娘!”进门就闻到一股混乱的药香,很多种味道糅杂在一起,浓烈至极,并不好闻。 走上前坐下,帮着秦鹿一块打包药材,“这些做什么的?” “华阳县要爆发疫症了。”秦鹿的语气透着肯定,“自明日起,你便不能出门了。” “娘呢?”韩镜动作一顿,“娘要出门?” “老娘我惜命的很,也不出门。这些药是治疗风寒的,这些是止血化瘀的,都是日常必备的,日后你觉得不舒服,可以自己取了煎服。”秦鹿把两拨药归置起来,放入抽屉,随即拍了几下,“抽屉别记混了。” 韩镜松了口气,他是真怕亲娘跑出去。 “娘,别的我不管,您如何折腾,日后儿子都能给您兜着。”韩镜小脸变的严肃起来,“就算您把这个天捅个窟窿,将来我长高了,也能撑得住,但是娘必须要活的长长久久。如若华阳县真的有瘟疫散播,娘哪怕是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也断然不能以身涉险。” 秦鹿静静地看了儿子好一会儿,曲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小小年纪别总是动不动就板着一张脸,童年时光本就如弹指光阴,转瞬即逝。你且该笑笑该哭哭,该闹闹该疯疯,这是你的权利,人一旦长大,烦恼就多了,责任也多了,到时候或哭或笑,恐怕都得憋在心里,再难示人了。” “娘有烦恼和心事吗?”韩镜好奇,现在的娘,让他想亲近。 “这世上之人,谁没有烦恼,又有谁没有心事呢。”秦鹿不是个自艾自怜的性格,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是轻松的。 第49章 取舍 白秀才听到管家的传话,心里“咯噔”一下子。 “父亲,我觉得秦夫人的话在理。”白逢君低声道:“宁可信其有。” “为父知道。”白秀才长叹一声,“明天告诉那些学生们,暂且休沐半个月看看情况。” 管家在旁边应了一声。 “是否要和县令大人知会一声?”白逢君不想散播传闻,可一旦爆发,恐怕县里要死很多人。 白秀才沉默良久,到底是没办法做到独善其身,“明日我亲自走一趟。” 一夜无眠,托着疲惫的身体用过早饭,白秀才穿戴整齐,出了家门。 来到门口,看到白逢君正带着管家在门外喷洒药水。 “父亲要出门?”白逢君和他打了声招呼。 白秀才点点头,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摆摆手离开了。 前后约么半个时辰左右,白秀才回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白夫人见状,上前询问情况。 “那边觉得我在危言耸听,没往心里去。”白秀才一脸菜色,有心想长篇大论一番,却知道不能将脾气发泄在妻子身上,只得做罢,“咱们暂且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劫数吧,真要爆发了瘟疫,我们也不懂医术,只能干看着。” 白夫人之前带着儿媳妇买了不少的米面粮油,如此就算闭门锁户半年也足够家里吃的。 ** 两日后,华阳县出现了第一个疫症病人。 病患前一日感到全身无力,并且伴有眩晕感,同时全身滚烫,却觉周身寒冷,上吐下泻且腹痛后排泄频繁。 被请到家中问诊的大夫看过后,险些吓得瘫软。 等秦鹿这边得知后,表情变得分外严肃。 她担心是爆发了痢疾,且听外边传来的消息,绝不仅仅是痢疾,或许是还有别的疫症。 一种疫症已然难以应对,更别说是两种或多种。 韩镜这两日盯的很紧,但凡秦鹿有想出门的打算,他都得全力阻拦。 秦鹿觉得这孩子完全想多了,她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门呢。 首先家里无人做饭,一旦她感染了瘟疫,势必要进行自我隔离,俩孩子到时候估计吃不好睡不好。 再者说,这具身体不是她的,本身没有抗体,她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若单纯的痢疾,她并不怕,几服药下去就可以缓慢康复。 可这次疫症却不简单,她有八成的把握,这次的瘟疫中伴有其他疫症。 在古代几乎是鬼门大开,只等游魂过境。 胡言照旧每日早晚在外墙上喷洒药水,家里的家具等也都会擦拭一遍。 短短两日,家里家外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这种味道却让他和韩镜放下心来。 此时韩镜攥着扫把清扫卫生,厕所是重中之重。 每日都会撒上一些药粉在里面,同时上过厕所后会进行冲洗,如厕后更会仔细的用香皂洗手,晚上也会浸泡药浴。 外面变得风声鹤唳,第一位疫症病人已经离世,因发病快且没有确切的治疗手段,不到两个晚上便没了呼吸。 第三天下午,秦家的门被人敲响。 韩镜听到动静,当时就站起来了,眼神阴沉沉的看着院外大门的方向。 秦鹿拍拍儿子的肩膀,取过自己做的简易口罩遮住口鼻,走到院中。 “来者何人?” “秦夫人!”外面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老朽乃杏林堂的大夫,听白先生说秦夫人早几日就察觉到将有瘟疫,特来请教,请秦夫人慈悲为怀,救我华阳县百姓。” 听外边的呼吸声,恐有五六人。 秦鹿是不可能出门的,但是既然都求到她面前了,帮一把也可以。 “等着。” 韩镜板着小脸,死死的盯着她,寸步不离。 回到房中写了两个方子,折叠好后,抛过墙头。 “家中只有两个孩子,我若出门必然多日无法回家,孩子不会做饭,且无法外出,故此我不能离家。那两张药方,一份是防疫为主,一份是治疗痢疾,你们且带走吧。” 外边似乎还想说什么,秦鹿再次开口: “感染疫症者,须得单独进行隔离救治。同时和疫症者接触过却未发病者,也须得进行单独隔离,防止疫症扩散。此次疫症,据我听闻,绝非痢疾一种,恐伴有其他疫症,我非正经大夫,亦无能为力。” “另外,告知县中百姓,切莫饮用生水,须得烧开后再用。” 外边的两位县里有名的大夫深感挫败。 他们知晓疫症的严重性,但凡染病,大多只有等死一途。 秦鹿无能为力,他们并不奇怪。 拿着两张药方离去,他们得抓紧时间配药,同时还得找到县令大人,让衙役将那些染病者驱逐到一处才行。 码头那边已经禁止过往船只停靠,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胡言凑到秦鹿面前,低声道:“夫人,白先生未免有些恩将仇报,居然把您推了出来。” 这做法的确不厚道。 秦鹿能理解白秀才的做派,却无法认同。 她不是古代人,心中没有认同感。 白秀才不忍看到县里百姓被疫症折磨,这是他心善。 或许知晓最坏的后果,却依旧将她牵扯进去,很明显是做了取舍的。 她提前对疫症做了防范,并且告知了白秀才,是感念白秀才对儿子的教导。 如果她在疫症出现之前告诉县里的百姓,恐怕会被县令以“扰乱治安,危言耸听”的罪名捉拿,到时候有谁会为她求情? 秦鹿总是用最坏的结果来忖度人性,这样才能活的长久。 但凡她不是个普通的民妇,这份重担她都能扛得起来。 什么样的身份做什么样的事儿,不是圣人,就别抗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那是不自量力! “他没有错。”秦鹿看着廊外的晴空,躺椅轻轻晃动着,好一派岁月静好。 她来大盛朝只有一个目的,教养韩镜。 其他的都得靠边站。 救治百姓,是大盛朝皇室谢家的责任,自己一介民妇,与她何干。 她只有一条命,平生所学皆是前世勤奋苦读得来的,与大盛朝没有半点干系。 如若不小心感染瘟疫死掉,朝廷能给韩镜什么好处? 充其量就是死了一个边境村妇,泛不起丝毫波澜。 第50章 我儿子不可能这么乖 此次疫情爆发的快,传播的也快。 再加上最初县令并未重视,此时有不少人家沦陷了。 每日早晚都能听到哭嚎声,好不凄惨。 秦家却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清晨,胡言拎着陶罐去外边喷洒药水,前面一户人家的汉子透过后窗看到这一幕。 “后生,你家还有吃的吗?” 胡言循声看去,“尚且饿不到。” 男人好一番哀叹,“县里的啥啥都涨价不说,压根买不到,好多铺面都关门了。” 他似乎在等着胡言询问,自己这边再向对方讨要一点。 孰料胡言压根就不接茬,直接绕到侧墙继续忙活。 汉子自讨没趣,暗中翻了个白眼,“啪”的一声闭合窗户。 回到家里,秦鹿招呼俩孩子用早饭。 针对韩镜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的习惯,秦鹿是万分唾弃的。 “儿啊,你现在还小,是有权利睡懒觉的,多少孩子为了不早起上学,爹娘三催四请的,到了你这里却起的比你娘还早,太不像话。” 想到自己那早婚的闺蜜,每天去女儿房里脆小姑娘早起上幼儿园,多少次都是被小姑娘撅着小屁屁嘤嘤嘤的拒绝。 不好,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要个女儿了。 可惜她并不想自己孕育孩子。 秦鹿喜欢孩子,但不喜欢生孩子。 当然也仅仅是喜欢。 胡言:“……”吃饭吃饭,道上的事儿少管。 他就没见过如此溺爱孩子的。 儿子起得早不夸就算了,居然还让儿子睡懒觉。 韩镜似乎习惯了母亲的性格,“我睡得早,起的自然也早,而且午后也会休息,娘别担心我。” 他的生物钟早就定了,轻易改变不了。 就算想睡懒觉,到了既定的时间也会醒过来。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习惯。 “那平时你也可以到处玩玩,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或者多向老娘撒撒娇啊,你看看自己,哪里像个四岁的小娃娃?” 秦鹿总觉得养孩子的乐趣不太够,儿子太懂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胡言觉得秦夫人似乎有什么大病。 韩镜却不动如山,“哪里不像了,儿子懂事还不好?” “我把你生下来,不是让你懂事的呀?”秦鹿张嘴就是歪理。 韩镜胡言:“……” “那娘把我生下来,是做什么的?”胡言“虚心”求教。 秦鹿伸出食指,朝着上方顺时针画圈圈,“你是我的儿子,绝非凡夫俗子,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韩镜伸手捏着眉心,“很好,娘,您这个非凡俗的儿子现在只想读书。” 此时的秦鹿犹如被戳爆了的气球,瘫软在椅子里,一脸的嫌弃。 “我儿子不可能这么乖。” “嗯,让您失望了。”韩镜稚嫩的语气是哄人的态度。 胡言在旁边肩膀抖动,被这对母子的互动笑死了,以至于憋得岔了气,肚子疼的厉害。 “儿子,娘想养只猫或者狗都行。” “老……胡管家,按我娘的意思办。”韩镜交代一声。 胡言点头,“好的小公子,夫人想养什么品种的猫?” “狸花猫就行。” ** 县衙后院,县令难得开始办公。 整日催促着县里的大夫和衙役到处奔走,尽量将疫情控制住。 儿子的赌坊因为疫情无人光顾,这笔进项可不能少。 县里的人死多了,税收自然会受到影响,他能捞到的钱也会减少。 但凡有点苗头的,都被县衙捕快驱赶到县城外的临时隔离点,任凭那些百姓如何哭喊都没用。 他大概率是要在这华阳县养老了,万一瘟疫在县城里传播开,自己的性命岂不是受到威胁? 还有但凡是在这种时候,去街上乱跑的,一律抓起来送到城外。 如今走在县城街头,除了巡查的衙役,看不到一个平民百姓。 而且县里到处都是药材的味道。 “死多少人了?”书房内,县令询问前来汇报的捕快。 捕头道:“回大人,目前已经死了二十二人,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者。” 县令愁的好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总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膘都下去不少。 “听杏林堂的孙大夫说,这次可能是两种甚至多种疫症混杂散播的。” 县令一听,愁容满面。 这得死多少人呐,就算他不是个清官,治内死的人多了,他也心痛呀。 做得好了不一定会升官,但是做得差了,真有可能丢命。 你在任期内捞钱,上面大概是不会管的,只要做的小心些。 可死的人多了,定然是瞒不住的,上边多少人等着谋个一官半职的,哪怕是小小的县令,照样有人抢着干。 “你们巡查时都盯紧着,一旦有人在街上乱窜,务必送出城去。” “大人放心吧。”捕头领命而去。 他们也不希望死人,毕竟这些捕头几乎都是本地人,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真要死得多了,他们也不是滋味。 平日里白吃白拿的,关键时候也得顾着些。 “大人,如今瘟疫都传播到华阳县,可见上边的几座府城绝不太平。” 师爷在旁边皱着眉头道。 县令长叹一声,“谁说不是呢,之前白秀才说可能有瘟疫,我还没当回事。” “让他们都走动起来,绝不允许私自掩埋尸体,一定要焚烧掩埋。” “大人放心吧,我这就去办。” 师爷离开,一个穿着清凉,模样妖娆的女子从后边出来,走到县令背后紧贴上去,柔弱无骨的手臂勾住县令的脖子。 “老爷,您陪陪奴家嘛。” 声音娇滴滴的好不甜腻。 县令肥硕的身子一下就软了,将爱妾捞到腿上坐下,手掌也跟着不安分起来。 “美人儿,县里闹瘟疫,老爷这不是忙嘛。” 女子娇嗔的翻了个白眼,“哼,又不是老爷招来的,谁让他们不当心呢。” “谁说不是呢。”县令闻着美人香,顿觉心猿意马,“还是美人儿知道体谅老爷。” 女子柔弱无骨的手在县令胸前游弋,“本想着和老爷夜泛江舟,谁知道就出了这等事,奴家不依嘛。” “哎哟哟,美人莫恼,老爷我让人在府城给你打了一副镯子,就你有。” “真的?”女人作怀疑状,“其他院里的姐妹没有?” “没有没有,就你有,谁让你是老爷的心肝肉呢。” 女人轻拍他胸口,“就知道说好听的哄人家。” 第51章 夫人,我不配 女子青楼出身,当初看上了县令公子,一心想勾住对方,好从青楼脱身,托于官家。 奈何县太爷的公子对女色丝毫不上心,只喜欢斗鸡遛鸟摇色子。 她的媚眼都抛给了傻子看,人家愣是不给她半分好脸色。 无奈只能舍弃儿子,转而投奔县令。 别看县令年纪大,且满身肥肉,对家里的妻妾倒是很大方。 只要哄得他高兴,好东西绝对想着你。 这几年,女子从县令手里捞到了不少的好处,一些个金银首饰成色极好。 日后就算离开了这里,凭手里的东西,也能保证余生安稳。 况且女子并不想离开,跟着县令多好,在华阳县这个地界,足以横着走。 她倒是想要个孩子,没有儿子,女儿也行。 可惜这么多年,府里只有三个孩子,还都是县令夫人所出,一儿两女。 长女已经去京城选秀,小女儿整日待在府中陪着老夫人吃斋念佛,小小年纪规矩礼仪极重,甚是无趣。 女子怀疑县令被夫人下了药,只是没有证据,不敢说出来。 依照她的意思,大小姐想进宫难如登天,性格刁蛮眼高于顶,且被夫人骄纵的厉害,长相只能算中规中矩,谁让爹娘都不是个好看的呢。 若不是她出身不够,都比大小姐的机会高。 别说进宫了,送到王侯家中做妾,人家恐怕都嫌弃。 七品县令,别看在华阳县呼风唤雨,放到京城,谁能瞧得起。 她没猜错的话,年底大小姐就会被送回来,只能随便在县里找个人家嫁出去。 也不知道谁那么倒霉,会做大小姐的丈夫,到时候肯定会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 一阵嘈杂的凄厉哭喊声从门前飘过。 其中还伴随着差役的厉声驱赶。 韩镜坐在廊下和母亲一起做肥皂,特殊的味道在小院飘荡,让人心静。 “也不知是何等瘟疫,如此厉害。” 上辈子也发生过,当时韩镜住在东桑村里正家中,知道的不多。 等真正知晓这次瘟疫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上一世,他是在五岁启蒙的。 此次瘟疫并没有波及到东桑村,差役去村子里告知县里有瘟疫后,里正似乎就招呼村子里的青壮年定期巡视,绝不允许外村人进入。 如今看来,这次瘟疫造成的后果很是严重,偏远如华阳县都无法幸免。 “没接触过,我也不清楚。”秦鹿将调配好颜色的皂液倒入模具中,“想来大部分人能活下去的,两道药方,总能给他们换得生机。” “娘的医术是不是很厉害?”韩镜真的好奇。 秦鹿想了想,谦虚道:“一般吧,也就是天下第一。” 韩镜特别想说点什么,心里痒痒的。 他不知道,此时的心情叫做“想吐槽”。 “知道不是绝症,我都能救,所以你可以放心的折腾。” 韩镜道:“此次瘟疫不算绝症吗?” “这算什么。”秦鹿的态度可谓嚣张,“我只是懒得出手罢了。” 说罢,秦鹿抬头看着儿子,“我可以不把人命当回事,你不行,你得做到爱民如子。” 韩镜:“……” “夫人何必如此。”胡言拎着瓦罐从屋里出来,“连我这将死之人都肯施以援手,夫人心若菩提。” “大可不必!”秦鹿拒绝被发好人卡,“我是觉得有利可图,谁知道你是个穷光蛋,只能卖身抵债。” 胡言摇头失笑,继续去干活。 “娘,您可莫要教坏了我。”韩镜嘀嘀咕咕。 “……”秦鹿愣了好一会儿,“儿啊,这次瘟疫很是严重,娘无能为力,若我真的有那本事,怎么可能见死不救。看到县里这么多人离世,娘的心的碎了。” 第一次给人做亲娘,很多事她须得仔细摸索着。 想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能给儿子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秦鹿觉得日后她得谨慎些才行。 自己的性子已经这样了,可不能把儿子带偏了。 “真的?”韩镜的眼神里写着“我很好骗”四个字。 “比珍珠还真。”她用力点头,也知道自己骗不过儿子,这小子贼精贼精的,“治肯定是能治的,但是此次瘟疫太过突然,是真的无能为力。想要治疗瘟疫,需要的东西太多,以现有的条件,别说我只是个民妇,就算是出身皇族,最差也得两三年的时间。” “莫说是那些陌生人,此时如果是你染上瘟疫,我能做的,也仅仅是为你打造一副上好的骨灰盒了。” 韩镜想了想,道:“翡翠的行吗?” “倒也不是不行。”秦鹿正经不过三秒钟,再次和儿子调侃起来。 “娘百年之后想要什么棺木?”韩镜问罢,小脸煞白,忙抬头看向老母亲,“娘,儿子不孝……” “最差不得是个玉石的?便宜的配不上老娘的身份。”秦鹿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讨论生死,“别给我埋随葬品,免得被后人挖坟,你是不知道盗墓贼有多猖獗,盗亦有道的人可不多。” 韩镜讷讷道:“随葬品还是要放的。” “真不用,每年给老娘烧两个小青年就行。” 这边话音刚落,屋中便传来凳倒桌翻的声音。 胡言真的想骂娘了,他何德何能,来到秦府做管家。 这位秦夫人当真是没有半点身为女子的矜持,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放眼天下,有哪位母亲会要求儿子在她死后烧“小青年”的,关键还是一年烧俩。 胃口也太大了吧? 秦鹿这边唇角含笑,“胡言这样的就行。” “……”胡言脸色一变,全身颤抖,然后用尽了全身力气,咬牙切齿道:“夫人,我不配!” “不要妄自菲薄,你配,你最配。” 胡言:“……”啐,这管家没法干了。 压根就没这么欺负人的。 “胡管家,你没事吧?”韩镜才不像母亲那般调皮,起身进屋察看。 胡言已经站起身,扶起板凳,“小公子,我没事,不小心摔了一下。” “日后当心些。”韩镜憋着笑,重新回来坐下,压低声音道:“娘放心,真到了那一日,我每年给你烧去两个。” 秦鹿捏了捏儿子的小脸,“真不愧是老娘的好大儿。哦,我说的是纸人,可别真的给我烧大活人。” “儿子知道。” 第52章 据为己有 城郊的安置点几日之内,就聚集了上百号人。 已经发病的和发病者家属分开隔离,县城里三家药铺都被派遣到这边施医赠药,赠药点终日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味。 “师父,您说这两道药方,真的是秦夫人想出来的?” 杏林堂位置,一青年问身边的孙大夫。 孙大夫想了想,“她一介女子,懂得什么药理,说不得这药方是哪里弄来的呢。” 古代女子地位不高,回顾数千年的医药历史,能青史留名的女性医者少之又少。 当然,大盛朝并未禁止女性行医,但是比起女大夫,世人更相信男大夫的医术,女大夫多是掌握一些女性医理。 毕竟古代男女大防,很多女性染病,即便是死也不会寻男大夫诊治。 哪怕是有女大夫,也碍于太过稀少,染上妇科疾病的女子也羞于启齿而延误治疗时机。 在绝大部分男人的心里,女人就应该囿于后宅,而不是在外抛头露面。 别说古代,现代也有不少这样想法的男人。 甚至还更加苛刻。 至少古代男人不会嫌弃妻子待在后院不赚钱,他们觉得养活妻子儿子是天经地义的。 同理,有钱了就纳妾,也是稀松平常。 孙大夫不相信这两张药方出自秦夫人之手,女人怎么可能比他这行医几十年的男人还要厉害呢,不符合常理。 行之有效的治疗痢疾,孙大夫不会告诉病患,这药方出自秦夫人之手。 他觉得秦夫人也是从别人手中得到的方子,也未告知自己等人,因此他们得到病人的感谢,也不需要给秦夫人脸上贴金。 有症状轻的患者,只感染了痢疾,正在逐渐康复。 他们发自肺腑的感谢,让孙大夫等人通体舒畅。 因此,非特殊到不可控的地步,秦鹿是不会被这几个人推到前面的。 华阳县的疫情看似严重,却还在掌控阶段。 县令大人对此不太上心,他只关心自己,孙大夫等人却尽心尽力。 到底是他们生活的地方,疫情不灭,他们的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秦鹿只是个女子,并非大夫,她扬名华阳县没什么用处。 可孙大夫等人不同,他们都有自家的药铺,如果消灭了此次瘟疫,日后他们的名声必然会传播开,对自家的铺子好处太多了。 利益权衡,秦鹿这边自然也就被摘了出去。 华阳县的疫情,发现的不早不晚。 白秀才当日的告知,县令即便心中觉得太过夸张,到底是给敲了一下警钟。 当第一例病人出现,县令自然会重视起来,不然只会当做寻常的绝症对待。 再加上县令是个心狠的,百姓一旦出现头疼脑热,他都会一股脑的让差役赶到城郊自生自灭,倒是让县里其他的百姓因祸得福,及早的和那些发病者隔离开,有效的遏制了瘟疫的蔓延。 ** “耳听得悲声惨心中如捣,途遇人为什么这般嚎啕,莫不是夫郎丑男谐女貌,莫不是强婚配鸦占鸾巢……” 小院中,秦鹿边捣皂角,边哼唱着戏曲。 韩镜在旁边听得微微眯着眼睛,一副无比享受的态度。 曾经相府中每逢有喜事,都会让戏班子来府中哼哼呀呀的唱上一整日,大到家中寿宴添丁,小到女眷举办的各种宴会。 年轻时倒也没觉得喜欢听戏,随着年龄越大,倒是越好这一口了。 今日母亲唱的他从未听过,只是比起平时母亲说话时的清脆通透,唱戏时的嗓音似乎有种“厚重”的沉淀感,莫名的好听。 “娘,您还会唱戏?”戏子在时下可是下九流,而位列下九流者,没有参加科举的资格。 秦鹿笑道:“娘会的可多着呢。” “那方才唱的是哪一出?” “出自《锁麟囊》。”秦鹿将捣好的皂角挖出来,再添入一些,“说的是登州富户薛家女薛湘灵出嫁,出嫁途中遇到风雨拦路,故在春秋亭避雨。与此同时,亭内还有另一户贫家女赵守贞的花轿也在避雨。两座花轿在此相遇,赵守贞见对方富贵堂皇,再看自己寒酸的花轿,感慨自身身世凄凉,忍不住哭了起来。薛湘灵问明缘由,将自己盛满珠宝的锁麟囊赠与对方,却为告知身份。” “可真够大方的。”韩镜不由笑道。 秦鹿摇头笑了,“心善是一方面,也侧面说明了薛家有多富贵,以及薛家的家风之正。” “倒是这个理儿。”韩镜点头,“后来呢?结束了?” “后来登州发大水,薛湘灵与家人被大水冲散,辗转流落到莱州,暂时脱身于某官宦家中帮忙照看孩子,无意中进到一座小楼,看到了一个锁麟囊,联想前世今生,不免心中戚戚,泪水难掩。家中主母见她的神态,细细盘问起来,这才得知薛湘灵便是当年赠送锁麟囊之人,而主母便是当年的赵守贞。两人之后结为姐妹,帮助薛湘灵找到了家人。” “是个好的结局。”他知晓戏曲都是编的,并未生出多少感慨。 左右禁足家中无法外出,秦鹿又唱了好一会儿。 莫说是韩镜,就连胡言都靠在正房门前,听的津津有味。 虽没有锣鼓家伙伴奏,那也是难得的好听。 相比较起县里的日渐安定,郊外的情形好似炼狱。 每日都有差役巡逻盘查,见到死者便收集起来烧掉,一些个死者的家属每每哭的撕心裂肺,跪地求饶。 哪怕知晓染病的尸身必须要处理掉,却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亲人死后被大火焚烧。 华阳县地势相对平缓,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到冲天而起的烟雾。 这期间,也不是没人想要逃离隔离点,可县令下了命令,但凡敢私逃的,抓到后一律就地斩杀。 不算瘟疫而死的,因逃跑被就地斩杀的都有十好几人。 也因为这些人的下场,狠狠地震慑住了隔离点的众人,是生是死,似乎也都认命了。 “小豆子今儿中午没了。”一药童情绪低落的说道。 身边的师兄拍拍他的肩膀,“看开些,既然进入咱们这个行当,日后生死见的多了。” 第53章 奴性 小药童情绪很低落,“师兄,他是被亲娘带着跳河了。” 被唤作师兄的男人愣住,稍稍有些惊讶,“染病了?” 小药童摇头,“没有,早上还来帮他娘取药呢,可能是他爹没了,他娘现在也染了瘟疫,死了只剩下小豆子一个人,孤零零的不忍心。我之前听小豆子提起过,他祖父母都不在了,他娘是当年逃难来到华阳县的,娘家早已寻不到。” 越说越难受,他做药童的时间不久,还没练就出一副看透生离死别的大心脏。 “一点活路都没给小豆子留下,真是枉为人母。” 师兄宽慰道:“孤儿在这世上本就难熬,但凡能有条活路,身为人母怎么会做出杀子这等事。” “可以让他来咱们杏林堂做药童啊?”小药童嘟囔着。 师兄这边笑了,“连你都是塞了银子才被师父收下的,你指望一个孤儿能做什么?咱们华阳县目前有三家医馆,平日里营生如何你还不知?收下他,日后就多一个吃白饭的,你当咱们医馆是善堂?” 小药童知道师兄说的在理,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每一个人死去,都是一个家庭的崩溃。 ** “娘,江里有人。” 韩镜写完一副大字,起身站在后窗抻了个懒腰,一眼看到江面上漂浮着一个人。 他跑到母亲房中,让秦鹿和他一起看出去。 秦鹿的眼神比儿子的要好,只一眼就发现是个体量不大的孩子。 因江水的流速比较快,说话的功夫,那孩子就飘出去十几米远,且对方的力道越来越弱。 宽袖一扬,却见一条水柱从江中跃起,犹如一条银色巨龙,卷着孩子向这边飞来。 韩镜见状脸色大变,一把攥住母亲的手腕,想要将人拉回来。 那水柱似是有灵性一般,托举着孩子送到站在窗口的秦鹿面前,等秦鹿抓住那个孩子,水柱瞬间散开,哗啦啦的落入江中。 顾不得其他,秦鹿按住孩子的手腕,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 “没有染病,韩镜去准备热水和衣服。” “好!”韩镜转身离开,脑子里却为刚才的那一幕而震撼。 他娘可能真的是神仙也说不定。 人哪能做到引动江水这种能力。 午饭刚过没多久,灶膛里还有火星,加入一点干柴,拉动秦鹿做的风箱,火势很快燃起。 胡言从外边进来,“小公子要做什么?” “烧热水。” 胡言上前接过水桶,“我来,小公子还是回房练字吧。” 韩镜也没拒绝,再次回到屋中,翻找了一套衣裳出来,等着给那孩子换上。 “娘太鲁莽了,万一他身染疫症,现在岂不是很危险?”韩镜拎着衣服进来,表情严肃的控诉着。 秦鹿取了两包药,一手拎着那孩子和韩镜一块往厨房走。 “瘟疫大部分都是通过飞沫传播的,这个孩子已经昏死过去,你不需要那么紧张。” 将两包药扔到锅中,那孩子也被随手扔到厨房的角落。 “稍后水沸腾后,你们各自用药汤洗手,给他洗澡的时候,用我准备的方布浸泡汤药后遮住口鼻,他的衣服也一块处理掉。” “夫人,他没有染病?”胡言问道。 秦鹿摇头,“虽说没染病,也得谨慎对待,把他处理完,你们也洗个澡吧。” 一大锅的汤药沸腾后,胡言将其倒入木桶,随后再添入一大锅水,继续加热。 两人等到水温降下来,把那孩子的衣服扒掉,扔进了木桶里。 胡言这边将湿哒哒的衣服用好几层油纸包住,暂且先放到院中角落,回来后帮着胡言把那孩子收拾出来,之后俩人也跟着泡了个澡。 如此胡言还不放心,用剩下的汤药将厨房以及家里家外,都狠狠地喷洒了一边。 接触过的桌椅板凳也没放过。 一通忙碌下来,天边的晚霞染红了大半的江水,他也彻底放下心来。 小孩穿的韩镜的衣服,裤子短了半截,衣服也有点小。 没办法,县城戒严,铺子大部分都关了门,想买都找不到地方。 “都说过不让娘再捡人回来了。”韩镜无奈的叹息道。 秦鹿洗漱后重新换了一套衣裳,“孩子是一个国家的未来,能救一个是一个。” “生在大盛,有何未来可言。”韩镜眼神带着隐隐的不屑,朝廷都被世家把控,普通人想要出人头地,难如登天。 秦鹿笑道:“大盛没有,你的天下却有未来。目前还不知道这孩子的出身,等醒来后你且问问,若有来处,等瘟疫过后将人送走,若无来处,我便把他留在身边好好培养,日后自然能成为你的助力。” “……”韩镜沉默。 他没想到母亲居然想的如此长远。 而且再次提到了改朝换代这种话,明知道是灭门的大罪,居然毫不在意。 秦鹿也没指望儿子一下子就接受,让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去谋朝篡位,本身就有难处。 自小饱读圣贤书,接受的都是忠君爱国的教育,骨子里都带着一种“奴性”,很难改变。 她须得一点点的给儿子灌输这种想法,早晚都会成功的。 韩镜自己呢? 想到有朝一日他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心里有种激动,更多的则是虚浮的不真实感。 如果一个草莽,被贪官压迫之下,为了生存或许会搏一把,直接发动起义。 他不同,上辈子做了几十年的官,更甚至官居一品,总揽朝政大权,世家和皇帝都被他攥在股掌之间,他却愣是没敢踏出那一步。 因为名不正言不顺,谋朝篡位,会被天下文人戳断脊梁骨。 和文人闹翻,皇位如何坐得稳,坐在上边谁又会帮你治理天下。 “你们小孩子未来有无限的可能,谁也不能保证,躺在那里的孩子,在几十年后会不会成为文坛大家、清贵贤臣,亦或者是一代名将、传世名医等等。” “现在你是个孩子,可以有一些负面情绪。有娘在,我能从旁开导你。日后真的走到那一步,你得用博爱的心胸看待天下人,因为每一个都是你的子民,他们的成功,就是一个国家的基石,只有基石稳固,国家才能万代传承,盛世永昌。” 第54章 不想为奴 小豆子迷迷糊糊的感受到了让他飘忽忽的温暖,好似被母亲抱在怀里似的。 缓缓睁开酸涩的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座好漂亮的屋子里,而且还有种很好闻的味道,似乎是药香味。 难道他被孙大夫给救了吗? 正想着,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扭头看过去,发现来人是个比他都要小很多的男孩子。 “醒了?”韩镜上前,站在软塌前,低头看着他,“叫什么,哪里人?” 小豆子被问的懵了一会儿,“小豆子,华阳县人。” 韩镜微微皱眉,看来这小子是从城外飘过来的。 “想跳江逃跑?” 听到“跳江”儿子,小豆子挣扎着坐起身,掀开被子下了榻,“我娘,我娘也跳江了,你可见到我娘吗?她……” “躺回去!”韩镜表情严肃的看着他,一身的气场,倒是吓住了小豆子。 瞧他怯懦的重新躺回去,还委屈巴巴的拉紧被子裹住自己,眼眶都红了,似乎要哭。 “江里只发现了你一人,没见到你娘。”拉了一张圆凳在旁边坐着,“你是从城郊隔离点逃出来的?” 小豆子忍着眼泪摇头,“我娘染上瘟疫,带着我跳了江,我不想死,落水后就开始扑腾,然后晕了过去。我娘……” “九成九是死了。”韩镜不是个会说好话的人,或者所有的好话都和娘说了,“单纯的感染了痢疾倒是能够治疗,若其他的疫症,只有死路一条。你运气好,在隔离点没有被感染,否则就算你被江里的鱼吃了,我们也不会救你。” 小豆子情绪崩溃了一会儿,晃晃悠悠的下了榻,跪地朝着韩镜磕了三个头,“多谢小少爷救命之恩,我……” 韩镜伸腿,用脚背垫住了小豆子磕头的动作,“家中可还有亲人?” “没有了,爷爷奶奶早些年没了,我爹前些日子染上瘟疫死了,我娘……”小豆子没忍住,到底是落下泪来,他现在彻底成了孤儿了。 看着眼前的孩子,想到之前母亲说的话,韩镜道:“要把自己卖掉吗?我救了你,你留下帮我做事。” 小豆子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娃娃,一时之间无法做出反应。 胡言端着一碗热粥进来,见到这一幕,忍俊不禁。 “小公子这是做什么?” “华阳县的,家里没了亲人,问他愿不愿意把自己卖给我。”韩镜站起身,给胡言让了个位置,“你也可以走,不过你要想清楚,如今华阳县还在封城,离开后你是否能活下去。” 呆呆的从胡言手中接过热粥,碗壁的温度,让他掌心滚烫,可心里却冷的发抖。 把自己卖掉,日后他就是别人家的奴隶了,奴隶的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 然而这个小少爷说的很对,不做奴隶,他又该如何生存。 本身家中就不富裕,为了口吃的,爹娘每日从早忙到晚。 早些年祖父病重,家里借了不少银子,至今都未还清。 爹娘不在了,他一个孩子该如何面对外面的欠债,除非卖掉现在的那套房子。 想到自己彻底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真的只剩下卖身为奴这一条路了。 “……” 胡言看到这孩子边喝粥边哭,着实可怜。 “眼泪都落到粥里了,觉得没味道我可以给你加盐,别糟蹋粮食。” “嘶……”小豆子吸了吸鼻子,抬起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这位大哥也是奴隶吗?” 胡言差点没给这孩子一脚,“怎么,有人和你一起做奴隶,你就开心了?” “倒也不是!”小豆子哽咽着摇头,“我就是……没给人当过奴隶。” “你也可以离开。”胡言倒是看得开,反正他签的是活契,主家不能随意打杀,事不关己嘛。 主要也是秦夫人就不是个恶毒的主子,从来到秦家,吃饭都是一起的。 这小子来了反倒不美,到时候指不定要和他一块用饭。 倒不是嫌弃,而是没办法听到饭桌上秦夫人和小公子打趣斗嘴了,难免失了乐趣。 “选择权在你,别到时候认为是我逼你做奴,心怀怨恨。”韩镜扔下一句话,起身去了母亲那边的书房。 胡言没有多说什么,这种事本应该自己做主,旁人插不得嘴。 如若这孩子不愿意留下,说不得过两日便会被夫人赶走。 夫人不是个会心软的,除非你真的有用。 小豆子很犹豫,卖身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虽说现在爹娘都不在了,他成了个孤儿,至少还是自由身,哪怕是在外乞讨,也不需要看人脸色。 在秦家纠结了两日,不等他做出决定,人家干脆不要他了。 “你家在哪里?”秦鹿来到小豆子面前,问了一句。 小豆子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在听鼓巷。” 秦鹿道:“收拾收拾,入夜送你回家。” 小豆子:“……” 不让他留下来做奴隶了? 想到能回家,小豆子还是很期待的。 晚饭时间,小豆子来到厨房。 胡言见到他,递来一碗粥,“吃吧。” 这几天,小豆子喝的都是粥,顿顿米粥,对他来说也是奢侈。 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偶尔抬眼看看旁边的胡言。 想问些什么,对方的口风很紧,半点消息都不透露。 他想留下来,却不想卖身,好在秦夫人并未勉强他。 入夜,秦鹿以沾染了药汁的方巾遮住口鼻,顺便给了小豆子一块。 打开家门,外面漆黑一片,能见度很低。 秦鹿也没有掌灯,只交代小豆子跟紧,便垮了出家门。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以及隐匿在草丛中的虫鸣。 穿过半个县城,秦鹿把人送到听鼓巷,来到小豆子家门前。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小院,总共三间外加左右四间厢房和两间倒座房,房子从外面看都显得逼仄。 家门被锁住了,小豆子还没有钥匙,秦鹿直接把人拎起来,翻越外墙送到院中。 “……” “走了!”秦鹿不等小豆子开口,飞身消失在夜色中。 他看着转瞬不见的人影,好久没回过神。 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失落,哪怕是回到家中,也没有消散。 第55章 抱歉我下贱 回到家中,胡言在庭院里等着。 “夫人不再问问了?”这般轻易把人放走,不像她的作风啊。 想到自己被夫人救下时,对方张嘴就要银子,没有银子就得卖身抵债。 如今放到小豆子身上,怎么这般好说话。 秦鹿淡淡瞥了一眼,“我从不强人所难,谁让你答应的那般痛快。况且你无家可归,他是本地人,强留无益。你是活契,我要的却是死契。” 胡言无语,感情是他太贱了呗。 “他现在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回到家中如何生存?” “与我何干!”秦鹿简单洗漱一番,“死在家里也是他的命运,我可不是庙里供奉的活菩萨,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要管着狗屁倒槽的糟心事儿。” 胡言:“……” “若他过些日子找来呢?” “赶走。”秦鹿没有半分犹豫。 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从她这里得到第二次机会的。 或者说是心狠,也可以说是性格阴晴不定、反复无常。 ** 小豆子的事,没有给韩镜带来任何影响。 只是一个小孩子,仅此而已。 至于母亲说给他培养一些可用的人,天底下无父无母的孤儿那么多,区区一个小豆子,太稀松平常了。 写完两幅大字,靠在后窗上,捧着一本书看着,身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 偶尔喝一口,在心里幻想着这是一杯热茶,倒也有趣。 江水滔滔,向着东方翻腾涌去。 偶尔能看到官船在江面驶过,不知去往何处。 疫情爆发后,华阳县这段,已经看不到渔船出没,封城这段时间,多少人家的日子又该难过了。 他倒不觉得有何可怜的,几十年的官场生涯,早已把他的怜悯之情消磨的一滴都不剩。 身边的一切,都只是棋子。 妻子、子女、友人等等,还存在只是不到必须舍弃的地步。 唯独母亲是例外。 曾经他在大盛有几处宅子,里面专门收养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悉心栽培后留在身边差遣,其中还有杀手情报组织。 若非目前无人可用,他还是会让人再次组织人手的。 从小培养起来的,都可能背叛,何况是半路投靠过来的呢。 他被小皇帝没有任何预兆的扳倒,没有内奸里应外合是不可能的。 只恨自己现在还太小,任何事都做不了。 但凡是再大一点,也不至于整日待在家里无聊到发霉。 “娘,你在做什么?”韩镜晃晃悠悠来到隔壁书房,见秦鹿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秦鹿头也没抬,“在整理一些知识点,之后好教你。” 说句不好听的,她记忆算是顶尖,可最初的中小学知识点却早已剩下个笼统的概念。 让她从小学知识讲解,须得先备课。 且日后儿子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教育势必要进行改革,课本必不可少。 趁着现在儿子还小,她可以边整理边教授。 上辈子的职业,让她接用不到课本里的知识点,更没有孩子需要她教导。 韩镜看着桌案上的纸张,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很多字他甚至都不认识。 而且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符号,歪歪扭扭的犹如鬼画符。 “娘,这都是什么字?”韩镜不耻下问。 “这是我整理的生物资料,用的简体字,书写更方便快捷。还有数学资料,物理化学资料……”秦鹿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韩镜听的满头雾水,“何谓生物,何谓物理化学,数学我大概能明白一点,学了这些有何用处?” “生物是具有动能的生命体,或者说是具有生命力的物体,这本书是教你认识一些林林总总的各种生命体。”将眼前的纸张分类摆放,“物理和化学是自然学科,从宏观到微观都囊括其中,我们所处的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并且有化学变化和物理变化两种变化形式。” 见儿子听的认真,秦鹿也愿意讲给他听。 “学习这两门课程,可以让你明白一些道理。比如打雷绝非雷公震怒,地震也不是上苍的惩罚,更不是地下有龙翻身引起的。扫把星也只是一颗彗星,并不是霉运的代表。天狗食日不是帝王昏庸,反而是一种难得一见的绝美天象。” “它会让你知道风雨雷电是如何形成的,甚至还能借助自然力量,造福天下百姓。它能点亮世界,能让你上天入海,手掌乾坤。” 韩镜听的一愣一愣的,就算两世为人六十多年,此时依旧听得震撼无比。 “娘这么厉害?”拥有一颗六十多岁灵魂的小娃娃,看着母亲的眼神璀璨明亮。 秦鹿笑着轻点他挺拔的鼻梁,“娘都懂,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所以我需要把这些东西从简至难一点点的整理出来,否则你根本看不懂。” 很多的问题,韩镜压根就没想过,不过就是风霜雨雪而已,知道了又如何? “那娘说说,风是怎么形成的?”韩镜问道:“只是风而已,了解那么多做什么?” “能做的可多了。”秦鹿笑道:“风的形成原理很简单,很可惜,我说了你听不懂。” 韩镜垂眸,“娘就说说吧。” “它是因为空气流动引起的一种自然现象。太阳的光线照射到我们所处的这颗星球的表面,引起地表的温度升高,使得地表的空气受热膨胀进而变轻后上升……”秦鹿简单给他说了一遍。 看到儿子懵逼的眼神,她不由捧腹。 抬手按住他的脑袋,玩味的勾起唇角,下一刻,突然快速的揉搓他的头发。 “摩擦摩擦摩擦……” 韩镜:“……” 后退两步,脱离母亲的魔掌,无奈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娘怎的这般无聊。” “掌控了风,最直观的作用就是可以转化为电力,而电的出现,是一个文明到另一个文明的分水岭。” “电为何物?我们头顶的闪电?” 秦鹿拍拍桌上的一叠资料,“电是物理现象,但是它却被人类捕捉到并应用到社会中,它的出现代表着人类战胜了黑暗……” 韩镜静静地看着母亲,耳畔是她温柔的声音。 “娘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秦鹿曲指,“啪”的弹在儿子的脑袋上,笑容爽朗。 “老娘博学多才,天下第一。” 第56章 三天两头被弹脑门 县城内的瘟疫似乎消失了,只剩下城外的隔离点,依旧没有被县令允许入城。 来到大盛,秦鹿才知晓现在的中秋没有固定的日子,每年的秋分祭月日,便是后来的中秋。 在大盛朝,中秋节叫“祭月节”。 而且也并非所有人都过祭月节,只是在某些地方比较盛行。 尤其是附庸风雅的文人,对这个节日尤为喜欢。 时逢秋分夜晚,一些读书人或者是高门千金会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对月浅酌,舞文弄墨,反倒是普通人忙了一日后都想着早些入睡,只当做寻常日子过活。 今年的祭月节为农历的八月十二日,且今年还是闰八月,可以过两次祭月节。 前些日子因为忙着制作肥皂,再加上来到古代,没有计时工具,时间似乎变得模糊起来,直接让她忽略了,好在还能在这个闰月补上。 秦鹿很喜欢华夏的历史节日,不管是上元节、下元节和中元节,还有花朝节、寒食节等等,每一个节日的名称都美到让人窒息,更有浓厚的历史背景支撑。 赵珙短期内不会来华阳县,她这段时间招呼韩镜和胡言一起干活,积压了很多的肥皂,暂且不打算做了。 趁着现在空闲,她准备做些祭月节的点心,到时候可以招呼儿子,一块在家中品酒赏月。 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她却只想慢悠悠的生活。 曾经她是“中度失眠患者”,来到大盛朝,每晚的睡眠质量极高。 因没有夜生活,晚上通常很早就犯困,大概八九点休息,早上七点起床。 半年时间,生物钟几乎趋于平稳。 古代物资贫乏,秦鹿能做的馅料有限。 豆沙不缺可以多做一些,如今枝头熟透了的柿子高挂,她早已制作了一些柿饼,也是一份美味的小点心。 时下的月饼非是圆形的,仅仅是些小点心而已,平时在高门府邸也能吃到。 秦鹿准备多做一些,除了豆沙还有枣泥和咸蛋黄,肉月饼倒也可以做几个,秦鹿是不喜欢这种馅料的。 院中烤炉前,韩镜和胡言坐在旁边,鼻翼间是挥散不去的香甜味道。 两人之前也帮了不少的忙,月饼的模具还是秦鹿亲自雕刻的,不仅仅是圆形,还有方形三角形等等。 “娘有些日子没做点心了。” 胡言噬甜,可惜母亲不允许他多吃,容易吃坏牙齿。 终于等到母亲再次做点心,他心中暗暗期待着。 “过两日祭月节,做来庆祝一下。” 清风朗月,气候凉爽,也是秦鹿最喜欢的季节。 除了是丰收的季节,也是万物开始凋零的日子,她倒不是伤春悲秋,而是期待着万物枯荣时的绝美风景,并期待着万物复苏时的勃勃生机。 胡言这边微微一愣,“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就这个时节了。只是夫人,月亮上是否有月神?” 秦鹿笑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连地都没得种。 华夏百姓对于土地有种根植于灵魂中的眷恋,不着调如秦鹿也不例外。 很多很多年前,国家航天团从月球取了月壤回来,得出的结果是无法种地,多少人为此感到可惜失望。 “土壤成分无法用于种植。” “那的确……”后话未说完,韩镜愕然的看着母亲,“娘去过?” “你当娘是谁?”秦鹿失笑,“从我们这里到月亮,距离为七八十万里路,就算你娘我能飞,也得饿死在中途。” 胡言在旁插嘴道:“夫人连至月亮的距离都知晓?” “有人测算过。”秦鹿打开烤炉的盖子,香甜的味道更是扑鼻而来。 将里面的蛋黄酥取出来,放到雕刻的异常精美的木托上,一个个圆胖可爱,惹人垂涎。 “吃吧。”刚出炉的味道最是上乘。 哥俩一人拾起一个,以掌接在唇下,一口咬下去,香甜软糯,中间的蛋黄却带着些微的咸香,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犹如美味大合奏。 夜色渐浓,胡言取来灯笼放置在四周,三人边烤制边品尝美味。 其中还有秦鹿亲自酿制的各种甜酒,度数都不算高,韩镜也跟着喝了一杯,回味干冽,酒香悠长。 “这场瘟疫也差不多快结束了。”韩镜犹记得上辈子,村中封了近两个月。 这次因县令提前得到白秀才的消息,上了几分心,想来不会持续太久。 “还去读书吗?”秦鹿问道。 韩镜沉默稍许。 “不去了,日后娘教我吧。” 老师于他有再造之恩,且白家上辈子因受自己连累,落得个阖族断绝的下场。 更因上一世,老师对自己倾囊相授,师娘亦对他嘘寒问暖,视为亲子,才有了后来的当朝首辅。 让他和老师翻脸,韩镜做不到,只能远离。 “韩镜,如若牺牲一人可以救天下人,你当如何?”秦鹿问道。 韩镜知道母亲的意思,也明白母亲是心性通透之人。 “要看牺牲的人是谁。”韩镜沉下小脸,“如若是母亲,那便让天下人去死。若是旁人,牺牲一人能救天下万民,何乐而不为。” 刚说罢,一记脑瓜崩儿落到他的头顶。 “娘何故打我,难道我说错了?”韩镜不赞同的看向秦鹿。 “你现在是个孩子,做出任何决断都不能说错。”秦鹿将月饼放入烤炉中,合上盖子,“在其位谋其政,切忌被感情左右心智。” 韩镜道:“那娘赞同牺牲一人救天下人吗?” “分情况。”秦鹿道:“若天下人的灾难因这一人而起,那必须得救。如若不是,且只看你自己的取舍决断了。生命无价,天下万人的性命和这一人的性命一样重。” 如何取舍,别管说的多么冠冕堂皇,最终的结果,似乎是注定的。 人性之复杂,无法轻易剖析的明白。 何谓对错? 秦鹿自己都不能说的清楚。 “白秀才没有做错,若娘和他换位思考,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因为对方并未重要到可以和数万人生命衡量的地步。 只有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才会愤慨不满。 她对白秀才的行为也不喜欢,却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将对方视为仇敌。 换作原来的秦氏,也不懂医理药性,自然就不会有这一茬糟心事儿。 第57章 他们要裂开了 韩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始终没有放松下来。 过了许久,久到月上中天,在夜色中灯笼的光愈发明亮。 “就算为了天下人要牺牲娘,这个天下,有谁能拿下您?” 秦鹿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把将儿子搂在怀中,双手在他的小脑袋上一番揉搓,任凭这小子如何挣扎,都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没有!”秦鹿语气嚣张的给了儿子答案,“只要我想走,没人能留得下我。” 松开被自己揉炸毛的儿子,看到他眼底的无奈和妥协,只觉得自己的儿子越来越可爱了。 “所以日后有人以我的性命来威胁你,你可莫要上当。哪怕我真的被人抓走了,那也是我故意的。” 胡言在旁边一手抓着蛋黄酥,一手抓着枣泥月饼,边吃边听着眼前的母子俩闲谈,没有再插嘴。 韩镜却不赞同母亲的话,“娘别说不吉利的话。” “好。”秦鹿依了儿子的小脾气,“胡言,取纸笔来。” 胡言三两口将月饼塞到嘴里,起身往屋里跑,顺便还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上的油花。 摆好方桌,取来纸笔,将一盏灯烛放在桌上照明。 韩镜和胡言哥俩也凑了过来,围在旁边。 眼瞅着俩小家伙那好奇的样子,秦鹿失笑,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崩儿。 胡言倒还好,反倒是韩镜,心中总有些羞耻。 一大把年纪了,总是被母亲弹脑袋,嘴上不管如何说,母亲就是不改,可愁死他了。 说了不听,更不敢冲着母亲发怒,只能听之任之了。 秦鹿在白纸上画了表格,开始制作日历。 家中倒是有黄历,不过记载的太过繁琐,看起来着实不方便。 她要做一个现代版的日历,一目了然。 自此,胡言多了个任务,每天早上起来,先在日历上将前一日的数字打个叉叉。 若不是跟着夫人学了数字,他哪里识得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 祭月节当晚,秦鹿招呼家里俩孩子一块用晚饭。 因为是来到大盛朝的第一个中秋节,秦鹿准备的晚饭色香味俱全。 有片的厚薄均匀的烤鸭,有摆盘精美的白菜卷,有块块色泽晶莹的红烧肉,更有底部煎的金黄的煎饺。 “刚恢复自由身,时间观念还有些模糊,日后我们每年八月十五过祭月节。” 胡言不明白,也没插嘴。 更多的时候,他懂得少说话多做事是一种美德。 韩镜没意见,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以往他也不怎么过祭月节。 秦家的饭桌上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作为一家之主的秦鹿主动说话,两个孩子自然跟随。 三人的餐桌礼仪都很规矩,绝对没有放肆行为。 肉类是他们最喜欢的菜,红烧肉尤甚。 秦鹿只吃了两块,便不想碰了,余下的都被两个孩子瓜分的干净。 事实上,秦氏的这具身体很缺油水,秦鹿之前也进行了营养补充和调理。 看到肉,这具身体好似变成了魔鬼,全部的细胞都在怂恿着秦鹿多吃些。 她的忍耐力远非常人可比,在饮食上从来不会放纵自己。 美食人人都爱,却不能放纵,否则后悔的只能是自己。 一个月养起来的膘,相同的时间很难健康的减掉。 韩镜和胡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们吃再多,也能很快消化并吸收掉,倒是不需要太过担心。 两人的饮食搭配都很合理,毕竟做饭的是秦鹿,她做什么孩子就吃什么。 如今这个时代,外边的那些饭菜,可没有自己做的好吃。 关键也没有后世那样繁多的种类。 吃饱喝足,三人来到庭院。 胡言搬来凉席和小方桌,再把秦鹿前两日做的点心装盘摆出来,取来两瓶酒,众人坐在院中欣赏着月色。 夜色如水,凉风拂过带来丝丝的凉意。 胡言喝了两杯甜酒,兴致来了,开口唱了一段儿民间小调。 别说,还挺好听的。 “我祖母是涑州人氏,那里是大盛朝的鱼米之乡,有很多盛传已久的民间小调。” 这是胡言第一次言及家人。 不过他没有细说,秦鹿也没有追问,这才是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说起来,还要多谢夫人许我一处容身之所。若没有夫人收留,此时我尚不知魂归何处呢。” 秦鹿轻抿一口甜酒,笑道:“天地之辽阔,还容不下你一个区区的凡人?少自怜自艾了。” “……”胡言无言以对,“夫人说的是,倒是我想岔了。” 之所以觉得无处容身,还是没有被逼到绝境,否则有一身的力气,哪里都能挣口饭吃。 再苦再难,不还有卖身为奴这一途径嘛。 韩镜只被允许喝了一杯酒,此时趴在桌上,听母亲和胡言闲谈。 他还是高看了现在的身体,一杯甜酒下肚,已然觉得脸颊发热,晕晕乎乎的,尚能勉强撑得住。 秦鹿抬头看着天空的明月,道:“其实月亮是不能发光的。” 俩孩子面面相觑。 “可月亮明明在发光。”韩镜道。 “那是反射的太阳光。”秦鹿取来三个不同大小的点心,以不同的长度并排摆放。 她指着最近的两个点心,道:“第一颗是我们的位置,第二颗是月亮,最远的这颗是太阳。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颗球体,这颗球体不是静止的,而是在进行了自转和公转。自转一圈为一天,绕太阳转一圈是一年为公转。” “娘,你是如何得知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颗球?”韩镜压根就不相信。 “有人见过。”秦鹿道:“未来的某一天,或许你也能看到。” “这不对,如果是一颗球,我们是怎么脚踩大地的?按照常理,早该掉到哪里去了。”韩镜心中存疑,没道理呀。 秦鹿道:“是因为重力的关系,这就涉及到了物理知识。” 接下来的时间,秦鹿以趣味性的方式,给两个孩子讲述一些有趣的物理小知识。 因为是从未接触到的领域,再加上秦鹿的讲述方式新奇好玩,俩孩子听的很认真,当然问题也接连不断。 最初涉及到的多是一些初级知识,即便是高级物理知识难不倒她,反倒是两个孩子有种三观被颠覆的感觉,似乎整个人都裂开了。 第58章 师徒情断 时间进入八月底,郊外的疫症似乎结束了。 当看到江面出现十几条渔船时,秦鹿知道,华阳县的城门开了。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秦鹿看着表情严肃的儿子问道。 韩镜摇头,“娘别担心,我自己能处理好。” 和老师断开也好,日后免得再被自己连累。 秦鹿取了十两银子给他,“在那边吃喝小半年,既然不肯跟着人家读书了,也不能落下话柄,这笔钱算是还了人家的辛苦。” 只多不少。 她是真的不在意,反倒是儿子的主意有点多。 按理说,这样的大事,放到谁家都不会允许一个小孩子做主的。 秦鹿却愿意给儿子足够的尊重和选择权,也是因为有退路。 古代尊师重道观念极重,韩镜的做法一旦传扬出去,日后恐怕会断了科举入仕这条路。 她是觉得自己可以教导儿子成才,韩镜却有双重考量,只是并未告知母亲。 站在韩镜的角度,这个选择做的看似快速,实则万分艰难。 他对白秀才的感情很深,作为他的授业恩师,上一世可谓倾囊相授。 说句狼心狗肺的话,当初就算拜到别的老师门下,他照旧能凭借自身的能力官居一品,可最终伸出援手的只有老师。 老师是一个心怀悲悯的人,曾经他踏入官场,老师也未曾求过他任何事,只写信告诫他应心怀天下,忠君爱国。 好在他恶名传出去的时候,老师早已寿终正寝,否则的话定要被自己给气死。 辞别母亲,来到白家。 管家见到他,笑呵呵的打招呼。 韩镜来到书房,敲了门,等里面人应允,才推门入内。 “老师!”韩镜走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弟子礼数,“弟子是来与老师道别的。” 白秀才原本带笑的表情一下子愣住了,“可是要出远门?” 韩镜摇头。 如此,白秀才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那便是医馆上门一事了。”白秀才感觉精气神似乎都卸掉了三分,却自顾强撑着,“韩镜,对于此事老师不悔。却也知道老师的做法并不妥当,本应事先求得你母亲的应允。” 韩镜心中也不是滋味,“母亲说过,老师做的没错,如若她站在您的立场,也会和您做出同样的决定。不过老师,她是我的母亲。身为人子,保护母亲是最基本的孝道。” “我明白。”白秀才之前也是做过一番挣扎的,可想到华阳县数万人的生命,终究做不到视若无睹,“是我让你为难在先,你也并未做错。如你母亲所言,若老师站在你的立场,在你这般年纪,无法做的比你更好。” 韩镜这孩子聪颖,随便拜入哪位老师门下,都能成才。 说到底,是他捡了个大便宜,更是没有考虑到他的处境。 取出母亲给他的银子,双手恭敬的放到白秀才面前。 “老师,弟子感念老师和师娘的教诲与看重,如今弟子即将离去,还望老师莫要推辞。” 白秀才哪里肯收,即便韩镜离去,到底是和这孩子有过一段师徒缘分。 当初更是你情我愿的事,况且这次是他先“舍弃”了弟子,如何能收这笔钱。 “你且……” “老师!”韩镜打断他的话,“弟子心中深感惭愧,若老师不肯收,恐会令弟子心生挂碍,寝食难安。请老师收下。” 他都这般说了,白秀才又能如何呢? 无奈之下,只得沮丧收下。 白秀才心中明白,秦夫人这是不想欠他的,想来心中对自己之前的做法是有了嫌隙。 他不觉得秦夫人有错,秦夫人那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可就是这样的阴差阳错,令他们师徒情分彻底断绝。 “可想好日后去哪里了?我在县令大人那边尚有三分薄面,哪怕你没有功名,以你的聪颖才智,也能进入县学。” 韩镜再次行礼,“多谢老师,弟子如今年岁尚小,暂且跟在母亲身边读书,日后再做去处。” 白秀才觉得他这是肆意挥霍自己的天赋,想规劝几句,却已然没了立场。 “如此也好,到底是我不周在先,日后如若你母亲改变了主意,自可来寻我。” “多谢老师,如此弟子便告辞了。” 白秀才沉默的摆摆手,静静地看着韩镜离去。 房门在眼前缓缓闭合,他终究是红了眼眶。 ** “哪里来的银子?”白夫人看到丈夫递来的银子,诧异问道。 白秀才表情有些沉闷,“秦夫人着韩镜送来的。” 白夫人一听便急了,“无缘无故,送我们银子作甚?” “韩镜日后不在家中读书了。”白秀才将前因后果告知了妻子,道:“此时是我自作主张在先,瘟疫刚平息,恐怕已经给秦夫人带来了麻烦。” 白夫人刚开始还想不明白,“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因呦呦的药方,救了数万人,此乃大功德,麻烦是从何说起?” 白秀才轻叹一声,“话虽如此,可死者也有数十人。” “自古瘟疫哪有不死人的?”白夫人觉得这委实有些可笑。 “夫人!”白秀才安抚住她激动的情绪,“其中一幅药方是治疗痢疾的,你可知华阳县每年死于痢疾的大人孩童有多少?” 白夫人略一沉思,脸色逐渐变了。 她错愕的看着丈夫,“你是说,有人要祸水东引?” “不止如此。”白秀才挫败的表情有些狼狈,“他们恐怕是想要将药方据为己有,领了这治疗瘟疫的大功德。未免秦夫人泄露,恐会败坏她的名声。” 白夫人思忖片刻,摇头否定,“霸占药方想来是不会,毕竟此事你也知晓。你有功名在身,他们只是民间大夫,还没那么大的胆量。” 她知道丈夫因韩镜离去的事情乱了分寸,继续道:“你莫要胡乱忖度,乱了心性。依我之见,他们只会息事宁人。作为地方医馆,瘟疫来临束手无策,还是靠呦呦的药方才止住了乱象,他们但凡还有三分人性,断不会多嘴的。” 见他似乎有所缓和,白夫人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此事你做的的确欠妥,之前应与我商量一下的。呦呦告知我们,是她的一番善意。她一独身女子带着儿子,本就受世俗约束,我们岂可辜负人家的好意。” “夫人说的是。”白秀才心中也有自己的道理,可做法终究失了妥当,故不给自己找借口。 第59章 夫人我没病 回到家中,韩镜先去和母亲打过招呼,随后回到自己房中。 秦鹿知晓这孩子心中必定难过,此时更需要一个人安静的待着,故没有进去打扰,更没有和孩子讲什么大道理。 中午饭桌上,胡言没见到韩镜。 “夫人,小公子不用膳?” 秦鹿笑道:“心里难过,别去打扰,稍后给他放在灶上煨着,饿了自己就吃了。” 胡言暗自摇头,就没这么纵容孩子的。 “你知道人类的精神也会生病吗?”秦鹿道。 胡言点头,“疯病,我见过的。” “这只是一个笼统的叫法。”秦鹿道:“精神疾病是一种在各种环境影响下形成的一种病症,造成了大脑的功能失调,从而衍生出来的各种不同程度的障碍疾病。大多数自杀的人,都是因为精神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病症,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从而走向极端。” 胡言听后,以不太确定的眼神看着她,“夫人,我没病。” “我也没说你有病。”秦鹿险些笑喷了,“你一看就是个心理健康的好孩子。” 他松了口气,只要不把自己看做疯子就好。 他就觉得自己怎么可能得了疯病呢,明明每天的心情都很好。 “我知道,你经常觉得我太过纵容韩镜。” “的确,夫人本就如此。” 秦鹿笑道:“我并未纵容他,你应当去各地走走看看,普通百姓家中,祖父母对孙子那才叫真正的纵容。杀人都会帮着递刀,做了错事还要被夸赞一句有本事。” “韩镜是我的儿子,却并非我的私有之物。众人生儿育女多为绵延子嗣,接续香火。儿女的存在岂不是还未出生,就被赋予了某种无形的枷锁?在这种期待中生下的孩子,我只觉得可怜。” 此番言论惊世骇俗,胡言不知如何反驳。 他心中觉得不对,甚至还有种说不出的恐慌。 ** 韩镜在房中沉默了两日,方才缓过神来。 再次跟随胡言一道出门时,离着秦家最近的杏林堂,却异常热闹。 很多的百姓自发前来道谢,连番的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很多人甚至都跪地磕头,感谢其对此次瘟疫的造化之德。 两人远远的站在街角,对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可笑。 “小公子如何想的?”胡言问道。 韩镜道:“没有想法。” 医馆敢如此肆意揽去全部功德,无非是觉得母亲只是一介女子,他们能够随意欺凌。 日后如若他取得成就,他们还敢如此放肆? 医术不精,德行更是亏损,实乃败类。 他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看到杏林堂如此厚颜无耻,韩镜站在原地,冷漠的看了一会儿,招呼胡言离开了。 走出好远,韩镜突然笑了。 说什么别人是败类,在很多人心里,他何尝不是同类人呢。 如今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他倒是想做个好人。 时隔一个多月,赵珙再次带着人过来了。 “秦夫人,这次的肥皂是不是比以往要多些?” 跟着秦夫人来到储藏间,看到里面堆积着的肥皂,笑道:“上次带回去的香皂,刚送到铺子里很快就卖光了。” “祁州府也发生了瘟疫?”秦鹿问道。 赵珙点头,“是啊,死了不少人,都是灾民带去的,好在知府大人早有先见之明,将那些灾民挡在城外,到底是被人带到了城内。死的人太多,险些引起民愤,那些灾民着实可恶。” 秦鹿没有接话,各自都有各自的立场,瘟疫的确是灾民带去的,但是灾民也有活着的权利。 错的不是灾民,是朝廷。 既然是天下之主,自然要为天下负责。 那个位子,绝不是让你锦衣玉食,纵情享乐的地方。 “这次的量比较多,可以用上一段时间。”秦鹿招呼他们装车。 赵珙每次来都会带些祁州府的特产,陈家那边甚至还给送来了一些锦缎,可惜地位不够,只能放在家里落灰。 同样都是人,何来的尊卑,连穿衣自由都给剥夺了。 早晚有一日,秦鹿会废掉这项愚蠢的规矩,除了龙袍,天下人想穿什么都可以。 老娘有钱,穿个绸缎怎么了。 一群上位者居然靠着衣服的料子和制式来区分等级尊卑,这是多自卑。 赵珙等人七手八脚的将肥皂装车,这次足足装了四大车。 “这些足够卖上一两个月了。”赵珙笑的合不拢嘴。 肥皂虽说是日用品,可消耗的并不快。 香皂价格比较贵,也是太过稀少的关系。 洗衣皂便宜,注重的是去污效果,制作简单,也是因为使用频率高。 像秦鹿,基本是每隔三日换一次衣裳,大户人家恐怕是每日都要换洗。 比如陈家,百年望族,每日里的换洗衣服的工作量极大,用的自然多。 “你主家的妹妹在宫里还好吗?” 赵珙眨眨眼,“三小姐在宫里,现在还没有消息,不过听大公子的意思,三小姐入宫的可能性很大。” 陈芳华是三位小姐里面最有野心的,头脑也聪颖,做事懂得谋定而后动。 这也是老爷和夫人允许三小姐入宫的原因。 “大盛朝的选秀是在九月里,大概九月底就能得到消息,确定入主后宫,三小姐会返回祁州府,年底之前再进宫,自此就很难出宫了。” 秦鹿对选秀这方面知道的不少,毕竟电视剧和史料中都记载了不少。 不过大盛朝这边的规矩和她所了解的不同。 为了充盈后宫,朝中官员以及地方名门的女儿都不得私自嫁娶,这本身就是有违人性的做法。 时代不同,她也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 对于看不惯的事情,有能力就去改变,没能力就闭嘴。 ** 这日上午,秦鹿正在教导儿子读书,外面传来一阵暴躁的敲门声。 “开门,官府办案。” 母子俩面面相觑,秦鹿起身走出去。 外边的人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敲门的频率更快。 “快点,磨蹭什么呢?官府办差,再不开门我们可要强闯了。” 咣咣咣的声音,震得大门吱哟乱晃。 秦鹿上前打开门,一条手臂伸过来,推搡在她的肩膀上。 “你就是秦鹿?”四位差役看向秦鹿,表情好似恶徒。 第60章 诬告者,反坐 秦鹿表情平淡的看着眼前的四位。 “差爷可是有事?” 带头的男人推开秦鹿,领着人大摇大摆的进门,一眼看到角落处的奔雷。 四个男人眼神一亮,纷纷上前。 其中一人解下缰绳,拉着奔雷走了出来。 “私藏马匹在我朝可是重罪,形同谋逆,带走!” 不等秦鹿开口,一道枷锁直接扣在了秦鹿身上。 胡言和韩镜见状,快步上前,刚要开口,却被秦鹿制止。 “胡言,看好韩镜。” “……”胡言眼神带着急切,看着被押走的秦鹿,再看撒腿往外跑的韩镜,用力一咬牙,上前将韩镜捞在怀里,“小公子,听夫人的话,别轻举妄动。” 韩镜挣扎不开,“胡言,松手。” “小公子别让我为难了,夫人既然不让你出门,定然是有应对之举的,莫要因为冲动毁了夫人的谋算。” “我娘能有什么谋算?”韩镜气的小脸涨红。 上辈子体会过没娘的滋味,这辈子被亲娘捧在掌心。 好不容易得到的亲情,他眷恋都来不及呢,现在居然被官府把母亲给带走了。 胡言还要说什么,韩镜却突然平静下来。 “松手,我去拜访白先生。” 见他真的不似前一秒那般激动,胡言松开手,“小公子可知多做多错?” “放心吧,我不会拿母亲的性命开玩笑。”韩镜回屋换了一套衣裳,带着韩镜去往白家。 且说秦鹿这边,被两名差役钳制住,一路去往县衙。 时值上午,街头巷尾的人很多,见到这一幕,不禁驻足观望。 华阳县自来平静,因地处偏远,县令得过且过,百姓也没什么大的盼头,故此看似一片祥和。 小偷小摸是有,也是民不举官不究,再加上偷的多是些小物件,百姓畏惧县衙大堂,均是自认倒霉。 此时骤然看到县衙居然将一女子扣上枷锁,招摇示众,着实少见。 见着都三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议论着眼前的女子到底是犯了何等罪名,以至于被如此对待。 秦鹿倒是不觉得难看,一路在两名差役的催促推搡下来到县衙,县令已然坐在明堂前。 “啪——” 不等差役开口,县令直接拍响惊堂木。 “堂下何人,如何私藏战马,快快从实招来。” 秦鹿察觉到身边的差役按着她的肩膀,使力让其跪下。 针对这点,秦鹿是拒绝的。 即便是在前世,她也只是在父母过世的时候跪过。 秦鹿不算孤儿,她的父母是在秦鹿二成年之后相继离世的。 “……”差役用力之下没有达到目的,抬脚冲着对方的膝窝踹了过来。 秦鹿背后好似长了眼睛,微微向旁边挪了两步。 下一刻,这名差役当堂来了一个劈叉,甚至还能听到“咔嚓”一声。 差役感觉自己的某处骨头脱臼了一般,疼的龇牙咧嘴,奈何此处是王法大堂,不允许喧哗,只能咬牙硬撑着,心中却恨上了秦鹿。 “民妇秦氏,此马非战马,而是数月前民妇救下祁州府河西郡王府的世子,世子为感念民妇的救命之恩,故将此马赠与民妇。民妇家中有世子宁凤章写的转赠契书,并附有世子及其世子的表兄之印章。” 秦鹿见县令懵逼的样子,继续道:“世子的表哥名唤陈景卓,其祖上乃前朝太傅。” 县令心中既感到后怕,同时有兴奋起来。 若此事为真,借着河西郡王的势力,自己是否能更进一步? “凭证呢?”他装模作样的问道。 秦鹿道:“在民妇家中。” 县令挥手道:“你去取来。” 差役忙拱手:“是,大人。” 这厢,差役撒腿跑了,县令瞧着站立于公堂上的秦鹿,觉得她对自己当真是不敬重。 可想到这女子居然和河西郡王家的世子扯上关系,暂且忍她一下。 有用处自是最好,若无用,身为父母官,有的是手段惩戒于她。 孰料差役刚跑出县衙,便被白秀才叫住。 对方也认识白秀才,忙道:“白先生可是有事?” “堂中女子乃白某相识之人,不知她所犯何罪?”白秀才将韩镜挡在身后,开口问道。 “此女府中私藏马匹,如今我有事须得去其家中,告辞。” 刚走出两步,便被白秀才叫住。 “马匹乃旁人所赠,怎能算私藏。”韩镜走上前,从袖中取出契书,“我家中有转赠契书,上有印章可做证明。” 差役见状,也省的自己白跑一趟了。 从韩镜手中取走契书,一溜烟跑回公堂内,将契书交于县令案前。 县令抖开折叠的纸张,扫了几眼,果然看到末端有宁凤章的名字和印章。 知晓是失误,自是笑眯眯的结案。 “秦夫人,此乃一场误会,如此你可将马匹带回。” 秦鹿转身抖了抖枷锁。 差役见状,忙不迭的为其打开。 她走到奔雷面前,在抬手的时候,奔雷自动低下头颅,任其在脑袋上抚摸着。 “此马我从未有机会牵出家门,不知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县令道:“自是有人告知于本县。秦夫人,非是本县故意为之,你须得知晓,马匹须得在衙门备案,否则一律视为谋逆。虽说你有世子的转赠契书为凭据,却还需在衙门备录,因你不知我朝律法,念你是初犯,本县不予追究。” 秦鹿笑着捋了捋奔雷的马鬃,“民妇并非对大人不满,只是民妇想知晓,是何人在未经查证的情况下,将民妇告上王法大堂。民妇尚且不碍事,却凭白的浪费大人的时间。且背后有人盯着民妇,民妇恐寝食难安。” 县令倒是没藏着掖着,开口道:“是杏林堂的孙大夫。” “哦!”秦鹿点头,“杏林堂、孙大夫。大人,据民妇所知,大盛律法,诬告者,反坐。” 县令大人:“……” 这特娘的就有意思了。 “今日幸得民妇有足够的证据为自己作证,如若没有这份契书,岂不是坐实了民妇的谋逆之罪?民妇只是一介寡妇,带着年幼的儿子过活,本就遭人闲话活的艰难,若非县令大人勤政爱民,华阳县民风淳朴,民妇母子恐无活路。如今在朗朗乾坤,清官当政之下,居然有人要将民妇陷入死地,这是没把县令大人放在眼中。” 县令大人:“……” 若非知晓自己是个什么能耐,他差点就信了。 不过秦鹿的话如此动听,他还是听得全身舒畅。 “大人治下如若出现了谋逆之辈,于大人的名声恐有损失。” 他有个屁的损失,这辈子得老死在华阳县了。 如若抓到个反贼,说不得还能得上峰的夸赞,指不定要提一提官职呢。 秦氏是没办法动了,人家背后有河西郡王府。 那怎么办呢? 县令大人心中有了成算。 “杨捕头,将孙大夫带来。” “是!” 第61章 互不相欠 此时的孙大夫正在医馆内自顾心里美,压根没想到即将大祸临头。 直到差役上门,招呼他去县衙公堂走一遭,孙大夫顿时吓的两股战战。 “差爷辛苦,不知大人唤小人过堂,所谓何事?” 差役冷冷的瞥了对方一眼,“大人所想,岂是我等可知,还不快走,想让大人等你不成?” 孙大夫连连摇头,“不敢不敢,差爷请。” 跟着衙役来到公堂,一眼看到站在堂前的女子。 孙大夫还不等反应,只听惊堂木重重一拍,不等旁人开口,他便直接跪倒在地,高呼大人。 县太爷满意的点头,再暗中看了秦鹿一眼。 心道,这才是草民见到上官的态度。 看看孙大夫,再看看她,着实让人气愤。 “孙大夫,本县且问你,你是从何处得知秦氏家中有马匹?” 孙大夫愕然抬头,“大人,草民是听旁人所说。” “何人?”县令追问。 孙大夫纳闷了,心中还惴惴不安,“是一名唤小豆子的孩童。” 秦鹿微微抬了抬眼睑,慢条斯理道:“所以,你便告诉县令大人,我家中的马匹为战马?” “你是秦氏?”孙大夫此时才反应过来,指着秦鹿。 “当日你在我家门前,求我看在全县百姓的份上,带走我两份药方。如今华阳县瘟疫消散,你便迫不及待的以谋逆之罪将我陷害,是何居心?” 孙大夫脸色一变,“大人明察,那药方分明是我等细心钻研得出的,秦氏乃一介妇人,如何会懂得医药之理,分明是想借此脱罪。” “我本无罪,何来的脱罪之说?”秦鹿冷笑,“你可知,诬告者反坐?” “你家中却有马匹,我怎会诬告?”孙大夫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此时自顾强撑着。 县令大人再次拍响惊堂木,“肃静,此马乃旁人所曾,并附有赠与契书,孙大夫不经询问便实施诬告,当真可恨。” 孙大夫:“……” 县令之言他岂能听不懂,一身力气好似被骤然抽掉,此时狼狈的瘫坐在地。 “大人,草民也是一片好心呐。”孙大夫凄厉喊冤。 “什么好心?”秦鹿上前半蹲下,目光清湛的看着他,“你且说来听听。” 孙大夫在对方的注视下,嘴巴开开合合,始终发不出半点声响。 “将我的药方据为己有,为名利,意欲将我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这便是你的好心?” “前些日子我救下了小豆子,他在我家中住了三日。然小豆子大字不识一个,且不通我大盛律法,我也并未告知此马的来历,他是如何与你说的?而你又是如何做的?只听得一个孩童三两句闲言,便能将我定为谋逆之辈,甚至连求证都不曾,惹得县令大人劳师动众,此乃有损国耗。” “如今你开口闭口说自己冤枉,你冤枉我时,可曾想到我若没有凭据,此刻已然人头落地?” “身为医者,本就以救治百姓疾病为己任,最忌追名逐利,你这般贪图名利,污人性命之辈,也配为人?” 秦鹿的话,让孙大夫无言以对。 他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孰料居然被眼前的女子,轻易翻盘。 再看县令大人那事不关己的态度,孙大夫便知极大限将至。 可他不想死。 “大人,我是否可以离开了?”秦鹿起身问道。 县令倒是想留下秦鹿,从她口中问些河西郡王的事情。 然今日之事,恐为她心中留下阴影,故此并未阻拦。 “可!”县令点头。 秦鹿拍拍奔雷的脑袋,道:“奔雷,回家了。” 奔雷打了个响鼻,晃了晃脑袋,让缰绳从衙役手中脱出,随跟着秦鹿离开公堂。 孙大夫反应慢半拍的回过神来,扭头看着秦鹿,下一刻连滚带爬的想要冲过来。 “秦夫人,是我被利益蒙蔽了心智,还请秦夫人宽宥,秦夫人……” 秦鹿并未回头,孙大夫也被身边的衙役很快制住,两杆长棍交叉,将人禁锢在堂前,动弹不得。 走出县衙,胡言和韩镜赶忙上前。 “娘,你还好吧?”韩镜上下打量一边,见衣衫未乱,松了口气。 秦鹿弯腰将儿子举起,放在奔雷背上,“无碍,幸亏我儿聪明,那日让宁凤章写了契书,否则今日恐要见血。” 胡言心道好家伙,没证据她这是要杀人不成? 这厢,白秀才一脸愧疚走上前来,向秦鹿郑重见礼。 “秦夫人,是老朽思虑不周,才害的秦夫人落得今日局面,老朽向你赔罪了。” 秦鹿未动,“白先生折煞小妇人了,你有你的考虑,且为大义,何须感到愧疚。” 她是从心底觉得白先生的做法没错,奈何当事人是她自己,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只这样的人,日后是断然不敢深交的。 “今日有劳白先生出面,与之前一事,我们互不相欠,我这便告辞了,白先生切莫放在心中。” 白秀才看向秦鹿,见她眼神平和,没有丝毫的怨恨,这让他心中反而愈发歉疚。 目送三人离去的背影,他久久不作反应。 ** “娘,今日县令得知我们与河西郡王的关系,日后恐会经常碰面。” 回到家中,韩镜跟着秦鹿来到厨房前。 秦鹿倒了水,以香皂净手,“你想说什么?” 韩镜道:“县令在华阳县十数载,奈何升迁无望。据我所知,陈景卓的小叔目前在隔壁淮阴府某县任职,我们可与陈家商议一番,将两县调换。” 秦鹿擦干手,双手捧着儿子已经显肉的小脸,揉搓几下,看着儿子不断变换的五官,分外好玩。 “你小小年纪,做事怎的如此想当然。朝廷官员调度,岂是寻常人能左右的了的。” “娘……”韩镜费力的扯开秦鹿的手掌,“莫要胡闹。” “不过你这想法倒是不错,若是陈家人在此地当值,与我们来说也会方便些,只不知那陈家小叔是否善类。” 韩镜心中嘀咕,陈思然自然是不错的,上一世官至知府,且将淮阴府打理的颇为富庶。 因并未任职京官,倒是和韩镜无从牵扯。 第62章 垂涎 虽说他们现在手里有钱了,可以换到更好地地方居住。 秦鹿心思不纯,府城比县城更便利是不假,但做事也难免须得更加谨慎。 儿子现在还小,倒是不急于搬家,小县城有小县城的好处,过几年再搬家也不迟。 如果要搬走,那也得她存够了很多的钱再说,她并不喜欢居无定所的生活,下次她想找个喜欢的地方,建造一座漂亮的宅子,起码心里能有一份归属感。 “娘?”韩镜表情不变,心里却担心起来。 莫不是去了一趟县衙,把母亲吓到了? 秦鹿弯腰将儿子抱起来,无视身后胡言的目瞪狗呆,把儿子当做玩具一般,抛了几下,将人放到正堂椅子里。 胡言是真的无言以表,这对母子的相处方式,总能让他头晕目眩。 韩镜似乎被母亲感染,对她的行为并未抨击。 “娘似乎很开心。” “是啊。”秦鹿美眸弯弯,两汪笑意在眼底凝聚,很是灿烂。 玩闹过后,胡言这边问了心底的疑惑。 “夫人就不问问小豆子?” 秦鹿摇头,“没什么可问的。莫说是一个孩童,即便是你都对奔雷垂涎三尺。杏林堂前些日子在城外施医赠药,小豆子必然和他们有所接触。见到奔雷后,和对方聊起来,人之常情。只是这份随口闲谈,被对方利用了而已。” 一匹马,在华阳县有多轰动呢? 就好比现代社会,某个偏远落后小县城,突然出现了一辆顶级超跑。 在县令出行还是以牛车代步的地方,奔雷的存在岂能不惹人眼红。 如此,和身边的熟人聊起来,再寻常不过。 若不是拿着河西郡王作伐子,奔雷早被县令据为己有了。 “娘,河西郡王恐会派人过来。”韩镜道。 秦鹿略一思考,笑道:“那宁凤章可要欠我一份人情了。” 胡言听得满头雾水,韩镜却拧紧了眉头。 ** “我们的身体,总计有206块骨头。其中颅骨有29块,躯干骨有51块,四肢骨有126块。当然,儿童的骨骼相对要比成人多出十几块,主要是因为小孩子的一些骨头还未融合……” 秦鹿将一副自制的人体骨骼图挂到墙上,给两个孩子讲解人体的构造。 并且细致的讲解了一番骨骼的具体构造和作用等。 秦鹿的手绘很写实,画的也格外精细,在骨骼上做了详细的备注说明。 两个小孩第一次看到这种图,听得也很认真。 次日又给孩子们讲了人体的穴位。 “人体共计有720个穴位,其中还有36处致命穴,一般的力道无法造成伤亡,除非是用超出寻常的力道进行攻击,方能造成人的死亡。” “我用三角标注的便是那36道致命穴,平时与人发生争斗,尽量将这些穴位保护好。” “除这些外,还有奇经八脉,一些武侠话本里面,总会以打通奇经八脉为爆点,表明这个人练成了无上神功。” 韩镜这边好奇的问道:“娘,话本说的是真的吗?” “不能说是假的,只能说太过夸张。”秦鹿手持毛笔,眼前还有好几色的调色盘。 她将穴位进行了不同颜色的标注,告诉他们哪里不舒服可以自己按照穴位进行舒缓的按摩等,哪些则尽量别去碰。 这些都是古代医学的入门课程。 第三日,温习了前两日的知识点,又讲解了人体的各组织肌肉。 胡言的学习能力很好,放到现代那就是学霸水平,只是学霸遇到了韩镜这个学神,那也得心甘情愿的低头。 秦鹿不是个正经老师,教授他们知识也是非常规的方法,今天讲的是医学,明天就可能跳到数学或者是物理化学。 胡言晚上会点灯熬油的进行复习,韩镜则会提前看看别的。 过目不忘这项本事,真的让人羡慕不来。 ** “夫人,孙大夫被下了大狱,并且因诬告罪,不日问斩。” 胡言从外边采购回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秦鹿只是听了一耳朵,并不关注。 也不会去怜悯对方。 怜悯这种情绪,她很久没用了,而且还少得可怜,压根泛滥不起来。 “自作自受。” 如此,也能用孙大夫的死,去震慑另外两家医馆,算是死得其所。 她的便宜,岂是好占的。 “不过有百姓去县衙为孙大夫求情,说孙大夫罪不至死,毕竟对华阳县的百姓有再造之恩,疫情刚过就斩杀有功之人,太难听也不好看。” 若不是知晓背后的内情,胡言恐怕也觉得孙大夫情有可原。 即便孙大夫真的恶毒,县令也着实不是个东西。 为了自己的目的,一点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也难怪,能纵容儿子在县里开赌坊,惹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做爹的能好到哪里去。 为了飞黄腾达,那位大概率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秦鹿懒理背后的弯弯绕,心中如明镜,只要没舞到她面前,她都不会去多管闲事。 但凡孙大夫是个不那么贪婪的,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见她当真不在意,胡言道:“夫人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秦鹿嗤笑,“那群人还能反了天不成。” 别看现在去拉帮结伙的求情,真要涉及到他们自身的利益,有几个头铁的敢和县衙硬碰硬? 遇到危险保管跑的比谁都快。 “只有刀戳在自己的心口才知道疼,杏林堂对他们来说,终究是外人,还能豁得出性命?” 胡言摇头,那肯定不会。 虽说留在华阳县时间不久,对这里的一些风土人情却了解不少。 县令是个贪财好色且官瘾很大的混账,你要说他昏庸自是不假,可你要说他笨,那就错了。 在华阳县任职十几年,他之所以还能安稳的坐在那个位子上,就因为这狗官善于揣摩人性。 他一只都踩在老百姓的底线上张牙舞爪。 让你恨的牙根痒痒,却也不至于被逼到绝路。 能把为官之道做到这个份上,除非是必死之局,否则他这种人,后半辈子落魄不了。 “今儿外出,我顺便去了一趟千香胭脂铺,老板娘说小豆子的家被债主收走了,他跟了一个老鳏夫做了养子。” 秦鹿道:“本就不熟,日后莫要理会。” “是!” 的确不相熟,之前也不过是相处了两三日。 若肯卖身还债,夫人或许还会同他说两句话。 然那个孩子自有主意,夫人大概是看出来了,并未多接触。 “夫人之前想留下他,是准备教他一门手艺?” “是有那个意思。”秦鹿将去核的枣子交给他,“还是得甘心留下才是,若知晓有好处才留下,我何不寻些有天赋的。” “却是此理。” 胡言将枣子洗净,放入锅中。 中午秦鹿要做枣糕吃,终日吃米面难免想吃点别的。 ** 秦鹿出事,传到了东桑村。 得知她是被人以家中马匹构陷罪名,韩家那边不免动了心思。 饭桌上,韩大牛吧唧着嘴嚼着一块肥肉,丝毫不管身边的闺女馋得咽口水。 “爹,老三媳妇家里有马,你说她哪来的?” 韩四牛被逐出家族没多久,韩水生夫妇刚缓过神来,没了徐家的那笔进项,家里的日子难免要艰难许多。 再加上韩二牛去了边关,家里干活的壮劳力只剩下这爷俩,韩水生年纪也大了,真不知道还能干几年,更觉得将来没个保障。 且三房被分出去后,家里的饭菜就不如曾经那般好吃,可谓是无一顺遂。 本以为三房带着儿子早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不料想那娘俩就在县城里,更甚至家中还有了马匹。 那可是马呀,随便卖出去就是几十辆银子,若马匹强壮些,百八十两都没问题。 这笔钱足够一大家子好吃好喝十年八年的了。 韩王氏心思浮动,眼神看着丈夫,什么想法一目了然。 在他们心里,就算是分了家,那也是他们韩家的人,就不能不孝敬公婆。 韩水生没有动,他心里没拿的定主意,甚至还有些紧张。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呵斥了儿子一句,韩水生低头继续喝汤。 当初家里有四个儿子,在村子里谁不羡慕。 如今看看饭桌上,只剩下韩大牛一个,韩水生心里怎么可能好受得了。 以前韩四牛每年都往家里拿钱,他自不会觉得小儿子不好。 现在那笔钱断了,还被族里赶出去,每每夜深人静,韩水生都意难平,心中怨恨小儿子给人做了上门女婿。 曾经他忽视的三房,分出去后日子也过起来了,他更加的烦躁。 明明日子好了,却不晓得孝敬公婆,如此儿媳妇,当真不是个东西。 他甚至希望秦氏母子死在外面,如此他们的钱财就归于韩家。 韩水生不能不着急,家里三个孙子都等着银子读书呢。 房中,小王氏拉着丈夫,“咱们去县里看看?” 韩大牛当然想去,心中却也胆怯,“你不怕秦氏打人了?” 小王氏:“……” 丈夫不提还好,她差不多也忘了。 此刻再次提及,不免跟着露了怯。 “那咋办?就这么不管了?”小王氏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贪婪,“不说别的,光那匹马就得不少钱吧?” “妇道人家知道个啥。”韩大牛一脸的不屑,“少说也得五十两银子。” 小王氏震惊的张大嘴,“五十两?都咱家盖两套这样的房子了。” 韩大牛嗤笑,“这房子以后就是咱的,还盖啥。有那钱肯定得天天吃肉。” 小王氏当然也想吃肉,如果真能天天吃肉,那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不像现在,家里男人少了,肉也几乎看不到了。 每次炖菜里面的几片肉,都是公公和男人先吃。 公公疼孙子另说,自家男人倒是还能顾着儿子,自己却吃不上一点,顶多喝点沾了肉腥味的汤。 这么长时间,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做梦都恨不得抱着自己的手啃两口。 “那小贱人还真是走运。”嘴里嘟囔着,心里嫉妒到发狂,却不敢真的找上门。 在家里秦氏都敢当着爹娘的面打人,真去了她的底盘,自己还能讨到好? 越想越抓心挠肺,撇眼看到院子里的高氏,眼神顿时亮了。 “大牛,老二家里不是有五两银子?以后公中的钱都是咱的,他们家就是吃咱的喝咱的,咱多吃亏。她咋着也得拿出一点钱,给咱们花用才对,你说呢?” 韩大牛看向外边的高氏,高氏虽然长得普通,那也比他婆娘周正。 他婆娘那一身肥膘,走起路来肥肉跟着颤抖摇晃,晚上抱着都嫌油腻。 可惜只敢想想,压根没那个胆子。 老三那么老实一个人,韩大牛都不敢真的对秦氏动手,更别说是混不吝的老二了。 要知道他打了高氏的主意,老二回来保准要弄死他。 可老二回不来呢? 不等他回过神来,便被身边的小王氏在后背拍了一巴掌。 “问你话呢。” 小王氏倒是没多想,毕竟她可不认为高氏比自己好看。 倒是秦氏,刚过们的时候娇艳的好似一朵花,第二天来拜见族中长辈的时候,多少男人都看直了眼。 韩大牛遮住眼底的别样心思,道:“我一个大男人去说合适吗?” “倒也是。”小王氏心有不甘的瘪嘴,冲着院中高氏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第63章 别有目的 高氏还不知自己被大房两口子惦记上了。 自从丈夫离开,她就尽量不掺和家里的事情,只维护自己和孩子的利益。 那五两银子被她藏得很隐蔽,到现在都一点没花。 她须得多存钱,日后留着给两个儿子娶媳妇。 丈夫不知道何时回来,更不知晓能不能回来,她未来的仰仗可都在两个儿子身上。 好在公婆对孙子都不错,丈夫的死讯没有传回来,她都不用担心落得个秦氏的下场。 曾经她是欺辱秦氏的一员,现在丈夫不在,高氏莫名生出了一股兔死狐悲的错觉。 “娘,明年我也去私塾读书。”韩永安窜到高氏面前兴奋说道。 高氏宠溺笑道:“去,肯定能去。” 老大家的去了,她的两个儿子也必须得去。 小儿子还有点小,高氏不舍得,想等两年。 安哥儿过年就八岁了,到时候去私塾正合适。 韩永安倒不是说想读书,他就是不想呆在家里,听说私塾人多,定然是比家里热闹的。 ** 不管韩家如何在私下里嫉妒眼红,到底是不敢真的跑到秦鹿面前讨打。 主要也是里正等人盯得紧,县里还有韩博文守着,务必不让韩水生一家去给秦氏母子添堵。 族里好不容易出了个有天赋的,万一被烦的改嫁,他们哭都找不到地方。 秦氏此时被县令夫人请到了家中做客,其目的不言而喻。 县令夫人姓刘,是京都小官府中的庶女,当时县令高中后,嫁了过来。 按理说跃家那边使使劲,怎么着也不至于做十几年的七品官。 也是刘氏倒霉,出嫁没几年,亲爹就死了,嫡兄继承家中产业,再加上嫡母厌恶庶子庶女,压根就不管他们了。 她一个出嫁的庶女,在府中就不得宠,更别说现在。 京都那边恐怕早就不记得她这个人了。 就算如此,她也能让县令的后宅里,没有一个庶出。 也是仗着如今县令只有一个嫡子,不愿与她闹大,再加上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也便如此过下去了。 “秦夫人,当日可是让你受了委屈,我家老爷心中过意不去,招呼我向你赔个不是。” 秦鹿笑道:“夫人说笑了,这是大人的职责,我也并未损失什么,无需如此。” “秦夫人心宽。”刘氏打心底里瞧不上秦鹿,哪怕再落魄,她也是京都出身,岂是一个乡野村妇能比得了的。 但是,夫妻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丈夫的升迁,她也得装一装。 只是继续闲聊下去,她发现秦氏是个圆滑的,不会得罪她,也不会轻易让她得逞,总能勾的刘氏心痒难耐。 秦鹿也见好就收,比起县令多少还要点脸面,女人的阴私手段却更疼。 她不怕疼,刘氏真的敢对她动手,她就敢收走这婆娘的狗命。 只是谋杀朝廷命官,就算这是个早已被朝廷遗忘的七品官,到底是会惹来朝廷的不满。 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谋杀朝廷命官就等于打了皇帝的脸。 “大人升迁,我倒是可以帮一帮,至于能否让大人得偿所愿,我却无法给予肯定的答复。” 刘氏面露喜色,“妹妹何须如此,只要妹妹肯帮帮我家老爷,姐姐我便感激不尽了。” 瞧瞧,先前还秦夫人秦夫人的,转眼就开始妹妹了。 “大人和夫人在县里口碑很好,到底是和我们有着十几年的情分,真要离开,难免让人心生不舍。” 刘氏抿唇,压抑着眼底的高傲和笑意,“妹妹当真是会说话。” “听闻府中的大小姐去了京都,是否有喜讯传来?” 秦鹿状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刘氏态度倒是极好,“前几日送来书信,说是被留在了宫中。” 她心气傲,当年为了丈夫能够升迁,愣是拖着孕体,远赴京城求助兄长。 奈何连刘家的门都进不去,被主母拦在门外。 门房当时看她的眼神,让刘氏永远都忘不了,那种耻辱犹如跗骨之蛆,彻夜难眠。 后来因此动了胎气,小女儿落得个早产,身子骨自小羸弱多病。 从懂事起,便被婆婆带在身边,这些年更是跟着婆婆吃斋念佛,母子俩极少见面。 她有儿子,身边也有长女陪伴,倒是不觉得孤单,对小女儿更是没多少情分。 可她仍旧恨极了刘家。 如今长女被留在宫里,她的好日子也不远了。 刘氏丝毫没有想到,宫里有那位圣心独宠的宸贵妃,她女儿姿色平平,又该如何出头。 “如此倒是恭喜夫人了。” 之后,秦鹿没有多待,趁着午膳前告辞离去。 ** “娘,县令夫人叫您去做什么?”韩镜问道。 秦鹿撑着额角,吃饭的动作有些漫不经心,“升迁之事。” 韩镜敛眉,道:“既然那边提了,若娘没有尽心,日后在华阳县,恐会寸步难行。” “嗯!”秦鹿自然知晓,“陈家那位任职的县城如何?” “想来是不差的,宁凤章说他的这位舅父颇有远见,这几年的政绩很不错。” 秦鹿没有怀疑,毕竟这小子经常和宁凤章互通信件。 “既如此,你便问问吧。” “好!” 当晚,韩镜写好了信,于次日送了出去。 数日后,远在禹州府读书的宁凤章收到了韩镜的信,并未急着拆看,一直到晚上课业结束,回到自己房中,才浏览起来。 看到信中的内容,宁凤章思虑片刻,抽出一张信纸,提笔点墨。 官场的事,老师偶尔会给他讲解一些,他只懂得个大概。 说的再多,也比不上身处其中领悟的快。 韩镜信中提及的事,他倒是乐见其成,如若舅父真的去华阳县任职,日后他去了那边,倒是有了安寝之所,还能多留些日子。 这位舅父陈思然,是陈家二房嫡出,宁凤章正儿八经的亲表舅。 因二房人丁单薄,只有陈思然这一老来子,所以和陈景卓的感情极好。 写完信,他叮嘱书童送了出去,便开始等待消息。 在宁凤章看来,此事并不难。 陈思然的岳父在京中吏部任职,听陈景卓提过,他这位小叔的岳父为人还算正派,对这位女婿很是看重。 此事如若陈思然同意,他的岳父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平级调任,而非升迁,就是不知陈思然是否愿意。 原本宁凤章听其外公的意思,这位表舅在任上表现极好,不意外这两年会被调任到府城任职。 秦鹿这边,县令夫人又宴请了她几次。 得知她已经给那边去信,甚至还差家中仆人送来了好些礼品。 秦鹿和韩镜包括胡言,都没动这些礼品,日后万一没办成,还得给人退回去。 若是办好了,那边恐怕会送上不少东西。 东西不东西的,秦鹿还真不在乎,刘氏的霸道强势倒是领教到了。 一直到临近九月底,天气骤然变得冷起来,宁凤章的信才姗姗来迟。 信中说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明年年初,陈思然便会来这边任职。 至于华阳县令,则会调派到隔壁担任同知一职,官职听着很唬人,奈何此官职一般没有定员,可以一名两名,也可以三名四名,看似是知府的副职,轻易便能架空你。 可好歹是正五品,对于连跳三级,县令和刘氏都对秦鹿表示了感谢。 一顿饭宾主尽欢,刘氏亲自送秦鹿出府,临行前还塞给了她一个红封。 “呵,一千两?好大的手笔。”胡言看到秦鹿取出来的银票,也是吃了一惊。 秦鹿抖了抖银票,笑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这般讽刺?”胡言笑。 “一个县的灰色赚钱渠道,都掌握在县令手中,十万两都只算小数目。遇到哪些昏官,不知得翻多少倍。” 秦鹿眉眼间染上冷意。 倒不是说她痛恨这群人,反正又不是自己的下属,没必要。 可日后她儿子登基称帝,下边的人还如此大肆敛财,恐怕注定要血流成河。 她尊重生命,奈何有些时候,生命就是如此的轻贱。 将银票递给胡言,“放着,等新任县令上任,送回去。” “是!” 秦鹿只赚该赚的钱,这张银票是多少华阳县百姓的民脂民膏,她还真没那么贪婪。 ** 自刘氏那边得到确切的消息,并未急着和秦鹿撇清干系。 大概是觉得秦鹿好用,日后说不得还能有用得上的时候,断的太早,生怕看走了眼。 好在秦鹿此时能够拒绝对方的邀约,也不怕刘氏在背后搞小动作。 非必要,她并不想杀人。 一场暴雨冲刷大地,顺着屋檐垂落,愣是变成了雨幕。 奔雷嘶鸣几声,胡言撑伞小跑过去,本打算给它添加粮草,却发现角落处在漏水,已经湿了一半。 抬手在马背上拍了两下,“等着,我换蓑衣给你重新遮一下。” 回到房中麻利的换好蓑衣,抱着一捆稻草,踩着木梯上去,在棚顶加盖了几层,下边还垫了好几层油纸,防止渗漏。 天气愈发冷了,马棚三面无遮挡,之后还得重新搭建,省的冬天来临被折腾垮掉。 这家伙可是家里最值钱的了,全华阳县,只有这么一匹马。 修整好马棚,胡言下来给它重新添加了草料,里面还加入了豆渣。 “吃吧,吃的壮壮的。” 伺候好奔雷,又去厨房检查了窗户,厨房里间放的可都是各种晒干的蔬菜,冬季里还能看到的新鲜蔬菜,只剩下大白菜和菠菜等有限的抗冻菜品,因此秦鹿特意在蔬菜比较多的时候,晾晒成了菜干,冬天只需要温水泡发后就可以吃到。 味道肯定不如新鲜时的好,总比没有强。 作为秦府的管家,胡言刚开始有些笨拙,如今是越来越称职了。 管理家中账目,外出采购也学会了砍价挑选,曾经只提笔握剑的手,也学会了烧火揉面,饺子甚至也能包的特别漂亮。 检查好家里的一切,回到房中一头倒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脑子里却始终都安静不下来。 下雨天,于他来说可不是个让人开心的日子。 他所有的一切,都终结在一个大雨滂沱的黄昏。 “笃笃笃——” 外边一阵敲门声。 起身去开门,韩镜撑伞站在门口。 侧身把人让进来,“小公子找我有事?” 韩镜笑道:“胡管家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胡言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笑了,“倒是险些忘记了,多谢小公子。” 是了,今儿是他的生辰,卖身契上写着呢。 “难为小公子记着。” “晚上娘说给你好好庆祝一下,我也送你一份生辰贺礼。” 胡言倒是不免好奇了,兴味盎然的看着眼前的小男娃。 韩镜清了清嗓子,道:“我许你一个条件,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都能应你。” “那我须得好好想想。”胡言顿时来了兴趣。 韩镜勾唇,因年纪小,显得颇为天真,“谨慎些,免得后悔莫及。” 第64章 你赚大了 晚饭当真很丰盛,秦鹿还给这孩子做了生日蛋糕。 瞧着自己的生日宴,胡言眼眶滚烫,随时都能沁出泪花花。 “多谢夫人。”站起身,郑重的向秦鹿拱手见礼。 秦鹿笑了,“坐下吃吧,你应得的。” 待得这孩子落座,她取出一枚银子,“给你的封红,喜欢什么可以买。” 银子不多,看样子大概是二两,对胡言来说,已经很暖心了。 “谢谢夫人。” 攥在掌心,胡言觉得这枚银锭子他是不会花出去的。 自家中遭逢变故,这是第一个生辰,也是收到的第一份生辰贺礼,虽说银子难免有些俗气,却必不可少。 “你呢?”秦鹿看向儿子。 韩镜道:“我允了他一个条件,在我能力承受范围之内。” 秦鹿瞬间乐了,“那胡言可赚大了。” 被指名道姓的胡言不免觉得好笑,他哪里赚到了? 当然,韩镜的好意,他心领了。 “存着吧,许多年后肯定用得上。”秦鹿也没说的太明白,只是给他简单提了个醒。 至于这小子能不能记在心里,不好说。 换做是秦鹿,压根不会当回事。 “若不是夫人为我如此费心,我是不会过生辰的。”胡言感慨道:“自家中父母不在了,生辰也提不起精神。” “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秦鹿拍拍他的肩膀聊表宽慰,“更不应该随意打发了,要记得在很多年前的今日,她为你拼过命。” 韩镜吃饭的动作停下,抬头看着秦鹿。 是这样吗? 哪怕曾经的母亲不在了,她终究是为自己拼过命的。 是她将自己带到这个世上,就算让他吃尽苦头。 “当然,遇到不称职的父母,更应该过生辰。无人疼你爱你护你,你却不能不爱自己。”秦鹿的父母就不称职,“不是谁都有资格做父母的。” “爹娘对我很好。”胡言解释道:“夫人也很好。” “都好,赶紧吃吧,凉了影响口感。”再说下去,这小子该哭鼻子了。 ** 冬季难熬,尤其是古代的冬季。 华阳县位于不南不北之地,不见得能下雪,但是真的冷。 现代有各种取暖工具,如今却只能采取土法取暖。 铁器都掌控在朝廷手中,买把菜刀都得去官府备案,更别说是打造火炉了,根本就不可能。 秦鹿倒是想建造火炕,可惜冬季的柴火不便宜,真要烧一冬天,钱倒是够了,却不见得能买到足够的木柴。 县里烧柴都是买的,煤炭的开采量极少,轮到华阳县,更是捉襟见肘。 一场秋雨一场寒,进入十月,气温骤降,如此还不到真正冷的时候。 秦鹿不怕冷,她担心韩镜。 这小子现在刚长出一点肉,瞧着依旧瘦瘦小小的,真担心他冬天怎么熬。 她倒是不介意搂着儿子一块睡,就怕这小子能羞愤到自裁。 “胡言,这几日你去多买几套冬天的被褥,天冷了你们俩多铺上两层。” 胡言点点头,没有多问。 九月里,赵珙一行人并未过来取货,一直到十月中旬才姗姗来迟。 “秦夫人久等了,上个月府里有喜事,故而耽误了。” 秦鹿也没问,招呼他们装车。 赵珙却憋不住了,笑道:“夫人不好奇吗?” “又不是我家有喜事,我好奇什么?憋不住你可以说出来。” 这家伙,嘴巴居然没个把门的。 赵珙嘿嘿一笑,“二姑娘出嫁,大姑奶奶孩子满月,两边喜事一通忙碌。” “你们家大姑娘不是出嫁很多年了吗?”嫁的还是知府家的公子。 “是的,前边大姑奶奶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如今盼来了一位小小姐,家里的主子们都开心坏了。” 秦鹿却觉得开心的太早。 官宦人家的女儿都是利益的筹码,婚姻嫁娶也均是利益交换,儿女的想法根本就不重要,好点的能遇到个体贴的丈夫,就算如此,也不耽误纳妾。 大盛朝没有平妻一说,平妻这种东西是千年后的产物。 女子被世俗束缚,认为现在的一切就是理所当然的,给她们自由,不一定能活得下去。 如此一想,被父母操纵似乎没什么可说的。 现代婚姻,说到底也是“资源”置换,可好歹不是盲婚哑嫁,有选择的权利。 “二姑娘嫁给了当地的氏族嫡出,虽说二姑娘是庶出,却因为大少爷看重,比其他府里的庶出要贵重的多。” “三姑娘也快回来了,在家中待上月余,便要去往京城,日后再见就难了。” 秦鹿问道:“你们府里的三姑娘得了什么名分?” 提及这点,赵珙有些兴奋,“被封了美人,位同正四品。” “刚一入宫就得到这样的地位,已经不错了。”陈家早已不如当年,否则也不会被地方氏族欺压到头上,陈家女入宫能被封为美人,可见其本人的相貌表现必然不俗。 赵珙连连点头,“的确如此。不过今年的秀女,位份最高的直接被封为四妃之一,听说是顶级世家出身的嫡女。” 如此的话,宫里那位风光正盛的贵妃娘娘,恐怕要寝食难安了。 既然留下那样的贵女,别说一个出身不显的贵妃,就算是皇帝都不敢轻易折辱。 世家大族同气连枝,真要抱团,皇帝都得被架空。 只是不知这背后是谁的手笔,皇帝的可能性很小。 “下次来别空着船了,祁州府能弄到煤炭吗?” “能。”赵珙干脆的点头,“秦夫人想要煤炭?” “马上就天冷了,想必你也感受到了,安庆府的冬天不是祁州府可比的,我儿还小,既然有条件,就不能苦着他。” 赵珙不意外,毕竟是儿子嘛,肯定要纵容些。 就说陈府,公子小姐冬季里谁的房中没有燃着碳炉。 “我回去便告知公子,秦夫人想要多少?” “多的话,运两千斤,一次不行可以分批次,年前你大概还能来两趟。” 秦鹿不怕冷,韩镜和胡言两边取暖,得多准备些。 “秦夫人放心吧,定会给您送来的。” ** “你们知道吗,我们这边即将进入冬季,但是在某些地方,他们正在进入夏季。” 秦鹿今天给俩孩子讲的是地理知识。 听到这个说法,俩孩子都有些不太相信,这怎么可能呢。 “之前给你们讲过自转与公转,今日要说的是,自转产生昼夜交替,公转产生四季交替。” 她站在原地,正面对着俩人,“我正对对着你们,代表这是白天,等我转过身去,就代表黑夜来临。我们所处的星球每时每刻都在进行自转,它自己转一圈就代表着一日的昼夜轮转。在自转的同时,还在围绕着太阳进行公转,而公转带来的四季变化,则是和黄赤交角有关……” 秦鹿几乎是掰开揉碎了,再加上图画和肢体动作给俩孩子讲解。 有时候一个话题,能引申出很多的知识点,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向外延伸至其他学科,好几次都讲到兴头上,差点拉不回来。 “娘,我们为什么要围绕着太阳转呢?”临近结束,韩镜问了一个问题,他就是想不明白。 秦鹿碾了碾手指,“再给你更简单的表述一下,那就是太阳足够大,大到造成了空间的扭曲,而质量越大引力就越大。” 大概是怕儿子还不明白,秦鹿干脆取来了一张纸,又让儿子找来了两颗大小不一的石块,随机将纸架在两张椅子的中间铺平。 “大颗的石头代表着太阳,小颗的代表着我们的球。现在你按压着纸张的两端。” 韩镜听话的按住,认真的听秦鹿讲解。 她将小石头放到一边的椅子上,“现在纸张是平整的,而我手中的这颗石子你可以想象成一颗球,从这边推到那边,很容易。” 她曲指弹动石子,石子从纸张上直接滑到对面的。 随后她将大的石头放到纸张的中间,因石头有些重量,造成纸张中间中空的位置下陷。 “这颗大的石头代表着太阳,因为太大,纸张陷了下去,现在再弹动这颗小的石子,它会滚落到大石块的身边。你觉得是为什么?” 韩镜道:“纸张不平整了。” “对!换位思考,纸张代表着空间。”秦鹿点头,“这只是最简单的模拟,而真实的情况比这个还要复杂,是否能让你稍稍明白一点?” 韩镜沉默片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秦鹿揉揉他的脑袋,笑道:“再给你延伸一下,文武百官为什么要围着皇帝转?” “……”韩镜愣了一会儿,眼神愈发明亮,“娘,我懂了。” 秦鹿曲指在他额头轻点一下,“不笨。” “只是日后不许用这样的理解方式学习,否则我教你的意义在哪里?” 做实验教学懵懵懂懂,一提及官场规则,倒是瞬间秒懂。 这孩子还做着封侯拜相的美梦呢? 想得美,必须得做皇帝。 胡言在旁边看着他们母子互动,总觉得秦夫人是个谜一样的女子。 所以,黄赤交角是什么来着? “知道了,下次娘要讲什么?” “给你们讲故事。”秦鹿低头问道:“之前给你讲的那些,都没忘记吧?” 韩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都记着呢。” 故事什么的,俩孩子已经开始期待了。 ** 这天上午,韩博文拎着两封点心来到了秦家。 “三婶,年底宗族开祠堂祭祖,韩镜回去吗?”他倒是不觉得秦鹿会拒绝,这也是爷爷让他过来问的。 秦鹿懒懒的抬起眼睑,“你觉得呢?” “……”韩博文拿不定主意,语气也变得犹豫,“应该回去?” “何来应该?”秦鹿差点笑了。 韩博文道:“我们是同宗同族,韩镜到底是韩家子孙,过年祭祖是宗族最重要的事情,他不回去似乎不太好。” “只是同宗同族,一个孩子,回去能做什么?”不好?搞笑,对他们母子好得很。 “三婶,都是一家人,就算不管二叔公,到底也是爷爷交待我的,您何必呢。”韩博文无法理解,哪家的媳妇不都是这么熬过来的,比三婶更惨的儿媳妇也随处可见,何至于就闹得和宗族老死不相往来了呢。 秦鹿将新买回来的猪肉切成小块,家里的腊肉腊肠吃完了,还得再做些留着过年。 “现在知道是一家人了?当初我们娘俩被欺负的那般境地,也没见你爷爷约束一下韩水生。” 她一个现代人,宗族观念早已稀薄到忽略不计了。 这小子妄图以宗族的名义束缚她,哪来的自信。 “我没有带着韩镜改嫁,是我不想再伺候人,而不是舍不得韩家。咱们不需要玩这种手段,只当做寻常那般相处。当初在村子里,韩镜都没被允许去宗族祠堂,现在也别给我添麻烦,日后他出息了,总能帮扶一二,再多就想想你们够不够资格。” 韩博文心里有点生气,却不至于翻脸。 归根结底,都是二叔公一家造的孽。 第65章 母子俩都有猫腻 秦鹿不是个喜好社交的人,更多的时候她愿意一个人待着。 一张碟片,一壶茶,一份小点心,再加几本书,就足够她度过一个美好的午后。 来到大盛,如果不是身边有个小娃儿,何须整日忙碌。 她会开一家店,雇佣几个人,再建一栋景色雅致的宅子,不成婚不生子,了此余生。 韩博文说什么回去祭祖,那是谁的祖宗? 她秦鹿的祖宗可不在这里。 别说韩家,就是秦家也别想占她一分便宜。 “没事少拿东桑村的事烦我,日后你们总能得到好处,回吧。” 不等韩博文开口,胡言走上前来。 主人家下了逐客令,韩博文也不好厚颜叨扰,只能离去。 送走对方,胡言回到秦鹿身边。 “夫人如若和宗族处理不好,会影响到小公子的。” 秦鹿笑道:“不会。韩家就没有一个读书的苗子,好不容易出了个韩镜,非生死大仇不会断亲。” ** 越是临近年节,年味越重。 秦鹿在父母过世后,就再也没回过老家,逢年过节都是在自己买的房子里度过。 但凡遇到年节,家中的阿姨都会留下来陪她,免得留下她一人显得孤单。 她倒是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孤独虽说会伴随着各种回忆,大部分时间还是很享受那份宁静的。 年节,只对小孩子来说是热闹的,反而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年味越淡,也预示着又老了一岁。 在大盛,过年是没有鞭炮的,火药的出现还是在唐朝,直到宋朝火药才在民间大范围使用。 虽说不存在鞭炮,却有爆竹。 爆竹是晒干的竹子以火烧之,随后竹子爆裂发出声响。 秦鹿之前并未准备竹子,还是房东李夫人着人送来一些。 除夕当日,秦鹿三人先简单吃了点东西,围坐在韩镜房中的火炕上,摆上小方桌,玩着简单的游戏。 华阳县的年夜饭都是在半夜吃的,而除夕夜除了犯困的孩童,其他的人都需要守岁。 直到第一声鸡啼,大人孩童会走出家门,给族中长辈拜年。 秦家没有长辈,自从秦鹿从韩家离开后,秦家那边没有任何举动。 秦氏的长兄不在了,且没有娶妻生子,而秦氏的父亲再娶后有了另外的儿子,秦氏这个女儿早已忘记。 如此再好不过,也免得秦鹿应付那家人了。 这样的日子里,没有娱乐活动,着实无趣。 她靠在火炕里边的软被上,翘着腿优哉游哉的看俩孩子下棋。 外边寒风呼啸,屋内暖意融融。 “祝福你在每一天里,永远多采多姿。心坎中聚满百般好,长存百般美……” 正在下棋的俩人听到秦鹿唱歌,不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祝福你在你一生里,永远充满欢喜……” 秦鹿见两个孩子听得有滋有味,故没有停下,咿咿呀呀的唱完了。 韩镜眼神明亮的笑道:“娘还会雅言?” 她唱的是粤语般的《祝福你》,而粤语源自中原的雅言,因粤语有九音六调,故而是真的好听。 大盛朝没有雅言区域,北黎也没有,只有南楚之地有近三分之一的地区还在讲雅言。 这和当权者的出身有关。 母子俩都知道对方身上有猫腻,然而谁都没有挑明。 秦鹿是不在乎,韩镜则是太过在乎。 这首歌和大盛朝的歌儿小调都不同,是一种从未听过的曲调,一听之下难免觉得新奇好听。 胡言这个听不懂雅言的,也觉得有种朦胧美。 “少见多怪。”秦鹿笑着睨了儿子一眼。 她不记得多少年没有守岁了,没有娱乐活动转移注意力,不免觉得困顿。 “我眯一会儿,差不多了喊我起来准备晚饭。” 摊开儿子的小被子披在身上,打了个呵欠,合上眼。 俩孩子继续先前的棋局。 一连三局下来,胡言输的心服口服。 “小公子当真棋艺高超。” 韩镜嗯了一声,“继续。” 这边笑笑,收起棋子,准备彻夜鏖战。 偶尔两人停下,胡言起身去添煤。 两人年初一都没有长辈需要拜年,等到鸡鸣天亮后就可以回房补觉了。 从来没有哪个冬天能如今年这般舒坦,被窝里暖融融的,躺下后舒服的要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秦鹿被儿子叫醒。 起身披上衣服,来到厨房用凉水泼了脸,冰凉的水瞬间驱散了瞌睡。 两个孩子也不下棋了,一块跟着来到厨房帮忙。 鸡肉早已提前煮熟,只需要直接翻炒即可。 一条江鱼在水桶里被拎出来,一刀背下去,直接砸晕。 韩镜坐在灶前烧火,胡言这边帮着打下手,三人收拾起来别提多快了。 不到半个时辰,一桌年夜饭准备好,三人围坐在炕桌上,听着周围传来爆竹的声音,年味似乎在噼里啪啦声中,浓烈起来。 “娘,明天回村子吗?”韩镜问道。 秦鹿给他夹了一根鸡腿,“不回。你就当娘带着你改嫁了,那边的人少接触。” 他是不愿意接触,就怕娘被人说闲话。 “之前险些害了咱们娘俩性命,你忘记那仨混蛋是如何欺负你的?若不是村里人顺路,你早被淹死在水坑里了。” “儿子没忘。”韩镜永远都忘不了。 污水莫过头顶,他奋力挣扎脱离,却被三人拿着树枝不断的向下戳,枝丫戳在面部的疼痛感,至死不忘。 那一刻的恐惧,太强烈,即便被小皇帝抄家灭门都抵不过。 只因那是韩镜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威胁。 “那就好好记住。圣人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故,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连圣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又何必去逞能?” 秦鹿最恶心的就是以德报怨,凭什么? “之前我被杏林堂冤枉,但凡我肯开口,那孙大夫也不会死。可是老娘就是想看着那老东西倒霉,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就是栽赃陷害的下场。宽容不一定能让人改过,只有将他的恶,回之以恶果,他才知道痛。” 不得不说,韩镜真的是喜欢自己的母亲,每句话都说到他的心坎里。 ** 鸡鸣时分,外边还有些黑,却已经透着夜色渐散的朦胧。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胡言拍了拍脸颊,趿拉着鞋子小跑出去。 不多时便听到外边传来热闹的寒暄。 很快,三个小孩从外边进来,进门就和秦鹿拜年。 她见过其中一个小孩,是李夫人的孙子。 “祖母知晓秦夫人在县里没有亲人,特地让我们来热闹热闹。”那孩子笑眯眯的说道。 其中一个小姑娘将暖手放到桌上,从里面掏出一只狸花猫幼崽,小心翼翼的捧到秦鹿面前。 “夫人,这是祖母让我送来的。” 别说,秦鹿一眼就喜欢上了。 小猫儿看起来不大,给人一种奶味十足的感觉,捧在掌心看着那奶呼呼的可爱模样,小表情似乎都透着委屈巴巴。 此时小猫儿正在哼哼唧唧的,似乎在撒娇,听得人心口发软。 韩镜倒是不愿意出门,外边太冷。 再加上心理年龄太大,和这仨小孩出门能玩什么? 他不想跑不想跳,总不能让他出门看孩子吧? 自己的亲孙子都没这待遇呢,更何况是旁人。 将母亲做的小点心给他们分了分,“你们都不困?” “我们晚上都睡着了,你没睡吗?”小少年问道。 韩镜摇头,“我陪着母亲守夜呢。” “那待会儿吃过早膳你可以睡觉,我们待会儿就回家,以后有时间再玩。”小少年很懂事,并未强拉着韩镜出门。 在这里吃了一会儿点心,临走时还被秦夫人塞满了荷包,嘻嘻哈哈的被胡言送出门。 待得他们离开,韩镜起身站在秦鹿面前,撩袍跪下。 “孩儿给母亲拜年,祝母亲身康体健,福寿绵长。” 秦鹿还是第一次被人跪拜,弯腰将这孩子拎起来,拍拍膝盖的灰尘,“跪什么,行揖礼就可以了。也祝你开心快乐。” 说罢,掏出一锭小元宝放到儿子掌心。 紧接着胡言也上前拜年,同样的到了一枚元宝。 早膳三人喝了一些粥,各自回房准备休息。 秦鹿给小猫儿泡了一点软饭,瞧着它哼哼唧唧的吃光,又见它添了两口温水,将它送到了儿子房中。 自己的房间太冷,这只猫儿又太小,留在自己房间不合适。 找了两件旧衣服,团起来放在火炕边。 小猫儿可能吃饱喝足犯困,被放到衣服弄成的小窝里,很快把自己团成一个毛茸茸,抱着尾巴尖尖咕噜起来。 ** 新的一年,秦鹿不止给两个孩子传授知识,还开始教他们武功。 胡言学的稍稍有点晚,悟性却不差。 虽说比不得韩镜这种顶尖天才,已然超越绝大部分人了。 出了上元节,新任知县陈思然来此上任,第一时间就是清查县内遗留下来的陈年旧档。 秦鹿并未与对方接触,亦没有接触的必要。 “秦夫人,韩镜,给两位拜个晚年。” 宁凤章从外边进来,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比头顶的日头都要灿烂。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同龄少年。 “这是我表哥陈撰,县令之子。” 双方打过招呼,俩孩子便被带到韩镜房中,秦鹿则去忙自己的事情。 “原本表舅这一两年就能调任至府城,此次却来了华阳县。”宁凤章坐到暖炕上,温热的触感让他很是新奇,“不过外祖父也说了,如若这次表舅能将华阳县治理好,日后升迁会更顺利。” 陈撰倒是对父亲的调任没意见,有意见也不敢提。 朝廷官员调度,莫说父亲无法左右,他一个小孩子哪里有置喙的余地。 “只是难为我表哥了,之前在隔壁府城住了六年,熟悉了那边的风土人情,这突然换地方,难免有些不自在。” 韩镜看了眼陈撰,果然眼下带着淡淡的清灰,可能是过来几日都没休息好。 “你呢?学的如何了?要不要下场试试?”宁凤章道。 韩镜摇头,“我不在老师那边读书了,而且也没打算这几年参加科举。” 宁凤章惊讶,“为什么?如今在谁的名下读书?” “跟在母亲身边。”韩镜觉得在母亲身边读书,学到的更多。 宁凤章沉默片刻,“秦夫人是才女。” “并非如此。”韩镜笑道:“母亲教的无法考科举。” “那……秦夫人都教你什么了?”宁凤章好奇了。 就连旁边的陈撰都不由得竖起耳朵。 韩镜简单的和两人说了一下,却听得两个孩子连连发出惊叹。 “医术我就不说了,怎么秦夫人还教你这些?真如秦夫人说的这般吗?” 也不能怪宁凤章不信,毕竟这些东西真的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范畴。 反倒是陈撰,心里隐隐有些意动。 似乎,这样的课业比他所学的有趣多了。 第66章 这天是被聊死了 若是往常,宁凤章肯定要留在这边用膳的。 奈何如今表舅就在华阳县,身边还带着陈撰,着实不好意思蹭饭。 临近中午,哥俩便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陈撰始终都在低头沉默。 “表哥,有心事?”宁凤章问。 陈撰点头,“我对韩镜所说的那些很好奇。” “我也好奇。”宁凤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表哥,你可别作他想,表舅和表舅母不会让你学这些的。” “我知道。” 陈撰年纪不大,想法却不少。 “只是你也知道,日后家业是要交到大哥手里的,爹娘对我的要求不像大哥那么高,说不定我爹就同意了呢?” 宁凤章觉得表哥在做梦。 “表哥,日后大表哥或许靠着你祖父和父亲能不需要科举进入官场,可你是次子,想要进入官场必须得走科举一途。表舅怎么可能答应你去跟着秦夫人读书,你也听韩镜说了,秦夫人教的那些,科举用不上。” 陈撰满脸纠结,“可是我不想考科举,难不成不参加科举我日后就能饿死?” 他读书的天分不能说差,老师讲的多能听懂,也能背下来。 唯独在试帖诗上是半分天赋都无。 “而且通过科举入仕的,你细数一下有多少?本朝更注重举荐制度,走科举一途,道路太过狭窄。” 陈撰都说到这份上了,宁凤章无言以对。 除非是娶了朝中大员的女儿,高中后方能做官。 否则随便把你打发到一个小地方,或者是你不肯低头,最终只能被罗织罪名随便罢免,重则丢了性命。 但凡通过科举入仕还能在朝中站稳脚跟的,其妻子的背后必定有世家大族的影子。 曾经的韩镜,就是娶了尚书之女,才留在了京都。 ** “父亲,你知晓为何会有昼夜吗?” 晚膳时,陈撰请教父亲陈思然。 陈家人长得都不是特别好看,却也中等偏上。 可能是家中出过太傅,做派倒是端正许多。 “太阳东升西落,才有白昼与黑夜。” 陈撰继续问道:“那父亲可知,为何太阳会东升西落?” 这倒是问倒了陈县令,他沉默片刻,道:“自古便是如此,何来此问。” “我今日和表弟去了秦夫人家中,秦夫人有一子叫韩镜,他告诉孩儿,非是太阳东升西落,而是我们脚踩大地在不断的旋转。” 宁凤章道:“那叫自转。自转一周有了昼夜。” 陈县令听的一愣一愣的,“你们说的这是什么,问这些有何用处?” 陈夫人倒是有些好奇,“我们脚下的大地如何能动。” “夫人。”陈县令无奈,连妻子都跟着附和起来。 陈撰道:“秦夫人说我们脚下的大地是一颗球,一直在绕着太阳转……” “这简直荒唐。”陈县令气得脸色都黑了,“什么球,什么转,如何转?” 俩孩子:“……” 这天儿是没法聊了。 反倒是陈夫人是个娴静优雅的女子,笑道:“这倒是新奇。” 陈撰:“……”还是娘好。 他眼巴巴的看着母亲,道:“娘,我明日想去秦夫人府上,听她讲课。” 不等陈夫人开口,陈县令沉下脸。 “不在府中读书,跑去外边胡闹,你想做甚?” “爹,我们刚搬来华阳县,先生还未到,而且我想趁着这几日多熟悉熟悉县里的环境,等表弟离开我再读书,可以吗?” 他的大哥陈荀没有跟来,如今在隔壁府城读书。 陈夫人较为宠爱小儿子,见他难得提出要求,自然不忍拒绝。 “老爷,何必这般拘束着他,且让他放松几日,不耽误的。” 陈县令唉声叹息,“夫人就是太过放纵他了,我这也是为了他着想。” “好了好了,妾身知道。” 可惜的是,陈撰厚着脸皮来秦家想听秦夫人讲课,对方却整日忙着做香皂,而他也只能听韩镜给他说些有趣的事。 一直到宁凤章离开,先生来到府中,他只能沮丧的待在家中,跟着夫子读书。 “今天咱们讲医学知识。”秦鹿忙完了这个月的量,再次开课。 “这次咱们讲的是生命的孕育。首先,生不出儿子,绝非女人的错。而生男生女,是由男人的染色体决定的。” 只这一句话,便打破了两个孩子固有的常识。 秦鹿从染色体开始讲起,听得面前俩小孩面红耳赤,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 出了正月,陈景卓和赵珙一起出现在秦家。 之所以他这陈家的大公子亲自前来,皆因秦鹿写去的一封信。 她不打算自己制造肥皂,而是要把方子拿出来,与陈家合作。 每月都要制作肥皂,近一年下来,秦鹿已然厌烦了。 如此得到的分成,她可以带着儿子到处去走走,一直待在华阳县,憋闷的很。 “秦夫人,你当真要拿出药方?”陈景卓问道。 “嗯!”秦鹿点头,并取来契书,“这一年我做烦了,而且数量有限。给了你,你们可以扩大经营,产量上去了,可以贩卖到其他的州府。” 话虽如此,之前陈景卓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念头,碍于她救过表弟,陈景卓才没有提出那般要求。 再者说,手里攥着肥皂的方子,日后还可以传给韩镜。 如此轻易就脱手,着实令他不解。 方子拿出来,两家各自占股三七分,秦鹿只留三成。 去年大半年,只是贩卖肥皂的收入,陈家就收入近三千两。 自家得到方子后,开设一个作坊,很快便能赚回来。 说实话,这价格委实公道。 “如此,秦夫人是否要派亲信随我去祁州?” “不用,每年年中和年底你派人送一份账目给我,银子咱们半年清算。” 陈景卓没意见,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银票交给秦鹿,自己这边拿着方子告辞离开了。 秦鹿这边预先拿了两万两银子,也是陈家的诚意。 日后这两万两会从账目中划走,至多三两年的功夫,或许更少。 赵珙走的依依不舍,想到日后不能来此,更无法品尝到秦夫人做的美味,总觉得生命都黯淡三分。 送走客人,韩镜回到正堂。 “娘,您真舍得。” “只是一个肥皂方子罢了,有何舍不舍得的,我这里的方子多着呢。” 秦鹿瘫在椅子里,想到日后不用继续做肥皂,只觉得全身轻松。 “现在老娘手里有钱了,等天气再暖和些,带着你俩出门游山玩水。” 顺便再去找寻一处环境优美的地段,定居。 两万两银子,再加上其极高的购买力,足以建造一座面积不小的宅邸了。 “要去哪里?”去年母亲就想出行,因为自己的原因只能作罢。 如今自己不去读书,身子骨也养的差不多,倒是可以随母亲一起出行。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颍川府。” 按照近乎相同的地理布局,颍川府那边大概率是能找到辣椒的。 纯正的本土小辣椒,天知道她思念了多久。 这一路出行,秦鹿还想制作一份地图,也为日后的起事做准备。 ** “大公子,秦夫人当真豪爽。”赵珙都有些佩服对方了。 陈景卓正低头看着方子,上面记录的很详细,每一个步骤都一清二楚。 “你不是也听到了,秦夫人自己做烦了。交于陈家,可以建造作坊,人手多了,日后赚的也会更多。” 赵珙道:“话虽如此,可留着方子,日后是能传家的。” “秦夫人的做派,岂能以常人对待。你见那位女子带着儿子,能过的如此风生水起。”陈景卓很佩服这个女人,没有半点属于寻常女子那样的扭捏。 他觉得,之前的合作似乎是一种考验。 而两万两银子,则是敲门石。 赵珙来到甲板,看着远处的江面,心里酸酸的。 每月一次的美味,彻底远去了。 不知半年一次的送账本和银子,他是否能带队前来。 一路回到祁州府,陈景卓带着方子找到父亲,父子俩商议过后,很快差人弄好了作坊,加紧制作。 第一批是普通的去污皂,不得不说,他们严格按照方子教的步骤制作,一次就成功了。 刚做好的肥皂还不能摆上货架,须得静止二十日,等待彻底定型后方能使用。 陈景卓试了试,和秦鹿做的是一样的,随后命人正式赶工。 在第一批肥皂送到祁州府各大铺面时,秦鹿这边也准备带着儿子踏上游玩之旅。 ** 这天上午,韩镜和胡言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等用品,秦鹿也准备了必备的锅碗瓢盆和各种调味料,三人一起走出家门。 小狸花也没落下。 秦鹿将儿子抱到马车上,她和胡言坐在驾辕上。 随着胡言甩动缰绳,奔雷迈开蹄子,缓慢前行。 第一站就是安庆府。 这次计划外出至多半年,寻到辣椒就回。 房屋暂时拜托了李夫人的儿媳帮忙看顾,对方会隔三五日帮忙去通风,顺便晒晒被褥,免得受潮。 路上但凡能遇到县镇,他们都尽量避免露宿野外,现在是二月初,气候还有些寒凉。 韩镜裹着小被子,在马车内看书。 秦鹿看着城外的绿意,不免赶到心胸舒畅。 “历史上曾经有一位少年,出身很惨,他的出生是因为母亲与人私通。后来那男子得知女子怀孕,干脆脚底抹油跑了。” “女子无法,只得生下孩子独自抚养。” “一直到这少年三岁那年,因姨母在宫中得宠,便被其接到宫里,得到了当时皇帝的喜爱,带在身边抚养了十五年。” 秦鹿说的是霍去病的事迹,她很喜欢这位封狼居胥的少年将军。 “皇帝对他的喜爱毫不遮掩,亲自带在身边教他如何打仗。” “十七岁那年,他想上战场,皇帝二话没说,直接应允,并封其为嫖姚校尉。” “第一战,他带领八百壮勇,扰敌后方,直接将敌方首领的爷爷和叔父直接拿下,并歼敌两千,一战封侯,获封冠军侯。” 俩孩子听到这里,都跟着激动起来。 “十九岁那年,少年在春夏两次率军出征,共计歼敌四万余人,并震慑敌方率领四万人归降。” 胡言赞叹道:“委实英勇无匹。” “二十一岁那年,少年再次出征,歼敌七万余人,俘获牛羊马匹无数。” 秦鹿看着儿子那着迷的眼神,道:“二十四岁那年,少年因病去世。” 胡言和韩镜眼神对视,齐声扼腕道:“天妒英才。” “少年名唤霍去病,被后人誉为军神。有人说,他是为了拯救天下而出生的,敌人被斩杀驱逐后,他便离开了。” “也有人说,他死在了最好的年纪,不至于在后来因战功太盛而被帝王忌惮。” “一代帝王,身边能有如此名将,留史册足矣。” 抬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可记住了?” 韩镜沉默许久,才皱着眉头,咬牙道:“记住了。” 尊敬的母亲大人,身边还有第三人呢,您老人家收着点。 第67章 老双标了 出门的第三日,距离安庆府不到五十里路的地方,秦鹿三人遇到了一个女人。 女人背靠在一棵大树下坐着,胸前和衣袖沾染了血迹,在她身边还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胸口插着一把砍柴刀。 因头天晚上,秦鹿三人是在野外过夜,秦鹿陪着儿子看了大半夜的星星,天还未亮就出发,准备去府城找一家客栈休息。 按照胡言的出发时间,抵达安庆府时,正好是城门开启的时间。 所以,此时的官道上还看不到什么人。 “需要帮忙吗?”秦鹿问道。 女子似乎也不吃惊,略显呆滞的循声看过来,一张艳丽娇媚的面孔映入三人的视线中。 对方眼眶红肿,发丝凌乱,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惊人的美貌。 秦鹿是个颜控,不分男女和物种。 女子愣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开口,“我杀人了。” 然后她发现对面的三人,似乎都没表现出任何惊讶的情绪,她慌乱的心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 “看出来了。”秦鹿晃动着悬空的腿,“他是谁?” 女人撑着树干踉跄起身,低头看着死去多时的男人,“买我的人。” 秦鹿“哦”了一声,“看你的穿着,也不似贫苦人家,被拐的?” “嗯!”女人点点头,“家里遭了难,本想带着家财投奔亲戚,对方留下钱,将我卖了。” 简单两句说完,看向秦鹿,“能带我走吗?” 这女子全程表现的很冷静,似乎秦鹿不答应,她也不在意。 秦鹿点了点头,“上来吧。胡言,尸体扔远点。” 胡言跳下马车,上前将那汉子的尸体拖到后边的林子里,找了个坑扔了进去,随即返回。 女子已经上了马车,看到车内坐着的小男孩,表情麻木的向他点头打招呼。 秦鹿找出一套干净的衣裳塞给女子,韩镜从马车出来,待女子换好衣裳后才重新入内。 车帘掀起,女子抱着自己,蜷缩在里边,后知后觉的开始发抖。 “多谢大嫂。”努力遏制发抖的牙齿,“你们不报官吗?” 她似乎有点认命了。 “报什么官呐,你被强迫的不是吗?”这点看人的眼光她还是有的。 女子呆呆的点头,虽说是被强迫的,可对方未免太大胆了吧? 一般人看到那一幕,都会被吓到。 “你要把我卖掉吗?”她知晓自己长得好看,父母健在时,因家里颇为富贵,倒是能护得住她。 父母一死,舅舅和舅母为了那笔家财,给她灌了药偷偷卖掉。 若非她长得好看,那人牙子想卖个高价,说不得连清白都没了。 此次她趁着对方看管不严,偷偷逃走,结果被对方追上。 无奈之下只得用美色诱的对方放松警惕,这才将其杀死。 本想着自我了断,或者是干脆去官府自首,谁晓得就遇到了他们三人。 秦鹿失笑,“我可不是人贩子。” 女子微微松了口气,却不敢真正的放松下来。 却听得对方继续说话。 “你长得好看,如今没了亲人,在这个世道,恐怕很难活下去。” 活是肯定能活的,只看是怎么个活法。 大盛朝没有立女户的概念,父母不在了,就得由族中抚养,也就是抚养权变更。 变更后,是养是卖,在大盛朝都是合法的。 拐子被抓到判死罪,可人牙子却是官府认可的职业。 父母对子女有绝对的控制权,或杀或卖,在大盛都是寻常。 女子沉默,这些她心中也明白,却觉得天地之大,已然没有了她的容身之所。 如她这般女子,要么成为权贵的玩物,要么委身于青楼。 原想着去舅舅家里住着,到时候再寻个好人家嫁出去,谁想到那两人就动了贪念呢。 父母健在时,可没少帮衬着舅家,两人对自己这个外甥女也一直都很亲热。 抵达安庆府,缴纳了入城税,秦鹿准备在这边和女子分开。 女子跳下马车,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马车走出很远的距离,她突然飞奔着追了过去。 因城内不允许民间马匹奔驰,女子不多时便追到,喘息着招呼秦鹿。 “大嫂,不知你家是否缺下人?” 胡言勒马停下。 秦鹿低头看着她,一顿追赶,两颊染上红晕,更加好看。 “你要卖身于我?”秦鹿问道。 女子咬着红唇,犹豫片刻,“我已无家可归,之前承蒙大嫂搭救,铭感五内,恳请大嫂收留。” 一女子能坐着马车招摇现世,可见对方也是豪爽之人。 想来是不会苛待下人的。 这边心里还没底,却见一只手掌出现在眼前。 抬头看向她,见对方眉目弯弯,笑容清浅,“上来吧。” “奴家冯氏婉瑜,谢过夫人。”说罢,将莹白小手送到秦鹿手中,借力上了马车。 胡言笑了笑,重新御马前行。 “我姓秦,寡妇一个,你旁边是我儿子韩镜,外边驾马的是管家胡言,算上你,目前家里就四个人。” 至此,心里最后一点忐忑也烟消云散。 家中没有男主人,冯婉喻就不需要担心给人做妾,这张脸着实太招人。 当天,他们留宿府城的客栈,秦鹿直接要了天字号的两个最好的房间。 安顿好车马行礼,趁着天色尚早,一行人在街上闲逛。 秦鹿和胡言聊起了大盛朝的商户。 “最初是有商税的,主要那时朝廷每年入不敷出。后来彻底掌控盐铁后,商税就取消了。” 胡言对这些知道的不算多,却也比秦鹿了解的深一些。 韩镜被母亲握着小手,插了一句,“不收商税,是因为这些店铺的背后都有官府中人。商税虽然被朝廷取消了,可背后的明目却不少。背后有人的自然不怕,没人的会被下边的人强行入股。比商税时还要可怖。” “天下商铺,七成的背后都有世家大族的影子,余下的三成则被一些下边的小官当做了摇钱树。” 韩镜仰头看着母亲,“这都是听先生曾经说起的。” “千香胭脂铺也是如此,每年有近四成的盈利,都进了前任县令的口袋。”胡言道。 “当初商税取消也算被迫。”韩镜板着小脸,说的很是正经。 秦鹿揉着儿子的脑袋,看向身边的冯婉喻。 “你倒是不怕我是坏人。” 冯婉喻笑道:“夫人说笑了,没见谁做坏事还带着孩子的。” 事实上,她也是赌一把,再差又能落魄到哪里去呢。 在外边用过膳食,回到客栈歇下了。 秦鹿打算在这边停留三五日,看看府城的景点,体验一下本地的人文特色。 ** 遇见就是缘分。 她并没有把人留到死的打算。 日后自己这边稳定了,总会放胡言和冯婉喻离开的。 这姑娘在家里看过几本书,会做女红,平时喜欢在家里做些小点心。 秦鹿就想着日后可以教她膳食,尤其是点心的制作,离开后还能开家铺子养活自己。 目前出门在外肯定不方便,回家后再说。 安庆府不算大,也不够繁华,却因临近边关,民风说好听点是豪放,难听点就是不服管教。 再加上官场上下沆瀣一气,环境给人一种杂乱的感觉。 酒楼里,四个人围坐一桌。 在外秦鹿吃得了苦,哪怕饭菜的口味着实难吃,也都不在意。 素衣难掩冯婉喻的好相貌,从坐下后就惹得周围的食客各种打量。 或许是有胡言这个男人在,倒是没人上前打扰。 只是周围人那赤裸裸的眼神,让冯婉喻分外不喜。 曾经作为富商之女,她极少出门,整日里都待在府中和母亲做女红。 冯婉喻的母亲曾经是一位清倌人,琴棋书画、吟诗作对都略有涉猎,后来被其富商父亲看重,花费重金娶回家中。 冯父早年父母皆亡,他是逃荒到了外地,后搏命打拼出一份偌大的家业。 娶了冯婉喻的母亲后,夫妻之间琴瑟和鸣,感情极好。 其母也自卑于自己的身份,婚后便很少出门。 即便如此,冯父也帮着冯母找到了亲人,哪怕冯母是被其父亲亲手卖掉的。 或许正是因为感情不够深,外家才能贪墨财产,将冯婉喻发卖。 大概是想让她重复冯母的遭遇。 客房中,秦鹿听说了她的遭遇,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还不如冯婉喻的美貌有冲击性。 “你想如何?拿回你父母的财产?” 冯婉喻摇头,“即便拿回来,我也守不住,而且奴家父母双亡,没有兄弟,谈何容易。” 大盛律,女子没有继承权,女子唯一的傍身便是嫁妆。 父母不在,家中财富归宗族所有,若没有宗族,财富归于公家。 “那就报官。你得不到,也不能便宜了他们。”秦鹿道。 冯婉喻愣住,许久才点了点头。 “夫人说的是。” “不急,过些日子再去,到时候让胡言将你整理好的家资账目送去地方官府,让他们去讨要,咱们不沾这浑水。” “好!”冯婉喻点头,“就照夫人说的办。” 秦鹿盘膝坐在床榻上,曲臂撑着额头,“你父亲没有纳妾?” “有两位妾室,却没有生育子嗣。”冯婉喻道:“非是我娘的干系,我娘不管这些的。” 她就知道,但凡是有点钱,哪有不纳妾的。 倒不是唾弃什么,秦鹿也想左拥右抱。 当然只是想想,她在某些方面的控制力堪称恐怖。 ** 游览了府城,马车驶出城门,之后两日是在周边的县镇村落看看。 一方面是考察一下此处的农耕,顺便打听一下周围的情况,毕竟本地人占据着天生的优势。 此次的行程时间有限,绘制地图须得靠脚步丈量,想靠着双腿走遍大盛,半年时间可不够。 放眼望去,入目皆是青翠的粟米苗,产量不高,且每年只能种植一茬。 并非不想多种,而是如今没有任何的肥地措施,种两茬的话地力不够,会糟蹋土地。 种粟米的之后临近的三五个府,其他的府城种的多是稻米。 粟米的产量亩产不到三百斤,其中一半拿出去交了农税,剩下的人少点还好说,人口多的话完全不够吃。 而今田产几乎掌控在世家手里,土地兼并早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那些世家大族只想着如何得到更多的财富,丝毫看不到底层的百姓是如何挣扎的。 佃农除了要交纳朝廷的税收,还得给地主上缴粮食,最后拿到手里的不到两成。 哪怕让秦鹿感官不错的陈家,也是祁州府有名的大地主。 她也就是有点谋生的手段,若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只会在一日日的重复劳作中,变得麻木认命。 第68章 小崽子话太多了 走访几个村落,找到村中上年纪的老者打听一下周围的村落布局,当然是有偿的。 更深层次的秦鹿没问,问了对方也不敢说。 知晓耕地每年只能种一茬,秦鹿倒是想教一教他们如何沤粪肥,可惜得掌握好比例以及沤制方法,而她在当地只能停留一两日,故此作罢。 还有一点,做得多了难免会招人关注。 如若她能在大盛朝安守本分,做了也就做了,可惜她不是。 她不想用自己的能力,去给大盛朝皇族和世家长脸。 为了自己的目的,她也是能冷漠的看着这些人被继续压榨的。 事实上,她的能力与大盛朝无关,是属于她自己的。 旁人也没资格抱怨,权当她不存在。 真有那么一天,她儿子得到了天下,该有的利民举措,一样都不会少。 人与人是不同的,生在了好时代,那是会投胎。 ** “夫人这是绘制地图?”胡言见状问道。 秦鹿捏着自制的炭笔,按照几位老者的讲述,在脑中大体构思一下,随手画了出来。 是否正确还未可知,暂且先笼统的描绘一下,后期再详细修改。 她轻哼道:“日后有可能成立镖队,先熟悉一下路线。” “……”胡言只觉得夸张,“不认路,沿途打听便是了。” “求人不如求己。”秦鹿随便一句话应付过去。 秦鹿的绘制方法是按照古法来的,毕竟没有卫星导航等协助,只能采取土办法。 大盛朝横跨两条江,这是最明显的地标,之后再按照江流标注周边的府城,根据自己的观察和民间百姓的口述,填充一些主要的山脉和路线。 想要再细致,那就是一项大工程了,非一人所能及。 “夫人!”胡言无奈开口,“地图可非民间百姓所能保存的,一旦被官府发现,轻则流放,重则诛九族的。” 秦鹿抬眉:“你在和我开玩笑。” “怎会。”胡言简直想哭,“普通人手中倒是有很简易的地图,如夫人这般绘制的如此详细,断然不能见光。” 他这跟的主子到底有多大胆呀,明明怎么看都是寻常夫人,可绘制的地图却如此的详细,看得他心惊肉跳。 伸手将自己绘制好的地图递给儿子,秦鹿道:“乖儿子,记下来,然后处理掉。” 当她没办法了不成? 她儿子可是拥有过目不忘之能。 韩镜板着小脸接过,一张张的记下来,之后再一张张揉搓撕碎,装到布袋中,留着露宿野外时点火用。 胡言:“……” 也就是胡言是古代人,不然非得吐槽一句。 人行扫描仪什么的,简直扯淡。 “你看咱们沿途所经过的田地,安庆府种植的多是粟米,亩产也就三石左右,是因为土地缺少肥力。”闲来无事,秦鹿开始给儿子普及农业知识。 “而肥力主要是包含三种元素,即氮磷钾,元素周期表我给你们看过,还记得吗?”秦鹿敲了敲车壁。 韩镜掀开车帘,“娘,记着呢。氢氦锂铍硼……” “对。”秦鹿满意的点头,“只要土地的肥力足够,粟米的产量是能够翻倍的,而且一年能够种植两茬粮食。” “收割完粟米后,还能种植冬麦,且粮食能够翻倍,足够一家人吃的了。”秦鹿不是很喜欢吃小米,不是不好吃,而是碳水含量太高了。 “现在没条件生产氮磷钾肥,却可以通过普通的粪肥沤制来达到目的,当然沤制粪肥也需要正确的手段。” 说实话,韩镜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粪肥什么的,这不是他该干的事儿。 可开口的是母亲,他愿意听着。 “粮食是国家稳定的基石,也是民生之根本。而储存粮食也是必要,但凡遇到天灾,不至于产生无可挽回的后果。在自然界有种现象,叫小冰河时期,一旦出现必然会造成粮食大面积减产,百姓饿殍遍野的情况。” 韩镜道:“小冰河时期,是河面结冰?” “是比寻常的气候更加的冷,甚至南方各大府城也会遭到暴雪的侵袭,基本上会维持在几十年左右。” 在旁边沉默听着的冯婉喻免不了惊呼出声,“居然如此之久?” 另外两个孩子的表情也带着惊讶。 若只是一年两年的还好说,几十年粮食持续减产,那后果不堪设想。 “别紧张,咱们不会遇到的。”这绝对不是竖棋子,“土地不是开垦的越多越好,最重要的还是让粮食增产。这得需要不断的进行研究才行,吃饱喝足才能保证其他。” 冯婉喻道:“夫人似乎对这些很懂,可以弄出粪肥吗?” “能,需要时间,起码也得十几二十年。”说的太多夸大。 到时候自家这小子能走到哪一步呢? ** 离开安庆府,众人赶赴下一座府城。 “今天咱们走慢点,野外露宿。” 秦鹿靠在车壁上,悠哉的看着四周的景色。 偶尔能从路边的林子里,看到欢快着跑过去的小鹿,兔子更是看到多次。 说实在的,俩孩子真不愿意在野外露宿,就怕遇到虎狼等猛兽。 就算身边有秦鹿这位高手,在躺下后听到隐约传来的虎啸狼嚎,心里也打颤。 “夫人,稍微快点咱们能抵达村落。”胡言表示拒绝。 秦鹿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话。” “……”胡管家认命的点头,“行吧,听您的。” 非是秦鹿搞事情,实在是他们被人跟踪了。 这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再加上还是白天,偶尔能看到牛马车或者是路人,对方始终都没动手。 这群人可是从安庆府一路跟到这里。 眼见夕阳逐渐加深了颜色,胡言找了个相对避风的地方停下马车。 “哎呀,又转了半圈了。”是的,不是太阳落下去了,而是他们脚下的大地转动的结果。 冯婉喻从马车下来,并且将锅碗瓢盆取出来。 胡言挖了个坑,找了两块石头搭在两边,将陶罐放上去。 一个去捡柴,一个去溪边取水,分工合作。 秦鹿母子则是将所带的粮食和干菜取出来,待会儿熬粥。 “儿子,待会儿看老娘给你表演个节目。” 韩镜:“……”您老这是又整的哪一出? 大米洗净放入陶罐,胡言在旁边点燃柴火。 制作的腊肉切片后放到另一个陶罐上蒸熟,上边还抹了自制的大酱。 冯婉喻去车内取了点心,一一摆盘。 四个人围坐在旁,随意的闲聊。 夜色缓缓降临,陶罐传出咕噜噜的声响,四周有虫鸣声此起彼伏。 不远处奔雷低头啃着草,偶尔发出几声响鼻,甚是悠闲。 “夫人,您喝粥。”冯婉喻递给秦鹿,给另外两人盛满。 就着腊肉喝了一碗粥,胡言取下车顶的帐篷。 帐篷是用粗布缝制的,能遮风也能遮挡蚊虫,下雨却白搭。 容积不大,胡言和韩镜俩人睡足够了。 撑起后,里面铺上褥子,再多个人都放不下。 这还是用陈家送的粗布做的。 秦鹿则是和冯婉喻睡在马车内。 洗刷好锅碗,冯婉喻准备伺候秦鹿休息。 “夫人,该休息了。” 秦鹿摆摆手,“你先去睡,我陪韩镜聊会儿。” 周围安静下来,只余下燃着的木柴,偶尔发出噼啪声响以及爆裂崩出的火星。 韩镜扭头看了看四周,“娘?” “嘘!”秦鹿竖起手指挡在红唇前,“他们来了。” 韩镜:“……” 下一刻,一阵杂乱且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寒芒在夜色中,被月光折射出森冷的光芒,一闪而过。 秦鹿捡起地上的一截枯枝,抬手随意一挡。 “铛……” 刀锋和木棍碰撞到一起,居然发出兵戈之声。 “这只是普通的木棍,但是我在其中注入了内劲,变得坚不可摧。”秦鹿伸出脚在男人的膝盖踢了一下,男人下半身直接向后飞起,重重的扑倒在地,溅起一地的断枝枯叶。 还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秦鹿手中的木棍在对方头上一个敲击,黑衣男当场殒命。 这一连串的举动只发生在一瞬间,而后十几个黑衣人相继而至。 韩镜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神情悠哉的看着母亲飞身跃起,木棍在空中随意挥动,一股凌冽且目之可及的剑气扫射而出,当场有七八人被击飞。 众人胸前的衣衫破裂,血液飞溅,落地后纷纷吐血,死不瞑目。 余下的几个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被秦鹿吓得进退两难,面面相觑间做不出反应。 电光石火间,余下的几个也被秦鹿一一收割了性命。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周围弥漫,甚至引来了猛兽。 磨蹭磨蹭! 韩镜小心翼翼的蹭到母亲身边,看着远处几双在夜色中发射出幽光的眼珠子。 “娘,那是什么?” 秦鹿道:“狼!” “嗷呜~” 说罢,一阵狼嚎声响起,紧接着狼嚎声接连炸开。 “怎么办?”韩镜头皮都麻了。 秦鹿甩动着手里的木棍,“什么怎么办?尸体让它们处理掉就是了。” 弯腰抓起一个黑衣人,甩手扔了过去。 那边很快响起紧凑的窸窣声,让韩镜的心脏都拎到了嗓子眼。 母亲去扔尸体,韩镜则亦步亦趋的跟着,生怕一个落单就被狼给拽走。 秦鹿轻笑出声,“别傻站着,把武器收起来,回去后融了能做点别的。” “……” 韩镜弯腰捡起一把刀抱在怀里,跟着母亲将周围的刀都收好。 狼群将尸体全部拖走,还有几双绿油油的眼珠子盯着这里。 秦鹿冲着那边冷冷道:“滚!” 几只狼似乎被吓到了,叽哇着夹着尾巴跑向密林身处。 韩镜看着狼群逃走的方向,慢半拍道:“娘,那是狗叫。” 倒不是发出“汪汪”的声音,而是狗被踩到尾巴后发出的那种“嗷呜嗷呜”声。 “狗是从狼进化来的,不奇怪。” 将木棍扔进火堆里,旁边胡言从帐篷伸出一颗脑袋。 “夫人,结束了?” 难怪夫人说要在外过夜,原来是被人跟踪了。 “结束了。”秦鹿道:“吓着了?” 胡言好一顿大喘气,“那一通狼嚎,吓得我都没敢喘气。” “大概率是祁州府那边派来的。”韩镜敛眉看着火堆,遮住眼底的狠辣。 “不碍事。”秦鹿捏了捏儿子滑嫩的小脸,“咱们这次走一趟祁州府,把麻烦处理掉。” 韩镜:“可能会给他招来麻烦。” “只是小麻烦。”第三任郡王妃走马上任,宁凤章会有几年好日子过的。 到时那小子年龄渐大,地位只会更稳固。 她突然“啊”了一声,“不杀他们就好了。” “为何?”韩镜不解。 “每一条生命都值得尊重,哪怕他们要对我痛下杀手,我也应该用博爱的心来宽恕他们,比如打断他们的腿,小惩大诫。” 还没睡着的胡言脸色瞬间惨白。 “夫人,您是想让他们活活被狼群给咬死呀。” 秦鹿:“……” 特么的,这兔崽子话太多了。 第69章 您在逗我? 冯婉喻加入到队伍中来,秦鹿隔三差五的会露宿野外。 趁着这个时间,教她一些做饭的方法,这样回到家后,就不需要她整日下厨了。 这小丫头在厨艺方面颇有天赋,学的很快。 作为家中的下人,再加上年龄相仿,胡言倒是和冯婉喻聊得起来。 只是胡言可没打算娶了这位,到底是杀过人的,而且还帮她处理过尸体,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就算对方长得的确好看,也只能敬而远之。 沿途又走过两座府城,绕过众多的村落,一行人抵达颍川府。 颍川府地势险峻,多山多盆地,地势高低错落,起伏绵延。 虽说古代的自然环境更具优势,然颍川府则是其中的佼佼者。 关键这里有食铁兽。 比起安庆府,颍川府因地势原因,相比较其他的州府人烟相对稀少,再加上地理位置特殊,行路异常艰难。 不过这并不妨碍颍川府的风物多且佳,而颍川出美人在大盛也颇负盛名。 但是,也因为其地理位置,出入困难,再加上颍川府盘踞着顶级氏族周氏,当地百姓多为其佃农,盘剥极甚,很多受不了被压榨的百姓干脆逃离家中,钻到深山密林中做起了匪寇,惹得颍川府盗寇横行,出行的安全性极低。 周氏嫡支一脉早已迁居京都两百年,宗族却留在此处。 古代宗族意识极重,哪怕是嫡出一脉,面对着族里的族老也得礼让三分。 有京都周氏撑腰,颍川知府对周氏一族的所作所为也采取纵容姿态。 世家大族盘踞的地方知府不好做,不过能在这种地方做知府,背后都有靠山。 颍川知府的妻子,便出自周氏,乃周氏一族的嫡女。 客栈内,秦鹿站在房间窗前,看着外面人流如织的热闹景象。 单说府城,比起安庆府都要胜出几分,街上多是男子以及成婚后上了年纪的女子,年轻女子和新妇几乎见不到。 在临近颍州府时,韩镜说什么都要让母亲戴上幕离,生怕自家亲娘的好相貌被人窥伺了去。 “娘无事莫要出门,出门也得戴上幕离,我听闻周氏盘踞颍州府近五百年,且知府都是周家的女婿,周家人在此地横行乡里,无人敢惹。” 韩镜别看年纪小,可是却为亲娘操碎了心。 哪怕冯婉喻看着比母亲都好好看些,可在韩镜心里,母亲才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事实上母亲的相貌着实不差,只是离开韩家后这一年,还未养到时处。 韩镜的相貌肖似母亲,成年后难掩清隽面容,任是上了年纪,也是个好看的老头。 就算世家大族的公子们还要点脸面,那些狗腿子却最是狗仗人势。 曾经他府里的管事儿子,就没少调戏良家女子,甚至都强纳了两房小妾。 心性已定,很难改变。 为了母亲,他愿意装一辈子。 秦鹿最是喜欢揉捏儿子的小脸,“知道了,我的好大儿。” 韩镜不悦的皱眉,就她这态度,压根不像个知道的样子。 可愁死他了。 知道母亲厉害,可强龙不压地头蛇,她真的不是逗他玩呢? ** 在房中用过晚膳,外面的人已然不多了。 看着三两出没的街道,明明就是中心街,未免散的也太早了。 远处倒是有一处明亮之所,想也知道是什么地方。 秦鹿对青楼娼所可不感兴趣。 女扮男装混迹青楼什么的,还是算了。 “你们暂且住在客栈中,别跟着我出门了。” 秦鹿想去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走走,古代密林中多有虎豹豺狼,带着他们只会拖后腿。 韩镜倒是想反对,最终却保持了沉默。 “娘出门在外可要当心。” “放心吧。”秦鹿点头保证。 次日清晨,秦鹿跨马在城门刚开启的时候,离开了府城。 韩镜趴在窗户上,眼巴巴的看着人消失在远处。 “胡管家,咱们这段时间别出门。”韩镜交代一声。 胡言点头应下,不出去也好,整日待在客栈里吃了睡睡了吃,权当偷懒放松了。 秦鹿顺着一条路策马狂奔,路过行人会停下问路。 她不相信在华夏境内会没有本土辣椒的存在。 美洲有,越南有,印度有,作为地大物博的华夏,没道理寻不到。 难道辣椒这东西还是个只喜欢国外的泥土精华,专门避开华夏这片肥沃土壤生长不成? 此次寻找,几乎没有特定方向,她骑着奔雷缓慢前行,遇到林子会停下去里边探索一番,除了辣椒或许还能找到别的未经驯化的植株带回去培育。 白天在林中穿梭探寻,晚上则会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息。 古代的虎狼极多,几乎是片林子都有其活动轨迹,到了夜晚更是虎啸狼嚎的,让人打心底里瘆得慌。 距离林子近的村落几乎都是用土墙围住,否则的话虎狼会直接跑到村中,猎捕家畜,甚至是伤人。 秦鹿遇到后多会将其赶走,实在没办法就只能骑马躲开,非必要不会将其打伤。 在动物的世界里,受伤就意味着死亡。 “奔雷,出事了?”听到奔雷的嘶鸣,秦鹿从帐篷里出来,上前抚摸着它的鬃毛安抚。 奔雷此时情绪不稳,马蹄原地踩踏,很是不安。 秦鹿四周打量着,隐约听到一阵阵虎啸,还伴随着一群低吼之声。 “你且自己当心,我去看看。” 拍了拍奔雷的脑袋,秦鹿身若飞羽,向喧杂之处飞身远去。 不多时,她停在一颗大树上,见远处十几头狼正在围猎一头老虎。 而在老虎身后,还有一窝四头没断奶的小家伙。 再看老虎的外形特征,应该是一头哺乳期的母虎。 老虎的哺乳期是半年左右,小虎崽具体几个月,没有就近观察无法得知。 不过看母虎独自对付十几只狼群,身边并没有公虎的保护,或许是去巡视自己的领地了。 秦鹿坐在树上,并没有插手。 这是属于自然界动物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她插手是要遭天谴的。 不过可不要小瞧了母老虎的战斗力,尤其还是哺乳期的母老虎,那更是连公虎都得绷紧一身皮。 只这极短的三两分钟,就有两头狼被母老虎给咬死。 若不是身后还有四个小家伙,母老虎还不至于被如此掣肘,狼群的伤亡恐怕会更重。 四只小家伙躲在母亲身后哇哇的叫着,或许是在给母亲加油打气。 狼群是协同作战的族群,即便如此,非必要情况下它们也不敢招惹一只老虎。 老虎本身就是独居动物,领地意识极强,非交配季节,哪怕是一公一母都极少共处。 不过有了幼崽后,公虎会不定时的回来看看自己的老婆孩子,顺便会帮老婆赶走领地内的敌人还有雄性,占有欲还挺强的。 当然大部分时间公虎都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以及捕猎。 秦鹿不担心母老虎,在哺乳期间,母老虎的神经极度敏感,但凡是它认为能够威胁到自己幼崽的情况下,宁肯错杀绝不放过。 而作为猫科动物的老虎,不论是敏捷度和力量都超过了狼,其体型甚至是狼的四分之一还要多,再加上厚实的皮毛,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这只母老虎大概率受伤了。 战斗持续了十几分钟,母老虎的喘息很明显粗重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狼群通常情况下,遇到老虎只会远远的躲开,基本不会出现在老虎的领地。 如果说母老虎受了伤,狼群才“铤而走险”,倒是能说得过去。 眼瞧着两头狼咬住母老虎的皮毛不肯松口,而另外三五只也撒腿狂奔而来,还有两只绕到后边准备偷袭小虎崽。 虎妈妈激怒之下,用力的甩动着壮硕的身体,两只狼直接被摔飞出去,发出一阵凄惨的哀嚎声。 眼看一只小虎崽被狼叼着准备撤离,虎妈妈几乎交出了闪现,出现在那只狼面前,一巴掌拍在狼的腰身上,小老虎从狼口中脱离,而那只狼当场死亡。 场面在混乱之际,远处一阵响彻丛林的虎啸骤起,余下的几只狼几乎不带犹豫的,直接撒开腿落荒而逃。 几个呼吸间,逃走的狼群方向好似被干了什么,嚎叫声杂乱渗人,不多时归于寂静。 “窸窸窣窣——” 一只斑斓猛虎嘴里叼着一头狼霸气而来,走近后,随后将那只狼扔到母老虎面前,温存的舔食者对方的伤口。 几只小虎崽哇哇的在旁边叫着,踉跄绕着父母身边打转,很是温馨。 秦鹿没有继续观望,飞身飘落下来。 她需要对这只老虎进行救治。 狼群之所以敢来猎杀这只母老虎,只能说明这只母老虎伤的不轻。 而动物受伤可不是小事。 可惜她刚一出现,就被雄虎给盯上了,张开嘴一声怒吼,似乎在警告她,若是再敢靠近就咬死她。 秦鹿将随身带的药草取出来,“你老婆受伤了,不治疗会死掉。” 对面可是一只猛虎,物种不同,怎么可能听得懂。 但是动物的直觉似乎比人类都要精准,它敏锐的察觉到眼前的人类不好招惹。 即便如此,为了老婆孩子,雄虎也没有让步。 秦鹿走上前,在对方扑过来的时候,直接将其背摔出去,随即制住。 将一把草药塞到老虎的嘴里,道:“草药,给你婆娘治疗一下。” 一巴掌拍在雄虎的脑门上,不会伤到它,却多少让他七荤八素。 走到母老虎身边,一根绳子犹如活物一般,三五下将那母老虎困住。 母老虎近乎绝望的倒地,却仍旧冲着秦鹿嚎叫不止。 身边四只小虎崽哇哇叫个不停,场面一度嘈杂刺耳。 受伤的老虎脾气会极其暴躁,攻击性极强。 若非秦鹿武功奇高,别说是跑来密林了,连出远门都别想。 且老虎的智商很高,一旦老虎尝到了人类的味道,它们便会将这种行动迟缓却战力低下的物种列为食谱,并且还会将这种“食谱”教授给自己的后代。 古代的虎患频发,皆是如此。 将自己配置的药涂抹到它的伤口处,另外它的一条后腿被咬伤,如果不处理难保不会断掉。 忙碌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躺在地上的母老虎大概是察觉到这个人类正在为它治疗,逐渐安静了下来。 仔细的用雪白的绷带将后腿给它包扎好,秦鹿解开了捆缚的绳索,一家六口聚在一起,大的给小的舔毛。 不得不说,这几只小家伙真的特别可爱,虎头虎脑的,让人想rua。 为了避免自己的味道沾染到小虎崽的身上,秦鹿忍着没有碰它们。 其他的草药,老虎有自己的寻找方法,秦鹿也没给它们留。 起身准备离开,却被雄虎吼了一声。 却见这大家伙张嘴叼着一头狼,走到秦鹿不远处放下,并用大脑袋拱了拱。 意思很明显。 秦鹿是绝对不吃野味的,她怕得病。 “不用了,你们留着自己吃吧,我走了。” 眼瞧着秦鹿身轻如燕飞离此处,一阵虎啸响彻山林,夜色中惊起无数飞鸟。 第70章 老鼠进了米缸 回到河边的帐篷处,秦鹿见到了好笑的一幕。 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原本在小河边的奔雷,此时整个身子都钻到了帐篷里。 原本帐篷的高度有限,容量也不大,哪里能装的下它庞大的身躯。 大概是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奔雷在帐篷内疯狂转动,本来好好的帐篷现在是完全不能用了。 好在时值夏季,哪怕是睡在外边也不会冷。 可架不住密林河边的蚊子多呀,且各个都是超大的黑蚊子。 睡在露天环境下,纯粹就是找死。 将奔雷从里面解放出来,这家伙打着响鼻,甩着马尾,丝毫不知道自己闯祸了。 秦鹿干脆不睡了,拆开帐篷,拉到河边清洗干净,床单被单也没落下。 奔雷就站在两三米外,低着头美滋滋的喝水。 “下次再敢胡闹,看我怎么收拾你。” 奔雷:“……” 但凡是会说话,奔雷恐怕能哭死。 它驮着女主人在密林中奔波容易嘛,大晚上的女主人在帐篷内睡得舒服,它却得在外面听一宿的虎狼嚎叫。 它可是一匹马,对虎狼来说就是食物。 都如此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女主人居然还不满意。 就不带这么欺负马的。 一夜没睡,秦鹿翻身上了马背,懒洋洋的趴着,任凭奔雷去哪里都可以。 颠簸间,迷糊了近一个时辰才算恢复了点精气神。 在密林中转悠了快半月了,很多地方走遍,或许是观察的不够仔细,并未发现辣椒的影子。 ** 秦鹿在外东奔西走,韩镜这边却出了事。 前几日因周家的一位小姐偷溜出府,周家的管事和官府中人,带着衙役在府城各处大肆找寻,就连他们下榻的客栈都没放过。 相貌艳丽的冯婉喻便被周家的管事看重,直接带回了府中。 韩镜和胡言虽说跟着秦鹿学过半年的武功,却也只是三脚猫,如何都打不过对方。 且韩镜还是个善于心计隐忍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得不偿失。 他知晓冯婉喻被周家的人带走,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却仍旧留在客栈等候。 救肯定是要救的,但是前提不能把自己折进去。 “小公子,我们就这么等着?”胡言道。 韩镜捧着一本书,头也不抬,“不然呢?” 胡言也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一个女子若是婚前失贞,恐怕是没有活路的。 之后哪怕是将人带回来,也于事无补。 “别担心,我着人去处理了。”韩镜翻过一页书,“只要母亲在半月内归来,还是能全须全尾的救下婉娘的。” “小公子做什么了?”胡言好奇问道。 “没什么,只是花了一笔钱收买了周家的人。”韩镜说的轻松写意。 点了点桌子,胡言领悟,上前给他倒了杯温水。 “婉娘相貌出众,周家的下人是不敢私藏的,我让对方帮着游说,先留下婉娘教导一番再做去处。婉娘是个聪明的,定能领会我的用意。”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须得母亲回来,亲自把人救出来。” 若此次搜查客栈,周家管事没有带着官府中人,或许对方会偷偷的把冯婉喻留下。 可她的相貌着实不俗,府衙官差不少人都看到了,除非隐藏的极好,如若日后被周家的公子哥知晓,甚至惦记上了冯婉喻,那么这个管家也就做到头了。 留下她有可能坏事,但是送给府内的公子,赏赐必然少不了。 韩镜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花出去的银子,日后肯定得让冯婉喻补回来,否则既得罪了周家,还损失了银子,没这道理。 胡言只觉得邪门。 别人卖身每月都有月钱拿,怎么到了秦家,反而都欠着主家的债。 自己是,冯婉喻亦是如此。 “小公子花了多少银钱?” “三十两。”韩镜漫不经心的给出一个数字。 胡言心疼的滴血,他作为管家,每月只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小公子这一慷慨,直接给出去他近三年的酬劳。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寻常人家的女儿家生的那般好看,大多红颜薄命。” 胡言在旁边坐下,把玩着眼前的茶碗。 “倒是宫里那位宸贵妃,以民女之身,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属实传奇。” 韩镜没见过那位宸贵妃,他曾经进入朝堂后这位宸贵妃就已经过世了,据说皇帝还将其居住的宫殿彻底空置下来,年年忌日都会去住上三日,聊表思念。 后来那位宸贵妃的儿子也不知道被谁害死了,皇帝为此龙颜震怒,以血腥手段清洗后宫,近百位妃嫔,其中有七成都被打入冷宫,就连皇后也被废掉,原因是监管后宫失责。 这个皇子死后,皇帝的身体日渐虚弱,而未免皇权旁落,他开始大肆搜集儿子的错处,杀的杀贬的贬,只剩下三两个年龄小的皇子在夹缝中生存。 那些年,整个皇宫可谓风声鹤唳。 后来,韩镜联合岳家,扶持了九皇子登基,自此开始了他近三十年的摄政权臣生涯。 想到这里,韩镜敛眉,遮住眼底的野心,心态缓缓平稳下来。 “据说是一位新妇。”韩镜露出讥笑,“当初皇帝微服私访,偶遇一户农家嫁娶,他觉得新鲜,便去凑了个热闹。之后看到新娘子的容貌惊为天人,当晚新郎官死在新房门前,而新娘子也消失不见。” 胡言眸色带着八卦,“小公子如何知晓?” 韩镜淡淡瞥了对方一眼,“说的好像你没听说过一般,市面上多少话本子都隐晦的说出来了。” “这些都是假的。”胡言声音低了三分,“宸贵妃娘家居于清水寺山脚,陛下早些年陪着太后去清水寺礼佛,数次途径对方居所。那女子相貌不算绝艳,却入了陛下的眼,在她及笄那年,被陛下带回宫中,自此宠爱至今。” “你是从何处得知的?”韩镜问道。 “我也是听人说的,有鼻子有眼,但是可信度很高。”胡言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 韩镜懒理他,身子向后倒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看书。 事实上这两种说法都是假的。 那宸贵妃真正的出身,的确是个成婚不久的新妇。 只是宸贵妃的前夫没死,而是拿到了一大笔钱,直接带着家人离开了大盛。 皇帝看上了他的妻子,对方直接用妻子换了一大笔钱。 宸贵妃可怜吗? 并不! 这三个人里,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在哪之前,宸贵妃就已经与皇帝暗通款曲,有了勾连。 只是不管丧夫还是私奔都难听,卖妻求荣反倒是对宸贵妃伤害最小,骂名只会是她的前夫担着。 而前夫拿到了一大笔钱,一个妻子算得了什么。 所以,三方谁都不吃亏。 此事在皇帝死后,曾经的内监总管告知他的。 宸贵妃是个聪明的女人,否则也不会将皇帝勾的只宠幸她一人,为她虚置后宫。 ** “奔雷,找到了。” 秦鹿在一处溪流不远处的地方,看到了簇拥在一起,大约二三十支的辣椒丛。 此时花苞开了不少,还有些半开半包,含羞带怯。 眼前的辣椒丛茎秆直立,分叉较多,花苞开的很密集,一簇簇的聚集在一起,六瓣白花显得很是娇弱可爱。 这期间秦鹿还找到了野花椒和野葡萄等苗,各种累分别挖了十几株。 辣椒苗秦鹿没打算全部挖走,她小心翼翼的以竹片挖去了十几株,余下的用土重新培好。 一切都整理好,她翻身上马,轻夹马腹后,离开密林。 沿途她时不时的停下来,采摘一些野生的菌菇,回去熬汤清炒最是美味不过了。 折腾了二十多日,秦鹿风尘仆仆的返回颍州府。 刚回到客栈,秦鹿就被韩镜叫住了。 “娘,婉娘被人抓走了。” 秦鹿闻言,烦躁的皱眉,“谁呀?” “周家的人。”韩镜简单和她说了一下,“怎么办?” “能怎么办,把人救回来呀。”不管以前如何,至少现在冯婉喻是她的人。 敢动她的人,别说只是个世家,就算是皇宫乃至天牢,她也照闯不误。 “我去洗个澡,晚上再说。” 招呼店伙计送来一桶热水,时隔几日,终于卸下了满身的疲惫。 之前她都是在密林溪流中简单的清洗一番,好在天气够热,否则这一趟下来,全身都得散发出酸臭的味道。 晚饭用两张饼和一碗炖菜解决,秦鹿没打算在此地停留太久。 “收拾收拾,咱们今晚趁着城门关闭前离开。”她随意穿了一件灰色的男装,将一头长发包扎在头巾里,脸上还蒙了一块布,“马车内是我寻到的苗株,路上照看着些,你们稍后赶着马车去城外的五里亭等着。” 两人可不会说什么非得陪着秦鹿去冒险,拖后腿那都是蠢货才会干的事儿。 夜幕降临,胡言带着韩镜离开客栈,驱马向城外去了。 秦鹿这边避开人群,犹如青烟,在绵延的屋顶上飞纵。 周家不难找,府城里占地面积最大,在夜色中最亮堂的宅邸就是,站在高处俯瞰,一目了然。 按照韩镜给的大体方位,他来到周家前院的东南角位置。 这里住的都是府中的下人。 冯婉瑜就被周家管事圈禁在这边的院落里,由他的老母亲看着。 刚来到这边,冯婉瑜几乎绝望了。 脱狼窝没多久,却再进虎穴。 她也知道公子与胡管家无法救她出去,只偌大的宅子,轻易将她塞到哪个屋里,想寻到犹如大海捞针。 况且周家还是当地的名门,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权柄滔滔,她只是一个小门小户的下人,如何能惹得起这煊赫门阀。 就在她想自我了断之时,有人偷偷告诉她,让她见机行事。 而原本想强迫他的周管家却突然收手,并差遣了一个教养嬷嬷来教她规矩。 对方说调教好了会送到公子院内,冯婉瑜心内有了成算。 相比较起秦家,周家的确奢华的过分。 只是下人居住的地方,就比她的家大了几十倍。 里面分成了众多的小院落,她在里面寻找到了位置最好的屋子,果然在里面看到了冯婉瑜。 曲指弹射出一颗黄豆,里面正拿着戒尺满脸冷肃的婆子应声倒地。 冯婉瑜:“……” 秦鹿推门入内,冯婉瑜看到她,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哭什么。”秦鹿轻笑,“这不是来救你了嘛。” 她小跑上前,“夫人,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舍弃你了?”秦鹿打量着屋子,果然是世家大族,一个管事的院落,居然能看到不少的值钱货。 她啧啧弹舌道:“咱们可不能就这么轻易走了,没点赔偿怎么行。” 第71章 一夜暴富 冯婉瑜:“……” 几个意思呀? 秦鹿找了个软塌坐下,瞧见冯婉瑜紧张的样子,笑道:“别杵在那里了,坐着。” 她哪里坐得住呀,走到秦鹿面前,道:“夫人,咱们快走吧。” “走什么呀,你出事,韩镜那小子可是花了三十两买通了周家的一个下人,才暂且保下了你,那笔钱咱们可不能白花。” 三十两,足够他们一家两年的生活费了,这可不是小数目。 放到现代社会,按照秦鹿一家的生活标准,大概至少六七十万块钱。 购买力不同,物价行情也不一样。 这么一大笔钱才买通了周家的一个家丁,可见这周家有多富庶。 抢了她的人,还得让她拿钱买个好,疯了不成? 冯婉瑜人生中第一看到如此嚣张的人,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婉娘,你现在是谁的人?”秦鹿问道。 冯婉瑜站在旁边,眨眨美眸,“自然是夫人您的。” “是了!”秦鹿坐姿豪放,没有半分女子端庄,“你是我的人,那三十两也是我的,抢人不说,连我的银子都不放过,这口恶气我可咽不下去。” “若非韩镜那小子有些脑子,舍了银子保住你,你现在连清白都要毁在那管事手中。被如此对待,心中就不气?” 冯婉瑜神情暗下,“如何能不气,可这周家富贵,族中高官无数,我们如何斗得过。” 这些日子,教养嬷嬷对着自己的嘴脸,她怎能忘记。 告诫她要安分,不妥协就只有死路一条,也不要想着出逃,周家在前朝后宫都有人,一声令下,她得死,身边的人也活不了。 只是一个管事的宅子就如此富贵,可想而知主家该是如何的财势滔天。 “只是教训个管家罢了,又不去招惹上边,放宽心。”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秦鹿起身上前,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出去,一个人模人样的男子阔步而来。 “桂嬷嬷,今儿调教的如何了?” 房门推开,周才一眼看到趴在地上的婆子,脸色疑惑间,一道人影闪过,纤细的食指在他颈前点了下去。 周才张开嘴:“……” 惊愕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话来。 冯婉瑜上前,看到周管家捂着喉结处,瞪大眼一脸惊恐。 “夫人,他这是怎么了?” 秦鹿捻动手指,道:“我点了他的哑穴,免得他大喊大叫惊了旁人。” 随后捏着对方的后颈皮,笑的分外纯良,“就是你把我的人抢来周府的?” 周才感觉自己的命运被对方掌控,愤怒且惊惧。 眼神故作凶狠的看向她。 下一刻,剧痛从后颈传来,这家伙疼的全身冒汗,直接瘫软在地。 “我也不杀你,但是你得付出些代价,总不能让我的人白担了惊吓。” 蹲下身,拍拍他的脑袋,“这些年,存了不少钱吧?都拿出来,我放你一马。” 钱财可是周才的命根子,不然谁愿意做伺候人的活儿,朝不保夕的。 这女人想要他的钱,做梦。 然就在此时,随着一道细微的声响,周才瞬间疼的全身发抖。 “卸掉你一条手臂。”秦鹿笑吟吟的模样犹如恶鬼,“我不着急,但是这条手臂如果在一个时辰内接不上,这辈子可就彻底废了。” “我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再不答应,就把你两条腿都卸掉。继续顽固下去,你这条命就别要了。” 冯婉瑜撇开头,多少觉得夫人的手段有些狠辣,但心里是痛快的。 只要不把这手段用到自己身上,似乎怎么都好。 看来她也不是个心善之人呐。 就在犹豫不决间,秦鹿站起身,抬脚落在了他的膝盖上。 随着力量的下压,痛感不断蔓延。 周才还真不会为了钱财丢了命,忙拱手叨扰。 “早点认清现实,你的胳膊也不会断。”秦鹿赞赏的一把将人拎起来,“走了,取钱,钱少了你也得掂量掂量。” 周才带着人来到自己屋子,从衣柜下边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木匣子。 打开来看了一眼,都是十两一个的银锭子。 冯婉瑜道:“夫人,这里面是四百两。” 秦鹿将匣子塞到她手里,翘着二郎腿道:“继续,绝对不止这些。” 见对方眼珠子转个不停,秦鹿抓起一枚银锭,手掌唯一用力,好看的银元宝直接变成了一个银疙瘩。 “我说了,继续。”她面色微冷,“再敢隐瞒,我要你的命。” 周才:“……” 娘哎,他这是从哪里招惹到了这么个煞神。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会见色眼开,把这臭娘们抢回来了。 自己没享用到不说,还要折了自己这么多年存下的老本。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周才是真的不敢心存侥幸,除非能让眼前的女人满意,他的脑袋可不敢和银锭子比谁更硬。 不多时,秦鹿眼前有多出了一些金银和票据。 其中冯婉瑜给算了算,银子大概有四五十两,金子都有近百两,银票更是多达七万多两。 “你是府里的大管家?”秦鹿抖了抖银票。 周才摇头,他只是周氏一族其中一脉的管家,只有周家现任族长身边的,才是一族的总管。 秦鹿轻笑,眉目温润的样子很是愉悦,“真不愧是世家。” 将所有的金银和票据着冯婉瑜收起来,她起身往外走。 “走了。” 冯婉瑜捧着沉甸甸的匣子跟在后边,两人谁都没看周才。 这家伙见两人离开,顿时急了,忙不迭的跟在后边,一只手臂耷拉着好不可怜。 这些因子可是几十年的辛苦钱,还有暗中勒索的府城诸多店铺才存下的。 现在就这么便宜了别人,他心都要疼死了。 站在院中,秦鹿回头看着他,“两个时辰就能自动解开,手臂你自己想办法。日后长点眼,别看到漂亮姑娘就犯浑,日后再被我碰到,保管打的你魂飞魄散。” 上前圈住冯婉瑜纤细的腰身,在周才颤巍巍的眼神中,飘然飞走。 人不见了,就在他眼前那么一晃就消失了。 周才愣了许久,这才忙不迭的去找府医。 ** 夜风轻柔,冯婉瑜被秦鹿抱着,偶尔借助建筑的力道不断向城外的方向飞去。 她从未想过从高空俯瞰的夏季夜晚会如此的让人着迷。 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被灌了一腔的风。 “夫人,您怎么会飞?” “这是轻功。”秦鹿再次纠正,“没听说过吧?” “嗯!”冯婉瑜目视远处的夜景,“既然夫人有如此本事,何须骑马。” 秦鹿叹息一声,“姑娘,靠轻功出行会累的。” 两人趁着夜色离开颍川府,在城外五里亭和两个孩子汇合。 冯婉瑜一时半会缓不过气,却把怀里抱着的木匣子交给胡言。 “这是何物?”胡言打开匣子,借着马车上高挂的灯笼,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哪里来的?” “周府的管家给的。”秦鹿将儿子塞到马车里,“上路了。” 奔雷这边打着响鼻,踏出蹄子,很快马车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中。 胡言牵着马缰,目视前方,“夫人,咱们回家?” “回什么家呀,绕路祁州府。”她可没忘记那郡王妃派杀手来杀他们。 自己有武功反杀了对方,若是没有呢? 动辄都派人追杀,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的臭娘们,不配有活着的权利。 自以为身份高贵,把人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人渣都不如。 周才没敢将自己的事情告知主家。 想到那样厉害的人物是被他给招惹来的,且不知对方的身份底细,倒霉的只会是他。 周家的主子可不是好伺候的。 好在之前没有实现告知公子,不然现在美人跑了,他的脑袋恐怕就挂不住了。 周才和桂嬷嬷在周家待了很多年,对于如何保全性命,心如明镜。 随便一句“人自戕了”就能解决。 主子们还不会对一个抢来的女人上心。 这个闷亏,咽不下去也得咽。 韩镜这边,轻点了一下掠来的银两,折合七万七千多两,有了这笔钱,足以过上奢靡的生活了。 “娘打算用这些银子做什么?” 秦鹿倒是想建宅子,可惜没找到喜欢的地方。 “目前还不知道,先放着吧,日后再说。”她看了儿子一眼,“你呢?有想做的事?” “不如先给我二百两?”韩镜打着商量的语气,当然给不给都行。 秦鹿却不在意,“想要就自己拿,让胡言做好账目,吃喝嫖赌,只要不是嫖赌,其他的随你。” 另外俩人保持沉默。 应该习惯夫人的奇怪想法了不是吗? 放眼天下,哪家的父母能允许子女接触到家中的钱财的,想花钱都得从爹娘手里要。 秦夫人倒是不拘一格,丝毫不会藏着掖着,小公子想要钱,甚至都不需要请示。 “娘去祁州府也是拿钱的?”韩镜好奇了。 秦鹿笑道:“不是。” 那些钱日后都是宁凤章的,到底算是相处了一段时间的晚辈,而且她还是很喜欢那个小孩子的,不至于为了点钱去欺负一个小孩子。 ** 从颍川府到祁州府,大约有近七百里,乘马车赶路,快些至多三日便可抵达,慢点的五日也就到了。 路上她需要勾勒地图,所以耽误了些,折腾了快十日。 这天下午,一辆朴素的马车出现在陈府门前,相貌中正的少年上前叩开了陈府的大门。 府门从里边打开,出来一人。 “找谁?” 少年拱手道:“主家姓秦,特来拜会陈景卓陈公子。” 男人看了眼马车,“稍候。” 前后一盏茶的时间,陈府的大门再次打开,陈景卓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熟悉的马车,陈景卓笑道:“秦夫人大驾光临,怎不让人提前来信告知,我好差人去迎接。” 秦鹿摆摆手,“顺路过来看看,待两日就走。” 陈景卓这边招呼人入内,秦鹿指着头顶的匾额道:“倒是规矩。” “秦夫人说笑了,王府是亲王一级用的,府乃郡王公侯所用,文武百官的大门匾额只能用宅,否则便是僭越。平日里口中说说抬举一下倒是无妨,却断然不能挂出来的。” “若以官职为匾额,也是以府为准。” 一路将人请到书房中,着小厮送来温茶。 “秦夫人这是游山玩水?” “是啊。”她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之前去了好几座府城,这次顺路过来看看祁州府的景象,过两日便要返家了。” “如此倒是不错,祁州府外有宝山寺,还有一处荷塘,如今时值夏季,菡萏已然开始盛放,可以去走走。” 秦鹿点头,这倒是可以去转转。 “我此行就别让你夫人出面了。” “这是为何?”陈景卓不解,人都来了,他肯定是尽尽地主之谊的。 自己身为男子,不便和秦夫人走的太近,就只能让夫人出面。 秦鹿道:“我不喜欢聊诗词歌赋,也不喜欢针织女红,只想随意一些。让你夫人出面,难免我还得顾忌着她的心情,没话找话,不痛快。” 陈景卓失笑,“既然秦夫人这般说了,我也懂得分寸,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在府中休息,我让夫人给几位准备居所。” 第72章 你的报应来了 陈景卓的妻子是一个典型的大家闺秀,走路都是小碎步,笑容堪称标准,行动时发间的步摇可谓纹丝不动,规矩到让秦鹿咋舌。 至少她在华阳县是没见到这样标准的大家闺秀。 电视剧的话倒是有,只是隔着荧幕没有真实感。 “秦夫人。”听听,连说话时都温柔的让人全身酥麻。 “陈夫人有礼。”秦鹿不讨厌古代的大家闺秀,相反还很喜欢,但是她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不自在。 她不喜欢端正的坐姿,属于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性子,也不喜欢聊家长里短各种八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只是消遣,聊得多了就没意思了。 她也可以做到端庄优雅,贵气十足,却觉得无聊。 在对方的带领下,秦鹿一行人被安排在了一处叫做“蒹葭苑”的院子。 站在精美的庭院中,打量着四周的布局,笑道:“这院子给我们住合适吗?” 陈夫人带人入内,“这里本身就是客院,名字是已故太夫人取的,院中一应物什齐全,若是还需要什么,秦夫人只管让人去告知于我。这是蒹葭苑的大丫头彩玉。” 人家都这么说了,秦鹿自然没意见。 她也没什么好送的,让胡言取来一块肥皂。 “送给夫人了。”肥皂是乳白色的,秦鹿亲手制作的蚕丝蛋白皂,她自己留着洗脸的。 陈夫人双手接过,含笑道谢。 “以往的那些香皂也不差,这份是做来专门洁面的。”是顶配版。 双方寒暄两句,陈夫人带着人告辞离开。 院子不大,五间正房和两间厢房,胜在布局用心,住着舒服。 秦鹿睡觉不喜欢在身边留人,冯婉瑜被安排在厢房中休息。 胡言则跟着韩镜住在左厅,秦鹿自己住右厅。 晚饭是陈景卓夫妇陪着的,这次胡言和冯婉瑜则是单独被安排在其他地方用饭。 ** “那位秦夫人真令人羡慕。”入夜,陈景卓携妻子准备就寝,陈夫人语带感叹道。 陈景卓则捏了捏她的柔荑,“为何?” “能带着家眷出门饱览山水美景,还能以自身的本事赚钱养家,不惧世俗眼光,当属女中豪杰。” 她的一生似乎看到头了。 从出生就待在府中,及笄前出门的次数不超五指之数,举目见都是巴掌大的那片天。 后来出嫁来到陈家,自此开始相夫教子,与其他的夫人们你来我往,都是些内宅之事,想要如同秦夫人那般策马游玩,这辈子是不可能的。 她自小所接收到的礼教牢牢地束缚住了她,容不得她放肆。 羡慕却不能做,只是细细想来都有种罪恶感。 “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出去走走。”现在肯定不能够的,妻子现在怀着身孕呢。 陈夫人心内高兴,却不敢表现的太露骨,含蓄的点了点头。 两人之后宽衣歇下,室内的灯烛随即熄灭。 蒹葭苑,冯婉瑜已经去休息了。 主子未睡她却先躺下,刚开始她还觉得太过大胆。 不过胡言告诉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不需要整日在夫人面前打转。 那样非但不会被夸赞,反而还会让夫人觉得心烦。 而日后她的工作就是打理着家中的厨房,做四个人的饭菜。 韩镜和胡言蹲在门口揉搓各自的衣服,这一年来,小少爷都习惯了。 在力所能及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心里再不情愿,也不想反驳母亲的话。 想要做大事,就得把小事做好。 洗衣服这都不叫事儿。 韩镜瞧见在灯下看银票的母亲,道:“娘今晚出去吗?” “半夜再去。”秦鹿抖了抖手里的银票,“这东西去哪里兑换?” 大盛朝可没有银号钱庄的存在,银票非纸制,而是铜牌,被打的很薄很薄,甩一甩甚至都打颤,比目前通用的糙纸厚薄相差无几。 胡言道:“每座府城都有兑银所,是由各地州府管辖的,只认票据不认人,不过去换银时,对方会克扣一笔。” “寻常人没有那么多储蓄,自然和兑银所打不上交到,多是一些富商出入。” 秦鹿翻看着银票,“近八万两银子,咱们的马车放不下吧?” “……”门口的俩人好一会没开口说话。 韩镜道:“娘想都取出来?” “胡言方才不是说了?去取银子时,对方会克扣一笔。”没有利息就算了,居然还得倒找钱,她不接受,“不如让陈景卓帮忙取出来,咱们一块带回家。” 他的亲妹妹是知府二儿媳,他这个大舅哥去取钱,总不能还克扣吧? 秦鹿倒是不怀疑那管家的能力,好歹是周府的管家,知府是周家的女婿,他哪里敢扣下周家的钱。 “按目前最大的五十两银锭,一口银箱可以装下四万两银子,倒是能带走。” 胡言对这个很了解。 “那就是了。”秦鹿扔下银票,“明儿让陈景卓帮忙都取出来,咱们一块带走。” 秦鹿发话,他们自然得听着。 只是俩人已经开始心疼奔雷了。 “回去就不走陆路了,直接租用陈家的船,走水路。” 听到秦鹿的话,韩镜和胡言收起了对奔雷的怜悯。 在马厩中吃夜草的奔雷:“……” ** 临近半夜,陈家大宅早已安静下来,只剩下虫鸣和夜行性鸟类的叫声。 秦鹿换上深色衣服,束发蒙面,悄无声息的走出寝室。 “……” 刚来到正堂,一眼看到在正堂门口的小身影。 “不睡觉你在这里喂蚊子?”秦鹿上前揪住后领将人提起来。 韩镜困顿的揉了揉眼睛,“我等娘回来。” “那也别蹲在外边,老娘把你养得白白嫩嫩的,是让你给蚊子加餐的?”在儿子脑袋上敲了一下,“回房等着。” “好,娘一定要当心,郡王府可不是好闯的。” 秦鹿看着头顶的明月,“怎么,龙潭虎穴还是机关重重?” “……”胡言叹息一声,“娘,严肃起来,你说的这些都没有,但护卫很多。” “好啦!”秦鹿怜爱的揉搓着儿子的小脸,捧起来亲了一口,“走了。” 摸着自己嫩呼呼的脸,韩镜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亲娘,一顿唉声叹气,返回房中。 不害臊! 进屋惊动了胡言。 “胡管家,我娘知道郡王府在哪里吗?” 韩镜后知后觉。 “肯定是知道的,不然在夫人出门的时候就该想起来了。”胡言觉得小少爷这就是杞人忧天。 不对呀…… 他“嗖”的坐起身,“小公子,夫人这么晚去郡王府做什么?” 韩镜看过去,道:“去杀郡王妃了。” 他说的轻松,胡言却觉得后背发凉。 好一会儿,他认命的勾起唇角,“小公子,你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留呀。” 知道了这件事,他就被韩镜看作是自己人了,日后恐怕会参与的更多。 而且胡言心知肚明,这对母子是绝不会给自己后悔的机会的。 就不知是福是祸了。 胡言合衣躺下,“罢了,我本就孑然一身,随便了。” 内室静悄悄的。 他沉默许久,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宁公子知晓岂不是要伤心?” “郡王妃是继室,不会伤心。” 韩镜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 胡言这才明白过来,“夫人这是替人消灾?” “那日在林中截杀我们的杀手,是这个女人派出去的。你知道,我娘不喜欢吃亏,有了仇,得空就报了。” “就如小公子所言,夫人如何知晓郡王府的具体位置?”胡言纳闷。 韩镜哼笑,“你觉得呢?” 这边胡言想了没多久,脑子里瞬间清明。 “小公子的意思是,陈大公子……” “除了他还能有谁。”这是韩镜想到的唯一一种可能性。 “可真是如此,明日陈大公子去取银子,会不会被看作是买凶杀人?”简直顺理成章呀。 “……”韩镜真想夸他一句小机灵鬼儿,“这就是陈家的事了,与我们无关。” ** 在夜色中潜入郡王府,秦鹿一路直奔后院。 郡王妃居住的是锦兰院,且郡王和郡王妃很少同寝。 韩镜的猜测是错的,这种杀人的勾当,秦鹿怎么可能让外人知晓。 她甚至没有在陈景卓面前打听半句有关郡王府的事情。 如此,那人是谁就明朗起来了。 据说自从河西郡王的小儿子搬到前院启蒙,这对夫妻俩分居已有两年左右,宁郡王每月至多回来后宅一次。 但是,这位郡王却有个外室,友人送的。 据说宁郡王每月至少有近十日是在外过夜的,去了哪里一目了然。 倒不是说宁郡王怕了郡王妃,只是个继室,有什么好怕的,乃是老太妃不允。 郡王妃的院落中,每晚都有丫鬟守夜。 秦鹿这边走窗入内,先点了丫头的睡穴,随后掀开珠帘入内。 郡王妃此时正陷入深眠,黑夜中面容看不真切, 她掌灯送上前,却见以肤白雅正的女子睡的安详。 明明长得不错,为何偏要生出个恶毒的心肝。 多次暗杀继子,甚至因自己救过宁凤章的命,将怨恨转嫁到了自己身上,真是没道理。 若不喜继子,就别嫁进来。 明明就是为了郡王府的爵位,却让宁凤章这个嫡出的孩子有苦难言,因孝道捆绑必须得恭敬对待,这种畸形的孝道,真特么的能吃人。 但凡她不对自己下手,秦鹿也懒得管别人的家事,可惜她不长眼呐。 青葱般的手指落到女子纤细的脖颈,随即收回来。 拍了拍对方的脸颊,手感细腻滑嫩,保养的很不错。 郡王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正要发怒,却被眼前的人给吓了一跳。 “你是谁?”她震惊的看着秦鹿,再看了看旁边的窗户,不知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秦鹿以哑穴制止她的声音,“王妃,好久不见。” 郡王妃双手按压揉捏着脖颈,嘴巴开开合合,突然失去了声音,吓得她花容失色。 什么好久不见,她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我是来为宁凤章报仇的。”她压低声音,凑到郡王妃耳边低语,犹如恶鬼追魂索命般,惹来对方止不住的颤抖,“别怕,坏事都做尽了,就要有从容赴死的勇气,不是吗?” 郡王妃手忙脚乱的想跑出去喊人,只是还没下地,身体好似失去了控制一般,动弹不得分毫。 此时的她犹如待宰的羔羊,砧板的鱼肉,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 “嫁人之前可知晓宁凤章的存在?既然嫁进来了,就得有做人家后娘的态度,不然的话大可以找个未婚无子的。你这既想要富贵,还想要权势,太贪得无厌了吧?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做坏事是要遭天谴的。” “你看……”手指拂过她白嫩的脸颊,“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不就来了吗?” “敢把你丑陋的心思,报复到我的头上,我怎么能容得下你。”手指滑到郡王妃的头顶,轻轻按在百会穴上,“但凡是对我动了杀机的,我绝不纵容,确定了的隐患,就必须要铲除,我的报复心可是极重的。” 在对方惊恐的视线里,按了下去。 眼前的美妇全身剧烈一颤,随后失去了生机。 秦鹿将人温柔整理好,重新摆好姿势,姿态从容离去。 解决了一个,该去收拾另外一个麻烦了。 第73章 没见过坑儿子的亲娘 河西郡王妃于睡梦中离世,王府老太妃撞邪后中风。 很快在祁州府传开。 一夜之间,王府两位女主人同时遭了难,真可谓奇事一件。 民间百姓就此事纷纷展开了脑洞。 王府出了事,首先遭殃的就是贴身奴仆。 宁郡王和妻子的感情不见得多好,府医过来查看一番,得出“心悸猝死”的结论。 郡王妃的娘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亲自找来名医检查死因。 宁郡王不喜对方的做法,却也忍了下来。 得出的结果和府医的相同,亦是心悸猝死。 秦鹿带着银票找到了陈景卓。 “我这里有些银票,想劳烦陈大公子帮我兑换成现银。” 陈景卓看了看银票,脸色不免惊讶起来。 “秦夫人,你这近十万两银票,全部兑换成现银?” 其中两万两还是他去年送过去的。 “兑银所乃官府所辖,若我去提银,对方还得收取一笔费用。” “却是如此。”陈景卓了然,“我这便让赵珙去帮你取来,回去时如若秦夫人不绕路,便用府中的商船走水路可好?” “再好不过,多谢陈大公子了。”秦鹿满意对方的会做人,又将蚕丝蛋白香皂的方法留给了他,这是顶级的香皂了,价钱只会更高。 郡王妃离世,陈家这边自然也需要前去吊唁。 宁郡王表面看上去颇为哀伤,实则对他没什么影响。 又不是没死过王妃,大不了再娶一个回来。 至于养在府外的外室,肯定不能带进府的,王妃的出身,宁郡王还是颇为看重。 之前徐家想再送一个姑娘进府,宁郡王没答应。 徐家其他的姑娘都不如王妃长得好,他还真看不上。 王府那边已经给远在禹州的宁凤章去了信,王府大总管是老郡王留下的,始终都站在世子宁凤章这边,府里的事情也多是他这位老管家给那边去信告知。 ** 赵珙带着银票去了兑银所,掌柜的对赵珙很熟悉,毕竟陈家的资产几乎都存到了这里。 他过来取银子,掌柜的自然不敢收费。 “老赵怎么一次取这么多?”掌柜的清点完银票,随口问道。 “大公子的事儿,咱们做下人的哪敢问。”赵珙在旁边坐着喝茶,“你家那儿子还没说亲?” 掌柜一阵长吁短叹,“催啥,少不了你的喜酒喝,我不着急?之前媒人给说了一个,人瞧着不错,可惜家里有个瘫痪的爹,她那俩兄弟都不是个能顶事儿的。” “听着不太行,结亲又不是结仇,日后家里真出事,帮还是不帮?” “谁说不是呢。”掌柜一脸愁容,“海哥儿心里倒是愿意,我和孩子他娘给推了,再寻寻看吧。” 也不是啥富贵人家,没必要挤到那条破船上。 “但凡她那俩兄弟能撑起来,我也不会拒绝那样的好姑娘。” 赵珙哈哈笑道:“也是我闺女年纪小,不然保准和你结个亲家。” “你当我不想?”掌柜的翻了个白眼,赵珙家的小丫头只有七八岁,他儿子都十七岁了。 这边给清点好现银,所里的伙计们帮着把三个银箱搬到马车上。 “你忙着,我走了。” “行,你要是看到好的姑娘,别忘记和我说声儿。” 赵珙挥挥手算是答应。 回到陈府,赵珙先将银子放到府内库房。 秦鹿带着儿子和俩仆从去城外荷池,明日才启程。 她没打算在外多做停留,只因还带着各种藤苗,耽误的时间越久,存活的几率越低。 郡王妃的死因很明显,谁也没有往谋杀上靠。 知道她死的不寻常,在这个世上只有那么几个人。。 一路顺流而下,不需三日便可到达,沿途的风光看的人目不暇接。 原本预计半年的行程,不到四个月便结束。 抵达华阳县,赵珙说什么都要把他们送回家。 之后更是带人帮着好一顿打扫。 秦鹿只得请人在家里用了一顿饭,如此才把依依不舍的赵珙等人送走。 家里多了个人,住的地方就得重新分配。 短期内秦鹿没打算搬家,首先是钱不够,再就是房屋还没有到期。 按理说近十万两银子,足以买下一套极好的宅子了。 可惜大多数宅子隐蔽性不太够,她个人还是比较注重房屋的性能的。 从环境到气候等,有条件的时候都分外讲究。 最重要的一点,宅子得够大。 只有面积大,她才能在家里开辟出试验田进行农作物的栽培研究。 胡言被赶到韩镜的房中,东厢房让给了婉娘住着。 第二日开始,婉娘便跟在秦鹿身边开始学习三餐饮食。 “儿子,如果咱们搬家,你希望住在哪里?”秦鹿铺开纸张,从现在开始她要开始房屋的设计规划,“最好是风景气候俱佳的地方。” “娘。”韩镜将话在肚子里咕噜一遍,“我们无官无职,只是平民百姓,对于住宅是有着严格规定的,并非你有钱就能随便乱建。若真是如此,岂不是乱了尊卑?” 按照他老娘亲的性子,那宅子必定不能小了,指不定还得往奢华了去。 真要到了那一步,别说开建了,刚起了个头,就得被官府捉拿下狱。 “何谓尊卑?”秦鹿知晓儿子的担忧,事实上她也知道古代的规矩,“咱先把地给圈起来,过些年再说。古来规矩,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有了地咱才能囤积粮草,有了粮草就能招兵买马,有了兵马才能高举大旗推翻旧制,推翻了旧制你老娘我才能自由奔放起来。” “如何招兵买马这是你的事情,我只管在背后给你提供金银粮草。”秦鹿越想越愉快,“儿啊,娘不是和你开玩笑的,这世道太难熬了,想到我活在世上,还要被那么多脑残的规矩束缚住,我就处于疯狂的边缘。” 捏了捏他的小脸,“这种心情,你能理解吗?” 韩镜沉默后摇头,“不是很能理解。” “你是男娃儿,日后就是男人。如今这世道,对男人太宽容了。可你要替为娘想想,替天下女子想想,女子没道理成为男子的附庸,对吧?” 韩镜:“……” 他觉得娘有点人来疯,但是不会说出来。 “乖儿子,女子为阴,男子为阳,只有阴阳有序平衡的运转,方能天下太平。” 韩镜:“娘,现在不是转着呢?” 秦鹿搁下笔,撑着下颌,笑吟吟的看着他。 “……”韩镜被亲娘盯得逐渐心虚起来,微微转动视线,避开老母亲那热切的眼神。 “嗯,娘说的对。”形势比人强,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她不生气,儿子还小,慢慢教导便是。 其实封建社会男女矛盾真的没想象中的那么大,往前推几百上千年,多是女人为难女人。 婆媳矛盾始终是无法化解的千古难题。 秦氏的灾难,均来自于韩王氏以及几个妯娌。 韩水生的不插手,并不是韩王氏欺压儿媳的理由。 韩镜是个好孩子,秦鹿是可以肯定的。 却难免带着古人的思想。 没关系,思想是可以改变的,一步步来嘛。 “你希望我改嫁吗?”秦鹿问道。 韩镜心里咯噔一下,“我……” 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希望有点违背自己的意愿,说不希望难免觉得对母亲不公。 “好,我知道了。”秦鹿一本正经的点头,“但是,这个世道对寡妇并不友好,华阳县偏僻落后,再加上娘很少出门,自然听不到外面的闲言碎语。若日后你长大成亲,对方听闻你家中有一寡母,难免会生出一种不好的想法,比如性格固执阴暗,甚至会磋磨儿媳等。” “娘不会的。”韩镜反驳道。 秦鹿笑了,“我知道自己不会,但换位思考,我有个女儿,肯定不会嫁给这样的人家。” “为何?”韩镜虚心问道。 “很简单,这世道,女子几乎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丈夫死后儿子就是这个女人的全部,儿媳妇的出现就是夺走儿子的罪魁祸首。说到底,她要的只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而非陪着儿子白首偕老的儿媳。” “说的再直白点,绝大多数的长者眼中,儿女只是他们的私有物。如婉娘这般,娘舅都有权利将其发卖,贪墨其家产,这简直可笑。” “如娘这般,给你了足够的尊重和自由,试问天下父母有多少?” 韩镜摇头,他从未见过。 “人生在世,但凡有能力,总要做出一番成就的。平庸虽好,却不够刺激。短短百年,我会纵容你尽情折腾,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未来中去,百年后死亦无憾。前人的路,一眼便能看到尽头,你既然是我秦鹿的儿子,那就要走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撼天震地,千古流芳,岂不快哉?” 纵然心态苍老如他,此时听到母亲的话,也不由得热血顿生。 下一刻,却听母亲开了口。 “先定个小目标,推翻谢氏皇族,一统大盛。” 韩镜悄悄的攥紧拳头,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激动地,眼珠子瞪得滚圆。 “这只能算是小目标?”小公子低声嘀咕着。 “对呀。”秦鹿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日后还有北黎南楚,以及周边几十个小国,咱们一步步来嘛。” 韩镜觉得母亲可能是疯了。 谢氏皇族和周边的北黎以及南楚你来我往近三百年,愣是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他现在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如何能被扣上这么大的帽子。 “娘哪里来的底气?”韩镜迫切的想知道。 秦鹿却一脸的理所应当,“你呀,做父母的相信自己的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差点没憋死他。 天什么经,地什么义,就没这么坑自家儿子的。 皇帝谁都想做,试问天下人谁不想。 可是有几个能成功的? 上一世民间起义还少吗?谢氏一族依旧稳坐龙椅,连手握重兵的藩王都以失败告终。 他凭着什么? “孩儿还小……”韩镜心中苦涩。 “娘手中有一大杀器,可以助你以一敌百,攻城拔寨不在话下。”秦鹿声音含笑,温柔的好似掺了摄魂毒药。 韩镜狐疑的看着母亲,“是何物?” “火炮!”她的笑容明媚灿烂,“此物威力巨大,可以在千米之外,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敌方城墙。与敌对战,一炮下去,震天裂地,保管敌人死伤惨重。” 韩镜抿着小嘴,“当真?” “比珍珠还真。”弯腰把儿子抱在怀里,“所以宝贝儿子,你可要快快长大呀,趁着娘还没老之前。” 第74章 冤家路窄 若韩镜只是个普通的五岁孩童,在秦鹿耳濡目染之下,会接受的更快。 可惜呀。 这是一个老狐狸。 为了不被母亲知晓,愣是装作一副天真孩童的模样。 时间久了,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在梦中,亦或者是曾经的那一世才是梦境一场。 这一年,是他两世为人最快乐的日子。 有母亲,有暖衣,有美味,有家。 ** 野生葡萄藤栽种在墙根下,用木棍架起了攀爬的藤架。 花椒和辣椒开垦了几块土垅进行了配制,并施了肥。 肥料是她用奔雷的粪便沤制的,吃的多是青草和豆渣,味道并不重。 “上午出门,县里的赌坊被县令大人勒令关了。”胡言道:“不少人在旁边拍手称快,倒是些赌徒骂骂咧咧。” “华阳县只有这一家赌坊?”秦鹿不赌钱,自然不在意。 她理解不了赌博上瘾的人是种什么心态。 “这赌坊可是前任县令之子开的,有他在,谁敢再开设赌坊,岂不是打了他的脸。”胡言来到华阳县只有一年,但是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却不少。 县里几乎没什么秘密,他这个管家终日和县里的那些掌柜们打交道,消息最是灵通。 “夫人可能还不知,那县令的女儿去年没有回来。” 秦鹿愣了一下,恍然道:“还真是,没听说被选中了,否则那县令夫人还不得乐傻了?” “听说落选后,跟着同期的秀女结为手帕交,在其家中住了一些日子,至今未归。”胡言牵了牵唇角,“内里的一些隐情,多少能品出来。” 秦鹿就纳闷了,“这种隐秘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咱们县里有进京赶考的秀才,我也是听杂货铺的掌柜说的。”胡言没觉得自己有问题。 华阳县总共就这么大,大部分的铺面都汇聚在主街上,一圈走下来,该不该知道的也就都知道了。 古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八卦也更为流行。 再加上交通设施落后,很多人从生到死几乎都待在一个地方,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能成为他们口中的谈资。 就韩四牛入赘这件事,过去快一年了,现在东桑村的百姓都时不时的拉出来掰扯一番。 韩水生一大家子,下地干活无可避免,家中的女人却已经很少串门了,嫌丢脸。 “陈县令只有两个儿子,倒是不用担心日后选秀的事。”如若天下规矩如此,秦鹿也不愿意生女儿。 并非重男轻女,而是女儿在这世道,生存极其艰难。 胡言笑道:“陈县令没有通房和妾室。” “他岳父在吏部任职,那可是掌管天下官员政绩考核的地方,再者陈夫人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有了子嗣再纳妾,只能说是好色之徒。” 秦鹿没见过这位陈夫人,能陪着丈夫将隔壁县打理的井井有条,想来是个很不错的女人。 ** 再次来到千香胭脂铺,老板娘看到秦鹿后,惊讶的缓不过神来。 “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好看了?”老板娘倒是没夸张,这才几个月不见,人就变得如此漂亮。 身段儿纤细风流,脸色更是莹白如玉,眼睛细长饱满,染笑时会带着媚。 靠近了身上还有种淡淡的香,很淡很缥缈,清清冷冷的味道。 秦鹿日日照镜子,倒是没怎么注意,皮肤状态好了倒是心知肚明。 “我久不出门,没遭到日晒雨淋的,好看些是正常。”秦鹿把做好的肥皂交给她,“你气色也不差。” “比你可差远了。”老板娘招呼人坐下,“过了年就没见到你,出远门了?” “之前带着儿子去周边的府城走了走,家里有点闲钱,领着他出去见见世面,总是待在小县城里闷得很。”接过对方递来的水,“你每年也赚的不少,偶尔放松些,出去转转嘛。” “我倒是想呢,你也知道,县里不止我这一家胭脂铺子,今儿我不开,客人就得去旁家,漏掉一个人我这都舍不得。”她开始羡慕秦鹿了,“这世道,女子出门在外的少,一趟远门下来,吃住都得花钱,我这钱可都是给儿子存的,日后留着娶媳妇呢。” 秦鹿送来的肥皂,只有洗衣皂卖得好,香皂每月都卖不出三五块。 县里的购买力摆在这里,谁舍得花那么多钱呀,一钱银子足够家里吃多少肉了。 每年生意好了,能净赚个二三十两钱,差些十两都赚不到。 就这还得防着天灾人祸的,手里没钱心里发慌,能省则省。 秦鹿对老板娘的感官不错,之前也想着自制些香料送来,再想到华阳县的条件,随即作罢。 便宜卖她不痛快,贵了客人买不起。 而且自古香料一直都是大户人家用的,华阳县的大户人家并不多。 离开胭脂铺,去布庄买了几块布料,准备做几件衣裳,出了门却看到不远处聚集着一堆人。 上前随便看了眼,见到高悬的匾额,笑了。 前头县令之子开的四海赌坊被陈思然关停,此时新的八方赌坊再次开张。 人群里,有男人跟着挥舞手臂起哄,也有妇人黑着脸唾弃。 古代赌坊是合法经营,现代还有棋牌室等场所呢。 都知道开设赌坊,庄家不可能赔钱,且十赌九输。 有些赌徒却总是自信满满,深信能靠着赌博发家,太天真。 ** 婉娘来到秦家后,感觉日子似乎都变得快活起来。 每日跟着父亲学做饭,再勤快些打扫打扫卫生,余下的时间都是自己的。 闲暇时她会待在房中做绣活,也会给夫人和小公子裁几件衣裳。 见到小公子和胡言跟着夫人学武功,她也一头扎了进去,学的比俩人都要刻苦。 在体验到了被夫人拎着飞来飞去后,梦想着有一日也能做个快意恩仇的女子。 不意外的话,胡言日后能在韩家做几十年管家,婉娘承担了家里的伙食,反倒是医术还没找到合适的弟子。 目前家里的地方不够,再多个人都嫌拥挤。 她是想着收个走读的弟子,可惜人家首选的是医馆,而非秦鹿这个没有任何治疗案例的女子。 去年因秦鹿的原因,杏林堂的孙大夫被处决,她在县里的名声并不好,至今出门有认出她的百姓还会在背后指指点点。 秦鹿出门的次数本就不多,自然不在意。 她都在为韩镜考虑,就算那些人不知内情,可言语能杀人,能避则避。 今儿是华阳县的大集,城内主街上从天不亮就来了很多四里八乡的百姓摆摊售卖。 胡言用过早饭后,准备出门去看看,顺便买些新鲜的肉菜。 “胡管家,我和你一起。”韩镜从屋里穿戴整齐出来。 胡言手里拎着篮子,篮子里还放着一个布包,“小公子倒是有兴致。” “今天上午娘不开课,待在家中无聊,索性出去走走。”说罢,冲着东厢房道:“婉娘不去吗?” 冯婉瑜拎着绣绷走出来,“这次我先不去,下次再说,小公子和胡管家慢走。” 穿过两条胡同,来到中心大街上,左右两边是长长的摊位,鸡鸭鱼肉各种新鲜蔬菜应有尽有。 “咱们买什么?”韩镜看着两边的摊位问道。 胡言略一沉吟,道:“买几颗新鲜的白菜,夫人说要包饺子吃,买两根萝卜,再买一斤肉,两斤排骨,婉娘还说要买几块大骨熬汤,还要打一罐酱油,还要买些猪脂榨油。” 家里的采购是胡言管的,因此也最是清楚。 如今的百姓吃的食用油只有动物油脂,贵族才能用得起贵如黄金的麻油,民间几乎看不到麻油的影子。 “还要买一袋麦,夫人说有了新的美食方子。” 俩人想到即将品尝到新的美味,都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 “胡管家,咱们快点吧。”韩镜不动声色的催促道。 “哦,小公子说的是。”胡言同样满脸期待。 却说每逢县城大集,四里八村的百姓都会汇聚于此。 韩家自然也不例外。 韩王氏带着韩大牛夫妇以及三个孙子天不亮就往县城赶,到了后韩大牛很快就消失了,小王氏念叨几句,不情愿的守着三个孩子跟着婆婆身后转悠。 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看到什么都好奇,见到什么都想买。 庄户人家,怎么可能纵着孩子胡乱买东西,任凭仨孩子如何闹腾,最终韩王氏只买了几块糕糖给他们解解馋。 韩王氏这次进县城的主要目的,是要再买几只小鸡仔回去养着。 老二征了壮丁,家里少了个劳动力,进项自然也少了,多买几只鸡仔回去留着下蛋,赚个口嚼。 这边韩镜跟着胡言买了蔬菜,路过杂货铺,胡言指了指里面。 “小公子在外面等着,我去打一罐酱油。” “行,东西放这我看着。”韩镜瞧着旁边的摊位,竹筐里挤满了黄橙橙的小鸡仔,瞧着特别的可爱。 他们家没有养鸡,娘觉得小鸡仔放养着到处拉屎,折腾的庭院不干净。 圈起来养得话还不如在外边买着吃,方便的很。 他觉得都一样,娘却说圈养的鸡不如放养的好吃,具体表现在哪里,他品不出来。 胡言进了杂货铺,他站在旁边盯着小鸡仔看的津津有味。 突然一个人走上前,伸手推了他一把。 “狗蛋。” 抬头看着眼前的韩永平,他心下一片冷冽。 不等他开口,身材瘦小满脸刻薄的韩王氏走了过来。 “小杂种,你在这里干啥?” 那表情,活似看到了掘坟鞭尸的仇人一般,恨不得把他给撕扯成碎屑。 长辈都如此,更别说是小孩子了。 韩永安和韩永顺见状,纷纷开始拱火。 “小杂种小杂种,小杂种你在这里干啥?奶奶问你话呢小杂种……” 周围的人见有热闹可看,纷纷瞧了过来,路过的百姓偶有驻足观看的。 韩镜没同他们斗嘴,照着韩永平那嚣张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个大耳瓜子。 脑袋被打偏,被打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抽噎两下,下一刻韩永平裂开嗓子,尖锐的哭喊起来。 那架势,不把苍天哭的裂开誓不罢休。 小王氏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到儿子哭,心都碎了。 她摇晃着肥硕的身体上前,一脸横肉看上去就不好惹,蒲扇般肥厚的爪子朝着韩镜挥过来。 “你这个小杂种,敢打我儿子,看我不弄死你。” 韩镜又不傻,双脚灵活的游走,避开对方的袭击,躲进人群里。 围观的人见状,纷纷摇头劝架。 “大嫂你这至于嘛,小孩子打打闹闹本就寻常,大人掺和到里面成何体统。” “可不是嘛,你家这几个孩子骂的多难听,人家小孩愣是没回嘴。” 小王氏气得五官扭曲,更显丑陋。 “我呸,感情被打的不是你们儿子,这小杂种就该骂,一个得道神仙都说他克六亲,再帮着这个小畜生说话,小心他克死你们。” 韩镜从一男子身后探头,道:“那为何没克到你们?” “你这个小畜生,那是老娘命硬。”边说边张牙舞爪的去抓人。 即便是个成年男子,也依旧没挡得住小王氏的吨位,险些被撞飞出去。 第75章 打上门去 男人趔趄后退,险些栽倒进后边的摊位里,还是身边的人拉了一把,这才站稳。 对方脸色难看的盯着小王氏,直把她看的心生胆怯,瑟缩着梗了梗脖子。 等对方翻着白眼离开,小王氏顿时怒了,不管不顾的冲着韩镜飞扑过来。 可惜韩镜是个滑溜的,她那超标的体重活动不灵敏,不一会儿累的气喘吁吁。 倒是韩家的那仨小子,瞅着缝隙,扑了上去,四个孩子顿时乱作一团。 “打,狠狠地打,打死了算老娘的。”小王氏撑着腰喘着粗气,“这小畜生就不该活着。” 双拳难敌四手,哪怕韩镜跟着母亲学了些功夫,暂时没学到家。 本身这三个孩子就比他年纪大,从小就欺负韩镜,现在打起人来毫不手软。 衣服破了,头发乱了,鞋子也在挣扎中踢掉了。 直到身边的一些人七手八脚的将他们拉开,小王氏却冲了上来,抬脚冲着韩镜下了力气。 “小公子!”胡言从杂货铺出来,因今天赶大集,铺子里酱油缸空了,他跟着老板去了后院库房打的酱油,并未注意到店外的情况。 一出门,就看到围成一团的人,挤开人群进去,见一胖女人正在对他家小公子行凶。 这怎么能行。 却见胡言跨步冲上前,撩起衣摆,抬腿猛地踹了上去。 犹如肥猪一般的小王氏直接被踹翻。 “小公子,你没事吧?”胡言赶忙把人搀扶起来,瞧着惨兮兮的样子,一时之间只剩下沉默。 才怪,事儿大了。 韩镜板着小脸,有模有样的抖了抖衣裳,瞧着气质就不俗。 纵然凄惨狼狈,也依旧端着姿态。 这是教养问题。 好吧,前边他与人动手了。 那是被动自卫。 “你这……”胡言抬手遮面一脸无奈,“让我怎么和夫人交代呀。” “我长了嘴,可以和娘说的。”韩镜是半点都不尴尬,好似刚才与人打成一团的,压根不是他。 胡言拍掉他身上的灰尘,眼神冷冽的看着小王氏。 “哪里来的恶毒妇人,居然敢辱我家小公子。” 小王氏哎哟哎哟的叫唤着,捂着被踹疼的侧腰,龇牙咧嘴的冲胡言吼道:“你是秦氏那贱人的相好?护着这小畜生倒是紧。秦氏那荡妇,拿着我家的钱在外面养小男人,我呸。” 她侮辱秦鹿,韩镜心中怒气翻涌。 若非自己力气不够,他可能会两辈子第一次打女人。 “我只是秦家的管家。”胡言面无表情看着她,“你如此羞辱我家夫人,可想到要承受的后果?” “她还用我羞辱?”小王氏表情嚣张跋扈,“一个克夫的丧门星,早该被浸猪笼了。” 和一个女人在大街上叫嚷着实难看,韩镜淡淡瞥了小王氏一眼,抬脚往家走。 “胡管家,走了。” 胡言懒理对方,背着酱油罐,拎着篮子跟在韩镜身边。 回到家中,秦鹿正在廊下纳凉。 看到儿子的第一眼,表情可谓精彩。 下一刻,她没忍住,捧腹大笑。 “儿啊,你这是被狗咬了?” 韩镜默默地回房更换衣服,胡言这边把情况和秦鹿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脸色就阴沉下来。 “明儿上午出趟门。”秦鹿扔下一句话,闭着眼继续撸猫。 小猫儿有了名字,叫梨花,性子特别活泼。 但是被秦鹿抱着的时候,却很乖巧。 ** 用过早饭,韩镜套了马车,陪同秦鹿往东桑村去了。 韩镜没有跟着,老母亲说场面太血腥,暂时不适合他看。 马车一路出了华阳县城门,向着东桑村奔去,不到一个时辰便看到了村子。 这是胡言第一次来东桑村,此时大部分人都在地里干活,家里多剩下些女人和孩子。 村子里一些孩子在嬉戏打闹,看到一匹马出现在视线中,好些都兴奋起来。 纷纷跟在马车后面撒腿狂奔。 按照秦鹿的指示,马车很快在韩家门前停下。 也有听到动静的人从家中出来,好奇的围了过来。 车帘打开,相貌秀美的女子走出来,瞬间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同时也唤起了他们久远的记忆。 当初秦氏第一次嫁过来时,就是这样的,那模样别提多俊了,村子里很多人都说韩三牛有福气,娶了这样一个漂亮的媳妇。 秦鹿摊开手掌,胡言瞬间明白,恭敬的将马鞭放到她的手中。 在众目睽睽之下,秦鹿拎着裙裾走进去。 “小王氏,给我滚出来。” 正在屋里和婆婆闲聊的小王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透过窗户看出来,却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态度嚣张的站在院中。 她伸张脖子喊道:“你谁啊?” 秦鹿走上前,手中的马鞭轻点,“滚出来,别让我进去抓你。” “……”小王氏眯着眼,想了两圈,脸色刹那间变了,一身肥肉都颤抖出波纹。 “还有那三个对我儿子动手的小子,也滚出来。” 韩王氏整张脸的都黑了,她倒是想硬气的当着全村人的面教训秦鹿一顿,但是记忆深处的教训,此时犹如潮水般涌来。 里边婆媳俩不动弹,秦鹿也没再勉强对方,来到房中,抓着小王氏的头发,犹如拖死狗一般,拽到了院子里。 小王氏在拖行途中,嚎叫的别提有多刺耳了,全身颤抖着不断求饶。 “弟妹,弟妹我错了,你饶了我吧,弟妹……” 等被秦鹿随手扔到院中时,眼泪鼻涕早就糊了满脸。 “啪——” 马鞭挥下,破开了空气,重重的抽打在小王氏的身上。 “啊……”小王氏疼的蜷缩着,眼泪疯狂喷涌,“我错了,弟妹,求求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秦鹿可不会怜悯这种人。 “谁是小杂种?”第二鞭落下。 “谁是小畜生?”第三鞭落下。 每一鞭子都能带起一道血液飞溅,直接打的小王氏皮开肉绽。 “我,我我我,我是,求求你了,别打了,我不敢了……”她现在真的后悔的要死。 “当初我离开韩家的时候,似乎给你们的教训还不够,让你们还敢欺负到我的儿子头上,谁给你们的胆子。” 接连几鞭子打下去,小王氏都会发出震天响的哭嚎。 “胡言,把那三个小的找出来。”秦鹿足足抽打了小王氏十个马鞭,半蹲下身,将马鞭戳在她的下巴处,“欺负我的儿子,怎么想的?觉得我不会与你们计较?” “没关系,既然你们犯贱,我就打到你们怕。” 之前韩王氏躲在屋内不敢出来,一直到胡言把三个孩子拎出来,韩王氏急了,连鞋都顾不上传,赤脚跑了出来。 “秦氏,你想做什么?跑到我家来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秦鹿笑的轻蔑,“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可以去告我呀。” 她走到三个孩子面前,看到他们惊恐惧怕的样子,只觉得讽刺。 “躲什么?”她甩了一记空鞭,响声犹如爆竹炸裂,响彻四周,“我儿子在你们三人手里被欺负的有多惨,你们可有过一丝的悔悟?” 不等三个孩子逃走,秦鹿一人给了他们一鞭子,疼的三人哇哇大哭。 “疼吗?”她蹲下身,笑容璀璨,却吓坏了三个孩子。 在他们眼里,此时的秦鹿犹如恶鬼一般,是来索命的。 “疼就对了,韩镜当初承受的,比你们惨烈千倍万倍。”说罢,又给了他们一鞭子,“日后见到我们躲着点,我可不是你们爹妈,再胡闹都惯着你们。敢惹到我面前,我让你们死。” “让开,都让开。”高氏从外面进来。 看到俩儿子被打,高氏犹如疯狗一般冲过来。 “秦氏,你疯了?”她丈夫去了战场,身边只剩下两儿一女陪着,尤其是两个儿子,被高氏看做命根子。 此时他们被秦鹿打了,高氏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秦鹿上前,“用点心,好好管教管教他们,别什么人都敢招惹。我秦鹿的儿子,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转过身,望着韩王氏,“老太太,下不为例,否则连你也一块儿打。” “我儿子有名字,他叫韩镜。韩,是韩三牛的韩,不是你们韩家的韩。”抻了个懒腰,坐马车其实挺累的,“你心里想的什么我不知道,有一点你给我记清楚了,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当初算命的那个老道士找出来,亲自问问他,何谓克六亲。若是你骗了我……” 她眯起妩媚的眼儿,笑的好不惑人,“我会亲手把你点了天灯。” “啊,啊……”韩王氏被吓得后退几步,瘫软在地上。 一张老脸被冷汗浸湿,手脚抖如筛糠。 村子里围观的人见状,琢磨出不寻常的味儿来。 被一句话吓成这样,当初那道士说的莫不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 狗蛋那孩子可是三房的遗腹子,韩王氏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只是围观的人不明白,连秦鹿都觉得可笑。 很多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都觉得他们若是韩王氏,只恨不得把狗蛋这孩子疼到心坎里,还没出生爹就没了,作为祖母不说疼着宠着,也不能如此作践。 连亲孙子都能往死里坑,这还是个人嘛。 此时,韩四牛再次被人想起,他们看韩水生一家的眼神都变了。 能养出个给人当上门女婿的儿子,韩水生夫妻俩不是什么好鸟。 秦鹿没有理会众人,随手将马鞭扔给胡言,抬脚离开韩家。 “胡言,走了。” “是,夫人。”胡言忙跟上去。 门后的众人让开一条路,看着秦鹿坐上马车,很快驶离东桑村。 这群人大概想进去问问什么情况,高氏因为正在气头上,没好气的关上门,拽着两个孩子回房了。 询问了刚才的事,高氏气得恨不得打儿子一顿。 他们俩闲的去招惹秦氏的儿子做什么,现在好了,直接找上了门。 可俩孩子身上带着两条血淋淋的鞭痕,真下手哪里舍得,转而恨上了小王氏和婆婆。 要不是她们俩没有看好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被秦氏给打成这样。 昨天小王氏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肯定能看好他们,自己为此还掏了二十个铜板出去。 结果呢?就是这么看的? 高氏真的想分家了。 “你们在家的等着,娘去给你们抓药。”高氏交代了旁边做绣活的女儿一句,气呼呼的走了。 她先去村中赤脚大夫那边抓了两副药,然后绕路去了里正家中。 过来时,正好看到韩博文也在。 “二婶,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快进屋吧。”韩博文的媳妇杨氏见到她,热情的打招呼。 高氏尴尬一笑,跟着进了屋。 “二牛家的,有什么事?”里正随口问了一句。 高氏扭捏着,“三伯,我想打听打听分家的事儿。” 里正脸色一凛,“你想分家?” 分家可不好听,村子里就没有父母健在分家的,之前秦氏是个例外。 高氏垮下脸,红了眼眶,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韩博文给祖父倒了杯茶,开口道:“二婶,想必你也多少知道些,想要分家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长辈主动提出的,一种是长辈过世后守孝期满由族里主持的分家。” 高氏还真不太懂这些,她就觉得之前秦氏走的可干脆了。 “文哥儿给婶儿说说呗。”她擦拭眼眶,哽咽道。 韩博文点点头,“父母健在时分家,能分到多少,主要看长辈的意思,若是二叔说不给你们任何家产,你们也只能认了。” 高氏抬头,略显茫然的问道:“可之前秦氏分家,带走了不少银子呀?” 怎么轮到她想分家,就这样了? 第76章 菌菇炖鸡 里正道:“里面有三牛媳妇的嫁妆。” “……”高氏内心不服气,却不敢表现出来,她嫁来韩家可没什么嫁妆。 “你婆婆贪了三牛媳妇的嫁妆,这事给人家留下了把柄,你有这本事也行?”里正有些瞧不上这个高氏,或者说韩水生一家子都不是啥好相与的。 如果不是这家人做的太过分,秦氏怎么可能带着韩镜离开,以那孩子读书的天分,未来指不定能给族里的孩子带来多大的助力呢。 他们毁掉的是一对母子吗? 这是害了韩氏一族。 不知轻重的东西。 高氏能有什么本事,她之前太过想当然了。 只以为求助里正就能带着银子分家,谁想到还被奚落了。 “二婶,第二种分家方式就需要等到叔公叔婆百年之后了,那时候你们家的钱就可以平均分配。” 二叔公家里没有族产,他们家的钱,自然是诸子均分。 大盛朝的律例就是如此,为了多拿到一些银钱,别说是普通百姓,尤其是高门大户,绝不会在父母活着的时候分家。 父母活着的时候,对家里的钱财有绝对的支配权,就算是把你净身赶出家门,也是天经地义的。 高氏蔫了。 公婆的身子骨都很硬朗,等他们死后再分家,虽然能拿到银子,可届时自己都多大年纪了? 说不得两个儿子都已经成亲生子了。 上边有婆婆在,她就没有挑选儿媳妇的资格,一切都得听婆婆的。 这让高氏心情愈发低落。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她闷闷不乐的起身告辞。 暂时肯定不能分,小王氏是婆婆的亲侄女,自己这边闹着分家,恐怕拿不到一个铜板,甚至还得被他们扫地出门,居无定所。 此时的高氏不免产生了怨气和悔意,早知有今日,当初就该和秦氏一块分出去。 借着当时族里的长辈都在,公婆也不敢做的太难看,怎么着自己也能拿到二三十两银子。 “爷爷,二婶怎么突然也想着分家了?”韩博文有些费解。 二叔婆对着两个儿媳妇一直都很不错,突然来这一出,是想干什么? 杨氏从外边进来,听到丈夫的话,压低声音道:“三婶从县里过来,打了大婶和家里的三个孩子一顿,用马鞭抽的血淋淋的,大婶全身没一块好肉。” 里正皱起眉头,“咋回事,秦氏不该这么泼皮。” “昨儿县里赶大集,二叔婆带着大婶和三个孩子去了,见到三房家的,在大街上就打起来了,大婶和三个孩子一块把人孩子给欺负了。三婶也是脾气硬,愣是大清早从县里回来,就为了给孩子出口气。” 祖孙俩面面相觑,都觉得韩王氏这个人是真的不地道。 “唉,娶妻娶贤,就你二叔婆那样的,生了四个儿子,祸害了两个,二牛也被征了兵,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 “娘,它们什么时候能结果?”韩镜蹲在地垄旁边,看着母亲浇水施肥。 秦鹿指着花椒苗道:“这些还是幼龄期,大概两年后才能进行少量的开花结果,之后每年会渐渐地增加。一直到十年八年才会大量成熟。辣椒的话今年能看到果子,应该不多,长势也不会特别好,一株十几二十个的应该能看到。” 这是野生的朝天椒,一株的话能结果两三百,甚至会更多。 当然结的果子品质肯定不如后期驯养好的,她也没打算天天吃顿顿吃。 野葡萄的话,不知道酿酒的味道如何,其实县里就有人家种植的葡萄,完全可以去剪一根回来扦插,之所以从野外带回来,真的就只是顺手。 “晚上炖菌菇汤喝。”采摘回来的菌菇已经晒好收起来了。 韩镜知道,母亲说的美食肯定都不差。 他没问东桑村的事情,既然母亲亲自去了,那家人必定讨不得一点好处。 但凡身边有人可用,韩镜早暗中派人处理掉那家人了,难不成让胡言去做? 从脱离韩家后,韩镜上辈子的那几十年,以及重生回来后的一年多,加起来有五十年没被打过了,昨日的那一番撕扯,险些让他体内的巨兽脱困而出。 鬼才知道他压制的有多辛苦。 身体变小了,自制力似乎也差了许多。 他担心早晚有一日,自己会被这具小小的身体同化。 “娘,我去练功了。”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韩镜起身走到一旁开始练习基本功。 他的时间安排的井然有序,早起时和胡言以及婉娘一块练习基本功,用过早饭后陪着母亲聊会儿天,上午听母亲讲课,午休后继续练功。 他现在年纪还小,为了日后不影响身高,练功的强度比较宽松。 但凡他武功高了,或许伤不到小王氏,对付那三个臭小子却是没问题的。 母亲说,小王氏那一身肥膘,其实很抗伤害。 他的力气小,过个三两年,小王氏在他眼里,也就不算什么了。 “夫人,咱们捡回来的那些刀怎么办?”胡言从厨房间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把劈柴的斧子。 秦鹿原本想着打铁的,融了做些别的厨具。 此时却没了想法,道:“留下两把,其余的送到县衙。” 胡言点点头,将十几把刀装到背篓中,上边盖了一层布,往县衙去了。 这边陈县令正在办公,自从他来到华阳县,县里的治安很明显好了很多。 而县衙里的那些捕快也收敛了以前的嚣张跋扈,虽说依旧冷着脸,至少不再用鼻孔看人咋咋呼呼的。 来到县衙,听胡言说明了来意,对方将他带了进去。 “这些刀……哪里来的?”陈县令也颇为吃惊。 下辖各县是没有佩刀的,大盛朝的铁器技术很不错,奈何产量不丰,大部分都在京都边关以及各大府城。 县城本身发生重大命案的几率就不高,更是很难看到穷凶极恶的盗匪贼人,刀自然也用不上。 所以,看到胡言送来十几把刀,难免觉得不寻常。 胡言将刀的来历告知了陈县令,不过他隐去了对方杀手的身份,只说是出游时迷了路,遇到了山匪。 因事情发生在安庆府外,陈县令倒是没有往祁州那边想。 土匪盗贼,太多太多了,几乎看到一座山,里面准盘踞着不止一批贼寇。 “辛苦你们了。”陈县令收下,写了一份收据盖章后交给胡言,“那些贼人呢?” “大人,我们当时在山林,时值夜晚,虎啸狼嚎的,待我们走后,恐怕尸骨不存了。” 旁边的师爷和捕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海里自动构思了画面,只觉得渗人。 倒是陈县令一副淡定的表情,“你们主仆也算是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陈忠,取二十两银子交于胡管家,算是本官的谢意。” “是,大人。” 陈忠招呼胡言随他前去,胡言谢过陈县令便跟着走了。 师爷跟着陈县令好些年了,“大人,这秦夫人恐非寻常女子。” 陈县令“嗯”了一声。 那秦夫人自然是不一般的,否则自己怎么会来到华阳县为官。 去哪里其实都无所谓,他的官瘾没有那么大,当初娶了夫人,纯粹是因为一见钟情,而非在意岳父的身份。 他相貌普通,殿试也只是得了个同进士出身,几十个高中的人,其中有九成都是名门子弟,余下的则是被京都各大府邸榜下捉婿。 他也是被岳父给“捉”走的。 之后遇到了夫人,相貌顶多清秀,一双眼睛却分外好看,让陈县令一见难忘。 只要岳父还在吏部任职,他升迁是早晚的事情。 早两年晚两年的无所谓。 而官员调动由吏部掌管,大盛朝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度等,皆出自吏部之手。 他的岳父为吏部侍郎,朝廷正三品,总归不会害了自家女婿。 “着人重新锻打分发给县衙捕快。” “是!” ** “夫人,陈大人给了一份凭据和二十两赏钱。” 秦鹿看了眼凭据,让胡言收好。 她也想过将这些刀留下,日后肯定会用的到。 谁让她儿子太小,放个十多年,还不知要锈蚀成什么样子呢。 那仅仅是普通的铁制品而已,并非名家锻打,也非官家锻造坊,没任何价值。 厨房里,婉娘将一只鸡整理好,内脏去掉,留下可食用的部位。 先将整只鸡放在锅中,加入葱姜白酒去腥三件套开煮。 胡言进来时,看到她将煮好的鸡捞出来,放到陶罐里。 “晚上要吃鸡了?”胡言高兴的凑上前。 婉娘笑道:“夫人说做来尝尝,下次就得入冬后才能吃到了。” 倒入适量的水,放入姜片,先进行熬煮。 将泡好水的菌菇大枣和枸杞洗净,放在旁边备用。‘ “这得炖很久?”胡言看了看外边的天儿,刚刚半下午呢。 婉娘坐在旁边准备利用等候的时间做几针绣活,“前前后后得一个半时辰。” 胡言:“……”那味道想来是极好的。 炖煮一个时辰后,里面加入菌菇和红枣,继续炖上半小时。 之后加入调料和枸杞,再来上半小时。 一直到外边天色转黑,婉娘转了转酸麻的手腕,起身招呼他们准备用晚饭。 随着陶罐打开,一股浓香的味道升腾而起,勾的他们仨唾液急剧分泌。 倒是秦鹿,夏天的胃口不是很好,只想着喝碗汤作罢。 鸡汤是金灿灿的颜色,没有太多的调味料喧宾夺主,让鸡汤格外鲜美。 面前这三人吃的额头冒汗,整只鸡被炖的很烂很软,轻易便能脱骨。 在肉类稀缺的古代,哪怕是夏天,婉娘和胡言也吃的眉飞色舞,停不下来筷子。 一只鸡,韩镜吃了条鸡腿,余下的都被这俩人分了。 梨花在旁边也跟着好一顿蹭。 这种华夏特有的猫,是经过无数年优胜劣汰生存至今的,相比较起后来那些引进的各种小猫儿,这家伙是绝对的铁胃,吃嘛嘛香。 而且现在的梨花长得特别威武霸气,犹如一只小豹子,走路的姿势嚣张到六亲不认。 “睡前给它洗个澡。”秦鹿交代一声。 没办法,这家伙经常钻韩镜的被窝。 “喵?”梨花抬头看着女主人,尾巴都刺激的竖起来,似乎在想不洗澡的后果。 “敢跑就别回来了。”秦鹿恐吓道。 竖起的尾巴缓缓地垂下,委屈巴巴的蹭到小主人身边求安慰。 好些时候,家里人都觉得梨花干脆是成精了,特别通人性。 韩镜擦擦嘴,弯腰把它抱在怀里,“乖乖的,明儿买鱼给你吃。” “喵,喵喵……”真的呀,不能骗猫猫的。 之前在外游玩时,遇到河流他们也会网几条鱼。 梨花看到后,总会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的走到陶罐前,趁着旁人不注意,飞快的抓起一条鱼撒腿狂奔。 韩镜偶尔会想,猫这种东西,居然也会玩“阴谋”。 第77章 她是最难啃的拦路石 “老温,再快些。” 浓重夜色下,一辆马车在官道上飞速狂奔。 车内,一个婆子抱着身边面容清丽的少女,表情急切惊恐。 车夫老温不断的甩动马鞭,马儿吃痛之下,撒开蹄子一路狂飙。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少女面容惨白,嘴角挂着绝望的笑容。 “嬷嬷,他们要的人是我,待会儿被赶上,你和老温走吧。” 嬷嬷急了,忙道:“小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自幼被卖到夫人身边,如今除了您这里,我又能去哪儿呢?夫人临终前交代我,务必要护着您,您可千万不能赶我走。” “我也不想与你分开,但是我不能看着你和老温白白送命。” 少女想到这段时间的巨变,深感活着的艰难。 “小姐,前面好似有一座城,不如进去避避难吧。” 老温的声音传来。 嬷嬷掀开车帘探头看去,果真看到夜色中伫立在远处的一座黑压压的城墙。 只是不等她回头告知小姐这个好消息,一道银光直刺而来,瞬间穿透了她的喉咙。 温热的血,顺着刀尖落下,滴在车中女子的手背上,粘稠且灼热,散发着的味道,让人心悸。 “小姐!”车夫老温慌忙想把小姐带下车,只是随着视线的转动,他后知后觉的发现马车居然已经跑远了。 “……”尝试着张开口,下一刻陷入永远的黑暗中。 女子呆滞的坐在马车内,她想尖叫,想哭喊,却发现嗓子好似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响。 嬷嬷温软的身子倒在自己怀中。 马车在追兵的控制下缓缓停了下来,车帘掀开,她就这么粗鲁的被人从里面拽了出来。 “嬷嬷,嬷嬷……”少女丝毫不顾及自身被摔打的疼痛,起身冲向马车,想抱着嬷嬷,却被人再次拉扯回来。 摔倒在地,感受着掌心传来火辣的疼痛,少女眼泪无助落下。 “我的家已经被你们主子毁了,她还想怎样。” 带头的人不为所动,“温小姐,各事其主,有怨恨自可去阎王面前申诉,我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对不住了。” “啧,阎王让你们现在就死,你们是否能乖乖躺平。” 一道戏谑的声音突兀的想起。 “谁?”七八名杀手悚然一惊,循声看去,却见一个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马车顶上。 夜风清凉,吹拂着对方朦胧的面容,扬起一头青丝。 “夫人,您又想捡人回府了?”胡言坐在远处的大树上,怀里还护着韩镜。 梨花则趴伏在树干末端,弓起身子,竖起尾巴,一副战斗姿态,冲着这些黑衣人龇牙咧嘴,试图以自身的气势压倒对方,奈何根本没人把它放在眼里。 今晚三人出来摸金蝉的,听说这东西油炸后特别的好吃,俩孩子非要跟着出来凑热闹。 没有手电筒,他们的主要获得方式是爬到树上的。 不得不承认,梨花一只猫就顶的上他们仨捉到的还要多。 奈何梨花自己捉到的都进了它的肚子。 好巧不巧,就遇到了追杀,只能说这女子命不该绝。 秦鹿轻笑道:“家里没地方住了。” “看这姑娘能乘坐马车,想必出身不俗,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给人做丫头的,顶多收留几日罢了,真要带回去,可以和婉娘将就几宿。” 带头的杀手神情冷漠,“我劝几位莫要多管闲事,否则我手里的刀可不长眼。” 秦鹿拂开额前的发丝,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人?” 那几人懵了几下,这么紧张的时刻,她居然能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我就是奇怪。”秦鹿翩翩若柳絮般飞下马车,“杀她的理由我不问,你做杀手的理由是什么?自小无父无母被卖掉,还是为了口吃的?如果说为钱的话,据我所知一旦做了这个行当,除非是死再难抽身,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难道是喜欢的女子需要赎身?还是家中有老母小儿需要养活?若真是如此,岂不是有损德行,就不怕报应到亲人身上?” “这世道的确艰难,可但凡有手有脚,总能赚到一顿口粮,再穷无非讨饭,我想不出做杀手的理由。” “如果说你们被主家收养,需要报恩,那么你们的主子的做派,完全就是挟恩图报,但凡对你们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心,也绝不会让你们走上这条不归路。” “以你们这身本事,投身行伍,也比现在有前途。” “我听说很多的权贵都喜欢搜寻一些无父无母的孤儿,然后将其养大为己用,做的都是些肮脏的勾当,你们也是如此?” 几人就听着秦鹿在这里嘚吧嘚的说个不停,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说说嘛,大晚上的我带着儿子出来逮金蝉,结果我们仨加起来找到的数量都不如一只猫,左右无聊,我对你们这类人的想法真的很好奇。” 她在少女不远处找了个位置坐下,指了指面前的空地。 “坐下聊聊?胡言,去城里买几坛酒,就用这两马车。”秦鹿道。 胡言应声从树上跳下来,顺势打了两个滚,他还做不到夫人那边轻松写意。 “娘!”韩镜喊了一声。 秦鹿站起身,飞身上前把儿子从树上带下来,这轻飘飘的功夫,让杀手们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你叫什么?”秦鹿看向少女。 少女大概是找到了主心骨,颤抖着声音道:“小女温舒,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秦鹿摆摆手,指着杀手笑道:“我可没救你,我的目标是他们。” 温舒,稳输,这糟心的爹娘可真会取名字。 杀手:“……??” “他们为何追杀于你?”古代的日子无聊,她不免也间或喜欢听听八卦。 温舒面露凄色,声音苦涩道:“小女家居京都,本为大理寺丞之女,因得罪相府,落得个家破人亡,逃至此处。” “呵,犯事儿了?”秦鹿没有直接定义对错。 温舒摇头,道:“并非如此。只因我与七皇子自幼相识,他意欲娶我为妃,而相府三小姐心仪七皇子,故此设局诱我父亲误了政事……” “我猜,以那三小姐的为人,肯定在私下里警告过你。”秦鹿道。 “确有此事。”温舒不由垂泪。 “所以,你为什么没有与七皇子保持距离呢?”秦鹿盘膝而坐,撑着下颌,“是不是觉得爱情太过美好,而你觉得只要相爱一切都不重要?” 温舒不免被她的话吓到了。 “姑娘,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呀?还是觉得区区一个皇子,能护得住你?就算护住了你,你家人呢?” 好吧,刚说两句,这姑娘就哭的泣不成声。 “我没说你错了,错的是那位相府三小姐。”秦鹿倒不是安慰她,她可从来都不讲“受害者有罪论”,但是在这件事情里,这小姑娘的爱情至上,就是导火索。 考虑一下时代背景,再对朝堂哪怕有那么一两分的理解,也不至于落得今天的地步。 “你们三小姐也是有趣,这种事找人家小姑娘做什么,应该找七皇子呀。如果七皇子不喜欢温舒,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还能威胁对方强娶了她不成?” 杀手不想和秦鹿说话,他们想赶紧完成任务回府交差。 “丞相,当朝一品,能坐到这个位置,想必也是出身顶级世家的。但凡七皇子是个有野心的,不用你家三小姐耍手段,他也得厚着脸皮上门求娶。如今那七皇子不想要你们家小姐,只能说明这位皇子就压根没想着当皇帝。我好像记得,像这种官家千金都是联姻的工具,你们家三小姐倒是挺受宠的。” 杀手:“……” 他们从没想过,一次看似简单地刺杀任务,居然如此艰难。 刚开始得知温家唯一的漏网者逃走,他们沿途围追堵截,终于在今天黄昏找到了对方的踪迹。 得知温舒要赶往边关寻找其义兄避难,只想着在她抵达边关前将其截杀。 千算外算,没想到远离京都千里之外的边境小镇,居然会有这样一个绊脚石等着他们。 “都别动手,否则你们今晚都要死在这里。”秦鹿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凶残的话。 韩镜撸着梨花,丝毫没把眼前的境遇放在眼里。 只要有娘在,他就是最安全的。 “到你们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杀手的?有没有跳槽……不对,有没有换个主顾的想法?” 韩镜:“……”真的,连他都听不下去了。 “娘,这群人都是相府养的死士,您就歇了心思吧。” 秦鹿不理解,“可是儿子,这都是现成的人才呀,省的咱培养了。” 到了此时,她左拳锤右掌,一脸扼腕,“早知如此,之前那几十名杀手也留着了,白死了。” 抬头看着他们,目光真诚:“说真的,跟着你们那个主子压根就没前途,他能给你们什么?只能让你们丧命,而且压根不会在意你们的生死。我不一样啊,跟着我,每月不仅仅有月钱,还不用整日把脑袋挂在腰带上,想着哪天被主子杀人灭口。日后你们还能娶妻生子,脱离现有的悲惨命运。好好想想,有没有心动?” 韩镜吐槽道:“娘,他们不缺银子。” “知道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秦鹿没有理会儿子。 “人死了,钱没花完。你们这种身份,这辈子就不惦记娶妻生子了吧?存下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跟着我就不担心这个了,钱可能不是很多,但是肯定不缺钱。关键是能寿终正寝啊。” 胡言遮住半边脸,不想和娘说话了。 “娘,他们是死士,自小被培养起来的,不可能叛主。” 秦鹿点头,“脑子被洗的挺厉害啊,那就来看看谁的道行深了。” 拍拍身边的空地,“都坐。”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道寒芒,其中一人大概被秦鹿啰嗦烦了,直接动了杀机。 可惜,锋利的刀刃却被两根纤细的手指捏住,任凭那杀手如何的挣扎,始终撼动不了分毫。 对方干脆放弃手中的刀,以拳脚相搏。 秦鹿这边一个灵活的翻腾,一脚踹到对方小腿上,杀手下盘失守,高高飞起重重落下。 “噗——”整个人趴匐在地上,昏死过去。 将刀递给儿子,拍拍手道:“都说了别动手,听人劝吃饱饭,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 其他几名杀手不敢动了。 温舒这边却跪在地上,郑重的向秦鹿磕头。 “求夫人救我性命。” 秦鹿勾了勾食指,“你怎么报答我?” “小女离家匆忙,没有带太多的银两,但是在马车内有一箱首饰,可以赠与夫人。” “那我救了!”秦鹿回答的异常痛快。 温舒全身紧绷的力道突然卸掉,整个人瘫软在地。 秦鹿也不怕杀手离开,现在温舒在自己手里,他们肯定不会无功而返。 “看见没?我救了这小丫头,她给我一笔钱就可以抵了救命之恩。你们就惨咯,这是拿命报答呀。” “不觉得奇怪吗?他救了你们的命,你们再把命还给他,还得帮他到处杀人,说到最后,图什么?” 韩镜看着梨花舔着自己的爪爪,给人一种高贵冷艳的感觉。 “娘,省点力气吧,真的没用。” 第78章 售后服务必须要做好 秦鹿不信。 人但凡活着,不论好坏,总有追求。 好点的是大义、天下等等。 要么就是美酒美食、香艳美色等等。 有弱点就能策反。 “如果他们真的叛主,等待他们的将是相府无穷无尽的追杀。” 韩镜不愿意留这样的人在身边。 谁知道你留下的是助力,还是奸细。 可母亲看着似乎很热衷于此。 “你们给相府报信了?”秦鹿问带头的那个。 对方沉默不语,并不想和她说话。 “看来是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是……”秦鹿话锋一转,“你们今日跟着我,日后说不定会事业有成,娶妻生子。继续硬撑下去,我只能送你们下地狱了。想到未来的孩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只因他们的老子不愿意弃暗投明。” “娘,正经点。”韩镜扯了扯母亲的衣袖。 秦鹿清了清嗓子,“你们真想继续在泥淖里挣扎,放弃唾手可得的平静日子?或许你们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定位。恩人是绝对不会看着你们双手沾染血腥的,更别说是亲手将你们推向地狱的深渊。我知你们心中迷茫,觉得离开了相府,便是那飘零的浮萍。说到底,早晚都是一死,何不自己选择死亡的方式?为主尽忠,那也要主子值得,他一手将你们打造成杀人机器,这种人有何脸面以恩人自居。” “若我的儿子日后落到你们这种地步,身为母亲,为了儿子我也会从地狱里爬出来。” 韩镜被触动了。 想到母亲的前后变化,或许这位母亲正是见不得他受苦,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你们呢?与我儿子有何区别?” “但凡你们敢跨出去一步,我管你们吃喝拉撒,也能保住你们的性命。” “当然,我也不是逼迫你们……” 韩镜哼了两声,“娘,你就是在逼迫他们。” “……”秦鹿暴躁的揉搓着儿子的小脸,惹得梨花不耐烦的窜出来,爬到旁边的树上匍匐着。 “我有一喜欢的女子,如今在春风楼。” 其中一男子突兀的开口。 韩镜眼皮轻颤一下:“……” “赎身呀。”秦鹿道,“你们的收入应该很高,还不够给那女子赎身吗?” “春风楼背后的主子是相爷。”男子道:“若你能将她救出来,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桑九,你敢背叛相爷?”带头男子回头厉声呵斥。 远处,胡言赶着马车回来。 停稳后,他搬下几坛酒,摆在秦鹿面前。 “里面有个首饰盒。”秦鹿招呼一声,“咱们的辛苦费。” 胡言听命取出来,送到秦鹿手中。 打开后,借着火把,看到了金灿灿的首饰,里面甚至还有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以及一串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项链,品相极好。 其余的就只是些金饰点翠等。 “舍得?”秦鹿笑问。 温舒摇头,“自然是舍不得的,只是如今嬷嬷和温伯已死,只留下我一人,这些首饰自然是留不住的。” 秦鹿挑眉,“这些首饰是买你的救命之恩的,不包括你的两位家奴。” “莫觉得我贪婪,如若我今天不出现在这里,你的命和财宝都没了,你觉得呢?” “夫人说的是。”温舒没其他想法。 唯一的遗物是她手腕上的玉镯,那是母亲留给她的。 这些首饰多是七皇子赠与她的,两人之前订婚了,谁能想到七皇子就这么入了相府三小姐的眼呢。 “夫人,这颗夜明珠,价值不菲。” 胡言看着散发出荧光的主子,拿起来把玩着,随后送到韩镜手中。 “起码也值个二三十万两。”韩镜随口道。 秦鹿叹息:“这么不值钱的吗?”她还以为价值百万千万两呢,毕竟是夜明珠嘛。 韩镜知晓母亲的财迷性子,笑道:“真正值钱的肯定在宫里,夜明珠的确昂贵不假,但是寻常人用不起,被发现了也留不住。” “胡言先收着,日后看看是留着还是卖掉。”她觉得卖掉换钱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银子的用处更大,这颗夜明珠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压根无法照明。 这一匣子首饰,温舒最不在意的就是夜明珠了。 自从温家急剧落败,七皇子就再也没有出现。 不管是被皇帝禁足还是其他,温舒对那边不得不断了心思。 再继续留下对方的东西,只是徒增伤感。 原本想着卖掉后换成银子,以后留作生存所需,今日却险些死在此地。 两锭银子出现在她视线中。 温舒惊讶的抬头,见秦鹿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出门在外,总得有点银两傍身,这二十两你拿着。日后若活不下去了,自可来寻我。当然不能是以千金小姐的身份,得卖身。” “当然,最近两年最好别来,我家房子小,住个三五日没问题,长期的话容不下。” 温舒怔怔的接过银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好了,时间不早了,再耽误下去,我儿子该困了。” 视线在他们身上一扫:“你留下,其他的还有没有弃暗投明的?如果说非要做杀手,可以随时赴死,我现在就成全你们。肯定不能放你们离开去报信的,我这人比较爱计较。” 桑九规规矩矩的走到秦鹿身边,那带头男子冷笑:“今日他能背叛相爷,来日你就不怕他背叛你?” “你觉得何谓背叛?”秦鹿反问,“先背叛的难道不是你们相爷吗?你们不把自己当人看,居然还好意思看不起思想觉悟高的人。” “敢得罪相府,相爷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很显然,他们并没有被秦鹿说动。 像这群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神经病患,秦鹿接触的还真不多,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她的嘴遁似乎没练到家。 “嗯,说得好。”秦鹿点头,“好像我会放过你们相爷似的。” “桑九现在是我的人了,他的女人还落在你们相爷手里呢。”秦鹿伸手在桑九的手腕上一磕,长刀脱手,被秦鹿攥在掌中,下一刻寒芒在他们中间交错闪现,短短两个呼吸,余下的杀手已然没了呼吸。 “嚓——” 手腕灵活一甩,长刀向后打着旋转飞出去,精准的插入桑九腰间的刀鞘中。 拍拍手道:“回家了。” “娘,马车怎么办?”韩镜接住跳下来的梨花,小跑到母亲身边。 秦鹿不在意的道:“就放到城外,明早招呼下值的守卫送到家中就是了。” 胡言和桑九在外边赶车,三人钻到马车内。 不得不说,马车外表看着朴素,里边却很是精致。 下边铺着长毛的雪白狐皮,踩上去软软的很舒服。 “可惜了。”她嘀咕一句,靠着车壁假寐。 胡言收拾好刀具,将他们是尸身和桑九一块挪到林子深处,驾着马车往县城方向去了。 抵达城门后,众人从车里下来。 胡言抻长脖子,冲着城墙上扯着嗓子高喊起来。 “于头儿,在不在,我是胡言。” 城墙上很快出现一个人,探头向下道:“胡管家,你刚买了酒,又想干什么?” “我家的客人来了……”胡言道。 不等他说完,那守卫回道:“那也不能开城门,还想要什么,我给你扔下去。” 就之前买酒时,也是那守卫去县里酒肆买了后,帮忙从城墙上吊下来的。 “什么也不要,这辆马车我拴在城门口,早上你下值的时候,帮我送到家中,可好?我得空请你喝酒。” “行行行,找地方拴着吧。”对方别提多痛快了。 “谢了啊。” 胡言栓好了马匹,跟着秦鹿绕到另外一侧。 秦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从背后抓着韩镜和温舒,“咬紧牙,不许出声。” 说罢,一个提气,带着两人飞跃城墙,落到县城里边。 韩镜是习惯了,反倒是温舒险些被吓晕过去。 落地后,秦鹿以同样的方式把韩镜和桑九带了进来。 大盛朝的城墙只有六米高,如此下边的府城县镇城墙是绝对不能超过六米的,否则就是违制,因此州府的城墙高度一般在四米多,而县城的城墙是四米左右。 这个高度对秦鹿来说,形同虚设。 目前周边国家的情况都是大差不差,城墙的材质均是夯土搭建的,只有京都是石料材质,虽说结实,搭建却极其费力,再高就劳民伤财了。 最初的大盛开国先祖肯定是不错的,可惜一茬不如一茬。 现在再让他们加盖城墙那不可能,多费钱呐。 有那钱,他们只会想着吃喝玩乐。 放轻脚步沿着小胡同回到家中,婉娘早已做好夜食等着了。 “夫人回来的有些晚。”婉娘之前在家中一直惦记着。 “遇到一个被追杀的小丫头,顺手帮了一把。”打开胡言手里捧着的匣子,从里边取出一支银钗,插到她的发髻中,“今晚让着小丫头和你凑合一夜。” “好,夫人快洗漱吧,我去端饭菜。” 一眼瞧见漂亮到好似在发光的婉娘,就连温舒都有些看直了眼。 桑九也跟着看了几眼,很快移开视线,他只喜欢素娘。 饭菜上桌,秦鹿招呼他们入座。 “人再多点,日后就得分桌了。”婉娘把筷子分发下去,“夫人,小公子还小,日后您避着点。” “听你的。”秦鹿点头,“这是桑九,日后就留在咱们家了。” “这位……妹妹呢?”看对方的年纪与自己差不多,摸不准就只能叫声妹妹了。 “明日让胡言送走,她是投奔亲戚的。” 每一个来秦家用饭的人,都会被这里的美味折服。 熬煮的鲜美的肉菜粥,几样从未品尝过的菜品,还有外酥里嫩的葱油饼。 秦鹿晚上不会吃那么多,韩镜的自制力也很好。 但胡言这个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一个人顶他们仨。 桑九和温舒都比较拘谨,还是婉娘往他们手里不断的塞吃的。 “明儿早上多做几张葱油饼,给这小丫头带着。拿了人家的钱,售后服务得做好。”秦鹿交代下去。 “夫人放心吧。” 来之前,桑九心里没底。 此时看到他们主仆居然能同桌用膳,知晓这位夫人还真不是个苛待下人的。 有钱人买仆人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彰显自己的身份嘛。 如秦鹿这般,能和家仆随意闲谈,在相府,也只有相爷的心腹总管才有这待遇。 即便如此,也没见两人同桌进食。 “喵~”梨花开口就是甜腻的叫声,娇滴滴的趴在小主人怀里,催促着投喂自己。 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梨花才懂得撒娇。 平时干脆就是高冷傲娇的模样,就连求着主子撸毛都表现的一副施舍的态度。 它似乎很清楚自己有多讨人喜欢,并且将身边的人拿捏的死死的。 第79章 他就是个倒霉蛋 次日上午,胡言载着温舒往边关去了。 此地本就位于大盛边境,距离边关不过百里,只是这百里内人烟稀少,一个女子赶路着实危险,胡言按照秦鹿的吩咐,直接将人送到目的地。 温舒的义兄是戍边将领,早已成婚生子。 “虽说我与义兄好些年不见,但是嫂嫂每年还是会回京探望我父母的。” 可能是心内不安,温舒没忍住,坐在车里和胡言没话找话。 胡言靠在驾辕上,道:“你可有想过,去找你兄长,有可能会给他带去麻烦?” “想过。”温舒点头,“义兄自幼父母双亡,我父亲与他的双亲乃同乡旧时,后来义兄没有亲族依靠,我父母便将他接到身边抚养。其他的我不敢说,对我父母,义兄是从心底里敬重爱戴的。此次去往边关,我也并非赖在兄长家中不走,毕竟我很快就要及笄了。” 胡言明白了她的意思。 京都肯定是回不去了,也因自身的原因得罪了相府,族里很大概率是无法接纳她的。 事到如今,也只有远在边关的义兄可以依靠。 等她及笄后,自可在大嫂的安排下,寻一户人家嫁出去。 这是别人的事情,胡言不会发表意见。 百里路,一日缓行,临近黄昏已然看到了远处连绵的建筑群。 在这边有一处单独的关隘,外边是军营,里边是大盛朝最偏远的小县城。 县城的规模不算大,毕竟能够随军的女眷不多,而且都是些不上不下的军中将领。 品级高的将领女眷都在京都,说难听点,那都是皇帝扣押下来的人质。 温舒的义兄为正七品的百户,稍微一打听便能找到。 此时正在家中操练儿子的温良听到有人找,一把捞起儿子,拎到自己肩膀上坐着,和妻子打了声招呼往城外去了。 一路上相熟的人纷纷和他打招呼,小儿坐在父亲的左肩,手中把玩着弹弓。 来到城门前,一眼看到等候在马车旁的温舒,愣了一下快步上前,“小妹怎么来了?” 看到义兄那张阳刚气十足的脸,温舒忍不住红了眼眶。 “大哥!”上前福身,被温良搀起来,“爹娘没了。” 温良神色一凛,“怎么回事?我这边没接到消息。” 胡言将包裹递给温舒,“两位还是回家再说吧,不知城中可有客栈,今日天色已晚,我想在城中住上一夜,明日再走。” 温良还不知他的身份,也知道待在城门口不大合适,人来人往的。 随后招呼两人回家再说。 温良上前牵马,儿子被他放到马车上,一路返回家中。 温良的妻子常氏见到他们,也是一脸的惊喜和意外。 “妹妹怎么过来了,也不晓得提前说一声。”嘴上抱怨着,却已经热情的跑上前,拉着她往屋里走,“爹娘可还好?” 进屋坐下后,温舒的眼泪便止不住了。 哽咽着,断断续续将家中发生的事情告知了温良夫妇,结果温良被气得也跟着红了眼眶。 他对亲生父母的事情记得不多了,毕竟那时候他还不到三岁,不怎么能记事。 从小到大,温氏夫妇在他身上灌注了极大的精力,可谓视若亲子。 如今还未等他功成名就回京侍奉二老,这两位却被相府给明目张胆的栽赃暗害。 “大哥大嫂,我能留在这里吗?”温舒小心翼翼的问道。 常氏一脸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留下你还想去哪里?” 她是武将之女,本身就性格直爽,不懂得那些京都小姐们的弯弯绕。 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 胡言站在院中,没有打扰他们兄妹团聚。 低头看着眼前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孩童,两人站了有一会儿了,谁也不肯率先移开视线,倒是有种两军对垒的感觉。 “你眼睛都抽筋了,还看?”胡言没忍住,打趣了一句。 小娃娃眨眨眼,虎头虎脑的样子很是精神,“你认输了吗?” “嗯!”胡言点点头,“我输了。” 此时,这小子才背过身去,抬起衣袖揉眼睛。 待到温良出来,招呼胡言进屋落座。 “多谢胡管家救下我妹妹,今日天色已晚,莫要去客栈落脚了,家中空屋子多,不嫌弃的话就在我家中将就一晚。” “我倒是不嫌弃,如此便多有叨扰了。” 温舒被大嫂带到西厢,里面比较简陋,本身边关苦寒,这几年军饷也是时有时无的,生活条件自然比不得京都。 “这两天先凑合着,明儿咱们在城里逛逛,采购一番。” 温舒不在意,打开包裹,却愣住了。 包裹内居然放着一袋银子,沉甸甸的,起码也有一二百两。 “怎么了?”常氏走上前,看到银子后,问道:“财物少了?” “这倒没有。”温舒摇头,“多了一袋银子,应该是秦夫人偷偷塞给我的。” “是一位热心肠的人。”常氏叮嘱她把银子收好,日后给她做嫁妆。 直到晚上众人聚在一起用晚饭时,胡言才说明了银子的作用。 “这笔银子是夫人向温小姐买马匹的钱,不然我恐怕得一路走回去了。” 温舒松了口气,“胡管家,那只是寻常马匹,不值二百两的。” “临行前夫人叮嘱我,说温小姐落难,总得需要银子傍身,且日后出嫁,嫁妆总归是有的。她收了您一大笔的救命钱,这些就莫要推辞了。” 他都说的如此直白了,温舒自然没有再送还的道理。 ** 一路骑马狂奔,从边城抵达华阳县,还不到中午。 进门便看到桑九正在院中劈柴,忙的汗流浃背。 “胡管家回来了。” “嗯。”胡言来找秦鹿,将温舒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秦鹿搁下毛笔,道:“休息两日,你再去趟京都,把桑九的心上人赎回来。” “……”胡言觉得自己很倒霉。 “临行前找桑九要一件信物,免得对方不愿意。” 胡言还想多说什么,之后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只得答应下来。 的确,目前家中的人,他去是最合适的。 桑九肯定是无法给心上人赎身,不得不被相府辖制。 若让桑九去给那女子赎身,纯粹是自投罗网。 他就不同了,京都可没人认识她。 一个年轻男子出入青楼,看中了一女子,欢喜之下重金给她赎身,只能算是一段风流佳话。 “夫人,万一对方知晓桑九之事还不肯赎身呢?” 秦鹿抬眉看了他一眼,“这是你得问桑九,又不是我的心上人。” 胡言被怼后,突然笑了。 的确如此,他怎么这么糊涂。 找到桑九,胡言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他。 “……” 桑九不知该作何反应,“我于素娘自幼相识,十几年的情谊,她是不会背叛我的。” “刚才你犹豫了。”胡言一句话差点惹毛了对方。 桑九黑着脸,“其他的我没把握,只是素娘,绝不会背叛我。” 见他这副狼崽子凶狠的模样,胡言后退两步,“行,那我就替你去京都走一遭,你们之间有信物吗?” “……”桑九傻了,“有!” 他将素娘送他的信物交给胡言,是一个鸳鸯交颈的荷包,“别弄丢了。” “放心吧。”胡言信誓旦旦,“哪怕把我自己弄丢了,你的荷包也会好好的。” 桑九抡起斧头,劈开眼前的木头,“你丢了,我的荷包还能找到?你也别丢。” 不管如何,至少眼前的人是真的肯帮他带回素娘。 在很小的时候,两个乞讨的孩子相遇后,命运便被绑在了一起。 后来两人被一张饼给诓走。 桑九来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大宅子里,里面有很多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去了那里,吃的喝的都有了,却没有见到素娘。 看管他们的人告诉他,只要他肯听话,就可以让他每年见素娘一次。 哪怕从每日的朝夕相处,到一年只见一次面,桑九也答应下来。 直到十几年后,再见到素娘,是在春风楼,京都一等一的青楼。 素娘成了楼里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 身价在桑九的承受能力之内,可他却无法为素娘赎身,大管家不允。 春风楼的名气,不单单局限在京都,在大盛乃至北黎和南楚,都是声名远播。 楼里的六大花魁,艳冠天下,各个才艺精绝,惹得无数高官富贾趋之若鹜。 盖因背后的主人是相爷,无人赶在楼里闹事。 素娘的名气不大,相貌只能算清秀,才艺也不如花魁那般出色,却仍被困在里面,不得脱身。 胡言休息两日,再次出发,这次是千里之外的京都。 如果顺利的话,不过月余便能返回。 桑九自这天开始,便陷入了焦虑,茶不思饭不想,惹得家里其他三人总是看他笑话。 ** 去年洪灾,今年遇到了旱灾,索性不是特别严重。 华阳县紧靠大江,旱灾不可怕,只要不是洪灾就好,不用担心收成问题。 秦鹿坐在厨房门口摇扇子,婉娘在厨房里蒸凉皮。 如今正值秋老虎,天气即热又燥,感觉烤的人心里都在呲呲冒火。 吃点凉的东西爽口。 辣椒还不到成熟的时候,只能用蒜醋水凑合凑合。 “小公子,桑九,来吃点凉皮爽爽口吧。”婉娘切好凉皮,先给了秦鹿一份,扬声招呼其他两位。 一大一小来到厨房,接过碗,唏哩呼噜的吃起来。 秦鹿觉得没有灵魂,只吃了两口,拨到儿子碗里,喝了口水回到廊下的摇椅上躲懒。 韩镜和桑九倒是吃的停不下嘴,只觉得世上美味居然如此之多。 “夫人怎么不吃了?”婉娘透过厨房的窗户问道。 秦鹿眯着眼睛,懒洋洋道:“味道不正,你们吃吧。” 婉娘蹙眉,“可是我哪里做错了?” “不是你的问题,是拌汁材料不够。”这小丫头,自从掌管厨房之后,求知欲越来越高,“明儿让桑九去买些芝麻,研磨成酱,味道能稍稍改善些。” 当然,没有辣椒还是差了些。 秦鹿不是个特能吃辣的人,但是没有这个味道,还真的不习惯。 “婉娘,今年摘些桂花,咱们酿酒喝。” 婉娘还没说什么,桑九的眼神倒是亮了。 “夫人还会酿酒吗?”婉娘问道:“桂花也能酿酒?” 秦鹿:“……”是了,大盛朝及其周边的众多国家,基本上都是米酒,其他的酒类几乎很难见到。 “自然可以,带着很好闻的桂花香,口感绵甜。桂花收获的时候,你采摘我教你。” “好。” 大盛朝的酒,不是普通人可以随便喝的。 因都是粮食酒,一旦放开了,势必会造成口粮不足,朝廷对此管的比较严格。 第80章 娇羞小郎君 春风楼,是大盛朝顶级削金窟。 出入此地的,皆是达官显贵,文人骚客也随处可见。 看似是楼,实则是一片宽敞的建筑群,一到入夜,此处便是灯火齐盛,恍若白昼。 而楼里的女子从小家碧玉到艳丽妩媚,各种款式应有尽有。 尤其是楼里的六大花魁,那更是让人见之难忘,只恨不能与其春宵一度,便是死也带着香甜软梦。 胡言抵达京都,牵马而入,找了家最阔气的客栈住下,在上座府城还给自己置办了一身体面的行头,只一眼便会觉得他就是富家落跑小公子,有钱还不谙世事的样子。 入夜,他手持折扇,踩着自信十足的步伐,跨入春风楼。 看到这场面,即便见多了世面的胡言也忍不住啧啧赞叹。 “了不得呀。” “哎哟,小兄弟第一次来吧?”身边的男人听到他的赞叹,忍不住搭话,“这里可是春风楼,是个让男人腾云驾雾,赛过神仙的地方。” 胡言忙拱手见礼,“让兄台见笑了,的确是第一次来,不知这楼里有什么值得一见的吗?” 男子穿着华贵,衣料是锦缎,必然出身官家。 倒也没瞧不上胡言,毕竟对方的衣裳是平民穿着,但是长相却不差,再看其行为举止,想必出身也是平民里的佼佼者。 “来来来小兄弟,为兄我带你去坐下聊。” 胡言自然不会拒绝,就着对方的邀请,跟了上去。 “没想到京都的公子居然如此热情,相逢即是有缘,小弟却之不恭了。” 跟着对方来到一处席位,这里已经坐着三位男子,各个衣着华贵。 桌上摆着十几样精致的点心,量不多。 毕竟能来这里的,有几个是冲着点心来的。 自然是美酒,还有美人。 男子和几人打过招呼,两边相互见礼。 “小兄弟,说起这春风楼,当属楼里的六大花魁。而这其中的流莺姑娘是当之无愧的花魁之首。” 同桌几人听他说的起劲,笑道:“这小兄弟第一次来?” “惭愧,祖籍潭州,此次与家中闹翻离家出走,便来了京都长长见识。” 胡言自编了一个身份,当然身份文书也有。 几人闻之哈哈笑了,“想几年前,我也曾想离家出走的,可惜盘缠被偷了,还没出城就只能无奈作罢。” 带胡言过来的男子道:“来春风楼见花魁的?” 胡言以折扇挡住半幅面容,“我听闻花魁择客,小弟一介白衣,不做那美梦了。当然若是能遇到一个契合的女子,为其赎身带回家中红袖添香,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同桌的人再次哈哈大笑。 身边男子拍了拍胡言的肩膀,“寻常的清倌人倒是可以,花魁的话,须得这个数。” 对方竖起一只手掌比划着。 胡言故作惊讶道:“五千两?有谁离家出走能带这般多的钱财,果然小弟我与花魁无缘。” “胡兄弟果真是第一次来京都,五千两哪里能带走花魁,五万两。” “……”胡言这次是真的想出口成脏了。 这特么的,五万两有几个人买得起。 就算是能买得起,若不是突然头脑发昏,谁会花那么多钱,买一个青楼女子回去。 银子多了烫手? 见胡言震惊的模样,倒是取悦了这几位公子哥。 “胡兄弟,花魁的确没办法,其他的清倌人倒是可以。”蓝衫男子开口道:“下边的,不超五千两便能带走。相逢即是有缘,今日你若是看中了花魁之外的人,我们帮你和鸨母游说一下,让你得偿所愿。” 胡言忙作惊喜状,起身拱手道谢,“如此便多谢诸位兄长了,小弟初来京都,不想竟遇到几位热情疏阔之人,当属幸事。若真能达成所愿,小弟必定请诸位兄长畅饮一番。” “好!” 一番交谈,这一桌的气氛很快被点燃。 丝竹之声响起,六位衣着暴露,身姿曼妙且带着银质半面的女子攥着红绫从高处落在中央的圆台之上。 楼里顿时响起喧杂的叫好声。 女子随着丝竹之声开始翩翩起舞,别说,舞姿是极美的,而女子白花花的手臂和大腿,更是刺激的在场的男人血脉贲张。 乐曲似是进入高潮,下一刻,楼内的男人们好似中了迷药一般,顿时兴奋的开始高喊。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以流苏遮住下半张脸,翩然落下。 随着她的出现,春风楼似乎进入了狂欢盛会一般。 “胡兄弟,这便是六大花魁之一的玉疆,舞技超绝,据说教她舞技的师父乃胡人,玉疆姑娘得其真传,更是青出于蓝。” 胡言连连点头。 好看是真好看,可惜他的目的并不是这位。 而且五万两,他还真不觉得在自己心里,这女子要重于五万两。 即便胡言现在落魄成了管家,也不会娶青楼女子为妻。 且,眼前的女子真的就是金堆玉砌的,离开春风楼,她除非嫁入高门,否则很难生存下去。 毕竟在这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胭脂水粉也不缺。 每日只在晚上出来献艺,一群男人甚至还得追捧着。 早就享受惯了现在的一切,突然归于普通,有几人能扛得住。 可惜,这种女子想去高门只能做妾,而妾室,结局有几个好的。 高门主母各个出身不俗,让她们和这种女子共事一夫,有几个受得了这般屈辱。 况且,给人做妾,哪里有在楼里风光。 正因如此,离开华阳县之前,胡言才对素娘并无信心。 这位未曾谋面的素娘真的能为了桑九,甘心归于平淡? 胡言看似在专心盯着圆台,实则心不在焉。 就在此时,几名女子带着一身脂粉香翩然而来,停在胡言这一桌。 “莫公子,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邱公子,听闻您前些日子喜结良缘,日后可莫要忘了我们楼里的姐妹。” “赵公子,您可是接连来了快半月了,如此照顾清儿,不与您喝几杯怎行呢。” “谭公子,今儿你们这边可是有个生面孔,还挺俊的。” 几位女子莺声燕语,很快便与他们几位粘腻起来。 当然,春风楼的女子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她们只陪着你吃喝玩乐。 想找更大的乐子,就得去后边的霜雪阁,里边的女子才艺不如春风楼,但是相貌不差多少。 春风楼的主子很会做生意,很显然是拿捏住了人性。 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勾人的。 反倒是能轻易得到的,不会被珍惜。 谭公子招呼胡言,“胡兄弟,可有看好的?” 胡言笑吟吟的问了她们的名字,其中并没有素娘。 他故作好奇的看着周围,不动声色的询问其他桌的女子,在斜对面的地方,看到正陪着旁人饮酒的素娘。 相貌清丽,看着比好些女子都要貌美,却没有什么冲击性。 春风楼的六位花魁各具特色,几乎在某个程度达到了巅峰,其他的女子自然只能拾人牙慧。 “那边的那位呢?”胡言指着素娘身边的女子,询问道。 谭公子身边的清倌人看过去,笑道:“她叫芳儿,胡公子可瞧上了?” 胡言笑道:“瞧上也无用,现在陪着别人呢。” “这有什么。”蓝衫男子道:“明日再来便是。” 胡言当然不会拒绝,他此次力求稳妥,第一天就为素娘赎身,未免显得他太嫩了。 如此接连几日,胡言夜夜来此“找乐子”。 一直到第五日,他在接触过几个女子后,总算是和素娘接上了头。 谭公子几人见他和素娘聊得似乎很融洽,不由得面面相觑,露出玩味的笑。 “素娘居然是曲州人氏,我离家前也绕路去了曲州游玩月余,曲州鸳鸯潭的景色着实令人流连忘返。” 素娘掩唇笑道:“胡公子当真潇洒,妾虽然很小便离开了曲州,但是鸳鸯潭的美景至今记忆尤深,尤其是在旁边有一家卖素饼的,味道很是不错。” 胡言拍掌,高兴道:“是了是了,几年前我随父亲去过曲州,游经鸳鸯潭时,也吃过一位老汉的素饼,那老汉的眉毛很是有趣,因为长得太长,居然和头发梳到一起。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见到眉毛能长到那么长的。” 素娘连连点头,“就是这位老伯,没想到他还在呀,他身体可还好?” “唉,这次我再去,已经换人了,听那摊主说,老汉两年前因病过世了,现在是他的孙子接手了摊位,味道不似从前。” 两人就这么聊着,酒都没喝多少。 同桌的其他人看的很是有趣,想来这位胡兄弟是找到了红袖添香之人了。 素娘在春风楼里算不得贵重,赎身的话,大约一千两足够了。 谭公子晕晕乎乎的看着胡言,笑道:“胡兄弟,可是满意了?” 胡言愣了一下,随后一张脸爆红,多少有些窘迫,“谭兄,你,你……” “哈哈哈,莫恼莫恼,素娘如此美人,带回去后与胡兄弟红袖添香,乃美事一件。当然,若你不愿,就当为兄我酒后失言。” “谭兄。”胡言瞪大眼看着他,再配上一张红透的模样,颇有种青涩之意,“今日这顿酒,便由小弟做东,稍后还需诸位兄长多多帮小弟美言几句。”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纷纷拍掌叫好,陪酒的几位女子眼含笑意,却不见得多羡慕。 春风楼里,被赎身的姐妹不少。 但是没有一个离开后过上安稳日子的。 有的干脆死了,有的则落魄而归,可惜春风楼里已然容不下她们,只得去到后边的霜雪阁。 素娘维持着一脸笑意,暗中掌心湿透。 就在方才,这位胡公子将袖袋中的钱袋取出,顺便带出一个鸳鸯交颈的荷包。 她看到后,心脏狂跳。 自己亲手绣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是她很久之前赠与情郎的。 对方来此的目的是为她吗? 桑大哥让他来的吗? 素娘心中忐忑,想细细询问,却也知晓这并非合适的场所。 鸨母被谭公子叫来,得知胡言想要为素娘赎身,表现的那叫一个热情。 她这边喋喋不休的夸赞着素娘有多好,说的口沫横飞。 谭公子摆手,“本公子都来多少回了,楼里的姑娘三六九等,心若明镜。” 鸨母赶忙点头称是,这位谭公子可是太尉嫡出的外孙。 很不巧,相府二姑爷,正是这位谭公子的表哥,同样是太尉嫡亲的外孙,关系可不一般。 “如此,还请谭公子出个价吧。”鸨母很上道,笑的分外谄媚。 谭公子沉思片刻,看向胡言道:“一千两?” 胡言愕然的看向他,“谭兄你有弟弟吗?” 谭公子被问懵了,怎么突然拐到这上边来了? “没有,倒是有一位兄长。” 难怪了,若是长子这般频繁出入青楼,不知道得吃多少家法呢。 “偷溜出门时,兄长偷偷和母亲要了银钱予我,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两。我还以为谭兄和我兄长是心有灵犀。” “却是这般原因。”谭公子哈哈笑道:“给素娘赎身后,可还有银钱请我们喝酒?” “有。”胡言点头,“我还有自己的体己呢,今日得遇佳人,都是谭兄以及诸位兄长的照拂,这顿酒钱谁也别和我争。” 第81章 情人相见泪汪汪 “胡公子,这不是去潭州的路。” 跟着胡言上了客船,谁料他们并未在中途下船,反而一直顺流直下。 这让素娘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如若再继续下去,他们就要离开大盛境内进入北黎了,胡公子莫不是要将她卖掉? 胡言竖起食指做了个嘘声,见左右无人,道:“桑九现在跟着我们夫人,我的目的就是要将你带出春风楼。” 素娘心中仍旧存疑。 “别担心,为了你,我可是花了一千多两银子,你以为这是小数目?日后可都要你们二人慢慢偿还的。等回到府中,你再去问桑九吧。” 见他这寻常的表情,似乎不像是胡编乱造的,只得压下心里的紧张。 又过了两日,客船停靠在华阳县码头。 胡言牵着马,招呼素娘下船。 见自己并未被带离大盛,她好歹是松了口气。 “胡管家,又出门子了?”码头上不少摊贩都认识胡言,见到他牵着马过来,纷纷笑着打招呼。 胡言凑上前,看到竹匾里摆放整齐的江鱼,笑道:“正好顺路,来两条大江白。” “好嘞!” 一手牵马,一手拎着两条鱼,带着素娘往家中而去。 素娘早已换了朴素的衣装,头上带着幕篱,走在华阳县街头,看到不少女子在街上走动。 “这里是大盛边境,民风相对开放许多,你放轻松些,别怕。” 胡言开口宽慰着。 走路约一刻钟左右,出了胡同,胡言指着斜对面的宅子,“到了。” 上前,牵马入内,一眼瞧见坐在厨房门前发呆的桑九,怀里还抱着梨花。 一人一猫都是静止的,梨花更是在桑九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晒太阳。 见到胡言后,他刚开始愣了几秒,视线慢慢转移到旁边带着幕篱的女子身上,下一刻懵然跳起来。 “喵……” 梨花本能的在空中翻身360度旋转落地,谴责的冲着桑九喵喵叫了好几声。 桑九顾不得梨花,快步上前,和迎面而来的素娘紧紧抱在一起。 “桑大哥!”素娘掀掉幕篱,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素娘。”桑九也是眼珠子都红了。 胡言去把奔雷拴好,梨花看到许久不见得奔雷,飞快跑上前,跳上马槽,跑到马背上,喵喵的叫个不停,奔雷则是打着响鼻开始吃草。 “走吧,去见见夫人。”开口招呼那好似沉浸在他们世界里的俩人。 桑九松开素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还没谢谢胡管家呢。” “别谢我。”胡言摆手,“以后你们可要努力还钱了。” “那是应该的。”桑九点头,欠债还钱嘛,天经地义。 三人来到正堂,在书房找到整理资料的秦鹿。 “夫人,人带回来了。” 秦鹿点头,看向素娘。 这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尤其是一双杏眼显得格外灵动好看。 一眼瞧着给人一种盈盈秋水的感觉,又好似那江边婆娑的柳树。 “会做什么?”秦鹿问道。 素娘略微有些紧张,“奴家识得一些字,琴棋书画略通,乐器也懂得一些。” 这些东西,对目前的秦鹿来说作用不大,哪里就到了如此享受的地步了呢。 “对学医有兴趣吗?”她一直想找个学医的徒弟。 日后自己肯定不能跟着儿子到处奔走,这样就得给儿子身边留一名医者。 素娘不太确定,“夫人,奴家不知是否有此天赋。” “试试吧。”秦鹿笑道:“你现在所掌握的这些技能,虽说也是一种本事,但是这个世道,女子只懂得这些,无非是抛头露面,亦或者是与夫君多添一点情调,再多便用不到了。既然从春风楼出来,那种地方就断然不能再去了,学好医术足以让你在这世上有立身之本。日后你们从我这里离开,还能开一家医馆。” 素娘哪里会不懂好赖,刚来到此处,对方就肯教授她医术,这份心胸她平生仅见。 对方非但没有从自己这里讨得什么好处,反而字里行间都在为她和桑大哥的未来着想。 若还推辞,岂不是显得不识好歹。 她撩起裙裾跪地,刚要开口,下一刻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道抬起来。 素娘:“……” 这是怎么回事? “府中不兴动不动就下跪。”秦鹿道:“我也不是你师父。” “夫人。”桑九着急上前一步。 “只管跟着我学就是了,医术而已,如这种治病救人的能耐,是不能藏着掖着的。”秦鹿提笔继续在纸张上写东西,“好些行业,师父都喜欢留一手,怕的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但是到了几百上千年后,很多古老的技艺便会逐渐失传。而底蕴是需要传承的,历史的断层是一个民族的悲哀,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为这份传承尽一份力。” “所以素娘,我不是你的师父,仅仅是一位传承者。” 素娘似乎有些感悟,“是,素娘明白。” “好。”她将手中的借据递给两人,“胡言此次为你赎身,花了一千两。他来回的奔波花费我不收你们的,但是这一千两须得你们偿还。” 胡言:“……” 桑九:“……” 素娘:“……” “素娘你跟着我学医,我不收你的学徒费,同样你也没有月例。等你出师后我再按照府医的月例给你。桑九日后便跟在韩镜身边,护卫他的安全。每月二两月例……” 桑九觉得有点少,真的少,但是…… 秦鹿继续道:“包吃包住。” 桑九心里舒服了,二两银子已经不错了,不是吗? “夫人,不对呀。”桑九来到秦家一个月,倒也和家里人熟悉起来。 尤其秦夫人还不是那种端着姿态的主子,丝毫没有把他们当做下人看待,以至于他们都能时不时的和夫人开两句玩笑,完全不怕夫人生气恼怒。 这里的日子,真的比神仙都舒服。 秦鹿微微歪头,“哪里不对?” “夫人您看,我是秦家的护卫,这不管放到谁的府邸,都是要管吃管住的。” 所以,这包吃包住不算福利。 压根就没这么算的。 “那是别人府里的规矩,咱们秦府的伙食是最好的,我吃什么你们吃什么,还有哪里不满的?”秦鹿反问。 桑九嗫喏两下,“夫人言之有理。” 秦鹿耸肩,“很好。日后每月便给你一两月例,半数的月例算作债务抵扣掉。” 桑九:“……” 夫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每月一两银子,能干什么?太少了吧。 “目前先这样,胡言你看着安排好,免得晚上没地方住。” 胡言点头,这个不需要什么安排,让素娘和婉娘住在一起,毕竟东厢房里有一张床和一张土炕,很宽松就能睡下。 现在唯一委屈的就是桑九,每晚只能睡在少爷书房的踏上。 “夫人,家里还是窄了些。”胡言道。 “没办法。”秦鹿轻声叹息,“先将就住着吧,这两年家里不添人了,等陈县令升官后,咱们再搬走。” 胡言全程参与了秦家的事情,自然明白夫人口中的用意。 来到厨房,招呼正在准备饭食的婉娘一声。 “素娘来了,晚上住在你的屋中。” 婉娘很高兴,“那太好了,我也有了个说话的姐妹。” 不多时,素娘跟着桑九在小院里转了转,来到厨房后,看到正系着围裙的婉娘,见到那张脸,顿觉满室生辉。 如此好的相貌,比之春风楼的花魁也不逊色。 “这就是素娘?”婉娘笑着与她打招呼。 桑九板着脸道:“素娘比你大。” “是嘛,那我以后喊你姐姐了。”婉娘从旁边夹了一根炸麻花递上来,“姐姐尝尝看,之前不知你今日抵达,准备的饭食不够丰盛,桑护卫不如再去外面买只鸡回来,再买份烧肉。” 桑九点头,“酒呢?” “这个你得去问胡管家,酒这东西我说了可不算。”婉娘看着素娘小口咬下去,眼神亮晶晶的,“姐姐,好吃吗?” 素娘还是第一次看到炸的表面赤色的麻花,一口咬下去,绵软香甜,好吃的不得了。 难怪适才在书房内,秦夫人说府里的饭菜比别家的好吃,桑大哥没有反驳。 当真是人间美味。 纵然在春风楼那些年,她们吃的算是顶顶好的,也不及眼前麻花的美味之万一。 “很好吃,妹妹当真是好厨艺。” 婉娘笑的眉目弯弯,“都是夫人教的。” 素娘微微一愣,“夫人还会做饭食?” “是呀,夫人会的可多了。”婉娘真的很敬佩夫人。 桑九捏起一根麻花离开去找胡言了,将厨房留给了这对姐妹。 家里来了新人,日后还要住在一起,婉娘真的很高兴。 每晚临睡前,总觉得没人说说话有些孤单。 心情好,自然也更加热情,撸起袖子要为她做一份布丁吃,下午还准备做些蛋黄酥,势必要将家里所有人的胃都攥在手里。 眼瞧着桑九脚步轻快的往外走,素娘赶忙小跑上前。 “桑大哥,我从楼里带出来一些东西,不如咱们都当掉还给夫人吧。” 那些金银首饰加起来不算多,四五百两还是有的。 一千两银子,只靠着桑大哥得还到什么时候。 她跟在夫人身边学医还不知需要多久,但凡是能分担一些,她都是愿意的。 桑九摇头,“你都留着,日后咱们成亲,那便是你的嫁妆,我一个大男人还能靠着女人来养不成。” “……”素娘小脸涨红,“你浑说什么。” “别担心,夫人不是苛待人的主子,咱们日子不会比从前更艰难了。” 说起来,桑九真的没存下多少银子。 虽说相府给的多,可杀手是没有明天的,每一次出门执行任务,都得做好身死的准备。 银子看得重,也不重。 素娘被春风楼牢牢地攥在手中,相爷倒是不在意手底下人的这些情情爱爱,他们的管事却懂得如何利用人性。 一旦踏入这条路,是没有后路可言的,退不退都得死。 如果没有遇到秦夫人,他和素娘这辈子没有在一起的希望。 别说给小公子当护卫,就是为小公子死了也无怨无尤,只要素娘能清清白白的活着。 所以,她的体己绝对不能动。 日后自己真的有个万一,那将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看着桑九心情愉悦的离开,素娘在庭院中驻足良久。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能脱离春风楼,心上人被相爷攥在股掌之间,她离开又能去哪里呢? 留下,还能每月见到他一次。 况且,桑九一日不死,她便逃不掉。 春风霜雪的主事人,就连鸨母看到都瑟瑟发抖,更不要说是她们这群弱女子了。 第82章 背叛是会死人的 晚膳很热闹,众人围坐一桌,面前摆着十几道菜,每一样都是素娘从未见过的。 她也见到了府里的小公子,模样别提多可爱秀气了,白白嫩嫩的分外讨喜。 可惜小公子的气场很强,偶尔淡淡的瞥你一眼,都能让你生出心惊肉跳的感觉,好似从内到外都被他看的透彻,点滴的心思都瞒不住。 “素娘,每日午膳后找我学医。” 素娘点头,“夫人,上午呢?” “上午要教韩镜。” “是!” ** 上午给儿子讲课,多数时间家里其他人也会过来听听。 下午指导他们学武功以及教授素娘医术。 日子过得平淡温馨,时间自然也过的飞快。 这天,胡言从外边回来,带来了一个消息。 大盛和北黎打了几场仗,双方都有伤亡,其中大盛伤亡比之北黎要惨烈些,好歹是守住了边防。 “温舒那边没事吧?”秦鹿随口问了一句。 胡言道:“接连几战都是在西边,温姑娘在北境,暂且没动静。一旦北境开战,咱们县也没有这份安宁。” 秦鹿蹙眉:“北黎怎么把战线拉到西边去了?虽说北境那边有一道绵延山脉阻隔,只要翻过那座山,以北黎的战斗力,反而有可能直取安庆府。大盛在西北较为荒凉,打下来也须得长途跋涉开往大盛,没道理啊。” “夫人,北黎目前普遍降雪,或许是雪路难行?”胡言道。 “那更没道理绕行了?如若是其他季节,山中猛兽反而更多,莫说虎狼,其他的动物也皆为凶猛。这片山脉走势不高,直接翻越的话反而能节省很多时间。而且你看,如若大军绕路去往西北,虽说不需要翻山越岭,行军路线却被拉长了近五倍,且北黎西方有十几个小国盘踞,他们只能采取借道进入大盛的方式。但凡是稍微有点骨气的君主,如何会允许近十万大军借道他国,这岂非自寻死路?大盛西北军提前接到对方的求助了?” 胡言摇头,“大盛西北军伤亡比北黎还要惨烈,如若提前得到消息,绝不会死伤如此之重。” “所以啊,很奇怪。”秦鹿想不通这点。 大盛与北黎被一片蔓延的山脉阻隔,但是山脉的走势有高有低,高处难行,低处却可以。 他们放弃了北境,去往西北,本就不寻常。 两国的西北军防御的本就是小国,而非这两大对手,北黎能和大盛打到一起,已经很奇怪了。 西北有近三十小国,国力不强却较为团结。 加上其物产不丰,偶尔骚扰大盛和北黎的边境。 北黎速来兵强马壮,即便如此也很难从那些团结的小国手中占得太多便宜,只能做到互不侵扰。 想要借道进入大盛领地,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是北黎允了对方无法拒绝的好处。 “胡言!”她心里有了揣度。 胡言看过来,“夫人可有计较了?” “北黎应该是要开通和周边小国的榷场。”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这吸引力对那些小国,不可谓不大。 北黎物产丰富,虽说不及大盛,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对方不仅有足够的耕地,还养着最强壮的马匹。 可是西北那些小国生活就艰难了,粮食产量并不高。 经常用一些特产来两国交换粮食,大盛和北黎没少宰他们。 长此以往,那些小国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开通榷场就不同了,可以贸易互换,和商人做买卖,总比和朝廷做买卖要容易的多。 胡言沉默许久,“若是如此,大盛可就危险了。” “是啊。”秦鹿叹息。 “夫人,您与我讨论这些,真不怕我宣扬出去?”胡言问道。 秦鹿撑着下颌,笑道:“你不会,这点看人的眼光我还是有的。” “呵,我看夫人是压根都不怕。”胡言笑了,“不过夫人也说对了,我的确不会向外说,毕竟跟着夫人做事,真的很有趣。” 但凡他有那么一点点背叛的心思,下一刻保管会立马丧命。 跟着她这一年多来,何时看她下手犹豫过。 能够夜探郡王府杀害郡王妃的女人,至今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这一身本事,但凡出事,她都有可能带着小公子消失,百八十人根本拦不住她。 到时候倒霉的只能是家里的其他人,他都有可能被牵连进去。 上了贼船再想下去,怎么可能。 但凡是灭门株连的大罪,就没见府里的下人们被宽恕的。 他的卖身契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呢,官府都留有备份,往哪里逃? 再者说了,夫人对战事随口讨论了几句,本就寻常。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私下里聊聊,何来罪名。 可胡言就是觉得夫人所图不小。 大概和她“是个女人”这层身份有关。 如此,反而更让人期待了不是吗? “临近年下,祁州那边该来送账目了。”他也要忙起来了。 年中时,陈家送来了账目和银票,总计三万多两,这次可能要多一些。 陈家的产业大半年开遍了大盛境内,肥皂甚至还直供皇庭,都是极品,价格自然昂贵。 听上次赵珙过来说,宫里的那些娘娘们,就连洗衣服用的都是顶好的香皂,普通的肥皂压根看不上眼。 如此也带动了原材料的增长,大盛朝的皂角,几乎源源不断的涌入祁州府作坊。 “下半年可能会翻倍。”秦鹿将这一年整理好的课本装订好,“陈县令那边可有消息?” “我去过几次,陈县令倒是没有准话,只说明年年底,调令大概就会来了。” 自陈县令到来近一年的时间,县里的官司倒是多了不少,不像之前,一些百姓矛盾几乎不会闹到官府,生怕被挨了板子。 陈县令的确是个好官,哪怕是这样,县里的铺面也会每月送银子过去,只是比起以往低了一成,那也是三成的营收。 早已是不成文的规定了。 可铺子的掌柜们仍旧觉得陈县令比起前任县令,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主要是县令的小公子出门吃喝,从不会欠账,该给多少就给多少。 就冲这点,那位小公子在县里的口碑极好,就差被夸出花来了。 ** 阴雨绵绵,气候湿寒到刺骨。 韩博文来到秦家,见了秦鹿。 “三婶,二叔没了。” 秦鹿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韩二牛本身就被带去了西北军。 “没了就没了,高氏母子能拿到一笔抚恤银,大概有二十两。” 韩博文沉默。 他突然觉得三婶似乎有些冷血。 秦鹿看着他的表情,笑了。 “韩博文,慈悲是好事,但是也不能乱用你的慈悲,更不要擅自揣度我的本性。” “我对每个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韩二牛曾经欺我母子,不会因为死亡而烟消云散。” 韩博文闷闷道:“二叔是为国捐躯。” “所以呢?他曾经对我的欺辱就不算了?一个在我昏死过去时,都想着能否占得便宜的畜生,也配得到我的原谅?” “你所学到的孝道以及对长辈的敬重,那是属于你的,我与你不同。” 自小就被如此教导的,想让他改变思想很难,而且改变也绝非一朝一夕。 曾经网络上多少重男轻女的新闻,很多网友都劝那女孩子离开原生家庭,去过自己的生活,和家中父母断了联系。 但是真要摊在自己身上,有几个能做到的? 父母当着你的面哀求落泪,愧疚感足以将绝大多数的孩子击垮。 真要做了,无数人又会觉得这个女子不孝顺了。 就如她自己,心中对父母有怨,还是要供养着他们。 谁都讨厌被“绑架”,有多少人能挣脱那绳索呢。 现代那么开放的环境,都能培养出如韩博文这样的人,更别说他自己了。 “我的讨厌,改变不了韩家什么。韩博文,你没必要如此热衷让我与韩家和解。” “你人还算不错,每个人的人生是不同的,擅自要求我走你心中的那条路,不觉得强人所难吗?” “韩家的人都没找我求得原谅,你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也不知为何,韩博文羞臊的抬不起头来。 “三婶对不住,我没想说这么多的,今日只是想和您说二叔离世的。” 可偶尔自己的思想难免冒出来反驳两句。 “我没有回去奔丧的想法,自从离开韩家,我与那家人就断了联系。”秦鹿道:“自韩三牛死后,我与韩家就没有干系了。韩镜也不会回去,若韩氏其他的长辈离世,他可以回去上柱香。” “是!”韩博文起身点头,“如此,小侄便告辞了。” “胡言,送客。” 人离开,韩镜走了进来。 “娘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他笑眯眯的抱着梨花坐下,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梨花的脑袋,“就是不知道二房会不会闹分家。” “高氏是真的疼爱那两个儿子,甚至在将来还想着用女儿换取一笔嫁妆。她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如何活得下去。不过……” 韩镜道:“不过什么?” “不过,高氏留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秦鹿唇角含笑。 “娘的意思是说,高氏会落得咱们的境遇?” “不会!”秦鹿摇头,“韩博文之前说,这次征丁本应该是韩四牛去的,韩水生夫妇被徐家用银子打发了,韩二牛被推了出来。平白的没了丈夫,高氏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肯定会闹起来的。” 这种事朝廷不管,朝廷只要人,至于这个人是谁,无所谓。 高氏不为自己,就是为了两个儿子,也得争一争。 这点她比秦氏强太多。 “二十两银子不算少,高氏肯定想全部留下。可她是儿媳妇,这笔银子不意外会落到韩水生手里。韩水生看似不是个话多的,但是思想很固执。在他心里,谁都不如韩大牛重要,银子最终的去向可想而知。高氏死了丈夫,正是最敏感的时候,韩家估计有热闹可看了。” 韩镜皱着小眉头,道:“如果二房拿到银子,她在韩永安兄弟俩长大前,可能不会分家。” “是啊,分家后就得她自己养着孩子,留在韩家反倒是轻松。如若豁的出去,她能坚持到儿子娶妻后离开,就是不知道韩水生夫妻俩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了。” 秦鹿心情很愉悦,“不管分不分,大房这次要倒霉了。” “闹得太厉害,老……老爷子会主动提出分家的。到时候二房有可能拿不到分毫。”韩镜听到母亲的分析,说了自己的想法。 秦鹿摇头,“高氏不傻,只要不过分,韩水生为了面子就不会将二房赶出去。毕竟韩二牛的确是被他们夫妻俩逼上死路的,一旦让高氏破罐子破摔,韩水生一家在东桑村也就待不下去了。” 第83章 做票大的 果然如秦鹿所猜测的一般,高氏得知韩二牛死在战场上,直接晕了。 醒来后,额头放着一张帕子,三个孩子围坐在旁,没人说话。 “娘,您醒了。”韩永安似乎一瞬间长大了。 高氏没有回答儿子,掀开薄被,趿拉着鞋子往堂屋去了。 此时堂屋坐着好几个人,韩水生正和三五个同龄老者说着什么。 “二牛媳妇……”韩王氏见她醒来,站起身。 高氏没说别的,找到韩水生后,直接摊开手,“爹,把抚恤银给我。” 韩水生微微眯起眼睛,“你想干啥。” “我能干啥?”高氏冷笑,“二牛死了,那二十两银子我得自己存着,以后留给儿子,那是二牛的卖命钱,必须攥在我的手里。” 在场的人都觉得高氏做的过了。 那可是二十两,哪有放在儿媳妇手中的道理。 “老二家的,老韩家是我做主。”韩水生不心疼? 四个儿子,临老了却只剩下大牛一个。 想到当年四个儿子在身边的时候,村里谁不羡慕。 眼瞅着热闹的家变得冷清下来,这是剜他的肉呀。 到这时候了,老二媳妇居然伸手要银子,那银子是他儿子的。 “我知道。”高氏瞪着红肿的眼珠子,“您老以后跟着大房养老,让二牛那俩儿子咋办?这些年家里存了多少银子,我心里有数,这二十两您必须给我,不然我就带着三个孩子去跳河。” “跳啊,你去跳,赶紧去……”韩王氏尖锐的声音窜进来,紧接着扑上前,对着高氏一阵捶打。 “二牛是我生的,他可是我的亲骨肉,现在人没了,你就眼巴巴的盯着银子,还要带着我孙子去跳河,娶了你这么个媳妇,我们老韩家倒了八辈子霉了。” 高氏任由婆婆对自己拳打脚踢,眼神却始终盯着公公。 咬牙切齿道:“爹,二牛本来不用死的。” 韩水生眼皮子颤了颤。 “你先回屋,晚上再来。” 这是同意了? 高氏点点头,转身走了。 回到屋里,看着三个孩子呆呆的盯着自己,高氏没忍住,抱着俩儿子嚎啕大哭。 孩子们见母亲哭的这般凄惨,再想到爹永远都回不来了,情绪逐渐被感染后,那种迟来的情感瞬间将他们冲垮,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刚得到官差送来的消息时,高氏还没有真实感,总觉得全身轻飘飘的,脑子里似乎也变的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 此时看到生活了十来年的屋子,想到丈夫永远都回不来了,彻底绷不住了。 “二牛啊,你就是个混蛋,畜生……” “你个狗娘养的走了,我和三个孩子可咋活呀……” “呜呜呜,爹,你回来吧……” 死在战场上的士兵,最终的归宿是挖个大坑集体掩埋。 惨一些的会被敌方搜尸,更惨的会被高悬于城墙上示众。 此次和北黎的战争虽然惨烈,却没到惨败的地步,双方的损失都不小,中途按了暂停。 只有在军营里混出了名堂,才能被士兵将尸首送归故里。 哭了许久,三个孩子都哭累了。 高氏让他们先睡下,外边已然黑了下来。 她再次来到堂屋,韩水生夫妇和大房都在这里等着呢。 韩王氏婆媳俩的脸色很难看,见到高氏都忍不住开始翻白眼。 倒是其他俩人还沉浸在痛苦中。 韩大牛不是个好东西,和几个兄弟真不见得感情多深。 可不管如何,曾经兄弟四个,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也难免感觉到了孤单。 “抚恤银有二十两。”韩水生将匣子打开,里面摆放着漂漂亮亮的十个二两的银锭子。 小王氏见到那银子,眼珠子都亮了。 而韩王氏再次扯开嗓子哭嚎,“哎哟,我的命可真苦哟,老二啊你怎么就死了呢,你让娘可怎么活呀……” 韩水生蹙眉,低声喝道:“闭嘴。” “……”韩王氏犹如被掐了脖子的老母鸡,声音瞬间消失。 他继续道:“银子不能全给你,我和你娘留下十两,这十两你收着。你也别觉得我们老两口心狠,好歹我们把二牛养大了,功劳苦劳都占着。这笔钱我和你娘先不动,就留着以后给安哥儿和顺哥儿娶媳妇用。” “都是为了孩子好,你信不过我和你娘,我们也担心你扔下孩子带着银子改嫁。” 高氏没有改嫁的想法,一旦改嫁就得抛弃三个孩子,两个儿子是她的心头肉,高氏不愿意和儿子分开。 这样分也行,总比一个铜板都拿不到要好。 “就按照爹说的分。”她知道见好就收,“往后家里我和大嫂轮流做饭,每人一个月。这几天二牛发丧,大嫂先做着。” 小王氏忍着火气,道:“我做饭你干啥?” 高氏合上银匣子,“我喂鸡鸭猪,你能一块儿都干了?” 听她这么说,小王氏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韩水生将银袋子递给妻子,“就这么办吧。” 银子分完了,高氏也不愿意待在这里。 她抱着匣子转身离开,走到房门前,说了句话。 “爹,原本应该是老四去的,二牛就不应该死。” 韩水生全身抖了两下,本就弓着的背更显佝偻。 是啊,原本二牛不会死的,可谁让当时他被银子迷了眼,更心疼小儿子呢。 现在小儿子被除族,日后和他们家就没关系了,结果却搭上了另外一个儿子。 悔恨的情绪险些将他压垮。 回到房中,高氏把银子妥善放好,掀开被子上床,两个儿子睡在里面。 儿子之前和闺女一个屋睡觉,中间用帘子挡着。 现在家里空了,西厢没人住,等送走了丈夫,让两个儿子住到西厢房吧,再大点就该挤了。 尸体找不到,就只能立个衣冠冢。 明儿起来把二牛最好的衣裳准备好,送去下葬。 想着想着,眼泪再次喷涌而出,滑落脸颊后渗入方枕里。 ** 宁凤章此时正在和韩镜说话。 “已经有人开始给我父亲说亲了,是一和离归家的女人。” 韩镜道:“想来出身很不错。” “嗯,比前面那位好,和我娘的出身差不多。官媒说,那女子被前夫和小妾害的掉了孩子,身子毁了,没办法再有孕。”宁凤章缩在椅子里,看着窗外的江水滔滔,“我觉得很好,不知道父亲能否答应。” “人怎么样?”韩镜觉得这小孩看的倒是明白。 “我曾私下里找到舅母,托她帮我打听了一下,性子不是那种圆滑的,不过本性不坏。她前夫之前想求他谅解,再把小妾送走,这女子没有答应,收拾了嫁妆便回到了祁州府。舅母说之前那男人追了过来,在府门前跪了两日,被她父亲派人轰走了。” 说到这里,宁凤章嘴角带着笑,“舅母听说官媒提到了那个女子,觉得这门婚事可行。无法生育子嗣,内宅也就没了第二个毒妇。” “你弟弟呢?”韩镜问道。 “暂且被外家接去了。”宁凤章趴在床边,侧头看着他,笑道:“之前那边还想再送个姑娘进府,父亲没答应,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韩镜摇头。 宁凤章低声笑道:“府里的其他姑娘,相貌都不如前边的这位,我父亲看不上。” “当初陈府怎么没有再送个姑娘进去?”韩镜问道。 “我娘死在府里,外祖父觉得我父亲不是个有担当的,不想让姨母入府被糟蹋。”宁凤章道:“我可就那么一位姨母,虽说是庶出,因为难产生母过世了,自小跟在我外祖母身边长大,和我娘感情极好。后来嫁到了松洲,是我外曾祖父同僚的长子长孙,如今在京都任职。” 比起之前,宁凤章现在的笑容很明显的松快许多。 时刻想着要他命的女人死了,自此便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好事一桩。 而宁恩赐没了生母在府中帮他筹谋,外家如今也没有在朝为官的,自然不敢招惹他这个世子。 “有件事我觉得奇怪。”他突然拧眉道。 韩镜嗯了一声,“说说看。” “按理说,她死了,怎么着父亲也应该多陪陪老二的,可是给她处理完丧事后,父亲并没有对他表现的多关切,反而每晚都不在府中。在家的那两个月,我好几次早起时,见到父亲都是从外边回来。” 宁凤章问道:“你也觉得奇怪吧?宁恩赐,听听这名字,父亲未免有些……” 太无情了。 他倒不是心疼二弟,自己都没人心疼呢,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只是看到那样的情形,总能想到自己。 韩镜懒散的歪倒在椅子里,脑袋磕在墙壁上靠着,“外边有人了吧。” “……”宁凤章脸色都黑了,“你是说有外室?” “不然呢?”韩镜笑了。 宁凤章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一口气,“罢了,只要不带回府里,随他吧。” 在大盛,妾室是不允许扶正的。 皇族,宫里的娘娘和王府的侧妃不在其列。 侧妃也是要上玉牒的,只要名字上了玉牒,就代表着身份被认可,不允许发卖,更不允许随意打杀。 文武百官和普通富户家中,但凡被发现宠妾灭妻或者是妾室上位的,轻则罢官重则流放。普通平民则是罚款兼打板子。 说到底,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也有民不举官不究的,顶多折损一些名声罢了。 宁凤章对自己的父亲已经不抱希望了,日后只等着接下郡王府的位子,该是他的,谁也夺不走。 “朝廷要和亲了。”宁凤章转变了话题,“前段时间大盛和北黎起了战事,大盛的损失比较重,虽说还在苦苦的撑着,却有周边小国加入进来。” 韩镜勾起唇角,“陛下有很多公主?” 他自然知道,却得防着宁凤章。 “有二十九位公主,大概一半都出嫁了。”宁凤章也说不太准,“听说这次大盛送出一位公主,北黎那边也会送来一位,也不知道盯上了谁。” “难道不是太子?”韩镜道。 宁凤章摇摇头,“不能吧,太子妃的出身可不低,侧妃?” “得看那公主的地位有多高了,中宫所出的怎么可能送来和亲,其他的倒是能将就。日后太子继承大统,好歹能封妃。”可惜,太子还得在东宫住个二十几年,甚至死在了皇帝前头。 老皇帝一死,小太孙在帝王下葬前夜被人谋杀,他则联合几位朝臣扶持了最小的皇子继位。 现在想想,大盛朝的确没什么意思,上辈子走过一遭了,没落得个好,这辈子倒是可以按照母亲定下的路子,重新换个活法。 曾经他掌控朝堂三十年,不还是被人弄死了。 反正都是要死,那就做票大的。 第84章 你的想法很危险 宁凤章自懂事起,就不再期待父亲的关爱了。 尤其是认识了秦鹿母子之后,这俩人的相处方式,只会显得他与父亲之间的情分更加不堪。 为什么别人的爹娘能对孩子这般尊重与维护,他却只能在父亲和祖母手中勉力挣扎求生。 此时他无比庆幸自己是个男孩,不需要去祖母身边贴身侍奉。 或许正是受到了秦鹿的启发,让这个古代的小朋友开始思想上的觉醒,父母长辈做的也不全是对的。 长辈不对,没必要听从。 他是个人,而非生下来被人驱使的傀儡。 可惜,自己永远都做不了秦夫人的孩子。 “你是不是在想很危险的事情?”韩镜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点点危机感。 宁凤章没忍住,咧开嘴哈哈笑道:“我也想做秦夫人的孩子。” “想吧,想想又不犯罪。”想得美。 不过他的话也给韩镜提了个醒,日后母亲真的没有改嫁的打算吗? 一辈子还很长,万一遇到了心仪的男子,自己会不会多个弟弟妹妹什么的。 真心话,那种感觉并不好。 娘的孩子这层身份,他想独占。 ** 送走宁凤章,距离过年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华阳县这边也冷了下来。 北黎的公主和大盛的公主已经抵达对方的领地。 北黎公主被皇帝许给了当朝七皇子,而令人意外的是,大盛的公主却被北黎皇帝留在了后宫。 韩镜得到消息后,只觉得好笑。 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两位公主的人生与前世都不相同。 “胡管家,你有什么想法?” 胡言思维发散的捏着下巴,“我听说当朝太子颇受陛下宠爱,这种处理方式倒是让人讳莫如深了。难道是陛下觉得太子权势日重,想要扶植新的皇子与太子夺权?” 说完自己都摇头否定了,“可能性不大,太子乃元后所出,陛下……” 韩镜看着他,眸光浅淡,对他接下来的话没有听进去几句。 胡言回过神来,看韩镜那副表情,多少觉得有些奇怪,“小公子,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胡管家,我不问你的出身,你会把忠诚交给我吧?” “……”胡言久久没说话,直到外边传来梨花的软软叫声,才展颜一笑,“小公子哪里的话,我可是秦府的管家。” “如此甚好。”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胡言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心底的那种紧张感和飘忽感,到底是什么呢? 又是从哪里来的? 从心而论,他做人还是很有原则的,但凡答应的事情,拼死都会做到,背叛是不可能背叛的。 既然不会,自己紧张什么? 奇哉怪也。 朝廷的事情与他们干系不大,聊过后就放下了。 公主们的命运如何,更加不会关心。 既然想做大事,就得开始准备起来,虽说这具身体很不便利,总不能整日闲着吧。 首要目标,要把武功练好,别到时候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还得指望着老母亲千里救儿? 儿子开始发愤图强,秦鹿也不含糊。 上午读书下午练功,课程安排的一点都不浪费。 辣椒早前就红透了,不多,只有二三十个,秦鹿将其串好后挂到了厨房屋檐下晾晒,并且预留了种子。 临近年节,赵珙带人送来的账目和下半年的营收,不到六万两,这个数目已然很高了。 今年的肥皂入账九万两,只皇宫那边采购的蚕丝皂就是一笔大数目,明年想来会更高。 “河西郡王府那边如何了?”秦鹿问道。 赵珙抿了口果酒,道:“郡王妃明年嫁过去,是府城童家和离归家的三姑娘,也是府中的嫡出。老爷夫人还有大公子对童三小姐的为人很满意,日后定然能和世子相处的极好。” “前边那位入府后,最开始不也和宁凤章相处的很好?”秦鹿只是觉得小宁那孩子挺可怜的。 你说一个后娘,对继子不管不顾没什么,人之常情嘛。 但在背后不断的派人刺杀,堪称恶毒了。 赵珙点头,嘴里塞得满满的,咽下去后,才道:“童三小姐身子坏了,没办法再孕育子嗣。” “如此也难怪了。”秦鹿想着古代女子活的艰难,无法生育注定很难嫁出去。 这一点对宁凤章倒是好事,一个不孕一个丧母,两边的合作应该会很愉快。 想到之前宁凤章在这边住了几日那全身放松的样子,感情原因在这里。 小宁性子不错,只要那童三小姐真的肯“合作”,小宁必然不会在将来苛待于她。 赵珙几人美美的吃了一顿饭,回到县衙陈思然那边找地方休息了,第二日便启程离开。 胡言从夫人手中接过银票,想到目前家里的财富,只觉得恍惚。 刚来时这个家的账面只有不到五百两银子,那时在胡言看来,有些穷嗖嗖的。 这才多久,秦家居然赚下了近二十万两的家业,委实令人震撼。 不偷不抢赚来的银子,盘起来都让人心情舒畅。 没错,他每次都会盘自己的那个银锭子,因为平时花不到钱,存够了十两银子后,就换了一个小元宝。 曾经的胡言哪里看得上这么点银子,现在不同了,这是他自己赚的,成就感让他心情别提多美了,压根就舍不得花。 ** “钱存的不少了,明年开春胡言去外边走走,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盖一座庄子。” 年底秦鹿查账的时候,随口和他说了句。 胡言也觉得该换宅子了,他总不能一直和小公子住在一起。 而且冬天多冷呐,去年冬天还住的暖炕呢,今年在小公子房里只能睡床,每晚钻被窝时都冷的发抖,好在有梨花抱着,能稍微舒服些。 让他郁闷的是,梨花更喜欢和小公子睡在一起,毕竟火炕舒服谁都知道。 幸好还有个睡在书房软榻上的桑九,可以让他找到一点优越感。 “位置隐蔽些的,周围也尽量空旷。” 胡言在地图上敲了敲,“肃州这边有块地很不错,不知是不是无主之地,你到时候先去这里打听打听。” “好!”胡言点头应下。 清点完账目,秦鹿道:“年底了,每月多发一个月的月例,日后皆是如此吧。” 胡言笑眯眯的点头,这样的话他就能再换一个小元宝了,到时候可以两只手一起盘。 婉娘这边很早就开始准备过年的吃食,家里人多,准备的也比去年多了两倍。 尤其是腊肉腊肠,是个下酒好物,干脆请示秦鹿多准备了些,省的不够吃。 耐储存的点心每天都能做好几拨,家里一直充斥着香甜的味道,惹得他们垂涎欲滴。 韩镜整理好一份名单,准备趁着这几年相继拉拢到自己身边,这些都是上辈子他比较欣赏却都被自己直接或间接弄死的人。 有好些还没有出生,只能寄希望于上苍了,可别无法降生到这世上,那可就有意思了。 “……” 看着纸上的名字,韩镜想到了自己的发妻。 过了年应该就两岁了吧,真想看看自己那两岁的妻子是什么样子的。 最初他还想着换一位妻子的,只是想到和他相敬如宾几十年的妻子将来为别人生儿育女,他接受不了。 重来一遭,他认了,还是将人娶回来吧。 娘说她想要个美丽温柔的儿媳妇,发妻就是这样的人。 曾经他是金榜题名,被岳父抢回府中做了女婿。 这一世他没打算考科举,该怎么把人娶回家呢? 有点难办呀。 等回过神来,纸上已经出现了发妻的名字。 提笔以墨涂掉,揉成一团扔到炭盆中,火舌舔舐着纸张,很快化作灰烬。 别急别急,两人都还小,慢慢筹谋吧。 不过其中有两个人可以早些找到。 其中一位是后来的沙场名将,战功彪炳,是韩镜唯一的武将友人,后来被世家合谋令其在战场被俘,最终于两军阵前自戕。 另一位则是宫里的老太监,当然现在还是个正常小孩,搜集情报的一把好手。 圈出这两个名字,韩镜扔下笔,靠在椅子里发呆。 如果母亲真的能弄出杀伤力极大的火炮,他想要做成大事,似乎不会太难。 做皇帝,真的那么有意思吗? 此时的韩镜有些茫然。 “娘,咱们以后去京都吗?”来到母亲这边,韩镜站在旁边看她作画。 咦,这应该不是画吧,大概是房屋的图纸? 秦鹿思索着新居的布局图,漫不经心道:“去京都做什么?” “……”看您的儿媳妇呀。 韩镜肯定不能说的直白,“大盛都城,天下繁华汇聚之地。” “嗯,可以想见有多繁华了。”秦鹿不甚在意,在其中一点画了个三角,慢悠悠道:“再繁华的都城娘都见过,你想去咱们得闲可以去转转。” 繁华? 曾经的盛唐长安城那才叫真正的繁华呢。 按照两个世界的历史线对比一下,大盛朝的都城能好到哪里去。 当然她也不会将其毁掉,现在多赚钱,日后再通过战争搜刮那些世家的脏银,重新建造一座皇城嘛。 新朝新气象,她的儿子就应该用最好的,大盛朝的皇宫一砖一瓦沾染了多少肮脏,想想就觉得恶心。 “这是咱们的宅子?”韩镜问道。 “嗯!”她继续落笔,“做中转用的,地方够大就可以,不需要多讲究。” 反正日后会有更好的,目前能省则省。 当然房屋的功能必须得齐全。 她所看中的那块地,水草丰美,开垦后的土地状况想来也是不错的,关键是地势,易守难攻,这才是重点。 韩镜翻看着桌上的图纸,娘画了不止一副。 一张张的看下去,瞧见图纸上的建筑物,韩镜越来越心惊。 “娘,这是……”他将十几张纸在旁边摊开拼接,赫然出现了一座绵延瑰丽的宫室。 宫室错落有致,其中还画出了草木,细看图纸,可谓五步一楼十步一景,占地面积也极其宽敞,即便没有精细到屋瓦,已然让韩镜看的瞠目结舌。 “哦,随便画画,谁知道日后能不能用得上。”秦鹿看着儿子可爱的模样,勾唇轻笑,随后循循引诱道:“儿子,喜欢吗?” 韩镜默默点头,这么漂亮的宫室谁不喜欢。 “那你可要加把劲了,等你的身份匹配得上这座大宅,娘就出钱给你搭建。” 所以,光喜欢没用,还不等开始建宅子呢,就会被朝廷拿下。 这样规制的宅子,哪里是他们平民可以居住的。 小公子默默地将图纸收好,折叠后压在一堆书下边,“藏好,别让旁人看到。” 为了这座宫室,为了娶到他的发妻,为了让母亲过上她想过的日子…… 豁出去了。 拼吧! 第85章 清新小绿茶 又是一年春来到。 胡言牵着马从外面回来。 “夫人,地契拿到了,那两座山头总共花了不到五千两银子。” 秦鹿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梨花正盘坐在她的腿上睡的正香,毛茸茸的小身子缩在薄毯里,发出咕噜噜的可爱声音。 接过地契扫了眼,面积很大。 “怎的这么便宜?”这价钱翻倍都不止。 毕竟古代的土地买下就属于私人性质的,两座山头顺带中间的缓冲带,便宜到好似有猫腻一般。 胡言道:“我事先同周边村子的老者打听过,这两座山分别是小云山和大云山,山中似乎有大虫,据说不少狩猎好手进山想要将其猎杀,结果都死了。大概每年折在山中的猎户,都有三五个。” 秦鹿抱着梨花起身,让胡言跟着她来到书房。 摊开地图,细长的手指在两处地方轻点几下,似乎在思虑什么。 “夫人可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胡言问道。 秦鹿指着颍川府道:“之前我在这里遇到了一窝老虎,想看看是不是同一只。” 胡言笑了,“夫人,颍川府和肃州府相距近五百里之遥,怎么可能。” “嗯。”她点头,不甚在意道:“或许可以好好调教一番,留着看家护院。” 古代老虎很多,且各自都有属于他们的地盘,寻常的老虎狩猎范围在百公里左右,如果同一个地方的老虎多了,他们的狩猎范围或许会有重叠。 秦鹿自然不怕老虎,以前被猎杀成了保护动物,现在可以痛快的养一只或者多养几只了。 胡言这边只剩下沉默。 就没见谁用老虎来看家护院的,感情狗都不够夫人折腾的。 “你进去看过吗?”她问了一句。 胡言摇头:“只是在外围看过,两座山中间的位置很宽敞,而且还有一个湖泊,是从两座山中流出来的。不说山中的大虫,只是单从景色来看,犹如仙境。” 他这般说,秦鹿反而更好奇了。 胡言的眼光自然不差,既然他说好看,那自然是真的。 “房屋的布局我都画好了。”秦鹿把庄子的图纸铺展开,“你之后带着桑九过去,雇佣一些人开始搭建两边的围墙,土坯墙就可以,宽度大概在……三米左右。” 图纸上的房子瞧着布局很不错,只是围墙,会不会有些过了? “夫人,为何要搭建围墙?”在前后两端建造围墙,总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这是要干什么? “我想在里面培植农作物,未免外人擅自入内捣乱,加个围墙有保障些。而且还有其他的东西需要研究,被外人看到不好。” 胡言没有多问,点头道:“那片地的确适合开垦,谁能想到山中盘踞着大虫呢,也是被咱们捡了便宜,房屋不搭建吗?” “这个暂且不急,我还不知道中间的布局。你与桑九去看过后,将中间空地的大略图纸画好,差人送回来,我再做打算。” 秦鹿没打算盖的多奢华,普普通通的就好。 如今她在大盛朝也算是个地主了,心里隐隐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韩镜得知桑九也要跟着胡言出门,顺便交代了他两件事,让他先给自己找到个人。 桑九做过杀手,善于隐匿行踪,找人的本事自然不是胡言可比的。 而且胡言背负着母亲交代的任务,一切以她那边为重。 原本他也不是很着急,只是顺带。 再者说能不能找到都是个未知数,前边的问题不大,后边那个入宫的,还没有出生呢。 如今细想,他还真找不出几个能用的人。 重来一遭,曾经他的得力干将,现在绝大多数都看不上了。 而当初那种特殊的培养死士的方法,韩镜不敢再用。 他敢肯定,母亲若知晓,必然不会答应的。 毕竟,死士是不允许有亲人的。 心有挂碍,如何能将性命完全献给主子。 一旦被敌人拿捏住了他的亲人,自己的性命恐怕丢的更快。 现在想来,曾经他属实心狠手辣。 有一说一,他可没有特意制造孤儿。 自己从小就因为父母双亡过得艰难,懂得孤儿有多苦。 派人搜寻的结实些无父无母的人,就如桑九这般。 看吧,桑九有了心上人,不就被母亲给策反了嘛。 是好是坏韩镜暂时不做评价,至少桑九现在是好的。 在御下之道上,韩镜和母亲的想法很是不同。 他觉得尊卑必须要分的明白,乱了尊卑就是失了分寸,日后极大可能会危及到自身。 而在母亲的观念中,她却能和家里的人站在一个高度相处。 秦家除了素娘,其他的都签了卖身契,可他们却都能和母亲同桌用膳。 说实话,韩镜深怕养大了这些人的胃口。 他们母子俩如今所图甚大,万一其中有人背叛,那将会是灭顶之灾。 ** “娘,咱们明年是不是要搬家了?”上午课业结束,他跟着母亲来到书房。 秦鹿想了想,“不意外的话。那边离着祁州府很近,几乎是隔江相望,日后你与宁凤章走动也容易许多。” 他拉开椅子让母亲坐下,“我不是说这个,而是想问问,爹的墓要不要一块儿迁走?” 这话倒是把秦鹿逗乐了。 “我觉得不管任何感情都是需要后期培养的,你还没出生时韩三牛就死了,按理说你和你的生父是没有感情可言的。” 伸出手臂搂着儿子肩膀,“他是韩家的人,坟墓自然不能跟着我们一起走。东桑村是韩氏一族的祖居地,死后自然都要葬在村子的后山上,你干什么要把你爹挖走。” “就是觉得日后咱们可能不再回来了,如果成功了,我爹的墓肯定需要重新风光大葬,失败了的话也不用担心被朝廷毁掉。” 秦鹿额头磕在儿子的肩膀上,笑的肩膀发抖,“你这小子,想的够长远的。不过你放心,有娘在,别说不会失败。就算失败了,也能保住咱们娘俩的性命。” 看来自己的提议这孩子真的听进去了,现在已经开始为将来做打算了呢。 不错,有进步。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秦鹿笑盈盈的看着儿子。‘ 韩镜思考片刻,“还是得召集人手,我心里有打算,只是娘不会同意。” “你都没说呢,怎么知道我不同意?”捏了捏他粉嫩的小脸,触感令人爱不释手。 他也没瞒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母亲。 秦鹿静静听着,得知他的方法,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儿子,死士是不仁道的做法。等于是用残酷的手段,生生的摧毁一个人的精神世界。”秦鹿是生长在男女平等,生命高于一切的现代社会,接受不了这种恶毒的驯养手段,“你真的如此做了,岂不是和娘的教导背道而驰?” “我为什么要让你走那条路,目的就是为了打造一个自由的世界,你这种想法就是扼杀自由。他们无父无母本就活的艰难,再连精神世界都被摧毁,与行尸走肉何异。” 韩镜心内叹息,他就知道母亲不会同意的。 “但是,你的提议是对的,只是过程错了。”秦鹿道:“日后可以召集一些孩子好好培养,总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的。” “娘不怕他们学成后背叛我们吗?”韩镜早就想问了。 母亲未免对人性想的太过美好。 “想背叛,不管如何都拦不住的。”这点秦鹿看得开,“总不能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就拒绝一切的可能性。一百个人里,一个人背叛不是还有九十九个忠诚的吗?娘费尽心思为你培养的人才,日后是要辅佐你的,你却只想复制出一群没有思想的傀儡。” “我知道娘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娘想过没有,一个人的背叛,都可能导致我们的努力功亏一篑。”韩镜真正下了决心,自然想做到万无一失。 秦鹿觉得自己的儿子似乎陷入了焦虑。 “你是瞧不起老娘我,还是觉得自己能力不够?”揉了揉他圆圆的小脑袋,“等你看到娘打造出来的火炮,就知道造反其实并不难。” 三大强国的战力真的很一般,至少和火炮比起来,简直不堪一击。 这其中尤以北黎为最,大盛次之,南楚第三。 然北黎和大盛中间隔着一段绵延的山脉,让两国战争变的分外麻烦。 南楚则是多瘴地带,气候对于大盛来说很是不利。 再加上所谓的平衡,这才维持了近三十年的平静。 去年北黎绕路偷袭大盛,最后大盛在伤亡惨重的情况下挺了过来。 而原本有消息说北黎要在西北边境建立榷场,最终却不了了之。 西北诸多小国是如何的心态,秦鹿不知道,气得跳脚那是肯定的。 为此在去年年底,西北小国联合一波不断的骚扰北黎,甚至他们还送信给大盛,说也可以借道给他们去北黎转转。 大盛皇帝倒是兴奋了,奈何西北军伤亡较重,西北将领想着先休养生息,过两年再说。 若非西北军将领背靠着世家,这次违抗圣旨必死无疑。 不过被北黎打压的厉害,西北军还是组织了一只千骑队伍,借道去北黎骚扰了对方几波后就回来了。 反倒是北黎那边抓不到大盛的人,直接把矛头对准了西北诸多小国。 一直到现在还打着呢。 秦鹿觉得大盛皇帝跟闹着玩似的。 两家的公主都到了各自的地盘,结果又起了矛盾。 大盛可能不会拿北黎公主如何,可大盛的公主在北黎可就难过了。 这都是她的废物亲爹造的孽。 秦鹿最烦的就是所谓的和亲,出点事就把女人推出来平定局势,要不要脸。 真心相爱的话,当她没说。 韩镜站在旁边,突然道:“娘会不会觉得孩儿太坏了?” “……”秦鹿似笑非笑的看了儿子一眼,“怎么会呢,我儿子是最好的。” 是的,最好的小绿茶。 听听这语气,看看那表情,活脱脱的小绿茶一枚呀。 居然和老娘玩起心眼来了,她可没教儿子这些。 无师自通也太牛了。 此时梨花从外边进来,蹲下身,借助后腿的力量高高跃起,想跳到桌子上。 结果刚飞起来还不等落地,就在中途被韩镜抱进怀里。 梨花“喵”了一声,那音调简直九曲十八弯,缠缠绵绵的。 “娘您忙着,我去休息一会儿,下午还要练功。” 走出两步,回头道:“娘也早点休息。” “去吧。”秦鹿摆摆手,目送儿子离开。 韩镜抱着梨花回到房间,将它放到火炕上,握着它两只前爪,将脚垫按在自己的脸上。 梨花大概是发现了什么,下一刻露出爪子…… 大概是想要踩奶。 第86章 好人不长命 “胡管家是怎么跟在夫人身边的?”客船上,闲来无事桑九开始八卦。 胡言看着不远处的江面,笑道:“被夫人从这条江里救下的。” “原来胡管家也是个苦命人呐。”单纯的落江没必要给人当管家,肯定是发生了别的事情。 胡言稍微楞过后,扶额无奈道:“这天下有几个日子过的不苦的。” 桑九点点头,一脸的追思,“说的是。就像我和素娘,从小爹娘就没了,我们俩开始手拉着手在潭州乞讨。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在街上看到的那些晒着日头的乞丐,最是喜欢欺负小孩子,我和素娘讨到口吃的,很多时候会被他们给抢走,经常饿的肚子咕咕叫。” “你们两人都没有族人?”胡言道。 “没有了,我对爹娘的样貌已经记不得多少了。”桑九也不似上心的样子,“他们死的太早,而且后来我和素娘被相爷的人带走各自调教,想的也少了。” 胡言盘膝背靠船舱,懒洋洋道:“你们一行只有你自己识时务,其他的人却已经被蛊惑了神志。” “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心无牵挂。”桑九提及那些人,多少有了怜悯,“如我们这般在外听命的算不得什么,还有一批隐藏的更深的,那些人都是单独行动。” “你也没见过?”胡言问道。 桑九点头,“我也没见过。” “这倒是有趣的很。”胡言抖了抖眉毛,“跟在那种人身边怎么看都无趣的很,做的无非就是杀人的勾当,哪里如夫人这边自在逍遥。” 船家在另一头,两人的声音不大,再加上是逆风而行,倒也不怕对方听到。 “细算一下,我跟在夫人身边也有半年了。”桑九道:“等我存够了十两银子,胡管家也给我换成银锭子。盘银子有趣吗?” 胡言不由得哈哈笑道:“自然是有趣的。当然,你与我不同,我第一次给人当下人,也是第一次自己赚钱,那种心情说不出的美妙。你早已开始自己赚钱了,大概是体会不到的。” “非也。”桑九不认同他的看法,“之前的银子都是浸着血的,这些不同。” 他都这般说了,胡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行,等你存够了过来找我兑换。” ** 阳春日暖,韩博文再次来到秦家,是来接韩镜的。 韩镜这边已经穿戴整齐,身边还放着两封点、一包红糖以及几斤猪肉。 如今还没有白糖技术,而且红糖也是真的贵到离谱。 这些都是婉娘按照秦鹿的嘱托准备的,今儿是里正六十岁的寿辰,那边托韩博文来说,想让秦鹿母字也去坐坐。 秦鹿肯定不去,她让儿子自己拿主意。 去的话就给他准备上门的贺礼。 胡言和桑九不在家中,韩镜决定自己骑马出门。 家里有两匹马,除了奔雷,又多了一匹疾风,两匹马都是公的。 相比较起从温舒手中买来的疾风,胡言还是喜欢奔雷多一些,相处的时间久,感情自然要好的多。 “博文哥来了。”韩镜和他打过招呼,将贺礼递给他,来到马棚,“骑马去吧。” “马车呢?”韩博文问道。 “胡管家有事不在,不乘马车了。”解开缰绳,韩镜牵着奔雷出来,“娘,我这便走了,明日中午再回。” “嗯!”秦鹿正在廊下晒太阳,手里还举着话本,腿上盘坐着梨花,别提多舒服了。 这边梨花一看奔雷,嗖的从主人的腿上跳下来,拔腿跑到韩镜身边,绕着他的脚边打转。 “需要我去接你?”秦鹿道。 韩镜弯腰将梨花抱起来,揉搓着它软乎乎的小肚子,“不用,我自己可以。” “那就走吧。” 揉揉梨花,将它送给旁边的婉娘抱着,牵着奔雷,招呼韩博文离开了。 家门口,韩镜抬手抓住马鞍,使力一跳,整个人轻松的落到了马背上,冲着韩博文伸出了手。 韩博文略显尴尬,就着他的手爬了上去,因动作笨拙,惹得奔雷踢踏了好几下。 他就压根没有骑过马,甚至都没见过几回。 之前去府城参加院试,都是靠着双腿走路过去的。 也幸亏可以坐船,单纯的走陆路,那可就遭了醉了。 “你这般年纪就会骑马了?”韩博文在后边抱着韩镜,说实话他心里都有点抖。 “本就不难。”韩镜一甩缰绳,奔雷撒开蹄子跑了出去。 若是旁人让他回村子,韩镜可能会拒绝。 只上辈子里正对他有恩,如今对方过寿辰,让韩博文上门问了,他不能不去。 好在这也是最后一次,明年跟着母亲搬离华阳县,想要再见也就难了。 虽说里正对自己存着功利心,这也没什么错处。 同宗同族,休戚与共,有着最紧密的血缘联系,岂是轻易能够斩断的。 三伯公作为东桑村的里正,韩氏一族的很多事都需要他拿主意,想的自然也比旁人多。 一路上奔雷飞驰,周边的景色急速略过。 韩博文坐在后边,搂着韩镜,心里喋喋叫苦。 他还是第一次骑马,这才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只觉得屁股颠簸的酸疼。 再看韩镜好似没事儿人一般,他也不好意思让他慢点,忍着呗,很快就到家了。 “今日的寿宴都有谁?”韩镜顶着风问了一句。 韩博文道:“去的人不多,都是我家这一支的,这是整寿,祖父说不想大操大办,等六十六岁大寿时再热闹热闹。” 犹记得上辈子好像也有这么回事,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过三伯公活的岁数比较长倒是真的。 直到八十多岁时,身子骨瞧着仍旧硬朗。 好像一直活到了九十多岁。 “大盛朝律,年满六十可免于徭役。”韩镜笑道:“三伯公自此可以放心了。” “大盛律学的倒是很好。”韩博文心里也高兴,“希望祖父长命百岁。”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在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封建时代,老人就代表着经验。 活得越久经验越多。 如今韩氏一族族长将满八十岁,到了八十,家中可免除一人征兵,九十岁免除全家。 大盛朝的徭分工不同,征兵是需要上战场的为兵役,而力役多是去大盛各处参加基础建设。 比如挖河渠,比如修城墙等等的体力劳动。 去战场死伤率太高,力役的话基本上都能回来。 也是韩镜现在太小,大盛服役是从十三岁到六十岁,通常兵役不超过四十五岁,年纪再大些别说上战场了,能不能走到边境都难说。 死在路上还要给他们挖坑收尸,很是麻烦。 可力役却无法免除,真要死在劳作中,要么被封入城墙,要么沉入河渠。 行至中途,头顶的暖阳缓缓隐匿于云层之后,天色似乎也变得暗了三分。 韩博文蹙眉看着天空,道:“今儿可能有雨。” 韩镜轻夹马腹,“奔雷,咱们再快些。” 他可没有带换洗的衣裳,真要在半路下雨,那可就不美了。 奔雷得到小主人的指令,再次甩动马蹄加快了速度。 “等过些日子,给你换双新的蹄铁。”奔雷的蹄铁佩戴很久了,已经用到了极限。 他们现在是白身,想给马匹换蹄铁需要去官府报备。 也不知道奔雷是不是听懂了,又加速两分,骤起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丝丝的疼。 “咔嚓——” 一道惊雷在远处炸开,这天儿是说变就变。 看那黑压压凝聚起来的雷云距此还有些距离,希望在抵达东桑村前别落下来。 ** 里正家中,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韩博文的妻子杨氏亲自掌勺,当然饭菜肯定不如秦家,而且多是些炖煮和烤制的,里面的调味料匮乏,好吃不到哪里去。 “娘,您说三婶能来吗?”杨氏问身边的婆婆孙氏。 孙氏也说不准,“文哥儿不是说狗蛋过来吗?那孩子来,三牛媳妇也能来吧。” “我觉得三婶人挺好的,博文每次去人家都给东西,也就二叔公那边瞧不上这个儿媳妇。”当然,杨氏看的并非是那些点心什么的,只是觉得三婶明明是个会做人的,怎么就让二叔公一家那么不待见。 孙氏翻了个白眼,瞧瞧对儿媳妇道:“你那叔婆是个厉害的。” “那也不至于……”把人磋磨成那样。 不过想想村里的其他儿媳妇,比三婶惨的也有,真的是不管做什么,有些婆婆都能看儿媳妇不顺眼,可劲的折腾。 “当年秦氏刚过门的时候,那模样十里八乡打着灯笼都难找,别提多俊俏了,把你三叔美的跟个啥似的,走路都发飘。后来你三婶有孕,王氏对这个媳妇不待见,也没给啥好吃的,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出。怀孕的媳妇子嘴馋,你三叔就想着进山去给她寻点肉解解馋,就这么一去回不来了。” 说到这里,孙氏也觉得可惜,叹声道:“三牛那孩子最是能干了,长得人高马大,一把子力气,地里的活儿,其他三兄弟抵不上他一个。知道他进山没回来,村里就找了一帮汉子去山里寻人,结果被狼给咬死了,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孙氏没看到那场面,只是听丈夫回来时说过,听得心里酸酸的。 韩水生那一大家子,唯独那三弟的名声是最好的,村里谁家有困难,碰到了肯定会搭把手。 说着抬手摸了一把泪,“唉,好人不长命呐。” 杨氏嫁过来的时候,韩三牛就没了,自然没办法真情实感。 不过婆婆说三婶模样好看,这点杨氏觉得不太对。 “三婶真有娘说的那么好看?” 孙氏点头,“当初你三叔成亲,还是我帮着去张罗的,那都不能叫好看,跟天上的仙女儿下凡了似的。第一次露面的时候,村里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都不是滋味,当时你爹他们这些大老爷们看到她都差点直了眼。” 似乎觉得说的有点多,又道:“最初那会儿,很多下地干活的都绕路去你二叔公门前过,可能也是因为这样,让你叔婆厌恶上了。不过你三婶平日里很少出门,连我在村里都没见到她几回。” “三叔长得咋样?”杨氏对秦鹿是真的生了好奇心。 孙氏笑道:“那模样可不丑,韩家老四你见过吧?” “嗯,长得……怪俊的。”杨氏点头,斟酌着找了个词儿。 之前村子里开祠堂将韩四牛除宗,她就亲眼去看过,那模样在村子里数一数二的。 “那老三只比这个老四差点,不过老三长得结实。你爹还说给老三穿个盔甲,就是威风的大将军。”孙氏笑的眉目舒展,“热心肠,长得好,干活肯下力气,当时多少闺女都让媒人去你二叔公家里说亲。后来你三叔就是看中了你三婶,娶回来别提多疼媳妇了。” “听娘这么说,总觉得三叔和三婶命真苦。”杨氏觉得惋惜。 “是啊。”孙氏将白菜疼到陶罐里,加了一丢丢的盐。 第87章 卖儿子吗 婆媳俩在厨房里聊着,就听外面传来热闹的谈笑声。 然后老太太从外边进来,招呼杨氏,“孙媳妇呀,先别忙了,去屋里和你爹娘打声招呼。” 杨氏面色大喜,看了眼婆婆,见她笑眯眯的点头,扔掉木勺拎着裙裾小跑出去。 来到正堂,一眼看到正在和公公聊天的父亲。 “爹娘,你们来了。” 杨氏的爹是隔壁的里正,两家也是门当户对了。 见到女儿,杨母笑着上前拉着她的手,“瞧你在婆家是不是都胖了?” 杨氏娇嗔笑道:“娘,刚来您就这么说我,怀着孩子呢。” “哎哟。”杨母高兴的露出两排牙齿,“有了?” “月份还小,您先别往外说。”杨氏这边拉着母亲去了厨房,一对儿亲家凑到一起,很快聊的热火朝天。 里正家里就没有磋磨儿媳妇的婆婆,老太太当年嫁过来和婆婆的感情就极好,自然也就不会对儿媳妇孙氏差了。 杨氏这个儿媳妇,孙氏更是满意,当初可是托媒人去求来的。 这家人没有媳妇熬成婆的心酸,自然也不会用恶劣的态度对待晚辈。 杨母膝下不止这一个闺女,唯独长女嫁的人家是最好的,其他的两个女儿多少都是在婆婆手里讨生活,唯独这一家,对儿媳妇那是真的好。 “哎哟,下雨了。”厨房里,杨母也帮着下厨,老太太坐在厨房门口摘野菜,眼瞅着雨点啪嗒嗒的落下来。 还不等屋里其他三个女人仔细看看,就听到一阵马匹的嘶鸣声由远及近。 杨氏听到马儿叫声,笑道:“肯定是博文回来了。” 说着,韩博文牵着马匹进来,韩镜则拎着东西快步冲进来。 “狗蛋来了呀。” 老太太赶紧招呼韩镜进来。 韩博文拴好马,以手遮着额前跑过来,“祖母,人家早就不叫狗蛋了,现在叫韩镜。” “哦,那就是镜哥儿。”老太太笑呵呵的改口,“就你自己来了?你娘呢?” “家里事儿比较多,我娘就不来了。”将手中的东西送上去,“这是娘让我带来的。” 孙氏上前接过来,一眼瞧见竹篮地下的肉,道:“你一个小孩子,过来才能吃几口饭,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不多!”韩镜和厨房的人打过招呼,随韩博文去了正堂。 孙氏将篮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两封点心,一包红糖,这得几斤肉呀。” 颠了颠,脸上笑容灿烂,“少说也得四五斤了,待会儿再多炖个肉菜吧。娘觉得呢?” 老太太点点头,“行,你们看着做吧。” 孙氏打开一封点心,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里边放着的是蛋黄酥,一包十六个,另外一包则是雪花酥。 孙氏不认得这两种点心叫什么,却不妨碍她觉得好看。 取出两枚蛋黄酥,切开后四个人分了。 杨母拿在手里,看着竖切面,道:“这是蛋黄呀?” “是蛋黄,还带着咸味呢。”孙氏舔了一口,味道咸香,第一口觉得味道不是特别的好,可之后越嚼越香,哪怕吃的再仔细,四五口也吃完了,“别说,这点心还真是好吃。” 四个人又吃了两块雪花酥,这个感觉比蛋黄酥要好吃,又甜又软,又弹又黏,味道美的妙不可言。 红糖是一大包,足有两斤,够家里喝好久了。 这不管送到谁家,都说得上是顶好的礼品了,尤其儿媳妇还怀着孩子,正是嘴馋的时候。 “这个我不能吃,太粘牙了。”老太太摆摆手,喝了半碗水。 好吃是真的好吃,可惜她年纪大了,牙口不算好。 一个不小心指不定能把牙给黏下来。 韩镜这边,进屋和三伯公打了招呼。 里正没见到秦鹿,知晓对方定然是不想再回村子了,不过她能让韩镜回来,就证明没有和族里断亲的想法。 “在县里过得好吗?”他一脸慈爱的问道。 韩镜点头,“劳三伯公挂念,一切都好。” “我也是好些年没有去县里赶集了,日后再去,过去看看你们。” “好!”韩镜能说什么。 娘不愿意和东桑村的人打交道,三伯公充其量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倒是不能真的过去。 家里没个大男人,成年男子总归是要避嫌的。 ** “胡管家,你没必要和我一块儿来。” 桑九按照小公子说的地址,多方打听找到了一个村子。 之前想着自己来的,谁知道胡言说什么都要跟着。 胡言听到他的话,顿时用一副看负心人般的眼神控诉他。 “你以为我想绕这么远的路?之前没听我说过吗?双云山里有大虫,你不在我上赶着去喂食儿?” “……”桑九无言以对,他忘记这茬了。 “你真忘了?”胡言啧啧摇头,那表情别提多鄙视了,“好歹咱们都在夫人手底下办事,你是压根没把我这个管家放在眼里。” 桑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真的就不小心忘记了。” 忘就忘,哪里就不小心了。 胡言并没有生气,只是心里有些好奇,小公子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只是寻个人,这一趟出来打听了好几日。 总算是寻到对方的下落,结果还是个穷乡僻壤。 两人这次出门没有牵马,在当地的府城租了两匹马。 “就在前边。”桑九指着前方道。 胡言懒洋洋的趴在马背上,“我肚子饿了。” “再坚持一会儿,到地方咱们找户人家歇个脚,讨口茶吃。” 就在两人赶路的时候,村中的一户人家正在上演全武行。 一个瞧着挺心善的女人,此时手持木棍,用力的抽打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孩子长得干瘦,穿着单薄,头发乱糟糟的犹如枯草,还带着两管鼻涕,咬着牙愣是没喊出声来。 屋里一个汉子编着柳条筐,对外边的打骂声充耳不闻。 “你怎么还不死,我是挖了祖坟了,才给你这个小畜生当娘……” “你看看家里有谁稀罕你,卖一回你跑一回,你是想把我们全家给逼死。” “我一个好好的大闺女嫁给你那个窝囊爹,要不是你在我怀孕的时候害我摔倒,你弟弟能早产?能身子骨不好?你就是个祸害……” 女子越骂打的越狠,最后木棍都带着血。 “居然还敢骂我,你胆子肥了……” 小孩则是一脸的倔强,早已习惯了这种毒打,也习惯了父亲的不管不问。 胡言和桑九来到村子里,在村口的一户人家简单落个脚。 这户人家有一对老夫妻,得知两人要找一个小孩,关键还不知道名字,怀疑这俩是来找茬的。 “老丈,那小孩脑袋上有一道疤。”桑九道。 老者摆摆手,“村子里的孩子皮实,上山下河的,脑袋上有疤的多了。” “小孩是后娘,四五岁的年龄……” “说的是小二吧?”旁边的婆婆开了口,“小二就是后娘,脑袋上还有道疤。” “哦?”胡言挑眉,“疤痕和他的后娘有干系?” “没啥干系吧。”婆婆摇头,似乎也不是很清楚。 桑九道:“小二是不是还有个早产的弟弟?” “有!”这次婆婆的语气很肯定,“那孩子也是可怜,从出生就是个药罐子,咱这样的条件,那种富贵病哪里养得起哟。” 两人相视一眼,找到了。 婆婆很显然是个“古道热肠”的,拉了小板凳在他们旁边坐下。 “小二的亲娘死的早,他那个爹是个闷葫芦,平时很少吭声。你们说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咋过日子,没办法,村里就张罗着帮他找了一个。” 婆婆舔了舔发紫的嘴唇继续道:“刚开始吧,我们就想着给他找个寡妇,正好谁也不嫌弃谁,结果你们猜咋着,他还就想要个黄花大闺女,这我们上哪找去。” “啪”的一声,婆婆拍了一下手,“唉,你还别说,正好隔壁村一个脑子不大好使的找媳妇,后来不知咋的就看上了小二她姑姑,正好那男人家里还有个没嫁出去的妹妹。两边这一合计,干脆换婚了。小二他爹看到那闺女,哪哪都愿意,就这么娶回来了……” 老太太叽里呱啦好一顿说,后来还是被她老伴支开才算清净。 “老丈,能否带我们过去?小二家住在哪里?” 老丈指着篱笆外的方向,“就顺着门前的路往里走,走到头左转第二家就是,很好找。” 眼瞅着时间不早了,找到人他们还得赶回县城客栈,没有继续耽误。 临走时留了三枚铜钱算作茶水钱,按照老丈指的方向往村里去了。 来到小二家门前,叩响了门环。 这户人家是土坯房,院墙也是黄土垒砌的,里面还能看到稻草,摸上去粗粝掉渣。 “谁啊?”一道女人的声音飘出来,然后听到有人走上前来开门。 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人,且对方还牵着马匹,女人愣住了。 “你们找谁?” “小二家?”胡言笑着问道。 桑九只有在面对着素娘的时候才能看到笑容,这种时候自然需要胡言出面。 “是,你们找小二?找他干啥。”女人眼神带着警觉。 刚才她把小二打的皮开肉绽的,现在还在院里的树上绑着呢。 该不会在外边惹了什么大麻烦了吧? “卖儿子吗?”桑九开了尊口。 胡言:“……”这家伙,说的什么鬼话? 而眼前的女人回答的更加离谱。 “卖了好几回了,次次都能跑回来。”女人真的是一脸嫌弃。 当然,人牙子每次都能来把他们夫妻俩一阵数落,最后人不要了,银子也拿走了,刚到手的银子还没焐热就被人收回去,她心里别提多窝火了。 现在唯一的作用就是给自己出出气,不然她真的要被这个小畜生给逼疯不可。 女人把他们俩请进屋。 刚一进门,俩人就看到绑在院中枣树下的孩子,低垂着脑袋,身上的衣服带着斑斑血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见他们正盯着小二,女人面露尴尬,赶忙让屋里的男人出来,把小二解下来。 桑九上前接过这个孩子,问道:“这就是小二?” 女人忙不迭的点头,“今天他推了弟弟一把,我气不过就打了他。不过两位老爷放心,这孩子命硬着呢,死不了。” 胡言瞧着眼前的一幕,道:“五两银子,我们把人带走。” 男人没什么反应,倒是女人对这个数字不满意,“哎哟,老爷您瞧,前边的少说也得给八两银子,这五两……会不会少了点?” “少?”胡言淡淡的看着他,“人都被你打成这样了,我买回去不得给他诊治?请大夫的钱你出?现在年纪小,干不了生活,回去还得白吃白喝好几年。就五两,爱要不要,不行我们就走。” 一听这话,女人哪里还敢抬价,赶忙答应下来。 第88章 敢骗我,杀了你们 被人抱着似乎很温暖。 伴随着一阵颠簸,小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全身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咬紧牙关。 当发现自己居然在马背上时,略微挣扎起来。 “哎哎哎,你伤的很重,别把身上的药蹭掉了。”胡言赶忙招呼道。 桑九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拽着缰绳,也不敢让马儿跑的太快,以免动作过大。 “安静些。”他低声喝道。 小孩子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可惜里面没有属于孩童的天真,反倒是一片死寂。 胡言凑上来看了一眼,忍不住啧啧摇头。 “你说我遇到的小孩子怎么都没有小孩子的样子,像咱们家小公子,已经够特别的了,这又来一个。” 桑九倒是能够理解,毕竟他也是从这种艰难的生活中熬过来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胡管家一看就是个福窝里出来的。 “你们是谁?”小孩开口问道。 胡言道:“来救你的,以后你就跟在我们身边了,那个家别回了。” “娘,我娘的遗物……”小孩一听这话,忙剧烈挣扎起来。 根本就不管自己的伤势有多重,此时就算是死他也得回到那个家里。 桑九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赞同。 他勒马停下,将小二送给胡言,“我回去帮他去取遗物,你先带着人往县城里去。” 胡言把人接过来,问道:“遗物是什么?” “一支银簪。”小孩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什么样子的?”光说银簪,万一人家糊弄过去呢。 “上面有一朵桃花。” 桑九听清楚,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幸亏离开的还不算远,两刻钟足以跑个来回。 胡言这边慢悠悠的夹着马腹往前走,怀里的小孩身上带着酸臭味,显然是长时间没有洗澡的原因。 裸露在外的肌肤都黑黢黢的,身上新伤旧伤交叠在一起,被打的有多惨,一目了然。 “你欺负弟弟了?”左右无事,胡言和这小孩聊了起来。 可能是对方肯帮他去讨要母亲的遗物,小孩倒是能说得三两句话。 “没有。” 弟弟是爹娘心里的宝,只要受了伤,不管是不是他,最终还是怪罪到他的身上。 以前他也是爹手里的心头宝,娘走了,后娘过门,他的地位一落千丈。 “你一次次被卖掉后跑回家,就是要找你娘的遗物?” “嗯!”小孩点头。 那支银簪是娘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了,后娘过门后就被夺走了,再也没要回来。 第一次被卖的时候,他想带走娘的那支银簪,可惜后娘将他一顿臭骂,说早就被扔了。 他肯定不相信,却再也没见过。 “放心吧,桑九肯定会帮你讨回来的。” 女子的嫁妆,死后归于儿女,没有儿女的送还娘家。 敢昧下,就等着吃官司吧。 桑九这边,一路策马奔腾,再次回到小二的家中。 当这夫妻俩看到他去而复返,面色如丧考妣。 “那小畜生是不是又跑了?”女人恨的咬牙切齿。 桑九冲着两人伸出手,“桃花银簪,交出来。” “……”女人看着他的手,手指细长白皙,掌心带着一层厚茧,“啥?” “小二他娘留下的桃花银簪。”桑九重复了一边,“我大盛律,嫁妆乃女子的私产,死后归儿女所有,无嗣送还母族。不交,我就送你们去见官。轻则杖三十监禁五年,重则流放。” 这夫妻俩傻眼了。 尤其是女人,愤怒到双唇颤抖个不停,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桑九曾经的职业,注定了他不是个对人有多少耐心的。 见他们俩不动,这边直接上前准备动手。 女人见状,赶忙大喊道:“我给,我给……” 桑九的手停在男人面前,“马上。” 女人这边慌忙跑回屋,不多时拿着一枚桃花银簪出来,一脸惨白的递给他。 桑九捏在手里看了眼,“最好是真的,否则我杀了你们。” 面色冷肃,眼神阴沉且冷冽,看的这俩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他们莫名觉得,这个男人说的话是真的。 胡言带着小二很快看到了远处的城门,后边也传来了马蹄声。 桑九靠近后减速,将那枚簪子给了小二。 “是这个?” 小孩一看,眼泪流的别提多汹了。 攥在手里,咬牙无声哭着,那压抑的模样,瞧着就让人心疼。 这枚簪子他惦记了好久,每晚做梦都在想着如何抢回来。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 两人带着小孩在县城住了近五日,等他的一身伤口结痂,这才带着人准备去双云山。 经过几日的相处,小孩倒是稍稍话多了起来。 “胡管家,咱们去哪里?” “肃州府!”胡言瞧着他,昨天好好的给他洗了个澡,如今瞧着倒是周正顺眼许多。 小孩乖乖坐在桑九怀里,“就买我一个吗?” “小公子亲自交代把你带回去,这次是专门为你来的。”胡言怎么看都不觉得这小孩有哪里值得小公子动心思的,而且小公子是如何知道他的? 一个在安庆府华阳县,一个在江东府的偏僻村落,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小二还未见到他们口中的小公子,心里已经存了感念。 将他带离地狱,还帮他讨来了母亲的遗物,两份大恩,该如何报答呢。 回到江东府后,胡言这边归还马匹,拿回银子,三人租了一辆车去往江东码头,准备乘船返回肃州府。 小二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人以及那么漂亮的景色,一路上看的目不暇接,恨不得生出六只眼才痛快。 一路上话倒是不多,可雀跃的心情还是能从脸上看出来。 顺水而行,抵达双云山时,这边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胡管家。”迎接之人是胡言请的当地建筑匠人,“人我都找齐了,总计三十人。” “这些人够吗?”胡言不懂这个,他来这里是监工以及工期结束后付钱的。 对方笑道:“哎哟够了,足够了,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干活好且利索,胡管家就放心吧。” “那明天带人过来吧,吃的住的我这边提供不了,你们自己张罗的话,每人每天给你们二十文的额外赏钱。”他们仨晚上是要睡在双云山的,这群人却不行。 不过去附近的村子借宿,一群人租赁两套宅子,倒也花不了多少钱。 对方管事的连连点头,“行。” 怎么不行,这个可不包含在工钱里,而且他们去外边干活,基本上也没人管你吃喝。 不过这次在双云山,山里还可能有大虫,管事好不容易才把人给找齐了。 几人来到双云山中间的缓冲地带,里边有一条溪流穿谷而过,溪水清凌凌的,里面甚至还能看到小鱼小虾偶尔从水中石头下探出头来。 两边绿草成荫,野花遍布,偶尔能看到小兔子在草丛里一闪而过。 再往里走,还有一汪活水清潭,山两边呈对称状各有一座小型的瀑布,水就是从山上流下来的,而小溪的水是从清潭里流出去的。 整个山谷的占地面积很大,从这头看向对面,与远处的绿意接壤,好似看不到头。 左右的间距特别的宽,与一座村落的面积差不多。 管事站在外边,赞叹道:“这里的景儿是真的好看,可惜呀……” 小二心内好奇,可惜什么? 景儿好看不是挺好的吗? 桑九来这是只是护卫匠人和胡言的安全,自然是胡言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今天天色不早,明儿开始上工,唐管事这边有问题吗?” 胡言希望早点完工,他们也好早些搬过来。 “我是没啥问题,就是这山里……” 唐管事心有戚戚。 胡言笑道:“那不碍事,我带着护卫来的。”说着指了指桑九。 唐管事看着面无表情的桑九,挠挠头,“那行,明早我带人过来。” 说罢,匆匆离去。 人走了,胡言叉腰看着前方,笑道:“找点柴火,顺便搭个草棚,晚上咱们在这边过夜。” 桑九没意见,带着他们俩往山上去了。 其实这边距离村子不算远,走路也就半个时辰。 之所以留下,是想着晚上看看这边有没有大虫。 毕竟大虫多是昼伏夜出的,基本在黄昏时候出来捕猎。 总的来说,白天还是相对安全的。 小二体力不够,步伐也小,却紧紧地跟着两人,生怕被落下。 捡了足够的柴火回来,胡言生火,桑九则是在旁边搭建简易的帐篷,晚上能稍稍遮蔽一下就可以。 现在的天儿不算冷,晚上气温倒是低一些,睡的不太死问题不大,而且三个人挤在一起,旁边还燃着火堆,也能取暖不是。 “胡管家,以后咱们住这里吗?”小二小声问道。 “明年再过来住,今年要在这里盖房子。”胡言给小孩解惑,“想家吗?” 小二摇头,“娘去世后我就没有家了。” “后娘怀着弟弟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弟弟早产,身体一直不好,爹和后娘都不喜欢我。” 胡言递给他一块酱肉,“你做的?” 小二赶忙道:“我不是故意的。后娘肚子大了不能做饭,就让我做。我不小心洒了汤在地上,后娘没站稳。” 桑九淡淡道:“和你无关。” 小二情绪有些低落,“我不讨厌弟弟,我只是不喜欢我爹了。” 所以,有没有弟弟,有没有后娘,都没关系了。 从娘死后,他就不喜欢爹爹了。 “胡管家,以后我跟在您身边干什么?”小二知道自己被爹和后娘卖了,只是难过了那么一会儿,很快也就死心了。 “这个得听小公子的,我说了不算。”人还是小公子让找的,他哪里知道。 还未见面,小二就对他们口中的小公子好奇了。 吃饱喝足,小孩儿开始犯困。 胡言取出衣裳给他盖着,让人去草棚里先睡。 他们俩则留在外边靠着火堆说会话。 前半夜时不时能听到群狼的叫声,小孩子睡的很不安稳,经常睁开眼看向外边,见他们还在,心里感到踏实。 后半夜实在熬不住了,终于睡了过去。 俩人就靠在外边简单迷糊着。 天色微亮,胡言睁开眼,瞧见身旁的火堆还在燃烧着,桑九已经在烤兔子了,旁边还躺着两只被割喉的狼。 “半夜跑下来了?”胡言问道。 桑九点了点头,“人是不是快来了?” “差不多。”去溪边洗漱一番,瞌睡虫瞬间被驱散,“狼是群体行动,你没事吧?” 桑九手中的木棍敲了敲旁边的狼,道:“头狼。” “难怪!”头狼一死,剩下的自然四散逃离。 不得不说,桑九是真的厉害。 “今天人来了,让他们先帮着搭个屋子,白天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县里买点东西,起码要在这边待上个把月。”围墙没修好,他是不能回去的,桑九自然也得在这边守着。 第89章 天生将才 匠人过来后,胡言准备去趟县城。 临行前,他对桑九道:“夫人的话可还记得?” 桑九:“……” “真要遇到大虫,记得别打杀了。”胡言无奈叹口气,“夫人还说要留着守门呢。” “记住了。”桑九点点头。 和唐管事商量了围墙的位置和尺寸,他借了唐管事的牛车往县城方向去了。 三十来人的队伍,抵达后就略有不安的看着两边的山,哪怕这里的景色再美,心里也始终压着事儿。 生怕有大虫跳出来把他们给叼走,想想就觉得腿脚发软。 小二跟在桑九身边,在溪边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着,没人交代他事情,多少有点无聊。 围墙是三米宽,中间会有内外两扇大门,旁边还需开个小门。 三米宽的围墙不是实心的,中间还得留出一个空间,用以储藏东西。 围墙两端还得建个房子,平时有人住在里面,能看着两边是否有虎狼贼人下山。 难度不高,对这些人来说也是得心应手。 “吃饱了吗?”桑九问身边的孩子。 小二眨眨眼,笑道:“饱了。” 早上他吃了一张饼,还有一只兔腿,这几日是从有记忆以来,过的最幸福的日子了。 桑九好奇,小公子到底看上了这孩子哪一点。 以至于让他们跑了那么远的路,去将这个孩子带回来。 不远处,匠人们取水和泥,里面还搀了稻草等。 唐管事在旁边盯着,时不时的说上几句。 看着纸张,唐管事觉得这就是一座城墙。 而且高度要求在三米,宽度也是三米,劳作量算是很大了。 他们准备先把中间的屋子用木制框架搭好,再从外边加固黄土垒砌。 而且里面还需要准备一些货架,好用来存放东西。 回头看着身后那宽敞的空地,没有围墙的确不太合适。 能买下两座山,也说明这里的主人是何等的阔绰。 胡言早上出去,天色暗下来才返回。 看到搭建的简易木屋,他招呼桑九把买来的东西归置。 大大小小的陶罐十几个,还有几套衣裳以及被褥等。 另外买了些点心和简单的调料。 在外自然与家里不同,他们都不是会做饭的,凑合凑合也就够了。 唐管事带着人赶着牛车去村子里休息了,桑九这边架起火堆开始烤鸡。 鸡是从山里打的野鸡,不算肥,也够三个人吃的了。 “明天可以在附近看看有没有野菜,总不能天天吃肉。”胡言觉得有些腻,“小二还小,按照夫人的话,小孩子吃饭就得肉菜均衡。” 小二张张嘴,他想说自己特别喜欢吃肉。 可自己现在就是个吃白饭的,哪里有反对的余地。 桑九大口嚼着鸡肉,喝下去半碗酒,“行。” “给!”胡言把两封点心塞给小二,“晚上饿了就吃这个。” 今儿买了八封,余下的六封给了唐管事,让他回去给匠人们分分。 小二愣住,“胡管家,都给我吗?” 俩人点头。 他们现在可不喜欢外边的点心,真不如婉娘做的好吃。 出门的时候倒是带了些,可惜找这孩子的时候,路上耽误了些日子,不知不觉的就吃光了。 晚上小二是闻着点心的香味入睡的,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六月中旬,胡言从外边回来,招呼他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两堵又高又壮观的围墙已经修建好,匠人们离开了又六七日了。 原本他们想着租船回去的,算算日子,赵珙也到了年中去送账本的日子,遂耽误了几日,顺便搭乘陈家的船。 三人带着几个包袱来到岸边,果然看到一艘大船停靠在岸边。 这里没有码头,一副木板旦在两端。 踩着木板上传,赵珙灿烂的笑容便映入眼帘。 “胡管家怎么在这里?”之前接到他的信,还有些纳闷呢。 胡言指着旁边的高山道:“这里被夫人买下了,明年再搬来住着,日后你们来往也能更方便些。” 赵珙抬手遮住眼帘,看着江边的山,“景色倒是不错,就是没有个像样的码头。” “下半年会修整的。”胡言这次是把小二送回秦家,之后还要回来继续跟进。 船重新航行,逐渐将双云山甩在后边。 赵珙拉着他们在船舱喝酒,距离华阳县还有至少两日的路程。 “这边离着祁州不远,也就一日多点的功夫,秦夫人当真是会选地方。”最高兴的是赵珙,能少赶路谁愿意折腾。 “家里地方小,住在县城里还没有耕地,夫人想自己种菜种粮食。” 那座小院,最多也就是住五个人,再多点就放不下了。 现在人越来越多,幸好下半年他和桑九都不在府里,小二过去后还能有个住的地方。 “这小孩哪来的?” “小公子找的,可能是书童?”胡言哪里知道。 一路顺流而下,时间飞快。 从码头出来,胡言顺便买了几条鱼,带着赵珙等人回到府里。 离开好几个月,胡言和桑九心里一直都挂念着。 胡言想念家里的美味,桑九则思念着素娘。 小二看着眼前的小院,知道这里就是他日后要待的地方了。 跟着胡管家进门,顿时闻到了一股香香的味道。 赵珙呵呵笑道:“秦夫人又在家里做好吃的了?” “夫人不知咱们今天过来。” 入内,胡言先把小二交给韩镜,自己则带着赵珙去见秦鹿。 时隔三年,再次见到老友,对方却是个有些干瘦且瑟缩的小娃儿。 韩镜心内百感交集。 他曾经只听老友提及过祖籍之地,却并不知道对方幼年时是这般状态。 看到额头的疤痕,和老友的一样,韩镜把人带到自己书房。 “你的后背可有一个巴掌大的胎记?” 那胎记韩镜看过,曾经和这个老家伙在皇庄里泡温泉时看到的。 小二呆呆的点头,纳闷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见他承认,韩镜暗暗松了口气,没有认错人。 “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韩镜道:“我教你读书习字,还教你武功。” 看到小二的卖身契,上边的名字让韩镜皱眉。 “名字也给你改一下,吴征,你觉得呢?” 这名字本就属于他的。 想到曾经那战功卓著,杀敌英勇的老友,幼年的名字居然叫小二,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那家伙比自己都更善于端着,而膝下的子孙无一能有他那般出息,倒是虎父真犬子。 小二抿唇,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就在韩镜觉得对方不同意的时候,却见他点了点头。 “我不想姓吴,我想姓齐。”离开了家,他想和父亲割裂开,齐是母亲的姓氏。 父亲已经不要他了,后娘数次要将他卖掉,父亲也是纵容的。 既然把他卖了,那么他和父亲也就没有了关系,想用母亲的姓氏。 这个回答倒是让韩镜稍稍意外。 上辈子那老家伙就是叫吴征,怎么现在要换了姓氏? “那就叫齐征吧。”韩镜尊重对方的想法。 改了名字,齐征好似一下子获得了新生。 他看着眼前漂亮的少年,道:“公子,我跟在您身边要做什么?” “之前说了,读书习字练武。”他是个天生的将领苗子,万不能在自己手里耽误了。 且曾经两人算是至交,韩镜并没想着把他当做下人看待。 日后等他成长起来,自会将卖身契毁掉,还他自由之身。 他韩镜一生,能说得上话的友人真没几个,眼前的齐征算一个。 是可以把后背交给他的那种。 ** “娘,您懂兵法吗?”韩镜找到秦鹿。 秦鹿点点头,“你要学?” 古代和现代的兵法,她都懂。 “嗯,教教我和齐征吧。”韩镜心底诧异,没想到还真懂,本来只想着碰碰运气的? 秦鹿哪会有意见,“过两日,我先汇总成册,到时候教你们。” “谢谢娘。” 胡言前两日带着桑九再次离开,其目的是建造他们居住的宅子。 后续的一些房屋不打算请匠人,等明年搬过去后,秦鹿想着自己烧砖建造房屋。 来到秦家,齐征才知道为何胡管家和桑护卫不喜欢外边的点心。 果然,婉娘姐姐做的饭菜好吃,点心更是一绝。 每天都能吃饱饭,也不需要担心被打,晚上更是能睡到舒服的被褥,早上也不用乌漆嘛黑的起床做饭,这种日子难道是神仙过的? 天际泛亮,听到内室传来脚步声,齐征赶忙从软榻上起来穿衣服。 房门打开,韩镜从里边穿戴整齐的出来,瞧见齐征的举动,笑了。 “困还可以继续睡,吃饭还有半个多时辰呢。” 齐征摇头,“我和公子一块儿练功。” 他也想学武功,以后就可以保护在意的人,也不用担心再被人欺负了。 而且夫人是个很好的人,笑起来特别好看。 婉娘姐姐和素娘姐姐也都是好人,对他特别照顾。 素娘姐姐还亲自给他做了一套衣裳,他喜欢的不得了。 哥俩洗漱过后,在院子里打拳。 韩镜现在已经有模有样,拳头打起来呼呼带响,倒是齐征只是个架势。 韩镜不担心他学不会,齐征在习武一道上也是个天才,领兵作战更是常胜不败。 听他提及过,离开家后就偷偷去了边关做了个马前卒,后来的功勋和地位,都是拼杀出来的。 “小公子,夫人待您真好。” “你娘对你不好?” “我娘也好。” 就是死的太早了。 朝堂,文官几乎都是世袭,武将却有更多的出头路子。 只是这家伙上半辈子都在战场厮杀,后来天下稍稍稳定,这家伙被皇帝和朝臣们挤兑的,近十年没有再去战场。 后来南楚骤然发动进攻,不得已他才被众人请出山,年过五十重新披挂上阵。 权力博弈就是如此,尤其是对于武将来说。 天下太平,军功赫赫的武将就是极大的威胁,除非是战时,他们才有用武之地。 后期,这家伙听从自己的建议学乖了,不再一门心思的全歼敌人,他心里也明白,一旦将敌方彻底打垮,自己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将会再次被束之高阁。 武将的敌人从不在战场,而是在后方朝堂。 果不其然,不过短短半月功夫,这家伙就已经练的像模像样。 一套拳打下来,多多少少的有了气势。 秦鹿看到后,觉得这孩子又是一个习武奇才,倒也会单独指点他一番。 而且在兵法上,齐征的天赋比之韩镜还要出色三分。 她知道,这小孩大概率是个天生的将才。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秦鹿对每一位天才,都抱持着最大的期待和爱护。 而良将,可以更大概率的保证己方士兵的存活率。 第90章 他说错什么了 课业结束,秦鹿找到儿子。 “这小孩哪里找来的?”如此璞玉,岂是能轻易寻到。 韩镜不动声色道:“桑九找来的,说是碰巧遇到被后娘发卖。” “哦!”秦鹿也没多问,“你怎么不说是胡言心生怜悯买下来的,桑九可不是个善人。” “这个娘得问桑九。”他倒是想推倒胡管家头上,可胡管家最听的还是娘的话。 桑九话不多,除了对素娘,平时都是比较闷的一个人,倒是能尽量瞒过去。 好在老娘亲没有深究,韩镜也当做这一茬揭过了。 秦鹿不问,是觉得儿子也应该有自己的秘密的权利。 只要不是那个孩子别有目的自己找来的,她都能装作不知晓。 有这般天赋的小孩被他们得到了,总觉得一切是那么的顺利。 或许是天意? 好吧,遇事不决,要么量子力学,要么怪力乱神呗。 “娘,我没把齐征看做是下人。”韩镜道。 见儿子严肃的样子,秦鹿揉揉他的脑袋,“我也没把家里的人看做下等人。” 只是签订卖身契的方式更可靠稳妥,日后目的达成,这群人都会恢复自由之身。 大盛朝,奴隶也是“世袭”的。 比如她买下了桑九,日后桑九的孩子也是她的“私产”,子子孙孙皆是如此。 想到这种律法,秦鹿多少为这些人感到丝丝绝望。 哪怕这类人身在其中,早已没有了反抗的概念。 他们就觉得这样的生活,天经地义。 可是存着这样的心态,社会如何发展,人类自身如何进步。 天赋,也指天资,说的是上天赐予你的资质,属于生来就具备的。 而天赋这种世人艳羡的特质,并非只生于富贵人家。 或许在曾经死去的无数人里,就有被上天垂爱之人,可惜被身边的人或者环境所埋没。 每每想到这点,秦鹿就觉得惋惜。 芸芸众生,世界的运转或许只靠着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就能做到。 可想要更近一步,却需要天才引领。 哪怕只有一个具有绝世之姿的人,便能带领千千万万的人轻而易举的踏上新的台阶。 天才生来便好像是被人崇拜的,不服不行。 ** “公子,这首诗真好听。”书房内,俩小孩面对面正在写字。 齐征临摹的是韩镜的字帖,正在写的这首诗,他别提多喜欢了。 哪怕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却仍旧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一种兵戈之声。 “辛弃疾,名字也好听。” 韩镜笔尖微顿,他不知道这位诗人是谁。 按理说能写出这般惊才绝艳诗句的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可惜两世为人,他是第一次听到。 诗,是母亲给他的。 不是韩镜看不起母亲,事实上他对母亲甚是崇拜。 只是他心知母亲在现存的书册典籍上,了解的还不如他深刻。 作诗,更是一知半解,连一个入学几年的孩童恐怕都不如。 如此想来,这首诗的作者乃辛弃疾,反而更能说得过去。 思来想去,或许这首诗是属于母亲的年代。 毕竟现在的母亲已不是曾经的母亲,至于母亲的来处,韩镜不问,也不想问。 他怕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母亲便消失了。 “醉里桃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齐征边写边念叨着,越念越喜欢。 韩镜见他这幅样子,忍不住微微摇头。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这几乎算得上是齐征的人生写照了。 不知他死后,这家伙有没有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以后想做大将军吗?”韩镜问道。 齐征抬头看着公子,见他正在笑着,略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知道。” 一切都是刚开始接触,他的小脑瓜还没想那么多。 “公子觉得我行,我就当。” 他觉得公子应该是最聪明的人了吧。 韩镜却发现幼年的好友有些傻气,却仍旧给予肯定的态度。 “你肯定行的,就连娘都觉得你有天资。” “嗯,长大后我就做大将军。”小娃儿用力的点头。 曾经两人秉烛夜谈,齐征觉得他继续下去,恐落得个声名尽毁的下场。 可自己那时候早已没有退路了,只是在硬撑着,能撑一日是一日。 背后数百人指着他存活,退一步,必定粉身碎骨。 若让他就那么认命,当初还不如从未踏出东桑村呢。 反正生下来早晚都是个死,也没见谁在能拿刀的年纪就自杀的。 再苦再难,好死不如赖活着。 “小公子,吃些点心吧。”婉娘端着点心进来,还给他们准备了果茶。 点心是布丁和雪花酥,小孩子最是喜欢甜食。 也因为齐征这孩子自小就没吃过什么咸甜的东西,来到秦家,婉娘都会适当的给他补充些糖分。 当然这也是夫人给他诊治后交代下来的。 看到甜点,俩孩子的眼神都亮了。 “谢谢婉娘姐姐。”俩人道谢后,各自开始品尝美食。 “公子,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齐征看着布丁,那香甜的味道别提多诱人了,心里还舍不得吃呢。 韩镜挖了一勺放到嘴里,“以后能经常吃到。” “嗯,都是托了公子的福呢。”齐征捧着果茶,里面是果子的味道,他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韩镜没接茬,只是心里想着,没有自己,这小子日后也是个有福的。 说到底,自己是借着两世为人的便利,提前截了朝廷未来的兵马大元帅,让他少受二十多年的苦罢了。 “我娘过世后,我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了。”齐征道:“我姑姑以前对我好,后来姑姑嫁人了,家里就没人管我了,后娘也不喜欢我。” 韩镜三五口吃掉布丁,又转战雪花酥。 后娘什么的,有几个喜欢前妻留下的孩子的,不奇怪。 “我姑姑后来不是姑姑了,爹和后娘让我叫舅妈,我不喜欢叫舅妈,还是喜欢叫姑姑。” 韩镜稍稍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感情是换亲了? 这种婚姻方式,还是很常见的。 “姑姑嫁人后再也没有回来,我想去看姑姑,爹和后娘都不同意。” 大概是在秦家的日子太舒服,齐征也愿意说说自己以前的事情。 “等我长大了,公子能不能让我回去看看姑姑?” 韩镜点头,“当然可以。” 得到答复,齐征笑的比果茶都要甜。 “我就是去看看,很快就回来。”齐征觉得脸红。 明明才来到秦家没多久,就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可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嘴巴一秃噜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给人家做奴隶,就代表着和以前的一切完全割裂开了,主人不开恩,他们是不能提出任何要求的。 这是之前胡管家和桑护卫告诉他的。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知好歹。 最后小声道:“公子,我不回去了。” 韩镜:“……” 不好意思,他说错什么了?对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底琢磨出了什么东西? 小孩子的心思居然这么阴晴不定的吗? 前头还高兴的合不拢嘴,下一刻却犹如被淋透了的小狗一般,耷拉着看不见的耳朵,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这绝对不是他那个严肃端正的好友。 ** 厨房里,婉娘将买回来的里脊肉切成厚片,用带着规则凸起的小木锤开始敲打,好让肉质松软。 今儿晚上夫人想吃猪排饭,将做法教给了她。 敲打松散后加入大料腌渍,转头开始准备面糊和鸡蛋液,外层还有被揉搓的很细的点心碎。 这种点心,夫人说叫面包片,偶尔早膳夫人没什么胃口,会在两个面包片里夹上煎鸡蛋和白菜叶解决。 猪肉腌渍好,在三种配料里反复滚了一遍,锅中油温差不多,将猪肉片放了进去。 伴随着“滋啦”的声响,很短时间内,一股极具诱人的肉香味喷涌而来。 素娘小跑进来,看到锅里黄橙橙的肉,眼神带笑。 “晚膳看来很丰盛呀。” 婉娘笑道:“夫人说今晚吃猪排饭,我这边很快就能好,姐姐帮我盛饭出来吧。” “好!”素娘点头,“还有别的吗?” “再取来白菜,只要软叶,撕扯几下就可以了。” 素娘帮着盛好饭,取来白菜洗干净,撕成大小适中的样子,按照婉娘的要求摆在碗中一角。 猪排炸制的差不多,取出来放在一边,让表层的余温渗透内部。 之后切成长条摆放在米饭上,又忙活着煎了五个鸡蛋,再淋上她调制的料汁。 “可以用膳了。”婉娘将米饭放到托盘上,从旁边的陶罐里取了腌菜,两人笑着往正堂去了。 饭桌上,众人围在一起。 秦鹿端起碗,夹了一口,当真是色香味俱全。 婉娘在厨艺一道的天赋,堪称恐怖。 很多的菜式,她几乎只听自己的口述,就能做的不差多少。 “这肉也太酥脆了,里面也是滋味十足。”素娘连连夸赞。 肉排稍稍油腻,吃一口生白菜,脆爽解腻,搭配堪称一绝。 当然这只是在现有的条件下。 若白菜稍微腌渍一下,比如泡椒白菜,味道反而会更好。 “夫人,您觉得呢?”婉娘期待的问道。 秦鹿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笑道:“非常好。” 得到她的夸赞,婉娘笑容藏不住,边吃边翘起嘴角。 两个小孩就更喜欢了,尤其是齐征,大眼睛亮晶晶的,再夸张点,夜里都能照明了。 “明年搬家后,再从人牙子手里买些人来,婉娘多教教他们,日后让他们去别的地方开店去。”秦鹿觉得想要来钱快,还是得开店才行。 婉娘顿了顿,“夫人,怎么教?” “用心教。”秦鹿道:“美食,是不能独享的。” “是!”婉娘点头。 夫人说的很有道理。 看到家里人如此喜爱自己做的饭菜,她再累也觉得开心满足。 一碗饭下了肚,韩镜问齐征:“吃饱了?” “没吃饱也不能再吃了。”秦鹿道:“晚上不宜吃太多,不容易消化。” 事实上齐征肚子饱了,只是嘴巴还想着再吃点。 夫人这般说了,他不好意思的涨红了小脸。 “不是不让你吃,只是你身子需要慢慢调理,吃太多积食会难受。”未免这小孩想多,秦鹿开口解释了一句。 “是,谢谢夫人。”齐征耳朵尖红红的,垂着头道谢。 “来了这里,其他的可能没有,总能让你吃饱。日后不是想做大将军嘛,身体不好怎么上战场呢?”这孩子身子亏空的不如之前的韩镜严重,调理个一年半载的就可以了。 素娘笑道:“原来齐征想做大将军呀,有志气。” “日后我们就是大将军的姐姐了?”婉娘也跟着打趣。 小孩刚来脸皮薄,不等这俩姑娘说亮几句,赶忙跟着韩镜小跑离开了。 再留下,他说不定得自燃。 第91章 辞行 双云山。 一群匠人们正在此地搭建房屋。 屋子是典型的古代木制榫卯结构,还有手艺精湛的木匠在旁边雕刻花纹。 正堂的房屋是五间,还有左右耳室以及左右厢房,格局和华阳县的宅子差不多,这边的却更为宽敞,不管是高度还是宽度,都远非那边的宅子可比的。 相比较起高门大户里的雕刻装饰,这里基本都是些花卉,毕竟其他的雕花等很可能触及到一些朝廷硬性规定,花卉不但美观,也是普通百姓能用的。 房屋的地基和框架弄好,再加上气候正是舒爽的季节,匠人们晚上干脆在这里睡下了。 直接搬来稻草,或者是打磨好的木板,合衣躺下,夜晚凉爽的风穿堂而过,舒服的一夜好眠。 偶尔听到外边传来虎啸狼嚎,他们从刚开始的心惊胆战,到如今的平淡自若,都是桑九给的底气。 这边刚开始,夜里会有狼群跑过来,每次桑九都能留下两只。 狼皮桑九剥下来留着,狼肉则是给他们分一分,烤了吃了。 就这样的人帮忙护卫着安全,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也难怪这家的主子敢买下此地,换做旁人,一晚上不知道被叼走几个人了。 “你说那老虎怎么还不下来?”胡言双手枕在脑后,睁着眼在漆黑的夜色中问道。 晚上的确能听到虎啸之声,而这边晚上多会燃着火堆,按理说从山上看下来一清二楚。 桑九沉默,他又不是老虎,哪里知道老虎在想什么。 “夫人说老虎的战斗力很高,一群狼遇到一只强壮的老虎,也得躲着走。” 去年他们在外游玩的时候,秦鹿给他们说了很多自然界动物的事情。 当时夫人还想在颍川府捕捉食铁兽的,可惜没了下文。 大概是没有碰到。 桑九道:“打杀可能性不大,将其赶跑我应该能做到。” 他的武功的确很不错,但是想要无伤的打杀一只老虎,心里还真没有完全的把握。 不过将其赶跑,是没有问题的。 施工现场如火如荼的展开,头顶烈阳高照,在外边待一会儿就能晒得这些汉子们汗流浃背,有些干脆晒得全身通红。 因此在太阳毒辣的时候,基本都是室内作业。 屋中全部都要铺设二尺见方的青石板,时下的青石板很贵,多是高门大户人家用的,绝大多数的人家屋子里都是泥土夯实的,逢阴雨天地面会回潮,湿气重的很。 如此又过了几日,桑九意外瞥见一个影子。 他手持木棍,飞纵跳跃十几米远。 胡言等众人看过去,匠人们不由得发出了倒抽冷气的声音。 只见在几十米远,一只斑斓猛虎不知何时悄然下山,似乎正在往这边靠近。 幸亏桑九发现了,否则一旦靠近,哪怕不被老虎叼走,恐怕也得受伤。 那老虎的个头很大,至少在这些匠人们眼里是如此的,一身黄赤色的毛发,分布着菱形的条纹,此时老虎的尾巴垂下,尾巴尖翘起,正步伐霸气从容的在溪边来回走动,不时的还要看向匠人们聚集的地方。 桑九拎着很粗的木棍走到它不远处,找了个石头坐下,木棍就杵在旁边。 他没有靠前,老虎也没有扑过来,一人一虎如此僵持着。 胡言见状,拍拍手招呼匠人们继续赶工。 接下来的半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生怕那桑九看不住。 好在一直到了晚上,这边都相安无事。 老虎未离开,桑九的姿势也没什么变化。 胡言走上前给桑九送了吃的,“熬着?” 桑九点头,“你去睡吧。” 他熬得住。 曾经在相爷手底下做事,遇到一些困难的任务,通常能盯梢两三天,早已习惯了。 夜色逐渐浓重,不知不觉间,一片雾缓缓笼罩着两座山谷之中。 桑九微微攥紧木棍站起身,尽量让老虎容纳于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同时耳朵也在仔细的听着它的动静。 听力和嗅觉方便他无法和眼前的猛虎相比,但是就算死,他也要保证这些匠人们的安全。 所以,这只猛虎他必须盯住了。 晃瞬至半夜,一阵震耳欲聋的猛虎咆哮声,响彻山谷。 两边山上栖息的鸟类被惊醒,铺天盖地的飞起,叽叽喳喳的嘈杂不绝于耳。 屋里打地铺的匠人们大部分都被惊醒,三两凑在一起壮胆。 “大,大大大,大虫……” “会不会进来?” “胡管家,桑九兄弟真的能守住吗?咱们带上家伙去帮帮忙吧。” “是啊,不能让桑九兄弟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 胡言这边站起身,抓起外套披上,来到院中,冲着院墙外,气沉丹田一声大喊。 “桑九,能不能行?” 不多时,桑九的脚步声在外边响起。 “我没事,那畜生被我打跑了,我在外边守着,你们继续睡吧。” 大虫虽说多是昼伏夜出,却并不代表白天看不到。 它们想什么时候出来,完全看心情。 今晚不知道还会不会来,桑九反正是睡不着了。 刚才和大虫的一番打斗,他没有受伤,畜生却被他敲了好几棍。 匠人们听到桑九的话,齐齐松了口气。 知道大虫进不来,他们明儿还得干活,纷纷招呼着躺下继续睡觉。 天光乍现,胡言打着呵欠走出来。 匠人们已经围坐在一起吃早膳了,桑九也在旁边啃着一张饼。 唐管事和他打招呼,“胡管家,早上熬了肉汤。” “这就来。”去溪边洗漱过后,回来坐下,唐管事递来一碗汤。 胡言看了眼,重新倒回锅里,“我喝点汤就好,不要肉。” 早上现在他不愿意吃太油腻的东西,也是昨晚睡的不太好,没什么胃口。 反倒是桑九,啃着一块狼肉,瞧着似乎很满足。 “那大虫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来,桑九兄弟真厉害,连大虫都打得过。” “就是,瞧着桑九兄弟体格不大,没想到身手这般厉害。” “就不能打杀了吗?弄死了日后不就安全了?” “是啊,桑九兄弟咋看?” 桑九淡淡的抬了抬眼皮,不咸不淡道:“不能杀。” 匠人们面面相觑,“这有啥不能杀的,那孽畜可是吃了不少人的。” 虽然没吃他们的家人,可但凡吃过人的,都必须得杀掉。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掉,总之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训诫。 “夫人要留着看家护院。”胡言也知道桑九不大愿意和外人说话,笑道:“如今这世道,贼寇盗匪横行,有这样一只大虫在,想必那些宵小之辈是不敢来此行窃的。” 唐管事连连摇头,劝诫道:“胡管家,这可使不得,大虫吃了人了,养不熟。” 胡言道:“别人养不熟,夫人可以。” 众人:“……” 这人怎么说不听呢,太犟了。 他们不知道胡言哪里来的自信,说不通自然也不再多言,省的人家听烦了嫌弃他们。 之后那老虎经常会跑下山寻找机会,只是每次都会被桑九挡在“食物”外围。 这一人一虎十几次交锋,谁也没有占得什么便宜。 一直到初冬,万物凋零,山里的动物也逐渐减少。 老虎再次跑下山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气息。 房屋建好后,这些人都离开了,胡言和桑九也乘船返回华阳县。 ** 年底,赵珙带着账本来到秦家。 “秦夫人,二老爷明年开春就要去安庆府任职了。” 秦鹿丝毫不意外。 陈思然算是官场里的清流了,哪怕这个清流也不清廉,无非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子。 且他背靠京官岳父,能在华阳县任职两年,已经算是陈家给面子了。 正因对方替她解决了前任县令那个麻烦,她才将肥皂的方子给了陈家,算是两利。 “正好,明年开春我们也要去肃州府。” 秦鹿搬家,最高兴的还是赵珙,这样平时上门近了许多。 “不如明年我来帮夫人搬家?”赵珙殷勤道,如此还能留下多吃两顿饭。 “不用。”秦鹿拒绝,“明年我们租船过去。” “如此也好。”赵珙沮丧的点头。 秦鹿笑道:“日后我会让人在府城开酒楼,到时候你想吃便能吃到。” “真的?”赵珙大喜,忙问道:“何时?开春吗?” “起码也要再等一年,会多寻几个有厨艺天赋的,跟在婉娘身边多学一些日子,差不多了再派出去,到时候去了祁州府,再同你们家租一间铺子。” 赵珙忙不迭的点头,“这次回去我便与大公子说。” 不说其他,提起铺面,陈家只多不少。 欢欢喜喜的带人离开,赵珙走的时候,脚步都发飘。 比如每年来华阳县两次,大部分时间都馋的靠回忆来缓解饥饿。 哪里比得上在自己家门口吃到美味,来的更幸福。 “娘,你看梨花。” 韩镜抱着梨花进来,给她看梨花的肚子。 秦鹿上手摸了摸,梨花喵呜喵呜的露出小肚子撒娇。 “怀上了。”秦鹿笑道,“小梨花,你的爱人是谁呀?” 小梨花喵呜几声,在韩镜的掌心里晃动着脚脚。 家里的团宠怀了崽,婉娘每顿饭都准备的格外精细,就怕饿着梨花,让它去外面吃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看样子梨花怀了有一个月了。”素娘道:“明年开春就能生下来。” 婉娘看着大口吃饭的梨花,好奇道:“这么短时间?” 女人怀胎十月,小猫似乎就只有两个月? 素娘点头,摸着梨花的脑袋,“咱们家小梨花要做娘了。” “也是个好时候,明年咱们搬家,听胡管家说那里地方特别大,指不定老鼠也多,梨花多生几个,都一块儿抓老鼠。”婉娘越说越开心。 李家。 秦鹿过来时,李夫人正儿孙绕膝。 “秦娘子来了。”两边相互拜了年,李夫人招呼秦鹿入座,“今儿怎么突然过来了?” “李夫人,我们下个月就要搬家了,特地过来和您说一声。” 李夫人愣了一下,“不是租了五年吗?怎么要提早离开?” 秦鹿笑道:“原本也没打算在县里久居,此次过来,是想和你你说声,我在屋子里打了火炕,火炕这东西冬天睡觉会很暖活,如果您想留着我就不动,不想留我便临走时拆掉。” “祖母,我见到火炕了,冬天在洞里添柴,可暖和了。”李夫人的孙子赶忙道。 连着两年这几个孩子都去秦家拜年了,对火炕尤其喜欢。 李夫人一听,既然孙子孙女喜欢,那留着便是。 “如此便不用拆了,倒是我,还要谢谢秦娘子。” “都是小事。”秦鹿摆手,“因是我违约在先,余下的房租便不需要退还了,家中最近还要收拾行囊,我这就走了。” 李夫人也没有挽留,起身将人送到家门前,“我让家丁去帮你搭把手。” “不劳烦,我家中也有几个仆从,人手足够了,李夫人留步。” 第92章 乔迁新居 春风又绿江南岸。 正月底,秦家众人赶着马车,一路来到码头。 陈县令在去年年底便带着家眷返回祁州府,今年会直接赶往安庆府任职,不再回华阳县。 新任县令也会在这几日到任,不意外将会是去年的新科仕子。 码头,人来人往热闹喧嚣。 他们刚到,就见李夫人带着儿子儿媳等在这边了。 “李夫人?”秦鹿迎上前,“你们来这边买东西?” “得知秦娘子今日离开,娘非要来给您送行。”李夫人的儿媳妇笑道。 “本就蒙李夫人您的关照,如今却得您前来送行,感激不尽。”秦鹿握着她的手,“初春的天儿还带着寒意,您得多保重身体。” 李夫人含笑点头,“日后得了空闲,可以回来看看。那宅子我也不租出去了,将我小儿子分出去。” “这般早就分家?”秦鹿稍稍意外,古人不是很避讳这个吗? “早晚都是要分的,早些分也不至于坏了兄弟情分。”也是那宅子,小孙儿似乎很喜欢那冬天里热乎乎的火炕,非得去住着。 分开也好,省的两个儿媳妇暗中互相看不顺眼。 胡言招呼着众人把行李一一搬到船上,最后两匹马和马车也安置好。 行李不多,只各自带了衣裳,再就是家里那几大箱的银子。 只要不打开,旁人只会觉得是杂物箱。 两匹马倒是分外扎眼。 华阳县还没有马匹呢,秦鹿是独一份,而且还是两匹。 想到刚租赁房屋时,这对母子落魄的样子,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就有了这样一份家业,着实难得。 起锚,秦鹿母子站在甲板上,和岸边的李夫人一家挥手道别。 江水滚滚,大船逆流而上,逐渐驶离华阳县境内。 韩镜和齐征站在甲板上看风景,秦鹿则坐在船舱内,边喝茶边听素娘唱小曲儿。 嗓音悠阳,清脆如百灵鸟,听得船家等人也心情明媚。 “暖阳下我迎芬芳是谁家的姑娘,我走在了那座小桥上,你抚琴奏忧伤……” 秦鹿忍不住和轻哼了一首歌。 “我说桥边姑娘,你的芬芳,我把你放心上,刻在了我心膛……” 在后世这种小清新的歌儿,放在大盛朝依旧露骨。 身边几个人听得不由红了脸颊。 “夫人,真好听。”素娘娇羞的看了桑九一眼,见对方含笑的唇角,心脏扑通通跳的停不下来。 秦鹿撑着脸颊,笑望着素娘,道:“你俩年岁差不多了,要不要挑个好日子成亲?” 桑九二十一,素娘十九岁。 “不过生孩子别那么早,二十岁之后再说。” 素娘知道这个,她跟着夫人学医知晓,女子太早生育对身体损害大,而且死亡率也会更高。 桑九按在膝头的手掌攥紧,羞窘的看着同样娇羞的心上人。 最后憋了一股气,道:“一切任凭夫人做主。” 秦鹿忍笑道:“这是你们两人的事情,我可不给你们做主,想成亲后告诉我,我让胡言帮你们张罗。” 本想着趁势而为,孰料夫人居然把问题重新抛给了他们。 桑九额头都憋出了热汗,张张嘴,一张白皙的脸,红的犹如猴屁股。 “桑九想娶素娘。” “胡言!”秦鹿声音带着很明显的笑意,“听到了?到家后给俩人挑个良辰吉日,最好是下半年。” “是!”胡言哈哈笑道:“回去我就选日子。” 古人成亲早,绝非是如后人那般所说的愚昧,其实原因很现实。 他们的平均寿命太短,也就三十多岁。 现代社会,三十多不结婚的随处可见,可放在封建社会不行。 国家需要人口纳税上战场,没有人怎么行。 很多朝代针对到了年纪还单身的男女,都采取过很多的措施,最广泛的就是罚款。 齐征在旁边高兴的不断拍手欢呼,韩镜心情也很好。 夜晚,船只依旧在航行。 韩镜取出碳炉,在甲板上点燃,婉娘准备好食材,准备晚膳。 “客官这是……”船老板见状,好奇的凑上前来,“不会把甲板烧穿吧?” 婉娘给他看了眼,“你看,是在陶罐里点燃的,里面还糊了好几层黄土,不会烧坏的,陶罐底下都不怎么热的。” “如此便好,客官请便。”只要不损伤到船体,船老板自然没意见。 船上诸多不便,精致的饭食肯定没法做,婉娘炖的一锅腊肉白菜,里面还放的煮鸡蛋。 鸡蛋是天还未亮时,她在家里煮的,足足几十个呢。 随着香味飘出来,船老板和船工都不由得开始狂吞口水,那肉味真的太香了,馋的人不断分泌口水。 只是客官给的银子多,他们也不好上前去蹭吃蹭喝。 正在他们准备无视的时候,婉娘清脆的声音响起。 “船家,你们也来盛一碗吧。” 船老板等人愣住,“客官,真的要给我们吃?” “我家夫人说的,自然是真的。有碗吗?每人给你们盛一碗。” “……”众人愣了几秒钟,忙点头如捣蒜,“有,有有有。” 七手八脚的取来碗筷,婉娘给他们盛了一碗汤,里边有白菜有腊肉,每人还有一枚鸡蛋。 “娘唉,这也太好了吧?”一船工忍不住感慨,“还有肉和鸡蛋呢?” 婉娘嗔笑,“我可当不起。” 在场的几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倒是那船工臊的赶忙躲开了。 不多时,旁边就想起唏哩呼噜的喝汤声。 婉娘端着陶锅回到舱房内,众人围坐一团用了晚膳。 总计不到三日的时间,婉娘只在早晚准备饭食,中午多是在码头上买点吃的垫一垫。 一直到第三日的黄昏,船停靠在双云山边。 “这里何时有了小码头?”船老板招呼船工抛锚,然后帮忙把客人们的东西搬下船。 当两人拎起银箱的时候,那重量勒的手都疼了。 “哎哟,客船,这里面装的啥,这么重?” 婉娘在旁边看了眼,笑道:“可不是重嘛,里面都是锅碗瓢盆的,可得轻点,别摔坏了。” “难怪呢。”俩船工不疑有他,嘿哟嘿哟的帮着抬到岸边。 等货物搬下船,胡言上前和船老板结算了川资,挥手送大船离开。 “夫人,山里有大虫。小公子,你们别独自跑开。”胡言和桑九赶着马车,还不忘招呼家里人。 没办法,家里就他们俩大男人,小的正是贪玩的时候,生怕一个看不住人就跑不见了。 码头距离新家不到两百米,而且这码头也是秦家私有的。 这附近的村民想要乘船,都是在三里外的码头,他们若是去那边,会有诸多不便。 “胡言,过几日去买艘船,小的就可以。”秦鹿交代一声。 胡言依言点头。 来到高耸的围墙前,桑九上前推开厚重的大门,众人入内,里面还有一层。 “平日里旁边的小门开着,婉娘你们的力气就可以推开,大门用不到。”胡言边走边和他们说起这里的情况。 素娘和婉娘各自拎着小包袱,此时黄昏的金色夕阳,将整座山谷染上霞红,美的不似凡间。 一条宽约两米的河流在山谷中流泻,好似一条玉带。 河流不深,能轻易看到河底的石头,踩进去稍微深点的地方也才到膝盖上边。 远处一座孤零零的房子立在山谷中,安静的好似一幅画。 “夫人,这里好大。”婉娘看的目不暇接,“这都是我们家的吗?” “包括旁边的两座山,都是咱们的。”秦鹿对这里很满意。 地方足够大,两边被山体包围,前后有围墙遮挡,不管是私密性还是安全性都让她喜欢。 马车轱辘随着众人的脚步,一块来到谷中唯一的宅子里。 宅子是两层结构,上下各五间,只是宅子的间距很大。 左右各有厢房六间,总计十二间,足够他们居住了。 主屋里住的只有秦鹿母子,西厢用作厨房等,东厢房是给他们住的。 “公子,兔子兔子,有兔子。”齐征扯了扯韩镜的衣袖,指向前方。 韩镜抬眼望去,就见一只雪白的小兔子正在吃草,还不时的东张西望。 看到秦鹿他们似乎也不害怕,抖动着长长的耳朵,吃的停不下来。 “倒也是乐趣。”秦鹿笑道:“野外的动物别随便吃,容易染病。” 胡言和桑九:“……” 不好,他们这一年吃的可不少,连狼肉都吃了至少四五只。 怎么办? 还有救吗? 齐征吞了口口水道:“夫人放心吧,我们不吃,我也会看着公子的。” 韩镜心里嘀咕,大可不必。 屋中家具齐全,只需要拎包入住。 婉娘没有管其他的,先让胡言帮着把带来的各种粮食和调料等抬到厨房,趁着家里其他人归置东西的时候,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 正房两层,一层是正厅和左右花厅,二层则是秦鹿母子的起居室。 左右各占据两间,比起华阳县的房屋格局要更大。 “夫人,那几箱银子放在何处?”胡言上楼问道。 “家里你管着银钱,放到你觉得安全的地方。”秦鹿走出来,“耳房吧,离着你住的地方近。” “是!”胡言下楼走了。 他就没见哪家的主子会把如此多的银两交到管家手里,心也太大了吧。 夫人到底是有多信任他呀。 唉,让人没办法辜负。 胡言不免嘀咕,多年后他的契约到期,真的能离开? 倒不是怕夫人不让他走,而是自己会不会舍得离开的问题。 他已经家破人亡,八年后…… 他可能已经娶妻生子了吧。 在这边生活习惯了,再离开会不会空荡荡的? 又能去哪里呢? 这里的生活虽然忙碌却分外充实,而且没有勾心斗角,人与人相处轻松愉快,如此过完一生未尝不可。 用过晚饭,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搬到新家的第一晚,谁也没觉得不适用。 独自占据一间房,怎么舒服怎么来,脱光了也没人管你。 天色微亮,两个小孩在院中集合,不多时,其他人也出来了。 耽误了许久,这次总算是能聚在一起练功了。 就连素娘与婉娘也加入进来。 距离秦鹿起床还有半个时辰的功夫,谁也没去打扰她。 山谷里的气候比起其他的地方要温暖些,早晨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味和不知名的野花香,很淡,沁人心脾。 秦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稍后想着家里需要添置的东西。 首先是烧制一些青砖和水泥,按照图纸的设计,先把路给铺设好。 还要烧制玻璃,这东西在大盛必定能大赚一笔。 再进行纸的改良,像后世那种宣纸之类的不考虑,只需要做的白一点细密一点,现在的纸张只比烧纸好一丢丢,关键还不便宜,简直坑人。 越想事情越多,秦鹿干脆不睡了,爬起床去书房开始写企划书。 第93章 女人比黑熊野猪都厉害 用过早膳,秦鹿招呼儿子,带上?头和竹篮往山上去了。 “娘,去哪里?”韩镜快脚跟上来。 秦鹿扛着?头,篮子挂在后边的?头上,带着儿子往小云山方向走去。 “去挖笋,晚上让婉娘炒笋吃。” 韩镜上辈子可没少吃,不过多是炖笋汤,肉炒笋还没有吃过呢。 小云山的竹子很多,对面的大云山倒是不见多少竹子,山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路,秦鹿在前面趟出一条路,让儿子紧随其后。 “那边有一串串的红果子,味道酸酸甜甜的,可以摘来吃。” 她不知道这种红红的野果叫什么名字,幼年时吃过,爷爷只叫其山里红。 在她的老家,山里长得果子,红色的大多都叫这个名字。 韩镜弯腰摘了一颗,也不管是否干净,直接送到嘴里。 上下颚轻轻一碾,果子破裂后,一股酸甜爽口的汁液喷溅而出,果然特别的好吃。 “娘等我一下。”韩镜将看到的果子都摘下来,放到竹篮中,这一路去到山顶,倒是看到了不少。 行至半山腰,秦鹿指着旁边道:“野生菌菇,摘下来带回去。” 韩镜站在旁边,“娘,好些都是有毒的,您认识吗?” “嗯。”秦鹿点了点下巴,“这个可以吃,无毒。” 采摘完,两人继续往山上走。 古人靠山吃山,这些年,双云山被大虫盘踞,附近的村民再也不敢随意进出,所以这里的野生美味可谓遍地都是。 除了山果和野生的菌菇,还有很多的野菜。 秦鹿但凡看到,都让儿子摘了放到篮子里。 “野生的荠菜,是一种中药,作为菜肴味道也是鲜美得很,多摘一些,晚上回去可以做鸡蛋荠菜饼,当然包水饺味道也是一绝。” 韩镜边走边听着,偶尔遇到难行处,会被母亲拎上去。 沿途还有马齿苋,遇到几株野生香椿树,摘了不少的香椿芽等等。 母子俩还未走到竹林,竹篮就已经装了一半。 来到竹林,秦鹿让韩镜跟着,她则寻了六七个竹笋挖出来,俩人这才慢悠悠的下山。 大云山的面积不如小云山,但是大云山的海拔却比小云山高一些。 小云山的竹林很大,近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山头,秦鹿看到后就想着,能不能去颍川府抓几只黑白团子过来养着。 现代社会没办法养,来到古代总能解解馋吧。 值得一提的是,古代的野生动物真的很多,曾经只能去动物园里看看,如今在小云山上来回一趟,倒是看到好几种。 “我们要保护好这里的自然生态,让动物们也能繁衍生存,否则许多年后,很多的动物都会看不到了。” 见儿子下山时不太安全,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韩镜板着小脸,眼观鼻鼻观心,尽量忽视眼前的状况。 上山容易下山难,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子,母亲担心他,才抱着他下山。 自己只需要乖乖的就行,免得挣扎起来闹出意外。 ** 胡言带着几十号人来到秦鹿面前,家里其他人也都在旁边瞧着。 家里人手不够,之前宅子太小,没有添置人手。 现在换了大宅子,可以多弄些人回来了。 住的地方是有的,倒座房里是大通铺,每间屋子至少能睡下五六个人。 目前条件就这样,新来的就只能暂且挤一挤,等砖窑建好之后,就可以另外盖两排屋子了。 “夫人,这是牙侩手里的人,全部都在。” 秦鹿起身走上前,让他们十个一组,排了四排。 里边男女老少都有,甚至还有两个不满十岁的孩童。 年轻的小伙子倒是没有,小姑娘却有不少。 她挨个看完后,点了二十几个人,又让儿子看了眼。 韩镜从其中剔除掉四五个,最后剩下二十二人。 两个小孩子留下了一个,留下的是小男孩,另外一个小女孩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虽说模样长得的确俊俏。 其中年轻的小姑娘留下了十三四个,余下的都是些稍微有点年纪的汉子。 添置人口,占据着主导权的秦鹿有绝对的震慑力。 胡言带着牙侩去清算了账目,用银票结算的。 “下次再有人,带过来看看,会做农活的最好,有其他一技之长的也行。” 牙侩连连点头,“这得花些时间,而且有一技之长的,很少有卖身的。” “我们不急,什么时候有了再送来,如果是采取胁迫手段买来的人,就不要往这边送了,夫人是不会收的。”胡言笑眯眯的盯住了一句。 牙侩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明明对方笑的很温和,可那眯眯眼儿,却让他心底发凉。 “哎哎哎,胡管家您说笑了,我可不敢做拐带人口的事儿。” 拿到了银票,他也不在此处耽误,忙着告辞离开了。 手里还剩下十几个人,这些得带到别家去看看。 重新回到正堂,秦鹿正和儿子低声说话。 “胡言,给他们讲讲府里的规矩,安置住下。” “是!” “婉娘,你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带个徒弟给你搭把手,觉得能出师了就告诉胡言一声,后面的事情他会处理。” “夫人放心吧。” 秦鹿起身上楼继续工作了,韩镜和齐征也去了楼上书房。 胡言看着眼前的众人,招呼他们去了院中。 挨个询问了他们以前在何处上工,且摸清了他们的本事,带着人去了倒座房。 倒座房有四间,男女分别占了两间,女子那边倒是挤了一些,也只能如此了。 “在秦家,只有夫人和公子两位主子,他们都是脾气和善的,从不轻易打杀下人。” “府里没有苛待下人的规矩,平日里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每年有六套衣裳,月钱需要主子给你们分工后再定,府里的吃喝与主家差不多,米面管够。” “唯独警告你们的一点,不得叛主,否则夫人不计较,我也不会轻饶了你们。” 很多时候,在胡言看来,夫人是个心善到没有底线的人。 比如主子和下人同桌用膳,他们都觉得不合适,唯独夫人不在意。 眼前这群人都曾经有过旧主,好在这些人不是被再次发卖的,全部都是旧主家中出事,不得不另谋出路。 之前被公子筛选掉的那几个人,是被旧主发卖的。 他突然觉得,公子看人的眼光,似乎比夫人还要毒辣。 “暂且在这边挤一挤,过些日子会在旁边重新盖屋子,之后你们就可以搬过去了。” 胡言这边说着,婉娘和素娘相携而来。 “胡管家,我来挑几个人去厨房。” 胡言后退两步,让这俩人先挑人。 俩好看的姑娘在这群人中打量着,问了他们的本事,挑走了四个男人和两个女子。 这几人都有在旧主家厨房做事的前例,其他的则要差很多。 古代的大厨几乎都是男人。 一是男尊女卑的社会观念,女性多被困于后宅,能外出的几乎不多。 二是古代的大厨也多是将菜谱攥在手中,几乎不见外传,而男师傅带女弟子被人知晓有伤风化,故此收的多为男子。 第三点,厨师是个体力活儿,男人在这方面比女子更具有优势。 “就这几个人?”胡言问道。 婉娘再瞧了两边,“先这些吧,人多了厨房搁不下。” “素娘不去夫人身边,跑来凑什么热闹?” 见素娘一脸兴味盎然的样子,胡言随口问了一句。 素娘指了指大云山的方向,“夫人去山里捉大虫了,今儿让我玩半日。” 胡言瞬间皱眉,“只夫人一人?” “不然呢?还要带上小公子?”素娘反问。 “小公子肯定是不能带的,桑九呢?”小公子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去了只能拖后腿。 恐怕连山路都走不了多远。 “桑大哥被夫人派到县里采购了。”素娘之前也想跟着去的,不过需要采购的东西很多,她在马车里只是占地方。 家里没有现成的衣物和被褥,如今天儿还比较冷,总不能让新来的晚上挨冻。 ** 秦鹿这边,一路施展轻功来到大云山中,找了比较高的枝头,尝试着俯瞰山里的情形。 如今万物生机焕发,且大云山中各种树木高大茂密,入目的多是些翠绿林木,几乎看不到其他。 更别说是藏身于林木之间的动物了。 在林中寻了半下午,眼瞅着日头开始西沉,她寻思着在林中采集一些蘑菇带回去,省的白跑一趟。 可就在晚霞染红半面天际时,一道响彻丛林的虎啸声在远处炸开,无数的林鸟扑棱着翅膀飞离枝头,在高空或四散或盘旋。 秦鹿眼神一亮,攥着几株蘑菇,循着声音的方向,在林间飞快前行。 走到一处山中瀑布边,见到一只后世称之为华南虎的大家伙,正在享受美味。 在它锋利厚实的利爪之下,是一只被撕破了胸膛的鹿。 俏生生站在枝头,秦鹿踮起脚尖半蹲在树干上。 “嘿,大家伙。” “……”老虎进食的动作停下,一瞬间便找到了秦鹿的位置,看到他,体内的基因告诉它,这是可食用的。 这也是为何要杀掉吃人的老虎的目的,它们会将捕猎经验都传授给后代。 包括跑得慢且战斗力低下的人类。 秦鹿飞身跃下,而那大家伙也瞬间飞扑过来。 一人一虎迎面交汇,老虎那血盆大口散发着血腥气,熏得秦鹿微微拧眉。 她在空中一个拧身,抬脚冲着老虎的脑袋就是一下子。 足有两百多斤的大家伙,在这股力道中,直接侧飞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它感觉到了头晕眼花,而且还产生了自我怀疑。 明明爹妈教过它这是可食用的猎物,且以前它也吃过不少,怎么想猎杀眼前猎物时,却出了问题? 还不等它晃动脑袋清醒过来,拿到影子犹如鬼魅一般,飘忽而来。 秦鹿侧身坐在老虎的背上,微微一用力。 伴随着“噗通”一声,周围的灰尘枯叶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震飞,而老虎也顷刻间被压的匍匐在地,任凭它如何咆哮着挣扎,却始终撼动不了背上人分毫。 这只老虎的伙食应该很充足,背部的触感厚实且强壮。 纤细莹白的手指轻抚着老虎的头颅,秦鹿双腿交叠,由着它叫个不停。 许久后,大概是叫累了,趴在地上粗声喘息,气息拂开它眼前的灰尘,纷纷扬扬。 秦鹿没想着一日之间便能将其驯服,须得循序渐进。 拍拍它的大脑袋,“这里现在是我的地盘了,日后咱们要好好相处。你帮我看家护院,我保你安全。” “嗷呜!”老虎吼了一声,这声音压的比较低,看来是真的累了。 “别小瞧了人类,如果他们真的想取你的性命,百八十号人上来,你必死无疑。” 这触感,不比家里的小梨花差多少。 “人类的手段,可不是你这只小老虎能应付得了的。”轻轻按压着它的头,力道适中,这家伙居然舒服的打起了呼噜。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暂时顺从。 不然呢? 现在它被压的根本就起不来。 明明只是个食物,看来爹妈教的也不一定对。 被猎物反杀是种什么体验,它今儿算是知道了。 这可比黑熊野猪难对付的多了。 第94章 这猎物忒不要脸 “我的人你不能动,外来的你可以把他们赶走,不能对像我这样的猎物下手,知道吗?” 和老虎“交流”了好一会儿,秦鹿懒洋洋的站起身。 难怪一些土匪喜欢把自己的座椅铺上虎皮,别说,是真的舒服。 “……” 老虎感受到了一种深深地恶意,却找不到源头。 得到自由后,它全身抖动几下,想着教训教训这个猎物,却见对方已经飞了。 虎头仰起,黄色的瞳孔看着猎物犹如飞鸟一般,轻飘飘的远去,似乎能从它被毛茸茸掩盖着的面目,看出呆滞的表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它愤怒的长啸几声,气得狂甩尾巴。 折腾了许久,肚子也饿了,虎着脸走到吃了几口的猎物前,大口撕咬起来。 ** 回到家中,将采摘的一些菌菇送到厨房,交给了婉娘。 “晚上炖个汤。” 桑九从县里回来,给下人们带来了崭新的被褥,买的量多,还是店家帮忙送来的。 明儿会有裁缝铺的人过来,给这些人量体裁衣。 “夫人,如何了?” 胡言找来,下午他们在府中都听到那让人汗毛倒竖的虎啸声。 秦鹿想了想,道:“下次再去找它玩。” 她可没想着把老虎带回来,只是想把那家伙驯服,不至于日后家里人上山被它给叼走。 实在无法驯服的话,就只能把它赶走了。 打杀是不可能的,放在后世,这就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也是世界十大濒危物种之首,野外生存量极其稀少。 在古代还是有不少的,而且分布也比较广泛。 不得不说,长得也好看。 这是基于秦鹿强悍的战斗力,一般人看到,得吓尿。 胡言摇摇头,“夫人可别带回来,就算您把它驯化,家里人也害怕。” “行!”秦鹿低笑,“不带回来。” “夫人您忙着,我去看账目了。”桑九今儿采购的清单他还得整理一下。 尤其知晓夫人接下来会有很多的动作,家里的银钱恐怕支出的速度非常快。 目前家中只有肥皂这一个进项,看似赚得不少,却未免显得单薄了些。 毕竟,夫人绘制的那张园林图纸,方方面面都需要用到钱。 “明天招呼几个人去旁边开垦出一块地,该种辣椒了。” “是。” 之后一段时间,秦鹿三五不时的会去山里转转,找那小老虎消磨时间。 从最开始看到她就气到怒吼,去的次数多了,那小老虎干脆懒得搭理她。 每次见面,都会被秦鹿按着欺负,倒不是打它,可总是抱着它又揉又搓的,让百兽之王很没招。 被她揉搓,舒服是真舒服,可面子也丢的一点不剩。 它出道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如秦鹿这般厚脸皮的“猎物”。 这日秦鹿再次找过来,一眼看到它正在教导两只小老虎捕猎。 “斑斑,这是你的孩子呀?”秦鹿上前,抱起一只小老虎,脸蛋埋进小老虎柔软的小肚皮里,一阵猛吸,“噗啊,斑斑,你的小孩可比你还要软乎乎。” 被迫接受“斑斑”这个名字的它嫌弃的咕噜两声,伸出前爪将儿子抢了回去。 欺负它还不算玩,现在居然打起它两个孩子的主意了,没门。 小家伙觉得虎爸可能在和玩闹,躺在地上,挥舞着四只小爪子,抱着虎爸的厚实虎爪,玩的不亦乐乎。 另外一只则歪歪扭扭的挪到秦鹿身边,嗅了嗅。 嗯,身上有虎爸的味道呢。 斑斑:“……” 秦鹿抱着这一只,看了看,居然是个“小姑娘”。 两只小家伙真的非常可爱,看的秦鹿心都软成了一汪水。 “斑斑,给你的两个宝宝取个名字吧。”秦鹿举起雌性小老虎,阳光照射下,小家伙的身上好似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你叫朵朵好不好?哥哥叫豆豆。” 斑斑极具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个人类真的很烦。 给自己取名字就算了,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雄性老虎算是自然界里很负责任的了,雌性老虎有孕后,雄性老虎一般都不会离开老婆太远,也会经常捕猎投喂老婆,甚至在老婆有孕和生产后,会在附近守着,以免其他的物种伤害到他们。 当然也存在渣虎,这个是分“虎”的。 动物界也不比人类单纯多少。 斑斑就是个很负责任的“奶爸”,这不,两只小的走路都不算多稳当,已经带着出来练习生存技巧了。 “斑斑,你说巧不巧,你有孩子,我也有孩子。”秦鹿真的很想把两只小的抱回家而儿子看看,可惜她担心母老虎发威着急。 “我儿子长的特别好看,不比你的孩子差。”说着,脸颊埋进朵朵的小肚肚里,吸了好几口。 “小姑娘”软绵绵的推搡着它,下一刻就被虎爸解救下来。 “你知道食铁兽吗?”秦鹿盘腿坐在斑斑身边,手指有规律在它的大脑袋上按摩,“就是长的黑白两色的,会爬树的,而且喜欢吃竹子的。叫起来嘤嘤嘤的,小时候生气时还会汪汪叫,和你一样可爱。” “你们是相同级别的,都是保护物种。” 斑斑舒服的咕噜噜叫,还不忘陪着两个孩子玩耍。 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豆豆和朵朵依偎在虎爸身边睡得香甜,秦鹿才起身离开。 “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斑斑抬了抬眼皮,很快合上。 回到家中,韩镜正等着她用晚膳。 “娘,斑斑还好吗?” “它是百兽之王,好着呢。只是我这次去,看到了它的两个孩子。” 韩镜眼含期待的看着母亲,“娘,下次带我去看看吧。” “可以。”秦鹿没拒绝。 几日后,秦鹿带着儿子来到大云山顶的小瀑布前。 大概是闻到了陌生的味道,斑斑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冲着某个方向发出震慑的低吼。 等秦鹿的身影出现,它才收起气势,懒洋洋的趴在一遍,盯着两个玩耍嬉戏的孩子。 韩镜一眼看到在旁边嬉戏打闹的豆豆和朵朵,那可爱的样子,让韩镜这个老黄瓜刷绿漆的装嫩小少年也忍不住萌心泛滥。 秦鹿走到斑斑身边躺靠在它的身体上假寐,韩镜则蹲在一旁,偶尔伸出手抚摸一下两只小家伙。 “娘,谁是豆豆,谁是朵朵?” 斑斑抬眼看着韩镜,似乎在说这小孩可能有病。 儿子女儿这么明显,他居然认不出来? 秦鹿指着靠近自己这边的一只,道:“看到这小家伙了吧,表情给人一种委委屈屈的样子,是哥哥豆豆。旁边双眼上挑,还自带眼线的小美人,是妹妹朵朵。” “哇呜……”朵朵四仰八叉的露出小肚肚。 旁边的豆豆笨拙的飞扑……力道不够,趴在地上。 再飞扑上前,趴在朵朵的小肚肚上,兄妹俩很快滚作一团。 “它们小时候还是很好看的。”韩镜道。 “咕噜噜噜……”斑斑发出不悦的咕噜声。 秦鹿哈哈大笑,“斑斑你也很威武。” 韩镜颇为意外。 没想到老虎居然也有攀比之心,甚至还是和自己的孩子攀比。 “我以后能自己来吗?”韩镜想说把小的带回家。 想到之前娘说不会那么做,就只能自己来了。 “我多带你来几次,等你和他们熟悉了,自己的武功也练好了,再带你过来。” 小心无大错,不能把自己的安危系于老虎的野性上。 “它们到底是食肉动物,危险性还是很高的。” 韩镜点点头,不再坚持。 ** 胡言这边看着图纸,招呼四五个男人在很远的地方开始搭建土窑。 他们之前从未做过这种事,只是跟着秦鹿仔细的学。 大盛朝的砖窑很少普及于民间,且都是青砖,多用于皇陵,城墙等,民间百姓的房屋基本上都是泥土和木制的。 秦鹿搭建的砖窑,是经过近两千年的改良,烧制过程更简便,造价也更低廉。 当然质量肯定是不如官窑青砖的,那毕竟是官营机构,用途均和皇家有关,质量差了是要砍头的。 自家的砖没有质量问题,毕竟民间用不到那么上乘的东西。 如今煤炭产量不高,只能烧木柴。 这样势必会造成环境的破坏,所以秦鹿没打算烧制太多,先把自家的房屋建好再说。 有了砖,就能建造造纸作坊。 让这些人学一门手艺,日后也能用来养家糊口。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时间进入三月里,秦鹿监督的第一炉砖出窑了。 砖是红砖,表面虽然比起青砖要粗粝许多,却也平整。 待凉透后,秦鹿攥在手里颠了颠,重量和她小时候用的差不多。 后世,红砖似乎越来越轻,质量也越来越差。 都是偷工减料的产物,建造房屋后危险系数很高。 而农村的老房子,放上百年都基本不会坍塌开裂,那些红砖可都是实打实的真材实料。 “夫人,成了。”一个叫李平安的汉子笑的合不拢嘴。 秦鹿满意的点点头,“再多做些,差不多了就教你们建造房屋。” “多谢夫人。” 说真的,他们觉得现在住的也挺好,虽说每个房间有四五人,却也不会觉得拥挤。 而且在秦家吃得饱穿得暖,跟着夫人还能学一门手艺,天底下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 那些大户人家,谁不是把手艺藏的严严实实的。 他们这些底层的下人,根本就接触不到这些营生。 “都用心学,好好干活。现在人手不足,就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等你们知道的多了,日后家里再添人,你们也能当个管事。” 胡言在旁边给几个人画了好大一张饼。 他们却兴奋起来,都不觉得胡管家是诓骗他们。 本来就是,府里看着就很忙,这点人手哪里够,日后还会不断添人的。 这批人里,最小的那个叫黑狗。 刚来时,就被桑九带在了身边。 问及他的名字,黑狗说小时候他娘怀他时,被家里的黑狗救了一命,黑狗瘸了一条腿,出生后就被亲爹取了这么个名字。 两年前家里遭遇洪灾,爹娘没了,黑狗也为救他死了,最后活不下去,只能卖身为奴。 韩镜觉得这个名字留着也挺好,却仍旧给他取了个大名,高奋,勤奋得奋。 府里不能只有桑九一个护卫,其他的都是年过三十的大男人,唯独高奋年纪小,还能培养培养。 其他人都在汗流浃背的做苦力活儿,高奋却每天天不亮就被桑九叫起来,跟着他自此开始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习武生涯。 秦鹿目前不想留小女孩,毕竟儿子年纪还小。 她与人相交,可以不在意身份地位等等,但是涉及到韩镜,考虑的相对要多一些。 第95章 砸场子的 斑斑带着老婆孩子下山时,只看到曾经被它列为食谱的“猎物”们,突然多了很多。 不意外的,它的出现,吓得周围的下人们瑟瑟发抖。 “啊,大虫……” “快跑……” 嘈杂的脚步声响起,还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韩镜循声出来,看到二三十米开外的一家四口,尤其是豆豆和朵朵正绕着父母的腿边打转嬉戏,偶尔会趴在小溪边,伸出爪子试探。 “嗷呜~”斑斑见到熟人,仰头吼了一声。 “斑斑。”韩镜小跑上前。 桑九想上前拉住他,却抓了一个空。 不得不说,小公子的武功还是进步很多的。 “公子——”桑九吓得脸色煞白,忙不迭的在韩镜身后狂追。 在对岸停下,韩镜蹲下身,冲着豆豆和朵朵打招呼,“你们怎么下山了?” 俩小家伙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奶声奶气的叫唤着。 下一刻,一只厚实的虎爪将他们俩推入水中。 俩小家伙扑棱着,呜啊呜啊的边骂骂咧咧边游到对面。 弯腰把两只可爱的小家伙从水里捞出来,稍稍抚掉毛发上的水,“来巡视领地?” 也没别的原因了,如若说下山觅食倒不至于,毕竟山里的飞禽走兽可不少。 足够它们一家吃饱喝足了。 桑九上前,看到这一幕,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 他想靠近,却听到对面大虫带着威胁恐吓的低吼声,忙停下脚步。 这家伙,不就是去年和自己数次交锋的那只大虫嘛。 难道真的被夫人驯化了? 怎么做到的? 朵朵被韩镜抱在腿上,丝毫不在乎被打湿的衣裳。 豆豆则瘫在他的腿边撒娇,时不时的呜啊两声,不让韩镜忽视它。 “……” 桑九开口想说什么,却听对面的大虫咕噜了几声。 两只小的忙扑棱着游回去,冲着父母撒欢。 然后呜啊呜啊的跟着返回山里。 “公子,它们下山来做什么?”看看就走了? 把人吓得差点尿裤子,结果转悠一圈甩甩尾巴离开,过分了吧。 韩镜起身往回走,“谁知道呢,可能我和娘这段时间一直没去山里,斑斑觉得不放心?” 桑九:“……” 不好意思,他无法理解这种可能性。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 斑斑有好些日子没看到秦鹿母子了,和老婆孩子吃饱喝足后,闲着没事,便带着一家人下山来看看。 见韩镜没事,它也就回去了。 这里是它的底盘,有没有入侵者它一清二楚,但是山中有狼群却是真的。 去年,狼群的数量不断减少,之后它们就很少下山了。 斑斑也认出了韩镜身边的男人,它和那个男人周旋好多次,一次都没讨到便宜。 由此也得出了经验,人类这种猎物,不是那么好啃的。 ** 五月份,牙侩又送来了一批人,这次的人数不如上次的多,留下的却不少。 目前府里的女子足够了,因此留下的多是些身强体健的男子。 且多是从之前的受灾县来的。 当时官府和朝廷都没怎么管,瘟疫下还死了不少人。 十室九空有点夸张,很多的县,死亡率起码在四五成左右。 有不少人还是被官府活活逼死的。 余下的人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只能自卖其身,去混口饭吃。 秦鹿最近比较忙,她准备弄出曲辕犁来。 曲辕犁是在唐朝出现的,可是按照时间线,她所在的大盛还比唐朝早了数百年。 而且炒菜更是在宋朝出现的,如今的饮食方式都是炖煮和烧烤。 当然,现在的烧烤可不如现代好吃,毕竟调味料匮乏,还没有开通世界贸易。 大康朝时期,倒是有人出使西域诸国,可惜带回来的各种调味料都精贵的要命,价比黄金,哪怕是在皇室,也多用做香料使用,很少用以饮食。 现如今的耕作农具多是直辕犁,笨重且回转困难,耕地很是费力。 曲辕犁则更为轻便,回转灵活,能极大的节省人畜的体力。 附近已经开耕出一片耕地,有旱地和水田。 肃州府的农耕多是水稻,而秦鹿的造纸作坊里,将要制造的就是以稻草为主要原料的。 “夫人。”胡言从外边进来,“适才牙侩过来,说县衙似乎盯上了咱们。” 秦鹿抬起木料,以视线找平,“盯着咱们做什么。” 她倒是不担心,县里的衙役们顶了天就百十来号人,一般的县衙充其量也就三四十号差役算多的了,对百姓的管辖,其主要的方式是震慑力。 她到目前为止,算是遵纪守法的淳朴百姓,可没做过坏事。 “可能是知道县里多了个富户,而没有去他面前点个卯。” “在理。”秦鹿扔掉木棍,拍了拍双手的木屑,“先别管,等找上门时再说。” 胡言笑着眯起眼睛,“到时候给县衙包多少?” “包个屁。”秦鹿嗤笑,“老娘的钱是一点点赚回来的,和县衙有何干系,你少给老娘拿主意,我的银子,谁敢伸手我剁掉他的爪子。” 胡言也不见害怕,“可县衙上门的目的,就是银子。如若不给,日后恐怕麻烦不断。” 他觉得花钱消灾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日后麻烦少了。 “谁的麻烦?我能有什么麻烦,有麻烦的是县衙吧?”真够搞笑的,她什么时候怕过麻烦。 “……”胡言也不想和县衙打交道,更不愿意给县衙银子,他每月只有一两月钱,就这都存着不舍得花呢,凭什么白白的给县衙一些。 可若是不给,日后想要在县里做事,必定麻烦重重,人家说不定稍微给你挖个坑,甚至不需要任何罪名,都能把你给带走。 夫人平日里很少出门,他可经常出去办事的。 “敢来要钱,就打死他。”她最恨贪污受贿的狗官了。 “夫人息怒,殴打朝廷命官,形同造反,千万别冲动。”胡言赶忙劝说。 秦鹿攥着刨子的动作微微一顿,“造反?” “是的。”胡言给予肯定的答复。 “殴打朝廷命官,等同于造反。”秦鹿重复道。 胡言默默吞咽口水,“夫人……” “如若说县令代表着朝廷,那我这个平民,能不能代表天下百姓?” 胡言就差没翻白眼了,“夫人想的真美,别的平民哪里敢让您做代表。” “没错。官与民在大盛朝一直都是对立的,老话说官官相护,真没见多少民民相护的。”大盛朝的读书人都一门心思的考取功名进入官场,而更多地则是大字不识几个,只能被那些读书人忽悠的晕头转向,说什么就是什么。 “夫人,您这是何意?”胡言不明白了。 夫人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他可压根不敢往造反上面想。 如今日子过得舒坦,且夫人只是个女人,她或许嚣张狂肆,可要说有造反的想法,胡言自己都觉得想法太过可笑。 又没饿着肚子,谁闲的没事去造反? 万一失败了,可是满门抄斩的结局,她可不傻。 “人真的来了,尽管带来找我,我会好好招待他的。”秦鹿没说太多,挥手让人离开,她低头继续刨木头。 胡言藏着心思走出去。 好好招待? 他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 桂云县县令姓王,在此地盘踞有五六年了。 膝下有两子五女。 两个儿子长的倒是不错,可惜五个闺女的相貌都随了亲爹,模样真的是平平无奇。 王县令得知县里来了个富户,在县里等了许久,也没见对方上门拜访,心里不禁生了闷气。 招呼长子,让他带人亲自去走一趟,该出的银钱一分都不能少。 不出,那就将人抓回来,家产充公。 在他的地盘上,不允许眼瞎的人存在。 所以,等王大公子带着几名差役大摇大摆的找上门来,看到那高耸的围墙,不由得“哟呵”一声。 “好哇,一个小小的富户,居然敢私建城墙,这是压根没把我爹放在眼里,那还了得。” “给我砸门。” 只见王公子一声令下,几个捕快上前,张牙舞爪的打砸踢踹起来。 住在城墙两边的木屋中的桑九和高奋走出来,站在高耸的城墙上,看着下方的一群“土匪”,莫名有些怜悯。 “来者何人?”桑九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下方的王公子循声抬头望上去,见俩男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这让王公子心里很不得劲。 “这位乃桂云县王县令府中的大公子,你们这等刁民,还不快快开门迎接。”身边的捕快报了对方的身份,一脸的跋扈嚣张。 桑九可没被对方给吓到。 跟在夫人身边这么长时间,从杀手到能在阳光下行走的护卫,他心态也转变很多。 曾经更是跟在一朝宰相的手底下做事,一个区区的县令之子算得了什么。 拍拍徒弟的肩膀,道:“你去和夫人说声,这边我处理。” 高奋看向他,“师父,您自己小心。” 说罢,撒开腿顺着旁边的阶梯下去,一路向宅邸狂奔。 “等着!”桑九慢悠悠的走下城墙,打开旁边的小门,走出来道:“王公子,请吧。” 王大公子看看眼前高大宽敞的大门,再看看旁边那扇小门,脸色瞬间黑了。 他堂堂县令公子,居然连走正门的资格都没有? “大胆!”旁边的差役倒是看懂了脸色,上前蛮横的推了桑九一下,“我们公子可是县令大人的嫡长子,县令大人可是本县的父母官,公子来你们家,岂能走偏门?” 桑九拍拍被对方推搡的地方,好似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死的。 他这举动让人觉得倍受侮辱,那差役险些按捺不住。 “不走?”桑九浑不在意,“不走就在外边待着吧。” “你……”差役指着桑九,气得全身发抖。 在桂云县,他还从未受到如此屈辱,谁看到穿着官衣的不都点头哈腰,恨不得跪地表示衷心。 “你们以为建围墙的目的是什么?”桑九看他们犹如看待智障,“双云山有大虫,没有围墙,外人随意进入此地,老寿星上吊,找死的?” “这……”几位差役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凑到王大公子面前,道:“大公子,的确如此,往常每年都有人来衙门报案,说是家人进山后再也没回去,双云山的大虫着实渗人。” 王大公子此时突然不想进去了。 可这是他家老子交代的,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拿捏住这家的主子,无功而返怎么行。 看着眼前比他家还要霸气的大门,最终只能忍着火气,跟桑九从小门进去了。 走过围墙,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是广袤平坦的山谷,两座山左右拱卫着中间这片平缓地带,入目是碧绿的青草,潺潺的溪流,远处能看到不少人进出走动,偶尔能看到山中的小兽在溪边饮水跳跃。 目光所及之处,几座宅子搭建的颇为讲究,极远处也有一座围墙,还能看到模糊的建筑物轮廓。 第96章 你这是抢劫 沿着小路,几人一路边看边往宅子那边走。 王大公子对这犹如仙境般的地方,不免动了心思。 哪怕离着桂云县有点远,也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他没打算在这边常住,偶尔来此小居,岂不是享受。 进入宅子,迎面一艳若桃李的女子,系着围裙正在指挥着几个人。 看到那女子,王大公子的眼神顿时亮了,垂涎之色丝毫没有掩饰。 婉娘被这道淫秽的目光盯着,便看到了这个男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桑大哥,这人谁啊?” 王大公子感觉全身酥麻,骨头都软了。 这声音清脆的好似灵鸟一般,比之那仙乐都不遑多让。 桑九道:“县令家的公子。” 婉娘翻了个白眼,“读书人家出来的,也这般无礼?这教养忒差了。” “你怎么说话呢。”旁边的差役赶忙向王大公子表忠心。 可没想到却被王大公子在后边踹了一脚。 “姑娘莫怪。”很好,此行不虚,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如此美艳的女子。 不仅仅说话声音好听,连翻白眼的动作都让人目眩神迷。 桑九回头,“走呀,别让我们夫人久等了。” 王大公子被美色迷惑,回过神来赶忙跟了上去。 进入正堂,宅子的气派便显现出来。 县令的府邸都没这般宽敞华丽。 当然,这在秦鹿看来,真的就只是最普通的宅子了。 她也没打算盖的太好,毕竟日后是要拆除的。 双云山这边气候温暖,两座山伫立两旁,阻挡了大多的风势,可谓冬暖夏凉。 日后她想把这里打造成一座园林。 ——皇家园林。 “夫人,人带到了。”桑九看到上首的秦鹿,恭敬的抱拳回道。 王大公子抬头看着坐在上首的女人,衣着朴素,发间只插着一枚简单的朱钗,坐姿却不似女子那般端庄,反而颇具豪放霸气。 “王公子?”秦鹿指了指下首的位置,“来我秦家做什么?” “既然知晓了我的身份,怎会不知我登门的目的?”王大公子可太喜欢这里了,“你们搬到桂云县,却不去县里打声招呼,是不把我父亲放在眼里。” “地,是我花钱买的。房子,也是我花钱建的。你老子没帮过我一个铜板,打的哪门子招呼?”秦鹿嗤笑。 王大公子愣住,这和他来的时候想的不一样。 县里的富户,哪个看到他不是毕恭毕敬的,伺候着吃喝不说,临走时还塞银子。 怎么到了这里,对方比自己还要嚣张? 呸,他不允许在这县里,有比自己还嚣张的人存在。 “你是不是搞不清眼前的局势?”王大公子被气笑了,在桂云县和他比嚣张,这女人还真是找错了人,“桂云县是我爹的地盘,在这里,就算是只老虎,都得给本公子趴着,你算个什么东西。” 秦鹿姿态闲适的撑着额头,“哦?是嘛。”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外边顿时传来一阵响彻山林的虎啸之声。 “嗷呜——” 王大公子和几位差役被吓得全身一哆嗦,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只强壮威武的老虎,就这么步伐从容的走进来。 斑斑看了王大公子等人一眼,踱步到秦鹿身边,缓缓卧倒。 将大脑袋磕在秦鹿的膝盖上,让她帮自己按摩。 秦鹿瞧着被吓得脸色发白,全身瑟瑟发抖的众人,笑眯眯的按揉着斑斑的大脑袋。 “再说一遍。” 声音里的笑意,赤裸裸的。 王大公子:“……” 他就是说个俗语,怎么这女人真的唤来了老虎。 就没这么办事的。 韩镜和齐征这边,一人抱着一只小老虎从外面进来。 看到多出来的几个人,韩镜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谁让你们抱回来的。”秦鹿道。 俩孩子上前放下豆豆和朵朵,“它们要找斑斑。” “胡说。”秦鹿让他们俩逗笑了,“也亏得它俩不会说话,由着你们折腾。” 豆豆和朵朵撒欢跑到斑斑身边,嬉戏着爬到斑斑厚实的背上闹腾。 “你们俩上楼去。” 韩镜倒是想留下,可母亲发话了,只能拽着齐征一步三回头的上了楼。 秦鹿看向王大公子,“我让你再说一遍,是虎怎么着?” 王大公子一脸菜色,之前还眼高于顶的嚣张态度,此时变得格外畏缩。 “其他富户如何谄媚你们我不管,但是你们敢把心思动到我的头上,会死的很惨。” 斑斑眨了眨眼,咕噜几声,算是给秦鹿撑腰。 “我这人脾气不好,甚至说非常差。这次你们不懂规矩,我不与你们计较。若回去后还敢带人来胡闹……”她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大家伙的胃口可不小。” “明白?” 王大公子被那么大一只老虎盯着,头皮都要炸了。 他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忙不迭的和身边的人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 “很好!”秦鹿点头,“既然明白,那就派个人回去取钱,把你赎回去。” “……” 王大公子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 “你说什么?”他呆呆的问道。 秦鹿揉着斑斑的大脑袋,“你这次上门是来要钱的,很显然,目的没有达到。而你如今落在我的手里,难道想这么轻易的离开?” “我爹可是县令。”王大公子难以置信,他居然被人给威胁了? “呵,只是区区县令,又不是皇帝。多新鲜呐,一个县令的儿子,小小的七品官,居然拉出来充大尾巴狼,可吓死老娘了。” 笑过后,脸色一沉,“只是县令之子就这般嚣张,若是纵容着你那老子继续升官,天下百姓还有活路?再啰嗦,连你爹一块宰了。” 他们几个气得嘴唇都在打哆嗦。 若不是眼前的这只大虫,保管让这臭婊子死无葬身之地。 秦鹿拍拍斑斑的脑袋,斑斑起身带着俩孩子离开。 她走到王大公子面前,抓起一个差役,在对方胸口轻描淡写的一拍……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那差役犹如断线的风筝,直接倒飞出去,重重的落在庭院中。 “五万两,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你这是抢钱。”王大公子吓得声音都变了。 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脸颊,“这话不应该你说,在你自己眼里,连五万两都不值?那你得多廉价。” 第一次被人如此羞辱,王大公子的五官都变得狰狞起来。 奈何形势比人强,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本以为这臭娘们是靠着大虫撑腰,可现在反应过来了。 能驯服的大虫如此听话,本人又能废物到哪里去。 只能说明,这女人比大虫还要厉害。 “去找我爹拿钱。”王大公子哭丧着脸冲外边的差役发话。 那差役感觉被那一掌打的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听到公子的话,慌忙爬起来,捂着胸口踉跄的向外跑。 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那大虫正带着两只小的,在不远处的溪流边玩水。 吓得他双脚一软,险些匍匐在地。 稳定了心神,随后屁滚尿流的撒腿狂奔,眼泪鼻涕涂了满脸也顾不得擦,只恨不得生出翅膀来,离着大虫越远越好。 ** 胡言从外边回来,察觉到正堂的气愤不太对。 “夫人,这位是……” “哦,县令家的傻儿子。”秦鹿将桌上另外一份奶茶递给胡言,“今儿的珍珠做的不错,很弹牙。” 胡言捧着温热的奶茶,说实话,天儿太热了,没什么胃口。 他也没想到,夫人当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拿捏住了县令大人的儿子。 在人家的地盘上,欺负人家的儿子,也只有夫人能做的出来吧。 “夫人这样做,恐怕会惹来朝廷的围剿。” “和朝廷有什么相干,我只是看这家伙不顺眼。”秦鹿翘着腿,“不如将他们杀了把,免得捅到京都,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王大公子:“……” “谋杀朝廷命官,是要出大麻烦的。”胡言无奈道。 “就他这样的,能考取功名?杀了他,我再给县令送个漂亮姑娘,保管迷的他晕头转向,顾不得给这个儿子报仇。儿子嘛,日后还能再生。” 当然,肯定不能这么做,只是吓吓这傻狍子。 架不住王大公子当真了,甚至越想越没底。 想到进门时看到的那个女子,美的不可方物,他那好色的老子还真不一定能坚持得住。 枕头风的威力可不是那么好抗的。 “这话别让公子听到,否则会难过的。”胡言看了看楼上,压低声音道。 “我儿子那肯定不是这傻子能比的。”秦鹿半点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当着人家的面,说的理直气壮。 “养不教父之过,就看着傻子的做派,他老子也不是个好东西。”秦鹿啧啧摇头,“如果我儿子如他这般,早不知道被我拔掉几层皮了。” 之后的时间,对王大公子来说,近乎凌迟。 对方极尽能事的将他贬低到尘埃里,说来说去,愣是没说他一点好。 就连他引以为傲的相貌,也被嫌弃的一文不值。 婉娘端着几样点心进来,看到王大公子,对秦鹿道:“这人刚进门的时候,看到我一脸色相。” “这玩意儿可配不上你。”秦鹿捏起一枚软糕送到口中,“你别着急,日后我肯定给你介绍一位顶好的青年才俊。” 婉娘掩唇笑的俏脸粉红,“青年才俊哪里看得上我呀,夫人真爱说笑。” “长得漂亮,手艺出众,怎么配不上?不过你得保持平和的心态,再喜欢一个人,也不能给人家做妾。日后生出个庶子,天生就比嫡子矮一头,孩子心中憋闷。” “我倒是想给人做正妻,就怕这张脸,落不得个好。”婉娘摸着自己粉嫩的脸颊,叹息一声。 幸亏是跟在了夫人身边,若是去到别人家中,恐怕早就被糟蹋了。 “你还年轻,总得去尝尝爱情的苦,觉得扛不住了,大不了再回到我身边,秦家总有你一席之地。”秦鹿可是很喜欢婉娘的,看着这张脸,吃着她做的美食,简直是双重享受。 婉娘笑的分外明媚,“夫人这般说,我便放心了,只要夫人日后莫嫌弃我就好。” 胡言靠在八仙桌旁,边吃着点心,边听两人闲聊。 视线落在王大公子身上,瞧见他偶尔贱兮兮的盯着桌上的点心,胡管家觉得味道似乎比平常都要香甜几分。 “想吃啊?”韩镜举着一枚桂花软糕,软糕近乎是浅黄色的透明状,捏一捏弹力十足,还散发着清香的花香,很是诱人,“也只能想想咯。” 王大公子头一次产生了自我认知,他并不是桂云县最顽劣不堪的人。 这一大家子,从上到下都比他更过分,更顽劣,更不堪。 “婉娘,中午做蔬菜肉丸吃吧。”胡言在旁边插了一句嘴。 “可以,我现在就去准备。”婉娘笑吟吟的离开。 家里从孩子到大人,都喜欢蔬菜丸子,尤其是刚炸出来的时候,表皮炸制的金黄,咬一口,外酥里内,尤其内里充斥着蔬菜和肉的混合香味,咸香口感堪称绝品,好吃到停不下来。 从秦家到桂云县,一来一回差不多得两个时辰。 救援起码下午才能到。 所以直至中午,王大公子闻着那香到让人承受不住的味道时,忍不住哭了起来。 第97章 格杀勿论 “……” 在场的人谁都没想到,一个大男人突然哭哭啼啼起来。 胡言端着碗走上前,碗里是雪白的米饭,上边铺着一层圆滚滚的炸丸子。 “哭什么?”他幸灾乐祸的问道。 王大公子看着那碗饭,香气勾的他肚子难受极了。 “能给口饭吃吗?我早上都没吃呢。” 早上起来的比较晚,加上昨晚宿醉,干脆没有了胃口。 谁知道还不等他出门浪荡,就被家中老子打发到这边来了。 最倒霉的是,他堂堂县令公子,居然还被这家人给扣下了。 坚持到中午,本来能扛得住的,哪里想到这家人做饭这般香,刺激的他整颗胃就好似被人用力攥住一般,疼痛抽搐,隐隐感觉到了头晕眼花。 胡言摇头:“你不是客人,更不是府里的下人,没你的口粮。” 听他如此不客气的推辞,王大公子破罐子破摔,趴在椅子扶手上,哭的好不可怜。 他就没被人这样欺负过,从小到大更没有饿过肚子。 这家人当真是可恶,居然如此虐待于他。 “我给银子还不行吗?”他双眼紧紧地盯着那桌丰盛的饭菜,“我身上有银子的。” 他就没见过这样的饭食,除了中间的那一大碗汤,旁边的饭食都是第一次见。 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吃喝嫖赌的王大公子疯狂的吞咽口水,他快被馋疯了。 秦鹿不发话,没人搭理这家伙。 一顿饭结束,婉娘和素娘撤去碗筷,这家伙哭的反而更大声了。 “我看还有剩的,给我吧,别浪费了。” 这话若是被他爹娘知道,恐怕得吓出心脏病来。 作为县令长子,还是正室所出,那日子过得可谓奢靡。 如今却哭喊着想吃别人的剩菜剩饭,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你老子是不是不要你这个鳖孙了。”秦鹿看了看天色,按理说快点赶路总该到了。 王大公子蜷缩在椅子里,精神萎靡的按压着胃部,他也纳闷啊。 难道爹不愿意用五万两银子,来换取他的平安? 那自己要怎么办? 这个人家里可是有大虫的。 旁边的几个差役似乎多少知道些大公子的本性,只小心翼翼的在不远处站着,哪里敢插嘴。 这家人不怕王大公子,他们怕呀。 “夫人,你准备如何同那王县令周旋?”胡言总觉得夫人奇奇怪怪的,贸然得罪地方父母官,多么的不明智。 “武力镇压。”秦鹿见素娘进来,道:“去厨房给他拿一个馒头垫垫肚子。” 素娘瞥了眼哭的眼珠子红肿的男人,掩唇笑着出去了。 不多时,她塞给了王大公子一个白花花的馒头,别说菜了,连菜汤都没有。 “吃这个……”他不满的盯着馒头,随后看向秦鹿,却没敢把肚子里的火气发出来,“噎得慌。” “你面前不是有茶水。”秦鹿起身走到旁边的花厅里,想小憩一会儿。 ** 王县令接到差役的来报,当时气得差点炸了。 他膝下只有两个儿子,还都是夫人所生,正儿八经的嫡子。 虽说两个孩子都有些纨绔,在王县令心里却都是好孩子。 尤其是长子,日后可是要继承家业的,是他们老王家未来的顶梁柱。 今日却被人拿住,并且敢从他这个父母官手中,勒索五万两银。 “清点人马,和我去拿下那刁民。” 差役倒是想劝说一下,可他扪心自问,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呢。 县令说不得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听他的。 既然上官这般说了,他也只能麻溜的去准备。 点齐了人手,王县令亲自带人赶往秦家。 来到双云山,看到那高度和县城城墙差不多的建筑物,气得脸色都青了。 民间的院墙高度也是有严格规定的,不得超出某个范围。 就冲着眼前这堵城墙,他就能将这家人下狱问斩。 “来了?”城墙上,桑九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居高临下的看着外边的几十号人,“等着,我去开门。” 刚要招呼人撞门的王县令愣住,随即铁青着脸等对方开门迎接。 当看到桑九从旁边的角门出来,他的脸色倒是比儿子好看些。 终究是活了几十年,不是王大公子那个哭包能比的。 骑马入内,王县令也顾不得赏景,一路直奔前方的宅院。 进门后,看到瘫坐在椅子里,昏昏欲睡的儿子,赶忙上前将人拎起来,转圈细细查看一番。 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不妥当,这才松了口气。 “主家何在。”他开嗓就是一阵响亮的询问。 王大公子微微哆嗦一下,“爹,小点声。” 在秦夫人进入花厅后,那管家就警告过他们,说对方有很严重的起床气,谁敢在她休息时打扰到她,可会倒大霉的。 结果他老子刚来就这般大吼大叫的,可千万别惹恼了对方。 然而,一切都晚了。 正堂与花厅之间,被一道圆形雕花拱门隔开,上边垂挂着珠帘,两边还有薄纱作为装饰。 却听得珠帘清脆,而后一道风从里面飞出来,官气十足的县太爷,众目睽睽之下,飞了起来。 随后打着旋儿翻过桌椅,狠狠地甩到后边的地面上。 胡言端着茶水进来,看到这一幕,表情别提多淡定了。 “你爹?” 王大公子哆嗦着点点头,“我爹进门就拉着我,想看我有没有受伤,我都没顾得上和他说。” 胡言呶呶下巴,“现在应该是长记性了吧?” 几名差役七手八脚的将王县令搀扶起来,对方的管帽跌落滚到一边,好在地面干净,官服没有沾染上灰尘,整理一下倒也看不出狼狈。 “夫人大概还有半个时辰才能醒,千万别再闹出动静来了。”胡言看向右花厅,“除了小公子,其他人都得挨揍。” “我看是你想挨揍。”珠帘掀开,秦鹿打着呵欠走出来。 就刚才那一嗓子吼出来,困倦被打断。 明明还困乏的厉害,却睡不着了。 王大公子见到她,忙讨好似的笑道:“秦夫人,我爹来了。” 在上首坐下,瞥见门口堵着几十号官差,秀眉拧起来,“堵在门口做什么,外边站着去。” “放肆……” “放肆的是你。”不等捕头说完,王大公子跳脚上前,挥舞着手臂将堵在门口的差役赶到院中,“都在外边站着。” 回到正堂,搀扶着王县令在……下首落座。 他倒是想把自家老子扶到上首左边位的,可触碰到秦夫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胆怯了。 大盛朝的官员,有骨气的真不多见。 尤其是下边的这些地方小官,更是欺软怕硬的主儿。 好多县令,甚至和地方匪寇暗中勾结,给那群贼匪提供便利,再暗中分赃。 这个王朝,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有骨气的干脆不做官,或者是辞官。 在朝堂你不站队,就只能被踢出队伍。 但凡这个王县令是个好的,也不会派儿子跑上门来明目张胆的要银子。 “难怪你是个废物,你爹这个歹竹也生不出个好笋。” 王大公子一脸赞同,道:“就是嘛,我还是心性善良的。” 胡言:“……” 罢了,眼不见为净。 王县令丢了个大丑,心里正有气没处撒的,听儿子这般说,想到得知他被人拿下时,自己这个老父亲的担忧,只觉得喂了狗。 跳起来在儿子后脑勺上用力拍了一下,“你这个畜生。” “啧啧,这人一发疯,连自己都骂。”秦鹿道:“银子带来了?” “威胁并殴打朝廷命官,乃重罪。”王县令忍着全身疼痛的酸爽,道:“若你放我父子二人离去,本官自当忘记今日之事,否则你可要想清楚了,主犯斩首,亲族流放三千里……” 秦鹿突然抬手打断他的话,“你等等,流放三千里?别闹了。大盛从北到南还不到四千里,肃州府在大盛中间位置,往北三千里到了北黎地界,往南三千里到了南楚地界,你这说法不严谨。” 王县令:“……” 这娘们是不是有什么大病,都能在这点上抬杠? “难道是从东到西?可东边三千里就到了广袤无边的海上,而向西则去了西域诸多小国。你吹捧朝廷也该有个度,好歹是个读书人,张嘴就吹牛,这官做的也太随便了。” “你,你你你……”王县令被她一番挖苦,恼羞成怒,气得全身发抖。 王大公子还算是孝顺,站在旁边帮着老父亲拍背顺气。 “再者说了,我又没拿你怎么着。如今是你的儿子在我手里,这傻子可没有功名,少给我扣大帽子了。你姑奶奶我的脑袋可没你那么大,戴不了。” “噗~”胡言没忍住。 王县令再恶毒,也不会舍下自己的儿子。 既然这女人如此不开眼,那便就地格杀。 “来人。”他一声令下。 捕头上前两步,抱拳道:“在,大人有何吩咐。” “将此间众人全部给我拿下,敢反抗者,就地格杀。” “是!” 秦鹿没有说什么,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撑着脸颊看热闹。 宅邸的大门,不知何时从外边关上了。 伴随着衙门捕头的一声令下,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婉娘摘掉围裙,擦干手,抬脚走出厨房,“你们在厨房躲着。” “师父,您这是……”厨房里的十来号人急了,“外边危险,师父……” 婉娘回头看着他们,这里好些弟子比她都大,“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跟着夫人学了小两年的武功,哪里是这群乌合之众可比的。 各地县衙的衙役,多是纠结的当地一些地痞无赖组成的。 衙役乃贱籍,三代不得参加科举,但因为有油水可捞,对那些吃不上饭的地痞无赖很有吸引力。 他们自己都顾不上了,哪里还管得了下一代或者下下代的死活。 所以,他们的战力真不高,老百姓之所以畏惧,实则畏惧的是他们身上的那张皮。 婉娘可不是个一般的女子,最开始都能为了自由而将牙侩砍死,可见心性之坚定。 当一名衙役冲过来时,婉娘飞起一腿,直接将人给踹了出去。 这里面数着素娘的功夫最差,却也不是这群废物能欺负得了的。 外边砰砰乓乓的声音不断,却看得王县令胆战心惊。 本以为自己带着几十号人,拿下这一家人轻而易举,谁能想到连女人和孩子都如此彪悍。 他的人反而沾不得半点便宜,很快被打的躺了一地,哀嚎不止。 婉娘搓了搓手指,指关节咔咔作响,“这就结束了?我只打了四五个。” 素娘刚才也干倒了几个差役,此时却恢复了温柔娴雅的模样,捏着香喷喷的帕子,去给桑九擦拭额头的汗水。 “这天儿可太热了,桑大哥可别晒坏了。” 桑九点头,“围墙上很凉快。” 素娘小脸粉红的将帕子塞到他的手中,“晚上我找婉妹妹给你做一碗凉粉,解解暑。” “好。”桑九逼着人,暗中握住心上人那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我没事。” 旁边高奋跳过来,“师娘,还有我。” 素娘很喜欢高奋这小子,尤其是在他叫自己师娘的时候。 莹白如葱的手指在高奋的额头轻点两下,“你这皮小子,有你的一份。” 第98章 开铺子 王县令踉跄着后退两步,瘫坐在椅子里。 秦鹿眼睛带着笑,看上去心情极好。 起身走到王县令身边,微微弯腰和他目光对视,“王县令,你对我动了杀心,我没办法放过你了。” 父子俩:“……” 胡言赶忙上前,“夫人,谋杀朝廷命官会出大事的,而且这群人来的时候可没遮掩。” “放他们回去,对秦家将会是灭顶之灾。”秦鹿掏出一枚赤红色的药丸,“不如你服下这颗药,我可放你一马。” 父子俩看着眼前的红色药丸,齐齐抖了抖。 “秦夫人,这是……”王大公子声音颤抖的问道。 秦鹿轻笑,“当然是毒药,不然呢?” 这废物当场吓跪了,“秦夫人,还请对我爹网开一面,我们绝不会将此事外传的。” “不行!”秦鹿捏着王县令的下巴,屈指轻弹,药丸落入他的口中。 抬手将对方的嘴巴合上,王县令惊惧之下,直接让药丸吞了下去。 “此乃七毒断肠丹,顾名思义,是由七种毒虫的毒液混合而成的,发作时会让你感觉到肠穿肚烂,若没有解药,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会七窍流血而死,不消片刻你便会化作脓水,尸骨无存。” “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能研制出解药。” 回到上首坐下,“当然,如若你肯乖乖的听话,每月派人来我这边取药,我自可保你性命。待得我觉得你不敢背叛于我时,自会帮你解除毒药的控制。” 胡言真想夸赞夫人的勇武。 “把你老子带走吧,别忘记,下次来取药的时候,把银子带来。” 王大公子哪里还敢反抗,这家人就没一个好相与的。 想到刚进门时,自己还对婉娘起了垂涎玩弄的心思,在看到对方那轻而易举的打趴下四五个衙役时,之前的心思烟消云散。 自己这细皮嫩肉的,哪里敢招惹。 招呼他带来的几个衙役,搀扶着吓瘫了的老父亲,狼狈离去。 外边的这些衙役也不敢在此停留,互相搀扶着灰溜溜的散了。 胡言站在门口,看到他们走远,回头看着秦鹿。 “夫人,那当真是毒药?” 秦鹿睨了他一眼,“废话,不是毒药难道是补药?” 说罢,起身继续去花厅补眠了。 ** 却说王县令这边,好不容易回到县衙,王大公子赶忙找大夫上门问诊。 县里几家医馆的老大夫几乎是被衙役们抬着胳膊,拎上门的。 等他们依次问诊结束,王大公子急忙问道:“如何?”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道:“回公子,县令大人乃中毒之兆。” 听到这话,王大公子全身无力瘫坐在地。 而躺在榻上的王县令干脆被吓晕了过去。 醒来时,外边早已满天星子。 王县令一脸土色,转动脑袋看到呆呆坐在屋中的长子。 “什么时辰了?” 王大公子循声看来,一跳三尺高,赶忙上前,“爹,您醒了。” 将他搀扶起来,“已经亥时初了,您觉得怎么样?” 王县令下地走动几下,没有感觉到不适,“想来不发作对身体无碍。” “我问过几位大夫,他们都不知是何毒,更无从解起。”王大公子一脸挫败,“爹,我们日后该如何是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听之任之,又能如何。”命都掌控在别人手中,他还能反抗不成? 王县令可是分外惜命的。 “日后且敬着些,秦夫人能研制出此等毒药,必然深谙医毒之术。且她身边的人各个武功不俗,说不得有着莫大强悍的背景,你爹我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如何招惹得起。” 上报朝廷? 别开玩笑了。 真要上报,朝廷说不得要派人来捉拿秦夫人,到时候他的解药怎么办? 县令虽说只是七品,好歹也是个官。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王大公子本来就不想招惹秦夫人,若不是他老子上门去胡闹,怎么可能被下毒。 “此事也不要让府中其他人知晓。” “知道了。” ** “夫人。”婉娘看着手里的莹白瓷碗,爱不释手,“真好看。” 大盛朝也是有瓷器的,青瓷,黑瓷,甚至是白瓷。 只是如今的瓷器样式单调,因火候的掌控不稳定,品质差距极大。 大盛朝主要流通的是青瓷和黑瓷,真正煅烧出品质绝佳的白瓷,也均被当做观赏品上供给了皇室和王侯贵族,民间几乎很难见到。 即便如此,白瓷的数量也不多见。 此时婉娘看着眼前的白瓷碗,真觉得爱不释手。 家中用的一直都是陶碗呢,表面再细腻也有限,摸着还是感觉粗糙。 而眼前的白瓷碗,表面细腻的犹如凝脂,拇指拂过,没有半点粗糙感。 “还有呢。” 秦鹿看到婉娘那笑起来愈发明艳的五官,又取出一只碗,而且还是透明的。 “……”婉娘此时的表情堪称震惊了。 她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只透明的碗,触手沁凉,举到眼前,能从这边透过另外一边,只是影像有些奇怪。 “琉璃碗?”婉娘惊呼出声。 厨房内的其他人也纷纷围在旁边看着,几乎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玻璃的。”秦鹿笑道:“也是琉璃。” “夫人,这可以说价值连城了。”婉娘抱着碗,好似抱着一袋金子一般,全身都不由得绷紧了,生怕一个不小心给摔了。 “便宜的很。”秦鹿曲指敲了敲碗沿儿,“成本价不到三十个铜钱。” 这里面包含了人工费用等。 “火窑那边正在烧着呢,日后家里换上这种碗,陶碗都收起来吧。” 秦鹿离开了,厨房里却热闹起来。 “师父,夫人说这么一只碗还不到三十个铜钱,真便宜呀。” “是啊师父,日后咱们也用这种琉璃碗吃饭吧,再大些就好了,盛汤必然好看。” “这白瓷碗也很漂亮啊,上边还有花纹呢。” 胡言找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看着有二十岁多点,模样长的周正,甚至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 “梁燊。” “胡管家,有事吗?”梁燊搁下手中的笔,走了过来。 胡言看着忙碌的热火朝天的人,道:“夫人想在各大府城开铺子,将府中打造的琉璃和纸张贩卖出去。” 梁燊听后,多少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胡管家是想让我去?” “能做到吗?”胡言笑眯眯的问道。 说真的,梁燊对胡管家的笑容有些发憷,总觉得他笑起来犹如一只狐狸,让人觉得目的不纯。 “可以试试。” “很好。”胡言拍拍他的肩膀,“过几日,祁州府的船就过来了,你带上几个人,再运送些纸张和瓷器,随陈家的人过去,那边会帮忙安排店面。” “他们会凭白帮忙?”梁燊道:“胡管家,不是我危言耸听,我们府中生产的白瓷和琉璃,在大盛朝可是独一份的,很难保证不被人觊觎。” 胡言点头,“这点你别担心,若有人上门抢夺,你只管问出对方的名字,夫人会处理的。” 梁燊点头,没问夫人准备如何处理。 不过,宁肯损失了东西,也不让他们遇到危险,这样的主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数日后,陈府的商船靠岸,赵珙带着俩人来到了秦家。 看到如今的秦家,赵珙足足让人带着他转悠了小半天。 当得知秦家居然做出了瓷器,还有纸张的时候,并且要去祁州府开铺面,赵珙哪里会不高兴。 “夫人,酒楼开吗?”这才是他真正惦记的。 “酒楼须得明年,他们还未出师。”秦鹿把玩着手里的银票,“这些白瓷和玻璃碗,只能当做平日的器具使用,不论是从品质还是其他,都和那些官窑烧制的瓷器,无法相比。” 赵珙看着眼前的白瓷杯,怎么看都比老爷公子用的好,怎么就被秦夫人说的这般廉价不堪? “玻璃碗的成本价很低,只要有了技术,制造很容易。刚开始你觉得稀奇,只是从未见过,物以稀为贵罢了。说到底,从这边运出去的瓷器和玻璃等,没有任何的艺术收藏价值。” 赵珙就是个粗人,他哪里懂得什么艺术价值。 相比较起大人物被抄家,那些古董字画名贵瓷器等,他更喜欢金银珠宝。 夫人同他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 “梁燊!”秦鹿也不指望赵珙这家伙了,干脆点了梁燊。 “夫人。”梁燊上前两步。 “去了祁州府见到陈家大公子,你将我的话告知对方。” “是!” 秦鹿看着一脸懵逼的赵珙,道:“我与陈家合作已久,此次开店,我让陈家两分利,算作店铺的租金,同时也劳烦陈家那边,对我的人多照拂几分。” “秦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即便您不吩咐,我赵珙与您打交道这么久,还能看着您的人在祁州府被旁人欺负了不成?”他觉得被侮辱了呢。 “如此我便不多与你们客气了。” 赵珙也没急着离开,在这里待了两日,帮忙把货物装到船上,起锚离开。 回到祁州府,赵珙差人回去又赶来了几辆车,将船上的货物运到了某处宅院里。 “梁掌柜。”赵珙指着前方的二层小楼,“前面是铺面,后院是你们居住的地方。去年秦夫人就说想要来这里开酒楼,请我们大公子帮忙寻一处铺面,这是我们公子提早帮忙收拾出来的。没想到最先开张的居然是瓷器店,倒是遗憾。” 梁燊跟着赵珙转了一圈,店面很是宽敞,甚至就连桌椅板凳都准备好了,可惜用不到这么多。 不过可以先归置起来,等婉娘的徒弟出师后,就可以来开铺子了。 “今日一番折腾,想必诸位都累了,暂且好好休整一夜,明日我再来接你们去见公子。” “有劳赵大哥。” 赵珙摆摆手,带着兄弟们离开。 ** 次日上午,梁燊打包了一份瓷器,跟着赵珙去了陈家。 见到陈景卓后,梁燊将竹篮送上去。 “陈公子,这是我们夫人差我送来的。” 陈景卓打开竹篮,里面整齐摆放着一些茶具和玻璃碗。 茶具是白瓷的,没有任何花纹点缀,简单素雅,且瓷器表面莹润光滑,没有任何瑕疵。 而玻璃碗才真的让他喜欢,通透干净,瞧一眼便爱不释手。 梁燊把秦鹿的话,转述给对方,他立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秦夫人当真是……奇女子。” 明明如此精美的琉璃碗,却被她说的如此廉价。 哪怕是真的廉价,一旦面世,必然会引来无数人的追捧,价格翻百倍都会令人趋之若鹜,却定价如此便宜。 说什么没有任何收藏价值,太妄自菲薄了。 “这只琉璃碗,五十个铜板会不会定价太低了?”他觉得五十两银子都值当。 甚至五百两五千两都可以。 梁燊可是亲自看了玻璃碗的制作过程,五十个铜板都是翻了倍的。 “陈公子,这个玻璃碗,是真的便宜,成本价只有一半。” 陈景卓道:“那起码也要翻个三四倍,只翻一倍的价格卖出去,不合适。” 见梁燊似乎要反驳,陈景卓抬手打断他的话,“你可想过,若被府城其他的商户买走,再运到其他地方售卖,可卖到何等价钱?” 伸出手掌,“五百两都有可能,送到京都的高门之中,万两也可。” 第99章 开业大吉 想到这点,陈景卓就为秦夫人感到不值。 梁燊道:“夫人也想到这点,所以第一家店铺才选中了祁州府。” “唉……”陈景卓以手支额,低声笑了,“这也被秦夫人想到了。” 他把玩着眼前的一组六只透明玻璃碗,“赵珙。” “在。”赵珙应声。 “去随梁掌柜取货,分别送到各大府城的店铺中,就按照秦夫人定的价格售卖。” 赵珙脑子不是很聪明,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哦,咱们只要把价格打出去,那些暗中想倒卖谋财的人,自然占不得便宜。公子妙计。” 他们陈家的铺子可不仅仅开到了府城,就连下面的县城也有。 且在大盛朝的客户群,基本上都是高门富商。 知晓了他们店铺里的价值,日后有人以高价售卖,他们岂会做那个冤大头。 稍微等些日子便能买到便宜的,他们怎会买贵的。 “宫里那边我也会让人送去,那边顶多是图个新鲜,只是这锻造法,能不能藏得住,就看秦夫人的本事了。” 梁燊拱手道谢,“夫人早已想过,多谢陈公子。” 店铺有陈家帮忙,不几日就修整妥当,择日开业。 开业当天,陈景卓也来这边帮忙坐镇,原本可以让陈府的大掌柜来的,前两日被他派出去处理秦家瓷器的事情了。 “千古居?”看着头顶的匾额,陈景卓笑:“秦夫人取的名字?” 梁燊呵呵笑道:“胡管家几人想了很多,夫人从中挑了这个名字。” “很不错。”陈景卓瞧着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不同型号的碗,对面还有未剪裁的纸张,“这些纸,也是秦夫人做的?” “是,夫人着人建了造纸作坊,这都是作坊里出的,比起大盛现有的纸张要好很多,当然不比高门府邸用的,这些都是平价纸。” 陈景卓让店伙计取来笔墨,让人取来一刀纸,抽出一张,在上面写了千古居三个字。 “这样的纸都只能算平价,作画可能会稍有欠缺,书写完全没问题。就算比陈家用的纸张要差点,那也有限。”说罢,让身边的小厮取了钱给店伙计,这刀纸他便带走了,“产量高吗?” 大盛朝,一刀纸为25张,中间也会有一张两张的差数,大部分是不会在意的。 梁燊想了想,道:“作坊里有近二十人,每人每天能揭一令半的纸。” “如此说来,产量倒也很高了。”陈景卓道:“日后货源充足,你可给秦夫人去信说一声,让她把货物送到陈家的铺子里,我们照旧按照二八分账。” 梁燊点头应了下来。 一令纸为五百张,一个人每天可以制作三十刀的纸。 作坊里每天差不多就能产出五六百刀,一个铺子很难消化的了,但是分散的多了,恐怕会不够。 随着时辰到来,店铺外很快锣鼓轰鸣,顿时吸引了不少的来往百姓。 人群里,一戴着幕篱的妙龄少女看到前面似乎很热闹,抓着身边的男子往这边跑。 “二哥,前面好像有热闹可看,快点。” 男人满脸含笑,纵容着被半拖半拽的跟上前,挤过里外三层的人群,一眼看到站在店铺门前的陈景卓。 “陈兄家中的店铺开业?” “原来是子建。”陈景卓笑道:“友人的店铺,今日新开张,我来帮着看顾一二,进去看看?” “自然。”谭子健随他入内,一眼看到货架上摆放的物件,不管是白瓷还是琉璃碗,都让他心内大惊。 “陈兄,这是……” 陈景卓指了指店伙计,让他去询问对方。 那店伙计迎上前,笑容灿烂的帮他介绍起店里的物件。 得知这些精美的碗盘,价格低到令人发指,他顿觉暴殄天物。 看看店伙计,再看看陈景卓,尤其是自家小妹捧着摞在一起大小不一的琉璃碗爱不释手的样子,不差钱的谭公子差点挥手说全部买下来。 “谭公子,这些都只是日常所需,而且本店也不仅仅是卖这一茬,每隔几日就会补货,摔碎了也不需心疼。之所以便宜,是因为造价低,比不得那些名匠打磨的有收藏价值。” 谭公子才不管这些呢,他们兄妹俩都喜欢,而且买回去家里人也能用,自然得多采购一些。 “就这些了?”他挥了挥手臂。 “库房里还有。”梁燊笑道:“今日我们店开张,您可不能一下子全给买走了。若是需要,过个三五日会继续上货的。” 谭公子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一样买了十套,让自家的小厮先带回府中。 又见对面货架上摆放着纸张,虽说不如自己用的好,可胜在价格便宜。 或许是为了照顾店面,跟着买了几刀,平时练习书法完全没问题。 “如此新奇却如此便宜,真不知道你那友人如何想的。” 谭公子坐在陈景卓旁边,端着玻璃茶杯泡的清茶,唉声叹气。 “是有德之人。”陈景卓低笑,“若放在其他人身上,价格得翻个几十倍不止。” “谁说不是呢。”谭公子没好意思说,这老板是不是傻。 “你也听掌柜说了,店里的东西造价低,这样都有的赚。薄利多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怕打压了其他的店面被挤兑?”谭公子扯了扯嘴角。 “祁州府有我,其他的府城我们陈家接了。” 陈景卓也没瞒着,这种事瞒不住,天下人早晚都会知道。 两人坐在角落,看着店里很快挤满了人。 进来的多是一些普通百姓,家里有些闲钱。 那么精美的碗盘,都是他们买得起的,进门都会买上三两个。 府城的读书人也被那些纸张所吸引,你一刀我一刀,货架上的东西很快被扫空。 几个小伙计忙不迭的去库房取货,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 秦鹿接到梁燊的来信,对于和陈家合作乐见其成。 这样既节省了买店铺的费用,也节省了运输费用,还不需要将商线拉得太长,管理不过来。 如今的交通,真要派人不定期的巡视,恐怕一年到头都耗费在交通上了。 她手写了一份合同,让胡言带着合同去祁州府找陈景卓商谈签字。 家里人手不够,胡言这段时间也联系了几个牙侩,先后又找来了四五十号人,至此才有所缓解。 几日后,三艘货船抵达双云山码头。 陈景卓亲自带人跑了第一趟。 “秦夫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秦鹿招呼人坐下,“你怎么亲自来了?” “第二次合作,自然得亲自来看看,而且我对秦夫人的新居也很感兴趣,听赵珙说的天花乱坠,不看看的话,好奇的食不下咽。” 今日来到双云山,这里的景色果然如赵珙所言,美的犹如仙境。 关键是建了那么高的围墙,居然没有被当地父母官找麻烦,其背后发生了什么,他多少有些猜测。 “前些日子,我让人把秦夫人这边的瓷器送到了宫里,宫里那边对此很喜欢,想多采购一些。”陈景卓抱拳,“希望秦夫人不要怪我多事。” “既然要售卖,被发现是早晚的事,与你无关。”秦鹿真不至于为此生气,“那边想要多少?” “宫里的采购量向来极大,只是这花样须得多一些。” “多不了。”秦鹿拒绝的特别干脆,“我卖这么便宜的碗,还想要多点花样,那可就不值这个价了。” 她指着窗户,“看见了吗?还可以做窗户,透明度更高,比窗户纸结实,而且只要不碎掉就不需要更换,擦洗也方便。现在窑里存了不少,你这次来一块搬走。” 陈景卓刚开始还没注意,听秦鹿这么一说,起身走上前察看。 好一会儿他才敬佩的回来坐下,“我对秦夫人的能力,无话可说。” 除了隐蔽性要差一些,这玻璃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秦夫人怎么只换了正堂这三间?”其他的还都是窗户纸呢。 秦鹿道:“目前我对窗户纸更感兴趣。” 窗户纸肯定不如玻璃好,但是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对古人的东西,更感兴趣。 留下陈景卓在这边用了午饭,下午便带着人离开了。 三船的货物,要分别送到大盛境内的店铺中,宫里自然也不会落下。 陈芳华如今在宫里还算不错,宸贵妃的身体似乎出现了问题。 根据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好像是生第二胎的时候,落下了病根。 至于真假,就不好说了。 毕竟,当今太后对这个宸贵妃可是万分不喜的。 即便当今陛下再如何的宠爱宸贵妃,甚至想废掉太子,另立宸贵妃的儿子为太子,都让太后和世家们心生不喜。 说句不客气的,今天皇帝废太子,明儿他就会被世家胁迫退位。 因此,双方各自退了一步。 皇帝不动太子,太后和世家不管宸贵妃母子。 陈芳华聪明,自进宫后就对皇后尽心尽力,得到了当今皇后的庇护。 再加上她写的一手好字,在皇后染病时,为她手抄佛经,且一直都安分守己,倒也没人敢欺。 说欺负有些太过,前面有宸贵妃圣眷正浓,其他的后妃只能守活寡,真没什么好争的。 但凡皇帝偶尔能临幸一次后宫,其他的后妃也不会那般团结,一门心思的盼着宸贵妃早死。 要么你遣散后宫独宠一人,要么你雨露均沾不偏不倚。 可笑的是皇帝两点都做不到,归根结底,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皇位。 所以,明刀暗箭,全部对准了宸贵妃一人。 在这种被全员长期针对的环境里,正常人都能憋出病来,更别说是宸贵妃这样的菟丝花了。 能撑到现在,已然不易。 自古以来,独宠后宫的女子,长寿的真没几个。 ** 京都,清远侯府。 一个笑容爽朗的少年拎着篮子跨入家门。 “笙笙。” 玉福苑内,正在一老太太身边说着话的小姑娘听到有人喊她,忙不迭的起身小跑。 “哎哟,笙笙呀,慢点跑,小心别摔了。快护着小姐。” 老太太见孙女这般活泼,尤其是跑起来时那圆润的小身子,看的心口都软了。 谁让清远侯府三位爷的院里,一共就俩小丫头,这还是最小的一个。 崔衍进门,先和老太太问了安,弯腰将小堂妹抱起来,走到崔老太太身边。 “祖母,今儿身子可还好?” “好。”崔老太太含笑点头,“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先生有事,允了我们两日的假。”崔衍将竹篮放在桌上,“在街上看到万通商铺有了新货,孙儿瞧着不错,便买回来了。” 打开上边的盖子,里面正是白瓷碗和玻璃碗。 “哎哟,这琉璃居然如此通透?”老太太拿起一只,放在眼前打量着,“再小点,喝茶倒是不错。” 崔衍将上边的取出来,下边放着一个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只玻璃茶壶和六只玻璃小茶碗。 “您看,有呢。” 第100章 一个比一个废物 崔衍是清远侯府长房长孙,梳着两个可爱发髻的小女娃儿笙笙,则是三房目前唯一的女儿。 同时笙笙也是韩镜上辈子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发妻。 “祖母,真好看。”小姑娘依偎在侯夫人身边,好奇的打量着。 见小孙女喜欢,侯夫人着身边的人带下去清洗一下,再泡壶茶来。 “笙笙喜欢,赶明儿大哥哥再去买一套给你。” 侯夫人笑容慈爱,“此物可是不便宜?” “价钱倒是不贵,这一套茶具半两银,琉璃碗和白瓷碗都是五十文。” 侯夫人惊讶道:“怎会如此?” “孙儿听掌柜的说,本身造价就不高,虽然新奇也不能赚那些昧着良心的钱。” 听到这话,侯夫人点头,“这店家倒是难得的义商。” 崔衍笑道:“万通商铺的主子是陈老太傅的儿媳。” 下人送来洗好的茶具,茶壶里已经泡上了茶。 碧绿的茶叶在热水的浸泡中缓缓舒展开干枯的叶片,水也慢慢染上了颜色。 在小孙女期待的眼神中,侯夫人倒了三碗茶,只是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大哥哥,笙笙有银子,就是不能出门。”小姑娘仰头看着崔衍,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崔衍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抬手刮了刮小堂妹的鼻子,“大哥哥不要你的银子,笙笙的银子留着买糖吃,大哥哥送你一套。” 小姑娘抿起小嘴儿想了想,“那我给大哥哥买糖吃,大哥哥给我买小碗碗。” “好!” ** 王鸿再次来到秦家,是为老父亲取药。 他的出现,没有在秦家引起丝毫的波动,就犹如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一般。 毕竟上次来时,给他们的印象太差,可以说是人憎狗厌。 不过王鸿这家伙倒是学乖了,知道这群人惹不起,只能小心翼翼的赔着笑,细想还有些可怜。 堂堂县令之子,对他们这些平民如此讨好,真…… 他娘的爽。 “胡管家,我来了。” 胡言瞥了他一眼,“这次倒是懂得礼数了。” “嘿嘿,上次是小弟我孟浪无状,还请胡管家原谅。”他倒是想继续嚣张跋扈的,毕竟那样是真的舒服,可惜要分人。 他爹每日都被体内的毒药所困扰,这不,据发作时间还有三五日,便赶着他来取药了。 在胡言的带领下,见到秦鹿。 秦鹿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夫人,王公子来了。” 秦鹿抬头看了一眼,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没有说话。 胡言竖起手指,冲着王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去帮他准备茶水。 想到上次自家老爹那惨烈的样子,王鸿哪里敢开口说话,连呼吸都放缓了。 就怕打扰到这个女煞神,自己也落得个狼狈的下场。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鹿搁下笔,“来取药的?” “是。”王鸿反应慢半拍回过神,赶忙站起来回话。 擦擦手,走到旁边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在读书?” 王鸿尴尬的摇头,“我没那天分。” “日后就在家里啃老?”秦鹿道。 王鸿有点懵懵然,他不懂啃老为何意。 “我是问你,日后就等着你爹分给你的家产过活?” “……”王鸿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然呢?” 好吧,这是个真纨绔。 也足见这纨绔的老子是多有钱了。 好歹也是成长在“书香门第”,居然教出这么个东西,娇惯的下场,血淋淋的摆在眼前。 “你爹娘不催你?” “他们二老都知道我没有读书的天分,早死心了。”这话说得颇为自得。 秦鹿忍着笑,“你不是还有个弟弟?” 王鸿似乎聊着聊着,不是那么怕她了,“我弟弟更不行了,比我还废物。” 好嘛,个顶个的废物,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既然如此,我给你找点事儿做。” 王鸿眨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能登上秦夫人这艘大船。 如此一来,是不是就算自己人了? 那日后他能不能来秦家蹭吃蹭喝呢? 想到那日在秦府看到的饭菜,足足让他惦记了一个月。 “什么事?” 秦鹿笑道:“我准备在县里开家店,你就给我去守着。” “我能行?”王鸿呆呆的问道。 他自己几斤几两重,还是知道的。 身为一个纨绔,能做生意吗? “行不行看你。”秦鹿眼神带笑,“想学,我让人教你。” 这家伙是个纨绔不假,倒也没坏到哪里去。 “那,那就学学?”王鸿内心纠结。 反正也没事儿做。 自从他爹中了毒,自己这个儿子也逍遥不起来了。 就算是个废物,可对他老子还是很关心的。 老子整日在家里愁眉苦脸,做儿子的反倒逍遥快活,不合适。 这些日子在家里待的快发霉了,突然能有点事儿做,想想也不错。 秦鹿叫来胡言,让他明儿随王鸿去县里走一遭,盘下一家店面。 “秦夫人,想找店面您和我说呀,我家在县里好多铺子呢,大的小的都有,地段还都是最好的。” 王鸿赶忙献殷勤。 秦鹿眯眼,“你家的铺子哪里来的?” “……”王鸿好似被攥住了脖子的鸭子,“就,就那么来的。” “该是谁的都还回去。”秦鹿不咸不淡的警告着,“跟在我身边好好干,日后你也能凭自己的本事养家,别总想着歪门邪道,只想抢现成的。” 王鸿心里有些不服气,“不光我爹,其他人都这样。” “管其他人作甚?你连自力更生都做不到,还好意思牵扯其他人。”秦鹿脸色一沉。 王鸿吓得全身哆嗦,赶忙垂下脑袋,大气都不敢喘。 “如果你爹不是桂云县的父母官,当日敢来我秦家闹事,你们父子俩的脑袋早就搬家了。”秦鹿言语威吓,“现在我给你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你得把握住。” “你爹是县令,能通过盘剥百姓供养你们全家,等他死了,按照你这样的性子,存下再多的钱也不够你造作的,到时候你妻子孩子怎么过活?就靠着你这废物养着?喝西北风都抢不过人家乞丐。” 胡言在旁边憋着笑,夫人,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西北风至少还是能喝上的。 “胡言,明儿盯着王县令,把铺子都还给苦主。另外盘下一家大点的铺子,把家里的东西送过去售卖,让人去教教他。” “是!” 当晚,王鸿吃到了秦家的饭。 知道这混球被夫人拿捏住了,胡言让婉娘再次做了一份炸丸子。 这家伙吃的满嘴流油,眼泪汪汪的,一直嘟囔着死而无憾。 ** 次日上午,两人骑马去往桂云县。 王县令得知胡言亲自过来了,赶忙把人请到府里。 “胡管家,可是秦夫人有事交代?”那表情,可谓小心翼翼。 胡言将解药给了他,道:“夫人得知贵公子于读书一道没有任何建树,故将他招揽到麾下做事。” 王县令傻眼了。 这话可谓杀人诛心。 他好歹也是朝廷御笔亲批的进士,家乡走出来的第一人。 谁能想到呢,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废物。 知道两个儿子不可能考取功名,他只能多捞钱,日后好给两个儿子留下一笔家业,不至于在自己死后落得个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下场。 明白归明白,可被旁人这么说,他这张老脸火辣辣的疼。 埋怨的瞪了儿子一眼,结果那臭小子丝毫不觉得难堪,反而一脸的洋洋自得。 若非身子骨还健壮,此时他保管要吐血三升,气绝而亡。 不过…… “秦夫人想教导我儿子?” “不算教导。”胡言笑道:“只是帮贵公子找点事做,日后王县令离去,至少还有个存世的手段。” 刚要对秦鹿心存感念,却听胡言说让他儿子做个掌柜的。 王县令心里憋着一股气,怎么都撒不出去。 让他堂堂七品县令的儿子去做掌柜,居然还一副施恩的态度。 这是在打他的脸。 可那又如何。 人家都打的啪啪响了,自己却不敢硬气起来。 罢了,去吧去吧,也省的整日留恋青楼赌坊。 “还有……”胡言笑的犹如一只狐狸,“这些年,王县令以不法手段谋得的铺面,须得还给苦主。” “不可能。”王县令一个激动,直接跳起来了。 胡言没什么反应,依旧笑眯眯的,眼神时不时的落到桌上的小木盒上,里面放着的是夫人制作的解毒丹。 “……”反对过后,王县令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是了,他现在的命都攥在旁人手里,不答应就得死。 让他把抢来的铺子还回去,那也是生不如死啊。 “胡管家,有些铺子早已没了苦主……” “被王县令打杀了?”胡言丝毫不意外。 王县令被噎的难受,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如此逼迫,这还是做官以来头一遭。 他爱财如命,当然钱财比起儿子还是要差点。 “把房契取来我看看。” “……”王县令鄙视对方的理直气壮,烦躁的取来一个雕花木匣,里面放着厚厚的一叠契书,有房契有地契还有卖身契。 将几十张房契取出来,里面有宅子七八座,都是县里顶好的地段。 余下的都是铺面,大小不一,地段也均处于极佳位置。 王县令和旁边的师爷嘀咕着,从里面挑拣出十二三张铺面的契书,“这些铺面的原主人都没了。” “全家一个人都不在了?”胡言问道。 “那倒不是。”旁边的师爷接话,“当家的没了,女人和孩子还是能寻到的。” 胡言将这些契书收下,“那须得劳烦王县令把这些人寻来,给予对方银两的补偿,余下的铺面还给苦主。” 见他一脸菜色,胡言笑道:“如此做,也能为王县令挽回一些清明。损失银钱事小,为子孙积德才是最重要的。王县令可想过,你百年之后,令公子没有功名,他要如何面对全县百姓的怒火?” 不只是王县令本人,就连王鸿在旁边都打了个寒颤。 “我可能被人打死。”王鸿嘀咕道。 胡言抿唇轻笑,“或许等不到那日,一旦贪污太甚,闹得民怨沸反,朝廷必然会派钦差前来,到时候处理掉王县令,既能让百姓平息怒火,还能抄没你的家产,一举两得。毕竟王县令并非不可替代。” “我答应。”想到他所说的结果,王县令此时真的被吓出一身冷汗。 是了,前边的那位就是被朝廷钦差给当着全县百姓的面给砍了脑袋。 他喜欢钱不假,那也得有命花才行。 此时不等胡言开口,王县令交代师爷赶紧去把事情处理妥当,生怕晚了一步。 想想也是,每年收取县里铺面的钱财就可以了,弄来这么多的铺面作甚。 自己手里的人有限,会做生意的更不多,拿着也是浪费。 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如何想的。 第101章 卖萌可耻 桂云县突然炸了锅。 曾经被王县令以各种方式骗走的铺子,突然之间就被还了回来。 就在他们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之前被变着法弄死的人的铺面,也以银子的方式偿还给了死者亲属。 当然,王县令肯定不会主动承认错误的。 只说以前的事情都水落石出了,现在也该把铺子还给大家了。 不管如何,铺子回来了,这些掌柜的都高兴,至少还能做点生意了不是嘛。 不然呢,谁敢和地方父母官去闹腾? 那才是真的找死呢。 “这原本是胡家酒楼吧?” 有人经过一处铺面,看到里面正在重新装修,嘀咕了一声。 “胡家掌柜的死了,他的婆娘和孩子这些年过得不咋地吧?” “之前是不好,前两天县衙派人给送去了一笔补偿款,还有这铺子的钱,只要不胡吃海喝,下半辈子够他们花用的了。” “也是不容易,现在算是熬出来了。” “是啊,当家的没了,胡家媳妇下边有仨孩子,靠她一个人也撑不起这间铺子,还是卖了的好,省心。” 店铺里,伙计们忙着把原来的东西都搬走了,一些个桌椅也都送给了周围的铺子,只留下了两张桌子,并排摆在角落位置。 货架已经找人去做了,此时店伙计们都在忙着安装玻璃。 隔壁店铺的掌柜优哉游哉的从铺子里走出来,看到俩小伙计抬着一块玻璃,看了好一会儿。 “小哥,这是什么?”他赶忙上前问道。 小伙计笑道:“我们东家弄出来的玻璃,可以当窗纸用。” 隔壁掌柜的眼瞧着他们把玻璃安装在窗户上,他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抹了一把,透过窗户能把里面的东西看的一清二楚,顿时大为吃惊。 “小哥,这玻璃得多少钱?”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之后店铺里会有的卖,到时候掌柜的再来看吧。” 那肯定得来看看呀,就这东西,安在窗户上,那采光简直绝了。 如果便宜,他可以给自家店铺装上,家里也用上。 发现这点的可不仅仅是隔壁掌柜,这条街上不少的店老板和百姓看到这家店装修,偶尔会停下脚步看两眼热闹。 注意到玻璃时,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半个县城都知道了。 铺子还未开张,已经不下几十拨人来此询问了。 太贵的话他们也可以不用惦记着,价格接受得了,等铺子开张后再来买。 店铺里的伙计们知道的不多,趁着掌柜的过来时问了下,得知这种玻璃价格低廉,很多人家不免动了心思。 虽说窗纸也能用,下雨也不怕打湿,到底是不如玻璃通透。 王鸿这段时间倒是没在店里呆着,他在府里跟着掌柜学习铺面的打理。 不需要日日去店里守着,平日店里有些什么事儿,却得他出面。 说到底,王鸿类似于一个吉祥物。 在桂云县,只要不是官衔比他爹还大的,任何人都得给他这个大少爷面子。 可能是之前在秦家哭的太好玩,秦鹿觉得一个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当着外人掉眼泪,能坏到哪里去呢。 而且她就在桂云县地界上,把县令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将来做点什么,会更保险些。 她恶心王县令,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这才选择了王鸿。 ** “知道竹子为什么能四季常青吗?” 又到了采摘蘑菇的好时候,秦鹿带着韩镜和齐征来到了小云山。 俩小孩对视一眼,摇摇头。 秦鹿劈开一根竹子,准备带回去让婉娘做竹筒饭吃。 “看到这些汁液了吗?”秦鹿指着切口处流出来的液体,“这是竹液,这种液体内含有竹氨酸,这种成分可以给竹子中的叶绿体提供活性酶和水分,而且这种成分还带着粘性,可以很好的防止水分流失,还起到防冻的功效。” “娘,活性酶是什么?”韩镜问道。 秦鹿寻思着该怎么和儿子解释呢。 “是一种酶制剂,有很好的抗衰老作用。”秦鹿也有点犯了难,“等日后有条件了,我在给你讲的更明白些。总之你先知道竹子为什么能做到长青,就可以了。” 韩镜倒也没追根究底,他知道娘心里明白,很多时候却不容易解释的清楚。 “听娘这个意思,我们多喝竹液,是不是能延缓衰老?” 秦鹿冲着儿子比了个大拇指,“思路没问题,但是做法不可取。” 看到可以食用的蘑菇,她会指给俩小孩子看,这两人会拎着竹篮把蘑菇采摘下来。 “娘说的食铁兽是什么样子的?”韩镜上辈子还真没见过。 “长得特别可爱,全身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圆圆的大脑袋,尾巴很短,走路时内八的样子特别有趣。别看它长得可爱,却属于熊科,咬合力极强,食肉目。” “他们特别擅长爬树,遇到老虎都敢一战,不过数量却不断减少。” 齐征听着,似乎能想象得到有多可爱,“为什么?” 明明听起来那么厉害,为什么会越来越少? 连老虎都敢惹不是吗? “嗯~”秦鹿笑道:“大多时自己把自己给折腾死的,或许是喜欢独处,经常爬到特别高的地方去,不管高处的树枝是否能承受得住它们的体重。虽说是食肉目,它们却很喜欢吃竹子,几乎靠着吃竹子生存。每年吃的食物里,竹子就占据了九成九。” 两个孩子听着秦鹿的话,开始自己脑补,甚至越想越觉得这家伙可爱。 “明明是食肉目,为什么要吃那么多竹子,他们不吃肉吗?”齐征是个从里到外的小孩子,好奇心自然比韩镜更重。 韩镜这人吧,好奇心真没那么重,大部分时间都是给母亲捧哏,可谓是孝顺的好大儿了。 当然,学习方面他很感兴趣,不需要母亲催促,他也会不断吸收着知识。 “在他们生活的区域内,并没有多少大型的动物。” “它们的脾气相对还算很不错的,可但凡惹到它,下场一般好不到哪里去。” “再有一点,它们的捕猎技巧不咋地,只能吃些别的食肉动物的残羹剩饭,那也是有剩余的前提下。” 韩镜忍不住啧了一声,“真笨。” 秦鹿哈哈笑道:“没关系,人家会卖萌呀。” “……”俩小孩表示听不太懂。 指着前边一片野生菌,道:“听过一个上古的故事吗?” “有关食铁兽的?”韩镜问道。 “对,说的是上古时蚩尤和皇帝打仗输了,而蚩尤的坐骑就是食铁兽。后来有人开玩笑,说蚩尤有两只食铁兽,一只打仗的,一只卖萌的。打仗那日,骑错了,把卖萌的那只给骑走了,然后输了。” 韩镜边挖菌菇边问道:“娘说的,卖萌是什么意思?” “就是故作可爱的样子,来打动别人。”秦鹿把竹子一节节砍断,扔到儿子的竹篮里,“就比如说你,明明是个小孩子,总是喜欢板着一张小脸,做大人的样子。在为娘眼里,你就是在和我卖萌。” 韩镜:“……” 他不是,他没有,别胡说。 “我儿子真可爱。”秦鹿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俩,“齐征也可爱。” 齐征本身就是小孩子,被夸赞可爱,心里别提多美了,努力抿着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倒是韩镜,习惯性的板着小脸,无言以对。 不然呢?让他说什么? 说再多没用,就因为现在这幅身体,没少被自家亲娘给揉脸打趣。 他可是被折腾惨了呢。 “那蚩尤真的骑错了?”韩镜想着尽快转移话题,免得越来越尴尬。 秦鹿嗤笑,“这都是后人说着玩的,别当真。” “夫人还知道上古的事情。”齐征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见两个小孩似乎对这个感兴趣,正好现在无事,秦鹿准备给俩小孩编造一下。 “知道封神之战吗?” 俩小孩摇头,“神仙是谁敕封的?” “知道商朝吗?”秦鹿再问。 齐征懵懵然,韩镜却摇头,“往前数,没有商朝。” “行吧。”秦鹿点点头,“那今日我就给你们讲讲封神之战的故事。” 山上竹林葱郁,微风拂过,竹叶簌簌作响,林间鸟儿啾啾,偶尔有兔子和其他的小动物看到他们三人后,很快逃走。 秦鹿讲故事的代入感还算可以,两个小孩听的很是认真,偶尔还会就不懂的问上几句。 “那九尾妖狐不是被利用了吗?”韩镜皱眉,“那可是神仙,就因为一首诗,就要让人灭国?” 秦鹿道:“女娲可是创世女神。” “既然如此,她挥挥手便能覆灭天下,为何入不得朝歌?”韩镜道。 “……”秦鹿心中鄙视了儿子两句,暗道小孩子的问题够辛辣,“因为有人族气运庇护,神仙也不行。如果神仙真的能对人类肆意生杀予夺,这世间恐怕已经没有人类存在了。” 她讲的尽量简单些,太啰嗦了反而费口水。 “最初人皇掌管人间,天帝掌管天界。两个势力地位平等,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可后来人类克服了种种灾难走向兴盛,天界没有了新鲜血液的补充,开始逐渐衰落。为了杜绝此消彼长,天界开始暗中诱导干预人间事,设下诱饵,名曰封神榜。起因便是人间帝王亵渎女神。” “因人族气运强盛,天界无法直接干预,只能以人道之力才能推翻人皇,受此诱惑,大战逐渐蔓延。” 齐征听得眼神异彩连连,“夫人,难道那些人都是傻的吗?” “哪里傻了?如果现在有神仙从天而降,说要点化于我,助我成仙,我也抗拒不了诱惑的。”秦鹿真的将随心所欲,表现到了极致。 齐征愣了好一会儿,把自己带入进去。 好吧,他似乎也想做神仙。 飞天遁地,移山倒海,想想都觉得威风潇洒。 “后来呢?”韩镜问。 “后来人皇自焚于摘星楼,人间换了光景。九九人皇自此变为九五之尊,自降身份为天子。人间帝王自此永远都低了天界一头,再无抗衡之力。封神后,天界大势已成,人间再兴盛之势,他们便断了两界的通道,不再干涉人间。在那之前,天界的神是可以随意行走人间的。” 听到这里,俩小孩不免有些生气。 “太过分了。”齐征攥紧小拳头,气得小脸通红。 韩镜见齐征真情实感的模样,心中暗觉好笑,“那妖狐呢?” “因造下杀戮太多,被处死了。”秦鹿蹲下身,看着俩小孩,“有趣吗?” 齐征用力的点头。 韩镜这边却不满意,“明明是神仙让她来魅惑君王,助天界覆灭人间。怎么目的达成就翻脸不认了?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明明就是杀人灭口。” 秦鹿轻点儿子的额头,“知道你还问。” 第102章 我可谢谢你了 不得不说,这个故事听的人心里压抑极了。 齐征和韩镜嘀咕着,天界居然如此阴险,人类怎的这般愚昧等等。 韩镜边听边附和着,他也是这般想的。 “我听村里的老人说,天上的神仙是受凡人香火的,日后咱们不给他们吃香火了。” 韩镜似笑非笑道:“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齐征炸呼呼的小模样,给人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 “地府也归天界管辖,你娘不是去了下边嘛。”韩镜“好心”提醒他。 果不其然,齐征听到这话,内心别提多纠结了。 好一会儿,他咧开嘴笑的没心没肺,“不怕,我娘那么好,就算去了地府也不会受罚的,肯定已经投胎了,他们威胁不了我。” 秦鹿在旁边笑的前仰后合,小孩子什么的,怎么能这么可爱。 哪来的神仙,明明就是随口编造一个故事,这小家伙居然当真了,还和韩镜讨论的有板有眼。 等秦鹿笑过,齐征暗搓搓的凑到韩镜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公子,老爷呢?” “大概也投胎了。”韩镜状似认真的回答。 齐征拍拍小胸脯松了口气,如此最好。 秦鹿内功精湛,别说这么近的距离,再远点也能听到。 “按照投胎的时间,你爹和你差不多大了。” 韩镜抬头,“娘是认真的?” “你这小孩,怎么开不起玩笑?”秦鹿噎了一下,“人死如灯灭,死后什么都不剩了,当然是假的。” 然后就看到齐征这孩子傻了眼。 呆呆的蹲在韩镜旁边,大眼睛眨巴几下,一片茫然。 “你想哭?”秦鹿无奈的看着这孩子,“哭什么?” “我娘……”齐征不想哭,所以用力咬着牙齿,“我娘怎么办?” 刚才还说他娘有可能投胎了呢,扭头就听到夫人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的心,哇凉哇凉的。 秦鹿能说什么,蹲下身安慰小孩子呗。 难道帮他认清现实? 现实,是成年人无法摆脱的诅咒。 而小孩子,童真才是属于他们的。 童年是短暂的,多少人连这个短暂的童年都不曾有过。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秦鹿对待孩子的耐性向来很好。 “你是不是傻?我有没死过,哪里知道死后的世界,说不定你娘真的投胎了呢?” 齐征讷讷,许久后才低声道:“夫人说的是真的?”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韩镜觉得,人死后大概是真的有地府的。 毕竟自己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他并没有轮回,身边的人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如果是投胎,最初就是另外一种光景了。 至于他的母亲…… 他觉得和自己的情况大致相同。 奈何韩镜不敢挑破。 如若让母亲知道,他的灵魂是个老头子,结局不敢想象。 事实上,重生回来都两年多了,他的心态似乎真的变的年轻许多。 偶尔听着齐征的童言童语,他不会觉得对方幼稚。 甚至还能和他讨论的热火朝天。 虽然每次讨论完,晚上都会躲在被窝里自我厌弃。 “你都是男子汉了,以后可别随便掉眼泪。”拍拍齐征的小脑袋,“继续摘蘑菇了,晚上让婉娘做好吃的。” 齐征拎着竹篮站起身,招呼韩镜赶紧摘。 “夫人,过两个月,桑护卫和素娘姐姐就要成亲了,婉娘姐姐呢?” “你婉娘姐姐还没有意中人。”这小孩真的很爱操心。 “胡管家不喜欢婉娘姐姐吗?”他觉得那俩人特别般配。 秦鹿和韩镜同时在心里否决了这个“馊主意”。 在亲眼看到婉娘把牙侩砍的血肉模糊,胡言那么精明有主见的人,怎么可能把婉娘娶回家。 “婚姻大事,须得情投意合方能长久,你现在还小,长大后就明白了。”韩镜叹息着拍拍好兄弟的肩膀,“别乱点鸳鸯谱。” 齐征:“……” 说的好像公子已经是大人了似的。 摘了蘑菇,挖了一些野山葱,下山后又在山脚寻到一片水芹菜,三人满载而归。 来到厨房,俩小孩把竹篮放下。 秦鹿招呼婉娘,“中午简单做点,晚上炸个蘑菇,野山葱腌渍起来吧。” 今年地里种了很多辣椒,秦鹿还进行了嫁接,明年想必能出现新的品种。 日后真正安定下来,她在去西域诸国走一遭,带来红薯土豆和玉米等等,丰富一下老百姓的饭桌。 一个人去,三五年总能跑个来回的,说不得还能顺回汗血宝马呢。 在这个时间节点之前,汗血马就已经是人家的宝贝了。 买的可能性比较高,端看人家愿不愿意卖给你。 万一卖了,在中途派人截杀…… 秦鹿表示可以,只要能杀的了她。 倒是生过明抢的想法,随即作罢,那是下下策。 打住,想的太长远了。 秦鹿拍了拍脑门,招呼俩小子去玩,自己则去了花厅。 韩镜是不可能和齐征疯闹的,俩小孩干脆去了二楼书房。 “公子,夫人讲的那个封神榜,我觉得就是天界把咱们人类当猴耍了。” “你觉得人族气运是怎么来的?”故事很好听,韩镜也愿意和齐征讨论讨论。 齐征挠挠头,“不知道。” “……” 齐征看着他,等着他给自己解惑呢,结果公子居然摊开一本书看了起来。 “公子?” 韩镜抽出一张纸放到他眼前,“练字吧。” “哦!”齐征觉得公子突然变得奇奇怪怪的。 其实不是,只因为他要说的话,难免有些大逆不道。 还是别让他过早接触的好。 来到秦家至今,齐征的字长进不大,兵法方面反而头头是道。 所以大部分时间,韩镜都在抓好兄弟的书法。 不说写的堪比大家,至少也要美观吧。 别日后给自己写信,看到那糟心的字,影响好友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上辈子这家伙的字写的很是不错,虽然比不上他。 “日后你出息了,你父亲和继母找你,你会怎么做?”韩镜眼神落在书上,随口问了一句。 这可把齐征难住了,“公子,我签的是死契,等于是夫人和公子的人了,和他们没有了干系。” “话虽如此,只希望你那继母是个有骨气的。”毕竟家里还有个病秧子弟弟。 “不担心。”齐征心态似乎很好,“我都改了姓氏,还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他们就算想寻我也没有门路。” 说完,停笔看向韩镜,“公子呢?家中除了夫人还有旁人吗?” “有,老人还活着。” 齐征有些尴尬,“分开了?” “不然呢?”韩镜端起玻璃茶碗喝了口凉白开,“我父亲不在了,自然要跟着母亲。” “可公子是男子,他们舍得?”不应该啊。 他们村里的寡妇改嫁,没谁能带走儿子的,反倒是女儿会带着。 “他们孙子多,不缺我一个。”当然,真要敢把他留下,那家人恐怕得日日做噩梦。 他会把曾经受过的苦,全部施加到那些人身上。 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韩镜觉得自己的性格可能是随了现在的这位母亲,睚眦必报。 唯一不同的是,他这个人爱惜羽毛。 弄死你,也得高举正义的大旗。 母亲不同,她惩戒旁人,不怎么在乎名声,只看心情。 韩镜觉得这点似乎不太好。 他也希望母亲能在做某些事的时候,维护好名声。 “我爷爷奶奶去世的早,我都没见过呢,听村子里的人说,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走了。” 有时候齐征会想,若是爷爷奶奶还活着,他还会过得那么惨吗? 可惜没有如果。 “公子,有时候我就想啊,我可是我爹的亲儿子,他怎么就能为了后娘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卖掉。” 韩镜不想说些凉薄的话打击他。 齐征道:“后来我想明白了,他是觉得还能和我后娘再生几个,我就不重要了。而且把我卖掉,还能拿到银子补贴家用。” 再提及此事,他似乎不像刚开始那么难过了。 秦家的日子太舒服,缓缓地安抚了小孩子那颗破碎的心。 “不是我咒那个弟弟,他的身体真的很差,经常生病,也是年纪小吃不下药。我爹对那个小孩也不算亲近,现在想来是因为担心活不到大,太亲了以后反倒上心,还不如现在就远着些。我姑姑嫁到那边,日子过得不好。我爹娶了后娘,我们家也难过起来,他们兄妹俩都不是什么好人。” 听他嘚吧嘚的说着烦心事,韩镜觉得她后娘也挺惨的。 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鳏夫,就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难免觉得委屈。 尤其还是作为一个物件似的,成了哥哥娶妻的交易筹码。 这四个人里,最惨的是齐征的姑姑,她才是真正的被推入了地狱。 这一切的症结,都在他亲爹身上。 听胡言私下里和他说过,那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两人过去一直到离开,都没见那个男人开口。 刚开始韩镜还以为那男人是个哑巴,可齐征却否认了。 就那样一个男人,在妻子死后居然为了重新娶一个姑娘,把自己的亲妹妹推进了火坑。 这种人可以说是恶毒至极了。 看似一切都和他无关,可他却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而不阻止。 若齐征是个傻的,日后他稍微出息一点,对方恐怕都会打着借口黏上来。 见这小子还在义愤填膺的谴责那对兄妹,韩镜真没好意思戳破他。 “想你姑姑吗?”韩镜问道。 齐征趴在桌子上,嘟囔道:“当然想啊。” “既然你姑姑过得不好,我可以让桑九跑一趟,如果你姑姑愿意和离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齐征眼神亮了,随后暗淡下去,“姑姑肯定舍不得孩子的。” 这倒是个麻烦。 “要不,弄死那对老夫妇。”齐征咬牙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韩镜摇头,“别冲动。如果你姑姑是一个人撑起那个家,弄死这俩老的或许能帮她减轻负担。可若不是,岂不是少了两个劳动力。不是说那个男人是个傻的?” “听说小时候摔坏了脑子,整日里都疯疯癫癫的,还喜欢打人。”齐征好似走进了死胡同,不管如何做,姑姑都无法脱离那个泥潭。 韩镜沉思片刻,“那只能让胡言走一趟了。” “不是桑护卫吗?”齐征纳闷了,公子怎么换人了。 “单纯的把人带来,桑九能够做到。但是你姑姑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胡言出马最合适,那家伙比桑九精明。” 正准备过来喊俩人下楼用膳的胡言忍不住了。 “公子,过了过了。” 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胡言,韩镜笑道:“夸你呢。” “我可谢谢你了。”不管是不是夸他,道谢准没错。 第103章 还能再卖个好价钱 秦鹿从华阳县离开,没有和东桑村的人打过招呼。 所以等韩博文得空登门时,宅子里早已换了人。 “大嫂可知原本住在这里的人,搬去了哪里?”韩博文要疯了。 他觉得这两年,相互之间关系还算不错,怎么说走就走,最起码也告诉他们一声呀。 “这可就不知道了,他们只是租了我家的房子,又不是犯人,哪好意思追根问底的。” 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韩博文只能把这消息告诉了祖父。 里正刚开始也着急,后来觉得干着急没用。 “别找了,等过几年韩镜那孩子考科举,总会回来的。” 韩博文想想也是这个理儿,难免心里有些不舒服,空落落的。 就好比他把秦鹿母子当亲戚看待,对方却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秦家闲来无事,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出嫁的女儿。 因为秦家离着东桑村有些距离,自从秦氏出嫁后,除了回过一次门,以后的日子再也没回去过。 这天,秦秋生趁着来东桑村附近访友,顺便去韩家看看那个女儿。 时隔多年,高氏看到站在家门口的男人,哪里还能认出来。 “你找谁?” 秦秋生手里拎着两封点心,笑道:“三牛媳妇在家吗?” 高氏真的愣了许久,“你和秦氏什么关系?她早几年就分家走了,住到县里去了,找人就去镇上吧。” “分家了?”秦秋生吓得差点跳起来,“怎么就分家了呢?” 高氏心里是羡慕秦鹿的,可自己没那个能力,更多地还是一种嫉妒情绪。 “早两年她觉得爹娘亏待了她,闹腾着分了家,还带走好些银子呢。”高氏遮住眼底的恶意,“还没说你是谁呢。” 秦秋生现在也懒得留下了,闺女都分家走了,他们和韩家也没啥关系了。 “我是秦氏她爹。”秦秋生道:“他们搬到县里啥地方,我去找找。” “这我就不知道了,里正他孙子知道,你去问问呗。” 秦秋生转身走了。 高氏看着对方的背影,勾着唇角笑了笑,扭身回屋了。 去往里正家的路上,秦秋生心里也在嘀咕着。 早些年知道女婿没了,不过当时前妻也病倒了,根本就顾不得这边。 等到儿子的死讯传来时,前妻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也跟着去了。 再之后,他对秦氏这个闺女也没什么念想了。 不就是成了个寡妇嘛,他在那段时间可是丧妻丧子,彻底绝了后。 那个儿子可是他最疼爱的,打小就喜欢舞刀弄棒的,后来征了兵丁,还得了个小官,四里八乡的谁不羡慕。 那时候上门说亲的络绎不绝,家里门槛都快要踏破了。 曾经儿子还想把秦氏这个妹妹说给军营里的同僚,架不住她就看上了韩三牛。 结果可倒好,嫁过来才多久,丈夫就死在山里。 说是分家,这年头寡妇改嫁那么常见,那死丫头分家也不知道回去。 虽说肯定不能让她住在家里,那也得和家里通个气。 越想越气,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 找到里正家,对方正在打扫庭院。 看到秦秋生,里正只觉得有点眼熟,却忘记在哪里见过。 里正抬手指着他,皱眉思索,就是叫不出来。 “老伯,我后塘村的,三牛他岳丈。” “哦,对对对!”里正可算是想起来了,“当年咱们见过的,哎呀,这一转眼都好多年了,今天怎么来村里了?” 秦秋生道:“想起闺女就过来看看,结果那家人说闺女被分出去了,我可没听到任何消息。那家的媳妇说闺女搬到了县里,说您可能知道点消息,就过来问问咋回事。” 里正纳闷道:“三牛媳妇没和你说这事儿?” “您瞧,要是说了,我能找到您跟前来嘛。”秦秋生摊开手,一脸莫可奈何的样子。 “看着我脑子,上年纪了也不咋灵光。我不知道三牛媳妇住哪里,我那孙子知道,还去过几回……” 秦秋生忙道:“能给指个路吗?” “恐怕不行了。”里正摇摇头,“他们娘俩年初的时候就搬走了,我们还是前几天才知道这事儿。今年家里孩子要去府城赶考,临走前就想着去看看他们娘俩,结果那宅子换人了,说是这娘俩刚过完年就走了,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 说罢,长叹一声,“唉,别说你找,我们也想知道。” 一股火气憋在胸口,让秦秋生脸色都变的难看许多。 “那臭丫头。”他一脸恼火,“本想着三牛没了,也给那孩子守了这些年,正好我在隔壁村子拜访了友人,就想着过来商量商量,让她改嫁。她现在还年轻,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 里正能说什么,只得点头附和。 眼瞅着天色不早了,回家的路也不近,秦秋生这就准备回去了。 “老伯,拜托您帮忙打听打听,有消息帮我送个信儿吧,想不想改嫁我总得听个动静,省的让媒人一趟趟的空跑。” 里正点头应下,“放心吧,一有消息我就让人告诉你一声。” ** 回到家中,一小儿嘻嘻哈哈的跑上前来,被秦秋生抱在了怀里。 “爹,给我带好吃的了吗?” 秦秋生抱着儿子进屋,取出一包糖和两样小物件,去韩家的点心也带回来一封,另外一封给了里正。 他连韩家的门都没进去,茶水更是没喝上一口,自然不会凭白的损失一封点心。 陶氏看到他带回来的东西,笑着收在一边。 “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 “走了趟东桑村。”秦秋生到现在心情都不是特别好。 陶氏一听那三个字,脸色沉了下来,抬手在他大腿上拍了一巴掌,“没事你去东桑村干啥,接你那闺女回来?我可把丑化说在前边,家里没地方给她住。” “你懂个啥。”秦秋生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她男人都死好几年了,寡也守了,正好路过,就想给她在找个人家,总不能自个儿过一辈子吧?” 陶氏听到这话,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要是这样,倒能让那继女回来住段日子,到时候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说不得能收到多少彩礼呢。 秦秋生也四十多岁的人了,儿子还这么小,谁知道能不能熬到儿子长大。 为了这个宝贝儿子,俩人这些年一直都在卖命干活,这两年可是要让他去读书的。 谁不知道读书花钱。 不说给先生的束脩,就是那笔墨纸砚的,长此以往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咋样,她回来吗?”陶氏催促问道。 秦秋生耷拉着脸,“回啥回,他们娘俩被婆家给赶出去了,之前说是去了县里,知道的人说年初又搬家了,这次搬到哪里也没说。那臭丫头,天生就是来讨债的。” “那老婆子也太不厚道了吧?”陶氏感觉到手的银子飞了,对韩王氏也生出了不满。 虽然她从未见过韩王氏,却也把继女看做了私有物。 “现在说啥也没用了。”秦秋生懒得再提那不成器的闺女,起身走到儿子身边,开始逗弄他。 陶氏一边惋惜着,一边去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秦家总的来说条件还是很不错的,二十多亩田产,一座青砖瓦房,家里也有些余钱。 这些钱好些都是那个短命的继子当年送回来的,她过门后,家里都是婆婆管着,陶氏也不怕,谁让家里就一根独苗呢。 老太太把孙子疼的犹如眼珠子。 饭桌上,陶氏提及秦鹿这件事。 老太太啐了一口。 “别提那丧门星,生了个孩子还是个克六亲的,我那大孙子就是让她给克死的。” “娘,您听谁说的?”陶氏给儿子喂饭,娘俩你一口我一口。 小孩儿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再加上就这么一根独苗,家里从上到下都宠的无法无天。吃一口在屋里转一圈,也没有谁觉得哪里不对。 只觉得小孩子能跑能跳就是福气,在哪里跑哪里跳谁也不在乎。 老太太翻着白眼道:“东桑村里的人都知道,不然你觉得我为啥不让她回来。” 老人家对陶氏很满意,刚过门就怀上了孩子。 那时候她最疼爱的大孙子死了没多久,心里正是难过的时候。 突然听到陶氏有孕,险些高兴坏了。 之后生出了个足月的大胖小子,她才慢慢的缓过劲儿来。 也是因为家里发生那么多的事儿,老太太对这唯一的孙子看的特别重,连带着对陶氏也顺眼起来。 他肯定不能让小孙子步大孙子的后尘,想去打仗绝对不行,还是做个读书人最稳妥。 读得好自然高兴,没那天赋也不怕,这个家以后都是小孙子的。 “娘,她男人是不是让她给咒死的?” 老太太想了想,“这谁说得准,反正男人让她给克死了。秋生不是说韩家把他们三房分出去了嘛,连宝贝孙子都不要了,就是到那死丫头的厉害了。” 这话似乎很有说服力,至少陶氏也想到这点。 “当初给她置办了不少嫁妆,老大还找人打了一张拔步床带了过去,花了十几两银子,私房是多少我还真不知道,秋生你知道?” 秦秋生摇头,“我也不清楚,有没有私房还不确定呢。” “能有啥不确定的。”老太太冷笑,“你前面那个媳妇,心眼多着呢。这娘俩都不是啥好的,把我那大孙子都害死了。 她的大孙子如何死的,老太太心里很清楚。 可她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大孙子,长大后更是个出息的,结果人轻易就没了,肯定得找个出气筒。 不然她一肚子的心酸咋办,憋在心里? 陶氏对秦鹿不感兴趣,她唯一挂念的就是秦氏的嫁妆。 一张婚床都能花费十几箱银子,其他的东西还能差了,银子更是不能少。 “他爹,你托人打听打听,早点把人找回来,再说个人家。” 秦秋生点头,这也是他的意思。 老太太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咽下去了。 找回来嫁人还行,在家里常住她不会答应的。 那娘俩命硬,害了小孙子可不行。 ** 秦鹿不知秦家发生的事情,也不知两边的人都在想着法的找她。 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和那群人搅合在一起。 带着儿子脱离了泥潭,就没有重新陷进去的道理。 她如今正在为桑九和素娘的婚礼准备着。 这是她来到大盛朝,组织的第一次喜事,肯定要热闹体面些才行。 “夫人,您看如何?”一个中年婆子笑眯眯的把剪纸伸展开,让秦鹿看看是否合适。 而秦鹿在看到这张剪纸的第一眼,只剩下震惊。 她真就以为剪个双喜字就很不错了,再难点的就是喜鹊登梅,富贵牡丹之类的,谁能想到身边还藏着一位剪纸大师。 眼前这张红色的纸,被剪成了繁杂到极致的样子。 剪纸是两个人,新娘子坐在绣凳上,正对着梳妆台,后边半蹲着一个挽着发髻的婆子,正给新娘上妆,背景还有一副圆形的屏风,后边放着一个插满了各式花卉的等身大花盆,而且顶部还有两盏美轮美奂的花灯。 说句实话,别说是剪出来,就是让她对照着画下来都不容易。 真的就细致到连两个人的发丝都看的一清二楚,包括衣服上的刺绣等等,巧夺天工。 “厉害。”她忍不住赞叹,“大嫂的这双手当真是巧。” 女子被夸得不好意思,笑道:“会这个的人多了,我这也不算多厉害。” “……”秦鹿觉得对方在凡尔赛。 就这还不算厉害,那什么样的才算厉害? 之后还有抬轿子的,拜堂的,闹洞房的,每一张都能让秦鹿爱不释手。 像她这种不婚主义,看到这些剪纸,都忍不住想结个婚了。 “大嫂别着急,这些图样你慢慢剪,距离大婚还有小俩月呢,到时候咱们把家里家外都贴上,被褥准备的怎么样了?” “夫人放心吧。”女人笑的牙龈都露出来了,“都准备着呢,还有帮着素娘绣嫁衣的,省的不赶趟。” 听到要自己绣嫁衣,想到古代的确有这种习俗。 不过如那些富贵人家,多数是交给府里的绣娘,到时候自己缝几针走个过场。 在某些时候,秦鹿可以说全能,刺绣这方面略懂,她也属于手巧的那一挂。 可让她自己个儿绣出一件嫁衣,难度太高了。 第104章 打穿你的狗头 秦鹿接到秦家那边的消息时,还是王鸿带来的。 “秦夫人,事情就是这样的。” 她点点头,“辛苦了,中午在这里用饭吧。” 王鸿顿时笑的犹如地主家的傻儿子,“唉,多谢秦夫人。” 果然,之前他爹还说让下人来送个信儿就行了,他才不干呢。 自己跑一趟,就能吃到一顿美味的膳食,还能出来松快松快,何乐而不为呢。 秦鹿没想到,韩家和秦家还真就不想和他们母子断了。 韩家倒是可以理解,毕竟韩镜在读书上有很高的天赋,日后说不定就能带着族人崛起。 可秦家呢? 为什么要找她? 当年秦氏母子在韩家数年,秦秋生都没想着去看看自己的女儿和外孙。 否则秦氏何至于死在那个寒冷的初春,更不至于将她这个现代人拽过来。 想起在意识世界,秦氏那副行销骨瘦的模样,明明二十出头,却活的犹如一个老妇。 皮肤干冽蜡黄,双手的触感是冷硬粗粝的,一双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对于生活的期待,麻木到没有一丝光芒。 但凡秦秋生对这个女儿还有一点点的关爱,秦氏母子也不至于落魄到那种境地。 如今她带着儿子出来了,日子过得好了,那家人却突然找上了门。 罢了,且回去看看吧。 事实上,秦鹿也没想过要瞒着那些人,只是没有告知的必要。 找不找到,她根本不在乎。 “我要出趟远门。”晚膳时,她和韩镜说了自己的计划,“去趟秦家,你留在家里。” 韩镜不动声色,“娘不用我跟着?” “不用,我一个人自在些。” “哦!”被娘嫌弃了。 不让跟那就老实的待在家里,反正韩镜是不会为母亲担心的。 那么高的武功,谁能制得住她。 ** 数日后,秦鹿骑着马车来到后塘村。 高头大马,素衣美人,腰间还憋着一把黑骨折扇,恣意潇洒,风流洒脱。 和途径的一个中年男子打听了秦秋生家的住处,驱马找了过去。 此时的陶氏正在和婆婆在家中做活儿,儿子在旁边嘻嘻哈哈的追鸡撵狗。 听到有人敲门,那小孩儿跑着上前打开了门。 第一眼瞧见的是那匹高头大马。 “娘,大马,大马,快来看呀。”小儿兴奋的呼喊着。 陶氏循声出来,她却没关注马匹,视线落在秦鹿身上。 “姑娘你找谁?” 秦鹿将马儿拴在路边的树下,“秦秋生在家?” “……在。”找她男人的?这小姑娘是谁?和她男人啥关系? 陶氏心里嘀咕,却将人请了进去。 “他爹,有人找。”陶氏拔高嗓门喊了一声。 秦鹿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猜疑和愤怒,懒得理会。 秦秋生趿拉着鞋子从屋里出来,看到秦鹿时,只觉得特别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疑惑的盯了秦鹿好一会儿,道:“这是谁?” 陶氏的脸色顿时变了,看看秦鹿,再看看丈夫,有那么一瞬间,身体都在打哆嗦。 “连自己女儿都认不出来,你跑到韩家去做什么?” 这话让秦秋生夫妻俩都愣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秦鹿打量完庭院,秦秋生才算是反应过来。 “你是大丫头?”秦氏是没有名字的。 未出嫁前,家里和村子里的人都喊她大丫头。 出嫁后,夫家那边则喊她秦氏。 秦鹿这个名字,是她自己的本名。 抬脚进屋,看着眼前比韩家还要宽敞的院落,也只这是秦家大郎打下来的家业。 如今却便宜了别的女人。 他死了,他的亲娘死了,他的亲妹妹也死了。 “说说吧,你去韩家找我做什么?”秦鹿站在正堂门前,“都续弦生子了,之前那么些年没有找我,现在凑上来做什么?我大哥赚的银子花的差不多了,所以才想起还有个做了寡妇的女儿,想带回来再嫁出去,重新捞一笔?” 这话说的太直白,反倒是让好面子的秦秋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倒是陶氏,瞧见前边生的女儿这般好相貌,心里暗自琢磨着要给她寻个富贵人家。 就这模样,给富家老爷做续弦,一点都不难。 “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嘛。”秦秋生大跨步进屋,陶氏亦步亦趋的跟在后边。 “我娘死了,大哥也死了。”秦鹿靠在门框上,“你现在有了娇妻爱子,咱们这边就断了吧。我没想过再嫁,你们也别跟着瞎折腾,你好我好大家好。” 陶氏暗中翻了个白眼,“哎呀大丫头回来就多住些日子,好好陪陪你爹,这些年他心里都念叨着你呢,正好你……” “虚情假意的话就别说了,耽误时间。”秦鹿目光凉薄,“你聪明,我也不傻,而且我们俩之间的事,你并不清楚,就别胡乱插嘴了。” “啪——” 秦秋生重重的拍了一掌桌子,“怎么和你母亲说话呢,还有没有教养了?” 陶氏被他这一巴掌,吓得跳了起来。 “教养?”秦鹿也不见生气,“你说说看,何谓教养?” 还不等秦秋生开口,外边传来奔雷的嘶鸣声。 秦鹿抬脚走出去,看到三五个小孩各自拿着枝条,正在抽打着奔雷。 而她为了不让奔雷伤到路人,缰绳拴的比较短,限制了奔雷的行动。 此时这家伙正尽量的向后躲避,绕树转了几圈,整颗那头都近乎和那棵树磕到一起了。 “做什么?”秦鹿上前,抓住几个孩子的后领,拎起来拖到一边,“奔雷,没事了。” 看到主人,奔雷别提多委屈了,拽着缰绳,马蹄踢踏着,但凡是会说话,此时都要哭出声来了。 抚摸着马首,让它安静下来。 弯腰捡起旁边的枝条,对着几个孩子一人抽了一下。 力道不轻,也不重。 紧接着,几个小孩子扯着嗓子哇哇哭嚎起来。 “大丫头你干啥。”陶氏出来碰巧看到自己儿子被抽了一下,心疼坏了,盯着秦鹿,尤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他还是个孩子,更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狠心下这么重的手。” 秦鹿把缰绳解开,重新绑了一下,这次留的稍微长点。 “奔雷,再有人欺负你,你尽管踢回去。你家主子有钱,踢死了算我的。” “嘶嘶——” 陶氏气得全身发抖,指着秦鹿,险些被气厥过去。 “他爹,你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她这是想害死咱们的儿子。” 秦鹿安抚好奔雷,上前弯下腰,对正在哭的眼泪汪汪的小儿道:“被你爹娘惯坏了吧,今日你挨打,罪魁祸首是你的爹娘,他们没有把你教好。但凡盼着你点好,就应该告诉你,别人的东西,死都不能碰。” “啥别人的,今儿你回来了,那匹马就是秦家的,你弟弟碰碰你的马咋啦?难道你弟弟还比不过一个畜生?”陶氏搂着儿子,哪里肯承认是自己教育的失败。 秦鹿嗤笑,眼神嘲讽,“自取其辱的话就别说了吧?他算哪门子的弟弟,还妄想和我的奔雷比,一百个他,在我心里都不如奔雷重要。” “你,你……”陶氏扭头看向秦秋生,“你就不管管她,她这是想要逼死我们娘俩。” “受着呗。”秦鹿直起身,“谁让你偏要嫁给一个有孩子的男人呢,当初你长点眼,硬气些嫁个没死老婆的,也不会受今日之辱。自己选择的路,还得让路上的人躺下给你做踏脚石,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你没生我没养我,咱们当个陌生人多好,干嘛非要上赶着找不自在?” “我,我可,我可是你继母。”陶氏咬牙切齿道。 “呵,我连亲爹都不想要了,你只是区区的继母……”秦鹿很冷淡的一个眼神,说的话也分外气人,“算个屁。” “好了!”秦秋生脸色漆黑,“进屋,你也进来。” 转身走出两步,停下,道:“马栓到院子里。” 秦鹿也没想着立马离开,就这么走了,日后秦秋生肯定还要找上门去。 一次解决,可以永绝后患。 大部分时间,秦秋生对这个年轻的妻子较为纵容。 可在某些家庭大事上,陶氏却不敢忤逆他。 忍气吞声的抱着儿子回家,秦鹿也将奔雷牵进院子里。 重新在正堂坐下,秦鹿就大喇喇的坐在右上首的位置,理所当然的态度极其嚣张。 “这几年去了哪里?” 他对这个女儿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真要说疼爱吧,也不是。 可要说就这么让她带着儿子生活,心里也惦记着。 女人嘛,活着不容易,既然从韩家分出去了,不如再寻个人家嫁出去。 好点的能让她把儿子带去,实在不行,大不了送回韩家去。 寡妇并不难嫁,现在好些汉子连媳妇都娶不上呢。 “废话就免了吧?我也是有孩子的人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看你现在过得也很不错,其他的事少折腾,毕竟福气都是一点点折腾没的。” “我是你爹。”秦秋生脸色很难看,“没个男人在旁边帮你,你怎么养儿子。” “我这个人呢,脾气暴躁,最讨厌别人和我大小声,所以控制好你的脾气。”秦鹿翘着腿,靠在椅子里,“而且我从不信命,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成功。” “你心里最好是没有其他的心思,让我知道你想把我嫁掉,是为了钱财,我可能会要你们的命。” “……”陶氏和婆婆待在一起,听到外边传来的动静,抱着儿子不敢撒手。 婆婆却好像没听到似的,从秦鹿进门就没出去。 “事实上……”她倾身向前,“秦氏已经死了,被韩家那两个妯娌活生生打死的,我是借尸还魂。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秦秋生哪里肯相信,“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之前那么多年都没联络,日后也别凑上来了。从我母亲和兄长离世,到你续弦有了儿子,咱们就没什么亲情可言了。”她站起身,甩了甩袖子,“对你那婆娘多规劝些,只是个继室,手臂就别伸那么长了,毕竟生个儿子不容易,真要惹得我生气,我先取了那小子的命。只有千日做贼的,可没有前日防贼的,你说呢?” 陶氏听到了,也真的被吓到了。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秦鹿居然敢当着她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怎么如此歹毒,就算你瞧不上我,牛儿可是你亲弟弟。” 陶氏声音带着颤音和哭腔,冲着外边的秦鹿一顿嚷。 “又不是一个娘生的,他算哪门子的亲弟弟。”秦鹿支着下颌,“你是后来嫁进门的,我兄长和母亲的死与你无关,我们俩也没有所谓的仇恨。可你若是不知道收敛,敢暗自怂恿着他,一块打我的主意,希望到时候你承受得住后果。” 陶氏将儿子搂紧一些,“这事儿是你爹先说的,他也是为你好。你一个好好的大闺女,得给那个短命鬼守一辈子的寡不成?” “谁说我在为韩三牛守寡。”秦鹿笑的前仰后合,“想象力够丰富的。” “不守寡,你干啥不嫁人。”秦秋生不理解。 “为什么?”秦鹿低笑,“自然是不想处理婆媳关系,更不想家里家外的伺候旁人。我一个人过的逍遥自在,儿子聪慧懂事。我是脑子有大病,才会给自己找些没有血缘的亲人,让他们来吸我的血。” “自古男主外女主内,你那里来的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秦秋生觉得女儿是真的有病。 “我也懒得与你们说这些。”起身走到门口,“日后莫要寻我了,我在韩家过得猪狗不如时,也没见你上门为我撑腰。现在熬过了那段痛苦的日子,你们就别徒生事端。走了~” “大丫头。”秦秋生起身上前几步,“你能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背对着他挥挥手,“咱们,后会无期。” 走上前解开缰绳,身姿轻巧的跃到马背上,抚摸着奔雷的鬃毛。 “宝贝儿,咱们该回家啦,你小主人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 陶氏瞧着那匹马,别提多垂涎了。 “大丫头,你这马哪来的?还有吗?送我们呗,有了这马,以后你弟弟娶媳妇可以找个更好地……” 抓起挂在马鞍上的布袋,从里面取出一枚很小的银锭子,大概是一两多点。 甩动手腕,将银子抛出去。 却见那银块穿透窗户,随着一声细小的“叮”声,银块深深的陷入到正对面的木板中。 “他不是我弟弟,再记不住,下次就打穿你的狗头。” 第105章 这女人是真毒 秦家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秦鹿离开,谁也没敢再阻拦。 “就这么着吧。”秦秋生能说什么。 他从没有如此的确定,自己和亡妻以及前边的两个孩子,彻底的断了情分。 陶氏抱着儿子靠在婆婆身边,看着那枚银锭子,一动不敢动,更别说是上前将其抠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秋生进屋将银块从木板里挖出来,那块木板已经被打穿。 “他爹,你要干啥去?”陶氏见丈夫向外走,赶忙问道。 “去棺材铺买东西,祭拜一下。” 陶氏:“……” ** 离开秦家,秦鹿当晚宿在县城里。 临近傍晚,找老板娘在附近的酒楼吃饭。 老板娘还是第一次来酒楼,哪怕在县城里住了好多年。 毕竟酒楼都是男人出入的地方,平日里几乎看不到女子的影子。 坐着的时候,她还有些不自在。 “妹子你搬去哪里了?”老板娘双手拘谨的交叠在桌面,好似一个认真听课的学生,“之前有人来打听你的动静,我这哪里知道,你走的那么匆忙,也没来和我道个别。” “搬去了肃州府,没道别是认为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只是住的远了些,何须道别。”她这种性子的人,似乎和谁都难以做到深交。 “说的也对,这次回来住几日?” “大概后天便走。”给她倒了一杯酒,“喝点吧,醉了我把你送回去。” 老板娘不好意思的端起酒杯,“我可就是在大过年的时候,和孩子他爹喝两口,平时也喝不着。” 非是条件不允许,而是她压根就不好这口。 不过既然今日看到秦鹿,也算是好日子,喝点就喝点吧。 两人坐在酒楼里,慢慢的浅酌,桌上的菜也上了好些,一直到天色暗下来,酒楼也变得热闹起来。 “小二,再来一壶。”秦鹿招呼道。 “唉,好嘞。”店伙计哟呵着送来第三壶酒。 老板娘撑着额头,脸色早已红透,晕乎乎的,“我,我不能喝了……” 她是真的醉了。 秦鹿见状,笑道:“那你就别喝了,这些日子生意如何?” “就那样,赚个温饱,发财是指望不上了,平平淡淡的就挺好。”她强撑着和秦鹿闲聊,精神却愈发的迷糊。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让店小二送来一壶热茶,借着苦涩的味道,好驱散一下醉意。 “家里花钱最厉害的就是我那儿子了,我们两口子,就为了那个小子活着的。”老板娘时不时的换个动作,“就是经常想起你,虽说你没走前,咱也不是天天见面,这心里知道住得近,见不见面你都在附近。现在你搬走了,知道再见就难了,唉……我心里发堵,就觉得你没把我当好姐妹看。” “喝多了,话也跟着变多了。”秦鹿往她嘴里塞了一块酱肉,“咱们相识两年,这份情谊怎能因为距离而改变,心里有便是有。” “话是没错。”老板娘打了个酒嗝,滋滋的喝光一杯苦茶,“多少年没吃的这么撑了。” 窗外月色清凉,秦鹿自己喝完这壶酒,扔下两钱银子,搀扶着老板娘离开。 慢悠悠的回到店里,老板还在店里等着。 听到动静赶忙起身迎过来,“回来了……哎哟,你们喝酒啦?” “大半年没见,我拉着嫂子喝了点。”把人交给对方,“你们早些休息,我也该回去了。” “好。”老板点头,“秦娘子日后得空还来呀,她这段日子经常念叨着你。” “一定。”秦鹿挥挥手和对方道别,走出一段距离,还能听到老板娘在背后叫她的名字。 千香胭脂铺,老板娘被丈夫送到屋里。 “你们这喝了多少?” “秦家妹子要了三壶酒,我就喝了四五杯,那酒量我可佩服死了。” “可真不少。”老板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明儿小心头疼。” 老板娘略显烦躁的挥挥手,“别啰嗦,秦家妹子难得回来一趟,我高兴。她说后天再走,明儿不如请到咱们家里来吃顿饭。” “你们俩还是去外边吃吧。”老板道:“秦娘子那人正派,来咱们家里可能会不自在。” “不问怎么知道。” “你问了,人家好意思说不来?”老板操心的给媳妇倒了杯水送下去,看着她迷迷糊糊的睡着,才转身去收拾铺子,准备关门。 ** 天光放亮,秦鹿牵着马来到城门口,在这边吃了早饭,出了城。 此行的目的是东桑村。 不着急赶路,奔雷慢悠悠的,快中午才抵达村子里。 寻到里正家中,厨房里已经忙活开了。 瞧见秦鹿进来,正在院中晾晒稻谷的里正不免好奇。 “你找谁?”这是哪来的漂亮姑娘。 “就找你。”秦鹿站在一边,“日后别去打听我们娘俩的消息,我对整个韩氏一族都不待见。” 里正:“……”这小娘子委实莫名其妙。 “你到底是谁?” “秦氏。”她淡淡看着对方,“秦家那边我去过了,他们不会再寻我,你们有事没事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三牛媳妇……”里正大为吃惊。 想想最后看到的秦氏,再看看眼前穿着素雅,五官明媚的女人,总觉得好像换了个人。 “韩镜长大后,愿不愿意回来,他自己做决定。但是,现在当家做主的是我,你们最好收起那些心思。之前我们娘俩住在村子里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般关心,现在那小子有点读书的天分,觉得舍不得了?早干什么了?” “这次借着秦秋生的由头,如此兴师动众的四处打探我们的消息,心里想的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 被她如此直面抢白,里正面上无光,却没有反驳。 “下不为例。”秦鹿道:“若再敢不懂分寸,我就让韩镜改了名字,脱离韩家。” 说罢,转身离开了。 里正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说的没错,但凡族里对他们母子多点关心,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 “老头子,你没事吧?”老太太走出来,站在老伴身边,面露忧色。 里正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儿,自作孽啊。” 秦鹿端坐马背上,低头看着奔雷,“奔雷,想不想要小母马?” “嘶……”奔雷很给面子的回应一声。 “很好,等回去后我帮你寻个婆娘,咱们奔雷长的这么帅,肯定会有很多小母马爱慕的。” 踢嗒踢嗒—— 奔雷跑起来的动作更加的欢快轻盈,只恨不得立刻能看到小母马。 回到县城,找店伙计给奔雷送来了最好的马料,还让人帮奔雷洗了个澡。 而无巧不成书,夜色星碎,秦鹿拎着一壶酒,翻到了客栈房顶上,吹着夏末的风赏月,却见到了一场夜色中上演的追杀戏码。 前边一个小姑娘踉踉跄跄的奔跑,还时不时的回头看看。 后面则是三五个身穿夜行衣的人,紧随而至。 秦鹿:“……” “啪,哗啦——” 酒坛子从高空落下,碎裂在两拨人的中间,酒香味隔着一段距离,也能闻得到。 “谁?”黑衣人停下,抬头四处张望,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客栈屋顶上,迎风而立的女子身上。 头顶,一轮皓月高悬,那女子一袭白衣,夜风拂过,扬起衣裙和发丝,好似谪仙意欲乘风而去。 秦鹿微微提气,身若惊鸿,飘然落地。 在前方奔跑的女子见状,赶忙遥遥哀求道:“求你救救我。” “你是怎么回事,每次见你都在被人追杀。”这被追杀的女子,可不就是温舒嘛。 温舒有一瞬间的怔楞,反应过来后,忙小跑来到她身边。 “夫人!”看到她,温舒全身绵软,力气被瞬间抽光,软软的瘫坐在地上,“我之前去秦家找过您,结果那宅子已经换了主子。” “之前是多久?” “两日前。”她眼里含着泪,“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夫人了呢。” “你运气好。”秦鹿笑道:“我昨日方才返回县里,再晚一日,你便见不到我了。” 温舒也觉得自己运气好,两次命悬一线至极,都承蒙秦夫人搭救。 她就好似是自己的守护神一般。 “这次还是那丞相府?” 对面几个人面面相觑,“你是何人,和这女人是一伙的?” 温舒躲在秦鹿身后,低声道:“夫人,他们是京都派遣到北境的,我兄长等人已经被他们关押起来了,不日将被处斩。” “你兄长是北境的将领吧?犯了何事?” “兄长只说京都有人想要谋夺兵权,他是北境大将宋谦宋将军的部将,宋将军是陛下亲信。” 温舒对这些知道的不算多,能说出来的也都不算秘密。 “夺就夺呗。”秦鹿不在意的语气,让温舒从脚底窜起一股寒意。 她看着眼前的几个黑衣人,道:“人在我手里,你们是杀不了的,她一介女子,对你们的计划不会造成任何困扰。对我们老百姓而言,兵权在谁的手里都不重要,只要能让我们吃得饱饭,龙椅上的那位我们也不在乎。” “夫人……”温舒急切的拽住她的衣袖。 秦鹿安抚住对方,“如果事情已成定局,天下人早晚都会知晓,难道你们的主子还能杀光天下人不成?” 黑衣人没有轻举妄动。 只凭借秦鹿能从那么高的地方,飘然现身在他们面前,眼前之人的武功恐怕早已登峰造极。 他们几个人即便联手,也是自取死路。 “等着。”秦鹿冲着温舒勾勾手指,拎着她越过高高的屋顶进入后院,“天字二号房,你先自己进去休息。” 她这边喊来店伙计,取了两坛酒,再次回到大街上。 “给,喝了酒便离开吧,我不与你们为难。” “姑娘可知……”带头的男人声音低哑,却莫名的好听,半张脸蒙在黑布之下,看不清楚,模样大概算不得多好。 “不是姑娘了。”她悠悠的叹息一声。 “那夫人可知,今日你救下那女子,将会惹上天大的麻烦。” 秦鹿拧身飞到二楼扶栏处坐下,“救都救了。我与那丫头算是旧识,既然被我遇到了,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莫说你们背后是世家,就算是皇族,甚至是阎王,今儿也得给我从哪来回哪去。” “倒是你们,何苦为难一弱女子。” 那男人拱手抱拳,“我知夫人武功高强,我等奈何不得,但是我家主子也绝非浪得虚名。今日夫人保下那女子,明日有可能会牺牲全城的性命,可值当?” 秦鹿沉吟片刻,摇头:“不值当。” “那……” “但是。”秦鹿笑道:“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不会愧疚。毕竟杀人的是你们主子,想让我背负上如此沉重的罪孽,岂不可笑?” “寻不到我,便用全城百姓的性命要挟,天下若落到这样的人手里,也注定坐不稳。”她姿态悠闲的甩动着双腿,“我只是一介平民,忧国忧民那是你们主子这样的人做的,天下如何,百姓如何,与我何干呢?” “若是你们主子真的那般厉害,杀光天下人未尝不可,那样还能少了许多的勾心斗角,岂不有趣?” 哪怕他们几个不是好人,甚至双手沾满血腥。 此时却不得不被秦鹿的话吓到。 这个女人才是真的狠毒。 第106章 夫人心善 房间里,温舒见秦鹿回来,忙走上前跪地叩谢。 秦鹿把人扶起来,看到小姑娘已经泪流满面。 “夫人……” “哭什么。”塞给她一副手帕,这还是素娘为她绣的呢,“人都死了。” “……”温舒张张嘴,“我还以为夫人会放了他们。” “刚开始的确不想杀人的。”她走到床边坐下,“后来一想,他们回去后或许会告密,日后恐怕会麻烦不断,还是死了的好。” 瞥了眼温舒,“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我,我……”温舒一脸为难,紧咬着下唇,眼神迷茫,“我不知道。” 她想求夫人救他兄长,可也知晓这是强人所难。 温舒说不出那般无礼的请求。 “明日我会离开,今夜你自己想想,是跟我走还是留下来。” ** 温舒一夜未眠。 等旁边传来起身的动静,她的双眼早已红肿。 “夫人,我兄长该如何是好。”她想了一夜都想不明白。 秦鹿打了个呵欠,道:“世家争锋,那是人家自己内部的事情,当今皇帝体内流着他们好几家的血,归根结底你兄长他们都是别人内斗的牺牲品,何不看开点,反正不管谁掌管兵权,护卫的都是大盛江山。” 这是封建时代的特殊性。 “当今的皇后、太后、太皇太后等等,以及再往前数几代后宫女子,都是出自那几大世家,且各个都权势滔天,你兄长那些人何必热血上头。如若他不愿意倒戈,此时不过是求仁得仁,你急有什么用?” “不管兵权在谁的手中,几大世家相互掣肘,必不会取谢家江山而代之,管那皇帝是不是傀儡,始终都稳坐龙椅。那皇帝身为一国之君,都无法摆脱世家的控制,却要求北境将士为他‘守身如玉’,这不是难为人嘛。” “也就你哥那些人是傻子,为了这种皇帝心甘情愿赴死,你却在背后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没必要。” 温舒倒是稍稍明白了什么,却无法看着兄长就这么被处死。 “北境的将领们如果守的是皇帝,那就痛快点进京勤王,弄死那群世家。如果守的是大盛江山,京都谁掌权与他们并无冲突。大不了辞官不干,回家种地去。” 秦鹿洗漱好,收拾完行囊,带着温舒离开了客栈。 “想了一夜,想明白了?” 温舒点点头,“多谢夫人,我不能随夫人离开了。” “嗯,你自己看着办吧。”来到码头,秦鹿望着前方的客船,最后叹息一声,“罢了,你一女子独自上路不安全,我送你去北境。” “……”温舒大喜,忙福身拜谢,“多谢夫人。” “也是我倒霉。”秦鹿将人带上马,“这是最后一次,日后莫要来寻我了,我不喜沾染别人的麻烦。” 温舒笑眯眯的点头,“是,我记下了。” “能记住最好,我最恨出尔反尔之人,下次再见,若你带来的还是麻烦,我恐会亲手送你入黄泉。” 她说的血腥,可丝毫吓唬不了温舒。 温舒知道,这位秦夫人是个好人,两次相遇,她都没有袖手旁观。 “相府那边没有再追杀于我,七皇子娶了北黎公主,听闻那三小姐之前想让北黎公主做侧妃,碍于她并未与七皇子订婚,只得做罢。” 温舒坐在秦鹿的怀里,奔雷奔跑时颠簸的厉害,她却不觉得难受。 “听京都传来的消息,相府三小姐和五皇子订婚了,来年秋天举行大婚。五皇子不如七皇子好看,不过五皇子的生母,乃钟家嫡女,而五皇子的外祖母出自相府。” 秦鹿听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着京都的事情,深感钦佩。 “丫头,近亲成婚要不得。” 温舒不解,“为何?亲上加亲不是好事吗?” “不是。”秦鹿回答的斩钉截铁,“血脉相近的结合,对后代的危害极大,日后切莫让三代以内有血缘关系的后代成婚。” 温舒不明白,既然秦夫人这般说了,想必是真的。 “夫人,会有什么危害?” “会有各种遗传病,甚至还会生出畸形的孩子。比如小孩天生体弱,也有生下人们口中所谓的怪物一样的孩子。不管如何,为了自己和后代,都尽量别和有血缘的男子成婚。” 温舒点点头,道:“我曾听闻,兴庆侯府的侯夫人,曾经就生下过一个怪物,只有一条腿。侯夫人与兴庆侯就是表兄妹,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秦鹿挑眉笑道:“这种孩童一出生大概率就被处理掉了,你是如何知晓的?” “不知是谁传出来的,侯夫人在多年前便不在京都走动了,听说当年生下孩子后,被送到了祠堂礼佛,至今都未曾出来。”温舒提及这件事,面露惋惜之情,“如若真如夫人所言,那侯夫人未免太可怜了,很多人都说是她前世作孽太重。” “没什么可不可怜的,世间万事万物自有定律。”她拂开额前的发丝,道:“还有一种情况,一对夫妻成婚多年未有子嗣,分开后各自嫁娶,却生下了孩子。” 温舒拧眉道:“这是为何,莫非那男子后娶的妻子,行为不端?” “并非如此。”秦鹿笑道:“只因他们相互排斥。” “温舒不懂。”她摇摇头,“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就是基因的有趣之处了……”接下来,秦鹿的话比较直白。 她详细的帮温舒普及了这方面的知识,听得小姑娘面红耳赤。 虽然羞涩,可好歹是知道了这里面的一些道理。 算是给温舒这个小姑娘,开启了一扇奇怪的大门。 中午两人随便解决了饭食,半下午抵达北境。 秦鹿没打算陪她进去,只将人送到城门口。 “我这便走了,你一个人行吗?” 温舒坚定的点头,“我可以的,夫人一路保重。” “去吧。”嘴上说着厌烦,秦鹿还是蛮喜欢这个小姑娘的。 昨日在那种情况下,她都没有开口求自己救她兄长,就冲着这一点,秦鹿都得对她高看两眼。 “日后我若救出兄长,必会去寻夫人当面拜谢。” 秦鹿没有拒绝,“只要别再给我招惹麻烦,我自然欢迎。” “不会的。”温舒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夫人,就此拜别,希望还有再见之日。” 看着那纤细的身影进入城内,秦鹿这边调转马头,潇洒离去。 ** “公子,把人交给我吧。” 胡言看着韩镜,等待他点头。 韩镜坐在主位上,目光冷冽的望着跪在眼前的男子。 “信,截回来了?” 胡言道:“公子放心,半路截住的。” 眼前的男子是家里的下人,在玻璃工坊当差。 可惜,是个吃里扒外的,居然把玻璃工艺抄录下来,卖给了旁人。 好在桑九发现的及时,在半路将那贼人截住,直接弄死了。 “早些处理掉,省的我娘回来心软。”韩镜冷冷的交代一声,招呼旁边的齐征上楼去了。 那男人听到这话,哭天抢地的磕头求饶,最终被胡言拖了出去。 庭院里,桑九看到胡言出来,上前两步。 “公子如何说的?” “处理掉。”胡言的神态没有丝毫的怜悯,随手将人扔到桑九面前。 那男人脱离束缚,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慌张的往外跑。 可跑到门口,却突然僵住,然后一步步的退了回来。 在他面前,赫然是斑斑。 “嗷呜~”一声虎啸,吓得这个男人当场瘫软在地,冷汗直流。 胡言拍拍桑九的肩膀,“利索点,别耽误了,公子不想让夫人看到。” 桑九点头,“我知道。夫人心软,被她知道,恐怕会不追究。” 胡言:“……” 不是,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怎么回事? 夫人是个心软的人吗? 忘记你之前的同伴是何等下场了? 不过…… 若放在这个男人身上,夫人说不定真的就小惩大诫一番。 等桑九拎着人离开,斑斑也紧随其后。 胡言这边抬脚去了作坊区,是得好好的拿出威严,敲打敲打这些人一番了。 别把从以前雇主那边学到的臭毛病,带到这里来。 “斑斑!”桑九见这家伙亦步亦趋跟着,回过头来,道:“夫人交代过,不允许你将人类列为食物。” 斑斑歪着大脑袋。 几个意思?你都要把人杀掉了,送给它怎么了。 不然就地掩埋,多浪费。 抬手推搡了两下斑斑的脑袋,“绝对不行,你敢继续跟着,等夫人回来,你就惨了。” 斑斑:奸诈的人类! 要不要脸了,张嘴闭嘴就是打小报告。 最后,斑斑还是返回山林,生气的吼叫了几声,震的林中飞鸟慌乱飞离。 好一会儿,高奋将土掩埋好,情绪有些低落。 “师父……” 桑九揉揉他的脑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他能为了钱财卖掉玻璃方子,明日就能为了钱财,将我们置于死地。夫人心善,府中下人的吃穿用度,比之少爷都不差多少,如此心性,底下都有人利欲熏心,损害主子的利益,恶劣行径,决不能留。” “夫人知道后会不会生气?”高奋的确被这血腥场面吓到了。 “不会。”对于这点,桑九还是有自信的,“公子做的决定。” 书房内,俩孩子在看秦鹿整理好的书册。 “不要觉得这是一件小事。”韩镜开始给齐征讲解其中的门道,“若今日我不惩处那人,日后会有别人效仿。规矩就是规矩,树立了规矩就得遵守。我饶了他,对那些遵守规矩的人不公,有些错可以原谅,有些错绝不能犯。日后你如若带兵打仗,须得明白,军令如山,绝不允许朝令夕改。” 齐征似懂非懂的点头,“就算心里不舒服?” “是的,就算心里不舒服,也得依律行事。” 事实上,韩镜并未觉得不舒服。 如果是前世的齐征,手下人胆敢做出有违军令之事,其手段也柔和不到哪里去。 母亲曾和他说过,她不懂得攻城拔寨,更不懂如何造反,她只是在背后帮他积攒银两,霸图大业是他自己的事情。 韩镜觉得母亲能做到这点,他们母子俩的宏图霸业就相当于成功了一大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人生在世,所图不过“利益”二字。 大盛朝吃不上饭的人多了,只要许给他们利益,召集人马并不难。 难的是如何用一群乌合之众,抵挡得住朝廷的千军万马。 这些事,需要他亲自来做。 “夫人快回来了吧?”齐征托着小脸,郁卒说道。 韩镜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那是我娘。” “我知道呀。”齐征笑嘻嘻的道:“我喜欢夫人,喜欢公子。” “……”韩镜抿唇,不想和这个傻子说话。 第107章 操不完的心 “明日府里会有牙侩过来,这次听说都是些孩童,到时候咱们去看看。” 韩镜想趁着如今年幼,培养一些自己的势力。 半路投靠来的自然也有好的,却终究不如自己培养起来的。 而且韩镜知道,日后他真的能成了这天下之主,府里的人恐怕都会被娘送还卖身契,就看她平日里的行为做派,可见一斑。 齐征啃着一枚点心,“公子,他们也都是像我这样的苦命人吗?” 刚说玩,就被韩镜敲了一个闷栗。 “你每日吃的与我一般无二,一年四季有新衣,冬日里还有棉服,怎的就命苦了?” “不是……” “是我和娘待你不好?” “哎呀不是。”齐征急的摇头摆手,“我知夫人和公子待我好,我是说来秦家之前,我过得不是很苦嘛。所以我就说,这次来的那些孩童,肯定和我从前那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废话。”韩镜笑着给了他一个白眼,“过得好,谁会卖孩子。” 齐征见公子笑了,他心里也开心,继续啃点心,嘴里还嘀咕着,“也不知道夫人何时回来。” “都说了,那是我娘。”唯独这一点,韩镜绝不愿与人分享母亲的疼爱。 齐征噘着嘴,“我知道,公子真小气。” “嘿……”他没忍住,举起了拳头,却看到齐征条件反射性的捂住脑袋,一时间哭笑不得。 他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娘是不能让给你的,不过等你长大后,娶妻生子,可得对你的子女好些,不能让他如你这般命苦。” “嗯,公子说的是。”齐征点头。 他知道不被爹娘疼爱的孩子有多苦,也知道没了爹娘的孩子就如同这无根的浮萍。 真的到了那一日,他肯定会很疼爱自己的孩子。 即便他现在还是个小娃儿。 “对了公子,你说会不会有女娃娃?” 韩镜摇头,“不会。” 母亲不喜他身边过早的出现同龄女性,虽然没有明说,韩镜心内却一清二楚。 同样的,他有了一个必须要跨越的目标,自不会去想那些事情。 况且他都一把年纪了,对小丫头可没半分兴趣,毕竟这辈子是要娶他的夫人的。 “这样啊。”齐征觉得可惜。 上午。 韩镜带着齐征来到院中。 此次来的是桂云县的几个牙侩,都是官牙。 这次带来的主要是些小童。 “胡管家,怎的这次只要小童?” 经常来胡家的一个牙侩凑到胡言身边问道。 胡言笑道:“之前有人做了背主之事,夫人便想着半路买来的终究是不稳妥,不如从孩童开始培养。” “听起来是没错,可费钱呐。”牙侩一脸的心疼。 可不是嘛,这里边最大的不过十岁,大多都是四五岁六七岁的小娃儿,这体格能干什么活儿,养那么几年,耗费的粮食可不少。 “公子。”高奋从外边进来,向韩镜见礼。 韩镜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先看着,待会儿挑完了人,你带带他们。” “是!”高奋来此小半年,身高长了一些,精气神瞧着也格外利索。 韩镜在近百孩童中游走,看到合适的点名留下。 不拘乖巧的精明的,他心中早有打算。 最后留下了近七十人,其余的则被牙侩们带走了。 等过几个月再送一批人过来。 牙侩虽有觉得怪异的,可走出院落,看着远处正在开垦的田地,以及再远处的作坊,也能完成自我攻略。 想想也是,秦家占据着面积如此之大的地方,人少了哪里忙的过来。 而且此处地势得天独厚,雇佣佃户根本行不通,就只能买下人来耕种了。 听说秦家的作坊,更是让很多百姓为之追捧,就说那玻璃制品,他们自家也都买了不少。 大人难免有自己的心思,小孩子虽说培养起来需要花费些时间,肯定比年长的要更加忠心。 高奋上前,同胡言见礼后,招呼这些孩子们离开了。 家里的联排房还有许多,这些都是男娃子,很容易安置。 “高奋,这次怎么都是些小娃娃?”一个中年女子从后边的宅子出来,手里还挎着一个竹篮。 高奋见到对方,笑道:“胡管家的意思,日后他们跟着我练武,看家护院的。” 女子听闻,笑着连连点头,“是得多用些人,这地界太大了,人少了可关顾不过来。” 不管如何,府里安全,他们自然也安心。 如今这偌大的秦府,只有桑护卫和高奋两人,若非这山里有大虫,指不定有多少来要来家里偷东西呢。 “日后厨房可有的忙了。” “婉娘姐姐不是教了很多徒弟嘛。” 女子哈哈笑道:“你懂个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几十个小家伙,胃口可大着呢,想想你自个儿,一顿饭和老袁差不多。” 高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我日后少吃点。” “咋着也得吃饱,你整日跟着桑护卫练武,吃不饱饭可不行。”女子简单聊了几句便走了。 人群里,一个小孩满脸纠结道:“哥哥,别赶我们走好不好,我们吃的不多。” 身边不少小娃儿连忙点头附和。 高奋不免有些心酸,这些孩子各个都面黄肌瘦的,若不是被牙侩带来发卖,说不定连件裹体的衣裳都没有。 就这样,不少的男娃儿身上穿的都是补丁摞补丁,有些衣裳甚至还不合身,衣袖和裤脚都挽了不知几道褶。 “既然来了,就听话些,听主子们的话,肯定不会赶你们走。”高奋上前推开一扇门,里面很宽敞,靠墙是一张大通铺,睡下十个孩子都绰绰有余,“来到这里吃得饱穿得暖,夫人和公子都是心善之人。” 点了八个孩子,道:“你们几个住在这里,待会儿跟我去领被褥。” 六十多个孩子,将他们一一安置妥当,带着人去找胡言。 别说,这么多孩子一块出行,看上去还颇为壮观。 胡言已经在库房等着了,见到他们过来,走到书桌前坐下。 “胡管家,我带他们来取铺盖了。” 面对着胡言,那些刚来的小孩儿别提多拘谨了。 孩子的直觉很是敏锐,别看眼前的男人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是灿烂,可他们就是觉得这人似乎很可怕。 胡言察觉出这些孩子们的心态,唇角的笑容更深了。 “别怕,只要你们不做错事,我不会罚你们。可谁若是不开眼,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在秦府,没有发卖下人的道理,错了就得打板子,再错可就要丢命了。” “……”他们更害怕了。 高奋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什么。 是的,他也害怕胡管家。 事实上在这偌大的秦府里,除了夫人和公子,也就齐征那小子能和胡管家说笑打闹了。 “身上太脏了,领完被褥,让他们去河里洗一洗。头上有虱子跳蚤的,找素娘取药给他们抹上。” “是。”高奋点头。 胡言越看越无奈,挥挥手道:“先别领了,去洗澡上药去,省的虱子钻到被子里,反反复复的去不了根,夫人和公子最是见不得脏兮兮的。” 高奋:“……”就,很无奈。 他带着这群孩子来到宅子外边,“你们先去小溪里洗个澡,搓的干净些……” “呶,用力搓一搓,瞧这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身上得多脏。”胡言丢来一个很大的油纸包。 高奋抬手接住,分量真不轻,里面装的都是香皂。 “胡管家,他们的衣裳……” “库房里有,待会儿你取给他们。”胡言转身进了库房。 带着香皂,去找素娘取了一些帕子,领着他们来到河边。 如今正值秋老虎,天气别提多热了,人就算是坐着不动,也能冒出一身的汗。 泡在沁凉的溪水中,那滋味别提多舒服了。 每晚临睡前,府里的下人们都会聚在这里泡澡,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 溪水很浅,最深的地方而不过到孩童的大腿。 一群孩子们被赶到溪水里,刚开始可能很拘谨,等脱得光光的之后,很快就嘻哈打闹起来。 高奋站在岸边,看着他们。 一个个洗干净后,换上崭新的衣裳,坐在岸边乖乖等着。 高奋此时找到了素娘。 “素娘姐姐,我来取药。” “高奋来了。”素娘去药柜上取来一大包的药,却看到韩镜带着齐征走了进来,“公子来了。” 韩镜点头,“药别急着上,寻老陈过来,给他们把那头发剪掉。” 高奋:“……” “公子,这如何使得。”素娘劝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修剪尚可,全部剪掉有违天理。” “卖儿卖女更是违背天理。”韩镜面色不改,“我曾经也剪过,那般重新长出来的头发会更茂密。且他们头上生有虱虫,头发太长有碍打理。如今年纪尚小,规矩不重,过两年就能长好。” 齐征在旁边道:“我也剪过的。” 这倒是真的。 齐征刚来到秦府的时候,那头发就被剪掉了一半,当时这小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事后被府里众人笑了好久。 “那我去寻陈叔。” 高奋辞别韩镜,带着药离开了。 孩子们被剪发时如何的委屈巴巴这个不提,等秦鹿回来后,看到家里多出来几十个短发孩童,着实吃了一惊。 “娘,您回来了。” 看到她回府,最高兴的莫过于韩镜与齐征。 “夫人,公子和我都可惦记您了。” “你们俩没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吧?”秦鹿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俩,“那些孩子是怎么回事?” 韩镜压低声音道:“娘小点声,胡管家不知此事,咱们去书房。齐征,你去厨房看看。” “好。” 书房内,韩镜道:“我是借着娘的名义,让胡管家买来了这些孩童。我如今年纪尚小,既然娘执意要做太后,我须得培养一些亲信,这些人与我年纪相仿,自小带回来,日后会更忠心。” “如何做,你自己慢慢摸索。”秦鹿自不会反对,“只是不许动辄取人性命。” “娘放心吧,儿子心中有数。”知晓她会帮着自己打掩护,韩镜也便放心了,“娘此行可还顺利?” “我这边是很顺利,只是北境那边,却有麻烦了。” 胡言此时端着茶水上来,“夫人!” “嗯,坐下来听听。”秦鹿将北境之事和两人说了一遍,“也不知温舒那小丫头,能不能躲得过此劫。” “我曾送温姑娘去往北境,见过她的兄长,是个作风端正、持节有度的君子,恐很难改变其心中道义。”胡言沉吟道:“若只有他的妻子和儿子,恐怕会坚持到底,如今再加上个温姑娘,或许会成为变数。” 温舒是恩人之女,如今温舒为救他,毅然闯入龙潭虎穴,若他执意,温舒恐难逃一死。 如此便只能低头妥协了。 然则对方乃端正君子,一旦低头,自然无颜面留在军中,最终只能带着家眷离开。 如此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胡言。” “是,夫人有何吩咐。”胡言道。 “暗中关注一下北境的消息,一旦温舒脱离北境,帮忙安排个住处。” 胡言拧眉:“夫人这是何必呢。” “旁人我也不管,只温舒是个好姑娘,能帮就帮一把。” “是!” 胡言并非冷血之人,北境虽在大盛边境,上空那搅弄风云之手却系于朝堂,他不希望夫人牵扯其中。 或许不会让夫人暴露在京都那群人的面前,可凡事难保万一。 说到底,韩镜自己也是被夫人救下来的,若她当真是冷血之人,自己此刻早已投胎转世,哪来的如今安稳日子。 他敬佩夫人的心怀悲悯,却也为她这份心善而不安。 如此只能由他,来做这个恶人了。 一条命,区区十年,如何偿还得了。 他的命,还真没那么轻贱。 唉,这贼船,恐一生都下不去咯。 什么十年不十年的,在夫人身边待着也挺好的。 ** 边境。 温良带着家人出了城。 看到远处的巍峨群山,再看看自家人以及那简单的行囊,一时之间感觉天大地大,居然没了容身之处。 “温姑娘。”一个年轻的男子上前,向温舒见礼。 温良等人看着那男子,“小妹,这位是……” 温舒也在纳闷,“你是?” “小的是奉胡管家之命,在次接应温姑娘。” 温舒顿时笑了。 “夫人让胡管家派人来的?” “是!”男子点头,“几位请跟我来。” 温良一家跟着男子走了好一会儿,跟着上了一辆牛车。 车子徐缓的驶离边城,一直到夜幕降临,抵达江边,岸边有一艘船停靠。 前后各有两盏灯笼,在夜色中被点亮,犹如划破无边黑夜的星子,为人照亮了前方的路。 上了船,男子招呼他们找地方休息。 “几位可有去处?” 温良拱手道:“我等想去献州府,不知小哥能否将我们送到就近之地。” “好说。”男子点头,“此地距离献州府须得行船近五日,几位且安心等待便是。” 温舒这边笑吟吟的问道:“夫人可是回到了家中?” “回温姑娘,夫人早些日子便返回家中,之后胡管家吩咐我们在附近等候。” 温舒心内感激,看向温良,道:“大哥,我想去看看夫人。” 温良如何能拒绝,“理所应当。” 那男子却帮着拒绝了,“温姑娘,小的出发前,胡管家交代过,您不能去见夫人。” “为何?”温舒急切的上前两步,“我只是想当面向夫人道谢。” “夫人非是图温姑娘的道谢,才出手相帮的。”男子回答的彬彬有礼。 温良见这男子的神态举止,心中对那位夫人也不免升起几分好奇,此等下人是如何调教的? “夫人数次救我性命,如若不当面道谢,我怎配为人。” “胡管家交代过,温姑娘自可活的洒脱。” “你们那位胡管家怎可如此越俎代庖?”温舒气得脸颊涨红。 若非自小良好的教养,此刻都要开口骂人了。 “胡管家说过,他的意思,便是夫人的意思。”男子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温舒心内一痛,踉跄着后腿几步,被温夫人扶住。 “小妹,既然那位夫人这般说,我们不可勉强。” “嫂嫂,我知道。”温舒红了眼眶,“只是……” 男子道:“温姑娘,夫人交代过,日后会有温姑娘报答的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夫人当真说过此话?”温舒道。 男子点头,“小的不敢乱说。” “那好吧。”温舒放弃了,挽着嫂嫂的手臂,回了船舱。 ** 桑九和素娘大婚前半个月,胡言带来了北境的消息。 “夫人,北境兵权旁落,三军主帅换了人。” 秦鹿愣了一会儿,“那位宋谦将军,结局如何?” “遣回京都,结局未知。”胡言感慨道:“宋谦好歹是大盛朝的一代名将,驻守北境近二十年,如今却……” “既然不是被押解回京,想来不会有生命之忧,顶多是困在京都,结局算好的了。”秦鹿对此没什么感触,自古但凡是名将,有几个好下场的,不是死在战场就是死在自己人手里,“别感慨了,人家过得比你好。” 第108章 山匪 秦鹿自从回来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里写写画画。 韩镜则担任起新来的那群孩子的老师工作。 “公子!”胡言和韩镜坐在廊下吃着冰沙,天地间,烈阳似乎在一点点的隐去行踪,一场雨即将落下。 韩镜挖了一勺果泥冰沙送到嘴里,冰凉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让人在这酷热难耐的秋老虎中,都有种即将飞升的感觉。 远处,梨花带着几个孩子躲在阴凉处睡觉,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美好。 “吃不下了?”韩镜看着他的碗里还剩下大半,暗搓搓的问了句。 胡言瞥见韩镜的冰碗,默默地调转半个身子,“夫人又在画地图。” “画呗。”韩镜不在意的样子,看不出任何端倪,“天气酷热了近两个月了吧,也是时候下一场大雨缓解一下了。” “嗯,夫人说过雨的形成,差不多到时候了。”旁边就是一条大江,别的地方可能会有旱灾,秦家是不可能的,除非整条江都干涸了。 三五口干掉一碗冰沙,胡言道:“我的意思是,夫人可能又要外出了。” “……”韩镜眯起眼看着远处,“这次应该不带我们。” “真的出去?”胡言纳闷了,又出事了? “别瞎琢磨,我也是胡乱猜的,应该不会,桑九和素娘快成亲了。”而且就算出去,也得等个几年。 韩镜比谁都明白,是自己的存在,绊住了娘那颗狂野的心。 后背一靠,胡言舒服的哼唧两声,“公子以后有些事,交给我去做吧。我也没打算离开秦家,时间到了,大不了再续几年。” “活着是不是很有意思?”韩镜笑的别提多纯良了。 “自然。”胡言点头,“只是到了那时,希望公子能和夫人说说,月例多点。三两银子真的不够,那时候我肯定都有孩子了。” “我希望你能生个儿子。”韩镜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胡言沉默好久,才挺了挺胸脯,“我尽量。” 齐征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公子和胡管家聊得什么呀,前言不搭后语的。 “齐征……”胡言看着他,面露沉思。 “胡管家叫我?”齐征笑眯眯的凑上前来。 韩镜瘫在躺椅里,轻轻晃动着,“我的人。” “第一人呐。”胡言感慨道。 “差不多吧。”韩镜斜昵了胡言两眼,“你也能并列,别让我失望。” “生是秦家的人,死是秦家的死人。”胡言见高奋从外边进来,站起身抻了个懒腰,“又来干什么?” 高奋上前向韩镜见礼,“胡管家,来取纸笔的。” “跟我来吧。” 走出几步,胡言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舒服的眯起眼睛的韩镜。 “公子,真的假的?” 韩镜没有回答。 胡言也没指望得到公子的回答,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往库房去了。 齐征呆呆的看着公子,好奇的问道:“公子,你们在聊什么?” 韩镜的眼睛稍稍睁开一条缝,“小孩子少打听。” “……哦。”小孩子,谁? 公子说的肯定不是他。 ** “哗啦啦……” 一场暴雨倾盆,驱散了酷热,带来了清凉。 屋檐下并排站着几只麻雀,旋转着小脑袋啄着被雨水打湿的羽毛。 偶尔转动着绿豆般的小眼睛四下里打量着,突然发现远处屋檐下的角落里有一个木制平台,上面撒着黄色的小米。 麻雀儿叽叽喳喳呼朋引伴的飞过去,拥挤着啄食起来,好不欢快。 雨幕中的大云山,好似有蒸腾的雾气笼罩在上空,朦朦胧胧的,犹如仙境。 梨花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哥哥一个妹妹。 此时妹妹做出匍匐状,晃动着肉乎乎的小屁股,一个饿虎扑食,前爪趴在了廊下圆木上,刺啦刺啦的开始磨起了指甲。 韩镜写完一副大字,摊开一张纸,提笔润墨,看着远处的大云山开始作画。 齐征那小子最喜欢在下雨的时候睡觉,此时大概率是四仰八叉的样子。 曾经两人也会私下里彻夜下去,累了的话直接就地而眠,韩镜就被那个粗鲁的家伙,踹下榻不知几次。 当然,两人并非断袖。 倒是世家大族里,不少人喜欢狎妓,有超过半数喜欢娈童,韩镜每每对此嗤之以鼻。 他府里虽然也有妾室,却入府的都是及笄少女,断没有娈童。 否则他那德行端庄的老妻,恐怕得和他翻脸。 倒不是说他惧内,而是很多年前,曾经就有一对玉雪可爱的兄妹俩,当着他妻子的面,被世家家仆强抢入府,那夫妻俩凄厉的哭喊声,让妻子做了许久的噩梦。 因此,后来但凡有女子进府,夫人都会询问对方是否愿意,如若是被强迫的,可许她们银两,送回家中。 事实上,能被韩镜带回府的女子,好几个都是同僚送的,其目的双方心知肚明。 他只靠着那些女子解决生理问题,却不会给予任何宠爱。 既然做了别人刺探情报的工具,就断没有被他捧在掌心的道理。 他韩镜还没那么贱。 整张画作,近乎一气呵成。 搁下笔,负手走到窗边,俯视远处的景象。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没忍住,低笑出声。 是了。 犹记得还是年中赵珙送账目和银票过来时,韩镜去寻母亲有事。 却见她指着最末尾的一串数字道:“看,儿子,这就是老娘为你打下的江山。” 此时他也想挥舞着手臂,来上这么一句。 这场雨一直持续到晚上都没停,雨势却小了许多。 淅淅沥沥的雨很轻柔,夜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进来,荡漾出满室清凉。 ** 时值半夜,睡眠中的秦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她带着满身的戾气睁开眼,“谁?” “夫人。”外边胡言的声音传进来,“作坊那边出事了。” 戾气消褪,她抓起旁边的衣裳披在身上,赤脚踩在木板上,打开门。 “说!” “就在之前,有人翻过小云山潜入作坊内,杀了三人,伤了六七人,抢走了一些银两便逃了。” 回屋穿上鞋子,招呼胡言往作坊那边去。 “娘,怎么了?”韩镜从屋内出来,站在楼梯口探头问道。 秦鹿抬头看着他,“回去睡觉,我去处理一些事。” “我帮你。”韩镜那边赶忙跑回去船上衣服,快脚下楼,跟在后边。 来到作坊,这次出事的是造纸作坊。 作坊里目前有三十几人,他们住的是联排砖房,几个屋子里都乱糟糟的,死的是前边两个屋子,他们这些日子存下的银子全部被抢走了。 看到秦鹿过来,这些人忙起身见礼。 “伤成这样就别动了。”秦鹿按住一个中年男子的肩膀,“知道是谁吗?” 众人面面相觑。 “回夫人。”人群里走出一个相对年轻的男人,“带头的是遮龙寨的二当家,他们的寨子就在五十里外的赤龙山。” 韩镜板着小脸,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那男子赶忙回道:“小的以前就住在赤龙山不到十里的村子里,五年前,遮龙寨三位当家率领近百名山匪,一夜之间将小的的村子洗劫一空,村子里近六百口人,逃出来的没有几个。小的当初还是外出走亲戚,方才逃过一劫。” “原先那座山叫赤霞山,后来不知从哪里跑来一群土匪,将赤霞山改名赤龙山,在山里建起了寨子。” 秦鹿倒是不在乎其他,“既然是土匪窝,那么里面应该有不少财宝。” 在场的人集体呆滞。 “胡言,将两位厚葬,我去去就回。” 来到门口,屈起食指放在嘴边,一声嘹亮的哨声响起,传荡到很远的地方。 很快,虎啸声从大云山身处传来。 胡言看着眼前的景象,微微变了脸色,“夫人,您唤斑斑来做什么?” 此处弥漫着血腥味,就怕那家伙过来当场翻脸。 秦鹿笑道:“带我儿子去开开眼。” 斑斑独自从远处跳跃而来,远远的闻到血腥味,当时就龇牙咧嘴了。 看到秦鹿后,它也尽量的忍耐着,毕竟之前的确是吃饱了。 拍拍斑斑的大脑袋,拎起儿子坐在虎背上。 胡言见状,不免垂涎,“夫人,我可以吗?” 秦鹿给了他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你太重,它驼不动。” “……” “这边你处理一下,我去赤龙山看看。” 胡言赶忙叫住她,“夫人稍等,让桑九在后边跟着吧,万一赤龙山真的有大量的珠宝,您如何带回来?” 秦鹿不在意,“让他随后赶到。” 这边,秦鹿稍微提气,身形如轻羽一般,瞬间飞远。 而斑斑这边也着急了,撒开蹄子,在地面一路狂奔。 偶尔低吼几声,似乎是让韩镜抓紧点,别被自己甩下去。 夜色中,韩镜看的不是很清楚,隔一会儿他会喊一声“娘”,总能听得到秦鹿的回答。 斑斑是绝对不会被甩下的,翻过小云山后,开始在大地上狂奔。 “娘——”韩镜趴在斑斑厚实的背上,半张脸沉浸在毛茸茸里。 秦鹿的声音远远传来,“在呢。” “我什么时候能像娘这么厉害?”此时还下着细密的小雨,他的后背上半部分已经湿透了。 秦鹿没有说法。 就在韩镜心内担忧的时候,斑斑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惯性作用下,他差点被抛出去。 就在他纳闷时,发现秦鹿就在前边。 翻身跳下虎背,他小跑上前,“娘,怎么……” 不等他说完,只听得前边传来杂乱的哭喊声。 “娘。”韩镜眼神冷下来,“那群土匪?” “应该是了。”抬脚循着声音走上前,绕过房屋,隐约看到前边有火光传来。 靠近后,能听到屋内孩子的哭声,女人的惊叫声以及男人的求饶声。 最响亮的莫过于另外的笑声。 周围很安静,甚至左邻右舍都没有敢点灯的。 这座不大的村落,此刻犹如一座死城。 而眼前的房屋的灯火,吸引了黑夜中潜伏的罪恶。 进入院落,走到房门前,里面挤满了七八个人。 其中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被两个人踩在地下,而屋子里的女人,此时正被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按在身下使力。 床边,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正在哭喊着娘亲。 “谁?” 刚开始,这群畜生还都在看热闹,突然多出两个人,被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却见一身段儿曼妙的美丽女子,带着一个淋湿了发丝的小童。 比起屋内那个皮肤粗糙的女人,眼前的女子才算是极品。 “二当家的,快看快看……” 韩镜看到几个人对母亲垂涎的眼神,立时便怒了。 “我挖了你们的狗眼。”他瞬身上前,对着就近的人伸手戳了过去。 惨叫声紧随其后。 “……” 几个匪寇都没反应过来,然后便看到自己的兄弟,两只眼直接变成了血窟窿,倒在地上不断的翻滚嚎叫。 “你们也跑不掉。” 秦鹿站在旁边掠阵,见儿子灵活的穿梭在几个匪寇中间,但凡是伸手,就能取走一双眼睛。 里边正在享受的二当家脸色都变了,拎起裤子,抓着旁边的大刀冲了出来。 “能行吗?”秦鹿问道。 韩镜勾唇冷笑,“娘在旁边看着。” 却见他跳起来,踢开那人砍下来的大刀,借着力道的反弹,屈膝直接怼在男人的脸上。 伴随着那贼寇的痛呼声,韩镜翻身绕到对方的背后,双腿夹住男人的头颅,一手按在头顶,一手托住他的下巴,微微一拧。 “咔哒”一声,这贼寇的脖子断裂,瞬间没了气息。 韩镜倒翻落地,男人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抓起旁边的刀,韩镜攥着大汉的脚腕,将人拖到正堂,随后将里边的门关闭。 之后手起刀落,收割着剩下的性命。 忙活完这些,韩镜蹲下身,在这群匪寇身上摸索着。 “娘,他们太穷,这些银子是不是从咱家抢走的?” 秦鹿看了看银子,道:“我也不清楚。” “嗷呜……” 外边斑斑凑上前来,低头嗅着。 韩镜上前保住斑斑的大脑袋,“这些太臭了,不能吃,是山里的猎物不够了吗?等天冷了,我放些鸡鸭进山。” 老实汉子还没从盗匪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又见到门口的斑斑,直接被吓晕过去了。 秦鹿推开门进屋,看到那女子已然失了心神,上前在其人中上掐了一下。 “嗬……额……” 女人因疼痛缓过神来,看到原本的土匪,变成了眼前的美貌女子。 “看看你儿子吧,别哭坏了。” 明明她遭到了匪寇的凌辱,可下一刻,收拢了自己凌乱的一声,忙扑到儿子身边,抱着孩子开始哄着。 “家中可丢失了什么?”秦鹿问道。 女子抱着儿子边无声流泪边道:“我们家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秦鹿从儿子手里取了一个银锭子,放到女子的掌心,道:“这点银子你收着,日后好好过日子。如果你丈夫容不下你,你可以去找我。我就住在几里外的双云山里。” 女人抱着儿子跪倒在地,连连向秦鹿磕头道谢。 “外边停放着匪寇的尸身,明儿就让你们村子里的人报官,一般匪寇的脑袋都可以换取银钱,去了官府,就说是我杀的,银子到时候你留着。我姓秦。” 交代完,秦鹿带着儿子离开了这座村子。 “娘,咱们还去赤龙山吗?”韩镜重新爬到斑斑的背上。 “去吧。”反正都出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今儿不去,用不了多久,这个村子有可能会被山匪踏平。” “这倒是!”韩镜点头。 明儿村子里的人一旦报官,遮龙寨的人必然会知道,为了报仇,他们是不会放过村子里的人的。 “好在没有出人命。”韩镜道:“孩子那么哭,他们都没对那小孩下手,也是奇怪。” 秦鹿笑道:“不奇怪,人性的恶趣味罢了。” “……”韩镜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不敢表露出来。 生怕母亲觉得他懂的太多。 赤龙山比起大云山,相差无几。 只是高度上却比大云山,挺拔许多。 山里林木植被异常茂盛,山势陡峭,攀爬困难。 母子俩从未来过这里,夜色中也很难寻到上山的路,不过并不妨碍前行。 秦鹿这一路几乎都靠着轻功飞行,而斑斑乃山中之王,此处地势压根难不倒它。 倒是苦了韩镜,在斑斑的背上剧烈颠簸,几乎要将隔夜饭吐出来了。 “娘,我快吐了。”韩镜难受的喊了一声。 秦鹿轻飘飘的落地,将韩镜抱起来,拍拍斑斑的大脑袋,一跃而起,在林木枝头轻巧飞跃。 “娘,前面有光亮。”韩镜指着前方数百米外的地方,“没想到,在咱们家不远处,居然会有这么大的一座土匪寨子。” 的确很大,甚至还有几处岗哨,居高临下,可谓将四面尽收眼底。 “有没有觉察出哪里不对劲?”秦鹿带着儿子站立在树顶的一处枝丫上。 韩镜嗯了一声,“五十里,距离并不仅,其他时间还好说,在深夜时分,若非是熟悉我们家中地形,很难潜入进去。” “而且,作坊的下人们身上根本没有多少钱,他们却只在外围抢夺,并未去到主院,作为以打家劫舍为生的山匪来说,不符合常理。” 第109章 雨夜屠戮 “娘,府里有内奸。” 韩镜说的斩钉截铁。 他目光幽深的看着远处灯火密集之处,心底有怒火在翻涌。 “娘,内奸一事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既然儿子主动请缨,秦鹿自不会拒绝。 “好,现在咱们进去。” 事实上,在差不多的时间,胡言那边也产生了猜测。 这片区域是秦家的作坊,有瓷器作坊,玻璃作坊和造纸作坊。 作坊里,主要的都是些制造材料,想要从这里找出大笔的金银,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是土匪,他们的目的只能是金银,那应该是潜入主宅。 只是为何潜入作坊区,打杀了几个人,抢走了不过百两银子,便逃之夭夭。 怎么想都很奇怪。 “老刘!”胡言喊来了作坊区的总管。 “胡管家,您唤小的何事?”老刘是第一批来到秦家的下人了。 他的家眷早已死在几年前的洪灾中,以前做的是木匠活儿,因欠了地主家的债,无奈之下只能卖身偿还。 后来他生了一场大病,地主家觉得晦气,转手又将他给卖掉了。 那场病他几乎是硬抗过来的,第二个主子就是秦鹿。 来到这里后,吃得饱穿得暖,又学了一门新的手艺,还做了府里的管事,仅次于胡管家,他觉得人生算是圆满了。 “把今晚出事的人细细说与我听听。”胡言道:“不要有遗漏。” “是。” 秦鹿交代斑斑在原地等到,她则带着儿子凌空飞过寨子上空,落在了最气派的那座建筑上房。 虽说是大半夜,可此时寨子里却依旧热闹,尤其是脚下这座。 “儿子,刀给我。” 秦鹿解下儿子后背的大刀,“你在上边待着,我先下去看看。” “我不能和娘一起去吗?”韩镜问道。 “你看看下边乌烟瘴气的,看了容易长针眼。”秦鹿道:“稍后我喊你你再下去。” 她飞身而下,暴露在这群匪寇面前。 寨子大堂内,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木桌,此时几十号人聚集在此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些个男人怀里还搂着赤身裸体的女人,场面污秽到让人作呕。 秦鹿的出现,瞬间招惹了所有人的视线。 望着她那张好看的面容,不少男人心猿意马,包括坐在主位上的遮龙寨大当家杨龙。 “哟呵,哪里来的小娘子,长得这般水灵。” “谁抢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会不会是二当家回来了?今儿二当家带着几个人下山了,大当家知道去哪里了吗?” “管他呢,等大当家用过了,可不能忘了兄弟。” 秦鹿甩手将大刀扔出去,那柄刀在空中急速旋转,刀尖朝下狠狠的插到桌上。 “这是你们二当家的刀?”秦鹿问道。 众人看到眼前的大刀,面面相觑。 “这不会是二当家的姘头吧,连讨饭的家伙都舍得给她。” “二当家有姘头吗?要这么说,这里所有的娘们都是二当家的姘头。” 一群人口中污言秽语,说的话极其难听。 在秦鹿和坐在屋顶的韩镜眼中,这群人已经是死人了。 “既然认识,就代表我没有杀错人。” 她走上前,目光冷冽的看着桌上摆放着的饭菜,可谓丰盛。 长长的桌子上,有十几个很大的陶盆,里面全部都是烤肉。 而那些被土匪搂在怀里的女子,有的早已在这个环境里放纵了自我,有的还带着惊惧胆怯,秦鹿的到来,让她们或多或少感受到了羞耻。 在一群衣着裸露的女子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位穿着得体,相貌姝丽之人,这番对比,强烈到让人难堪,甚至绝望。 而在听到秦鹿的话后,现场有一瞬间的死寂。 “你杀了老二?”坐在首位上的男人开了口。 那男子长得倒是不如二当家高大健壮,可整个人给人一种阴鸷歹毒的感觉。 一双眼睛盯着你,好似和一条毒蛇对视,生怕下一刻就将你吞噬。 秦鹿直视前方的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身越过长长的木桌,轻飘飘的落在长桌对面,俯视着眼前所谓的大当家。 “……” 看到她会飞,所有人都傻眼了。 “神,神仙……” 鬼怪是不可能的,她身上就没有鬼怪的特质。 反而给人一种凌然正气的感觉。 大当家很明显也懵了一会儿,如此轻描淡写的从对面飞到自己眼前,这一手堪称绝世。 “杀过多少人?”秦鹿轻笑着问道。 刚才看秦鹿犹如蝼蚁的大当家,此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气势也从漫不经心变作小心翼翼。 他猛的后退起身,防备的看着她。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来我遮龙寨。” “你们都能下山抢劫,山下的人为何不能来你这边求财?”秦鹿看到上首的座椅,铺的是一张虎皮,看皮子的样子,有些年月了,“今日你二当家去我的府中杀了人,作为家主,我得为自己人讨个公道。” 回身看着眼前众人,盈盈笑道:“屠了你遮龙寨,如何?” 杨龙因她轻飘飘的语气,一时之间有些忐忑,“山鬼,老二今日到底去了哪里?” 这一嗓子,震得众人耳膜都在轰轰作响,可见是真的怒了。 被换做山鬼的干瘦男子忙道:“大当家,我是真的不知道,二当家下午带人出去,我也问过,二当家没告诉我。” 听他们这么说,大概是真的不知道二当家下山作何,可这些与秦鹿无关。 在山下村子,看到那二当家的行为,秦鹿哪怕再冷血,有能力的情况下,也不能纵容这群恶徒继续活着。 “既然不知,那边将寨子里掠夺的财宝,全部交出来。敢私藏一个铜板,我就杀掉你们一个人。” 她在虎皮座椅坐下,“儿子,能不能看到桑九?”仰头冲着房顶喊了一嗓子。 没多大会儿,一个稚童声音传来,“看到远处有光亮移动,应该是桑九来了。” “你捉个人,寻路去带上来。” 却听得下一刻,一道喊声响起,“斑——斑——” “嗷——呜——”寨子外边的斑斑给了回应。 这一声虎啸,吓得在场的人脸色大变。 很快,随着外边传来急促的慌乱声,一只体型健硕的老虎出现在堂外。 然后一幼童从屋顶跃下,左右看了看,上前抓住守门的贼寇,“下山的路在哪里?” 在猛虎的胁迫之下,那山匪抖动着双腿,泄了一地。 “后,后后,后边。” “前头带路。”韩镜坐在斑斑的背上,抚摸着它的大脑袋,“现在看到了吧,他们太脏了,会吃坏肚子的。” “嗷呜”这一声就显得格外温柔了。 “娘说老虎吃人不健康,山里的猎物很多不是吗?” “嗷呜” 前边,山匪战战兢兢的摸索着下山的路,听到后边那幼童和大虫的交流,只觉得见了鬼。 遮龙寨的主殿,其实就是一座大型的木质建筑,被取名天王殿。 名字听着霸气,空间也足够宽敞。 “都把衣服穿好。”秦鹿指了指几个女子,“被抢来的?” 好些女子不敢开口回答,也有在山上混出点名堂的,冲着秦鹿翻了个白眼,“管我们作甚。” 秦鹿抬手,挥动衣袖,一道气息扫向女子,在众人诧异的眼神里,那女子直接被掀飞出去,狼狈的翻滚落地。 “眼睛不想要,我可以亲自帮你挖出来。” 大当家到底是有眼力劲儿的,能坐到这个位置,甚至能越过二当家那个肌肉男高居首位,没点本事可做不到。 “你想怎样?”他压抑着眼底的暗涌,咬牙道。 “都说了,把你们这些年掠夺来的财富,全部交出来。否则我可以杀了你们,自己找。”秦鹿纤细的手指指向其中一个女孩子,“你过来。” 那女孩子看着年纪不大,被秦鹿点到后,四肢绵软的走上前来。 “叫什么?”秦鹿柔声细语问道。 女子低垂着头,眼含清泪,“林玉娘。” “刚被掳来不久?” 林玉娘遮住唇,抽泣道:“是被村里人送上山的。” “……”秦鹿目露厉色,“被献祭了?” 林玉娘在旁无声哭泣,因为压抑着,下唇咬破渗出殷红的血珠。 “若是不送女子过来,他们便会屠村,是小女命薄。” 被送来的当晚,她就失了身子,哪怕离开,恐怕也没了去处。 她想到了死,可是这群畜生却威胁她,如果敢自杀,就杀光她的家人。 明明心里是恨极了爹娘和兄弟的,可真听到这番话,她却不敢自杀。 林玉娘知道自己没出息。 “谁说你命薄,今日遇到了我,说明你命里带贵人。”拇指拂去她的眼泪,“身子脏了已成定局,但是你的心是干净的,这世上总有人会披荆斩棘奔你而来。” 林玉娘这样命运的女子太多太多了,这世道本身就不太平,女子没有丝毫地位可言。 抓起桌上的筷子,在指尖转动着。 “咻——” 破风声响起。 等疼痛蔓延开来时,大当家低头看着大腿,血迹逐渐渗开,染红了裤腿。 “怎么还傻站着,把家当都翻出来,别让我的人久等了。” 在众人呆滞的时候,她又抓起一根筷子。 纵然狠戾如大当家,此时也被秦鹿的手段震慑。 他丝毫不怀疑,再磨蹭下去,那根筷子会穿透他另外一条腿。 “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啊。”他咬牙怒吼着。 遮龙寨上下,因为一根筷子,变得忙碌起来。 “您是神仙吗?”林玉娘小声问道。 秦鹿哈哈笑道:“神仙可不会管凡人的事,他们只贪图香火和信仰。” “可是……”她的一举一动,哪里像凡人了。 遮龙寨在此盘踞多年,掠夺了大量的财富。 看到一只只木香搬进来,里边金银珠宝,琳琅满目。 等桑九赶着马车跟随韩镜进来时,看到大厅内摆放着三十多只箱子,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夫人,这么多,咱们得搬到什么时候?” 秦鹿蹲坐在旁边,手里捻动一枚金钗,把玩几下后,扔给了桑九。 “给素娘的。” 桑九露出美滋滋的笑容,“我替素娘多谢夫人。” “既然是咱们端了山贼的老巢,那么这些东西也就是咱们的了,对吧?” “对。”桑九用力点头,“朝廷军队也都是以战养战,咱们也一样。” 韩镜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一样个屁。 也就是桂云县县令被他亲娘攥在了掌心,换个县令看看,对方指定带着差役,上门讨要。 还得反过来刮掉秦家一层皮。 “夫人,还有锦缎呢,这可是只有皇室王侯才能用的云锦,寻常官员或者是普通百姓敢穿在身上,都能赐你个僭越之罪。”桑九都开一块布匹,抚摸着柔滑的料子,想着素娘穿上该有多好看。 秦鹿直起身,“没了?” 周围的人赶忙摇头,就差把脑袋甩掉了。 “很好。”秦鹿满意的笑了,“桑九,交给你了,一个不留。” “是。”桑九上前取了一柄大刀,展开了一场雨夜屠戮。 凄厉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由近及远,一点点的蔓延开来。 大厅里的女子,从最开始就瘫软在地上。 那个冲着秦鹿翻白眼的女子,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精神即将面临崩溃。 “还有那个女的。”秦鹿在桑九回来时,指了指那女子,“处理掉。” 桑九丝毫没有手软,手起刀落,女子已然失去了生机。 “那女子得罪夫人了?”桑九没有任何负担,甩掉大刀上的血迹,道:“这把刀太笨重,用起来不顺手。” 秦鹿道:“那女子已经被此地同化,失了本心。” “是不是就像夫人之前说过的,得了那种斯德什么摩的病?”桑九捏着下巴,绞尽脑汁的想着那个词。 韩镜道:“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又称人质综合征,说的是受害者对施害者产生感情,反过来帮助施害者的一种心理疾病。” “对对对。”桑九笑道:“这名字太奇怪,我总是记不住。” “你们……”秦鹿看着这些女子,“可有去处?” 其他人尚在犹豫,林玉娘却跪在秦鹿面前。 “夫人,我被这群山匪玷污了身子,断然是回不去的,还请夫人留下我,为奴为婢,玉娘会以性命报答夫人的恩情。” 秦鹿弯腰把人扶起来,“但凡有条活路,也不要轻言卖身,且回家去见见父母吧,说不得他们也在挂念着你。” 大盛朝对于女子的贞洁看的并不重,寡妇改嫁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寻常。 可被匪徒玷污,与寻常不同,还是颇受世俗诟病的。 却不至于被逼迫致死。 秦鹿这样说了,林玉娘也没再坚持。 其他的女子被秦鹿的狠辣吓坏了,但凡是有其他的去处,谁敢在秦鹿身边做事。 她们自然是痛恨山匪的,对秦鹿只有害怕,并无痛恨。 “其实,你们若是没地方去,可以留在这里,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在山里辟出一块地,自给自足。” 秦鹿看着眼前的建筑群,就这么空置下来未免可惜。 还真有女子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夫人,我们真的可以留下吗?” 她们觉得,秦鹿把这里的山匪干掉了,那这里的一切都属于她。 “自然可以。”秦府离着这边太远,鞭长莫及,“只是,切莫走到如他们这般的下场。” “……”众女只觉得荒唐。 她们都是弱女子,怎么可能落草为寇占山为王。 在她们眼里,遮龙寨几乎就是地狱,而几位当家的,皆是那地狱的阎罗。 可在她们眼里恐怖至极的地狱阎罗,此时却成了眼前女子的刀下亡魂。 变相说明,眼前的女子其可怕程度。 “斑斑,这里也是你的地盘吧?”秦鹿看着趴伏在门口的斑斑。 斑斑抬了抬眼皮,懒洋洋的“嗷呜”一声。 它的底盘可大了呢。 “日后莫要入内,若有人伤你,你只需躲闪,躲闪不掉可以自保,不能吃掉。” “嗷呜!” 叫声依旧温温柔柔的。 众女:“……”救命,好可怕。 “桑九,给她们留下些银两,余下的带走。” “夫人,数量太多,恐怕得分多次才能运走。”桑九看着眼前的箱子,突然觉得做山贼,很有钱途。 “夫人。”林玉娘开口道:“遮龙寨里也有几匹马。” “桑九,牵过来,咱们套车回去。” “是!” 这边,桑九一番忙碌后,五辆马车载着三十多个箱子,吱呀吱呀的离开了。 林玉娘走到一个女子身边,道:“桂兰姐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被唤作桂兰的女子上山好些年了,学会了一些自保的方式,林玉娘就是在她的开解下,才挺了过来。 寨子里的女孩子们,对她都很依赖敬重。 “先把他们的尸身掩埋了吧,那夫人不是说了嘛,现在天气太热,处理不及时的话恐会招来瘟疫。” “好。”几个年轻姑娘点头,纷纷去找工具挖坑。 她拉着林玉娘的手,道:“你来的时间最短,真的不回家去看看爹娘?” 林玉娘一脸苦涩的摇头,“姐姐,我回不去了。其实我心中是恨他们的,村民将我推出来时,我哭喊着请求爹娘不要把我送来,他们为了家中兄弟,丝毫不曾心软。我是女子,又能如何。既然抛弃了我,何须回去。” 第110章 门客 斑斑驮着韩镜在前方赶路,秦鹿独自驾马。 回到家中,胡言已经把相应的后续处理妥当,就连策划这起事件的人都揪了出来。 正是将遮龙寨告知秦鹿的那个年轻人。 其实也不难猜测,胡言只是稍加询问和试探,很快锁定了目标。 那年轻人也没有负隅顽抗,在胡言找到他后,很痛快的承认了。 说白了,就是借秦鹿的手,铲除遮龙寨,为父母和族人报仇。 “几年前,他的村落被遮龙寨屠杀烧光了。” 胡言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到秦鹿的示下。 秦鹿能说什么,虽然被利用了,很不开心,可到底是带回来那么多的财富。 不得不说,遮龙寨的山匪的确是心狠手辣,几十箱财富,最终便宜了她。 “带回来的东西去规整一下,那小子,送走吧。”秦鹿没想杀人,那小子也是知道秦家有能力,才铤而走险,“那些财富,足以买下他的命了。” 胡言垂眸遮住眼底的光,“倒是很值钱。”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外边也已经有些光亮。 秦鹿打着呵欠上楼补觉。 胡言来到庭院,箱子摆放在院子里,颇为壮观。 “公子,夫人那边只说把人送走。” 韩镜捧着一碗热汤,这还是婉娘早起做的,“处理掉。” 小小年纪,说出这话,没有丝毫的怜悯。 胡言没有半点犹豫,点头答应下来。 若是少爷不说,他也不会让那男人或者走出秦家的。 他在秦家待了半年,作坊里的事情知道的不少,若是将这门手艺带走,恐会对秦家不利。 目前秦家的生意可谓财源滚滚,作为秦府的管家,自然要为主子分忧解难。 “送远点,别让斑斑叼走。”韩镜叮嘱一句。 “公子放心吧。”胡言抬腿往作坊那边去了。 韩镜喝完热汤,打开面前的几口箱子。 桑九举着灯笼上前为他照明,“挑挑看,有喜欢的嘛。” 婉娘和素娘都是见过好东西的,对眼前的金钗之类的倒是有了免疫。 最终各自挑选了一件相对雅致的玉簪,看上去好似一对。 婉娘笑道:“这玉簪的价值也是不菲,公子,我们可以拿吗?” “可以。”韩镜才是真的不在意。 上辈子享受了几十年的富贵,重生回来后还真的没吃过苦。 眼界高,这些玉簪他还真瞧不上。 姐妹俩凑在一起,比量着。 “姐姐的嫁衣绣好了吗?” “完成了。我这边快要成亲了,妹妹呢?” “我不想成亲,一直留在夫人身边就挺好的。” “话先别说太满,万一遇到喜欢的男子,还是要试试的。对了,胡管家如何?” 婉娘没忍住,笑弯了腰,“姐姐可别乱说,我和胡管家怎么看都不可能。” “为何?”素娘好奇,她怎么能把话说的这么满。 “他见过我将一牙侩砍的面目全非。”婉娘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素娘沉默,眼前的婉娘艳丽夺目,笑起来犹如百花齐放,可谓艳压群芳。 谁能想到,她居然能动手杀人。 怕倒是不怕,只是想想知晓此事的男子,日后恐怕会有阴影。 桑大哥曾经告诉她,千万别杀人,一旦挺过了最初的恐惧,人就彻底变了。 “素娘,时间还早,再去休息会儿吧。”桑九上前,将一杯金钗递给他,“在寨子里,夫人给的订婚礼。” 素娘攥在手里,喜不自禁的把玩着,“这份礼可不轻。” 金钗可值钱了,就眼前这枚钗子,起码值个二百两。 本身不值这个价,其中还包含了手工费用。 这支金钗的工艺,一看就极其精湛,必然出自大师之手,其费用自然会更高。 “这些东西可不好处理。”素娘道。 桑九点头,“这事交给胡管家,与咱们无关,我先去休息了。” “好,桑大哥去吧,我待会儿帮着婉娘做早饭,给你送去。” “……”桑九好似想到了什么,红着脸快步走了。 胡言去处理掉那个年轻人,回来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一头扎进库房里。 这些东西都得记录在册,因是从山匪窝里搜刮来的,短时间内无法见光,其中金银有不少,甚至还有七八个箱子里面是官银。 这些银子单独放着,过些日子找时间融了重新铸模。 ** 八月桂花满枝头。 也到了秋闱放榜的日子。 荆州府某院落内,一穿着朴素的年轻男子正在临窗看书。 男子身长俊秀,肤色白皙,三千鸦发披在单薄的后背上,显得分外儒雅。 院外,一穿着浅绿衣裙少女蹑手蹑脚前来,走到敞开的窗户外边,拍着胸脯,脸颊红润的无声大口喘息。 瞧瞧探头看着屋里的男子,每看一眼,那种喜爱都要加深几分。 手帕在手中翻搅着,借此掩饰内心的激动情绪。 就在此时,少女听到背后传来敲门声。 她趁着惊呼出声前,赶忙无助小嘴,回头看去,发现母亲就站在房门前,看着她,一脸严肃。 少女讨好似的冲母亲笑了笑,乖乖的走到她身边站着。 房门打开,男子映入眼帘。 “表哥。”少女笑眯眯的喊了一声。 中年妇人低头对女儿道:“你先回房去,娘有事和你表哥说。” 少女心有不甘,却不敢忤逆母亲,最终贪婪的看着表哥那张俊秀的面容,轻咬粉唇,磨磨蹭蹭的离开了。 “舅母寻我,可有事吩咐?”青年侧身将人请进屋中,并没有关闭房门。 中年女子进来后,在临窗的椅子坐下。 “少徽,你来家中也有数年了吧?” 沈颂点头,“回舅母,已有两年五个月。” “如你这般年纪便高中秀才,我与你舅父甚感欣慰。当年你父母被人栽赃陷害,抄没家产,你舅父迫不及待的赶赴越州将你带回。这两年来,因你表哥不在家中,我也把你看做半子。” 沈颂心里有了计较,“多谢舅父舅母的照拂,少徽感激不尽。” 女子笑着摆摆手,“此次乡试,你舅父去看过,榜上无你的名姓。然你舅父说你年少聪颖,早晚会高中,出人头地。” “多谢舅父盛赞。”沈颂依旧笑意满面。 “你表妹即将及笄,舅母本以看重城内曲家二公子,奈何珍珍那丫头,对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沈颂心中明白,故此在舅父家中他极少露面,平日里多是待在府中读书,闲暇时也会出门和相熟的友人走走,但凡不与表妹碰面,是断不会接触的。 只那小丫头可能是在家中被宠坏了,经常偷偷的跑到他居住的地方偷窥,似乎被舅母看到好多次。 舅母舍不得训斥女儿,自然对他产生了不悦。 这些沈颂都能理解。 “我明白舅母的意思。”沈颂站起身,向对方拱手见礼,“过几日我便离开了。” 女子似是有些尴尬,“你舅父那边……” “舅母放心,少徽必不会让舅母为难。” 事实上,就算舅母不提,他为了远离表妹,也会找机会搬走的。 他对那小丫头本就无意,自然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若此次高中,说不得舅母会让表妹嫁给自己。 几日后,沈颂辞别舅家,带着仅有的几样行李离开了。 站在人来人往的闹市街头,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他一时间却不知该往何处去。 此次落榜,须得再等三年,或许可以趁着这三年似乎走走看看,增长一下见闻。 “表哥。”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 沈颂回头,见表妹踉跄着跑了过来,在他面前站住,双眸已然红肿。 “表哥为何要离开我家,可是我为表哥带来的困扰?” 沈颂笑道:“我知你心意,只是我无法回应,离开对你我皆好。” 魏珍珍如何能释怀,她含泪嚷求着,“表哥可以不走吗?我以后肯定会听爹娘的话,不会给表哥带来麻烦的,别走好不好?” “珍珍。”沈颂的笑容温暖,“我从来只把你当做妹妹看待,从无半点非分之想,继续留下,恐生怨尤。” 这话,让魏珍珍受到了很重的打击。 两年前初次见到这位表哥,少女情窦初开,一颗心都放到了他的身上。 本想着表哥表妹,可谓近水楼台,奈何娘却不肯答应。 之前松口,说只要表哥能高中,两人便有机会,谁想到此次乡试表哥却落了榜。 她恍惚间好似想到了什么,抬头泪眼蒙蒙的看着眼前清隽男子,“表哥是故意落榜的吗?” 沈颂微楞,旋即明白过来,笑道:“我从不拿这种事做选择,落榜只因我不如人,非是故意。” “不会的,表哥读书明明很厉害,就连父亲对你都大加赞赏。”魏珍珍年纪小,第一次这般浓烈的喜欢一个人,一时间的确难以接受。 沈颂看着远处跑来的舅母,远远的向她作揖见礼,“回吧,我也该走了。” 他是真的很温柔,可是这种温柔总是透着一种疏离,魏珍珍隔着模糊的视线,看着那道背影转身离去,心痛到无法呼吸。 暂时无处可去,沈颂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乡试张榜后,上榜的考生都踏上归途,想着能早点把这消息送回家中。 热闹了近一个月的府城逐渐恢复以往的生活,好些客栈也一下子空了许多。 沈颂在客栈里,倒是享受了难得的平静。 这日上午,房门被敲响。 本以为是店伙计,打开门却发现是一笑眯眯的年轻人,看年纪与他相仿。 “请问,可是沈少徽沈公子?” 沈颂点头,“正是在下,阁下是?” “小可胡言,想寻沈公子为我家公子启蒙。” 沈颂将人请进来,给他倒了一杯茶。 胡言看着眼前的男子,这是公子让他找寻的。 只一眼,他就觉得眼前的男子绝非寻常。 莫说那一身淡若出尘的气质,还有一张好相貌,可谓万中难求了。 接下来,胡言好一番推销自家公子,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倒是听得沈颂颇为好奇。 再得知对方居于肃州府,离着荆州府有数百里之遥,不免好奇。 “肃州府物阜民丰,乃大盛三大粮仓之一,而肃州府名士辈出,若你家公子当真是聪颖绝顶,怎会让你奔赴数百里,来荆州请我这一默默无名之辈。” 沈颂似乎从不会生气,一副温柔的表情,总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沈公子岂是无名之辈。”胡言的确不知此人,“能被公子遣我来邀请的人,必然有一技之长。我虽不知沈公子有何长处,却相信我家公子的眼光。” “若沈某没记错的话,胡兄的公子还是总角小童。” “是。”胡言点头,“不已年龄论短长,我家公子多智近妖,沈公子一看便知。” 沈颂倒是无所谓,如今秋闱刚结束,他正想着能四处走走。 这般说来,先去肃州府走一遭也未尝不可。 两人在客栈歇息一晚,次日早晨出发,走水路去了桂云县。 ** 一路欣赏着沿江两岸的风景,沈颂偶尔吟诗诵词,偶尔提笔作画,其他时间和胡言闲谈风俗人文,倒也颇有乐趣。 乘船一日多,临近黄昏时,船只停在小码头边。 胡言引沈颂下船,付了川资,两人结伴向前方走去。 走了没多远,却听得旁边的草木簌簌。 沈颂和胡言扭头看去,却见一只斑斓猛虎嘴里叼着一只兔子,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二人。 在沈颂平静的目光里,胡言抬手冲对方打了声招呼。 “斑斑,怎么跑到山脚来了?” 斑斑咧了咧嘴,咕噜几声,转身向山上跑去。 “胡兄认得这大虫?”沈颂也就最开始心里咯噔一下,怕倒不怕。 他的性格比较洒脱,享受生命却不畏生死。 胡言看着旁边的大云山,笑道:“我家夫人驯化的,留作看家护院。大部分时间只呆在大云山。” “大虫的捕猎范围很广,只这一座山恐怕不够。”沈颂对即将见到的这对母子,隐隐有些期待。 “的确,不过小云山相对要矮一些,夫人和府中家丁经常去山里走动,斑斑便极少去对面山上了。” 向前走了一段距离,黄土垒砌的城墙映入眼帘。 还不等靠近,城墙上便有人挥舞着手臂高喊。 “胡管家,你可算回来了。” 胡言仰头看着上边的高奋,笑道:“你高兴什么?” “过几日,师父师娘大婚,我还担心你喝不上喜酒呢。”高奋趴在城墙上傻乐。 “这口酒我肯定要喝的。”两人走旁边的小门入内。 沈颂对于山河美景很是喜欢,随着视线豁然开朗,眼前的一切也让他心静神明。 此时当真算得上世外桃源。 溪流潺潺,青草蔓延,野花点缀其中,偶尔能看到好些小动物在其中穿梭。 来到中间的院落,刚一靠近,便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诱人味蕾。 廊下,几只猫儿追逐嬉戏,下人们在府中说笑着,丝毫不耽误干活。 一切的一切,都给人一种轻松惬意的感觉。 “胡管家,这些日子去哪里了?”婉娘端着一盆水出来,倒入旁边的石槽里。 “被公子派出去办事了,晚上做了什么?”胡言站在厨房门口问道。 婉娘拎着水盆进了厨房,笑道:“夫人最喜欢的凉拌山菜,家里来客人了,稍后我再多做两道菜,客人吃肉吗?” 沈颂含笑点头。 胡言道:“这天下,除了和尚道士,有几个不吃肉的?来一道红烧的,多做点。” “好嘞。” 胡言招呼沈颂进屋,带着人上了二楼。 站在外边敲门,得到应允后开门入内,见韩镜坐在窗前看书。 “公子,人带到了。” “进来吧。”韩镜站起身,看着跨步入内的沈颂,瞧着是真年轻呐。 原来他年轻时当真清俊不俗,倒是没有夸大其词。 而沈颂也在打量着眼前的韩镜。 的确是小童,却是个很漂亮的小娃儿。 只是他的眼神里看似清澈,却没有属于孩童的那种天真懵懂。 “先生坐吧。”韩镜招呼一声,“胡管家,送壶茶来,我有事与先生说,别让人打扰。” “是!” 胡言送来一壶茶,退出去关上门便下楼了。 两人谈的什么,胡言虽然听不到,却能猜到一些。 只是对于一初见之人,会不会太过信任了? 一直到天色擦黑,两人才从楼上下来。 秦鹿看到家里多出一个人,还是个俊秀儒雅的男人,挑眉笑道:“哪里来的这般好看的公子?” 韩镜:“……” 他看看母亲,再看看沈颂。 “娘,这是我请回来的先生。” “如此年轻,能做你的先生,想来是博学多闻了。”她儿子有多聪明,秦鹿岂会不知。 沈颂向秦鹿见礼,在韩镜身边坐下。 “娘,晚饭后咱们聊聊。”韩镜惴惴道。 秦鹿噗呲笑道:“聊个屁,晚上娘还有事要忙,你玩你的去。” 沈颂:“……” 秦夫人当真是豪放不羁。 “娘……”韩镜不肯放弃。 秦鹿弹了他一下,“你是我儿子,想什么我能不知道?收起你的小心思,没有的事儿。” 听母亲这么说,韩镜算是放下心来了。 他可不想自己找来的门客,被自己母亲拐走。 且前世他和沈颂算是关系不错的友人,换个身份恐难接受。 第111章 以性命做赌注 深夜,两盏烛灯映亮书桌。 胡言立于对面,道:“夫人,那位是公子差我去荆州府请回来的先生。” “先生啊。”秦鹿头未抬,手里捏着一枚木尺,时不时的落于纸上,“具体点。” “祖籍越州,几年前沈家二老遭人诬陷,双双下狱,家产也被抄没。沈公子便被其舅父接到荆州居住,之后可能和舅家发生了什么,我去到荆州的时候,沈公子住在客栈。” 秦鹿停下笔,转身看着窗外漫天星子。 “胡言。” “夫人有何吩咐?” “你想要什么?”秦鹿问道。 胡言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夫人信我?” “嗯!”秦鹿回答的简单明了。 “十年约满,希望夫人能给我加薪。”胡言一脸轻松的说了出来。 秦鹿这边愣了一会儿,随即笑出声来,“行,每月给你涨到二十两。” “如此,我便满足了。” 见她继续低头忙碌,胡言放轻手脚离开,帮她闭合房门。 出来后,看到对面公子的房内还亮着灯,走上前敲开了门。 书房内,韩镜正在喝沈颂下棋,走上前看着棋局,两人你来我往,势均力敌。 韩镜将一枚白子落于棋盘上,问道:“娘寻你何事?” “夫人问我想要什么。”胡言也没瞒着。 有些事,他和公子只需意会。 “你怎么回答的?” 胡言笑道:“我告诉夫人,等契约结束后,可否加薪。夫人应了,从原本的一两,涨到二十两。” 韩镜勾起唇角,笑道:“原本你的月例是三两。” “……”胡言沉默片刻,“公子,那倒是能否涨到三十两?” “应该不止。”韩镜看到自己被吃掉两子,道:“不意外,按照你的能力,大概每月可以达到六十两。” 胡言殷勤的帮他们二人到了茶,“那我的日子可就要舒服很多了。” “你儿女读书的钱,肯定足够,但是日后家里没了婉娘做饭,经常下馆子,恐会紧张些。” 沈颂再次吃掉韩镜的一子,笑道:“我见那婉姑娘相貌不俗,与胡管家可谓天作之合,娶回家岂不更好。” 话音落,身边的两人都愣了。 好一会儿,胡言幽幽说道:“不可能,我与婉娘绝无可能。” “这是为何?”沈颂好奇。 韩镜将婉娘的事和他简单说了两句,沈颂明白过来,“难怪。” 这是生怕日后哪里惹到了婉娘,不知不觉的被杀死。 “沈公子加冠了吗?”胡言问道。 沈颂笑道:“自然,少徽便是我的字,祖父取的。” 胡言这边沉寂下来。 他还未加冠,可惜父母不在了,那自己的字,该怎么办呢? 话说,自己连真实姓名都没告知夫人,更别说字了。 不如胡言便作为自己的字吧,反正众人也都叫习惯了。 ** 府里多出了一位气质雅正,相貌清俊的男子,成了一道风景线。 府里好些婆子每次见到他,都会嘻嘻哈哈的笑着打招呼。 当然,因为家中姑娘不多,仅有的几个都被婉娘带在身边传授厨艺,只要沈颂不外出,总能得到清净。 府中有从后山摘来的茶叶,还有味道超绝的膳食,更有秦鹿整理出来的各种书籍,给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桑九和素娘的大婚,也依约而来。 因在自己家中,倒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但是秦鹿却力求热闹。 提前几日,胡言就带人去县城采购了,婉娘更是帮着把桑九的屋子清扫装饰。 本身条件有限,普通人嫁娶可不允许你凤冠霞帔的,在自己家中,秦鹿让府里手巧的婆子,给她做了好几套被褥。 天色微亮,素娘沐浴过后,端正的坐在铜镜前。 古代的铜镜照人还是很清晰的,可谓毫发毕现。 不过铜镜放置在空气中,经过一段时间会氧化,所以需要定期的打磨才行。 现代人之所以认为铜镜看不清人,多是氧化了。 秦鹿从外边进来,穿着单衣的素娘赶忙起身见礼。 “夫人怎么来了?” 秦鹿把人按到绣凳上,笑道:“我来给你上妆。” 大盛朝的新娘妆容真的很难看,不知为何,两颊特别的红,尤似猴屁股。 可能是为了喜庆? 以五彩线帮她绞面,正值妙龄,那张小脸白里透红,肤质极好。 没有环境污染,吃的也都是纯天然的食材,早睡早起,能糟蹋到哪里去。 “这套是我做的,送你的。”打开妆奁,里面放着好些个瓶瓶罐罐。 帮她修了眉毛,以眉笔细细的描绘眉形,柳叶眉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这种眉形兴盛于唐朝,这个时间点也是很流行的眉形。 趁着上妆的时候,秦璐一一将妆奁里的各种物件说与她听。 “桑九惦记你许多年,你们婚后定能和谐美满的。” 不等点腮红,素娘就已然双颊飞霞,美艳不可方物了。 “我与桑大哥自幼相识,情分自然不同。” “平日里相处,发生摩擦且相互包容。” “是!” “也莫要担心日后子女如何,他们日后该科举科举,咱们家的孩童不兴奴籍。” “夫人……” “别哭,好日子可不许落泪。”秦鹿忙开口制止,“你也知晓咱们府里请了先生,听韩镜说沈先生博学多才,只是时运不济,无法再进一步。” “如今科举入仕,多是为高门子弟提供便利,寻常百姓哪里能凭此一飞冲天。”素娘对此看的很明白。 朝廷重臣嫡长子是举荐制,他们不需要参加科举便可入仕,而其余的子弟则需要经科举一途。 比起这些身份背景强悍的,普通学子很难走到那一步。 天下读书人都知道,却莫可奈何。 秦鹿笑道:“日后会改变的,等你的孩子长大后,会好的。” “借夫人吉言。” 今儿秦鹿是素娘的娘家人,她们女子在院中用饭,府中男子都被赶到别处。 婉娘带着弟子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碌着,中午主要是秦鹿这边,晚上才是新郎的主场。 席宴的标准定了,每桌十六道菜,如今秦家上上下下,包括那些孩子,足足有一百多号人,差不多有十六七桌。 临近黄昏,桑九那边被众人簇拥着过来,抱着新娘子跨火盆等,然后来到正堂。 秦鹿坐在上边,这也是两位新人要求的。 他们能有今日,都是秦鹿的功劳,新婚受两位的拜谢,理所应当。 “一拜天地!”韩镜见一切都妥当了,扯着嗓子在旁边高声大喊。 桑九带着素娘,朝着庭院的方向,跪拜磕头。 “二拜恩主。” 起身回转,恭敬的向秦鹿跪拜。 “夫妻对拜。” 婉娘扶着素娘起身,两人弯腰拜下。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这一声,外边顿时热闹起来。 爆竹被点燃,噼里啪啦的响彻四周。 素娘被送到桑九的房中,日后两人就要住一个屋子了。 其他人也不敢进来闹洞房,毕竟平日里都接触过,再加上秦鹿还在前面盯着,只是在窗前嘻嘻哈哈的连声道喜,随后就跑去吃酒席了。 联排房,高处挂着一排排的灯笼,将下方映衬的分外明亮。 被人拉走前,桑九找到婉娘,“婉娘,辛苦你给素娘送些吃的过去,今晚我可能轻易难脱身。” 婉娘笑道:“知道了,你快去吧。” ** 韩镜是小孩子,不被允许喝酒,只喝了两杯果汁。 外边大概能热闹到半夜,因桑九大婚,工坊那边明儿不上工,可以轻松一日。 韩镜招呼沈颂,去寻婉娘要了几样小菜,回到了楼上书房。 “住的可还习惯?”韩镜给他倒了一杯清酒,自己这边照旧喝果汁。 “这里很好。”沈颂看着那杯果汁,笑道:“公子是不是想喝酒?” “的确。”韩镜叹息道:“我娘不允,须得等我加冠方能喝酒。” 既然答应了,就肯定得做到。 沈颂笑道:“公子日后必成大业。” “先生在旁辅佐,何愁大业不成。”韩镜道:“宫里那位,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沈颂道:“公子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嗯!”消息是没有,但是他曾经辅佐的不是现在的皇帝,“这一两年的时间,应该会升天。” “如今太子地位愈发不稳固,反倒是三皇子和五皇子羽翼渐丰,只看最后的博弈了。”沈颂低声道:“这三位皇子的正妃皆出自世家,暗中多有较量,公子有何看法?” “不意外,应是三皇子。”韩镜道。 “公子与我的看法不谋而合。”沈颂微微皱眉,“三皇子有勇少谋,但是他的舅兄却令我颇为欣赏,有他在,夺嫡便成功了一半,再加上三皇子掌管京都城卫,占据了天时地利,有八成的几率可登上皇位。” “如今天下战乱将起,南楚出了一位铁血太子,大有攻伐天下的决心,北黎兵强马壮,更是野心勃勃,唯独我大盛醉心争权夺利,丝毫看不到周围的局势。” 沈颂说到这里,笑了,“如此公子的年纪倒也合适,可以在最好的年纪,君临天下。” “先生也可以寻到乐趣,天下可不仅仅是这三分之地,在外还有更广袤的领地,只要先生不嫌累,这一生都不会枯燥。” “哦?”沈颂挑眉,倒是难得的露出真正的笑容。 “今日且忍耐一下,明日我去母亲书房找来地图给你看看。” 沈颂按捺着心底的兴味,道:“如此,我对公子最初与我说的话,信了七成。” “七成已经足够了,这天下能得先生七成信任的人,极少极少。” “既然已入公子麾下,那沈某必定穷尽一生,助公子登顶。” 韩镜给他斟满酒,“能得先生投效,亦是韩镜的荣幸。” “公子可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沈颂问道。 “如何不知。”韩镜不就是这么死的嘛,“不过先生放心,我不会让自己走到那一步。且母亲在旁盯着,我亦不敢。” 沈颂道:“夫人……” “娘有一欣赏之人,虽说在我看来是虚构的。”韩镜夹了一筷子凉拌菜,道:“其名嬴政,曾灭六国后一统天下,为始皇帝。他登基后,没斩杀过一位功臣。” “若真是如此,倒是难得。”沈颂笑道:“灭六国……如今天下三分,谁也奈何不得谁,灭两国都极其困难。能灭六国,其麾下必然是人才济济,如此都能做到不斩功臣,古来未闻。” “北黎、大盛和南楚,以南楚兵力最弱,可南楚地界多为崇山峻岭,且瘴毒之地甚多,不熟悉地形,贸然闯入,九死一生。看似很弱,却占尽地理优势,莫说大盛,即便是北黎想要闯入都难如登天。” “先生可有办法?”韩镜问道。 “自然是有的……” 两人窸窸窣窣的低头交流着,偶尔韩镜提出自己的疑问,沈颂都能给予答复。 ** 入夜,韩静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想事情。 曾经他与沈少徽互有往来,多是相约下棋。 沈少徽的棋艺精湛,韩镜对围棋一道也颇为精通。 与旁人下棋,总是不尽兴。 但凡有时间,韩镜总会去寻他切磋。 曾经的沈少徽乃京都太学博士,是个清水官职,后辞官居于京都郊外,身边只有一小童服侍。 沈少徽一生无妻无子,在韩镜灭门前数月因病离世。 韩镜知道,这个人心中丘壑万千,可惜并没有施展的余地。 曾经数次科举,屡试不第,后游历天下,闯出一些才名,被朝中一老臣举荐进入太学。 他的泛泛之交很多,交心的友人却没几个,连韩镜都算不得。 此人善于审时度势,在太学二十多年,从无与人结怨。 同时他博学广闻,棋艺超群,却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熟悉他的人提及,总是一致称赞。 就连对文官百般看不顺眼的武将,接触他后都会因为知己。 又因沈少徽无心婚姻大事,且懂得隐藏锋芒,再加上官职不高,世家并未笼络于他。 说白了,哪怕是六品官,官衔太低不能参与朝政,怎么看就是个教书的,不值得世家出手。 韩镜知晓他的事情,多是从对弈中了解到的。 他不是个有锋芒的人,却也绝不甘于平淡。 “娘,您地图画的如何了?”韩镜寻到秦鹿,见她仍旧在描绘地图。 秦鹿指了指旁边,“那些都是。” “我能取走吗?” “能。”秦鹿提笔写下一串英文字母,她现在画的是西域的地图。 溪流边,胡言和沈颂并排站立,低头看着河水。 “你与公子初见,真的敢把性命赌在他的身上?” 胡言也是熟悉了之后,琢磨出一些事情来,才下了决心的。 沈颂笑容疏阔,“我与你不同,成与不成,我都能接受后果。对于有意义的事情,我总愿意去赌一把的。” “没意义的……”胡言道。 “我从不做无意义的事情。”比如男欢女爱,在他看来就是无意义的。 负手而立,看着前方的大云山,山上林木郁郁葱葱,景致极佳。 “初见,公子便与我手谈,我能从他的落子中看到锋芒与挚诚,这便够了。”沈颂没说,从几年前,他便没遇到能和他旗鼓相当的棋手了。 胡言看不透眼前的人,“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科举不是非考不可,他对做官也没有任何执念,只是不做这些,似乎没有其他的趣事可做。 他参加过两次乡试,第一次落榜后,学政派人找到他,说要收他为徒。 当时沈颂明白了,以自己的文章落榜是不可能的。 每年榜单上的人,超八成都是世家子,余下的多是些穷苦出身的。 沈颂家中富庶,且是家中独子,让他去给世家做上门女婿,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沈家二老被人栽赃下狱,很快问斩,家产也被抄没。 今年的乡试,地方学政同样问过他,意欲收他为徒,沈颂怎会答应,所以再次落榜。 大盛朝的科举,是没有公平可言的,而且作弊都是明目张胆,丝毫没掩人耳目。 天下普通学子心中自然不忿,反抗者却少之又少。 毕竟还留下两成不是嘛。 只要在乡试上崭露头角,就有可能被世家看重,从而被招揽。 科举制度存在不过三四十年,在这之前,平民连读书的权利都没有。 现如今北黎和南楚还都是举荐制度,大盛朝率先开了先例,若他们敢反抗,世家会联合起来,取消这一制度。 如此高压手段下,有哪个普通学子敢身先士卒。 一旦惹恼了朝廷和世家,取消了科举制度,那出头鸟必然会被天下读书人所唾弃。 “夫人所著之书,比很多书都要有趣。” 这也是沈颂愿意留下的原因之一。 胡言哈哈笑道:“的确,这些你可以请教公子,公子已经学的差不多了。若非夫人这些日子没空,定然会继续著作的。” “那我有些期待了。” 背后,稚嫩声音传来。 “先生,公子请你过去呢。”齐征从远处跑来,“胡管家,你们在捉鱼吗?” 胡言按着他的脑袋,看向小溪里,“这里面的鱼捉来作甚,能吃吗?” 齐征嘻嘻哈哈的挣脱他的钳制,上蹿下跳的跑远了。 第112章 殉葬【万更】 “夫人,您真的不担心沈先生?” 胡言给秦鹿送来一批纸,这是制作的最好的纸张,都留着给自家人用的。 他自己用来做账本,夫人用来做地图或者是著书,少爷则是写字绘画。 数量极少,不对外售卖。 这些纸的质量和宫里以及高门显贵用的纸张,相差无几,但是造价却比那些纸张还要便宜。 秦鹿沉思一会儿,道:“他看着年纪小,想法却不幼稚,能被他信任的人,问题不大。” 胡言非是挑拨离间,实则这其中牵扯的太多,一旦泄密,后果也不堪设想。 ** “夫人,蔗都搬回来了。” 日光正好,婉娘寻到了秦鹿。 她站起身抻了个懒腰,跟着她来到院子中,看到墙边放着的甘蔗,上前取了一根,削皮后咬下去,味道甘甜清冽,栽种的极好。 “趁着有空,做些糖来吃吧。” 秦鹿找来两根木头,当着众人的面,做了个压制甘蔗的圆木碾子。 她招呼两个男人上前,转动碾子。 这边将甘蔗放进去,碾子的力量很足,虽说做不到后世机器那般快速,也比现在的很多作坊省力且能更好的取汁。 婉娘几个在旁边清洗甘蔗,其实不洗也行,毕竟在熬制过程中高温熬煮,足以灭菌。 不过秦鹿觉得进嘴的东西,还是得干净些的好,或许味道会有差异,她却吃不出来。 浅黄色的甘蔗汁水流到下边的器皿里,空气中很快弥漫着甜甜的味道。 早两百年前,甘蔗就开始制糖了,这在大盛朝并不新鲜。 取来一只碗,盛了小半碗甘蔗汁,轻抿一口,味道特别的好。 婉娘几个见到后,也纷纷效仿,吃到甜的东西,心情也会变好。 “夫人,我单独盛出来一些,留给公子他们。” 婉娘去厨房取了稍大些的玻璃罐子,盛了一罐后放好。 家里种的甘蔗不算多,明年倒是可以多种些。 俩大男人在旁边转动着碾木,忙活到最后已经汗流浃背。 “生火。” 秦鹿招呼人把甘蔗汁抬到厨房里,有小姑娘已经蹲下来开始点火。 “婉娘,你们几个在这里熬糖,汁水倒入锅中一直搅拌,一直熬煮到粘稠状。” 从上午一直到午饭过后,一大缸的红糖总算是熬出来了。 婉娘心灵手巧,厨艺方面学的都特别快。 熬好的红糖放到托盘里,静置定型。 趁着差不多时,切割成小方块。 上边盖了油纸,搁置在一边,开始准备晚饭。 “按理说,你们的手艺已经比很多的大厨都要好了,或许明年可以去开家酒楼。”婉娘看向其中一个男人,这个是他的大弟子,“樊林。” “师父。”比婉娘大了两轮的男人应声点头,“您说。” “不意外,咱们的第一家酒楼应该是在祁州府,明年我和夫人说说,让你去掌勺。” 樊林心里开心,“师父,我的手艺还差了许多,不如让二师弟去吧。” 婉娘笑道:“我倒是有意将你们以长幼顺序安排,其实你们之中学的最快的是芳兰,你们都知道,这世道女子在外做营生,并不安全,我想将芳兰她们留在府中。” 芳兰是女弟子中的大师姐,所有弟子里的老五,年龄只比婉娘大了两岁。 她知道这世道对女子来说很是不易,能留在府中,她是愿意的。 其他男弟子也清楚,长得好看的女子,有几个能平安终老的,多是被些权势给抢走了。 “既然师父说了,那我听师父的安排。”他们的卖身契都在秦家,生死都是秦家的人,现在的手艺也是秦家给的,叛主是不能够的。 晚饭时,婉娘给他们各自泡了一杯红糖水。 并且把开酒楼的想法告诉了夫人。 秦鹿道:“你觉得可以出师了?” “和旁人比,手艺自然是极好的,目前他们学的菜式,足够撑起一家店了。”婉娘说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如此,年底赵珙来时,胡言你和那边商量一下,让陈家帮忙找家店面。” “放心吧夫人。”胡言也很期待。 日后等他们秦家的酒楼铺开,那绝对会客似云来。 沈颂夹了一筷子清蒸鱼,上边还铺着一层碧绿的葱丝,切的细如发丝。 “让下边明年多种些辣椒,酒楼的话别开的太多,只在州府开设就好,否则辣椒供应不过来。我们这边贵精不贵多,打造出顶级酒楼的架势,主要客户群是地方的富商和官门,价格定的高一些。”秦鹿说着自己的想法,“告诉赵珙,让陈家帮忙找一家气派的店面,按照老规矩,让两成的利。” “是!”胡言道:“夫人,其他州府呢?” “其他地方先不急,过两年再说。”祁州府有陈家照顾,其他州府……“禹州府那边有宁凤章对吧,第二家就定在禹州府吧。” “如此倒也合适。”韩镜附和道:“有他以及他的老师照拂,定然不会有人不开眼的。” “玻璃暖房做的怎么样了?”秦鹿问胡言。 胡言道:“他们的动作很快,再有三五日便能做成,砖房须得半月左右。” “年货你多置办些,给他们各自添上棉衣,再多准备套新衣裳。年底每人多发两个月的月钱,小孩子那边钱不重要,多准备些点心,婉娘年底的时候带人多辛苦些。” 众人一一应下。 ** 南方的冬天不冷,却阴寒。 秦府地处山坳中,冬天倒是比起旁的地方暖和许多。 棉衣却不能少。 随着年节临近,过年的氛围越来越重。 距离半月就要过年的时候,胡言带着人来到了桂云县。 “胡管家。”王鸿见到他,忙笑着迎上前,“来县里置办年货?” “嗯!”胡言点头,“今年每人多拿两个月的月钱,你也是。” 王鸿乐坏了,他做为掌柜,每月的月钱不算少,当然比起零花钱却不算什么。 这点银子,进出一趟赌坊,连个零头都不够。 可王鸿有数月没有去赌坊了,他还记得第一个月拿到月钱时,那种激动的心情。 在县里,百姓在背地里瞧不起他,王鸿心里都明白,可他不在乎。 瞧不起又如何,看到自己照旧得点头哈腰的谄媚讨好。 现在不同了,他人生中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赚钱,那种感觉,特舒坦也特自豪。 自从担任掌柜以来,他自己赚的银子都存下了,平日里花用都找他老子要。 “胡管家,过几日我亲自把店里的账目送过去,就不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胡言笑眯眯的点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哎哟,看破不说破。我都小俩月没去秦家了,这心里惦记着呢。” “行,你自己去吧。”胡言能说什么,这小子曾经确实不咋地,现在倒是安稳下来了。 晚上回到家里,王鸿的好心情,传给了父母。 “有什么好事儿了?”县令夫人笑着问道。 王鸿点头,“年底秦夫人给下边的人多发了两个月的月钱。” 县令夫人忍笑道:“你每月二两银子吧?” “不少了。”王鸿凑到母亲身边道:“店里的小伙计每月只有半两银子。” “这么少?”县令夫人诧异道。 王鸿连连道:“听着是少了点,其他店铺的伙计更少,多点的三钱,少点的也就两钱。我们店里每年四季还有衣裳,一季两套。管吃管住,不住在店里每月还能多给一钱的银子。这样的东家打着灯笼也难找,我反正每天是住在家里,那一百文都打赏给伙计了。” 见母亲还想说什么,王鸿又道:“今年赚的钱我都存着呢,娘,我在银楼里定了一支钗子,用我自己赚的钱买的,过两日就能拿回来。” 县令夫人感动的热泪盈眶,“给娘买的?” “我又没娶妻,那肯定是给娘买的呀,银钗,不如娘的首饰值钱。” “我的儿,这是你的一片心意,在娘心里那就是无价之宝。”县令夫人拾起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花,“以前还觉得你在人家店里做掌柜受苦了,现在看来是娘的错,我儿懂事了。” 王鸿不自在的傻笑,“爹也有。” 王县令哼了一声,“我有什么,银钗?” 县令夫人哭笑不得的拍了他手臂一下,“胡沁啥呢。” “不是银钗,我的银子不够了。”王鸿笑道:“秦夫人家中酿的酒劲儿特别大,比咱们县里的那些酒水好喝多了。过几天我去秦夫人那边送账本,向她买两坛烈酒回来给您。” “等见到再说。”管他酒不酒的,王县令虽然贪财无能,对儿子却是真的好。 王鸿道:“我得在秦夫人那边住一晚。” “……”王县令张张嘴没说话。 ** 年底,各处的账目都送到了秦家。 赵珙也开着船,载着账目,带着梁燊过来了。 胡言和梁燊把账目带走,赵珙去见了秦鹿。 大约一刻钟左右,赵珙满面红光的找到胡言,兴奋道:“胡管家,明年要在祁州府开酒楼了?” “是有这个打算,婉娘的几个弟子也算是学了个七七八八,应付你们这些老饕,足够了。” “那可太好了,你是不知道,我都惦记多久了。”赵珙搓着手激动地说道:“公子面上不提,心里也挂念着呢。尽管开,有陈家在,保管酒楼的生意红火,还无人敢去招惹麻烦。” “正因为有你们陈家在,所以第一家酒楼才定在了祁州府,第二家放到了禹州府,到时候还得请陈公子写信帮忙照拂一下。” “问题不大。”赵珙道:“现在世子爷的地位稳固,有他在禹州府照拂,定然顺遂。” 真要把酒楼开在祁州府,平日里他也能去吃一顿了。 王鸿来了一趟,狂吃了三顿饭,次日上午离开的。 临走时,还嬉皮笑脸的找到婉娘,顺走了一些油条和糖糕。 说是回去给爹娘尝尝。 婉娘能说什么,到底是秦家铺子的掌柜,给他装了好些带走。 赵珙也被塞了十几根腊肠,回去可以找兄弟们做个下酒菜。 这次离开比以往都要热闹,马上就要过年了,秦鹿安排胡言准备了好些自家的东西带给陈家。 夜里,胡言和梁燊在屋里浅酌。 “明年去禹州府吗?” 梁燊倒是没什么意见,“看着安排吧,去哪里都行。” “夫人的意思是,安排个巡察的管事,其他的东西多是和陈家合作,酒楼这方面,还需得自家人看顾着。如今天下不太平,开酒楼也得慎之又慎,先是祁州府和禹州府,两地都有相熟的人帮忙照看,却也需要自家人守着才行。祁州府那边有陈家帮忙照看,你如果有意,可以先去禹州坐镇,日后店面肯定会越来越多,须得有人不定期的巡察,免得他们在其中欺上瞒下。” 梁燊夹了一筷子腊肉送到嘴里,齿颊生香,“我挺适合这个的,交给我就行。说什么太平不太平的,这天下什么时候太平过。就说祁州府,街上经常能看到一些官宦子弟惹是生非,都习惯了。咱们的店,也就是托了陈家的照拂,再加上陈家和知府家是姻亲,才没有人去闹腾。禹州府那边,每月难道不需要给官府孝敬?” “夫人说了,暂且先吃些亏。天下商铺,每年四成的利润要被官府盘剥,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了。那边每年拿出两成给官府,有宁郡王的世子在,想来不会有问题。” “希望如此吧。”梁燊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决定了,明年上半年且留在家中,跟着夫人学些拳脚。” 提及此事,梁燊道:“你学的如何了?” “应该算是高手,却比不得公子。”胡言叹息道:“公子天赋超绝,已经修炼出了内力,夫人的意思是至多三年,公子便能练出一身好轻功。” “其他的先不提,就这轻功,我是垂涎的很,简直是逃命的最佳手段。”梁燊道。 “想学夫人肯定会教你,只是练武须得看天赋,我隐约有了那种感觉,想要学有所成,起码得十年。” 梁燊笑道:“你天赋比我好,我这边看来至少也得二十年。” “二十年有点夸大其词了,十年差不多。” 胡言道:“夫人从不藏私,想学我可以简单的教你,日后你可以在巡视途中自己慢慢修炼,不拘任何地方。” “如此便有劳胡管家了。” ** 肃州府是不下雪的,或者是除非进入小冰河时期,否则很多在此地土生土长的老百姓,从生到死都看不到雪花长什么样子。 秦鹿喜欢四季分明的季节,春的和煦,夏的热烈,秋的婉约,冬的素美。 将来真的走到那一步,她还是想把帝都建在北方的位置。 曾经她在网上看到过阿房宫的复原图。具体真假无从考据,关键是大气壮美,好看到让人心生向往。 她现在就是存钱存钱不断的存钱,日后供应儿子起事,还要为儿子建造宫殿。 好吧,宫殿是为了自己。 劳民伤财,她要将这四个字,压缩到最低。 召集天下工匠,钱财和伙食肯定得供应上。 冬雨滴答滴答下个不停,距离过年只剩下两日了,却下起了雨。 冬天的雨,森寒刺骨,寒意近乎无孔不入。 好在秦家给下人们都打的火炕,白天上工的时候可能会很冷,至少晚上能睡个热乎觉。 秦鹿运转体内的内力,丝毫不觉得冷,韩镜正是活力十足的少年人,屋子里还燃着碳炉,自然也没问题。 今年的银两比往常都要多,陈家把瓷器玻璃以及纸张的银钱也都送来了。 从明年开始,陈家会从秦家进货,提前结账,之后在带到铺子里贩卖。 而肥皂产业,秦鹿收了陈家二十万两银子,自明年开始就退出来了。 胡言觉得可惜,不过在看到其他产业的营收时,纠结一番不再惦记着。 既然日后的合作渐深,总得给陈家一些好处,总不能白白的让人照拂吧。 在大盛,钱财不是万能的,权势才是。 有了钱财不一定能得到权势,可有了权势就一定能捞到钱。 陈家能和秦家合作到现在,也是陈家品行可佳。 换个人试试看,指不定将秦家一锅端了。 胡言知道,民间的起义其实很多,可惜没有人带领,在世家眼里无非是小打小闹。 大盛朝从藩属国独立出来后,除了前边的两位帝王雄才大略,后边的一个不如一个。 这些世家从前朝一直延续至今,在前朝算不得什么,之后跟随谢氏先祖推翻前朝立了大功,这才彻底崛起。 自此蚕食掣肘皇族近两百年,至今成了尾大不掉之势,就连皇族都奈何不得。 当真是成也世家,败也世家。 “胡管家。” 听到外边,韩镜喊他,胡言搁下笔走出去。 仰头看着站在二楼的韩镜,“公子,有事吗?” “来一下。”韩镜冲他招招手。 来到二楼,看到沈颂正在写红纸上写字,“这是作甚?” “娘说这叫春贴。”韩镜笑道:“你也些一副。” 胡言哑然,“这怎能叫春贴呢?宜春二字足矣,为何会这么多的字?” “娘的意思,写下一些祈愿之意,贴于门上。”他指了指桌上的纸,上面有很多对联,都是秦鹿闲来无事写下来的。 在大盛,春联名春贴或者是桃符,春贴只写“宜春”二字,桃符则写“神荼”和“郁垒”两位门神。 桃符多为桃木制成,长六寸宽三寸。 而春贴的“宜春”二字,是因为古代的春节都是在立春这一日。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楼。”胡言看着沈颂写的春联,笑道:“寓意倒是极好。” “还有很多呢。”韩镜道:“你也跟着写一些,家里房门比较多,外门贴对联,内门贴福字。” 胡言的字也是极好的,这其中尤以韩镜为最。 再过些年,沈颂的字将至大成,可谓一字千金。 随着立春的脚步踏来,春节如期而至。 从大清早,婉娘便带着众弟子在厨房忙碌着。 过年了,秦鹿给家里的下人们放了三日的假,作坊那边停工三日,让他们好好地热闹热闹。 “老袁,别闹了,婉姑娘让你们去取饭菜呢。”一中年婆子站在外边喊了一嗓子。 在屋里哟呵着的男人们忙穿鞋下炕,呼啦啦的往主院去了。 他们取饭菜不需要进到院中,厨房后边有一扇很大的窗户,站在外边就能把饭菜端走,还省的多走路。 老袁带着屋里的五六个汉子过来,闻着厨房里那香喷喷的味道,高声道:“婉姑娘,咱们中午吃啥?” 婉娘正捂着口鼻做菜,旁边樊林凑到窗边,笑道:“鸡鸭鱼肉都有,中午十二道菜,酒水管够,自己差人去窖里取,别浪费就行。” “哎哟那可太好了,这一整年我都没咋喝酒,今儿中午可得过过瘾。”老袁高兴极了,招呼同屋的人把自己的饭菜端走,各个分量十足。 其他屋里的人也都结伴而来,小孩子们自然是不能喝酒的,他们喝糖水。 除夕中午的饭,六道荤菜,三道素菜,两道凉菜还有一个大海碗的菌菇汤。 他们都是干体力活的,荤菜量大,米面随便吃。 “哎哟,这鱼也太大了。”瞧着大碗里的鱼,总共有两条,那味道别提多香了。 “我这从出生就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更别说这白花花的大米饭和煊软的饼了。” 所谓的饼就是馒头,蓬松煊软,一口咬下去香甜可口,满嘴的麦香味。 下人们居住的联排房里,每间屋子都是香气扑鼻,笑声不断。 有些着急的,早已开始推杯交盏。 就连女人们的屋里,也去酒窖里搬来一坛酒,小酌起来。 喝醉了也没事儿,大不了躺上一下午。 这么暖和的火炕,那得多舒服。 “这日子过得,以前还觉得被休了,天也跟着塌了,现在想想,多大点事儿。” “咋着?” “嫁进门好些年怀不上,说我是个不下蛋的老母鸡,唉……” “真是你身子不好?别是你那前夫不中用吧?” “这可说不好,我觉得自己没啥问题。” 婆子们嘻嘻哈哈的,喝了几口酒,借着眩晕的后劲,拉东扯西,话题跳跃的非常快。 高奋端着碗,挨个房间看着这群孩子们,省的为了两口吃的闹腾起来。 “吃完饭收拾一下碗筷,下午没事儿各自去玩吧,别往山上去,知道吗?” 孩子们答应的很痛快。 这种事不需要高奋叮嘱,让他们去,他们也得敢呐。 山里那大虫他们可是瞧见了,自己这小身板还不够那大虫咬一口的。 高奋等孩子们吃的差不多了,才撒腿跑去厨房找吃的,厨房里的人可都等着他呢。 刚进门,芳兰塞给他一个碗,碗里放着一根鸡腿。 “给你留的,吃吧。” “谢谢芳兰姐。”高奋一口咬下去,幸福的都想哭。 正房。 秦鹿吃了一会儿放下了碗筷。 “夫人,是饭菜不合胃口吗?”婉娘问道。 “不是。”秦鹿摇头,“喝了点酒,吃不下太多的饭,你们慢慢喝,我上去睡会儿。” 众人见她上楼,低头看着秦鹿刚才坐的位置,脚边放着两个酒坛子。 酒坛子不算大,但是这酒太烈,再能喝的汉子,一小坛足以灌倒了。 “嘶……哈,哈,哈……” 婉娘倒了一点,轻抿一口,顿时辣的一张艳丽的面容皱在一起,别提多滑稽了。 素娘在旁边笑的停不下来,“你这是做什么?” “素娘姐姐,夫人喝了两坛。”她指着地上的酒坛子,“这酒又辣又冲,夫人的酒量未免也太好了吧。” “酒量的大小,和人体内的一种消化酶有关,这种消化酶被称之为乙醛脱氢酶。”胡言给她解释道,“偶尔夫人讲课的时候,你们真应该听听。” 婉娘将余下的酒倒入素娘杯中,“我还是算了,希望来年夫人能再教我几道菜。” 素娘的酒量很不错,在春风楼里那么些年,陪着客人的时候可没少喝酒。 “上元节,夫人交代我多做些小食,到时候就放在外边,还要准备办个灯会,到时候咱们在外边热闹热闹。”婉娘道。 “县里应该也有吧?”素娘小脸红扑扑的,“夫人这是体恤下人,知道他们都没办法去县里。正好,咱们家离着县里也有些距离,家里地方宽敞,置办成灯会,想来会很好看。” 等喝完杯中的酒,她又倒了半杯。 桑九道:“喝的不少了,少喝点,省的晚上起不来。” “不碍事,我做了解酒丸呢,吃下一颗很快就好。”素娘说罢,哎呀一声,“待会儿你带这解酒丸给旁边那些人送去,省的酒醒后头疼。” “行。” 午饭后,隔壁的联排房逐渐安静下来,吃饱喝足后忍不住犯困,稀稀拉拉的相继睡下了。 婉娘也跟着小睡了一个时辰,神清气爽的进了厨房,招呼弟子们开始包饺子。 这顿饺子是留着半夜吃的,守岁时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晚饭大多吃些点心干果,再喝着糖水。 家里的下人们对于茶水没几个待见的,苦涩的味道并不喜欢,反而是红糖水,喝起来甜滋滋的,好像明年的日子也跟着甜蜜起来。 ** 祁州府,陈家。 “爹,宫里的情况,您是怎么看的?”陈景卓为身边的父亲。 陈世良捋着胡须,“宫里那位被吊着一口气,应该是世家的意思。” “这是为何?”陈景卓皱眉,“他们不是一直盼着那人死吗?” “那也不应该是大过年的,多晦气。”陈世良悠闲道:“按照陛下对宸贵妃的宠爱程度,宸贵妃一旦离世,必定会要求举国哀悼,禁酒禁乐。即便世家没把陛下放在眼里,明面上也不会忤逆于他。如今正值春节,他们怎会让一个女人来破坏现下的好气氛。” 陈景卓点点头,“举国哀悼,呵,好大的脸面,元后都没这待遇。” “明年宫里的夺嫡之争恐怕会愈演愈烈,让京都的人都谨慎起来,别招惹上麻烦。”陈世良叮嘱一句。 “是,儿子明白了。”陈景卓压低声音道:“父亲觉得会是谁坐上那个位置?” “太子……差不多废了。倒是三皇子和五皇子现在的呼声很高,不意外的话,应该是三皇子。” “为何?五皇子的外戚如今风头日盛,且五皇子掌控京都城卫,手掌兵权,整个京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按理说五皇子才是最具优势的。” “五皇子有勇少谋,且宰相这些年隐隐想压下其余世家独占鳌头,余下的世家怎会让他如愿。再者说,三皇子妃和太子妃有血脉牵连,三皇子上位尚能留太子一命。若真的是五皇子登基,太子和三皇子必死无疑。” “不过……”陈世良沉默许久,“这次夺嫡之争,恐怕比以往都要惨烈。” 陈景卓面色更显严肃,“三妹还在宫里呢。” “我们鞭长莫及,在京中势力不济,只能看你三妹自己的造化了。”陈世良叹息一声,“她自进宫后,从未承宠,且不管谁上位,皇后娘娘的地位都不会动摇。你三妹这两年与皇后交情不错,就算出不了宫,在宫中也不会受苦,且放心吧。” 陈景卓蹙眉,“三皇子生母健在,一旦登基,必定和皇后分庭抗礼。五皇子生母早亡,若他上位,只尊皇后一人。父亲,怎就没有两全其美之法呢。” “且静观其变吧,说不定太子能成功登顶呢。”陈世良这话说的自己都不信。 大盛朝历经十几代皇权更迭,除了大盛太祖皇帝是以嫡出太子之身继承帝位,之后但凡是太子,都没有善终的。 父子俩聊了很久,直到前边有人喊他们用膳。 “秦家送来的?”看到桌上摆着腊肠,陈世良笑呵呵的夹了一筷子,咸香味美,“真不知是如何做的。” 陈夫人也很喜欢这一口,里面还带着淡淡的酒味。 “秦夫人当真是心巧,能做出这等美味。今年赵珙带回来很多,此物也耐储存,可以吃到元宵过后。” “今儿除夕,中午可以多喝点。”陈世良和儿子碰了碰酒杯。 陈景卓道:“明年秦家要来祁州府开酒楼,日后父亲母亲想吃的话,自可前往。” “大哥,在什么位置?经常听赵珙说秦家的膳食当为天下一绝,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了。”陈二公子忙问道。 “我将原先的古玩铺子空出来了,留给秦夫人开酒楼,咱们家照旧占了两成的营收。” 与秦家合作的多了,陈家众人对秦夫人多多少少的了解些许。 这对两家来说,是合作共赢的结局,大事小情上从没生出半点矛盾。 如今香皂的产业完全攥在了自己手中,店铺开遍了大盛州县,每年都是一笔巨大的利润。 今年更是有瓷器玻璃和纸张,虽然只取其中两成利润,销量却极高,且宫里也采购了许多,盈利更加可观。 陈家目前的产业,说富可敌国难免夸张,却也是财富汇聚之地。 ** 京都,大盛皇宫。 宸宫。 大盛皇帝谢冕坐在寝宫床榻边,握着榻上女子的手,面容枯槁,身形憔悴。 “爱妃……”他声音哽咽的低喃,“你可莫要独留朕一人。” 宠冠后宫多年的宸贵妃此时躺在奢华宽敞的床榻上,瘦的近乎失了皮相,进气还没有出气多。 她感觉全身疼痛,真的很想就此死掉,可身体尚有一丝生机运转,想死都死不了。 这种痛苦,折磨得她只能默默垂泪。 凤仪宫内,陈芳华静静的站在皇后身旁,低声与她聊着天,手里还帮忙挑拣着香料。 “日后可想出宫?”皇后垂眸问道。 陈芳华勾唇,“臣妾若出宫了,皇后娘娘岂不是少了个说话的人。只要皇后娘娘不嫌弃臣妾粘人,臣妾便不出宫。” 皇后娘娘比她大了许多,她的公主都比陈芳华要大上几岁。 听她这般说,心内熨帖,“你还小,总不能下半辈子蹉跎在这深宫里,正值花一样的年纪,未免可惜了。” “臣妾留在您的身边,至少不缺吃穿,身边还有人伺候着。若您真的赶臣妾出宫,日后说不得会寻个人家嫁出去,臣妾可不敢保证,未来的婆婆会比皇后娘娘还要好。不走,就留在您身边了。” 皇后被她逗笑了,“你这丫头,胡沁什么呢。” 说的也是。 自从宸贵妃入宫,她这个皇后近乎失势。 若非宸贵妃不善打理宫务,说不得连皇后最后的颜面都要丢了。 她对皇帝早已没了感情,自然不屑于和宸贵妃争宠。 最初宫里的其他后妃都想着和宸贵妃硬碰硬,最终只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那就是皇帝的逆鳞,谁碰谁死。 这么多年,每一个新人入宫,都想得到陛下的独宠,却都没有得逞。 也有新入宫的小丫头想透过自己,进而引起陛下的注意,可一旦得知她这条路走不通,便会转身离去。 唯独陈芳华,从进宫后就经常来凤仪宫走动,从不提陛下,更没有争宠的念头。 如此两三年过去了,皇后娘娘也习惯了她的存在,在宫里也愿意真心护着她。 她的心在这腐朽的后宫里,早已变得枯萎苍老,陈芳华的出现,却好似一剂强心剂,让她那颗沉寂的心,也鲜活起来。 “真的不想走?”皇后笑问道。 陈芳华摇头,“您可莫将臣妾轰走。” “好,既然不走,那便留在宫里陪着我。”皇后也不再勉强试探于她。 做好一个香囊,给陈芳华挂在腰间,“那位离开后,你暂且来我宫中住上几日。” 陈芳华刚想点头,突然愣住,猛地抬头看向皇后,“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不会吧?大盛朝可从无此先例。 被说贵妃了,就连皇后都没有那般高的规制。 皇后娘娘微微点头,“你还小,不应该落得那样的下场。” 陈芳华微微红了眼窝,“多谢皇后娘娘。” “是我要谢你,陪着我这几年,我都感觉因你而年轻许多。” “您可一点都看不出老来。”陈芳华说的是实话。 皇帝已经有了白发,背影都佝偻起来。 可皇后娘娘依旧满头青丝,眼角倒是有些细纹,却显得端庄典雅。 和陛下年纪差不了几岁,犹如两代人。 “小嘴就是甜。”皇后忍俊不禁。 陪着皇后用过晚膳,陈芳华回到自己的寝宫。 她的位份不高,不足以居住一宫主位。 不过因为皇后娘娘照拂,她所居住的素蟾宫没有主位娘娘,只有她带着六个宫女和两个内监居于偏殿。 贴身伺候的是她从家中带来的两个。 皇后娘娘掌管后宫,不管是受宠的还是不受宠的,份利从不短缺。 没有主位娘娘压着,日子过得倒也舒坦。 一夜好眠,次日用过早膳,再次去了凤仪宫。 一直到年初七,凤仪宫女官疾步来到素蟾宫,面见陈芳华,“娘娘,皇后娘娘请您带着宫内众人去凤仪宫小住。” 陈芳华眸色闪过一抹惊诧,和她对视一眼,对方微微点头示意。 她收敛心神,招呼身边的兰儿,让她通知宫里的其他人,一起去往凤仪宫。 路上,陈芳华低声对落后两步的凤仪女官道:“姑姑,可是前边那位……” “一刻钟前,去了。”女官声音很低,“皇后娘娘听到消息后,便让我来请娘娘您去小住几日,这几日切莫外出,宫里恐怕是要乱上一些日子了。” “有劳姑姑。”陈芳华不再多问,脚步却加快了三分。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陛下居然为了一位宸贵妃,要让后妃陪葬。 不知这次得死多少人。 后宫里有子嗣的,且还活着的后妃不多,林林总总不超过十指之数。 众多皇子的母妃好些都早逝,听闻这其中有陛下的意思,也有宸贵妃的手段。 余下无子无宠的,总计超过七十人。 这些女子可都是身家背景不俗的,其中还有世家女,陛下这是要触犯众怒啊。 眼看前方便是凤仪宫,陈芳华带着人赶忙入内。 前后脚的功夫,众多的禁军涌入后宫,将那些无所出的后妃相继带走。 一时间,整个后宫哭声震天,哀嚎不断。 第113章 折寿 陈芳华寻到皇后,“皇后娘娘……” 皇后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沉声道:“跟我去永寿宫。” 永寿宫是当今太后的居所,而太皇太后则居于福庆宫,虽然已耄耋之年,满头银发犹如一位老寿星,早已不管宫中之事,甚至就连太后都很难见到她。 即便是在陛下的万寿节或者是除夕宫宴,也都好些年没露面了。 陈芳华见皇后娘娘的举动,心顿时沉到了最深处。 走出凤仪宫,皇后娘娘拉着陈芳华上了凤銮,轿撵一路往永寿宫去了。 途径两处宫殿,里边都是女人的哭喊求饶,听的陈芳华身上汗毛倒竖,恨不得捂住耳朵。 皇后大概是察觉出了她的心悸,摸着她的头,轻声笑道:“别怕,太后会护住咱们的。” 让后宫里的女子,为一出身寻常的宸贵妃殉葬,陛下也真敢想。 虽说大盛朝一直都是殉葬制度,可在这皇宫里,能用后妃殉葬的,只有历代帝王。 宫里的女子为何发了疯的想得到陛下的宠爱,除了生下个儿子有机会问鼎天下,最重要的一点,帝王驾崩后,无子的后妃都需要殉葬。 皇后除外。 她乃大盛皇后,后宫之主,天子发妻,断没有殉葬的道理。 莫说皇帝不敢,真要这般做了,谢家的江山恐怕都要易主。 理由很充分,有违人伦,天理不容。 凤銮停在永寿宫,皇后带着陈芳华入内。 “见过母后。” 陈芳华在皇后身后跪下,“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看着她们俩,含笑让她们起身上前,拉着皇后坐在身边。 “知道你要过来,还没用早膳吧?正好我也没用呢,咱们一块儿,这丫头也过来吧。” 陈芳华笑着福身:“多谢太后娘娘。” “哎,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在这宫里,太后娘娘过得也是寂寞了些,好在皇后经常往永寿宫跑,也经常会带着陈芳华过来。 其他的后妃一门心思的想得到陛下的宠爱,诞下皇嗣,可没那心思来陪着她。 三人谁也没提及前朝和宸贵妃的事情,围坐在餐桌前,边吃边聊,和其他宫里比起来,外边腥风血雨,这里则欢快悠闲。 与此同时,皇帝颁布圣旨,因宸贵妃薨逝,勒令天下守孝三年。 此道诏令一出,莫说是世家,就连寻常百姓都觉得离谱。 那只是区区一个贵妃,凭什么让他们守孝三年。 先帝驾崩后,天下也不过是茹素三个月。 文武百官以及世家那边对此纷纷报以谴责,朝中宰执以及六部官员纷纷上奏,言及种种有违祖制,坚决不能放纵。 永寿宫这边也听到了拿到圣旨。 陈芳华心里有很多的话要问,反倒是太后和皇后一副不在意的态度。 大概是看出了陈芳华的心思,太后笑道:“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 陈芳华规矩的坐在下边,没敢问。 皇后附和着点头,“母后觉得,他们会怎么选?” “三年。”太后擦拭着眼前的黑色棋子,“那些人熬不住的。” “这般看来,宫里可就能清净许多了。”皇后轻抿一口茶,“以前着实热闹了些。” “先帝再世时,宫里的后妃也不过三四十人,你的确比我那时候累多了。” 太后将黑子丢到罐子里,继续说道:“百年之后,你可有怨?” 皇后捏着杯盖,轻轻捋开碧绿的茶叶,笑道:“母后别担心我了,我不在意的。” 太后轻拍皇后的手背,不再说什么。 陈芳华却多多少少听明白了。 皇帝心里明白,朝臣是绝不会答应他让后妃为宸贵妃殉葬的。 所以,他又颁布了一道旨意,让天下为宸贵妃茹素三年。 对很多老百姓来说,吃素三年问题不大,毕竟想吃肉也没那个条件。 可让世家朝臣吃素三年,等于是要了他们的命。 皇帝提出了两个条件,只看在那些世家和朝臣的心里,是吃肉重要,还是女儿重要了。 “你觉得呢?”太后的声音,将陈芳华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抬起头,见太后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忙站起身来。 “妾觉得您二位的想法是正确的。”她恭敬回答。 女儿不重要吗? 在世家高门,女儿岂能不重要,毕竟可以成为联姻的工具,自小都是精细教养的。 可宫里的女儿似乎不重要了。 皇帝迟暮,本就没几年可活,宸贵妃一死,皇帝也算是去了半条命。 那些后妃之前怀不上皇嗣,以后更不可能了。 没有皇嗣的女儿,新帝继位后只能在宫中做个太妃,除非太后怜悯,可放她们出宫。 然大盛朝被放出宫的太妃,多是被家族打发到庄子上自生自灭。 难道要留在家中伺候着? 本来日子过得舒坦,突然多出来一个太妃捧着敬着,谁心里能高兴了。 陛下一死,这些女儿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废子了,没了用处。 两个选择,孰轻孰重,似乎一目了然。 陈芳华不在意日后能否寻到幸福,她进宫的目的就是为家族撑腰。 只要她在宫里活得好好的,陈家就不会被人欺辱,这便足够了。 她自来清楚要的是什么。 皇后唇角挂着笑,对太后道:“也是我没有儿子,不然定要让这丫头做我的儿媳妇不可。” 太后只是笑,没有说什么。 “只有聪明人,才能在这深宫里活得长久。这丫头性子通透,可惜了。” 陈芳华却不这么看,“不可惜,若不进宫,如何能遇到皇后娘娘。” “母后您听,说话就是熨帖。” 太后道:“你有福气,走到这一步,身边还有这丫头陪着,母后当年倒是想和你皇祖母凑在一起过日子呢,可惜你皇祖母只喜欢吃斋念佛,别提多嫌弃我了。” “皇祖母那性子,真的要成菩萨了。日后我带着这丫头和您住在一起,天天陪着您说话。” “行啊。”太后来了精神,“我等着。” 前朝君臣争论了数日,最终茹素三年改为三个月,而后妃落得个殉葬的下场。 这期间,倒是有禁军寻找陈芳华,最终寻到了永寿宫,被太后娘娘简单两句打发了。 若只有皇后,定然是护不住陈芳华的,可面对着天子生母,当朝太后,禁军只能离开,陛下都不敢强硬。 那些结局已定的后妃,此时只剩下悔恨。 ** 秦鹿这边得知宫里死了一个后妃,却要求全天下茹素三个月的时候,不免有些生气。 为了健康,她可以要求自己吃素。 但是,决不能是别人强制性的让她当兔子。 被全天下百姓供养着,死了个女人还得要求全天下吃素,天底下就没这样的道理。 也是在这个时候,秦鹿才知道,大盛居然有人殉,简直恶毒至极。 “儿子,人殉是极其恶毒的制度,日后你可千万不许效仿,否则就算是你死了,老娘也得把你的坟墓给炸了。” 韩镜:“……” 没错,这才是亲娘。 世家贵族死后,都会着人殉葬,为的就是死后去了地下也有人伺候。 曾经韩镜也规划过自己死后的事宜,人殉就在其列。 自大康开始,就有殉葬制度,这是独属于权贵的特例,至今都近千年了。 如今被母亲这般说,他没有反驳,只保持沉默。 “儿子,切记,众生平等。”这是秦鹿始终坚持的硬性观点。 “自古但凡一个王朝的坍塌,其根本原因是与百姓背道而驰。就如同你娘我,看不惯这个吃人的世道,所以才想着推翻这座腐朽的江山。有一个我,将来必然会有千千万万个我,天下不是君王的,而是属于所有百姓的。” 韩镜敛眉,轻声道:“娘的意思是,日后民间可能还会有人造反?” 秦鹿沉默了许久,才笑骂道:“少给老娘玩心眼儿,滚一边去。” 韩镜无非就是开个玩笑,毕竟母亲的表情太严肃,他不适应。 在他心里,母亲应该是个整日悠闲自在,笑容不羁的人,能和他嬉笑怒骂,天南海北闲聊的人,太严肃不适合他的老母亲。 脚步轻快的离开,关门的时候,探着小脑袋,道:“娘的话儿子都记着呢,为了儿子日后不走错路,娘可得长长久久的活着。” “呵,老娘肯定死在你后头。”秦鹿翻了个白眼。 韩镜嘿嘿一笑,“如此再好不过了。” 在二楼休息区,探头看向窗外,正巧婉娘从厨房出来。 “婉娘,中午做个豆腐丸子。” 婉娘抬头瞧见小公子,扬声应了下来。 她算是发现了,夫人和小公子都喜欢炸丸子。 不仅仅是这两位,家里的其他人也特别好这口。 所以地里采摘了新鲜的蔬菜之后,她总会做上满满的一大盆炸丸子,主院里的人少,吃不了多少,反倒是那些孩子们总能吃的满嘴冒油。 “皇帝最喜欢的妃子没了,要求天下茹素三个月,这段时间尽量做些素菜。” “……”婉娘心里想骂娘,“知道了公子。” 可是能怎么办,宫里都发话了,天底下有几个敢反抗的。 秦家的伙食好,即便是素菜也能做出花来。 说到底,素菜终究是素菜,不能代替肉类。 工坊那边,是最劳累的地方,所以这三个月,她得多做些菜了,省的那边吃不饱,耽误干活。 回到厨房,招呼那些弟子道:“都忙起来,中午炸豆腐丸子吃,樊林先别急着去祁州,宫里那边要求茹素三个月,入了夏再去吧。” 樊林点头,问道:“师父,宫里有人去了?” “是啊,陛下最喜欢的贵妃去了,大盛朝所有人得茹素三个月。” 厨房里的这些弟子心里都觉得奇葩,这又不是国丧。 皇帝驾崩,须得天下缟素。 文武百官极其家眷须得素服二十七日,军中还需要十三日。 天下百姓三个月内不得穿戴华服环佩,也不允许婚嫁,宴舞更是禁止。 单纯的皇帝死了,他们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可一个宠妃,就得让天下人为其守孝,难怪死的那么早,福寿生生的折腾没了。 皇后都没这待遇。 心里怎么想的没关系,谁也不会傻到在嘴边念叨。 如果没有这一出,或许大部分人会觉得红颜薄命,现在皇帝做的这些事,只会让人觉得活该。 厨房的弟子们忙活着炸丸子,婉娘则单独煎了一盘炸豆腐,上面淋上调制的酱汁,口感特别好。 炸豆腐没怎么用油,所以不会给人油腻的感觉,豆腐两面在锅里炸制的金黄,配上料汁,咬一口,豆香十足,与酱汁的味道特别的搭。 家里还做的腐乳,婉娘最喜欢白粥配腐乳了,能喝两碗粥。 书房里,韩镜和沈颂闲聊。 “皇帝为了那位宠妃,几乎得罪死了世家,他在位的时间不久了。”沈颂了解到的消息不多,主要家里没有得力可用的人,消息闭塞。 日后真的要起事,消息的掌控是重中之重。 趁着公子现在年纪还小,这边倒是得多培养些善于搜集消息的人才行。 如果秦家的酒楼能彻底铺开,消息的渠道就算是有了门路。 这点韩镜是知道的,别说在位了,连命都不剩下多少。 “他对那位宠妃是真的喜爱,如今人死了,皇帝也被带走了半条命,能不能活到明年还不一定呢。”韩镜把玩着手里的鱼形玉佩,这还是从遮龙寨里搜刮来的。 这枚玉佩是所有玉饰里边材质最好的,胡言登记造册时,看到后给他送了过来,冬暖夏凉。 “做皇帝,最忌动情,须得平衡好后宫。”沈颂道。 韩镜抬了抬眼皮,笑道:“我娘不允许我三妻四妾。” 沈颂:“……” “日后先生有了女儿,可不要送进宫里。” 沈颂:“……” 这个话题,不太好接。 “按照我娘的意思,世家百官把女儿送进宫,图的是未来能够一飞冲天,说不得将来能成为国公。而皇帝广纳后宫,也是为了平衡前朝。” “确是如此。”沈颂点头。 “娘说,这种情况的根结在于天下读书人太少,但凡有才之士遍地,帝王不必为了平衡前朝委屈了心爱之人,前朝百官也不敢拿天下威胁帝王。你不高兴,自可离去,总有人能代替你的位置。这个朝堂离了你,照样转。” 沈颂倒是觉得这个想法似乎很正确。 “所以先生,世家不能存在,尤其是如大盛朝的这几个世家,必须得处理掉,否则咱们将来早晚也会走到这一步,尾大不掉,终成大患。” 韩镜撑着脸颊,笑眯眯的样子格外讨喜。 “看来公子心中早有计较。” “不是我。”韩镜摆手,“我的想法太过刻板局限,反倒是我娘的想法颇为新奇。我知先生于官场不甚热衷,若是有可能,天下儿童的开蒙,希望交到先生手里。到时候咱们在天下各州县建立学堂,让所有的孩子,不论富贵贫困都能有书读。” “如此甚好。”沈颂忍不住拍手称赞。 虽说短时间内看不到那般盛世,只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心潮澎湃。 为什么平民难出高才,只因天下书籍,尽被世家垄断,寻常人想要看本书,几乎寻不到。 而如今想要读书,束脩极高,先生还得看学生的天赋。 没有天赋,有银钱也好,若两者皆无,基本就断了识字的希望。 他自认学识广博,状元可能会有障碍,举人却是轻而易举的。 可惜,他没有背景,想跨入举人之列,难如登天。 只因中举后就可以做官,虽说只是地方小官,却也能一步步的改换门楣。 他都如此艰难,更别说其他贫寒学子了。 第114章 舔狗 再次见到宁凤章,是在初夏季节。 少年个子长了,相貌也微微长开,颇有些气势。 三个月的素食结束,他过来的时候碰巧家里宰杀了好几头肥猪,进门就是令人垂涎的肉香味。 “你是在祁州府闻到了味道,飞过来的?”韩镜打趣道。 宁凤章去厨房里端来一盘烤五花,里面的油脂几乎都被烤出来了,咬一口别提多脆嫩了。 “呼……”吐出一口热气,道:“凑巧。我父亲年初的时候没了,如今我成了郡王。” 韩镜有些意外,“不应该啊。” “都是命,哪来的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宁凤章呷了口茶,道:“他不是有个外室嘛,知晓前面那位没了,就一直想进府。不过老太太还躺着呢,去请示了好几次,都没答应。” “外边那个和他闹了点脾气,过完年他跑去哄人,结果发现那外室正在偷人,两边碰了面,着急害怕的,下手也没个轻重,就这么没了。” “那外室和奸夫被处决了,既然人都死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老太太知道唯一的儿子没了,当天晚上也跟着去了,我一直折腾到现在。” “禹州府那边不能去了,和先生也道了别,顺路来看看你们。” 古代的守孝并非是那么的严苛,只要在这三年内不行嫁娶,不操办庆典,其他的与以往照旧。 当然,这三年家里是不允许披红挂彩的。 “偌大的郡王府空下来了,我留在府里也没意思,便想着来你这边待一段时间。” 韩镜看着眼前十二三岁的少年,不由道:“你这命也够苦的。” 这般年纪就扛起了郡王府的责任,属实不易。 “没办法,不过在府里,至少没人敢给我脸色看了。”宁凤章之前在舅舅的帮助下,遣散了府中不少的下人。 如今府里只剩下他这么一个主子,自然也用不到那么多人,都发卖出去,也能回笼一笔钱。 和韩镜这么聊着,也就在秦家住了下来。 与此同时,祁州府那边的酒楼也已经开业了。 托了宸贵妃的福,原本想着正月里开业的,后来要给那女人守丧,就利用这三个月重新进行了装修。 秦鹿两辈子加起来,也只给家里那两位守了个头七,至少那对夫妻给了她生命。 来到古代,却让她为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女人守丧三个月,这口恶气她记下了。 日后一笔笔的找回来。 ** 临仙楼,是秦家酒楼的名字。 这个名字是韩镜取的。 秦鹿觉得这名字有点“舔狗”。 祁州府这边开业第一日,梁燊暂且担任酒楼的掌柜,樊林带着四个师弟,是店里的大厨。 “赵兄来的可够早的。”梁燊见到赵珙,哭笑不得,“店里的位置挺多,你可以多睡会儿。” “日头都晒到屁股了,哪里还能睡得下。”赵珙陪着陈家三位公子进入店内,里边多是祁州府的富商官宦,“大公子,这大概是秦夫人的手笔了。” 店里的装修颇为雅致,可风格却有点新奇。 酒楼的设计师是秦鹿,装修风格趋向于后现代古典风格,桌子都是玻璃制造的,平时打扫擦洗比木制的要容易些。 酒楼共有三层,一层是大堂,只占据了一半的位置,其他的空间则被一些装饰点缀,说不出的清新雅致。 二楼是隔间,三楼则是包厢。 包厢需要提前预定,一二层则是看缘分。 外边热闹着,还有小厮捧着竹篮撒糖,好些个孩子在人群中穿梭,盯着地面四处寻摸,看到糖块,那伸手的速度别提多快了。 酒楼里边早已坐满了人,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穿着斜领青衫,腰间系着白色围裙的小厮,端着菜单在餐桌前游走。 “这是我们店里的菜单,几位看看想吃什么。”一个小厮走到从陈景卓这边,地上了一本红色硬封的菜单。 菜单的封面写着“临仙楼”三个字,下边还画着一幅风景画。 陈景卓翻开菜单,揭过扉页,入目的是两道菜。 每道菜都有编码,如此小厮只需要记住编码,送到厨房就可以了。 “红烧肉。”陈景卓对这道菜可谓记忆尤深,可惜好几年没吃过了。 当初在秦夫人那边尝到后,再吃自家的菜,味同嚼蜡。 “小二,这白菜卷,里边卷的是什么?”陈家二公子凑过来看了眼,问道。 看着道菜画的很不错,瞧着也有胃口,就是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 “里面有豆腐,鸡肉和猪肉,还有菌菇。” “要了。”小二刚说完,陈二公子立马馋了。 临仙楼的菜很贵,字面意义上的,一顿饭最少也得花上半两银子。 像他们这一桌兄弟三人,坐下到离开,五两银子打不住。 只一号菜的那道红烧肉,就价值六钱,这可是贵的要命。 猪肉才多少钱呐,一斤猪肉也就二十几文,六钱可以买二三十斤猪肉了。 陈家有钱,这其中尤以陈家老三是个人尽皆知的老饕,看到好吃的,再贵他都会掏钱。 后厨,樊林带着师弟们开始忙碌起来。 随着第一道菜上桌,在场的食客们都骚动起来了。 “什么菜这般香?” “这剔透如翡翠般的菜,就是一号菜红烧肉?” “小二,我们也加一份红烧肉,六号桌。” “九号桌也加一份红烧肉。” 陈景卓他们的红烧肉端来,放下盘子的那一刻,那赤红晶莹的肉甚至还颤了颤,香味犹如勾魂的女妖,早把食客们的魂儿给勾走了。 陈三公子夹了一块子肉,就这个夹菜的动作,那红色的肉块都在筷子中间颤巍巍的抖动着,似乎在告诉他,吃吧吃吧快把我吃掉。 送入口中,还不能牙齿咬下,上下颚轻轻一碰,那肉就在口腔内花开了,居然是入口即化,且味道香甜松软,通过喉咙传到胃里,灵魂都跟着升天了。 就这第一道菜,就这第一口,差点把三公子给送走。 他自诩老饕,最大的爱好就是天南海北的去游历寻找美味,可吃了这么多年,加起来却都比不上这一口。 不仅仅是他,店里的其他时刻,此时也是一脸陶醉的表情。 此时哪里还有人在乎这菜有多贵,这么好吃,再贵也值得。 “三位要的水煮鱼,请慢用。”小二端来一个大海碗,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鱼片。 最上边是一簇红艳艳的东西,他们不认识,只觉得刺鼻,却又不断的吞咽口水。 “啧哈,这酒可真够烈的,有劲儿。” “这些菜式闻所未闻,到底是何人研制出来的,莫不是神仙?” “是不是神仙我不知道,吃了这个,再回家吃咱们的饭菜,恐怕难以下咽。” “……” 陈景卓唤来小二,道:“给我在三楼定下一个位置,今晚用的。” 小二点头应下,去柜台前和梁燊说了一声。 他准备晚上带着家里人过来用膳。 一种全新的膳食在祁州府出现,很快被人带到其他州府。 天下各州一些老饕,纷纷赶往祁州府准备亲尝一番。 而但凡是来店里用膳的客人们,都会得到一份小菜,腌萝卜。 他们不知道大厨是如何腌渍的,总之那味道好吃到炸。 取出了萝卜里面的辛辣和涩味,独留下了萝卜的脆爽,里边带着淡淡的酒香和清甜,即便是只搭配着小米粥,也是一绝。 梁燊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老头,接连三日,都来店里用早膳。 临仙楼的早膳种类不算多,可架不住味道好。 基本上都是各种小食搭配着小米粥,再配上一碟腌萝卜。 有时候是油条配小米粥,有时候是韭菜盒子配小米粥,或者是葱花小饼配小米粥。 不仅仅是早膳,这位老者一日三餐都在店里解决。 老者满脸皱纹,一头白发,走路却不紧不慢,脊背挺直,给人一种气定神闲之感。 第四天早上,老者带了一个小童过来,听两人的谈话,是祖孙。 “两碗鸡丝粥,一碟炸春卷,再来两笼鲜肉包。” 进门冲着店伙计点了菜,准备去常坐的位置,却发现那边有人了。 老者带着孙儿坐到临窗的位置,小二送来了一壶大麦茶。 小童起身帮老者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喝了一口。 “祖父,味道不好喝。”小童皱着小脸道。 老者呵呵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开胃助消化,还能刮油。” “……”小童沉默许久,“祖父,我不胖。” “嗯,只是肉多,不胖。”老者揉揉孙子的脑袋。 小二端来两位点的早膳,笑道:“这是您老的孙子?虎头虎脑的,瞧着就精神。” 老者笑道:“今儿休沐。” “原来如此,两位慢用。” 小孩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精致的早膳,尤其是炸的金黄酥脆的春卷,还有一个个白胖可爱的鲜肉包,眼睛瞪得特别大。 “祖父,这肉饼好小。” 老者给孙子夹了一枚鲜肉包,“吃吧,别烫着。” “嗯,谢谢祖父。” 小孩子咬了一口鲜肉包,因为太小,一口吃掉一半。 肉汁喷涌而出,烫的小家伙嗞哈嗞哈的换气,就是舍不得吐出来。 “都让你慢点了。”老者给孙子倒了杯水送过去,“小二,来一碗甜汁。” “好嘞。” 小二去后边打了一碗甜汁送来,甜汁是凉的,用果子榨制的,小孩子都特别喜欢喝。 小童捧起来,咕咚咚的喝完,声音清脆的表示还要再来一碗。 夜里,樊林找到梁燊。 “这几日咱们店里经常出现的那位老人,听赵珙说是辞官返乡的太子少师。” “这般吓人?”梁燊惊讶。 “祖籍是祁州府琪罗县的,致仕后,定居在了祁州府内。离着咱们店不远,就在这后边隔着两个胡同。” 梁燊点头,“就如寻常客人对待便好,你忙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樊林的确是累了,和他打过招呼,去后院睡觉了。 有很多远道而来的客人,都盼望着酒楼能开到他们那里,这样的事须得夫人做决定,下一站具体去哪里开,面前还没有决定下来呢。 之前定了禹州府,只是宁凤章如今成了河西郡王,作为异姓王,河西郡王府是没有任何权利干涉地方军政要务的,每年倒是能拿到一大笔银子,至少日子过的逍遥自在。 且没有皇帝召见,不得擅自进京,否则会被视为谋逆。 外出还得向地方报备,不允许藩王私下里见面。 宁凤章日后顾及不到禹州府,大概率是要换个地方开店了。 ** 让秦鹿每年拿出四成的净利润交给官府,她是不愿意的。 但是,为了能够笼络情报,牺牲小利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婉娘这边又多了二十几个弟子,是今年刚买回来的,多是些十来岁的小伙子。 趁着现在年纪小,学一门手艺,日后去了奴籍,可以自己寻地方开店。 古代的奴隶下场通常都很凄惨。 主子是绝对不会给他们养老的,且签了死契,日后子女代代为奴,生生世世都没有自由可言。 若是有子女还好,年纪大了还有个养老的。 如果没有,等身子不中用了,会被主子赶出去,只能生死有命了。 秦鹿的想法很简单,教给他们一门手艺,将来也能养家糊口。 她不可能把这群人永远留在身边,她也不可能负担起他们的一生以及未来。 如今情况特殊,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他们有独立的本事。 “第二家店开在京城吧。”秦鹿指了指地图上的京都。 “可是夫人,京都这两年可不安定。”胡言蹙眉,他觉得不合适。 秦鹿道:“亏点就亏点,至少能得到一些京都的消息,不至于让咱们两眼一抹黑。” 单纯的收集消息,胡言无话可说。 “让谁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秦鹿沉思许久,“我先去坐镇半年,这半年,府里的事情你们几个商量着处理。遇到找麻烦的,交给桑九。” 胡言低笑,“桑九几乎要被公子比下去了。” “那还差得远呢,再练个十年八载的,我才能彻底放心。”秦鹿转动脖子,关节处能听到咔咔的清脆声音,“这次,可能要见血了。” 第115章 进京 得知秦鹿要带着人去京都开店,韩镜是一万个不放心。 “娘,我不能和您一起去吗?” 京都是什么地方,权力汇聚之地,走在大街上,一路看到十个人,九个都是有头有脸有背景的。 虽说他年纪还小,起码比母亲要了解的多。 秦鹿摇头,“你留在家里,安全。” “可是我想跟在娘身边。”能帮一点是一点。 “儿子。”秦鹿笑眯眯的看着他,“老娘的意思是,你去了会拖后腿。” 韩镜:“……” 胡言和沈颂在旁边憋着笑,夫人说话真是一点都不婉约。 许久之后…… “娘何时出发?” “三五日后。” ** 初夏的清晨气候温凉,在夜色中被露水打湿的满目碧绿,都沾染了剔透的露珠。 梨花带着孩子在草丛中嬉戏打闹,偶尔喵呜喵呜的叫上几声,相互报告自己的坐标。 你追我赶,皆是趣味。 秦鹿抱着三小只里面的弟弟,对梨花道:“我要带着泡泡去京都,可以吗?” 三小只的名字是秦鹿取的,哥哥叫奶片,弟弟叫奶泡,妹妹叫奶糖。 梨花软绵绵的喵了一声,前爪“啪嗒”在秦鹿的手背上盖了个章,意思是可以,不过得好好的带回来。 秦鹿心里软软的,揉了揉梨花的脑袋,小家伙咕噜噜的很舒服的样子。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这次跟随秦鹿去京都的,主厨是牛顺,婉娘手底下男弟子排序最小的,不过厨艺却不错,在几十个弟子中起码排在前五位。 其余的弟子暂且留在府中继续教导师弟师妹,日后他们都会被派出去的。 “娘……” 秦鹿站在马车旁,“儿子,你都断奶好几年了。这次出去,至多半年我就回来,只要京都那边处理好,日后其他州府的店面,相对就会容易许多。” 远处,齐征拎着一个包袱飞奔而来,一把塞到韩镜手中。 秦鹿:“……”几个意思? 韩镜笑道:“我是断不会给娘添麻烦的,平日里我只呆在后院,没有您的允许,我绝不外出。” 京都啊,他并不留恋。 可是京都有他的夫人。 之前是没办法,他年纪小,出不了远门。 现在不一样,娘要去京都,他跟着去,顺便再去见见夫人,没问题吧? “那就跟着吧,胡言,家里交给你了。”秦鹿冲着沈颂招招手,“你学生都要走了,你还不跟着?” 齐征站在旁边,左看右看,突然有点可怜兮兮的。 “夫人……” “别叫,人再多咱们就得搬家了。”带俩人已经是极限了,再带个孩子,万一看不住呢? 被人欺负了,秦鹿可以帮忙找回来。 万一被人打死了呢? 再如何找,也活不过来了。 胡言带着人把秦鹿送上船,走水路可以节省两日的时间,靠岸后还得走大半日的陆路。 正值夏季,沿途的风光极好,沈颂带着韩镜在甲板上说着什么,秦鹿则待在房中写写画画。 京都,大盛朝财富和权势汇聚之地。 城门都比其他的地方高大雄伟许多,给人一种贵气氤氲之感。 皇权旁落,帝都成了世家玩弄权术之地,所以这里的危险性,也非其他州府可比。 宸贵妃离世后,皇帝就很少上朝了,整日待在宸宫伤春悲秋,病恹恹的。 而那些世家子弟,更是在京都嚣张跋扈,欺男霸女。 此地看似繁华,内里却腐败堕落,犹如炼狱。 秦鹿一行人远远的看到京都的城墙,靠近后有人迎上前来。 “车内可是肃州府的秦夫人?” 韩镜掀开车帘,外边站着一中年男子,模样精明。 “正是,你便是陈管事?” 陈仓笑呵呵的,瞧着颇有些喜庆。 “正是小人。”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客栈已经给诸位安排下了,里边请。” 入城很容易,没有交钱也没盘查,通关文牒只有在出国的时候才用得到,自家百姓进京都不需要那么多手续。 客栈是陈家在京都开的,不算最好的,从外边看只能算普通,当然里面也就那样。 陈管事让小厮把马车赶到了后院,他们一行人被安排在三楼。 因为秦鹿带的人不少,客栈三楼全部空下来了,就为了接到他们。 京都是真的繁华,不过和她想象中的不同。 真就不如在后世视频中看到的那般恢宏壮美,反而有种小家子气。 这座城无疑是古意十足的,美的地方也很多,只是让她的幻想破灭了而已。 休息一日,次日上午,陈管事带着官牙找到了秦鹿。 “秦夫人,这是京都门路最广的官牙,您想要什么店面,尽管告知于他。” 官牙见到秦鹿,知晓这位可能是大主顾,笑的见牙不见眼。 “夫人有礼,不知您买店铺是想做什么?” “开酒楼。”秦鹿道:“首先地段得好。” “哎哟,那是自然。”官牙赶忙回答,“我还真认识两家店,地段儿好,店面也宽敞,就是这价格要贵上不少。” 秦鹿简单收拾一下,让儿子乖乖呆在客栈,她出门跟着官牙去看看。 韩镜赶忙取来幕篱交代她手里,“娘,出门戴着。” 她没拒绝,外边太阳大着呢,正好戴着防晒。 两家店面都在南北大街上,这条街比起东西大街要繁华的多。 “这两家店,一家是开书肆的,一家是开客栈的。开书肆那家人老爷子过世了,全家都得返回祖籍去,而且手里没什么门路,书肆的营生不算好。开客栈那家是之前被抄了家,铺子啥的全被官府收走了。后来这铺子落到了别人手里,那人就要钱,不做买卖。” 两家店面在同一条街,只是离得比较远。 秦鹿跟着转了一上午,看中了开客栈的那家铺子,面积比另外一家要大一些,主要是后院足够宽敞。 毕竟开客栈得有足够大的院子,给客人停放车马。 当然,价格是真的不便宜。 就这么一间铺子,只有房契没有地契,总价在一千五百两。 要知道朝廷正一品一年的正俸也不过二百两,当然再算上其他,一点外快都没有的,每年可以达到四百两银子。 如此差不多得四年才能买得起,这还是一品大员。 “我虽然是外地的,可也不是傻子。”秦鹿站在店铺门前,幕篱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铺面至多八百两,再多就是宰人了。这背后是店铺主人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官牙倒是不惧秦鹿,“夫人,这里可是京都,在其他州府,至多五百两便能拿下这样一间铺子,可京都不同,寸土寸金,一千五百两已经是难得了。” “……”秦鹿不说话,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官牙被看的瘆得慌,吞咽了两下口水,道:“既然夫人真心想买,那我再去和主家说说。” “嗯!” 分开后,秦鹿返回客栈,官牙那边连饭都没吃,去寻店铺的主人了。 午休起身,官牙已经在客栈等着。 见到秦鹿后便故作为难的开了口。 “夫人,我可是说干了口水,才好不容易把价格谈到了一千二百两,真的不能再降了。” 秦鹿也没失望,当天下午就买下了这间铺子。 官牙临走前,秦鹿让对方给他找些匠人来,她需要重新装饰铺子。 对方二话没说,拿着银票离开了官门。 秦鹿回到客栈简单交代了几句,回房歇下了。 店铺装修期间,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而且匠人们的技艺极好,工期也麻利。 那家店本身就不需要大修,更多的是将新的物件填进去。 三楼依旧是包间,里边的床铺等等全部搬走,换上了美人榻。 二楼倒是拆掉了不少东西,整修的规模最大。 一楼则几乎不需要改动。 前前后后大约二十日,酒楼便整装完毕。 而临仙楼匾额刚挂出去,就有人发现了。 秦鹿带人搬到了酒楼的后院。 大堂内,秦鹿将一个小木牌放到柜台上。 韩镜敲了一眼,上面写着四个字——概不赊账。 “娘,如果有人吃饭不想给钱呢?” 这里是京都,纨绔多如过江之鲫,且各个眼高于顶,这类人还真不少见。 “你觉得我为何要跑到京都坐镇?”秦鹿睨了儿子一眼,“敢吃霸王餐,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牛顺此时将带来的锅碗瓢盆等,和师弟们去厨房里一一摆放归置。 店里的餐具都是自家作坊精心打造的,各有各的用途。 大大小小的不下十几种。 这段时间也找官牙买下了不少的伙计,日后都留在店里干活。 包吃住,一年四季共计把套衣裳,每月还有月例等等,这待遇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而且他们每日里只需要打扫卫生,帮忙上菜,洗刷碗筷。 大盛朝是有宵禁的,晚上八点就不允许外出了,一直到次日早上四点半。 这也是城门开关的时间。 趁着装修的空档,秦鹿也差人联系了送货商,蔬菜都是从城外送来的,如此也省了他们亲自叫卖的时间,只要菜品质足够好,送来就能拿到钱。 肉类则是由城内的铺子提供。 这天上午,沈颂招呼店里的伙计们打开店门,街上已经有不少人走动了。 很多人看到这家店铺披红挂彩,匾额也被一块红绸遮住,不免好奇。 店里,伙计们穿着统一的衣裳,肩膀上搭着帕子,正在店内走动,偶尔甩几下挥一挥灰尘,擦擦桌子,挪挪凳子。 众人都有些激动,不知道今日开张,生意好不好。 秦鹿坐在二楼的隔间临窗位置,看着楼下的场面,韩镜乖乖的坐在她对面。 随着时间临近,沈颂招呼人取出爆竹点燃,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吸引了周围众多的人。 在众人的围观之下,沈颂亲自揭开了红绸,店面的匾额映入众人眼帘。 临仙楼三个大字颇有意境,且在左下角位置还写着“二店”两个小字。 京都,有人曾特意去肃州府的临仙楼吃过菜,此时看到京都也有了,二话没说,招呼友人入内开始点菜。 厨房里,油烟升腾。 沈颂来到二楼,和他们坐在一起。 一楼坐满了人,很快有人上了二楼,之后是三楼的包房。 进店的多是男人,女人看不到几个,秦鹿出现在二楼不算突兀。 眼瞅着二楼坐的满满当当,楼下却依旧有人不断涌来,他们仨只好离开,去了后院。 牛顺做了几样菜送来,小跑着去厨房继续忙碌了。 “夫人,官府那边怎么办?”沈颂问道。 秦鹿道:“先等等看。” 如果是税收,秦鹿没意见。 可惜不是。 平白的送出三四成银子,她能答应才怪。 “店也开起来了,明儿出去走走。”她想看看皇宫,进去是不可能的,只能远远的看两眼。 韩镜看着母亲,不说话。 “带上你。”秦鹿勾唇,“没长嘴?” “我主动提,岂不是违背了之前的承诺?”韩镜笑的狡黠,“听娘的。” “真听话,你就不会出现在京都了。”人不大,心眼儿倒不少。 “我担心娘。”这是实话。 之所以跟来,也是想看看他的夫人,对方还是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呢。 再者,也不一定能看到。 名门千金和寻常女子不同,她们在出嫁前极少出门。 出嫁后为了夫君在朝堂的稳固,倒是会和其他府里的夫人相互走动,经常会参加各种宴会。 相比较起抛头露面的民间女子,她们似乎觉得待在家里才算是正理,那些经常外出的女子,就是不如她们高贵。 韩镜觉得女子就不应该抛头露面,当然他母亲除外。 秦鹿不知道儿子心里的想法,知道了……在不在意不好说。 儿子才多大,就开始惦记媳妇了,这已经不是早不早恋的问题了。 真要是敢去招惹人家小姑娘,她指定要上手将其暴揍一顿。 用过午膳,秦鹿回到房中准备休息一下。 迷迷糊糊之际,听到有人敲门。 “娘,前边有人闹事。” 秦鹿睁开眼,看着承尘,“谁闹事把人的名字出身记下来,大白天的我能当街打人?” 外边立时安静下来。 韩镜找到二店掌柜,低头交代了一声,掌柜一脸懵逼的离开了。 看起走路时脚步虚浮的样子,应该是被吓得不轻 第116章 话痨铁憨憨 想吃霸王餐的,是扶风将军府的二公子。 扶风将军的夫人出自世家,二公子更是嫡出,在京都虽说比不得皇子公主还有几大世家的子嗣,本身就是一座靠山了。 几人在三楼包厢里用的午膳,其实算算,总共花费不到十两银子。 即便如此,吃完后他们却大摇大摆的准备离开,丝毫没有结账的打算。 还是店里的伙计在柜台处叫住他们,请对方结账。 结果却遭到这几位公子哥的好一顿抢白,各种嚣张的话从那张臭嘴里涌出来。 “小爷几个来你店里用膳,那是给你们脸面,现在你却拦住我们要钱,岂不是给脸不要脸?” “咱们在京都里吃吃喝喝的,何曾付过钱,我看你们是不想在京都里混了。” “这家店是谁的?让你们掌柜的出来。” “这里是二店,一店在肃州府,会不会是陈家的店?” “陈家?哪个陈家?” “先帝太傅,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陈家在官场名不见经传,京都已经不剩下多少族人了。” 几个京都的公子站在柜台旁边你一眼我一语的,似乎掌握了临仙楼的背景,那态度愈发嚣张。 这种嚣张似乎浸淫到了骨子里,他们对待寻常百姓用的都是这个态度,谁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对。 大堂的人都纷纷看了过来,却见到掌柜匆匆离去匆匆而来。 “敢问几位公子出自哪座府上?”掌柜擦着额头的热汗问道。 “扶风将军府程华琅。”程二公子哼着鼻音,“怎么,还要和本公子要钱?” 掌柜挂着职业假笑,“我们新店开张,小本经营,二公子这一餐的饭钱也不过九两半钱,自然是不能就此作罢的。不过若公子执意不肯给,我们自然不敢拦。” “算你还有点脑子。”程二公子抖了抖衣袖,招呼身边的友人大跨步离开。 而入程华琅这般的人,绝非偶然。 今日来店里用膳的,其中世家公子就占了三分之一,他们家的产业几乎遍布京都。 这座都城里,一百家店铺,其中有八十家,背后的主子都有他们的影子。 这其中,吃“霸王餐”的有六七桌,要求记账的,也有三四桌。 要知道,店里一次性只能容纳四十几桌的客人,这些个名门公子点的还都是最贵的菜式,这一日下来,别说赚钱了,恐怕得亏上不少。 ** 夜幕降临,除了烟花之地,京都其他的地方都变的安静下来。 春风楼背后的竹子是当朝宰相,位高权重,朝中重臣和达官显贵最是喜欢去那种地方,每当夜幕来临,各大府邸的男人们离开家,乘坐马车去往春风楼,春宵一度。 秦鹿得到这些人的消息,带着账单准备一一造访。 带头闹事的那位程二公子晚上去了春风楼,秦鹿打算把那边作为最后一站,第一站去的是齐王府,找齐王世子。 “……”这小子站在门口做什么,“当门神?” 秦鹿出门就看到双脚打开与肩同宽,站立笔挺的儿子。 好在夏夜微风清凉,却也打湿了睫毛。 韩镜回过神,“娘要出门了?” “嗯!”秦鹿板着脸,“别跟过来。” “我不去。”他有自知之明。 娘自己去,皇宫都能来去自如。 可若是带上自己,恐怕第一处地点就得闹出意外。 他的武功还做不到在高空飞来飞去,逃跑的功夫还没练到家。 “娘,齐王府戒备森严,侍卫彻夜巡逻,您要万分当心,发生意外后记得点亮信号弹,我会去救娘的。” 秦鹿想说没必要,不过儿子的表情太严肃,自己还吊儿郎当的话,这小子恐怕得炸。 “放心吧,娘做这种事情,自来都是小心谨慎的,你早些休息,别等我。” 今晚需要处理的人比较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娘可以先去齐王府,那世子是个脑子不灵光的。” “傻子?”秦鹿问。 韩镜摇头,斟酌一番,“就像娘曾经说过的一个词,铁憨憨。” “好,我走了。” 纤细的身影很快翻越墙头,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在原地占了许久,一直到沈颂走了出来。 “夜深露重,回房等着吧。” 韩镜跟着他回到房中,坐下后,接过沈颂递上来的热茶,“你不相信秦夫人的本事?” 他摇摇头,“我知道娘的武功很高,可有些事无法用武功来解决,京都权贵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可不是武功。” “秦夫人只是去讨银子,讨到了银子自然就会离开。她的轻功可谓出神入化,有谁能拦得下她。”沈颂觉得这小子太过杞人忧天,莫说秦夫人绝非是那种疏忽大意的人,就算是,也能凭借武力,在京都趟出一条路来。 “双拳难敌四手……” 韩镜此时就是关心则乱。 沈颂看出来了,却未点破他的心思,“区区四手,即便是四十手,秦夫人也游刃有余。” “是嘛!”韩镜似乎放松了一些,“我娘是很厉害。” “……”这孩子是在担心,还是想找个人炫耀一番亲娘? 韩镜抿唇,“先生,我回去休息了。” 沈颂点头,目送这孩子离开,他却睡不着了。 ** 齐王府,位于皇城西南边,谢氏皇族的王爷们基本都住在西南的区域内,并不难寻。 进入多福巷,这条巷子有三座王府,齐王府和庆王府是邻居,而对面是当今皇帝的同胞弟弟,豫亲王府邸。 因是胞弟,皇帝登基后,就将两座王府打通,命人重新修缮,送给了豫王,同时晋封为亲王,也是大盛朝唯一的亲王。 秦鹿的目的只是齐王府,在夜色中灵敏的躲避着交错巡逻的侍卫,翻越府墙,在高处如烟雾般飞掠,寂静无声。 王府分前后院,各府邸到了一定的时间,也会落锁,前院的人便进不到后院中去。 秦鹿不知那齐王世子住在何处,四下里寻摸了一番,找到一个送茶的小丫头。 她几个轻巧的翻转,悄无声息的靠近丫头身边,从背后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将那脱手的托盘接住,将人拉倒角落处。 小丫头剧烈的挣扎,却无法撼动秦鹿分毫。 “嘘……”她轻轻在小丫头的耳边低低的做了噤声,小姑娘吓得全身发抖。 “别怕,只要你告诉我齐王世子的住处,我不会对你如何的。” 小丫头内心恐惧,想要尖叫,可攥住她纤细脖颈的手掌,犹如冰冷的毒蛇,一点点的收紧。 “别乱叫,乖一点。”秦鹿道:“齐王世子住在哪里?” 小丫头全身鸡皮疙瘩都窜出来了,她吞咽口水,颤声道:“住,住在,墨池院。就在,前,前面。” “我稍后去找齐王世子的麻烦,而他的居所是你告诉我的,不管出于自保还是其他,一旦被齐王夫妇知道,你恐怕轻则被打板子,重则被发卖。所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 小丫头咬着牙点头,“知,知道。” “乖。”秦鹿把茶托交给她,瞬间消失在原地。 小丫头傻傻的站了许久,回过神来哪里还有黑衣人的影子,只得战战兢兢的去给王爷送茶。 此时,齐王世子正搂着一个美貌女子被翻红浪。 秦鹿掀开一片瓦,看到里面的酣战,蹲在房顶看了好一会儿。 知道两人的“战争”结束,齐王世子穿着一条裤子,走进隔间沐浴。 紧接着,从外边进来四个人,两个嬷嬷和两个阉人,不等那女子呼吸平复下来,就被两个太监随便包裹一番,直接扛走了。 而两个嬷嬷手脚麻利的将床铺重新更换新的被褥,很快消失。 “来人!”齐王世子躺在浴桶内,喊了一声。 两个年轻的小丫头从外边进来,先在旁边洗了手以及手臂,拿起帕子开始帮着对方擦洗身子。 秦鹿看的是直呼“好家伙”。 就是一个夜生活,居然这么多人伺候着。 换被褥和伺候洗漱的居然还不是一拨人。 不过想想也是,齐王世子看上去年纪不大,让两个三十多岁的嬷嬷伺候沐浴,的确不大合适。 现在这两个小丫头倒是蛮好看的,清秀水灵。 从屋顶下来,在外边随便寻了个隐秘的位置休息,等了大概一刻钟,房门打开,俩小丫头走了出来,缓缓的合上门。 秦鹿起身抻了个懒腰,听到房中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推门闪身入内。 “你是何人?”齐王世子见到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秦鹿,脸色大变,扬声准备叫人。 “有事儿找你。”秦鹿上前点在男人的哑穴上,对方立时发不出声音。 谢清池如何张嘴都没有动静,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伸手想要将秦鹿拿下,却在对方轻轻的推搡之下,整个人摔进了身后的床榻之中。 “……”他愣了几秒钟,抬手指着秦鹿,再拍了拍床榻。 秦鹿举起账目,“放心吧,我还真瞧不上你。找你是让你结算账目的,今儿你去临仙楼用午膳,居然连饭钱都不结,想吃霸王餐?” 谢清池看不清眼前人的相貌,不过包裹在夜行衣下的身材,当真是凹凸曼秒,哪怕是看不到相貌,甚至长得丑,黑夜中他倒是可以试一试。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直白,谢清池很快被人拍了两巴掌,都打在脑袋上。 “再敢乱瞟,我挖了你的眼珠子泡酒。”秦鹿摊开手招了招,“赶紧的,总计六两七钱。” 谢清池指了指自己的嘴,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对方无情的再次拍了几巴掌。 “赶紧的拿钱,再敢去临仙楼吃霸王餐,我把你的腿打折。” 谢清池倒不是个极恶之人,对面住着一位豫亲王世子,那才是个真正的恶毒,视人命如草芥,比起那位,他自认也是个心善之人。 赤着脚在屋内一阵翻箱倒柜,最后现银没找到,倒是翻出来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他平日里出门都带着随从,想要什么玩什么,自有下人结账,他只需要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可以。 把银票递给秦鹿,张开嘴指了指嗓子,拱手作揖。 秦鹿接过银票,将其哑穴解开,谁知道对方居然是个话痨。 “姑娘,你就是临仙楼的幕后老板?我真不是去你的店里吃霸王餐,你不知道,京都各大酒楼茶肆,就没有不认识我的,不管去哪里吃喝玩乐,都是暂且记着账目,每月初一各大店铺的掌柜会带着账目来王府清算。” “姑娘是外地人吧,第一次来京都开店?不然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习惯呢。” “姑娘为何蒙面?哦,对了,现在对你们来说是宵禁,外边有城卫巡查,姑娘是怎么进入王府的,府内的侍卫没有发现你吗?这不可能啊,齐王府的侍卫可都是我父王派人精心调教的,不可能让你悄无声息的进来……” 秦鹿抬起手臂,“啪”的一声拍在谢清池的脑袋上,原本沐浴过后披散着头发,被拍大了几下,发丝凌乱,好似一只鬼。 “谢清池。”把手里的账单递给他,“没有银子找你,这五百两暂且抵押在酒楼里,日后再去,从这里面扣。” “当然可以,姑娘你是不知道,中午在你家酒楼吃过饭菜,王府厨子做的我都吃不下了。”谢清池张开嘴又开始嘚吧嘚,“就放在你的店里吧,其实……” “在临仙楼的柜台上,放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概不赊账’,你没看到?”秦鹿打断他。 “看到了。”谢清池点头,“我可是齐王世子,去你店里用膳,总该有属于皇族的待遇吧?” 秦鹿看着他,犹如看一个智障,“这是第一次,我放你一马,再有下次,小心些,会没命的。” 举起银票晃了晃,“我还得去别家收账,管着点自己的嘴巴。” “姑娘要去扶风将军府?”谢清池跟着她来到院中,“那里面可不好进,将军府的府兵可都是杀过人的,你……” 话音未落,看到她居然飞了起来,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齐王世子现在算是知道,那姑娘是如何进府的。 就这飞天之术,有谁能拦得住。 扶风将军府府兵再多,巡查再严格,对她来说,也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 那姑娘最好是打死程老二,在京都,他看不惯的人很多,程老二就是其一。 第117章 夜袭 谢清池在院中站了许久,刚回到屋中,却发现秦鹿居然大喇喇的坐在首位,摆弄着手里的账单。 “姑娘没走啊?”他眼神贼亮,快步跑上前,在她旁边坐下,“还有什么事儿吗?” “这里还有一些账单,你都看看,这些人的人品如何。”秦鹿敲了敲桌子。 谢清池现在可精神了,趴在桌上,看着上面摆开的账单。 “扶风将军府的程老二不是个好东西。”谢清池道:“欺男霸女,嚣张跋扈。” 这个人一直都在谢清池的黑名单里,好几年愣是没放出来。 “姑娘,这俩都是世家出身呐。虽说不是嫡出,连我都不敢去招惹。你是不知道,世家有多厉害。这个出自宰相府,现在五皇子风头正盛,可招惹不得。另外一个是太傅之孙,别看长得柔柔弱弱的,却最是阴毒。他经常派手下的人去网罗一些娈童带回府中折磨,每年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上百人,也得有七八十人了。” “连你都知道,可见这个人是多么的肆无忌惮,京都就没有人管上一管?”秦鹿问道。 谢清池皱着鼻子,“谁敢管?他可是世家弟子,太傅的嫡亲孙子,他爹是镇远大将军,亲娘出自罗家,那可是当今太后的亲外甥女,这身份有几个敢得罪的。” 他越想越憋屈,“好歹我也是先帝的亲孙子,当今皇帝是我的三伯,王府世子见到朝臣子嗣,还得舔着脸讨好,简直不可理喻。” “姑娘,临仙楼是你的吗?” 他似乎也没想着秦鹿能回答他,继续道:“姑娘日后可要小心了,里边的膳食味道极好,连我都觉得不俗,其他的人更不用说了,他们遇到好的东西,只想据为己有,说不得你店里的厨子就被他们给抢走了。” 谢清池是不愿意看到那种场景的,毕竟被人抢走,他以后去哪里吃呢? 京都,容不下太出格的人或者是物什。 临仙楼出了很大的风头,今天刚开业,就惹得不少京都的公子哥们赞不绝口,经过几日的发酵,保管会引来麻烦。 要么抢厨子,要么直接抢店面。 “你是纨绔吗?”秦鹿问了句。 谢清池很认真的点头,“我是!” “……”这么认真,看起来不像啊。 “我父王说了,做个纨绔就挺好的。不过姑娘,我只是个纨绔,也只做纨绔该做的事儿,其他的事情我不做的。”纨绔嘛,就是穿着华贵、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 杀人,这可不是纨绔该做的事儿。 听他说了剩下的一些人,吃霸王餐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反倒是记账的几个,谢清池说只需要每月初一去对方府上清账就可以。 这几个都和谢清池一个圈子,他们只是纨绔。 “这几张单据,明儿你催他们把银子送到店里结清,日后吃完结账,不许赊账。再有下一次,保管把他们打的屁股开花。” “那没问题。”谢清池收走那几张单据,“明儿中午我们去用膳,让他们提前在铺子里存上银子,行吗?” “行!”如此倒是可以给他们打折扣。 听到秦鹿的话,谢清池一阵摇头,“那三两二两的银子,打什么折扣,谁的府上差这点小钱。” 秦鹿看着天色也不早了,起身拍拍对方的肩膀,“别说是我找你的,这是咱们俩的秘密。” “秘密?”谢清池愣了一下,随后美的合不拢嘴,“我都不知道姑娘长什么样子呢。” “老娘天下第一好看。”秦鹿翻了个白眼,就是为了不露脸,“走了。” “真的走了?”谢清池跟着走出来,“明天我去临仙楼能看到姑娘吗?” “见不到。”秦鹿看着头顶的明月,道:“看在你这般配合的份上,过几日我送你个好东西。” “什么?”谢清池好奇问道。 “避火图,教你解锁更多的姿势。”秦鹿扔下一句话,这次是彻底的飞走了。 谢清池这次彻底呆愣在原地,一直过儿很久,才被一阵夜莺的声音惊醒。 他抬手遮住半张脸,脚步匆匆的返回屋中,一头扎进床榻中,床幔放下,里面偶尔传来几声懊恼的哀嚎。 ** 夜色犹如被墨色渲染,伸手不见五指。 而严府内的一处水榭院落,亮若白昼。 二楼的门窗敞开,乐声荡漾,几个穿戴华贵的公子哥,正聚在一处推杯交盏。 每个人的身边都有至少三名穿着清凉的人贴身伺候,这其中更有好几个貌若好女的少年,几乎各个露着雪白光洁的背,在灯盏之下,泛着莹白的瓷光。 除了皮肤极佳,相貌更是不俗,个个漂亮纤弱,手指莹白纤细比之女子都要好看三分。 之间捏着酒壶,端着酒杯,伺候着他们身边的这些个男子。 在这期间,还要面临着被动手动脚的情况,他们似乎早就习惯了,顺从的模样,犹如提线木偶。 “严兄,这个小童看上去很面生啊,尚有三分不逊。” 严复暄歪倒在身边女子的腿上,那女子捻起一枚葡萄送到他口中。 “前两日刚弄回来的,大概是哪个小户人家养出来的,还带着利爪。” 言语中似乎是把这少年当做畜生看待一般,“有点脾气也好,总比其他的这几个,瞧着没有丝毫的趣味,不过还是得把他的爪子给拔掉。” “爪子拔掉了,还怎么桀骜的起来呀。”男人将那少年按在桌上,拎起金色的酒壶,一只手捏住少年的下颌,强行把他的嘴巴打开,后劲绵长的酒水自上而下,倒入少年口中。 那少年挣扎不得,本身这男人的力道就比他大得多,他的下颌被钳制,双颊传来难耐的疼痛,可酒水的味道太冲,他喝不得,呛得一张雪白小脸泛着不自然的粉。 男人扔掉酒壶,拇指在少年的脸颊上摸索着,“这肉可真嫩呐,不知道吃起来味道如何。” 少年的意识似乎越来越模糊,眼神却燃起两簇火苗,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燃烧成灰烬。 “这眼神,真够劲儿。”男人丝毫没被眼前的少年吓到,抬头看着躺在美人膝盖上的严复暄,“严兄,这小童你可享用过了?” 严复暄随意的摆摆手,“还没用呢,我这边多得是,不差这一个,可以先让给你。” 男人闻之哈哈大笑,起身一把将这少年扛起来,大跨步走向隔壁的房间,连房门都没有关。 秦鹿高高站立在不远处的枝头,随着微风拂过,树枝摆动时,她也跟着轻轻晃动。 眼看着那少年被男人扔到隔壁的床榻上,他自顾拉扯着身上的锦袍,而那少年迷迷糊糊的滚下床榻,四肢并用的想要爬走。 挪动了不足两米,被那男人拽着脚踝拖了回来。 “想往哪里跑。”男人声音带着浓重的欲望,再配上那张令人作呕的表情,看着少年的举动,笑的令人绝望。 秦鹿手中捏着一枚碧绿的叶子,在男人准备压上去的时候,扔了出去。 叶子细长柔软,但是在秦鹿手中,却比利刃还要锋利坚硬。 几乎在转瞬之间,叶子便轻轻的划破男人的脖颈,从对面的敞开的窗户飞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温热的血腥味,让本已被酒熏染的晕晕乎乎的少年,清醒几分。 大脑缓慢的吸收这眼前的一切,感受到男人压住了他,那沉重和温热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木了。 “……”秦鹿出现在房中,低头看着双颊酡红的秀丽少年。 而对方似乎反映了很久,大脑CPU才恢复了运行,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抬脚将压在少年身上的男人踢开,冲着少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想留在这里吗?”她压低声音问道。 少年缓缓的蜷缩起来,抖了抖身子,然后冲着秦鹿摇了摇头,“你能带我走吗?我想回家。” “先等着,我把外边那几个处理掉。”外边的几个人她不救了,也救不了。 观察了好一会儿,所有的侍者,唯独这个少年的心还是活的,其他的都已经被驯化了。 即便是救出去,也没有了生存的能力。 来之前,秦鹿没打算大开杀戒。 谁能想到呢,这些人的所作所为,让她看不顺眼。 少年乖乖的缩在角落,静静地看着秦鹿摆弄着几片叶子。 “呲——” 一枚叶子割破空气飞了出去,外边传来血液喷溅的声音。 很奇怪,明明外边丝竹之声,推杯交盏的声音那般大,他却将那道细微的声音听在了耳朵里。 两个呼吸后,外边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尖叫声似乎在酝酿。 然而不等对方喊叫出生,严复暄以及余下的三四人,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喉咙,眼珠子还在四处转动着,想要看清到底是谁敢闯入严府杀人。 可知道呼吸停止,也没发现任何端倪。 尖叫声划破夜空,远处隐隐能听到杂乱的脚步声。 秦鹿走到少年身边,找了薄毯将人卷起来,夹在腋下,脚尖借着窗框的力,飘然离去。 感受到耳畔呼啸而过的夜风,再回头看着那噩梦般的太傅府,少年觉得自己似乎活过来了。 “家住哪里?”秦鹿问道。 “柳条巷。”少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 秦鹿按照少年说的方向,把人带到柳条巷的一处宅子里。 “这就是你家?”瞧着也是小富之家了。 少年激动的看着眼前的大门,“多谢……姐姐。” 秦鹿摆摆手,“救你是顺手,我和那家人有仇。你回到家中后,暂且先躲藏几日,等那边的事情压下去后,再让你父母带你出门走动。可明白?” 少年之前还有些迷糊,被适才的血腥场面吓得已然酒醒。 “我知道姐姐的意思,您放心吧。”他指了指围墙,“姐姐能不能把我扔进去,爹娘这个时间恐是睡着了。” 秦鹿藏在黑色面罩下的唇轻轻勾起来,“你丢了,他们还能睡得着?” 少年眨眨眼,心内有些不安。 秦鹿将人拎起来,送到院内,她自己飞身落到前堂的屋顶,“你进去看看。” 少年似乎有些“近家情怯”,沉默片刻,撒开腿往后罩房跑去。 整座宅子没有亮灯,到处都黑漆漆的,他推开父母居住的屋子,里面一股难闻的霉味窜入鼻翼。 “爹,娘……”他冲着黑夜中喊了一声,然后慌乱的想找到火折子照明,“爹娘,我是安儿,我回来了,爹娘在吗?” 他心提了起来,在熟悉的地方摸到火折子,还不等点亮,就听到一阵沙哑的呓语。 “安儿,安儿,安儿……” 这几声,让少年的心,一瞬间平复下来。 擦亮火折子,不等他点亮灯烛,就被一披头散发的女人抱了个满怀。 女人身上带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她的脸埋在少年的肩膀处,低声哭着,声音越来越大,隐有崩溃之势。 “忍住!”秦鹿双臂抱胸,靠在门口淡淡道,“想让左邻右舍都听到?” 女人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一张狼狈的脸庞被少年手中的火光点亮。 或许是哭了很久,两只眼肿的只剩下一条缝隙,头发多日未梳洗,杂乱如枯草。 衣裳也是多日未换了,胸口和衣袖处黑乎乎的泛着酸臭味。 少年被吓的不轻,他娘可是极爱美的,也是这附近出了名的美人儿,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娘,我爹呢?”他走到旁边点亮灯烛,屋内变得明亮起来。 女子可能是碍于外人在场,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慌乱的用手指抓着头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庄重些许。 “你爹出城去寻你了,前日离开,至今未归。”如今儿子回来了,她总算是放下心来了,现在就等着丈夫回来,一家团聚。 秦鹿道:“暂且先别声张,这几日让你儿子别出门,何时能在外边走动,你们自己拿主意。有些事情别让你母亲知道,毕竟……”她淡淡的在母子二人身上扫视一眼,“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少年:“……” 秦鹿低笑:“你知道,一旦秘密泄露出去,你们一家是躲不掉的。” 第118章 玹琅公子 少年知道,消息泄露,对他们动手的不是秦鹿,而是太傅一家。 太傅公子在家中身亡,就算不是他做的,严府就算是为了泄愤,他都没有活路。 秦鹿没有在此地久留,他还得去春风楼寻程二公子呢。 白日里是这位最先嚣张起来,从而引得其他客人有样学样。 秦鹿如何能放过。 少年是独子,送秦鹿离开后,他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告知了母亲,当然其中也瞒下了一些具体的信息。 女子看着儿子,哭的不能自已。 ** 豢养娈童,在大盛朝极为盛行。 很多人家生出貌美的儿子,甚至会精心培养调教一番,日后送到高门大户中,谋求一个富贵。 而各州府的官牙也会四处走动,寻找那些唇红齿白的少年。 春风楼,全部都是色艺双绝的女子。 而秋水阁则全是些小倌。 秦鹿身穿黑色锦缎团云纹长袍,腰身在黑色布料的束缚下,纤细不盈一握。 面上用一张银质的面具遮住整张脸,只在腰间挂着一枚祥云纹的玉佩,踏入了秋水阁。 这里,进出的都是男子。 虽然恩客中不乏京都的权势女子,这些女子却从不出现在秋水阁,基本都是让家中下人来阁中将喜欢的小倌带到府上。 秦鹿的装扮,男相十足,走路的姿势和眼神,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流韵味。 “哎哟,公子这是头一次来吧?” 鸨母看到秦鹿,笑着迎上前来。 暗暗瞧着她那一身质地极好的锦缎华服,虽然身上其他的配饰没有几样,就只是腰间的祥云纹玉佩,至少也价值百金。 有些公子就是如此的低调,鸨母在这里送往迎来几十年,见的多了。 眼前的男子,必定也是出手阔绰的。 “头牌是谁?”秦鹿声音含笑,略微低哑,磁性悦耳。 虽说银质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可露出来的双眸却极好看。 鸨母手中捏着帕子,笑道:“看来公子当真是第一次来我们秋水阁。您在这京都打听打听,秋水阁的玹琅公子,那可是多少人捧着金山银山,相见都见不到的绝艳人物。” 见秦鹿似乎产生了兴趣,鸨母掩唇笑的更加热情,“可惜,玹琅公子卖艺不卖身,而且脾气也刁着呢,连我的话都不听。” 秦鹿对这些没兴趣,可既然来了,总不能张口就说寻人。 “现在那玹琅有客人吗?” “玹琅公子已经有两日没见客了,说是身子疲累,那可是咱们阁中的摇钱树。阁中其他人忙活一个月,他自个儿三两日就赚的出来。您说,如何勉强的了。” 秦鹿站在秋水阁大堂中央,看着楼上那几层。 “寻个空房间,找个漂亮的人来,爷要听曲儿。” 鸨母乐的牙龈都露了出来,忙甩着帕子招呼旁边的龟公。 “快,带这位爷去三楼,再去寻棠玉给爷弹曲儿。”鸨母热情的将人请到楼梯口。 秦鹿抬手,看着被磨出包浆的扶手,终究是没有按下去。 “再让人送两壶好酒,几样果子,点心就免了。”双手背负在身后,脊背挺直的抬脚上楼。 龟公一路弓着腰,将人请到三楼的一间房,房里燃着熏香,味道甜到发腻。 她皱了皱眉,“熏香撤掉。” 龟公不敢多说,上前端着香炉快叫离开,顺便将旁边的窗户打开,沁凉的夜风缓缓涌入,驱散了屋内甜腻的香味。 前后半盏茶的时间,房门推开,一个抱着古琴的纤细男子走了进来。 “见过公子。”男子声线柔和,眉目很是清丽,颇有些我见犹怜的感觉。 秦鹿抬手喊来那龟公,指了指旁边的美人靠,“换一换,我要新的。” 对方麻利的将原本的靠枕带走,他们不怕客人刁难,越是讲究的客人,之后收的银子也就越多。 而且这里是秋水阁,还从没人敢来这里狎妓后不给钱的。 靠枕换了新的,几样时令果子和银质酒壶也送了进来,一切都准备妥当,其他的人静静的离开,甚至还体贴的帮忙闭合了房门。 “棠玉?”秦鹿横躺在美人榻上,双腿交叠,一只脚踩在对面的扶手。 手里拎着酒壶,举起来自上而下倾倒入口中。 酒劲不大,喝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棠玉见过公子。”他重新想秦鹿见礼。 秦鹿摆摆手,让人在自己对面坐下,“弹几曲听听吧。” “是!”棠玉明白了。 这位公子对他没兴趣,来这里真的就只是听小曲的。 他在秋水阁快十年了,见过的客人太多太多,也练就了一副辨认的好眼力。 多数时候,在看到客人的第一眼,他就能摸一个大概。 对方是纯粹的来找乐子,或者是玩些花样,总能知晓个十之八九。 如眼前玄衣公子这般的客人,以前也不是没有,却极少。 大多数来这里的,多少都有些阴私手段,没几个人敢违逆。 曲儿很好听,眼前的男子也很好看,一袭白衣,交领衣衫松散的穿在身上,或许是为了吸引前来玩乐的客人,莹白的胸口颇为诱人,甚至能看到两窝漂亮的锁骨。 秦鹿收腿坐起身,举着酒壶倾身来到棠玉身边。 “你的锁骨好像能养鱼。”她没忍住,在他的锁骨处倒了清酒,“别紧张,我对好看的东西向来都很宽容,不拘男女,不拘物种。” 棠玉刚才还想,这公子莫不会也是个手段花样繁多的,却没见他有更多的举动。 取出一张雪白的帕子递给他,“擦擦吧。” “多谢公子。”棠玉双手恭敬的接过帕子,按在锁骨上,将里边的酒水吸净。 放下帕子,手被他抓住。 秦鹿瞧着眼前的手,手指既直且长,关键肤色莹润,犹如凝脂白玉,而且指甲修剪的圆润,指甲泛着健康的粉色,并且每一个指甲都有可爱的月牙。 “这双手也好看。” 棠玉感受到秦鹿的动作,略显不好意思,“公子的手也好看。” 秦鹿伸开手掌,“都有指茧了。” 这几年她每日都在提笔写字,已经磨起了薄薄的茧子,很是影响美观。 “公子必然是博闻广识之人,棠玉自是比不得的。” “和我比什么。”秦鹿松开他的手,“你会弹琴,我不如你。” 第119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秋水阁后边有一处独立的小楼,相比较起秋水阁内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这里则显得雅致幽静。 “公子,程二公子亲自来了,就在外边等着。”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小童,来到三楼背面的平台处,向身着红衣的绝艳男子恭敬回道。 玹琅眉目恹恹,瞧着兴致不高,手中正摆弄着几种香料,一举一动风韵天成。 “不见!” 小童不敢劝,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程二公子和几个狐朋狗友就在小院外边,看到那小童去而复返,给出了拒绝的答复,他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不过是一卖笑的,装什么清高?今儿公子我把话撂在这里了,他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少在本公子面前装腔作势,真要不想接客,当初就别进这行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真把自己当个贞洁人了?” 到底是出身高贵,太粗鄙直白的脏话他学不来,这番话已然是很恶毒了。 他的嗓门大,玹琅在另外一边听到后,根本置之不理,连面都没露。 秦鹿趴在后窗上,欣赏着后边这一片湖光美景,秋水阁以水为主,最前方就是主楼秋水阁,后边则是被九曲水路圈起来的众多小楼。 楼里的小倌便住在后边,而其中位置最好的一栋,便是秋水阁头牌,玹琅公子的居所。 那边离着竹楼稍稍有点远,再加上楼里热闹喧嚣,根本听不到后边的任何动静。 棠玉的琴,弹得极好。 秦氏一直都蛮喜欢国风乐器的,最钟情的是唢呐。 没什么酸倒牙的隐情,纯粹是觉得听着带劲儿。 看着眼前的男人,秦鹿莫名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颜控晚期,重度恋爱脑。 “其他的乐器会吗?” 棠玉停下弹琴的动作,看向秦鹿,“会一些,公子还想听什么?” 只要不是陪着对方做那种事儿,棠玉都愿意满足客人。 “你会什么,便弹奏什么。” “琵琶可以吗?”棠玉问道。 秦鹿点点头,继续看着窗外。 夜风徐徐,丝竹幽幽,能听到其他房间里,有人唱着不知名的曲子,婉转中带着丝丝的欲念,听的人心里痒痒的。 ** 程二公子众人最终没有见到那位玹琅公子,只得憋着一肚子气离开。 进入阁中,他们招了几个小倌带回房中,发泄着对玹琅公子的不满。 那几个小倌痛苦的忍耐着,心里即便再愤怒,也只能忍着。 两边他们都得罪不起。 在秋水阁内,玹琅公子的地位很高,连鸨母都得捧着他。 他的背后不仅仅有丞相撑腰,更有当朝六公主护着。 相较其他公主,六公主最得当今陛下的疼爱,尤其六公主的母妃还是相爷的亲妹妹,谁敢招惹他。 连这几位京都的纨绔公子都吃了闭门羹,不敢找玹琅公子的麻烦,只能将怒火发泄到他们身上,一群犹如浮萍的卖唱之人,更是不敢触怒对方的霉头。 “憋着干什么,给本公子喊出来。”程二公子看着小倌隐忍的模样,心内不快,动作更加凶狠。 小倌被折腾的厉害,也怕不听从对方的话,换来更深的折磨,只能松开嗓子,喊了起来。 一时间,房内群魔乱舞,秽乱不堪。 月上中天,几个人踢开身边的小倌,整理一番,拉帮结伙的离开。 马车轱辘转动着,在夜色中分外清晰。 夜巡的城卫看到这些马车,亦不会阻拦。 宵禁,禁的是普通百姓,而非世家公子。 马车驶入将军府,侍从在外喊了一声。 “公子,回府了。” 侍从静候了一会儿,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再次喊了一声。 许久之后,侍从和马夫面面相觑,上前掀开马车的帘子,却见程二公子已经倒在了马车内,空气中还有种淡淡的香甜味道,很好闻。 两人赶忙将他搀扶出来,却不想他的脸色发黑,瞳孔瞪得滚圆,眼神里还带着临死之前的惊惧。 马夫和侍从全身发抖,手脚冰凉,只恨不得原地消失。 缓过神来,侍从手脚并用的撒腿奔向主院。 不消片刻功夫,程家上下都围在了程二公子的尸身前,尤其是程家的老太太,看到孙儿尸体的第一眼,便“啊”的一声昏死过去。 ** 一夜之间,京都死了六位世家公子。 当京兆府火急火燎的赶来扶风将军府时,得知程家的二公子居然也死了,一时间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凉飕飕的。 看着压抑着无边愤怒的程将军,京兆府郭大人也是一脸的菜色。 “不瞒程将军,太傅府的三公子,礼部侍郎楚大人的独子,巡防营周大人的幼子等,五位公子在太傅府集体被杀……” 之前还被小儿子的死讯气愤到理智将失的程将军,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寒颤。 “何时的事?”他愕然问道。 郭大人重重的叹息一声,“就在今夜戌时末,五位公子在太傅府把酒言欢,突然就听到有人尖叫,等家丁赶过去后,屋内鲜血流了一地。” 天还未亮,程将军觉得这天儿似乎要变了。 其他的不说,只说太傅之子的死讯,就做惹得京都震荡。 而且太傅府,大盛朝真正的有底蕴的世家,和宰相府不分轩轾,谁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在府中将严公子杀害? 他猛地抬头,看向西北方向,那里是皇城。 可能吗? 如果是真的,原因…… 不对,真要说原因,还是有的。 那位心尖上的人,香消玉殒,说句真心话,的确是被世家给逼迫死的。 郭大人见他陷入沉思,在旁边静静的坐着,没有打扰他。 一直到天色泛着曦光,程将军才回过神来,起身送走了郭大人。 站在廊下,看着即将放亮的天色,他觉得京都可能会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动。 他到底是要不要掺和进去? 秦鹿回到家中,所有人都睡了。 连澡都没有洗,直接脱了外衣躺下了。 ** 谢清池在早膳的时候,发现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凝重。 小心翼翼的看向齐王,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的开口,“父王,您怎么了?” 齐王淡淡的瞥了眼儿子,“这几日别出府。” 本想中午去临仙楼用膳的谢清池“……” “昨夜京都死了好几位世家子弟,其中就有严穹那老匹夫的孙子,扶风将军府的老二也死了,另外几家都是朝中三品以上出身。” “咳……”谢清池没忍住,咳了一声,在齐王看过来后,干脆咳嗽的更剧烈了,“咳咳,咳咳咳……” 齐王嫌弃的把自己的茶碗放到儿子面前,“如今京都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你……” 他倒是想和儿子说些朝中的事情,可想到儿子的智商和心机,只得作罢。 如今世家掌控天下,他即便是贵为王爷,也不得不矮上一头。 正值多事之秋,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可要小心护着。 纨绔有纨绔的好,至少活得长久。 而且,齐王也怀疑这背后有皇帝的推动。 谢清池心里有很多话在翻滚,却不敢说半个字。 “父王,凶手有眉目了吗?” 齐王叹息着摇头,“世家府邸戒备森严,凶手能无声无息的避过所有人的耳目潜入严府,并且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杀死几位世家子,非常人不能做到。怎么抓?” 齐王是乐见这种情况发生的,甚至还想过,为什么不连同那些老东西一块端了。 可惜也只能想想。 不过能让他们死几个年轻后生,也是喜事一件。 “父王,京都新开了一家临仙楼,里边的膳食做的堪称天下一绝,中午咱去尝尝吧?” 齐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儿子,有心想骂两句出出气。 可想到儿子现在的样子,是他刻意引导并纵容的,也只能无奈叹息。 “我不去,你约上旁人去吧。” “唉!”谢清池欢快的点头。 他不能不去,还得催促几个好兄弟去把账目结清。 若是耽误了,惹得那人不高兴,说不得他们几个也得死。 用过早膳,在齐王幽怨的眼神里,谢清池笑嘻嘻的跑了。 临近中午,秦鹿瘫在后院躲懒。 却见掌柜的走过来,低声道:“夫人,齐王世子在外求见。” “他一个人?”秦鹿懒散的问道。 掌柜的笑道:“他身边还有三位公子,不过齐王世子想单独见夫人。” “放进来。”秦鹿招呼屋内的儿子,“韩镜,送壶茶来。” “哦!”韩镜伸长脖子应声。 不多时,母子俩看到一个笑嘻嘻的傻憨憨从外边一路小跑进来,看到秦鹿,似乎觉得很意外,下一刻笑的比头顶的艳阳还要灿烂。 “真的是姑娘呀。” 凑到秦鹿身边坐下,刚要说什么,却察觉到自己正被人紧紧地盯着。 扭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小男孩。 刚要咧嘴笑,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凑近秦鹿身边道:“姑娘,这位莫不是从严府带出来的?” 秦鹿抬起手,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谢清池没防备,直接被拍趴下,脑袋磕在方几上,红了一小块。 “哦哟哟哟,哦哟……”他捂着额头,眼角都沁出了泪花儿。 “我儿子。”秦鹿给了他答案,要不是自己手快,儿子恐怕就要自己下手了。 谢清池擦拭眼角的泪花,“你居然成亲了,儿子都这么大了?” 他心里闪过失落。 “怎么还敢来找我?”秦鹿转移话题。 果然,这傻憨憨被带偏了心思,“为什么不敢,我结账了的,中午要在这边用膳。” “吃了临仙楼的饭,嘴巴就得闭紧一点,明白吗?” “明白。”谢清池点头如捣蒜,“你放心吧,只要姐姐杀的是世家,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默默地。” 不仅仅是谢清池,可以说整个谢氏皇族,都对世家深恶痛绝。 曾经的谢家,是大康的藩王,包括北黎和南楚皇室,皆是如此。 地域广袤,国力强横的大康王朝,最终被世家瓦解。 如今谢家似乎也面临着大康王朝当初的处境,或许更要步大康的后尘。 谢氏皇族百多年来一直在尝试着摆脱世家的控制,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氏皇族的权利,被世家一点点的蚕食,无能为力。 在这之前,秦鹿觉得这孩子可能不是真傻,毕竟出自皇室,怎么可能是个憨憨。 此时看到他乐不可支的样子,秦鹿信了。 放眼天下,有谁能悄无声息的潜入高门府邸,杀死数位世家子弟。 用脑子想想,他们都不会承认是自己府内的人巡查松懈。 人都死了,打杀府内的下人,也不能让死者复活。 退一万步,就算杀死一万个下人,在世家眼里,也抵不上子孙一根手指头重要。 所以,满腔的怒火该找谁发泄呢? 自然是能替子孙找到生命平衡的那个人。 皇室! 尤其皇帝刚死了心爱的女人,在世家眼里,皇帝心里可能对他们有了仇恨。 韩镜坐在临窗前的书桌上,看着背靠着墙壁的沈颂。 两人目光对视,都从对方的视线中看到了怜悯。 这孩子是真的憨。 韩镜了解,前世他在朝堂崭露头角时,齐王已经是谢清池了。 一把年纪了,还是喜欢约上那几个损友吃喝玩乐,半点国家大事都不管,甚至都没有任何兴趣。 他的确是个纨绔,还是个不让人讨厌的纨绔。 继位的三皇子也愿意养着这些皇室宗亲。 而且最待见的就是这一位。 每年皇帝都会赏赐他一些钱财,谁让他是最省心的那一个呢。 从不给人添堵,更不会暗搓搓的插手朝堂。 “你有梦想吗?”秦鹿问道。 谢清池愣了一下,然后挺了挺胸膛,“我只想做个吃喝不愁的纨绔。” 秦鹿:“……” 韩镜支头看向屋内的博古架,险些憋不住笑。 这家伙,果然与常人不同。 “日后面对大风大浪,你也要保持现在的状态。”秦鹿拍拍他的肩膀,“像你这般目标明确的人,真的很少见了。” “姐姐也这般认为的?”谢清池好像找到了知音,“父王也说,这辈子不需要我出人头地,只要我能健康快乐的活着就行,我最听父王的话了。” 第120章 咸甜党随处可见 京都位于南方,夏季乃多雨季节。 秦鹿坐在柜台后边,整理这个月的账目。 身边的掌柜听着秦鹿的絮叨,默默的学习。 由远及近,一辆马车停在临仙楼前。 谢清池从马车内出来,三两步窜进酒楼,仍是被雨水打湿了长发。 “姐,今儿早膳有小笼包吗?” 掌柜忙绕到前边,笑着招呼谢清池入座,却见他抬手指了指外边。 跟着他的手指看出去,见一位满身贵气的中年儒雅男子从车内下来,一穿着圆领缂丝长袍的管家模样的人,撑着油纸伞下了马车。 “我父王。”谢清池上前殷勤的给两人介绍,“姐,年底你不是就要回家了嘛,到时候店里我帮你照看着。” 秦鹿想齐王点头打了声招呼,笑道:“那好,反正你也无事可做,真帮我看顾好了,店里管你一日三餐。” “真的?”谢清池眼珠子锃亮,“姐你放心,我肯定帮你看的妥妥的。” 齐王被儿子这态度,险些丢了老脸。 他还是第一次来临仙楼,之前儿子经常让他过来,不过碍于前些日子京都发生的数起血案,朝堂内外可谓是烈火烹油,谁也不好过。 如今总算是告一段落,他也累的心力交瘁。 正巧前面那大半个月,儿子经常不在家里用膳,也想知道外边的膳食到底有多诱人,让他这个王府世子一门心思的往外跑。 “郑掌柜,小笼包有吗?” “哎哟,有。”掌柜笑着请两位入座,“在厨房里蒸着呢,我这就给您二位去端来,不知王爷和世子要几笼?” 谢清池身处一个巴掌,“五笼,再来两份豆腐脑,一份不辣。” “好嘞,两位稍等。” 掌柜去了后厨。 跑堂小厮送来一份麦茶,一份凉拌萝卜片,悄无声息的离开。 不多时,掌柜端着五屉小笼包出来,热气腾腾的。 一笼八个,白白胖胖的,玲珑可爱。 等早膳上完,外边又进来三个人。 “王爷?”男子看到齐王,忙上前拱手见礼,“没想到王爷也来临仙楼用膳?” “卢大人。”齐王点头,“你不也来了嘛。” 卢大人老脸有些泛红,“这里离着下臣的宅邸不远,没有大朝会时,早膳都是在这边用的。” 大朝会是文武百官均需出席的,而小朝会则是三品官以上的朝官出席。 大朝会三日一次,其他时间都是小朝会。 卢大人带着两个儿子在旁边坐下,也是要了小笼包。 齐王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明明就是肉饼,非得起“小笼包”这样的名字。 可真的一口咬下去,那种味道让他微微一愣。 里边的肉也不知道如何调制的,一口咬下去,肉汁在口腔内飞溅,烫的他忍不住哆嗦一下,可良好的教养却让他不能吐出来。 而且肉汁紧实鲜嫩,里面还有其他的作料,咸香唯美,回味无穷。 瞧着儿子将豆腐脑用勺子压成小块,将咬了一口的小笼包放到里面,滚了一圈后送到嘴里,那表情别提多享受了。 齐王试着吃了一个,发现不如单独吃小笼包的味道好,可豆腐脑的味道却也让人意外,意外的好吃。 “你的怎么是红的?”齐王眼神平静的看着儿子。 谢清池道:“我里边家的辣油。这里面还能加糖呢,我不喜欢吃豆腐脑加糖,父王可以试试。” 卢大人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世子,这豆腐脑加糖吃,才叫这个。” 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卢大人没吃过加辣油的吧?辣油和豆腐脑才是绝配。” “不不不……”卢大人摇头,“辣油太冲了,会掩盖豆腐脑本来的味道,还是得加糖。” 秦鹿“……” 呵,谁能想到,来到了古代,居然还逃脱不掉豆腐脑大战。 那粽子呢? 咸党和甜党,都觉得对方是邪教。 秦鹿什么样的都能吃。 说得难听点,她是杂食性物种。 卢大人的小儿子坐在他对面,嘀咕了一句,“我喜欢辣的。” 卢大人看着儿子,胡子都跟着颤抖了。 却碍于齐王坐在旁边,没敢发威。 齐王瞧着儿子碗里的辣椒油,默默地吞了口水,“小二。” 店伙计笑眯眯的上前,“您有什么吩咐?” “给我也来点辣油。” “好嘞,您稍等。”小伙计跑到后厨,取来一个透明的玻璃罐。 当着众人的面搅拌一下,给齐王添了一勺。 “这辣油比较辣,您先试试合不合胃口,我再给您酌量添加。” 齐王搅拌几下,舀了一勺送到口中,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旁边几个人都暗戳戳的瞧着,却见齐王长舒一口气,“再来一勺。” 谢清池:“……” 先后加了三勺,齐王才满意的点点头。 现在是盛夏,哪怕是清晨,气温也不低。 齐王吃的额头冒汗,却依旧舍不得放下勺子。 “过瘾。” 擦了额头的汗水,吃光三屉小笼包,胃部撑得稍稍有点难受。 一杯麦茶喝光,通体舒畅。 “这萝卜的味道很不错。”今儿这顿早膳,颠覆了齐王的认知,“午膳和晚膳也是这些?” 谢清池默默地抿了抿唇,“父王,临仙楼只有早膳才如此简便,午膳和晚膳的菜色,丰盛至极。” 齐王莫名从儿子的眼神里看到了“土包子”三个字,“晚膳再来。” “好!”谢清池爽快的答应下来,“母妃那边呢?” “定个位子,带你母妃一起来。” “哎。”谢清池冲着柜台后边的郑掌柜道:“掌柜,今儿在三楼给我留个位置。” “行。”掌柜点头,“赶巧了,就剩下一个位置了。” “其他的谁订走了?”谢清池问。 郑掌柜呵呵笑,谢清池摸摸鼻子,自讨没趣。 父子俩冒雨回到府中,各自忙自个儿的去了。 知道下午,齐王妃的车辇回府,谢清池忙不迭的凑上前。 “母妃,您回府了。” 齐王妃昨儿回娘家住了一夜,这已经是每月的惯例了。 相比较其他女子回娘家不过夜的规矩,在齐王府里,都是狗屁。 齐王和齐王妃琴瑟和鸣,成婚至今,恩爱美满。 自然也比其他的女子,更加的有底气。 见儿子凑到跟前,齐王妃笑道:“作何笑的这般开怀?” “晚上父王要带咱们去外边用膳。” 齐王妃挑眉,“倒是难得。” 平时齐王妃参加各种宴会,都是齐王亲自去接人,可夫妻俩很少去外边用膳。 比齐王府的膳食,外边酒楼的哪里比得上。 齐王在美食方面可是很挑剔的。 如今居然要带着她去外边用膳,看来是寻到好去处了。 “去哪里?” “临仙楼,上个月才开的。”谢清池坐在齐王妃身边,笑道:“母妃您肯定会喜欢的。” 见母妃似乎有兴致,谢清池故作神秘的凑到她耳畔,道:“说是父王请咱们去用晚膳,其实是儿子花钱,我在临仙楼里存了五百两银子呢。” 齐王妃被儿子逗笑了,“真的有那么好吃呀?” “真的。”谢清池用力点头,“您还不知道儿子在膳食上面有多挑剔呀,这点随父王。临仙楼的菜,真的和咱们大盛完全不同,母妃去吃过就知道了。” “好,去去去。”齐王妃纵容的看着儿子,笑的眉目舒展。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满月那日就被王爷请封了世子。 儿子看似是个纨绔,当然也是真的纨绔,却不是个品行败坏的。 他不会调戏良家妇女,更不会随便打杀下人,平日里就是和几个友人打马游街,寻找好玩的事儿。 在皇家,没有野心是一件好事,陛下放心,对他们自然也更宽厚。 有野心的,日子也过不了这般舒坦。 她所求不多,只希望儿子能平稳顺遂的过完一生。 临近黄昏,王府奢华的马车停靠在临仙楼前。 此时店里早已人满为患,甚至还有人在外边等待着。 一家三口入内,在店伙计的带领下来到三楼的包厢。 “小二,水煮鱼来一份,再来一份炸里脊,清炒菌菇,再来一份红烧猪蹄,给我母妃补一补。麻婆豆腐,雪花鸡,狮子头,随便再加两样素菜就好,最后再上三份煎饺。父王母妃你们喝酒吗?这里的酒很清甜,是果酒。” 齐王妃听着儿子点了这些菜,每一样都没听过。 “那就来一壶果酒尝尝吧。” 齐王道:“我要烈酒。” “都听到了,上菜吧。” “几位稍等,很快就到,三位可以先喝点麦茶。”店伙计拎着菜单下楼去了。 谢清池给父母倒了麦茶。 齐王妃喝了一口,免不了皱眉,“这是什么,味道如此奇怪?” “母妃,这是大麦茶,就是炒熟的大麦泡的茶水,刚开始喝的确不习惯,多喝一些就好了,这种茶多喝对身体好。”谢清池刚开始也喝不惯,不过挺掌柜给他普及了大麦茶的好处,喝得多了觉得很不错。 “现在是盛夏,等冬季再来,店里有酸汤羊肉水饺,味道不是一般的好。” “今日没有?”齐王很喜欢吃羊肉。 “没有,临仙楼每月只在初一十五这两日供应。”谢清池道:“立秋之后,一直到明年立夏,每日都有。只有夏季供应的少。” 靠在椅子里,谢清池道:“其他时间好像也是限量供应,毕竟羊肉贵。” 在大盛朝,不仅羊肉贵,其他的肉也不便宜。 随着第一道菜上桌,其他的菜也陆陆续续的端上来,一时间包厢内香气四溢。 最后掌柜的还上来漏了个面,送来一份炸鸡。 “这是店里特意送给三位的炸鸡。” 谢清池夹了一块送到嘴里,外酥里嫩,咀嚼时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好听极了。 “郑掌柜,之前怎么没有?” 掌柜笑道:“是小公子想吃,夫人亲自给小公子做的。量有点多,夫人便让我给三位送来一份尝尝,算做个添头。这份炸鸡,不算谢公子的钱。” 谢清池微微一愣,“姐姐还会做膳食?” 郑掌柜笑的合不拢嘴,“自然是会的,临仙楼的厨子都算是夫人的徒孙。” 他简单说了几句,带上门离开了。 谢清池嘟囔:“徒孙做的膳食都如此美味,姐姐的手艺又该多好?” 事实上,秦鹿的手艺算不得多好,很多的菜品,都是她口述后,婉娘自己做出来的。 当然真要比,婉娘仍旧不如秦鹿手艺好。 把炸鸡放到中间,招呼父母品尝。 齐王妃虽然喜欢,却很注意饭量,反倒是齐王对此情有独钟。 这一盘附赠的炸鸡,被他吃掉大半,惹得儿子在旁边露出幽怨的表情控诉着。 齐王妃不能吃辣,关键是品尝过后特别喜欢。 辣的不断喝水,额头冒汗,也不肯停下筷子。 若不是为了迁就妻子,齐王肯定要重辣的水煮鱼。 “啧……”齐王抿了一口酒,辣的五官都皱起来了,“有劲儿。” 他还是第一次喝这般劲头十足的酒,立马相见恨晚。 “难怪生意这般好。”齐王妃咬了一口煎饺,底部煎炸的金黄,里边是白菜猪肉馅儿的,“可以送到府上吗?” “临仙楼只做堂食。”谢清池道:“不过秦姐姐说,将来有一日肯定会有外送的。” 齐王妃不免觉得可惜,却也没勉强。 一家三口吃的不快,等吃饱喝足走出包厢的时候,正巧隔壁的客人也出来了。 “四哥?”齐王忍俊不禁,“你们也来了?” 对方几个人正是庆王夫妇,也是他们的邻居。 齐王是先帝昭仪所生,庆王则是先帝的惠妃所生,两家对面住的豫亲王乃先帝的贵妃之子,可当今陛下一母同胞。 当今陛下算是“庶出”,豫亲王是“嫡出”。 当今太后在生豫亲王时已经被册封为皇后。 虽说太后出身高贵,可先帝的元后出身同样不低,可惜是个福薄的,生下嫡子后,三岁那年被立为太子,八岁那年太子染病离世,元后也跟着与世长辞。 两位王妃见面后便聊到了一起,谢清池也找了庆王世子缀在后面,两位王爷走在前边。 来到大堂,看到有几个喝多了的年轻人在咋咋呼呼的耍酒疯。 前面的两位王爷纷纷皱眉。 只是还不等他们开口呵斥,便见几位小厮走上前,将他们一一钳制住,带到了店外。 众人:“……” 第121章 乱世将起 把他们推到门外后,带头的小厮道:“临仙楼禁止打架斗殴,几位若是酒喝多了,可在这街上闹,地方空旷,便于伸展拳脚。” 几人都是有些背景的,如今居然被人轻易的扔到店外,一时间哪里还顾着打架,反而同时将愤懑转嫁到了临仙楼的头上。 “你真是放肆……” “放肆的是你们。”齐王和庆王走出来,看着眼前的几个年轻人,“你们都是哪家的?” 谢清池站在后边,道:“父王,这个是鸿胪寺家的公子。” “主管外宾朝会仪节,理应懂得何谓仪态,可见鸿胪寺卿家教有多差。” 还不等几个人发怒,眼瞧着大盛朝的两位王爷出现在眼前,甚至还被识破了身份。 几个后生赶忙躬身请罪,哪里还有方才的嚣张霸道,更是连那点浑噩的头脑也瞬间清醒了。 “哼。”庆王厌恶的看着眼前几人,“且回去吧,我看着鸿胪寺的官也做到头了。” 两位王妃对这里的膳食尤为喜欢,他们自然也颇为推崇。 若是这样的店面被京中的官门子弟给毁了,岂不可惜。 几个年轻人胆战心惊的送走了两位王爷,这才各自急匆匆的结账返离去。 秦鹿得知前边发生的事情,不免感慨,堂堂大盛京都,居然有如此多的卑劣之徒,原本应该是最为完全的地方,此地却犹如魔窟,处处杀机。 可见京都百姓的生活有多惨烈。 京都街头,除特殊情况,禁止恣意纵马,可那些世家子弟丝毫不把大盛律法放在眼中,这一个多月,她在临仙楼,就看到两起纵马伤人案了。 一死一伤。 得知纵马者的身份,没人敢去官府报案。 这样的王朝,她如何能安心生活。 若没有点自保的能力,日后她生意做到富甲天下,最终的结局也只会是死,更严重些甚至会灭门。 她活着尚且还好说,万一死了呢? 儿子真的能应付得了? 秦鹿曾经信奉生前不管身后事。 现在不同了,她有儿子了,怎么能不管。 ** 秦鹿没有在这边待太久,毕竟齐王世子说要帮忙看顾,她离开也是可以的。 真要出了事,会有人给秦鹿去信的,到时候她再赶过来也不迟。 而得知秦鹿要离开,谢清池带着他的几个狐朋狗友一起来为秦鹿送行。 “姐,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 “京都的店面,你说帮我照看着,我还得去其他的地方开店,这般美味,总得让全天下的人都尝一尝才行。” 谢清池觉得舍不得,“让别人去不就行了吗?” “我亲自来,店里都有赊账甚至吃霸王餐的,底下的人如何能应付得了。” 谢清池想到那几个吃霸王餐的都死了,关键世家压根就调查不出来是秦鹿做的,她的手段着实厉害。 “临仙楼,就托几位照拂了,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让管家提前给我去信,我会过来的。” 其他几个人觉得纳闷。 若是在京都,连他们几个出面都解决不了的事情,秦鹿又该如何解决? 谢清池心里却门清,他们都解决不了的,姐姐来了,只会是收割对方性命的。 “姐你放心走吧,我解决不了的,我就进宫求皇祖母。” “有劳了。”秦鹿点点头,招呼沈颂离开。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再看看身边的兄弟始终一脸不解的样子,熟知内幕的谢清池免不了骄傲起来。 “走啦,中午去临仙楼。” 几日后返回秦家,已经立秋了。 府内众人看到秦鹿回来,免不了欢呼雀跃。 婉娘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顿丰盛的午膳,迫切的想投喂主子。 “家里这段日子还好吗?” 胡言笑道:“一切都好,唯一能找咱们麻烦的王县令都投靠了咱们,在这地界还有谁敢来找麻烦。倒是夫人,在京都可还顺利?” “不顺利。”秦鹿道:“杀了几个世家子。” 胡言眨眨眼,暗道夫人当真是胆大包天。 “京都那边……” “他们把杀人凶手的嫌疑,放到了皇帝身上,其他地方还算安静。” 沈颂吃饱后放下筷子,道:“京都这几年必乱,咱们这边也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桑九和素娘以及婉娘眨眨眼,他们不明白,京都乱就乱呗,他们准备什么? 秦鹿夹着菜,淡淡道:“乱世将起,自然要在这乱局之中,分得一杯羹。” 桑九慢慢的张大嘴巴,下巴都几乎要脱臼了。 还是旁边的胡言看不惯,帮他把嘴巴合上。 “夫人,我们这是要……”他敏感的回头看着外边,没有其他的动静,才压低声音道:“造反?” 秦鹿敛眉,“别说那么难听,清君侧而已。” “是的。”沈颂点头,“三百年前,天下尽归大康,大盛、北黎和南楚才是窃贼。” 胡言忍着笑,眼泪都沁出来了,“说的没错,他们能窃得,咱们如何就窃不得。” 桑九本身忠的就不是大盛,他自小是被当做杀手培养的,听命于宰相,也是因为素娘在他的手里。 后来他投靠秦鹿,素娘也来到他身边,桑九忠心的只有秦鹿。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夫人,此时关系重大,一旦走漏消息,后果不堪设想。”桑九拧眉道:“不说大盛朝有近二十万兵马,就是世家也有至少两万府兵,我们如今人数太少,如何等取得这天下。” “不怕,咱们会有神器的,足以震慑千军万马。”秦鹿准备把火炮弄出来。 火炮可不是现代产物,明朝就有了。 如今连硝石都没被发现并使用,这东西还只是被道家采集用来炼制丹药。 一旦火炮问世,足以统摄世界。 他们倒是不怀疑秦鹿所言的真实性,毕竟她已经弄出了很多东西,有着极高的信服度。 要说他们害怕吗? 自然是有的。 可更多的却是激动。 一旦夫人成功了,日后他们这群人都将有从龙之功,这可是拼了性命也要追随的。 “等到京都一旦乱了,咱们就开始动手。到时候咱们建立一个人人有书读,有田种,有屋住的国家。” 桑九和素娘心动了。 他们甚至还希望夫人能快点,到时候他们有了孩子,日后就能送孩子去读书了。 两人之前过得太苦了,总希望子女能过得好些。 沈颂道:“既然夫人和你们说了,就说明对你们是信任的,你们也切莫辜负了这份信任。” 众人点头。 他们肯定不会泄露的,那样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 相反,只要夫人成功,他们都将一飞冲天。 如何选择,很容易抉择。 若是失败了,无非就是一死。 夫人和公子,都不像是能安于现状的人。‘ “如果夫人所说的神器出现,咱们可能会第一时间拿下桂云县,之后再控制整个肃州府。” 沈颂在旁边捧着茶碗道:“夫人,您说的神器,有多厉害?” “射程可以达到千米。”秦鹿记得红衣大炮的最远射程可以达到1.9公里。 她倒是没想着一下子就打造那般厉害的,只是千米射程,足以震慑四方了。 沈颂:“……” 这也太离谱了。 真要是出现了,他们简直犹如神兵了。 到时候别说是大盛,就是北黎和南楚也得土崩瓦解。 “趁着现在有空,胡言明日跑一趟县城,让王县令帮忙寻些铜铁,还有硝石……” 秦鹿说了一大串,胡言记在心里。 ** 次日上午,胡言来到桂云县县衙,寻到了王县令。 看到胡言,王县令的表情别提多灿烂了。 “胡管家,来找鸿儿的?” “我是来请王县令帮个忙的。”胡言跟着王县令一路来到书房。 进入书房,侍从送来茶水,关门离开了。 胡言说了几样东西,王县令听到“铁”这个字,忍不住哆嗦一下。 “胡管家,恕我直言,你要铁石做什么?” “家里的酒楼要在其他的州府开设,需要用铁器打造厨具,家里没有存货了,而且铁器难寻,需要请王县令帮忙。” 王县令稍稍松了口气。 虽说铁器管理的极为严格,可王县令想做,还是能帮忙寻到的,只是这价钱却极高。 说了自己的想法,胡言笑道:“这是自然,银钱方面,不会让王县令为难的。” 他这般说,王县令最后的那点担忧也消散了。 “如此,胡管家须得等个月余,我得去府城那边走一趟。” 幸好数量不算太多,在大盛境内所有州府开设酒楼,需要的铁器不少,可这个不少在某种情况下并不多。 就这个数量,怎么看都没办法举兵造反。 “这硝石……”王县令纳闷了,“夫人要炼丹?” 只有道观里的道士才用得到,而且这东西其他地方压根也用不到。 胡言笑道:“夫人说了,可以入药。” “药?”王县令愣了一下,随后释然,“确是如此。” 如果不是入药,道士炼丹的意义在哪里。 “胡管家还请回复秦夫人,至多月余,我便让人送到府上。” 胡言满意的点头,将随身带来的几样点心放到桌上。 “这是府中准备的点心,给王县令和王夫人尝尝。” 王县令抱着点心,乐的合不拢嘴。 “之前也就犬子去秦府的时候,才能带回来一些,我和夫人品尝过后,都是赞不绝口,心里一直都惦记着。” “日后会在县里开酒楼的,王县令到时候就可以解馋了。” “那样自是最好不过了,只希望别让我们等的太久。” 他热情的送走胡言,回来后,拎着点心去了后院寻王夫人。 县城铺子,王鸿正懒散的坐在柜台后边的椅子里和账房下五子棋。 这还是之前去秦府的时候,和胡管家学的呢。 听到脚步声进来,他抬头看去,“来……哎哟,胡管家怎么来了,不到盘账的日子呢。” “今日来县里寻你父亲说了点事情,顺便来看看你。”胡言看着店里有几位客人,站在柜台外边看进去,“你能下的过姜老?” 王鸿梗着脖子,“我还是很聪颖的,十局至少能赢三局。” 账房姜老捋着胡须,眉开眼笑,“最初你可是十局九胜呢。” 王鸿没了面子,傲娇的哼了一声,然后看向胡言,“胡管家带见面礼了吗?” 胡言举起手里的点心,“婉娘做了点心,给你父亲几封,这几封你和店里的伙计分着吃了吧。” 姜老见状,眼神贼亮,“哎哎哎,我得每样取点,晚上回去和我那老妻一块儿吃。” 王鸿翻了个白眼,“知道了,少不了你的。” 姜老和王鸿接触的久了,他的态度自然不在意。 这小子,就是个纸老虎,越亲近的人,他就越是矫情。 “胡管家,秦夫人回来了吗?” “嗯,昨日刚回。”胡管家手肘拐在柜台上,“店里生意如何?” “自然是很好啊,不管是瓷器,玻璃还是纸张,买的很紧俏。”王鸿趴在柜台上,笑道:“之前县里还有其他的铺子想来找麻烦,结果看到我之后,吓得都跑了。哼,本少爷在这里镇着,谁敢来闹事,我打死他。” “哎~”胡管家摇头,“莫要轻易喊打喊杀的。” “嘿嘿,我就是过过嘴瘾,这一年我从里到外都变了个人。不瞒胡管家,这一年我就在过年那两日,去了一次赌坊。” “输了?”胡管家打趣道。 王鸿傻乐,“我没上赌桌,这可都是我自己赚的银子,哪里舍得。给我娘买了一根银钗不剩下多少了。” “日后继续保持,那地方能不去就不去。靠着父母那叫平庸,自身崛起才叫本事。” “胡管家说的是。”王鸿连连点头。 胡言没在这边停留多久,临走时买了些日用品,驾着马车回去了。 王鸿这边,拆开点心,招呼店里的小伙计们过来,按照数量分了下去。 他每月都回去秦府走一遭,倒是少拿了一点。 店伙计看到这些精美的点心,各自吃了一块后都舍不得再吃,准备留着慢慢享用。 而王县令,则让亲信带着自己的亲笔手书,当日就往府城去了。 州府只看重钱财,为了钱财,什么都敢卖。 不仅仅是生铁,还有官盐等,只要钱给够,生铁手到擒来。 各大府城的知府几乎都背靠着世家,上边有世家顶着,下边的人有什么不敢的。 到时候大部分银子都进了世家的腰包,他们那里在乎别的。 第122章 购置地产 肃州府,知府后院。 管家带着王县令派来的人,寻到了知府陈舟。 “小的桂云县王县令府上管家王怀,见过知府大人。” 陈舟出自陈家,而陈家是世家宣家的附庸。 陈舟当年高中后,娶了宣家家主的庶女,虽说是庶出,却相貌清丽,地位并不低。 如今陈舟在肃州府经营近二十年,离不离开对他来说关系不大,在这里他就是土皇帝。 王县令的妻子则是陈舟的远方表妹,虽然血缘关系稀薄,却也有着那么一层干系。 “起来吧,王县令差你来有何要事?” 王怀赶忙恭敬回道:“县令大人差小的来府城采购一些铁器。” 说罢,将采购的清单交到管家手中,管家再转递给陈舟。 而清单下边则是两张银票,总计五千两。 这点东西,至多也就百两,可其中涉及到铁器,陈舟必定会故作为难。 可有了这笔银子,他断不会拒绝。 果然,陈舟在看到下边的银票后,将其递给管家,“你去给他准备好。” 管家恭敬的领命离开,陈舟则看向王怀,“王县令要铁器作甚?” “回知府大人,县里有两拨山匪,自今年开始,上缴的税银少了许多,县令大人想打造几件兵器给府内差役,好上山剿匪。” 既然是剿匪,就代表着日后还有银子拿,陈舟如何会不答应。 “如此甚好。”他满意的点头,“年底让王县令夫妇来府城走一趟吧。” 王怀心里暗暗唾弃,面上却不显,“是,夫人必然会很高兴的。之前还在府中念叨,好些年未见到知府大人了呢,也不知知府大人身体是否康健。如今小的见到大人您英姿更胜往昔,夫人知晓后必然会安心的。” “嗯!”陈舟满意的点点头,“本府也有十年未见表妹了。” 挥挥手让下人带着王怀去落脚,他起身往后院去了。 只是个小地方的管家,而且那表妹相貌普通,陈舟如何看得上。 也就是王县令当年高中后,不管这个王县令能力如何,无非是损失一个无关紧要的远亲,哪里在乎。 王县令在桂云县那么多年,每年都会送来一笔银子,这才是让陈舟满意的地方。 还有其他地方的县令,也有几个被他配了姻亲,都不如王县令这般识趣,他也愿意给对方三分颜面。 ** 胡言督促着府里的人开始建造所需的作坊,桑九每日训练那些孩子学武,沈颂则教那些孩子读书,秦鹿又挑选了几个年轻人教医术,素娘相当于助教。 秦府现在正井然有序的运作。 当王县令亲自带着采购的东西来到秦府,这里的一切都让他震撼。 “秦夫人,这一车是您要的东西。” 秦鹿上前检查一番,把银两给了王县令,另外还多给了五十两,算是辛苦费。 王县令倒是没想着多要,只要她能把自己花出去的银子抹平就好。 所以看到多出来的五十两,王县令觉得秦夫人这个人是可以交往的。 毕竟她太强,就算不给,自己也没办法。 就县衙里的那点人,还不够桑护卫塞牙缝的呢。 “没遇到麻烦吧?” 王县令笑道:“没有,给的银子多,府里不会想其他的。” “辛苦了。”秦鹿看着王县令,“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哎哟,多谢秦夫人。”他不要好处,只想着将来那一日,她能把自己体内的毒给化解就好了。 省的自己这边整日的提心吊胆,甚至都不敢求府里帮他升迁。 他不是个有大抱负的,反正留在桂云县,照样能捞到钱。 万一去了府城,人生地不熟的,看到谁都得点头哈腰的讨好,哪里有留在桂云县自在。 在这个地界,他就是官职最大的,谁见了他都得供着。 哦,不对,除了秦家。 “王县令,这些年在桂云县捞的钱,足够你们一家富贵一生了吧?” 王县令:“……”这让他怎么回答? “见好就收。”秦鹿拍拍对方的肩膀,“以前你捞的钱就留着,日后你再鱼肉百姓,在我这里恐怕就拿不到解药了。” “秦夫人,这……”他心跌落到了谷底。 “钱,多少才叫多?”秦鹿看着他,眉目含笑,“捞的多了,可想过后果?” 见他一副沉思的表情,秦鹿继续道:“等将来新的年轻人高中,被世家招揽。而得之你银钱无数,他们岂会不动心?到时候你们一家身死,家产被他们拿走,新人顶替了你的位置,你想想自己还剩下什么?” “知道养蛊吗?”秦鹿的声音好似恶魔的低语。 王县令呆滞许久,缓缓点头,“知道。” 他就养过。 山匪! 山匪掠夺百姓商户,他收取山匪的“保护费”。 借给王县令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自己是天下最聪明的人。 他都能“养蛊”,世家呢? 想到这种可能性,在这初秋还尚算炎热的天气里,后背生生浮起一层冷汗。 “日后县里有事且来寻我,我自能保你们全家性命。当然,手别再伸到普通老百姓的钱袋子里了。” “是,多谢秦夫人提点。”王县令不敢多留,匆匆告辞离去。 京都帝位之争已经开始点燃,一旦有一方获胜,当今陛下只剩下死路一条。 秦鹿正期待着那一刻。 原先想着可以等到儿子长大成人后再行动,谁能想到这小子学习能力如此之快,她倒是想慢一点,韩镜却不想拖延的太久。 按照沈颂的预估,夺嫡之争,最晚在五年内必定会挣出个结果。 五年后,韩镜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不算太早。 ** 靠山村,距离双云山最近的村子。 村长看着秦鹿带来的种子,各个颗粒饱满。 “夫人,这白菘种子,真的要给我们种吗?” 倒不是说他们自己没有白菘种子,只是秦鹿的意思是,种了白菘后,她会出钱买走。 现在种下,快到年底成熟,到时候卖掉后还能采购些过年的东西。 以往他们只是少种一点自家吃,地多的会多种些送到县城里卖掉。 现在不一样,秦夫人到时候会让人驾车来村子里收,他们根本不需要东奔西走的售卖。 这样的好事,村子里的人怎么能错过。 “用我的种子种植,这样种出来的白菜会更紧实,分量也会更重。” 村子里的地有,可大多都是地主的,村子里有一半的人家都是佃农。 这些不归秦鹿管,她倒是想多买些地,可这年头想要买地,并不容易。 就现在,大盛朝有超过半数的地都在世家手里,余下的有两成在各地地方官的手里,再有一成基本都在地主手里,剩下的两成才在这些普通百姓手里。 而这些地仅仅指的是耕地。 一旦老百姓开垦了荒地,种的好了,日后也会一各种名目被那些地主给弄走。 秦鹿想买些地在手里,到时候囤积粮食已被将来使用。 可人家能卖嘛。 把种子留下后,秦鹿回到府中,和胡言说了这方面的事情。 胡言低声道:“或许可以买,不过这价格可能会高一些。” “能高多少?”秦鹿道。 胡言想了想,“良田大概在八两银子一亩,想让对方出手,大概需要十两。” “家里银钱不少,你得空去询问一下周边的地都是谁家的,看看能不能买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看似还早,咱们却需提前做好准备。” 秦鹿喜欢土地,尤其是古代产量低下的情况下。 “夫人想买多少?”胡言问。 “暂且先买三千亩。”秦鹿给了个数字,“日后再看情况而定。” “是,这几日我便去处理。” 有了目标,几个主要的管事做事更加卖力了。 胡言这边耗费了一些日子,终于弄到了三千亩土地,总计花费近四万两银子。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请示夫人后,夫人觉得可以谈,这才做了决定。 之后,胡言亲自挑选了三百户人家,将三千亩地,按照每户十亩地租赁给他们,每年只需缴纳两成的收成就可以。 靠山村和平乡村的两个村落的被选中的人,都忍不住欢呼。 十亩地,去掉缴纳给地主的三成粮食,哪怕每亩地只剩下两百斤,每年也能收获两千斤粮食,再去掉朝廷的三成粮税,大概能剩下一千斤左右。 庄户人家,人口多,这些粮食或许不够吃,却也不像之前那般年年都不够吃。 大盛朝的普通百姓,忙活一年,家里就别想着能剩下一粒粮食,哪怕是再勤快的人家,一年里至少有俩月吃喝着可以找出人的稀粥过日子的。 尤其是小麦和水稻,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几乎吃不上几口,绝不部分都被朝廷给抢走了。 本想着能多种就多种些,结果胡管家且说,朝廷的粮税不需要他们缴纳,每年只需要准备好给秦家的三成粮食就好。 这些人心中没底,胡管家也知道他们害怕,随后让王鸿过来走了一趟。 佃农得知王鸿是县令的公子,他说的话在老百姓心里自然比胡管家管用。 如此,这群佃农当夜回到家里,都忍不住欢呼雀跃。 今年种的粮食,明年肯定不用再担心饿肚子了。 “其中你们要留出两亩地种植蔬菜,这些也由秦府收购。” 胡言对其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道:“我家夫人将会给你们最公道的价格。” 众人哪里有不愿意的。 两亩地而已,种植蔬菜后能卖钱,这些钱够家里花用了。 如今是秋季,种植的是萝卜和白菜。 秦鹿准备做腌菜,放到店里售卖。 另外装瓶后还可以外卖。 如此,这些佃农在这几日,纷纷开始下种子。 每日全家都会去地里伺候这些田地,只想着收获后能卖个好价钱。 今年,秦家的地种的辣椒比较多,等明年开始收了粮食后,家里的地将全部种上辣椒等蔬菜。 胡言来到厨房,看到婉娘正在切菜。 “胡管家有事儿?” “找点吃的。”早上出门办事,没吃几口,半上午肚子就有点饿了。 他找了一个白馒头,掰开后在中间加入辣酱,里面还有猪肉粒和芝麻,吃一口别提多过瘾了。 家里的人,尤其是那些干体力活的汉子们,尤其好这口。 不过辣椒有限,不可能敞开肚皮吃,得知明年家里将扩大辣椒种植,最高兴的就是这些汉子们。 “听夫人说,明年会有新品种的辣椒。”婉娘笑道:“夫人还给了我好几个辣椒的做法呢,其中有一道辣椒酿肉,夫人说她很喜欢。” 胡言站在厨房门口吃着,“既然夫人说好吃,那味道定然极好。” 嗯,说着说着,更期待了。 婉娘从橱柜里取出一块放置了快一个时辰的鸡排,“胡管家等会儿,我重新给你煎炸一下。早上小公子和齐征想吃,我做的多了。” 胡言看了眼,点点头。 婉娘将鸡排放到油锅里两面煎炸,找了一根竹签串好递给他。 “中午吃什么?”胡言咬了一口鸡排,味道比起刚出锅的时候差了不少,却依旧让人停不下来嘴。 “中午吃打卤面,白菜肉的汤卤。”家里所有人都喜欢吃打卤面,那些干体力活的汉子们,最多的能吃四大碗。 他们这几个饭量不大,吃得最多的也就是胡言,顶了天两碗。 主院里的三个女人,一碗都得撑得难受。 “别忘记淋上鸡蛋液。”胡言叮嘱一句。 “放心吧,忘不了。” 胡言三两口吃掉剩下的,洗了洗手往作坊那边去了。 别看这边的工作很累,却没人抱怨。 冬天有暖炕,夏天吃凉粉,一年四季都能吃到肉,而且还能吃到饱,更有体面的衣裳穿,他们怎么会抱怨。 甚至害怕干活不利索,被主家嫌弃呢。 “都麻利点,中午咱们吃打卤面。”胡言招呼了两嗓子。 “哎哟,我可是惦记小半个月了。”土窑作坊的李管事乐的合不拢嘴,“大家伙都听到了,别撑坏了。” 众人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李管事这话说的,咱们现在可不会放开肚子吃个不停了。”也就刚进府的那些日子,每顿饭都吃到撑,就活似最后一顿饭似的。 来的时间长了,知道日子安稳下来,自然吃到差不多也就停了。 第123章 夫人慎言 “翠儿,你还有家人吗?” 刚发了月例,一个小丫头将拿到的银子放到柜子里,顺便落了锁。 被换做翠儿的同龄女子摇头:“自从他们把我卖掉后,我就没有家人了。” 春香抿了抿唇,“你真好,能下得了决心,我就是不够心狠。” “慢慢来,时间久了,或许你也不再惦记了。”翠儿宽慰道,她知道被家人卖掉,而自己还割舍不掉家人的痛苦。 那种折磨,每每想起来,就有着切肤之痛。 “婉姐姐不是说了嘛,把咱们买了,家里人就已经做了抛弃咱们的决定,咱们还惦记着他们,不是犯贱嘛。”翠儿是个泼辣的小丫头,用府里的婆子大叔们的话,这就是个小辣椒,呛人。 不过虽然嘴上泼辣,和周边的人感情却很好。 春香有些失落的回来再炕边坐下,“我明白,只是这心里……” “春香,既然他们能把咱们卖掉,说明咱们一点都不重要,能卖掉一次就能卖第二次,反正我是没想过赎身,留在府里多好,没人欺负咱们,有吃有穿。万一赎身走了,他们再卖咱们一次,谁知道将来的主子还能不能像夫人这么好。就算不卖,说不得会为了钱财,将咱们随便嫁出去。” 翠儿小嘴儿叭叭叭的,说起来别提多利索了。 “婉姐姐说了,留在府里干活,每月还有月例拿,嫁了人伺候一家老小,万一婆婆是个刁钻的,说不得要吃多少苦头,只干活没钱拿,多亏。我可不傻,只要夫人不嫌弃,我就在府里干一辈子。” 春香好奇道:“婉姐姐不成亲吗?” “也没说,婉姐姐好像说成不成亲都好。”翠儿叠好衣裳,道:“其实还好,婉姐姐有手艺,就算不成亲,问题不大。” 这就很不容易了。 一个纯粹的古人,能有这种想法,转变还是很大的。 ** 冬季,气候潮湿阴寒,地里的白菜和萝卜也迎来了丰收。 三百家老百姓看着沉甸结实的白菜和个头大了一圈的萝卜,笑的合不拢嘴。 他们得到胡言要来收购的消息,纷纷拖家带口的来到地里采收。 “爹,咱们家里过冬留下多少?” “先看看再说,留下些品相差的自己吃,好的咱们就卖掉,有了钱去割几尺布,让你娘过年给你做新衣裳。” “爹,还有我。” “行,你们都有。” 不仅仅是布,还要多买两斤肉。 放眼看去,这么多的白菜和萝卜,真的能过个好年了。 等胡言赶着牛车过来,好些人家都在地里弯腰忙碌。 瞧见他们,众人忍不住欢呼雀跃,纷纷围上前来。 “胡管家,这么多的菜你们都要吗?” “都要,大家放心吧。”胡言招呼随行的伙计开始差点菜的品相,稍后过秤,“开春后你们再重些别的菜,秦家还会收的。” 因为佃农们伺候的精细,白菜和萝卜的品相几乎没有差的,一亩地里边能有二三十颗松散些的白菜就算多的了。 十几辆牛车,装满一车后,伙计会把车先赶走,送回府再返回。 秦府这边也没闲着,婉娘指挥着自己的弟子开始腌渍白菜。 将冬季里要吃的白菜先放到菜窖里储存好,余下的白菜和萝卜纷纷切割加入粗盐腌渍。 如今盐价昂贵,府里的盐还是找陈家送来的。 祁州府那边就有盐场。 玻璃作坊内,这些日子早已做好了很多的玻璃罐子,有大有小,形状相同。 瓶口用的是木塞。 韩镜和齐征对此好奇,在他们制作腌菜的时候,围在旁边好奇的看个不停。 等第一波萝卜腌渍好,俩人凑上前,夹了一筷子送到口中。 酸辣爽口,而且特别的脆,是一种特别新奇却好吃的味道。 婉娘把萝卜盛到罐子里,笑道:“公子,好吃吗?” “很不错。” 韩镜点头,“这些都要送到店里?” “大部分都要送过去,府里也会留下一些。”婉娘将装好的腌萝卜过程,这一罐是十斤,还有一斤两斤五斤装的,“现在吃味道稍微差了点,需要腌渍十天半月的会更要。” 采收回来的白菜和萝卜太多,后边的还没做好,前边的已经装船送到祁州和京都了。 年底,等各家的采办出府采购年货,看到临仙楼大堂摆放着的罐子,里面是红彤彤的东西,免不了好奇。 “梁管事,这是何物?”谢清池和友人来店里用膳,看到腌菜问了句。 梁燊过两日就要回秦府了,越是临近年节他越忙碌。 “这是店里新上的菜品,腌菜。这里便是白菘,这些是萝卜。” “味道如何,来一份尝尝。”谢清池等人坐下。 不多时,店伙计送来两份小菜,还有几碗粥和油条油饼。 几个人纷纷夹菜。 辣白菜相对来说,味道要浓烈些,萝卜则要清淡那么两分。 谢清池喜欢腌萝卜,可是这辣白菜,不意外将会是他父王的最爱。 “卖吗?”谢清池问道。 梁燊点头,“自然,大罐是十斤装的,小点的有五斤装,两斤装和一斤装,现在天儿冷,密封好的话,可以储存小两个月。谢世子要多少?” “十斤的,每样给我两罐。”这样的话,他早上可以在家里用膳,一碗粥配上腌萝卜,味道很不错。 “好。” 两家店腌菜的量很多,可还没等到过年,全部销售一空。 虽说有些人不喜欢吃这个,可一家人里,难免有好这一口的。 关键腌菜真的很开胃,只是搭配一碗简单的素粥,都能吃得有滋有味。 不是什么稀罕物儿,大多人都是图个新鲜,让普通百姓花那些银钱买一罐菜回家,他们可舍不得,还不如吃肉香呢。 ** 这一年清算账目,赚的不少。 几处作坊加上两家酒楼,净利润都超过了二十万两。 这其中尤以瓷器和玻璃最为畅销,以陈家为代理商,生意都做到了北黎和南楚。 若非货源有限,收入还会更多。 梁燊回来,也带来了京都的消息。 太子染病,缠绵病榻不起,太子妃据说回娘家求助,惹得两个世家暗中翻了脸。 “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夺嫡之争很惨烈,世家分别站队,形成了对立。虽说五皇子有宰相在旁鼎力支持,可三皇子阵营中的薛家,几乎将边境大军攥在了股掌之间。一旦太子身亡,边境大军恐怕会开拔回京。” 胡言敛眉沉思道:“如果我记得不错,薛家和五皇子血脉反而更近,为何会转身支持三皇子?” “据说五皇子在唐家和薛家之中做了选择,一旦上位,唐家得到的好处更多,薛家那边寒了心。” 梁燊道:“宰相在朝中为文官之首,朝中三分之一的文官都听他号令,薛家反而不如唐家在文官中的地位。曾有消息,五皇子曾秘密去薛家走了一趟,不知道谈了什么。明面上看,薛家是在支持三皇子,可这份支持是真是假,无人得知。” “九成是真的。”韩镜从外边进来,身后还跟着齐征。 找了个位置坐下,胡言给他递来一杯水。 “五皇子手中有兵权,京都城卫五万都在他的手中。如若薛家站在他这边,日后即便是登基,薛家的功劳也会被打了折扣,更别说五皇子妃出自唐家,岳父乃当朝宰相。有这边辖制,薛家日后必会被唐家压制。” “这些年,世家可以联合起来压制皇族,可他们暗中的争斗也无休无止,谁都想做大盛第一世家,而不是几大世家之一。可薛家若是投靠了三皇子,日后三皇子一旦登基,薛家势必会压过唐家,即便做不到第一世家,至少也不会被唐家削弱。” 胡言和梁燊点头,这样说似乎很有道理。 “公子,大盛朝二十万兵马,北境已经落到了薛家手中,南崖军和西北军内部恐怕也不太平,我们这边该如何做?”胡言开口问道。 北境兵马八万,南崖军五万,西北军七万,另外两支大军,大概率已经被渗透。 但凡有那么一点可能,他们都想将其中一支军队攥在掌心,日后起事必定事半功倍。 可西北军和南崖军太远,北境大军数量最多,就驻扎在华阳县以北百里之外。 一旦他们这边动了,京都那边必定会放下干戈一致对外,到时候北境大军前赴后继而来,战争的规模绝对不小。 “时间还算充裕,我这边会处理的。”韩镜对此早已有了成算,“北境已经有我的人了。” “谁?何时?”胡言和梁燊都愣了。 韩镜捻动手指上的薄茧,笑道:“秘密。” 见屋内的人一脸好奇,韩镜道:“是我和老师定下的人选,很可靠,你们就别担心了。” “如果北境归于公子,那京都三皇子……” 梁燊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异彩连连,下一刻他打了个哆嗦。 “公子,咱们是要……” “嗯。”韩镜点头,“反应迟钝了点。日后你就要崛起,改换门楣了。” 梁燊听闻,抬手摸着脖子,“我不会被杀死灭口吧?” “我和娘反正不会杀你。”韩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旦秘密泄露,你可知会死多少人?” 梁燊摸摸鼻子,一脸尴尬。 他可没想过背叛,自己已经签了死契,不论生死都是秦家的人。 “保守秘密,要么死,要么爽死。”秦鹿撑着下颌看向众人,“泄露秘密,只能生不如死。” “爽死……”胡言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夫人,慎言。” “慎什么言。”秦鹿冲他翻了个白眼,“是在这吃人的乱世挣扎,还是跟着我儿博一个锦绣前程,很难选吗?” “娘所谓的锦绣前程是什么?”韩镜很好奇母亲的想法。 “自然是天下大同,人就是人,何来的高低贵贱,男尊女卑。我们有着共同的祖先,炎黄血脉。待你功成名就,首要废除奴制。广建学堂,让天下孩童人人有书读。分发土地,让天下百姓人人有地种。开垦各种农副作业,让他们可以丰富自己的饭桌,出门在外不怕山匪盗寇,闹市游玩不怕官宦欺压。让人人老有所养,幼有所依。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咱们还可以扬帆起航,继续开疆拓土,世界那么大,怎能拘泥于这小小的地方。” 看过秦鹿所绘制的世界地图,众人沉默了。 这个世界的确很大,而大盛,在地图上看来,真的就是很小很小的地方了。 “夫人稍等。”韩镜看向她,“将来府内众人都能脱离奴籍?” “不然呢?”秦鹿反问,“若奴隶继续存在,我这般忙碌为的是什么?还不如在大盛朝做个富贵闲人呢,何须去折腾。” “将来公子荣登大宝,身边定然是要留人的,这……” “日后你们自会知晓的。”秦鹿不怕这些人告密,比起告密,她给的会更多。 而且红衣大炮,明年将会开始打造,谁来谁死。 这不是夸张,大盛朝的战力比起三百年前的大康,可谓急转直下。 如今大盛朝的二十万将士,冷兵器都做不到人手一份。 皇族奢靡无度,世家则为了私欲,硬生生的掏空了这个国家。 若非北黎皇权更迭频繁,内耗严重,就冲北黎的兵马,足以踏平大盛,覆灭南楚。 就算如此,北黎的战力仍旧比大盛要强上三分。 北黎这些年换了五六十位皇帝了,经常有藩王举兵造反,冲进皇宫杀掉皇帝,总共不到两百年的历史,平均在位时间也就三四年。 南楚倒是依托于天然的地理优势,相对安稳。 可是南楚的百姓过得更惨,他们的皇帝是个“基建狂魔”,大肆兴建各种楼阁殿宇,惹得南楚百姓苦不堪言。 天下乱象已显。 很多事,秦鹿极少插手,都是韩镜和沈颂在私下里筹谋。 秦鹿做的生意,分两个档次。 最高档的酒楼,吃顿饭少说也得半两银子,面向的是官宦商贾。 低档的瓷器和玻璃,寻常百姓的购买力也能买得起。 天下钱财多汇聚在官宦世家,能多捞就不能手软。 日后她儿子用得到。 第124章 自寻死路【大章】 婉娘难得出了一趟门,和素娘以及胡言一起来县里采购。 县里的布局规划比起秦府自然要好太多,毕竟秦鹿为了日后的山庄考虑,并没有兴建太好的建筑。 而且县里也比较繁华,街上来往的人很多,女子相对要少许多,尤其是未婚女子。 即便大盛朝民风相对开放,未婚女子也极少出门。 有些长辈觉得未出阁的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有损闺誉。 因此,相貌出众的两个姑娘出现在县里,难免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我得先去店里看看,你们俩呢?”胡言问道。 婉娘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胡管家你自去忙,我和素娘去杂货铺看看。” 她有武功在身,虽说比起家里的其他学武的人差了许多,可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男人就能欺负的了的。 素娘倒是柔柔弱弱的,她是医者,没那个时间学拳脚功夫。 婉娘自认能护得住她。 这次来县里,是要买些调味品。 酱油是府里自己做的,不过这段时间府里的人吃的比较多,不是太够。 新的还在发酵期间,还得等上俩月才行。 那些半大小子都在长身体,他们的饭量堪比饭桶,比大人都不遑多让。 “去杂货铺交代一下,我陪你去药铺。” 素娘想去药铺买几样药材,府里的药材也不是那么齐全。 秦府的药材多是些好的,像那些普通的且常用的反倒不会储存太多,毕竟寻常的药材比较容易买到。 进入杂货铺,里面三三两两的客人正在买东西。 她们俩相貌出色的姑娘进来,好似一下子照亮了发暗的空间。 “两位姑娘要买什么?”店掌柜咧着大嘴迎上前来。 “家里酱油有存货吗?”婉娘走到酱缸前,舀起一勺,看了看色泽,以手作扇,挥动着嗅了嗅飘散的味道,着店掌柜取了小碗,淋了几滴后,指腹沾了一下送到口中。 素娘上前来,“如何?” “很不错。”婉娘点头,问旁边的掌柜,“店里还有多少?” “啊哟,那可不少,后边库房里有六七缸呢。”这些酱油都是他们家自己做的,“姑娘准备要多少?” “来三缸吧,你一会儿送到秦家货铺,里边有人给你算钱。” “唉,好嘞。”掌柜知道秦家货铺,里边的掌柜可不就是县令家的公子嘛。 在店里看了看,又买了两袋糙米,两袋粟米,这才陪着素娘离开。 “前边有卖鱼的。”婉娘拉着她来到鱼摊前,这些鱼的分量中等,就是数量不算多。 不过剁成鱼泥后,可以做个鱼丸汤,怎么着每人也能分到一碗。 “老伯,这些鱼我全要了,你直接送到秦家货铺清账就可以了。” 老者一听,眼神亮了,忙不迭的点头应了下来。 之前就心内忐忑,不知道今儿能不能卖完,现在好了,直接被人包了。 旁边酒楼的二楼,一个公子哥看下来。 瞧见婉娘和素娘的好相貌,忍不住心生垂涎。 这边俩人准备去前边的药铺,还没等走两步,就被几个看似是家仆的人拦住,各个脸上带着令人厌恶的戏谑笑容。 “唉,两位小娘子,这是去何处啊?”带头的那个男人猥琐的笑着,他指着二楼道:“我家公子楼上有请。” 俩人面容一冷,顿觉晦气。 本身是第一次来县里,之前还觉得这是王县令管辖地界,王鸿还是自家的掌柜,多少有点好感。 现在被这几个人骚扰,那点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真的就因为一点事情,便能对一个地方产生不好的想法。 “你家公子是哪位?” 眼前的男人不免招摇显白起来,竖起大拇指,眼高于顶的回答:“我家公子乃肃州通判田大人之子。” 婉娘脸色反而更加难看。 这样的官职不低,能不能得罪呢? 见她们俩不说话,也没动,管事上前两步,“怎么着,两位小娘子不肯赏脸?” 大有不答应就强迫的意思。 “不赏。”婉娘一脸鄙夷,“身为朝廷命官之子,却当街调戏良家女子,岂不是要罪加一等?” “哟呵。”管事撸起袖子,“小娘子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我家公子请你们,那是你们的荣幸,居然还敢给脸不要脸。” 周围不少摆摊的摊主已然变了脸色,纷纷收拾摊位准备离开。 婉娘看对方的态度,今儿恐怕是无法善了。 她走上前,双手抱着眼前管事的脑袋,在对方还疑惑时,按头一个飞膝撞,管事连嚎叫都没有,直接昏死过去。 “到底是谁给脸不要脸,姑奶奶不愿意,你们怎的如此不识趣。”既然打了,眼前这俩人也不能放过。 婉娘冲上前,一拳一脚,动作可谓是漂亮且麻利。 而坐在二楼自觉运筹帷幄的通判公子变了脸色。 这次出门本就没什么事儿,无非是在家里闲的无聊,出来游山玩水找找乐子,说想到在这肃州府,真的有人敢和他硬碰硬。 抬头看向那贼眉鼠眼的男人,婉娘道:“在桂云县敢惹我,我不能让你们活着走出去。” 走到对面猪肉摊前,婉娘抓起桌案上的剔骨尖刀,拎着跨入酒楼。 那通判之子见状,整个人吓得全身剧烈发抖,眼瞧着婉娘转眼就到,并且堵住了楼梯口,他看看楼下,距离不算高,却也不敢跳。 “哒哒哒,吱嘎吱嘎……” 声音越来越近,那男子抖如筛糠,脸色一片煞白。 “你真要杀他?”素娘跟在身边,声音也传到了对方的耳中。 婉娘道:“杀了不吃亏。不然等消息传出去,肃州府那边肯定会派人来的,咱们必定遭殃。反正都是倒霉,不如先杀了他助助兴,别到时候罪受了,还不解气。” 杀他助兴? 田公子欲哭无泪。 他的确有想过,回去后必定带更多的家丁前来收拾这个小娘子。 可谁能想到,对方居然是个杀人狂徒。 看到俩姑娘出现在楼梯口,田公子干脆一咬牙,直接从二楼窗户上跳了下去,摔得七荤八素。 不等他站起来跑路,却见那持刀的女子居然带着同伴,也从二楼跳下来。 比起他的狼狈,人家落地的感觉飘逸潇洒,举重若轻。 “唰——” 剔骨尖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只需稍稍一动,就能见血。 “区区一个通判之子,居然敢找惹到我们的头上,真以为这天下是你家的了?”婉娘向前送了送刀。 田公子止不住的发抖,察觉到一股细微的疼痛,知道自己的脖子被割破。 下一刻,翻着白眼,不省人事。 微风吹拂,一股怪味让俩人齐齐皱眉。 婉娘把剔骨刀递给屠夫,笑道:“洗洗再用,这种玩意儿的血臭烘烘的。” 屠夫颤巍巍的揭过刀,一个字都不敢说。 找人要了几根绳子,把这四个人捆了个结结实实,随手扔到一边。 “就扔这里?”素娘瞧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不合适吧?” “先陪你去药铺,之后我会把人扔远一些。”婉娘看向周围的人,“谁都不许动他们。” 众人:我们也得敢呐。 素娘在药铺里买了些寻常的药材,拎着药材包和婉娘回到原地。 这几个人被打的厉害,至今未醒。 她们先回到铺子,找王鸿要了一辆马车,将那几个人塞到马车里,拉到城外,随便找个了隐蔽点的地方扔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把这次麻烦当回事。 连夫人都舍不得欺负她们,凭什么让外边的人欺负了去。 晚膳饭桌上,婉娘把这件事告诉了秦鹿。 秦鹿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似乎觉得这件事微不足道。 只是当晚,他就准备了几颗药丸,和王县令服下去的一样。 大盛朝的官员都是这个德行,当污浊成为常态,清白才是罪过。 比如盘剥是常态,亵玩娈童是常态,调戏民女是常态,而官府欺压百姓更是常态。 这种常态已经维持了近百年,突然站出来一个人,说这些常态都是错的,他们怎么肯承认。 错的,为什么还要维持百年。 大盛朝早已腐败不堪。 天下百姓就是这么过来的,他们也想过反抗,可世家的力量那般强大,反抗无用。 世家可以不在乎皇族的死活,可他们自身的利益,绝对不能损害。 “娘,毒丸?”韩镜进来,闻着屋里的药味,在联想晚膳时讨论的话题,得出了结论,“之前不是做了好几颗吗?” “时间太久,可能过期了。”秦鹿把药丸搓圆,放到木盒中,“等那边来人后,就给他们吃掉。” “那是州府通判。”韩镜揉揉眉心。 秦鹿知道通判,掌管州府的粮运,田地,水利和诉讼等,虽说官职仅次于知府和同知,通判却能监管他们俩。 权柄在地方上算是极大的了。 “那人先欺负咱们的人,要么做刀俎,要么做鱼肉,我选择刀俎。” 韩镜打着呵欠,他也愿意做刀俎。 而且这次过来也不是觉得婉娘和素娘做错了,就是处理此事的方式太过稚嫩。 ** 田公子醒来时,三个家丁围在旁边。 看到他醒来,三人无比激动。 万一公子死在外边,他们仨也别想活。 “公子,您可算醒了……” “是啊,小的见您这么长时间没醒,可吓死了。” 田公子看着四周,脑子还有点懵,“这是哪里?” “小的也不知道,醒来时就在这里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夜里也看不到哪里有亮光,只能等到天亮后再寻路了。”大晚上的,他们哪敢四处乱走,万一遇到妖兽鬼怪的,那才叫真的绝望呢。 知道自己没死,田公子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心底却气到止不住。 “贱人,贱人,贱人……”他用力抓着地面的草狂薅,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怒,“别让我抓到,否则我一定要让那俩贱人生不如死。” 堂堂肃州府通判之子,哪怕是在肃州府,也是横着走的人物。 从记事起,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等待天亮,可如今是初春的天儿,夜里气候别提多冷了。 田公子的狐裘大氅忘在了酒楼里,此时身上的衣裳里里外外也就三套,还都是薄的,一阵夜风吹过,冷的鸡皮疙瘩遍布。 “你们围着我坐一圈,想冷死本公子?” 看到那三个报团取暖,田公子气得嘴唇打哆嗦。 三人听到后,赶忙挪过来,背对着公子坐着。 这一夜别提多煎熬了,知道天色泛起曦光,他们四个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寻了一条路,试图找到一个人问问路。 ** 大约过了小半月,王县令正在后宅和小妾亲热,管家一路脚步匆匆的找了过去。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王县令被打算好事,黑着脸很不愉快。 王管家一脸急迫,“大人,通判田大人来了,就在府外,县丞正在接待,您快过去吧?” 王县令愣了片刻,抬手把小妾推开,赶忙让管家伺候他换官服。 “田大人怎么突然过来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有说是什么事吗?” “哎哟,小的哪里知道这些,不过县丞说田大人的脸色很严肃,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管家这么说,王县令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匆忙更换好官服,拎着官帽便小跑便戴好。 来到前院,一眼看到田通判正坐在上首,眉目严肃,看不出情绪。 “下官桂云县令王炳才,见过通判大人。”王县令赶忙见礼,“不知通判大人来桂云县,可有要是交代下官?那只需派个人来吩咐一声便可,何须通判大人长途跋涉跑一趟。” 田通判冷眼看着他,轻点下巴,“王县令坐吧。” “是!” 待王县令落座,田通判才慢悠悠的开口,“前些日子,吾儿带人来桂云县游玩,遭遇歹人,险些丧命。此次本官是以父亲的身份来桂云县查察凶手。王县令是本地的父母官,希望你能协助本官,早日把凶手抓到,严加惩处,以儆效尤。” 王县令:“……” 这特娘的是谁啊,如此不长眼,居然敢谋害通判家的公子。 可千万别是自己的儿子才好,不然自己这把年纪,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不知那凶徒是何等样貌?” “听吾儿的随从说,是两个相貌不俗的女子。” 田通判心内恼怒,连女子都对付不了,他来跑着一趟,也觉得丢脸。 可对方在知晓他儿子身份后,还敢下那般毒手,可见是没把他这个通判放在眼里的。 王县令松了口气。 他只有俩儿子,没有女儿,不是他那俩倒霉催的。 忙站起身,连连表态,“既如此,下官必定会派府内差役严加详查,早日把那女贼找出来。 “嗯,我给你三日时间,若三日后你扔未给本官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必定你一个玩忽懈怠之罪。” 王县令:“……”想骂人。 本以为找人不容易,可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下午,捕快便把消息带了回来。 “大人,查到了。” 王县令诧异,“这么快?是谁?” 捕快抱拳道:“是秦府的两个小丫头。” “……”王县令欲哭无泪。 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官大一级压死人,田通判是正六品,他却是七品,而且人家的权柄比自己大得多,这件事瞒不过去。 挎着脸把查到的消息告知田通判,对方似乎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桂云县的办事效率如此之高。 他站起身,“轻点府内差役,随本官去拿人。” 王县令忙上前,“大人,此地距离秦府有近两个时辰的路程,此时出发,未等抵达便以入夜,不如等明日再启程?” 田通判也没多想,应了下来。 次日上午,王县令陪着田通判赶往秦府,身后还带着几十号人,其中一半是田通判从府城带来的家丁。 前边,两位县令骑马,其余人在后边小跑。 临近中午,他们看到了远处的泥土高墙。 田通判远远看到后,不由得冷笑:“秦家可有官身?” “回大人,秦家是白身,并无官身。” “既如此,王县令便犯了玩忽职守罪,一介白身岂可兴建如此高的院墙,此乃违制,按律当判流放。” 王县令心内不以为然,秦夫人府上的家奴各个懂事,肯定是你儿子不规矩才被人打了,真要遵循大盛律,你也有脸跑来桂云县吆五喝六的。 去你娘的违制、按律,大言不惭,也不怕贻笑大方。 还不等靠近高墙,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 “来者何人?” 王县令策马上前,回道:“桂云县王县令。” 高奋趴在墙顶,瞧着那几十号人,开门是不可能开门的。 “来就来,带那么多人来干什么?打家劫舍?” 王县令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身边这位乃肃州府通判田大人,还请通禀秦夫人,我等有要事求见。” 田大人深深地皱起眉头,“王大人,你何须如此客套?” 王县令暗中翻了个白眼,“田大人,这道墙厚重皆是,凭借我等几乎不能撞开,若是从两边绕进去,恐会进入大虫的狩猎范围。” 田大人心里“咯噔”一下,望着两边的山脉,不再言语。 秦鹿得知州府来人,而且还是那通判,让高奋把人放进来。 外边,两人下了马,众人静静等着。 过了许久,旁边的小门从里边打开,高奋走出来。 “夫人让你们进来。” 田通判看着眼前高耸的中门,再看看旁边的小门,气得脸色发黑。 “大门平日不开,你们爱进不进,不进来我就关门了。”高奋没好气的嚷着,“什么身份呐,居然还想走中门。” 时下,中门很少开。 不过秦鹿这边没那么多讲究,平日里府内的人进出走的只是小门,开合方便。 而大门只有在平日里大量马车出入的时候才打开,比如去年年底府中收购白菜和萝卜的时候,再就是每月陈家过来取货的时候。 正门太过厚重,单靠两人很难打开,平时都得四个人。 田大人见自己这等身份,来贱民家中居然只能走侧门,心内的愤怒可想而知,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来人,给我拿下!”他咽不下这口气,一声令下,要让这家人全部倒霉。 他带来的那些家丁纷纷上前。 高奋在他们还未靠近时,敏捷的避开,双手放到嘴边做扩音状,冲着头顶喊道:“师父,有人来府中闹事。” 建在城墙上的房屋门打开,一个素衣青衫的男子走出来,从高处俯瞰下方。 “何人敢在秦府门前喧哗。” 高奋指着田通判,道:“就是这个死胖子,他让手底下的人想把我拿下。” 桑九借力跃起,从数米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那落地时的动作,飘忽的很。 “找死!” 田通判气得发抖,指着他们俩,气息不顺道:“刁民,刁民,你们一群刁民……” 桑九上前,看着围上来的家丁,对高奋道:“你带着这俩人去见夫人,其他人我挡着。” “是,师父。”高奋上前,麻利的抓住田通判的后领,托着往里边走,“王县令,还不快走?” “哎,哎哎哎,来了来了。”王县令颠着脚追了上去。 其他人想上前解救田通判,可很快便被桑九打的满地翻滚。 “来这里作甚?”他看向县衙捕快。 那捕快上前笑道:“田通判的儿子前段时间在咱们县里被婉姑娘打了,这不他找上门来。” 桑九鄙夷的看着地上的人,“脑子呢?知道那家伙是官家子,我们都照打不误,真以为老子来了就能力挽狂澜?” “桑护卫息怒,我们也是没办法。毕竟在公门当差,不照办,下场可就惨了。”捕快去年和秦家打过交道,当时真的凄惨无比。 但凡是有可能,他们都不想来秦家。 连县令大人都不敢招惹,他们只是寻常的捕快,为的是铁饭碗,可没打算把命搭在这里。 高奋把田通判拖到主院,秦鹿已经在这边等着了。 “刁民,你们这群刁民,胆敢谋害朝廷命官,你们这是想造反……” 这一路,田通判嘴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若非高奋有一把子力气,这家伙说不得早跑了。 随手将人扔到地下,田通判被摔的七荤八素。 等缓过神来,看到坐在上首的秦鹿,以及站在秦鹿身边的美艳女子,似乎找回了底气。 “你便是主事人?” 秦鹿撑着脸颊,一脸笑容的看着对方,“来为你儿子找场子的?” “……”田通判不知道怎么接话。 “是你儿子当街调戏我的人,被打一顿都是轻的。你今日居然厚颜无耻的找上门来,是不知你儿子的德行?” “放肆……”田通判气得不轻,“我乃大盛朝正六品官员,你乃白身,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跪你?”秦鹿嗤笑,“你也配。” “你……”田通判险些被气得厥过去。 秦鹿勾勾手指,胡言走上前来,伸手捏住田通判的下颌,微一用力,迫使对方张开嘴。 虽有一颗赤红色的药丸弹入他的口中,在对方疑惑时,那颗药丸划入腹中。 “咳,咳咳咳,咳咳……”田通判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伸手抠挖着喉咙,“你给本官吃了什么?” “九虫九花丸,有剧毒,每月发作一次,若不及时服下解药,一盏茶的时间,全身便会化作浓水。”胡言语气温和,笑容灿烂。 可是他的笑容,在田通判的心中,犹如厉鬼。 王县令心里舒坦了,这个世上还有人和他一样倒霉,至少不觉得孤单。 只是,和他吃的应该是同一种毒丸吧?为什么名字不一样? 莫非这名字是秦夫人随口取的? 田通判一脸恐惧,他看着身后的王县令,发出了求救的眼神。 王县令一脸为难,“不瞒大人,这药丸我也吃了。” 田大人卸掉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地,如丧考妣。 此时他哪里还敢找秦鹿的麻烦,反而把招惹到此等大麻烦的儿子,惦记上了。 看他回去后,如何教训那小畜生。 胡言抵上一个木盒,当着田通判的面打开,里边放着三颗药丸。 “知道你在州府任职,每月一来一回的麻烦,一次便给你三颗。你可以觉得夫人在诓骗你,大不了你回去试试。夫人乃医毒双绝,此毒天下唯夫人一人可解。所以田大人,该如何做,想来你心中有数。” 大盛朝的官员,有骨气的早就被皇帝和世家弄死了,如今留下的都是他们的附庸,全都是骨头软的窝囊废。 此时他哪里还有来时的高傲,只恨不得磕头求秦鹿帮他解毒。 “收着吧。”把盒子放到田通判手中,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我给你的建议,回去后你可等一个月后看看,毒发作时有多痛苦,到时候你不信都不行。” “哦。”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也可以寻访天下名医让他们帮你诊治,但凡有人能帮你解毒,我这颗脑袋摘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田通判越听心越凉。 他说的越信誓旦旦,自己就越惧怕。 “回去吧,好好约束家里人。今日是得罪了我的人,下次不知道又要得罪谁呢。一次教训就让你终身遭到辖制,下一次,你还有命往里边填?” 秦鹿看向王县令,“既然来了,就把今年的解毒丹带走吧。” 王县令愣住,很快激动起来,“秦夫人,您说要给我一年的?” “嗯。”秦鹿云淡风轻,“这一年你很不错,给你的奖赏。” “多谢秦夫人。”王县令赶忙道谢。 田通判就觉得离谱,明明就是眼前的毒妇给你下的毒,现在你居然还谢她? 有毛病吧? 乌鸦不笑猪黑,他也落得这样的下场,悔之晚矣。 “回去后给我寻一家地段好的铺面,过些日子会有人去府城寻你,我要在那边开酒楼。” 田通判乖乖的点头,半点也不敢反抗。 来时气势汹汹,离开时垂头丧气。 “王县令,你好得很。”他不敢惹秦鹿,可面对着王县令却没有丝毫顾忌。 王县令现在可不怕他,笑道:“田大人过誉了,若之前我告诉你秦家惹不得,你也不会相信我。而且田大人比我官高一级,我惹不起,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哼!”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可心里的愤怒却丝毫不减。 来到外边,看到自己带来的手下各个灰头土脸,便知桑九的武功极高。 “回去。”上马,回头看着高耸的围墙,心内百感交集。 “吼——”一声虎啸震彻四方。 田通脸上的肉荡漾出了波浪,吓得五官都险些飞出去。 而在城墙上来回遛弯的高奋,则冲着大云山跟着“嗷呜嗷呜”的叫唤着。 两边你一声我一声的,好不热闹。 王县令坐上马,笑道:“田大人,咱们走吧。” “哼,出发。”田通判一秒钟都不想停留,策马飞奔离去。 直到秦府的城墙淹没于地平线,田通判才放下了速度。 王县令上前与他并驾齐驱,“田大人有所不知,那大虫是秦府留着看家护院的。” 田大人一路听着王县令嘚吧嘚,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他带的人也不少,可连秦家的门都进不去,便被人打得哭爹喊娘。 而自己更是被喂了毒药。 儿子吃了亏,他这些年早就习惯了给那臭小子擦屁股。 以前是真的娇惯着,以后可不行了。 只一次就让他的命被别人操控住,再来一次那还了得? “你那解毒丹,给我几颗。”田大人道。 王县令又不傻,“大人不可,我服用的毒丸和大人的不同,想来解毒的功效也是不同的。” 田大人斜昵了他一眼,表示不信。 王县令又细致的给对方说了一遍,那表情别提多诚恳了。 田大人倒是没再提这件事,不管王县令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可是惜命的很。 万一无法压制毒素,产生了不好的后果,他无法承受。 回到县里,田大人在这边住了一夜,次日天色将明,带着家丁急匆匆的离开了。 王县令还挽留了一番,奈何对方不领情。 倒不是说其他,田大人之所以急着赶回去,就是想打儿子一顿,好好出一出心口的那股怒气。 否则压在心里,他怕把自己憋出病来。 ** 阳春日暖,地里的麦苗开始抽穗。 秦鹿整日待在麦田里进行研研究育种,争取将小麦的产量提上来。 肃州府盛产水稻,秦鹿便在府中的田地里种植了小麦。 这边的水稻两年三熟,可产量很低,算下来年产水稻三百斤左右。 这其中三分之一要交给朝廷,余下的再被地方官府盘剥,每年老百姓能余下一百斤就算不错了。 而小麦的产量更低,两年三熟的小麦,亩产也就两百斤左右。 因为产量比之水稻低了太多,肃州府种植小麦的人并不多。 秦鹿是北方姑娘,让她一年到头天天吃米饭,她可扛不住。 “娘,真的能增产吗?大概能增产多少?”韩镜在旁边给母亲打下手。 秦鹿笑道:“不意外,一亩地能增加个三四十斤,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相信用个几年,每亩地大概能增加到小五百斤。” “……”韩镜不由震撼,“如此一来,天下百姓岂不是不用再担心饿肚子了?” “不能轻易满足。”秦鹿将草拔掉,“将来天下安定,还须得兴建粮仓,一个国家必须得有储备粮应付不知何时爆发的天灾人祸。” “好。”韩镜虚心受教。 “做人呢,不能高高在上。须知高处不胜寒,而且脱离了百姓,会一点点的被百姓遗忘,从长远看,这不是一件好事。”秦鹿便查看麦穗的情况,便在纸上记录下所需要的信息,“你是从天下苦难百姓中走出去的孩子,日后势必要重新回到这个群体中来,不管走到多高的位置,都不能忘本。” “娘说的是。” “不能只是听听就行,还得记在心里并且付诸到行动上。”秦鹿揉揉儿子的脑袋,发丝沾染了泥土,“只有天下百姓团结一心,国家才能万世永昌,而不是到了后期被人推翻。像之前的大康,坐拥广袤国土,后期皇族骄奢淫逸,天下百姓困苦不堪。几路诸侯稍微煽动几声,天下百姓无不附从拥护。” “这些土里刨食的老百姓没那么多的野心,他们只想着能够吃饱穿暖,安居乐业便足够了。可惜朝廷丝毫看不到他们的挣扎,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断压榨他们的生存空间。就像你娘我,但凡大盛朝的日子好过,谁愿意瞎折腾去推翻他们。” 韩镜失笑,“娘真的没有野心吗?” “我的野心和你们不同。”秦鹿没反驳,“我见过更好的国家,自然看不上大盛。” 好的,韩镜心内盖了章。 他娘果然是孤魂野鬼。 幸好是孤魂野鬼,若是从前的那个娘,现在自己还在东桑村里孤零零的生存呢。 按照原本的时间线,他重生后醒来的时候,娘就已经死了。 所以,现在的娘是借尸还魂,而不是夺舍。 他喜欢现在的亲娘。 就不知道她曾经的国家是什么样子的。 有些事,母子俩心照不宣。 不说。 不问。 第125章 肾不行 但凡下地,秦鹿多数会带上儿子。 不是非要让他跟着自己学,而是该了解的必须要了解。 比如,耕作的不易。 韩镜明白母亲的苦心,很多时候她说着,自己也用心听着。 日后或许不会种地,却也不能被下边的人诓骗了。 直到进入夏季,小麦获得了丰收。 曾经亩产两百斤的小麦,今年每亩地平白多收获了三十斤。 看着三十斤不是很多,可一旦扩大耕作规模,可以多养许多人。 眼看着家里的一切都步入轨道,秦鹿却闲不住了。 当夜,她在饭桌上说了自己的打算。 “我想离家几年。” 莫说韩镜,就是胡言等人都觉得纳闷。 “娘要去哪里?” 秦鹿笑道:“去大海的另外一边,寻找一种叫做马铃薯的农作物。” “马铃薯?”听到是吃食,婉娘道:“夫人,这东西好吃吗?” “好不好吃先不提,产量奇高。它和红薯以及玉米,是抵御饥荒的最佳食物。” 提及产量,在座的人不免好奇。 沈颂很少在饭桌上聊太多,此时也忍不住了。 “夫人,不知产量几何?” “按照目前咱们所耕作的土地,马铃薯的亩产大概在两千多斤,好点的话可以超过三千斤。”后世算上土地的科学种植,可以达到亩产五千斤。 莫说是沈颂,韩镜等人都不由得目瞪口呆。 “红薯的亩产比马铃薯要高,伺候精细的话可以达到五六千斤。而且红薯的藤苗除了可以做菜,还可以用来养殖牲畜,比如猪都很喜欢吃这个。可谓全身都是宝。” “至于玉米,亩产也不低,最低也有千斤左右了,而且玉米完全可以代替小麦和水稻,作为一日三餐的主食。另外两种倒是不能吃的太多。” 她看着众人,“这三种高产食物,全部都在海的另外一段,一来一回起码也要数年,若是中途在体验一下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五年时间还是要的。” 韩镜知道这三种食物对一个国家的影响,可想到母亲一走就是数年,说实话他舍不得。 况且出门在外,有诸多不便,万一遇到危险,他难免心生担忧。 “只是带回来不算,还需要在本土进行驯化,这是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想要完全普及开来,最少也要十年的时间。到那时,这个国家会发生根本性的蜕变,至少百姓将不会出现饿死的状况。” 她都这么说了,韩镜也明白过来。 看似是商量,实则是通知。 母亲已经决定出门了,他拦不住。 只是随着他逐渐长大,已经不可能跟着母亲长期在外游山玩水了。 “娘何时出发?” “下个月,我一个人。” 韩镜错愕,“一个人?” “嗯,路上不好走,带个人麻烦。”揉揉儿子的头,道:“家里就交给你了。” 的确是不好走。 按照后世的地图,她需要进入俄国地界,横渡白令海峡进入北美,然后一路穿过北美经巴拿马地峡进入南美地界,再原路返回。 ** 七月里,秦鹿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辞别儿子踏上远行。 临行前可没忘记把王县令以及田通判的解毒丹留下,量比较足,免得自己没时间赶回来,这两位直接嗝屁了。 而且,为了避免路上无聊,她还带上了奶糖妹妹。 韩镜别提多郁闷了,老母亲出门不带儿子,居然带上一只猫。 简直没天理可言。 每年的十月份开始,是白令海峡的冰封期,一直到来年四月。 秦鹿不着急,五个月内赶到,便能通过冰层横跨过去。 不过白令海峡冰封期,冰面随时会毫无征兆的破碎甚至断裂,寻常人可不敢下去。 秦鹿有轻功在身,倒是不需要担忧。 至少性命是能够保障的。 哪怕冰层断裂,她也可以凭借雄厚的内力,游过去。 借助商船,从大盛进入北黎,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 北黎的建筑风格相对粗狂些,给人的感觉是大气厚重,不似大盛朝那般的精致,也不像南楚那般,具有强烈的部族风格。 而且北黎的民风不似他们的战斗风格,反而显得格外讲究。 一路乘船,在北黎京城暂时落脚,打算用几日时间浏览一下当地的风俗人情。 还有另外一层打算,她准备看看后世的首都,在这个时代是什么样子的。 两个世界的历史不同,传承自然也不同。 北黎京城名唤霸州,而她记忆中首都的位置,此时尚是一片荒凉之地,不说都城,就连村落都稀疏,人烟罕至。 站至高处,俯瞰周围的景色布局,秦鹿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她甚至就此处的地形,融合脑子里的宫殿布局,连什么殿宇落在什么位置,都想好了。 相比较起中晚期的宫殿建筑风格,秦鹿更喜欢殷商至西汉时期的高台建筑。 这种建筑风格延续了龙山文化的建筑理念,以高大的夯土台为基础形成的土木混合的结构体系,其风格大气庄重,比起后期朝代的建筑更加的有气势。 当然,宫殿群建成后,肯定不止他们母子俩居住。 后期里面还是国家诸多部门的办公场所。 待得这边建成后,再将现在的秦家建造成南方园林式风格的殿宇群,日后或许可以作为一个避寒的地方。 秦鹿趁着天色暗下来,在当地寻了一个村落宿下。 此地的主人姓马,男主人叫马大全,妻子赵氏。 房屋是茅草搭建的,混合着黄土,抬手摸一下墙面,都掉泥渣。 屋子不多,主屋只有三件,外带两间厢房和角落处搭建的简易柴草棚。 哪怕是点着油灯,屋子里也很是昏暗,能见度很低。 “姑娘,你这是从哪里来的?”赵氏见秦鹿的穿着,知晓她的出身必然不错,怎的一个女子出现在他们村中。 “郾城来的,闲来无事,准备到处走走看看。”郾城是紧邻霸州的一座小城。 赵氏没再多问。 北黎对女子的约束比较重,未婚女子是绝不允许踏出府门的。 普通人家的,为了一日三餐,限制不算多。 不过北黎也大盛一样,随处可见强权欺压,反倒是娈童比之大盛要少一些。 这里的貌美女子安全性不高,但凡有点姿色的,真没几个敢外出。 马家的饭菜极差,这边多种植小麦,本身产量就不高,再加上北黎善征战,每年朝廷都在征兵征粮,谁家但凡有点余粮,都会被官府搜刮走。 如今是盛夏,野外却见不到多少绿色。 而眼前的碗中,只是一碗清水煮野菜,连盐巴都没有。 秦鹿看着马家的一个小女孩,瘦弱的好似被风干了的腊肠。 不由得心生怜悯,从袖子里掏出几块栗子糖,塞给那小姑娘。 看到糖果,小姑娘眼神别提多亮了,就只是看着,口水都要溢出来了。 “姑娘,万万使不得。”赵氏赶忙拒绝。 秦鹿把栗子糖放在小女孩面前的桌上,笑道:“本身就带了这么几块,再说我在你家借宿,总不能白住。” 赵氏捂着女儿的眼睛,道:“栗子糖金贵,我们那里吃得起,而且招待您的饭菜如此捡漏,是我们待客不周。” “这是你家目前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但是栗子糖对我来说并不金贵,如此一来,还是我占了你家的便宜。”秦鹿剥开外边的油纸包,将栗子糖塞到小姑娘口中,“孩子太瘦了,吃几颗糖也补不回来。” 马家的小姑娘尝到嘴里的甜味,哪怕被母亲捂着眼睛,也高兴的笑出声来。 她乖乖的任由母亲抱着,“娘,甜的。” 赵氏忍不住红了眼眶,“多谢姑娘。” 她和丈夫一辈子没吃过糖,即便桌上放着六七块栗子糖,夫妻俩也舍不得吃。 只好收起来,留着给女儿偶尔解解馋。 简单的一碗水煮菜肯定吃不饱,夜里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奶糖乖乖的趴在她脑袋旁边。 “明儿咱们找个城镇落脚,到时候给你买只鸡吃。”秦鹿亲了亲奶糖的软毛,小家伙咕噜噜的,睡的香甜。 次日鸡鸣天亮,秦鹿起身洗漱。 早膳是能照出人影的稀粥,里面是米白色的汤水,米粒都能数的过来。 小姑娘可能是吃了她给的糖,见到秦鹿笑的合不拢嘴。 说真的,小姑娘瘦的全身没有几两肉,整个人给人一种骷髅的恐怖感。 但是这个笑容,在秦鹿看来极美。 用过早膳,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顺便再瓷枕下,放了十个铜板。 马大全一家人把秦鹿送到家门前,她微微弯腰,轻揉小丫头枯黄洗漱的头发,笑道:“要听爹娘的话,好好地活着,将来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的,到时候你天天吃栗子糖都可以。” “真的吗?”小姑娘四五岁的年纪,看似懵懂,却听得懂话。 “真的。”秦鹿点头,“不只是栗子糖,还能吃到白白胖胖的饼,没有汤的干饭。前提是要好好的活着,等你长大后,肯定会实现的。” “嗯,姐姐,我会听爹娘话的。”小姑娘没想那么多,她只听到自己长大后就能吃上糖,还有干饭和大饼。 如此也便足够了。 目送秦鹿走远,马大全没有进屋,走到角落扛起农具下地干活去了。 赵氏过来收拾房间,搬动瓷枕的时候,一眼看到下边压着的铜钱,数了数有十枚,忍不住心生感激。 这点钱看似不多,却也能在过年时买上半斤肉了。 秦鹿徒步走了半上午,好不容易看到一辆牛车从后边过来。 “老伯,你们这是要去哪里?”驾车的是三个人,两男一女,应该是一对夫妻和一个小孙子。 三人瞧着秦鹿,道:“去县城,小娘子怎的独自在外行走?” 秦鹿抱着奶糖,“我也是去县城寻亲的,不知能否让我搭个车?” 车子的位置很空,夫妻俩没有拒绝,招呼秦鹿上车。 坐在平板车上,秦鹿瞧见那孩童直勾勾的盯着她怀里的奶糖。 “这是狸花猫,名字叫奶糖。”秦鹿道,“要摸摸看吗?” 小童目露喜色,抬手轻轻的摸着奶糖的脑袋。 “喵……”奶糖软软的叫了一声,好似在撒娇。 “奶奶,它叫了。”小童一头扎进奶奶怀中,笑个不停。 老太太抱着孙子,也是笑容满面的看着秦鹿怀中的奶糖。 “这狸奴好俊。” 秦鹿揉着奶糖,“经常给它洗澡。” 老太太暗暗咋舌,他们老百姓基本上一年洗不上几回澡,反倒是这只狸奴能经常洗澡,人不如猫。 当然,这是别人家的事情,老太太没好意思多嘴。 牛车的速度不快,甚至赶不上人稍微快些的步伐,主要是走的时间太久,没有坐车来的舒服。 此地距离县城比较远,一日时间无法抵达,当晚他们是露宿在野外的。 此地地广人稀,村子与村子之间的距离都不近,更别说是去县城了。 幸好现在是夏季,睡在外边顶多是喂喂蚊子,至少不会冻着。 秦鹿抱着奶糖在原地打坐,奶糖则乖乖的坐在秦鹿盘膝的腿上睡觉。 夫妻俩偶尔睁开眼而孙子赶蚊子,就瞧见秦鹿几乎都没动,直到天亮,她这才起身找水源洗漱。 “小娘子你坐一晚上,不累的慌?” 秦鹿摇头,“我都习惯了,不累。” 老人无言以对。 或许是这里太穷,一路别说是山匪,就连行人都没见几个。 半下午,牛车进入最近的县城,秦鹿给了他们五个铜板,辞别这三人离开了。 她找到一家客栈,定了一间房,然后出门去了斜对面的酒楼。 “小二,来一壶酒,两样小菜,再来一只鸡。” 店伙计哟呵一声,甩着发黄的帕子,为秦鹿端来了杯盏和一坛酒。 被子是白瓷的,看上面的记号,还是秦家生产的。 她勾唇轻笑,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陈家的生意都做到北黎来了。 这边只是小城,膳食自然惊喜不到哪里去。 等那只炖鸡送上来,秦鹿撕下一只鸡腿,将肉剔下来撕成小块,放到奶糖面前。 奶糖凑过来嗅了嗅,别开小脑袋,似乎很嫌弃。 秦鹿低笑,拇指指腹在它的小脑袋上轻点两下,“接下来这样的膳食都没有了,不吃就要饿肚子,吃吧。” 也不知道是真的听懂了,还是肚子早就饿了,犹豫片刻,奶糖的小脑袋扎进碗里。 酒楼里还有其他的客人,见秦鹿居然喂狸奴吃鸡肉,倒是无人反驳。 县城里也有富贵人家养狸奴,待遇也是极好。 嗷呜嗷呜的吃完一只鸡腿,奶糖舔着小爪爪洗了脸,乖乖的农民揣趴在长凳上,等待主人用膳。 慢悠悠的喝完一坛酒,秦鹿结账后抱着奶糖回客栈休息。 客栈条件简陋,隔音效果很差。 睡到半夜,朦朦胧胧听到隔壁传来女人压抑的喘息声,同时还有床板的吱呀声。 被吵醒后,困意渐渐消散,夏夜无风,热的人分外压抑,心底还凝聚着暴躁。 坐起身,准备开窗去透透气,还不等穿鞋,隔壁摇床的动作停止了。 秦鹿:“……” 这才多久?有三分钟吗? 就这点本事,那女人叫的也太虚伪了吧?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她重新躺下,合上眼静待睡意来临。 ** 在这座小县城里停留了几日,秦鹿再次踏上旅程。 这一路她几乎都是搭乘商贾的车,离开时会留下几个钱当做川资。 一个月后,秦鹿走出北黎地界,正式踏入了另一个时空中的俄国版图。 此时,这片广袤的土地距离国家的形成还有近七百年的岁月,尚且没有国家的存在。 秦鹿规划的是最短路线,进入这片疆域近半个月,一个人都没看到,到处都是空旷的荒野,偶尔能看到几座山头。 与此同时,秦鹿的伙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多是些野草野菜,偶尔能捉到几只野味改善一下伙食。 这些东西还不能一下子都吃光,为了应付日后的变化,她风干了几只野兔随身带着,偶尔找不到食物,还能放到锅里加点盐炖煮。 出门在外,她没有带太多的东西,几件衣裳外加两个陶罐。 陶罐的容量不大,她和奶糖一人一个。 时间进入八月中旬,这边的气候已经有些凉了。 之前倒是想着牵一匹马,尚不知晓白令海峡冰封期冰面的承重情况,万一行至中途马匹跌落水中,会有些麻烦。 一场雨跌落,秦鹿抱着奶糖找了个山洞躲避,身边还燃着火堆,火堆上边架着一只野鸡。 火舌舔着野鸡,偶尔柴火堆发出噼啪的声响,炸裂几簇火花。 奶糖依偎在秦鹿身边,揣着小脚脚盯着正在烤制的鸡。 秦鹿转动半圈,撒上细盐,烤的野鸡的表皮滋啦啦的作响。 “喵!”奶糖忍不住嚷了一声。 秦鹿忍俊不禁,“再等等,里边还没有熟透。” “喵,喵儿……”它都闻到香味了,怎么还不能吃呢。 “而且你是猫舌头,得放凉才行。”抱着奶糖揉搓几下,小家伙喵呜喵呜的抗疫,却无法脱离秦鹿的魔爪。 外边雨声哗哗作响,山洞内却温馨宁静。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山洞内已然被鸡肉的香味笼罩。 奶糖在她身边转着圈的喵喵喵,看来是饿得不轻。 秦鹿切开鸡肉,撕成碎条后放凉,这才放到它的面前。 “喵……呜,咕噜噜……” 整颗脑袋都埋进了碗里,吃的刹不住。 秦鹿吃掉剩下的,趁着外边还能看得见,在附近寻了一堆枯树枝带回来,留着晚上用。 “奶糖你知道嘛,这里的冬天很冷,最低可以达到令下五十度,所以到时候你就是我的暖宝宝了。”靠在山壁上,奶糖缩在她腿上侧躺,仰起头看向燃烧着的火堆,“晚上不许靠近,否则你漂亮的猫胡须就别想要了。” “喵!”不管听不听得懂,和主人互动,奶糖想来很积极配合。 外边,大雨伴随着呼啸的风势,放在一般人来说,指定要夜不能寐。 秦鹿加入几根粗木,整理还火堆,抱着奶糖睡下了。 “啾啾,啾啾啾,啾啾……” 随着一阵阵清脆的啾鸣,秦鹿睁眼开。 额,啾鸣的确很清脆,可叫声却凄惨急促。 就见奶糖脚底下踩着一只麻雀,前爪飞快的拨弄着,那只麻雀被撩拨的头晕目眩。 好不容易挣扎的飞离奶糖的控制,下一刻,一只猫爪铺天盖地的拍下来。 “啾,啾啾……”逃脱失败的麻雀直接被拍在地上,再次被猫爪踩住。 “奶糖。”秦鹿看到了一场精彩的对决。 “喵!”奶糖给了回应,低头咬住麻雀,踩着标准的猫步走到秦鹿面前,“喵……喵哇……” 大概是想向主人炫耀,结果开口的功夫,被麻雀抓到机会,拍打着翅膀惊慌失措的飞到高处,在山洞内横冲直撞,啾啾叫着,找到洞口方向,慌乱飞走。 奶糖:(ΩДΩ)! 它好不容易抓到的猎物,就这么飞走了? “喵,喵喵喵,喵~” 很显然,奶糖小可爱被气坏了。 它冲着秦鹿喵个不停,若是能听懂的话,大概在向主人控诉。 秦鹿没忍住,抱着奶糖笑的停不下来。 “好了好了,不生气,下次还有机会的。” 她在这边安慰了小可爱好久,总算是把它给安抚住了。 作为三兄妹里边唯一的妹妹,奶糖可是娇气的很。 简单用过早餐,秦鹿把奶糖放到布包里,斜挎在身上,露出一颗脑袋,一人一猫再次踏上了旅程。 下过一场大雨,野外的路特别难走,几乎一脚一泥泞。 秦鹿穿的鹿皮靴,不会渗水,可是无法避免脚底沾泥。 走了没多久,脚底的泥巴黏了厚厚的一层。 拾起一根枯枝,将脚底的泥巴刮掉,单手揉着奶糖的小脑袋,继续赶路。 “咱们之后要渡的海峡,最窄的地方都有35千米,我的轻功的确很好,却做不到横跨这么宽的海域。所以,只能等到冰封期,那片海域会结冰。” 无聊时,秦鹿会和奶糖说说话,哪怕得到的是“喵喵喵”的回应,至少不会觉得孤单。 “你生在肃州府,还没有见过雪吧?这次有眼福了。” “时节一到,洁白的雪花覆盖着大地,放眼都是白茫茫的。” “不过咱们不能长时间在雪地行走,否则会得雪盲症。” “喵咪会不会犯这种病我不是很清楚。” 秦鹿每说一句,奶糖就跟着喵一声,有来有回,趣味十足。 中午她没有休息,找出一根小鱼干给它,自己这边则等到晚上再吃。 半下午,秦鹿发现一条小溪,旁边则是相对干净的河滩。 秦鹿见这里很不错,决定今晚在这边留宿。 此地周围多是一马平川之地,遇到危险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她把奶糖放出来,小家伙在布袋里呆了大半天,早就无聊了,刚一落地就撒欢的跑向旁边的草丛里。 秦鹿则找了几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垒砌成一个石灶,准备引火做饭。 “喵……”刚点燃火堆,听到不远处奶糖的叫声。 秦鹿起身走上前,发现奶糖正在和一条蛇对战。 “奶糖,抓住它,晚上咱们吃蛇肉。”秦鹿在旁边给自家小宝贝加油助威,“你可以的。” “喵!”奶糖给了主人回应,在那条蛇扑上来的瞬间,一爪子将蛇给拍飞。 猫的反应能力是蛇的七倍,而且猫有锋利的牙齿和爪子…… 似乎只有一盏茶的时间,秦鹿发现那条蛇被奶糖戏耍的找不到北,然后奶糖找准时机,一个敏捷的躲闪,长嘴咬住了蛇的七寸,撒开腿跑到秦鹿面前。 这次小家伙可能是学到了教训,直接把蛇给咬死了,才仰头冲着秦鹿喵喵。 秦鹿拎起蛇,招呼奶糖回到岸边。 “干得漂亮,晚上给你煎蛇肉吃呀。” 找到一块被冲刷的相对平整的石板,旦在石灶上,秦鹿这边将蛇麻利的处理好。 等石板加热好,秦鹿在上边抹了一层猪脂。 蛇肉放上去,一阵滋啦啦的声音密集炸裂。 奶糖蹦跳着在旁边围观,喵呜呜的叫着。 “别急别急,肯定少不了你的。今儿的晚餐是你抓到的,你吃最好最大的肉。” 秦鹿时不时翻动着蛇肉,香味渐渐起来了。 多余的调味料她没带多少,只带了一罐盐。 平时秦鹿都是和奶糖一起吃,作为经历了优胜劣汰的本土狸花猫,奶糖的胃功能极为强大。 即便如此,为了这小家伙着想,秦鹿都尽量少放盐。 蛇肉煎的差不多,她将洗好的野菜放到石板上继续煎,稍微加点细盐调味。 奶糖不吃这个,秦鹿则是为了营养均衡。 如今她就在野外,奶糖偶尔自己会找点草吃,不需要她费心。 将最好的两块蛇肉给了奶糖,她简单吃了剩下的,又烧了一罐沸水留着喝。 “饱了吗?”秦鹿问道。 奶糖喵呜一声,蹲坐在秦鹿身边,洗脸的动作分外优雅。 捏着奶糖的前爪,轻轻按揉着它的肉垫。 在家里是,肉垫还是粉嫩柔软的呢,出门这俩月却粗糙了些许。 不过奶糖的捕猎能力却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而且性格更加的狂野活泼。 听着它咕噜噜的声音,秦鹿翻出薄毯披在身上,将奶糖放在腿上,连同它一起抱住。 今晚又是打坐的一夜。 第126章 夫人回来啦 历经长途跋涉,秦鹿终于在进入冰封期后一个月,赶到了白令海峡的位置。 当然,这只是秦鹿按照地球的样子叫的,实际上根本就不叫这个名字。 放眼望去,远处是望不到边际的白色,好似整片天地都被笼罩在内,秦鹿就成了玻璃球内的一粒灰尘。 此时的温度极低,感受冷风拂过,至少也在令下三四十度。 若非全力催动内力,就她这单薄的三层单衣,早就冻成冰块了。 站在岸边望去,能看到远处有几块浮冰在缓慢飘动。 胸口传来一阵骚动。 秦鹿掀开丝绸切割成的围巾,瞧见奶糖正努力的往外钻。 她抿唇一笑,弯腰把奶糖放下,“你只能玩一会儿,外边太冷。” 这边最窄的距离在三十多公里,秦鹿施展轻功的话,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就能过去。 一个普通成年人正常行走,每小时大概能走五公里,秦鹿也差不多。 她却不想在冰面上慢慢的走。 这段时间,奶糖没少跟着玩雪。 它是在肃州府的家里出声的,而大盛一年四季很难看到雪。 所以刚看到雪花飞舞的时候,这小家伙兴奋的都要疯了。 此时它正犹如一颗弹簧似的,在雪地里蹦跳着,甚至还将小脑袋塞到雪窝里,摇头晃脑的乱蹭。 “喵……”欢快的喵喵声,随着一个个小雪窝,洒在洁白的大地上。 纵着它闹腾了十几分钟,秦鹿将小猫儿抱起来,排干净它身上的雪雾,重新塞进怀里。 “好了,咱们该走了。” “喵。”闷闷的声音从衣服里边传出来。 提气,纤细的身子犹如灵动的雪花,想着海的对面飞掠而去。 靠近海岸边的冰相对要结实一些,越是向里眼神,冰块破裂的越明显。 她在途中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冰块碎裂于她无碍,她只需要在飞掠时稍稍借助一点力道即可。 “喵。”奶糖在她怀里扒拉着。 秦鹿拍拍胸口,道:“乖,再忍忍,咱们很快就过去了。” “喵喵喵。” 安全抵达对面,这边比起另外一边要危险一些,怪石嶙峋。 浮冰不断的冲撞着海岸,每一下都溅起无数的冰屑。 她对这个地方不熟悉,所以得趁着天黑寻个落脚的地方。 这边的气候并不算好,再加上现在是冬季,真正的冰封千里。 她让奶糖露出一颗脑袋,指着前方道:“看到了吗,那雪山是不是很美。” 奶糖很配合的喵喵喵。 秦鹿踩着厚厚的冰雪沿着海岸线往南走,而就这样一直走,说不定能见到此处的原住民呢。 比起大盛极其周边,这里的原住民应该还过着原始的部落生活。 当然,这不见得就不好,即便是在新千年的现代社会,这个广袤的星球上,仍旧在一些神秘的地方,存在着部落文明。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想到到达原住民的地方,至少也得需要数月时间。 找到后应该就是开春了,正好可以在他们的部落,体验一下别样的生存方式。 漫天白雪覆盖着大地,一直到黄昏,秦鹿也没寻到可以落脚的洞穴。 天气太冷,露宿是不现实的。 她寻到了一处被风的地方,带着奶糖走进林子里。 废了一番力气,寻来几十根枯木,在背风处简单的支起了一个长成,又将薄毯搭在上边。 地面的泥土早已被雪冻住,将帐篷内的雪扫出去,劈了一些木板铺在下边,点燃火堆。 虽说还是无法遮挡寒气,至少这边无风,也便够了。 这片区域,全部都是最原始的形态。 秦鹿自从离开北黎境内,一路行来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若非有奶糖陪在她身边,不孤单,却会无聊。 睡到半夜,秦鹿察觉到奶糖的骚动。 睁开眼,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等定睛一看,才卸下一身的杀意。 外边居然是一只小棕熊,个头大概在半米左右,还是个小家伙呢。 她这里已经没有吃的东西了,身边的火堆也几乎燃尽。 抓起木头放到火堆里,不多时,火舌缓缓舔着木柴,逐渐升高。 而那小熊则慢慢的退走,听脚步声,大概是跑远了。 此时外边透着昏亮,抱着奶糖走出来,远处是浮冰飘动的海面,身后有光秃秃的树林。 爬到旁边的礁石上,下半月的寒风呼啸席卷而来。 奶糖可能觉得冷,开始扒拉着秦鹿的衣裳。 她把小家伙塞到胸口,只露出一颗脑袋,一人一猫静静的等待天明。 或许是太过无聊,秦鹿缓缓的哼唱着歌儿。 吟唱的间或,奶糖还会跟着喵两声作为伴奏。 刀锋般冷冽的寒风,撕裂了飘荡在周边的美妙歌声,也将这声音带去了很远的地方。 过了许久,第一缕晨曦,穿透昏暗,乍现。 秦鹿眺望着远处,满目尽是璀璨华光。 “好看吗?”秦鹿骚弄着奶糖的下巴。 小家伙看着远处的光,叫声都是软绵绵的,让人骨酥腿麻。 “今天咱们要稍稍往里面走走了,争取打一只野味,否则晚上就得饿肚子。” 回去将最后的腊肉炖煮,吃过后,用雪盖住火堆,取了外边的薄毯,将这简易的三角支架留在这边,继续上路。 作为原始之地,这里的野生动物数量和种类极多。 饿不着,却也危险重重。 水源不缺,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野外生存自然不需要那么讲究,融化加热后,就能直接喝。 肉类秦鹿完全可以打到,不过总吃肉很容易营养失衡。 她也会尽量寻找一些冬季里的绿色植物。 随着秦鹿愈发的深入,所看到的一切也愈发的神秘。 **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秦家这边不免忙碌起来。 自从母亲离开,韩镜刚开始还诸多不适应,到现在虽说心态平稳下来,却免不了心生担忧。 母亲说那些地方人烟稀少,想要定时写信根本不可能。 没有母亲的消息,他每每半夜都会辗转反侧。 万一母亲在外受伤,救治不及时,他这个儿子连给母亲入殓的机会都没有。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抬手拍了一下脑门,他刚才在想什么呢。 怎么会有这般恐怖的想法。 母亲那么厉害,武功奇高,断不可能出事的。 “公子,田通判和王县令来了。”胡言来到韩镜书房,“还带了不少的年礼。” 韩镜和胡言下楼,瞧见了田通判和王县令两人都带着各自的儿子等候在堂内。 见他出来,起身笑着和他相互见礼。 “韩公子,秦夫人还未回府吗?”田通判如王县令那般,被秦府拿捏的死死的。 而且两个月前,秦家第三家临仙楼在肃州府开张营业,田通判的儿子田论经常在那边坐镇,倒是没人敢去找麻烦。 “两位大人请坐。”韩镜在右上首坐下,“母亲出门去寻几样东西了,过年不回府,两位大人此次前来,有事?” 王县令笑道:“倒也不是,只是田大人趁着年前来县里走一遭,正好给秦夫人送来年礼。我这边自然也跟着备了一份。” 年礼不少,都是驾着马车送来的。 里边多是些四时点心,鹿肉,还有酒水等。 这其中,两人还有志一同的都送了银子。 韩镜招来婉娘,“鹿肉你看着处理一下吧,中午留两位大人用膳。” “是,公子。”婉娘让人把鹿肉送到厨房。 王鸿在旁边乐的合不拢嘴,“爹,你还没吃过秦府的膳食吧?” 王县令板着脸,暗暗想着儿子太不孝顺。 每月自己这个儿子都要厚着脸皮来跑一趟,明明用不到他,他却从不假于人手。 其目的就是垂涎秦府的膳食。 此次他总算也能留下品味一番了。 田通判虽说好奇,却也不觉得多新鲜,毕竟临仙楼已经在府城开张了,他经常去那边用膳。 “银子日后不必送了,秦家不缺这点。” 田通判笑道:“小公子误会了,这些银子里,有年底知府那边分的,是临仙楼的税银。” “哦?”韩镜挑眉,“谁负责征收的?” 田通判后背浮起一层薄汗,不知为何,他居然从一个小孩子的身上,看到了极具压迫感的气势,好似面对着顶级权贵一般,那是一种骨子里浸淫着的气势。 “是府衙的人,他们受知府大人的差遣。” 韩镜沉默许久,略过了这个话题。 暂且先收着吧,日后会十倍百倍的讨还回来的。 曾经韩镜也喜欢金银珠宝,具体说拿着这些财宝做什么,他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如今收集财富,是为了母亲。 她将来要打造一座奢华瑰丽的皇宫,没有钱可不行。 虽说可以征召壮丁进行搭建,可母亲觉得那样不妥当,还是得给这些人支付银钱才行。 韩镜不会拒绝母亲,她想如何便如何。 再者说了,韩镜也喜欢那片绵延的宫殿建筑群,瑰丽大气,比起大盛朝的皇宫,壮美不知几何。 日后若是能住进那样的地方,想想都充满了期待。 中午是全鹿宴,两拨人在饭桌上吃的肚子滚圆,下午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韩镜之后收到了几封信,大多数时间都和沈颂在楼上书房内议事,府内变得相对安静许多。 ** 却说秦鹿这边,没有计时工具,时间在她眼里似乎失去了意义。 白天赶路,夜里寻个地方休息,规律却并不枯燥。 大自然的趣味,绝不会让你觉得无聊。 这段时间,她被狼群围攻过,被狗熊追逐过,和鹿赛过跑,还薅秃了几只野绵羊的羊毛。 她倒是真没打算在外游历几年,京都的局势千变万化,能尽量回去就不能拖延太久。 她速度快,再加上有目的的行走,基本上一年半的时间足够了。 这其中还得考虑海峡的问题,虽说其他时间海峡也有浮冰。 开了春,这片大陆逐渐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秦鹿也看到了这里的原住民,他们多居住在海边的一些礁岛上,基本都靠着打鱼为生。 对于秦鹿的出现,这些原住民颇有些惊弓之鸟。 之前秦鹿想在这边体验一下风土人情,之后便放弃了。 倒不是说时间不允许,而是她怕沾染到什么传染病。 隔着很远的距离,秦鹿干脆带着奶糖绕路而行。 见到她在远处飞纵,而且一飞就是很远的距离。 这群人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附身,纷纷跪地高举双臂,嘴里乌拉乌拉的不断跪拜。 “喵?”奶糖好奇的看着远处。 秦鹿随意瞥了一眼,“他们把我当做神了。” 嘴里叽里呱啦的语言,秦鹿一点都听不懂。 “宝贝,之后咱们就要加快速度了。” 最开始她要去往南美洲,在那边看看是否能寻找到红薯或者是玉米,找不到的话就先得到土豆,再去北美西南部寻找另外两样。 ** 时光飞纵,秦鹿再次进入大盛境内,她已经在外游历了近两年的时间。 此时大盛朝已经是初春。 乘船南下,在桂云县码头停靠。 摸出一锭银子递给船老大,对方笑呵呵的送秦鹿下船。 “秦夫人,日后有事还来寻我便是。” 秦鹿背对着他们挥挥手,“岁岁平安。” 船老大笑的豪爽,一身腱子肉显得人高马大,“哈哈,借您吉言。” 高奋经过这些年,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武功也是府内排在前十的水平。 刚用过午膳,他趁着初春日光和暖,坐在城墙上懒洋洋的赏景。 就在此时,他看到远处走来一个人,那人后背还背着一个很大的木箱子。 而一只喵儿正小跑在前面,偶尔跑到那人脚边转几圈。 “……” 愣了许久,下一刻他跑到城墙对面,冲着府内高喊道:“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几嗓子下去,秦府从最初的沉默,很快沸腾了。 高奋飞奔下城墙,上前打开门,看着由远及近的秦鹿,赶忙上前帮她接过了大木箱。 “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公子经常惦记着您。” 秦鹿这一行,除了皮肤黑了一个度,倒是没其他的变化。 这个可以慢慢的养回来。 穿过城墙,远处浩浩荡荡的跑来十几号人,前边的正是她的儿子。 “娘……”韩镜看到两年未见的母亲,心头泛着酸涩,“您可算回来了。” “干什么呀,觉得我会死在外边?”秦鹿习惯性的揉揉儿子的脑袋,“出来这么多人做什么,如此见外。” “许久未见夫人,我们都念叨着您呢。”婉娘赶忙回答。 “别念叨了,我回来了。”秦鹿招呼他们往主院去,“高奋,箱子给我送过来。” “是!” 回到主院,秦鹿没着急和他们叙旧。 “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众人:“……”这很秦夫人。 秦鹿这边找了几只浅口的木箱,背起游历带回来的大木箱,抬脚往玻璃暖房去了。 韩镜好奇,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来到玻璃暖房,里面种植着菌菇,还有几根枯木,这是催生木耳的。 她取了一些细软的土,铺在木箱地步,然后将土豆和整齐的铺好,分别在将它们盖住。 在上边洒了一层水,感受着暖房内的温度,感觉差不多,才满意的点点头。 “娘,这便是你寻回来的粮食?” 韩镜瞧着这两样东西奇奇怪怪的,既然是粮食,为何不直接种到地里面,而是像现在这个样子。 “对,小点的是土豆,大个的是红薯。” 秦鹿带着儿子离开暖房,“栽种之前需要先育种,此时育种的时间有些晚,今年得重新搭建两处玻璃暖房,没有驯化的外来品种,须得精细些才行。” 在府内找了一处相对空旷点的地方,秦鹿抡起?头开始翻地。 “夫人,使不得,交给小的们吧。”不远处,几个正在除草的汉子赶忙跑上前来。 秦鹿摆摆手,“这片地暂且用不着你们,各自去忙吧。” 几个汉子面面相觑,见秦鹿坚持,他们也没说什么。 “现在正是种植春玉米的时候,你去找人寻些草木灰来洒在地里。” 韩镜应了一声,招呼远处的几个汉子抬几框草木灰来撒入地里。 这天下午,秦鹿翻地,韩镜端着小竹篮在地里撒草木灰,母子俩一只忙活到黄昏,才精疲力尽的回到主院。 沐浴过后,众人围在餐桌前,听秦鹿说起这一路的见闻。 她说的轻描淡写,可身边的人却犹如听一段跌宕起伏的人生,不由得对那广袤且无人探索的地方心生向往。 探寻未知,是人类骨子里自带的浪漫基因。 “在密林中,我和奶糖遇到了大蟒,那大家伙刚吞下一只鹿,撑得比我体型都要粗。长度大概有近十米,即便是没有进食,也有我的大腿粗了。” 男人们觉得震惊,素娘和婉娘则直接被吓得白了脸色。 秦鹿看着素娘,“你们成婚也有几年了,还未有孕?” 刚提及,桌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夫人,我现在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素娘轻抚着平坦的小腹,笑容柔软,满脸的幸福感。 秦鹿没忍住,拍手道喜,“那你可要好好的养着,咱们府里今年就要添丁了。” “多谢夫人。” 之前没要孩子,主要是素娘的身体还没有调理好。 曾经她长期待在春风楼,为了让身段儿纤细,每日吃的极少,身体营养不均衡。 调养了这些年,总算是健康结实起来。 夫妻俩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筹备,总算是在正月里怀上了。 或许是身体调理的极好,也可能腹中的孩子是来报恩的,素娘几乎没有孕吐,晚上睡得也很安稳。 桑九对孩子的性别没有要求,儿女都可。 反正他们不会只生一个,过几年还要准备生第二个呢。 回到二楼房中,躺在舒适的大床上,秦鹿满足的喟叹。 好久没睡个舒服觉了。 用了两日将地打理好,秦鹿和儿子一块把带回来的玉米种下了。 秦鹿前两年不在府中,韩镜可从来没干过体力活。 这两日下来,他真的被累到了。 好在有武功在身,累坏是不可能的,就是觉得全身不舒服。 离开两年,再回来似乎没什么变化,秦鹿几乎日日都来往玻璃暖房内跑好几趟。 而另外新的两座暖房也在搭建中。 府内的人听说夫人带来了高产作物,都特别好奇。 “娘,什么时候能吃到?” “三四个月就能成熟。”秦鹿在上面淋了一层水,“成熟后给你吃几个,我还得留下继续栽种,日后可以在全国推广,可不能让你吃光了。” 韩镜:“……”娘,我没有那么馋。 “看看生长情况,肃州府这边的气候,一年可以收获两茬。” 低头看了眼儿子,笑道:“你的事有进展了吗?” “太子一年前身死,陛下将他的儿子册立为皇太孙,遭到群臣的反对。文武百官分成两派,分别支持三皇子和五皇子,当今皇后作壁上观,暂时没有动静。” “世家呢?”秦鹿盯着和儿子在府内闲逛。 “世家表面看似风平浪静,私下里几乎都要打起来了。”韩镜声音含笑,表情愉悦,“我在京都那边烧了一把火。” 秦鹿搂着儿子的肩膀,“心眼儿不少。” “娘不问问吗?”韩镜道。 “不问。”秦鹿觉得没必要。 让她赚钱,甚至在商场何人勾心斗角可以,可让她筹谋国运以及天下局势,她不觉得自己远胜于儿子。 这小子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将手伸到北境大军中,还能远隔千里搅弄京都风云,不得不说是天生的谋略家。 抓起儿子的手,也是长成大孩子了,手指修长笔直。 “儿子,有些事情需要用到谋算,可这谋算却不能随便用,要把握好一个度。” “娘放心吧,儿子明白。” 秦鹿和儿子手拉手,边走路边甩动手臂,“那就好。” 得知秦鹿回府,田通判和王县令带着儿子上门了。 查看完种子的出芽情况,秦鹿回到主院,这俩人已经在这边等候。 “见过秦夫人。”见他进来,两人忙起身向秦鹿见礼。 “嗯。”秦鹿走到主位坐下,“两位大人坐吧。” 胡言给秦鹿倒了一杯茶,静静的站在旁边。 “这两年,府里也劳烦两位大人帮衬了。” 田通判忙道:“秦夫人说的哪里话,小公子年少有为,我等并未出什么力。” 这是实话。 自秦鹿出门游历,田通判的确是想帮秦府一把,说不得秦夫人知晓后,感念他的帮忙,发发善心便为他解毒了。 可谁能想到,秦夫人在时,府内四平八稳。 等秦夫人离开,小公子掌管府内一切事物,反倒让他更加胆战心惊。 这哪里是个寻常的孩子,那身气势没有个几十年的底蕴,怎能养的出来。 秦府按理说,只是个寻常的白身。 这位小公子到底是如何养出这一身压迫感的。 让他委实不解。 “你这儿子,调教好了?” 田通判一脸尴尬,田论站在旁边,也是手足无措。 “之前是我鲁莽,仗着家世形式多有不周,还请秦夫人恕罪。” 见他似是真心悔过,秦鹿也不再揪着不放。 “日后且小心行事,我与你母亲皆为女子,养出个儿子却动辄调戏良家女子,若是再犯,我便打断你的手脚。” “是。”田论赶忙行礼,“断不会再有下次了。” 几年前,他爹回府后,将他拎到祠堂,直接动用了家法。 供在祠堂的戒尺,生生被敲断了,纵然母亲在旁边如何哭诉求情,父亲都未曾停手。 从出生到现在,那是父亲第一次对他动怒,而他经此一事,在榻上趴着睡了近三个月。 时至今日,屁股上都留着好几处戒尺留下的疤痕。 田论不敢想象,若是再有下次,他说不定要被父亲给打死了。 这两年倒是安分下来,文不成武不就的,暂且如王鸿那边,留在临仙楼里做了个掌柜。 有他镇着,府城的官宦子弟,几乎都要给几分薄面。 能做到他父亲这般的通判一职,背后岂能没有靠山。 “既然无事那边回去吧,还不到给你们解毒的时候。” 两人也不敢啰嗦,和秦鹿道别后,一起离开了。 走出秦府,两人回头看着高大的城墙,心内百感交集。 “王大人,听秦夫人的意思,日后会帮咱们解毒。” 王县令点头,“就是不知要等到何时。” 现在还不到解毒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非秦夫人还要差遣他们做什么事情? 既然如此,为何不提? 在其他地方或许没那么大的能量,可只要是肃州府范围内,两人都能解决。 想不通,也就不再废那个脑子。 ** 宁凤章来信了。 韩镜看过后,一脸的无语。 信中说他即将说亲,而对方居然是陈家女。 这个陈家女并非陈景卓的妹妹,毕竟陈家家主三个女儿早已成婚,此女乃是陈氏一族的族老孙女儿。 韩镜摊开纸,在上面将近亲结婚的危害列举出来,浏览两边后,晾干折叠塞入信封,让府内的人送了出去。 几日后,宁凤章接到了韩镜的信。 等他读完,真就无法维持想来的淡定。 “来人。” 管事推开书房的门进来,“郡王爷。” “备马,去陈府。” 一路来到陈家,门房看到宁凤章走出马车,连通禀也不需要,直接把人请了进去。 不许旁人领着,他熟门熟路的找到在书房中的舅父。 陈家主看到他来,笑着让人落座, “今日怎的有空过来了?” 宁凤章把韩镜的信递给他,“舅父,您看。” 陈家主狐疑的接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三页信纸,上面写满了近亲成婚的危害,看的陈家主彻底懵了。 “自母亲过世,舅父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长辈。我本无心爱女子,娶谁于我来说没有任何不同。不过近亲成婚若真如韩镜所言,此时须得慎重考虑。于我于那女子没有危害,却能祸及到下一代。” 陈家主不是个托大的,更不是个霸道的。 自妹妹离世,他算是把这个外甥当做半个儿子看待。 如今不剩几年便要加冠,正好族中有适龄的女子,只等他三年守孝结束,便为两人订婚。 仅仅是订婚,成亲须得等到宁凤章加冠才行。 而那女子今年不过十二,再有四年便能及笄,两人正好可以成婚。 四年时间,不需要着急。 这也是陈家主接到族长的信,那边说着女娃儿自小被精细教养,可堪大妇。 “那便放下。”陈家主并不生气,“你如今不足十七岁,陈家男子皆是加冠后成亲,等再过两年忆亲也不迟。” 宁凤章躬身道谢,“多谢舅父。” “傻孩子,这有什么值得道谢的。”胞妹不在了,这孩子府中也没有长辈帮忙操持,他的婚事必然要落在自己身上。 “宗族那边我会修书一封说明情由,坦白说,那边与河西郡王府门不当户不对,我是没想到你居然在最初不拒绝。” 宁凤章笑道:“刚才说过,我并无心仪之人,娶妻只是想帮我打理后宅,只要性格端庄,处事有度,出身并不重要。” “若出身不足,如何能练就出圆滑的处事。”陈家主笑道:“还是得门当户对才行。” “听舅父的。”此次舅父肯为他出头,就证明比起宗族,自己在舅父心里更重要,日后对妻子的人选,他也能放心了。 舅父舅母势必不会为他说一个不合格的妻子。 “我去寻表哥说说话,不打扰舅父了。” “去吧,中午留下来用膳。” “好。” 寻到陈景卓,他正在房中和二表哥下棋。 “哎哟,郡王爷大驾光临呐。”陈二公子戏谑着与他打趣。 “过来和舅父商议亲事。”他在旁边坐下,也没隐瞒今日过府的目的。 陈景卓道:“宗族那边我很少接触,也不知那五姐儿的长相和为人如何。” “我见过。”陈二公子道:“长得倒是不错,论相貌和二妹妹差不多,读过几年书,是女则女诫之类的……” 宁凤章一听,摇了摇头,“如此,推拒了也好。” “怎么,你推了?”陈景卓笑了,“父亲如何回应的?” “舅父说他帮我和族里言明详情,我对妻子的家世没什么要求,舅父却觉得有些门不当户不对。若最初我干脆拒绝,舅父早帮我回复宗族了,他还奇怪我为何没有反对。” 两位表哥没忍住,哈哈大笑。 “那边这些年一直折腾,陈家在朝中算是半隐半退,家里都没什么可惜的,族里却插手太多,不知轻重的东西。”陈二公子可谓什么话都敢说。 宁凤章看着棋局,道:“我本想把自己即将定亲的消息告知韩镜,结果那边给我回信,详述了近亲成婚的危害,舅父看后,也被震撼到了。” “危害?”陈二公子挑眉,“什么危害?” “就是会有更大可能生下痴儿,甚至有可能是缺胳膊少腿的,甚至是连体的婴孩。” 两位公子沉默。 许久之后,陈二公子幽幽道:“大哥,你可知翠玉巷的王婆子?” “自然,祁州府数得着的稳婆了。”陈景卓点点头,“为何提及此人?” “数月前,这王婆子失足跌落到自家井中,淹死了。” 陈景卓知晓这位二弟,绝不会无缘无故提及一个与陈府无甚关系的人。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到此人,背后必有隐情。 “你的意思是,她被人害死的?” “我听吴老四提过,常家大少奶奶临盆,结果孩子没有保住,一尸两命。” 陈景卓拧眉思忖,“常家大少奶奶是常夫人的亲侄女。” “就在为常家大少奶奶接生后当夜,王婆子死在自家水井里,而常家大少奶奶难产一尸两命,这背后不得不令人生疑啊。” 陈二公子修长的手指悬在棋盘上,将指尖的黑子落下。 “说不得那大少奶奶生了个怪胎,被常家给暗中处理掉了。” 此言一出,陈景卓和宁凤章都愣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景卓拍拍宁凤章的肩膀,“切记,纵然结果不足一成,你也莫要娶陈家女儿。” 宁凤章默默点头。 在这之前或许无所谓,现在却不能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燃起三炷香,感谢韩镜这封信来得及时。 ** “娘,这是什么?” 韩镜拎着一个小布包找到秦鹿。 她看了眼,“花生,肃州府春季过了栽种季节,等秋季再种。” 这是她在找寻土豆的时候意外发现的,量不算多,只能种几十株。 她在回来的路上早已晒干了,此时被她很好的储存在布袋里,等六七月份的再种上。 “花生为何物?”母亲此行带回来好几样,难道产量都很高? “可以生吃,还可以煮着吃炒着吃腌着吃,这东西量不多,须得多栽培几年,等日后种的多了,用来榨油吃。” 秦鹿将落花生成熟后的样子画给儿子看,“出油率很高,比起油脂味道清香,做膳食味道很好。” “你也知道,咱们府内吃的油脂,炒制的菜放凉后便会凝固,花生油不会。” 韩镜看着手里小小的布袋,没想到成熟期的样子还蛮好看的。 “娘,此物产量几何?” “这个产量不算高,和水稻差不多。”毕竟古代的条件摆在这里,没有后世那么多的肥料,亩产三四百斤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第127章 收获与创新 大局未定之前,秦鹿不打算出门了。 等将来有一日儿子真的得到天下,她想去西域走一遭。 “娘,出芽了。”韩镜看着冒出一点嫩绿尖尖的土豆,脸上挂着喜意,“现在可以移植了吗?” “还不行,现在这嫩芽太小,须得再等个三五日。” 相比较起秦鹿的淡定,韩镜反而更紧张,每日秦鹿去玻璃房的时候,他必定跟着。 如果又过了近六日的时间,秦鹿看到出芽的情况良好,招呼儿子准备去种土豆。 “娘,能生出这么多嫩芽?”韩镜小心翼翼的拿着一颗土豆,旁边秦鹿正在切割成块。 秦鹿将切割的土豆让儿子在切面涂抹草木灰,道:“一颗土豆一般能切割成七八个种,种植这个还是很划算的。肃州府气候好,再加上咱们家有玻璃暖棚,一年种上两季不成问题。” 她带回来的土豆不算太多,大概有四五十个,若非红薯太占地方,或许还能多带一些。 这些土豆其中坏了十个八个的,剩下的能催生出二百株的种子。 按照一亩地四千株的栽种量,这些种子算是很少了。 母子俩来到暖房里,暖房没有加顶,土豆不能连续栽种,这里种植一茬土豆后,暖房要留着种别的东西。 秦鹿挖坑将土豆埋进去,韩镜在旁边浇水。 “让土壤湿润就好,不要浇水太多,更不能有积水,否则会让土豆腐烂。” 韩镜尝试着浇了水,“这样可以吗?” “可以。” 种子不多,俩人一上午的时间便完成了。 瞧着整齐的地垄,韩镜生出了成就感。 “娘,红薯什么时候种?” “那个出芽相对要慢一些,大概还得等半个月。” “我会每天都来看看的。”韩镜说的一本正经。 秦鹿笑了笑,没说什么。 ** 等家里的土豆长的一片碧绿的时候,地里的水稻也收获了。 前两年秦鹿不在家中,所以不知道水稻的收获情况,这次见一车车的水稻运回家中,这些水稻都是连带着稻杆运回来的,想要吃米就得自己脱壳。 大盛朝给谷物脱壳的方式,用的是石臼。 粮食晒干后,将谷物放入石臼中,有粗木制成的木杵用力捶捣,这是一种极其耗费体力的活儿。 而周边诸国,很多阶下囚都被充当了舂米的苦力。 汉高祖刘邦的宠妃戚夫人,曾经就被罚去舂米,并且还写出了一首《舂米歌》。 秦鹿此时则带主院内整理一些木头之类的东西。 家里的孩子们包括韩镜齐征,都跟着去运水稻了,主院里相对安静许多。 素娘捧着大了不少的肚子站在旁边,道:“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做几台脱粒机。”当然是人工的。 她现在做的是双脚踩踏的那种传统脱粒机,比起大盛朝的脱粒方式省力便捷。 三千亩的水稻,平均一亩地能收一百斤左右的米。 近三分之一的量,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这些粮食可不仅仅是秦府的人吃,日后还有其他的用途。 而且每家有十亩地,其中两亩地用来种植各种蔬菜作物,余下的八亩地则种植水稻。 因为不需要想官府交纳粮食,余下的七成都是他们自己的。 平均每年能收获小两千斤水稻,这是八亩地的产量。 按照正常的饮食需求,每年放开肚子吃,周边的成年人一年能吃掉三百多斤的大米,小孩子的量要少一些。 可架不住现在都是家族式生活方式,再加上生孩子多,连带着子孙少说也有十口人。 即便如此,这两年吃干饭,也不至于扣扣搜搜的。 相比较起其他的百姓,这三百户人家,饭桌上经常能看到白花花的干饭,连带着家里的孩子们都变得圆润起来。 大盛朝的耕地很多,可总人口不足千万。 算上北黎和南楚,三个国家的总人口大概只有两千万。 其中南楚的人口最少,不足五百万,即便如此,也借着特殊的地理优势,形成了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 北黎那边内乱不断,大概有六七百万,相对的,大盛的人口还要比北黎多出百万人。 人口不多,可很多人连耕地都没有。 一辈子都得弯着腰,为朝廷世家以及地主做牛做马。 简单的去各地的村子里走走,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人。 他们脸上很少看到笑容,眼神麻木的犹如行尸走肉。 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道德感也就变得不重要了。 仓廪足而知荣辱,连吃喝都满足不了,何来的道德感。 耗费半个多月的时间,秦鹿紧赶慢赶的做出了两台脱粒机。 将使用方法告知府内的人,府内的人开始三班倒的忙着脱离。 上午下午以及晚上,平均每天干六个时辰,不会耽误他们睡觉。 脱壳用的是石碾子,大盛朝的石碾子可后世可不一样。 这里就是一块平坦的石头上面撒上谷物,再用长行的石条在谷物上摩擦脱壳,效率极低不说,也分外费力。 她干脆找人寻来两块石头,打磨成后世真正的脱壳石磨,上边做了更容易操作的木制长柄。 一个人可以操作,两个人边说边干活,反而会更加容易。 石磨做好后,韩镜和齐征是第一波尝试的,两人你推我拉,你拉我推,合作的很默契,同时所消耗的力气很少,而且效率也高出不少。 原来的类似于石器时代的产物已经淘汰,府内的下人们做事也更加的轻松。 “前两年收上来的谷子还没有去壳,等天气冷了,耕作的人可以颠倒着把那些谷物去壳储存。”胡言交代了下边的人一声。 这些汉子们自然不会拒绝,早些去壳,他们还能吃到大米。 虽说府内的饭菜种类繁多,可有一多半都是南方人,他们对大米反而更加的青睐。 也是日子好了,才能在吃食上有个喜好。 在吃不饱饭的年月,看到路边的树皮,都恨不得拔下来果腹。 ** 这天上午,韩镜和齐征如同跟屁虫似的,粘着秦鹿走出家门,来到远处的玻璃房内。 土豆成熟了,今天就能将其挖出来。 俩孩子来到地里,看到眼前的绿油油,觉得就这样挖掉可惜了。 “夫人,这叶子都是绿的,可以挖吗?”齐征道。 “嗯,这个时间已经成熟了。”秦鹿先用小?头挖了第一颗。 两个孩子赶忙围在旁边,看着泥土被甩开,露出了里面黄橙橙的果实。 随着第一颗土豆露头,秦鹿将土坑挖大,随后是两个三个…… “娘……”韩镜真的被震惊到了,“七个。” 没想到当初就种下了那么一小块土豆,居然收获了五个完整的土豆。 而且每一个土豆都有他的拳头大小。 “我松土,你们俩挖。”秦鹿对第一次种植的土豆产量很满意。 俩小孩兴奋的跟在后边,小心翼翼的将埋在土里的土豆打出来,几乎每挖一颗,都能听到齐征那兴奋且惊讶的笑声和叫嚷声。 “公子快看……”齐征尖叫声响起,“这颗好大。” 的确。 齐征捧着一枚很大的土豆冲韩镜兴奋尖叫。 秦鹿看了眼,说很大也算不上,大概也就是普通土豆的两倍大,至少比起后世那些土豆差了些。 现在她栽种的土豆,普遍个头都不算大,即便秦鹿经常待在地里侍弄,其中有一半都是些小土豆。 大些的土豆可以催生出六七株植株,小的也就三四个。 将眼前的土豆全部挖完,他们收获了满满的两大框。 秦鹿从里面取出二三十个交给韩镜,“这些今晚让婉娘做来吃,余下的继续催芽种植。” 听到能吃这种新鲜事物,最高兴的反而是齐征。 韩镜表现的很淡定。 土豆量不多,其他人暂且吃不到。 婉娘根据秦鹿提供的食谱,先蒸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几个炸了薯条,几个做了酸辣,还有几个做了土豆饼。 “师父,这东西能有多好吃?”几个弟子围在旁边瞧着。 婉娘将煮熟的土豆去皮切块,热油后放到油锅里煎炸,表面炸的酥脆后出锅装盘。 之后在表层撒上一些自己调制的辣油拌料。 随后是薯条,还有其他的也都相继做好。 厨房里,众多的土地围在旁边,闻着味道,不免有些垂涎。 “别馋了,刚中了第一茬,量不多,等多种上两年,想吃多少都能管饱。” 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弟子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走开。 饭桌上,众人看到做成菜的土豆,而且种类不少,都纷纷品尝。 炸的土豆块,表面撒上了调料,微辣的口感,搭配上表皮的酥脆和内里的软糯,甚至隐隐还带着一股清甜,味道极好。 清炒的土豆丝更是清爽脆口,土豆饼也是带着甜滋滋的味道,微微有点弹牙粘糯。 薯条没有番茄酱,秦鹿吃了一根就没动,总觉得差了灵魂。 不过她在游历时,将当地的一些几种主要的作物都采摘回来了。 自然也有花生和番茄的种子,还有当地的本土辣椒,到时候将两个不同地区的辣椒种上,秦鹿想嫁接看看能长出什么样的辣椒来。 产量先不提,个头是否能大一些。 “娘,红薯多久可以看到收成?”韩镜很喜欢土豆,尤其是炸的土豆块,因为拌料的关系,味道比起薯条上了不止一个层次,表皮带着甜味,咬一口外酥里嫩。 “那还要等两个月,今年种的晚了,明年早些种,一年可以收两茬。” 大口吃着炸土豆的齐征,更加的期待了。 “夫人,到时候我还去和您一起挖出来。” “好。” ** 将土豆重新培土育苗,秦鹿还是准备其他的作物种植。 玉米和花生上个月种上了,这两样带回来的种子不算太多,每样只种了二分地。 番茄种子已经育苗,再过几日便能种植。 “娘,您带回来的这几样种子,会送去酒楼吗?” 秦鹿摇头,“不够分的,而且我们现在要多种植,储存起来,到时候给你起事用。出门在外,怎能不带够吃的。其他的带着不太方便,土豆和红薯的话,可以随身携带,饿了就能吃。” 至于说在大盛推广,秦鹿有自己的考量。 一旦这几样种子传出去,最先获益的绝对不是大盛的贫苦百姓,而是世家。 她要做的是推翻这座腐朽吃人的王朝,可不是来为王朝以及世家添砖加瓦的。 以权贵和地主的作风,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哪里会管老百姓的死活。 现在他们的苦难可不是秦鹿造成的,朝廷和世家不断的剥削,却让她一个普通人来做菩萨,想得美。 秦鹿从不做超乎自身范围的闲事。 等这个天下成了韩镜的,那么这天下的百姓自然是他家的责任,到时候会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 她也没得打算把种子交给佃农,就怕这新的农作物,被他们暗中传出去。 那样的话,必定会给秦家惹来麻烦。 作物都种到地里,秦鹿没有清闲,开始整日出入作坊。 没有了其他的心事,红衣大炮也搬到日常上来。 这东西的制作过程有些复杂,韩镜本想去作坊跟着看看,可京都那边却相继有消息传来。 “先生,永王暗中似乎有异动。” 沈颂看完探子送来的迷信,“不应该啊。” “永王是前朝二皇子的嫡孙,此时暗中调动兵马,或许也是为了进京夺嫡?” 韩镜说了自己的想法,至少他前世在朝中为官,看以往的记载,永王联合湘王、颍王围攻京都,被荣登大宝的三皇子事后清算,三座王府被满门抄斩,无一活口。 沈颂笑道:“能袭爵称王,他们的脑子可不笨,毕竟事关数百人的性命,还涉及到子孙,此等大事岂能不考虑后果。三皇子麾下如今有北境大军的支持,这位永王岂会糊涂。” “若不是有完全的把握,他们绝不会拼着牺牲掉现在的地位,去谋夺一个注定不会成功的皇位的。” “永王可不是民间起义军,民间聚集的这些起义军,在朝廷眼里皆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这些人饭都吃不饱了,根本就没有后路,能成功最好,不然无非意思。可一位藩王,至少有府兵两万,即便皇族现在大权旁落,无力监管地方藩王,你可别忘了,还有世家呢,他们的眼线可是遍布在大盛朝的各大州府。” 第128章 添丁 “若是三王合谋呢?”韩镜轻声道。 沈颂神色微凝,“如此,倒是有几分胜算。” 三王合谋,可以轻松组织起近七八万的大军,京都的城卫可没这么多,即便是再算上禁军,人数都存在不小的差异。 三路戍边大军想要赶回京都勤王,绝非一朝一夕,人越多,行程会被拖延的越慢。 “若真是如此,京都恐怕要出大事了。”沈颂叹息,不是为这天下局势,而是为身在京都的百姓。 韩镜没有回应。 老皇帝快要死了。 一旦老皇帝驾崩,京都必乱。 此时三路藩王暗中行动,谋夺的也是那至尊之位。 不成功便成仁,一旦新帝登基,再想谋夺大位,可不如现在容易。 “北境那边我暂且让内应牵制住了,争取给反王多创造些机会。老师,咱们恐怕没有多少平静日子了。”韩镜幽幽道。 沈颂点头,“虽说我们手中人手尚显不足,可还有夫人手中的红衣大炮,一旦威力真的如夫人所言那般凶猛,倒也能占据主动。” 自从做了韩镜的老师,沈颂便对大盛没多少情谊了。 天下书生苦熬数十年都难以出头,皇权欺压,世家视百姓为牲畜,这样的朝廷早该倾覆了。 至于公子日后能否做的比大盛还好,这个他不知道。 可新朝新气象,再差又能比现在还不堪? ** 儿子和他的先生在背地里暗搓搓的准备挖大盛的墙角,秦鹿则整日主院、作坊两头跑着,给儿子打造红衣大炮。 因为条件有限,目前制造的红衣大炮还达不到另一个时空明朝时的巅峰,射程只有其一半的距离。 等她儿砸做了天下共主,到时候就可以将射程再细化一些,怎么着也得达到两千米才行。 红衣大炮的最远射程再在1.9公里,她多出一百米,不过分吧。 到时候让王县令和田通判也过来体验一下大炮轰炸时的震撼,说不得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将肃州府拿下,有了根据地才能更稳更快的发展嘛。 对比现在冷兵器都捉襟见肘的大盛朝,红衣大炮的出现,必定是震慑天下的。 一炮下去,山崩石裂,无异于仙神手段。 要说这东西真就无敌是不可能的,熟悉后还是有不少应对之法。 秦鹿要做的,就是让其杀伤力更大。 她用这个不是杀人,而是攻城。 在战力悬殊的情况下,谢氏皇族或许会拼死反抗,可世家就不要高看他们的骨气了。 他们可不会拼着身死去为大盛殉葬,比起家族的利益,大盛朝算什么。 天下人口太少,三个鼎盛的国家,人口总数还不足两千万。 听上去都觉得少得可怜。 新一茬的土豆种下,之后红薯成熟。 一小块红薯地,秦鹿没有动手,都是韩镜带着主院的人挖出来的。 小点的只有掌心大,大的有一斤多重,表皮略显凹凸,瞧着就像是某种树根。 秦鹿把大的红薯留下,小的让婉娘蒸来吃。 比起土豆,番薯的口感让主院的人更喜欢,毕竟这个年代缺盐少糖,而红薯香甜软糯,咬一口都觉得幸福的不得了。 这种甜,是真的甜到人心里的那种甜,就是量太少,每人只能分到两个小红薯。 就算如此,能解解馋也不错。 毕竟收获的分量实在太多,多种上几年,日后再普及到天下各府,到时候想吃就能吃得到,不用再像现在这般,垂涎欲滴。 田通判来到秦府,此次带来了一些打造红衣大炮的原材料。 比起王县令曾经采购时的昂贵,田通判却是直接送的,本身就不需要花多少银两。 作为肃州府通判,他想要弄到这些原材料再简单不过了。 一门大炮肯定不够,按照秦鹿的想法,至少也得打造六门才能满足行军所需。 秋风凌冽,田通判在这边和儿子蹭了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依依不舍的离开。 感受着冷风顺着缝隙灌入身体里,田论忍不住道:“爹,府城的临仙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有锅子。” “是啊。”田通判也跟着唉声叹气。 倒是可以在自家吃涮肉涮菜,可他们不知道调料的配方,里面该放什么呢? 不仅仅是底料,还有蘸料,秦府的锅子,底料和蘸料都好吃到让人吞舌头。 就算他们想吃,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临仙楼现在还没有锅子,现在秋天了,时令蔬菜不算丰盛,也是因底料和蘸料,所需要的香料比较多,大规模的制作还不太现实。 这次拿到了四枚解毒丹,省的过完年就得跑一趟。 田论倒是想帮着老父亲来取丹药,他不在乎过不过年的,只想看看过年时,秦家用的什么膳食。 很显然,秦夫人不想让他们正月里跑过来。 这是被嫌弃了? “夫人!” 胡言找到了秦鹿。 “我和婉娘在一起了。” 秦鹿反应慢了半拍,“哦。” 这是,真香了? “怎么突然之间想通了?”秦鹿问道。 胡言有些羞窘,“倒不是说想通了,之前也没觉得她哪里不好,只是当初见到她手刃牙侩,难免有些偏见。” 婉娘此人很好,性格爽朗,拥有一身的好厨艺,相貌他倒是不怎么看重,却不妨碍婉娘长相是真的美艳。 没有不喜欢,只是心里难免会有些打怵。 “那便好好相处,何时定下婚期提前说一声,府里会为你们好好操办。”秦鹿不反对,“最早也要等素娘出了月子。” 素娘这几日就要临盆了,可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两人举办婚礼。 “不着急,我们要到明年才完婚。” 他就是提前和夫人说一声。 如此也是拖延了很长时间。 家里其他人都知道,本以为别人会和夫人说一声,谁想其他人居然帮他们保密的那么好。 以至于拖到现在,他自己不得不出面说破。 素娘是早上发动的。 桑九去了城墙那边,素娘用过早膳后,在秦鹿这边调配药材,突然感觉到身体一股热流涌出,小腹处传来一阵阵抽疼。 忍痛走到窗边,朝着下边喊了几声。 一女子从厨房出来,仰头看着她,“姐姐有事吩咐吗?” 素娘蹙眉,“我发动了,你帮我告诉一下婉娘。” 不等那女子冲进厨房,婉娘手持菜刀出来,“姐姐,发动了?” “是,快来把我搀扶回房,不能脏了夫人的书房。” 婉娘把菜刀放到厨房门口的石磨上,“你跟我来,来人去喊桑护卫,姐姐发动了。” 俩人冲上楼,一左一右搀扶着素娘下楼,回到她自己房内。 “厨房烧着热水,让人端来,夫人呢?” “已经让人去告诉夫人了……”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院子,突然变得热闹喧嚣。 秦鹿听到素娘发动的消息,从作坊出来,一路赶回主院。 先去把自己洗漱一番,准备好自己的工具,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进来。 “素娘,感觉如何?” 素娘扶着婉娘在缓缓走动,疼的额头冒汗,“还能忍得住,现在盆骨还未完全打开,须得耗费些时间。” 也是跟着夫人学了好几年医术,素娘对此颇为了解。 她的骨盆小,想要开出容纳孩子出生的大小,恐怕得一日半日的,所以才没有让人第一时间喊丈夫,而是让婉娘先搀扶她回房。 秦鹿给素娘检查一番,安抚道:“你的身体这几年调理的很好,正是最适合的生育期,跟着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就算医者不自医,理论也比所有人扎实。暂且先走动着,偶尔顿一顿,让盆骨开的稍微快一点,等完全打开后,我亲自帮你接生。” “多谢夫人。”素娘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秦鹿离开,桑九赶忙冲了进去。 从早上一直到临近晚饭时分,素娘都没什么胃口。 婉娘给她做了点素娘最喜欢的膳食,陪着她吃了一些。 稍微走动走动消化的差不多,躺到了火炕上。 一直到下半夜,秦鹿带着婉娘进来。 检查一番,差人送来一大桶热水,开始帮着素娘生产。 桑九和胡言站在外边,听到房内是不是传来素娘的喊叫声,在这个夜晚,显得撕心裂肺。 “小公子怎么来了?”桑九看到韩镜,愣了一下,“您还不休息?” “不着急,我也想看看咱们府内第一个出生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韩镜和他们俩一起在墙边靠着。 齐征有样学样,走到韩镜身边站定。 “公子,素姐姐叫的真凄惨。” “嗯!”韩镜点头,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着房内素娘的惨叫,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曾经他也是这般出生的,算是要了母亲的半条命。 韩镜听母亲说过这个课题,母亲和孩子的关系没有那么美好。 孩子对于母亲来说,天生就是掠夺者。 未出生时,在母亲腹中掠夺母亲的营养,出生后掠夺母亲的人生。 即便如此,母亲仍旧会为了孩子,付出一生。 时间一点点过去,桑九在外边愈发的着急。 眼瞅着天色开始泛着曦光,一道破晓的光芒划破夜空,耳畔传来稚嫩的啼哭声。 桑九:“……” 他蹭的站在房门前,眼神充血的盯着眼前的门扉,似乎要用目光把房门烧穿。 婉娘最先从房内出来,见门口站着的四个男人,笑的合不拢嘴。 “恭喜桑护卫,是一朵小花花。”这说法还是刚才夫人说的。 桑九微楞,随后反应过来,“女儿?” “是!”婉娘含笑点头,“夫人说先开花后结果,好兆头。” “……”桑九感激的向她道谢,“我很喜欢女儿,只要是素娘生的,不管男女我都喜欢。” 而且在秦府这么多年,生儿生女的主因,桑九还是知道的。 和素娘没有干系。 素娘生产的时间不算长,总的来说是很顺利的,而且胎位很正。 前前后后也不过两个时辰,秦府的第一个小婴儿便出生了。 因素娘的身体很健康,再加上府内饮食比较均衡,相比较起这个年代其他的孩子来说,这个小姑娘算是很白净了。 面部倒是有些皱巴巴的,不严重,反而有些可爱。 “这种情况过几日就能好,现在看着是不太漂亮,养着养着就会变得很可爱。” 素娘疲累的看着包裹在襁褓里的女儿,心口软软的,甚至想哭。 “夫人,我做母亲了。” “是的。”秦鹿笑眯眯的点头,将宝宝放在素娘身边,“别哭,会伤到眼睛。” “是。”素娘低头和女儿碰了碰脸颊,此时的她幸福的想哭。 来到外边,见桑九急的在原地团团转。 “你进去看看吧。” “夫人!”桑九一步窜上前,“素娘没事吧?” “没事,她体力很好,现在醒着呢。洗漱一下再抱孩子。” “是!” 桑九洗漱一番,还郑重的换了一套衣裳,之后来到里间。 素娘正怜爱的看着女儿,听到脚步声看过来,忍着湿润的眼窝,笑道:“九哥,咱们的女儿。” 桑九手脚无措的上前,看着襁褓里的小婴儿,闭着眼睛睡的香甜,偶尔嗯哼几声都让桑九觉得犹如天籁。 “咱们的女儿……”桑九眼神贪婪的看着孩子,“真好看,和素娘你一样。” 素娘忍俊不禁,娇嗔道:“现在小脸皱巴巴的,哪里能看出来像谁。” “肯定像你,最好是像你,像你好看。”桑九握着她的手,“素娘,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做了父亲,谢谢……” 有了女儿,他们这个家才算是真正的完整了。 他的责任又重了,可是这份责任是甜蜜的,幸福的。 比起曾经那生不如死的杀手生涯,此时看着眼前的母女,他知道自己真的摆脱了过去,得到了重生。 “九哥要不要抱抱她?” “……我能抱她?”桑九傻眼。 素娘抿唇笑道:“你是她的父亲,怎么不能抱,我现在不能笑,你别逗我。” 一笑就感觉好像要漏了。 在妻子的帮助下,桑九小心翼翼的抱着女儿,短短几个呼吸见,桑九的额头已经见了汗。 “这只手要托住她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托着她的小屁屁和腰……”素娘开口指导。 桑九按照妻子的指示,将女儿抱在怀里。 她真的特别小,也特别轻。 明明很轻,却又让他觉得很重很重。 第129章 软骨头 素娘坚持到现在,感觉到了困顿。 “九哥,我先喂喂她。” 桑九把女儿交给妻子,羞臊着一张脸去了隔间。 哪怕是夫妻,他也不好意思看接下来的发展。 过了好一会儿,听到素娘的声音。 再次进屋,小宝贝已经吃饱喝足睡着了。 “九哥,咱们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桑九沉默许久,“我没读过什么书,素娘你取吧。” 然后他又不充了一句,“我姓傅。” 素娘微微歪头,“九哥不是姓桑吗?” “桑九是后来叫的,刚开始别人都喊我丧九,丧气的丧,后来进了宰相府,那边的管事觉得这个字晦气,才称呼我桑九。我本姓傅,只是后来走上了杀人那条路,也不愿意玷污父亲的姓氏。但是咱们女儿不一样,她很干净。” 素娘心疼的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九哥别这样想,在我心里,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九哥能走上那条路,都是为了自己。 这个世上谁都可以怪他恨他,唯独她没有资格。 “不如咱们女儿就叫傅冰清,你觉得呢,冰清玉洁。” “冰清玉洁……”桑九看着捧起小拳拳睡的香甜可爱的女儿,心都要化了,“好,就叫傅冰清,日后有个妹妹就叫傅玉洁,冰清玉洁。” 将妻子拥在怀中,看着可可爱爱的女儿,“素娘,谢谢你。” “嗯!” ** 府里多了个小可爱,素娘倒是不需要多劳累。 平日里忙的时候,府里很多做过母亲的婆子都会搭把手,且经验都比素娘丰富。 小姑娘在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就没闹腾,出生后更是乖乖巧巧的,很快成了府里最受疼爱的小宝贝。 婉娘更是铆足了劲儿的给素娘做膳食,三天一只老母鸡,鱼肉更是少不了,这些都是秦鹿给予他们的福利。 婉娘厨艺高超,做的月子餐多以清淡为主,哪怕是老母鸡,也能做的特别好吃。 短短几天时间,原本皮肤有点绉绉的小姑娘,一下子变得玉雪可爱。 秦鹿偶尔会进去抱一抱,小姑娘特别给面子,见人就笑。 本身桑九和素娘相貌就不差,这个小姑娘长大后必然也是个小美人儿。 韩镜和齐征也不落下。 偶尔小姑娘被抱出来的时候,他们会在外间陪着小丫头玩一会儿。 因为孩子还小,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屋子里被素娘带着,他们也不是每日都能见到。 不过俩人也不着急,明年这个时候小丫头就可以跑了,到时候日日都能和他玩。 这其中以齐征最欢快,韩镜好歹是个成年人,自己也有过很多的孙子孙女,要说多喜欢这小丫头还真的不至于。 也是在傅冰清出生半个月后,大盛皇帝驾崩。 各州府那些等待成亲的男女只得延迟百天,不过这对秦家没什么影响。 满月宴而已,都是自家人热闹热闹吃顿饭,外人怎么可能知道,更加的管不到。 古代交通和信息落后,有些偏远地区,连改朝换代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为皇帝守孝了。 作为府里年龄最小的娃儿,刚开始得知皇帝驾崩,他们还纷纷可惜,死的是旁人,凭啥委屈了他们家的小可爱。 之后就听夫人说,不需要大操大办,等小姑娘满月时,自家吃顿简单的便饭就好。 如此,府里的人才算是放下心来。 这小姑娘是素娘的女儿,而素娘在府里口碑极好,但凡谁有点小病小灾的,素娘都能妙手回春。 大夫,可不就是被人尊重的职业嘛。 况且素娘还擅长妇科,哪个女子没点妇科方面的小毛病。 所以,当看眼前摆着的十二道菜,有人发出了直击灵魂的拷问。 “这是简单的便饭?” 和过年的膳食有什么区别? “咱们是沾了小丫头的光了,希望这孩子一生平安喜乐,健康长寿。” “对,是这个理儿,你们随了多少银钱?” “素姑娘只要了十个铜板,多的不肯收。” 家里人多,十个铜板看似很少,汇聚起来可就不少了。 目前府里有近两百号人,林林总总加起来都得二两银子。 而且夫人那边给的想来是不少的。 府里的婆子们不仅仅给了铜钱,还给小姑娘做了很多的贴身小衣,穿到三岁是不成问题的。 ** “娘,成功了?” 韩镜一路狂奔来到作坊,就看到院中停放着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就是红衣大炮?” 一个又粗又黑的铁管子旦在双轮车上,瞧着就有种厚重感,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属于猛兽的气息。 上前抹了一把,表面冰凉坚硬,尝试着敲击两下,发出沉闷的声音。 “还不知道效果,须得实验一下。” 秦鹿站在旁边,思索着什么。 桂云县也算是地广人稀,可要找到一个空旷的地方,也不容易。 韩镜比起母亲更想知道这家伙的威力,“王县令快过来了。” “……嗯,那就让他寻个地方,咱们试一试。威力足够的话,可以再继续打造。” 皇帝驾崩了,太子早已病逝,是不是真的病死的,没人知道。 如今皇位还没有挣出个结果,几路藩王也开始率军赶往京都,想着能否分一杯羹。 天下似乎已有乱象,不少人都在暗中蠢蠢欲动。 韩镜知道,三皇子最终登基,当初韩镜和对方也算是演绎了一段君臣佳话。 如今不同了,他也想争一争那个位置,比起在别人手底下做事,到最后反而落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哪里有自己当皇帝来的安全。 约十日左右,田通判和王县令再次来到了秦府。 “王县令,县内可有空旷些的地方,最好是有山体。”韩镜问道。 王县令狐疑的点头,“自然是有的,秦夫人想买山头?” “对。”韩镜点头,“最好是安静些的,周围没有人的。” “有,就在西边,那里有一座西山,只是那座山似乎没什么林木。” 韩镜微微拧眉。 没有什么林木,只能说不适合林木生长,或许是山里有什么东西,比如矿产之类的东西。 “中午在这边用膳,下午出发去看看。” 两位大人没有异议,说不得晚上还能留下来多吃一顿呢。 如今天气冷了,午膳后也不需要休息,一行人去了王县令指定的地方。 “小公子,后边那是什么?”田通判瞧着后边拖车上的大铁桶,好奇问道。 韩镜骑在马上,脊背挺直,目视前方,“好物件,稍后田大人就知道了。” 田通判也没有继续追问,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倒也热闹。 从秦府到目的地,大概有小四十里的距离,脚下的路也并非全部都是官道,一路上坑坑洼洼的,颠簸的厉害。 穿越者的必备技能,水泥就是其一。 秦鹿想着等天下稳定,首先就要把路修起来。 如今都是木质马车,减震效果太差,她不是个晕车的人,此时也觉得有些反胃。 五脏六腑都被颠到一起,腹中好似有人在里面揉面,搅的人头晕眼花。 约么一个半时辰,抵达目的地。 这里周边很是空旷,最近的村落据此都有近三十里。 韩镜招呼人把红衣大炮退上前。 田通判和王县令凑上前来,对这个东西怎么看都觉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 高奋抬着一个木箱过来,轻轻的放在旁边,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两颗黑乎乎的球。 两位大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齐征则兴奋起来了,“公子,开始?” “嗯!”韩镜点头。 齐征抱起一颗黑球塞到炮筒里,高奋递上来一根火把。 “公子,不如让我来吧。”他怕公子受伤。 韩镜摇头,接过火把,招呼众人都稍稍靠后。 秦鹿站在远处,看着儿子郑重严肃的样子,颇有些好笑。 引信点燃,随着滋啦啦的火花密集炸裂,很快伴随着一阵“嘭”的声音,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在山脚炸开,浓烟伴随着火光以及地面的震动,吓得除秦鹿之外的其他人面色惨白,两位大人更是惊恐的踉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其他人愕然的看着远处,许久之后,浓烟散去,山石停止滚动,众人奔跑上前,一个大大的坑洞出现在眼前。 秦鹿捏着下巴,这距离不太如人意。 要知道明朝巅峰时期的红衣大炮,射程在五公里。 她现在打造的这个大家伙,射程只有1.5公里,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炮弹的威力却比明朝厉害的太多。 “娘,这个……”也太厉害了。 秦鹿摇摇头,“回去再改造一下,争取射程达到三公里。” 众人:“……” 不远处,两位大人已经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了。 就这个大家伙,连山石都被炸的乱飞,更别说是他们的城墙了。 根本就承受不住这一下子。 此时,两位哪怕再傻,也知道秦夫人所图为何。 “秦夫人……”田通判和王县令战战兢兢的上前,别提多乖顺了。 秦鹿靠在马车旁边,“看来是心中有数了。” “是!” 有了这个玩意儿,攻城略地可谓手到擒来。 秦夫人真要逐鹿天下,他们能怎么办。 本身就身中剧毒被人辖制,此时再看到这么厉害的大家伙,哪里还有反抗的心思。 “我等听凭秦夫人调遣。” 秦鹿指着远处的韩镜,“听他的,我不管这些事。” “是,是是是。” 两人忙跑到韩镜身边。 指望这些软骨头有骨气,还不如指望男人有一天能生孩子呢。 两位大人也是没办法。 秦家早些年就买了上百个孩子,这些年各个武功高强,以一敌百。 若是往常,只要府城的城门一关,他们就可以在里面等着朝廷援兵。 现在呢? 眼前这个猛兽出现,一炮下去,城墙注定要倒塌,最后一道护身符没了,真要负隅顽抗,他们必死无疑。 家里有娇妻美妾,子女双全,还有很多银子没有花完,谁没事儿去和这个大家伙比谁的头铁?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表现的淋漓尽致。 如今京都局势纷乱,两位皇子对皇位的争夺已经白热化,偏偏在此时,三位藩王居然也横插一脚。 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暴病驾崩已经有月余了,皇位始终没人真正坐上去。 如今朝中一切军政要务都掌控在宰相手中,这个宰相的位子也不安慰。 京都其他世家暗中没少使绊子。 若非北黎皇帝死了,下边几个儿子也在争权夺位,人家能直接发兵把大盛朝给连锅端了。 真是时也命也。 “暂时先别轻举妄动。”韩镜对田通判道:“府城那边你先稳住,到时候我会派人和你联络,有这个大家伙在,保管在战场上摧枯拉朽。若你暗中将消息泄露,我这边是不会再给你提供解药的。” “小公子您放心,我绝不会泄露分毫。”田通判赶忙表忠心。 真以为他没找人给自己问诊? 毒药就明晃晃的在你的体内,他这几年来,寻访天下名医,遭了不少罪,可每次到了毒发之日,总能疼的要死要活。 这种毒药,真的除了秦夫人,无人能解。 他的命被人轻而易举的攥在掌心里,生杀予夺。 难道真的去告发秦鹿? 秦家有杀伤力如此巨大的猛兽,万一朝廷打不过秦家呢? 朝廷如何,只看看地方官吏就知道了,州府的那些官吏只能欺负欺负普通百姓,真要把他们送到战场上和北黎打仗,各个都得怂。 天下各州府的皂吏,都是从民间收拢的地痞流氓,他们熟悉当地的环境,有他们在才能掌控敌方的局势。 因为皂吏的子嗣不能参加科举,所以才想着法的从老百姓手里捞钱,为的就是子嗣的将来打算。 让这些人为了朝廷送命,等真到了血腥杀伐的战场,要么做逃兵要么装死。 田通判对这些人很了解,所以自身也硬不起来。 “该回去了,这火炮还给改一改。”秦鹿招呼众人。 韩镜脚步轻快的走过去,“娘,已经很威猛了,还怎么改?” “射程太短,起码也要达到七百丈。” 秦鹿带着儿子上了马车。 留下身后的众人,只能在瑟瑟秋风中,凌乱呆滞。 第130章 强人所难 红衣大炮的威力,给两位大人造成了不小的震撼,同时也带来了后遗症。 以至于各自回去后,好些日子都没有缓过神来。 想到当初炸裂的山体以及被炸出来的深坑,一旦落在他们的府中,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 那么恐怖的东西,真的是凡间可以存在的吗? 韩镜的野心已经不再掩饰了,府内的人都知道,他们家公子要逐鹿天下。 这些人都是老实巴交的苦命人,他们对于主子们的做法自然没有反对的权利。 对于小公子要打天下做皇帝,他们既惊且喜。 这个惊,是惊恐。 万一谋反失败,死的可不仅仅是主子,他们这些努力也逃不掉被杀的命运。 可一旦成功,他们的地位势必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外如是。 趁着年前这段时间,田通判先后数次派人从府城送来了各种材料,这些都是打造红衣大炮的。 秦家的崛起已经无力阻挡,为今之计,只有依附。 左右他们都中了毒,秦家失败,他们也活不了。 秦家若是问鼎天下,他们将成为从龙之臣,或许得不到高官厚禄,至少能活着。 有了红衣大炮的加持,秦家如虎添翼,谁人能挡。 在秦鹿不知道的时候,韩镜和沈颂已经暗中培养了一批眼线,如今遍布在各处。 不仅仅是三大军营,还有京都以及藩地,皆有韩镜的人。 “你们来秦府也有数年了,这些年在府内学文习武,已经算是站在了天下人的巅峰。如今天下混乱,权臣欺压,老百姓居无定所食不果腹,他们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丝毫不管贫苦百姓的死活。” 韩镜看着眼前的一百多号青少年,目光如炬。 “自此开始,我将为天下而战,推翻这腐朽的王朝,还天下人一片朗朗晴空。让百姓有屋住,有衣穿,有饭吃,有地种。日后你们的子女可以有书读,不需要担心官官相护,不需要担心盗匪横行。” “公子,您是要还我们卖身契吗?”高奋在旁边听得有些晕眩。 韩镜点头,道:“是的,新的王朝,天下无奴。” “可是公子,不卖身,那些出身孤苦的孩童如何存活?”高奋也不愿意做奴隶,但是不做奴隶就得饿死。 “届时,母亲会在天下各地成立孤寡院,无人赡养的老者或孩童,都可在里面生活。”韩镜内心很不想和他们解释。 可他却记着母亲的话,只有让天下人有了活路,王朝才能绵延万代。 “孤寡院会为孩童提供入学的机会,年满十八岁后就需要独立生存。” 高奋对此很感激。 十八岁,已经是大人了。 若是这样都没办法养活自己,活着也就等于白活。 “公子,高奋愿为公子马首是瞻,虽死无忧。”他单膝跪地,向韩镜表忠心。 而眼前的大小伙子们也不甘示弱,纷纷跪地高呼。 “愿为公子,肝脑涂地,虽死无忧。” 韩镜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你们都是我的亲信,日后谋夺天下,我必不会亏待你们。” 这些人年纪都不大,对于将来如何没有任何概念。 他们是秦府的人,不管是生是死,主子如何说,他们就如何做。 书房内,沈颂和他聊起了目前的一些局势。 “世家的人,不好对付,毕竟数百年的底蕴,很难轻易将他们颠覆。” 韩镜看着眼前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一些人名。 “先生可看到母亲绘制的宫殿群图纸?” 沈颂点头,“见过。”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恢宏壮美的宫殿群,比起远远见过的大盛朝皇城,高下立判。 “想靠着母亲的店铺,积攒建造那一大片宫殿群的银钱必定不够,可若是能拿下大盛朝的几大世家,必然有所盈余。且大盛朝这两百年,被世家掌控在股掌之间,他们为了利益,丝毫不管天下百姓如何的水深火热,这样的世家如何能存活下去。” 细看之前的历史,王朝几乎都颠覆在世家或者藩王手中。 曾经的大一统王朝,分封天下,最后被诸侯窃国。 窃得大康国运的大盛先祖,是否能想到他的王朝会毁在世家手里呢? “母亲为何这些年不断的收拢财富,为的就是我们起事不至于捉襟见肘,求到富商巨贾的身上,到时候再出现所谓的世家。” 如今有了红衣大炮,哪怕秦家人手不足,可有这猛兽在手,军马粮草可以缩减很多。 韩镜微微叹息,“母亲的存在,似乎是上天派来解救这个天下的。” 沈颂:“公子说的是。” 幸好秦鹿不知道,知道的话大概率是要吐槽了。 什么上天派来的,什么解救天下,她的目的可没这么高尚。 而且她之所以过来,是秦氏的怨念太深,影响了诸多的内在条件,她不得不来。 她就是想做人上人,可不是为了天下百姓。 当然,教育儿子,可不能把人设给崩了。 她其实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就是来了赚点钱,仅此而已。 别随便给她扣高帽子啊喂。 ** 谢清池一大早准备去临仙楼,来到前堂却看到三皇子。 “清池见过三殿下。”他向谢清池见礼,然后看向齐王道:“父王,你儿子要出门了。” 齐王摆摆手,“去吧去吧。” “唉,三殿下,清池告辞。” 三皇子含笑点头,两人目送这家伙离开。 “皇叔,清池的性子倒是洒脱。”京都现在的局势可谓一触即发,他与老五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可这齐王世子且依旧笑容满面,姿态洒脱。 若不是生在皇家,他也想这般自在。 可惜,不争,就只有死路一条。 “有钱有闲,日子过得自然舒心些。”齐王不动声色回答。 三皇子看着他,“皇叔,如今三路藩王大举进攻京都,若继续等下去,天下毕竟打乱,我谢氏皇族岂能眼睁睁的将天下拱手他人。” 虽说藩王也是谢氏皇族之人,可他们早已和自己这一支血脉疏远。 “三殿下希望本王怎么做?”齐王问。 “自然是希望皇叔能支持侄儿。”三皇子也没有拐弯抹角。 齐王点头,“你与五殿下实力相当,都是皇兄的子嗣,谁做皇位与齐王府干系不大。况且你应该知道,找我不如找对门。自你皇祖父过世,你父皇登基,我齐王府便不插手任何朝堂之事,手中并无任何权势。” “侄儿知道。”三殿下点头,“即便如此,皇叔也终究是我皇族王爷,只有得到皇叔几人的支持,我的胜率才会更高。” “既如此,你只需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如果需要我说几句话,这还是可以做到的,再多我也无能为力了。” 三殿下起身向齐王施礼,“多谢齐王叔。” 他和老五如今实力相当,谁也不敢说能拿下对方。 宰相如今主理朝政,老五那边比自己还要占据一些优势,却也有限。 若是能得到皇族大部分长者的支持,他便能更加的名正言顺。 这边他前脚离开,后脚五皇子也登门拜访。 齐王看着头顶的晴空,身心疲惫。 他只是个皇叔,而且和先皇还隔着一层。 找他们有何用? 他们这些王爷不理朝堂几十年,何来的话语权。 皇族和普通的世家大族不同,没有族长一说。 谁做皇帝,谁就是谢氏之主。 而且谢氏皇族的那些老者,有谁敢给皇帝提意见。 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嘛。 万一被扣上一个左右朝政的罪名,反而要落得个满门抄斩。 世家大族不同,家里的老者出面,族长都要给三分颜面。 真不知道这两位皇子想做什么。 他和隔壁的庆王在朝堂没有一官半职,空有王爷头衔,有什么资格左右皇位更迭。 难不成这两位皇子是看他们不顺眼,想寻个由头把他们干掉? 藩王至少都有两万私兵,他们这几个王爷府内顶多三百。 齐王没想过做藩王,看似自由,实则后果难料。 就想此次的三路藩王合谋,赶赴京都,成功了最好,失败了谁也活不了。 而且不仅仅是这三路,其他的藩王恐怕也要遭受池鱼之殃。 留在京都看似没了自由,至少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只要不插手朝堂之事,日后出了事儿,还有喊冤的时间和机会。 “杨松,告诉王妃,本王去隔壁庆王府用膳,中午不回来了。” “是!” 心情郁闷,去隔壁寻皇兄喝点酒解解闷。 ** “公子,京都传来消息,三路藩王大军已经抵达京都百里内。” 沈颂将京都传来的消息告知韩镜。 韩镜微楞,“百里?” “公子也察觉到了?”沈颂低笑,“看来京都那边的局势,很紧张。” 即便是藩王即将兵临城下,京都的那两位皇子都不肯暂时的罢手言和,可见矛盾激化的有多严重。 “北境那边暂时按兵不动,先看看京都的局势。”韩镜还是高估了谢氏一族的悲悯之心。 那俩皇子压根就不想着京都百姓的死活。 “公子,若北境大军不开拔,三皇子那边恐怕会局势不利,有可能被五皇子一派抢占先机。” 韩镜摇头,“京都兵力不足,气势方面,不可能压倒藩王军,让他们那边先消耗一下,咱们明年开春便出发。” 两厢对比,藩王军的压力更大。 只有胜利才能有活路,失败后的结局唯有一死。 可京都城卫军不同,他们打不过,可以投降,藩王军肯定不能将这些人全部处斩的。 毕竟城卫军多为京都子弟,藩王想要坐稳大位,必定不会造下太多杀孽。 一方有退路,一方退无可退,谁的气势更盛,一目了然。 “西北军和南境大军,暂时还没有消息,须得让人盯紧着,免得到时候我们拿下了京都,却被对方围城。” 沈颂看着纸上的名单,“这景瞻是何人?” “阉人!”韩镜笑道:“宫里的消息都是他统筹后送过来的。” 沈颂低笑,“看来是个身份不低的阉人。” “曾经是富家公子,幼年时被地方官吏谋夺了家产,他为了仇恨净身入宫。”韩镜早就和这个人取得了联系,让人拉到了自己阵营中,“信得过,虽说手段有些阴诡,底限还是有的。我答应他,只要我成功了,便将他的祖居还给他。” 沈颂道:“如此,倒也不是个恶毒之人。” “死在他手里的人很好,反正不是好人。”韩镜淡淡道:“要的不多,我都能满足。” “如若要的多,公子当如何?” “不如和。”他笑的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最初我就不用。” 大概是为了安抚沈颂,他笑道:“先生放心,我不杀功臣。” 将眼前的信竖着折叠两下,扔到旁边的炭盆中。 “母亲说过,她最喜欢的一位帝王名唤嬴政,史称始皇帝,他统一六国,建立无上霸业,更是唯一的一位没杀过功臣的帝王。” 沈颂微微错愕,“如此,当得‘始皇帝’之名。” “所以,先生大可放心,我有足够的自信可以让你们跟随着我,创立冠古绝今的伟业,自然也不会斩杀功臣。” 这些年,先生助他良多,再加上跟在秦鹿身边耳濡目染,他的心态也会发生一些改变。 更多则是为了母亲,选择忍耐。 曾经杀人没有任何负担,可现在却要为更多的人劳心劳力,再想想前世,恍若梦境一般。 沈颂站起身,恭敬的想韩镜见礼。 “沈某必不会辜负公子的一番心意。” 韩镜忙上前将他扶起,“先生不必如此,娘不喜这些繁文缛节。” 对这话沈颂倒是不怀疑。 来到秦家这么多年,就没见府内的人向秦鹿母子跪过。 在秦家,没有下跪的礼仪。 哦,年节除外。 每年初一一大早,府里众人就纷纷赶来主院,向秦鹿磕头拜年。 当然,他们都能拿到秦鹿给的红包。 “明年年初,希望先生能去州府走一趟,咱们的第一步,就是拿下肃州府。” 沈颂自然无不答应,“公子放心吧,我定能办到。” 有田通判在,还有红衣大炮,不仅仅是拿下肃州府,甚至还能充盈人手。 第131章 秦鹿知道儿子明年开春就要出发了。 十三岁的小家伙,放在前世还是个中学生,如今却要踏上统一天下之路。 玉米和已经收获了,这两样的产量比不上土豆和红薯,所以今年不打算吃,留着再多种两茬。 按照韩镜和沈颂的意思,他们第一步先拿下肃州府,这样就能给母亲更多的地,开展土豆和红薯的大规模种植。 只凭借府内这二三十亩地,根本就不够用。 他们有红衣大炮在手,去了肃州府,若是那边想要抵抗,两炮下去,城墙坍塌,州府的官差都得被吓死。 在大盛朝,城破就意味着败亡。 “娘,明年开春能有几门大炮?”韩镜问道。 “大概能有两门!”她将写完的纸张递给儿子,“我重新改良了,目前的射程在七百丈,明年你们暂且先用着,等我看看是否能继续改进到一千丈的射程。” 韩镜:“……” 有这么厉害的母亲,他可能是天选之子。 “这段时间,主要耗费在了射程改造方便,明年速度就会加快,明年一整年起码能打造出四门火炮。等你占领了肃州府,可以让人多送一些材料回来,咱们争取多打造一些。” “好。”韩镜点头。 有了火炮,到时候不仅仅是大盛朝,就连北黎和南楚以及西方的诸多小国,也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他看过母亲画的地图,韩镜想着在有生之年,将版图大范围的扩张一下。 没办法,世界真的太大太大了,而且北黎北边的区域,目前还基本处于蛮荒时代。 据说北边的地界也非常的大,就那么空着未免太可惜了,有能力的前提下,纳入版图岂不是更好。 “娘,若是我统一了天下,您希望咱们的国家叫什么名字?”韩镜眼神里带着点点的星光与期待,“大秦帝国?” 他知道,大秦帝国的皇帝嬴政,是母亲最喜欢的一位帝王。 秦鹿捏着下巴,思忖道:“龙国?华夏国?大明帝国?你觉得哪个好?” 其实吧,若是真的有可能,秦鹿还巴不得儿子能统一世界呢。 这样书同文车同轨,两千多年之后的孩子们也不需要再学习外国语言了。 韩镜听到后边这几个名字,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 思索很久,他试探性的看向母亲,“不如就叫‘秦国’?” 秦鹿忍俊不禁,“你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 “毕竟是始皇帝,而且还是母亲喜欢的帝王。” “行,你想如何便如何。” 她又没打算做女帝,自然是儿子说了算。 ** 这个春节过得不好不坏。 说好,是因为饭菜比起往年更加丰盛。 说坏,则对于接下来的发展,心里惴惴。 倒不是说害怕死亡,只是想到他们要跟着公子去造反,似乎被一种从骨子里浸染的某种特性压制着,全身发抖。 其实秦鹿母子以及胡言和沈颂都知道,这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叫“奴性”。 不管朝廷如何的压榨他们,以至于逼迫的他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甚至卖儿卖女流离失所,他们也只会默默的忍受,绝大部分人不懂得反抗。 但是,只要有那么几个人带头,他们还是会脑子一热的附从。 作为帝王,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 身为其中一员,对秦鹿来说,那感觉就酸爽了。 虽说来到大盛朝她几乎没吃过苦,周围的环境已经让她很看不惯了。 眼瞅着天色暖和起来,肃州府的田通判已经开始收拢府内的人。 田论知晓内情,这段时间更加的规矩,生怕不小心泄露了什么,惹得全家覆灭。 到了这个时候,不由得庆幸当初招惹到了秦家的女子,这才借势搭上了秦家的大船,否则他们全家只能跟着城破那日一起死了。 就那个大家伙,一颗火炮飞出去,多坚固的城墙能拦得住? 只是炸裂后的余波,都能把人给震死。 韩镜准备出发。 头天晚上,秦鹿给他准备了几套衣裳,多余的倒是没有叮嘱。 次日一大早,韩镜清点了八十人,推着两门红衣大炮,准备去往府城。 中途他们要在桂云县停留一夜。 得知韩镜带人过来,王县令赶忙带着王鸿迎了出去。 当看到停在府门前的两门大炮,整个人险些瘫软在地,还是王鸿攥着他的手臂把人扶住。 “公子……”王县令赶忙上前,那表情别提多小心翼翼了。 韩镜点头,“今夜暂且在你府中留宿,明日我要出发去肃州府。之后肃州府内会有一番震动,桂云县这边你且看顾好,别闹出什么事情来。” 王县令点头如捣蒜,“公子放心,王某省的。” 之前一门大炮足以让他肝胆欲裂,没想到才不到三个月时间,居然又多了一门。 两门大炮运抵肃州府,那边除了附从,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再者说,眼前的这些少年各个精神抖擞,且每一个都武功高强,单纯的从肉搏武力来说,府城的那些人也坚持不了多久。 同王县令父子用过晚膳,韩镜便去休息了。 王鸿亲自给韩镜送来点心,连院门都没进去。 抬头大量一圈,这个小院被围的水泄不通,就连屋顶都有。 乖乖,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吧。 这里可是县令的宅邸,还能出事不成。 事实上的确不能,谁让沈颂这位公子的先生,特意叮嘱过的呢。 去了书房,王县令正在里边发呆。 “爹!” “怎么样?”王县令问道。 “进不去,有很多人守着呢。”王鸿走上前坐下,压低声音道:“你别这么害怕,咱们现在算是秦夫人的人了,公子肯定不会卸磨杀驴的……” 不等说完,就被他老子重重的在脑袋上拍了一把,“混小子,谁是驴。” “行行行,我说错了。不过我现在可是秦家铺子的掌柜,咱们家也接触不到什么,你的担心没必要。” “你以为我想担心?”王县令被气得七窍生烟,“希望是我想多了。” 本想让儿子去探探公子的口风,谁知道连门都进不去。 现在王县令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一夜好眠,次日用过早膳,韩镜带着人再次出发。 临走时交代王县令,一定要守好桂云县。 王县令莫敢不从,只恨不得把自己的这颗心掏出来给韩镜看看,到底是多么的红艳艳与忠心耿耿。 桂云县距离府城有些距离,他们行进速度不算快,大概需要一日半的路程。 晚上,点燃篝火,沈颂和韩镜在旁边讨论着入城后的事情。 “肃州府的官员是利益结合,骨气和气节就别指望了,届时公子带着人在城外守着,我带一半的人进程直接去府衙。” “肃州府驻扎着近三千兵将,入城后你且万事小心。”韩镜知道沈颂有自己的谋算,“知府是世家的走狗,抓到后你着田通判把人全部下狱,我在外边牵制着府兵。” 沈颂含笑点头,“如此再好不过了。” “肃州府的一众官员,先生全部控制住,一起关起来,到时候再逐一审查,没有问题的可以放出来暂时打理府内的事物。” 这点难不倒沈颂,他一一应了下来。 很多的事情,沈颂只是和韩镜闲谈时聊一聊,具体的方向还是要听韩镜的。 遇到一些漏掉的,他会帮忙补充。 这些年他也算看明白了,这位公子在聪颖这方面可谓冠绝天下,计谋一道还稍稍有点欠缺。 即便如此,他的心性之坚韧,也让沈颂称赞。 有红衣大炮在手,有八十位秦府精心培养出来的年轻人,肃州府三千府兵真的不足为惧。 所以,攻下肃州府的难度算是很低了。 京都城卫连带禁军再加上世家的府兵,近乎五六万,他们几个就算有红衣大炮在手,这点人手也相当于送菜。 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京都找死。 沈颂在天一亮,便带着四十人提前赶往府城。 韩镜带着余下的人落后一段距离跟随。 临近府城时,沈颂和他们化整为零,依次缴纳了入城税后进入肃州府。 肃州府并不是安居乐业的好地方,生活在这里的人,无时无刻都身处在官府的盘剥之下。 放眼闹事街头,官家子弟和差役们看到那个人不顺眼,直接上去打。 遇到稍微有点姿色的女子,调戏起来没有丝毫的负担。 前方一个挑着担子的老者,就被几个穿着锦缎的公子哥拳打脚踢,旁边一穿着补丁衣裳的小姑娘苦苦哀求,满脸泪痕的祈求对方停手。 “先生!”跟在沈颂身边的青年看的眼里冒火。 沈颂轻轻摇头,“别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暂且不能打草惊蛇,现在去寻田大人。” “是!” 他们几人加快了脚步。 匆匆赶到田家。 田通判听闻外边有一位姓沈的男子求见,忙起身甩动着一脸的肥肉跑向府门口。 田通判不算太胖,可上下的比例不算好,一张脸尤其的圆,脸上肥肉动辄晃晃悠悠的。 来到府门前,一眼看到沈颂,忙不迭的把人请进去书房。 “沈先生,公子没和您一起来吗?”着人送来茶水,清空了书房。 沈颂道:“公子带着红衣大炮在后边,用不了半个时辰便能抵达。” “这样啊。”想到那大家伙,田通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田通判乖乖的问道。 沈颂笑道:“等!” “等公子到来?” “是。” 几人在书房里聊着接下来的一应事宜,田通判得知他们之后要去知府衙门,将府内的所有官员极其家眷全部下狱,他们家却能躲过一劫,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府的官员很多,从上至下大大小小多达二三十人,再算上他们的下属等,至少也得近两百。 这里面有和他以往相处的不错的,可现在…… 哎,救不了咯。 田大人知道自己什么德行。 现在还留着一条命,日后想更进一步也没可能了。 即便没有他,就冲着那红衣大跑,肃州府的城墙也挡不住。 而且他还带着毒呢,不帮就得死。 现在能保住自己一家人就算谢天谢地了,哪还有余力去帮衬别人。 韩镜即将抵达,有人过来告知了沈颂。 沈颂这边站起身,招呼身边的人,“咱们也该出发了,去肃州府回回那几位。” “是!” 田通判带着人去了府城,这一路谁也没起疑,只以为这是他的属下。 肃州府知府衙门,很是气派。 沈颂过来时,看到衙门前跪着几十号人,这些人各个面黄肌瘦,衣裳补丁摞补丁。 “这这人犯了何事?”沈颂问道。 田通判有些尴尬,道:“这个村子缴纳的粮食不够,知府大人把他们村子里的好些青壮年都抓起来了,他们是来求情的。” 沈颂面容冷肃,“一亩地再差也能产出小二百斤粮食,怎的就不够缴纳粮税?” “这个……”田通判摸了额头的冷汗,“私下里,官府会加收三成的粮食,再算上朝廷的四成,自然是不够的。” 说到最后,他都觉得呼吸困难。 沈颂冷笑,“走吧。” “是,是是是。” 这么听着,七成的粮食不至于拿不出来。 大不了他们饿死。 可朝廷征收粮食是按照丰年最高产算的,真要让他们缴纳足够的粮食,说不得辛苦一年种的粮食还不够。 沈颂对身边的青年道:“你带三十人去吧整座府邸围住,余下的随我入内。” “是!” 田通判心惊肉跳的带着人来到府衙,此时知府大人以及其他的人都在府衙内办公。 说是办公,无非就是聚在一起吃喝玩乐。 等田通判带人来到知府后堂,这边早已舞乐齐名,酒香四溢。 里边还有一些个妙龄女子投怀送抱,场面很是污秽不堪。 “田大人。”坐在旁边的一州府官员见到他,笑着招呼人上前,“快快快,你看中了那个,来,咱们喝两杯。” “田大人这几日怎的没来当值,身子可是养好了?” “田大人……” 刚一露面,堂内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每一声招呼对他来说都犹如凌迟。 沈颂拍拍全身发抖的田通判,跨入堂内。 “诸位!”他环伺一圈,“自今日起,肃州府就归我们公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听懂这家伙在说什么。 紧接着,外边进来一二十人,将堂内的众人围在中间。 沈颂道:“我说的再明白些,诸位自今日起,都将成为我家公子的阶下囚,而肃州府将归于我家公子。” “……” 堂内沉默许久。 “你们这是要造反?”坐在首位的知府一把推开怀里两个衣不遮体的女子,怒视起身。 沈颂点头,“正是如此。” 堂内诸人似乎被逗乐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田大人,这是开的什么玩笑……” 此人还未说完,下一刻便失去了呼吸,肥硕的身子软软的瘫软在地上。 堂内还在哈哈大笑的几人,似乎瞬间被攥住了喉咙,戏谑的笑声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的脸红脖子粗。 “来人,把这些贼子给本府拿下。”知府眼睁睁的看着一州府属官死在他面前,吓得脸色大变。 第132章 投降还是陪葬 外边很快传来脚步声,嘈杂纷乱。 十几个带着佩刀的府兵冲进来,将他们二十几个人……团团围住? 眼瞅着自己人都不够分的,知府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沈颂看着屋内的人,问身边的田通判,“这些府兵都是什么人?” “回先生,州府的捕快差役都是当地人,府兵都是知府大人的亲兵,其中也有些是本地人,还有知府大人亲自从老家挑选后带在身边的。” “日后调任,知府大人会带走自己那一支的人,本地人自然是要留在这里。” 他看着有些茫然的府兵,道:“不想死的放下武器,想跟着知府陪葬的,我也不会多言。” 知府大人狠狠的看向田通判,恨不得生啖其肉。 “田有光,你居然投靠了乱臣贼子,你该死。” 田通判摇头,“知府大人,我这是顺应天意。” 不然呢? 若非上苍庇护,这世间怎么可能出现红衣大炮。 这边还在僵持着,外边跑来一个青衫少年,“先生,公子那边行动了。” “好!”沈颂点头,“这里面的人全部下狱,田大人你给他们带路,令让围在外边的人将府内的人该处理的处理掉,投降的留其性命,再将他们的家眷一去送去陪他们。” 田通判赶忙道:“哎哎哎,先生稍等,府城的牢房可放不下这么多人。” “就以现在的情况看,府城牢房里关押着的人大部分都是被冤枉的吧,暂且移到别处关押,等公子来后,再有他审理,看看是关是放。” “如此倒是有足够的地方。”田大人连连点头,带着人去忙碌起来。 肃州府一应僚属哪里能想到,他们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押走了。 而且他换来的府兵,其中他的亲信皆被斩杀,反而是当地的几个比较识时务,很快弃刀投降了。 别开玩笑了,他们来府衙当差,为的是什么? 不管为了什么,反正绝对不是为了送命。 这些反贼连官老爷都干啥,他们又算个屁啊。 他们死了,家里老的小的咋办,没孩子的难道要让自家绝后? 田通判纳闷啊,明明府兵有数千人,怎么就能让先生轻易的将府衙给控制了。 等带着人赶往州府牢房,看到远处被炸开了一个口子的城墙,心内了然。 感情绝大部分的府兵都被引到了城门口。 至于去给知府大人通风报信的人,干脆被打晕在府衙外。 连州府大门都没跨进去,里面的人如何等知道。 街头巷尾,不少人得知有人攻城,而城墙那边传来的巨响,将他们吓得无所适从。 胆小的早就收拾东西跑回家中了,胆大的却远远的看着城墙的方向,不知该如何是好。 很快,不少人看到一群官员被推搡着,从府衙走出来。 曾经那些高高在上的肃州府官老爷们,现在都低垂着脑袋,犹如丧家之犬。 “你们生意该做照做,从今儿起,肃州府换人了。”带头的青年看着躲在玻璃窗后的店家道。 有胆子大的,探头问道:“换了什么人?” “我家公子!”青年笑的灿烂,两排大白牙以及左脸上的那颗酒窝,很有亲和力,“朝廷昏聩,累的天下百姓民不聊生,我家公子要拨开黑夜,给你们一片朗朗晴空。” “小哥儿,我闺女被他们糟蹋了,你们管吗?”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眼神带着希冀,颤声问道。 青年点头,“肯定管,等城内平定下来,老丈只管着人写状子,去府衙告状。” “真的?”男人连自己都没察觉,因为青年的这句话,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是真的,该干嘛干嘛去吧,我们这几天事儿比较多,你们都别怕,公子交代,不得扰民。” 城中百姓不确定是真是假,可青年的笑容真的太灿烂了,有种很温暖的感觉。 先前还悬着的心,似乎放下了不少。 绕过府衙,去了隔着两条街的牢房里。 其实从府衙后边就能抵达牢房,可先生的意思,得让城内的百姓亲眼看看,这些狗官已经完了,如此才要绕过两条街,再去府衙后边的牢房。 ** 城外,韩镜站在后边,看着被两炮轰炸坍塌的城门,略感可惜。 若非为了配合城内的先生,何故要将城门给轰塌,之后还不是他出钱修建。 不过随后想到城内那些贪官的钱财肯定不少,其贪墨的银钱可能还花不了九牛一毛,如此也便放心了。 “公子,还来吗?”一个圆脸少年激动的问道。 韩镜沉默,“差不多行了,到时候还得花钱修缮。” “哦!”少年觉得可惜。 韩镜这边,腰悬佩剑,稍微提气,整个人如飞鸟一般,落在了城墙上。 早已被大炮的威力吓得肝胆俱裂的府兵,见到他居然是飞上来的,完全被震慑住了。 府城的城墙可不低,高度有近四米,此人居然直接飞上来,这完全就是仙人手段。 他走到呆滞的统领身边,笑道:“天下大势在我这里,你们是追随于我,还是为这座腐朽的王朝陪葬,做出选择吧。” 统领很明显不是个废物,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今日我能背叛大盛,就不怕日后背叛你?” 韩镜低笑,“谁管你背叛谁,只要不是背叛天下百姓就好。” “……”聂流芳没想到一个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若不从,是否只有死路一条?” “也不一定。”韩镜站在城墙,俯视城外的两门大炮,“你若是还帮着大盛,的确会死。毕竟肃州府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了,府衙的一干僚属皂吏皆被我的人控制。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不可违逆的趋势……” 旁边几个府兵小心翼翼的持刀凑上前。 只是还不等他们靠近,一道寒芒乍现,森冷的肃杀之气,让他们集体停住脚步,那种劫后余生的濒死之感,险些让这几个人吓尿。 “这肃州府,你该守依旧得守着,只是大盛不会存在,我会创立新的王朝。” 眸色含笑的看着旁边的几个府兵,“但是,曾经的那些臭毛病得给我改了,不许骚扰百姓,视百姓安危为第一要务,胆敢再如从前那边,欺压百姓,收受贿赂,调戏民女,别怪我手里的剑。” 手腕轻轻一抖,一道肉眼可见的剑芒飞快荡开,直接将不远处的城墙给削掉了一块。 “……” 这个震慑,可谓永生难忘。 聂流芳内心在交战,忠诚和良心不断的拉扯。 忠诚告诉他,不能背叛大盛,他是大盛朝提拔起来的城卫统领。 而良心告诉他,大盛朝早已腐朽不堪,继续为这样的朝廷效力,就是助纣为虐。 这些年,府内的官吏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能让我考虑考虑吗?”聂流芳疲惫的问道。 韩镜点头,“当然可以。” 说罢,冲着城外众人道:“入城。” 那声音是借助内力,传到远处清晰可辨,以至于让周围的府兵,听得耳膜鼓动。 很快,那些青少年推着两门火炮入城,一门被推到了城墙上,另外一门则送到了另外一处城门。 “公子,接下来咱们做什么?” 韩镜眺望府城内的情况,“十个人能镇得住这里吗?” 青年笑着点头,“自然可以,别忘了咱们都是以一当百的能耐。” “很好!”韩镜道:“这边你守着,另外一边也派遣十个人镇守,余下的人在府城内做些安抚事宜,告知城内百姓,曾经种种已经烟消云散,日后有事只管去府衙报案,再带几个人去城内各处设立镇抚所,如何做还用我说吗?” 青年咧开嘴摇头,“公子放心,我们在府内和您学的很多,再差也比这些人做得好。只是这府城看着不小,需设立几处镇抚所?” “暂且先设立四处,日后再补充,让秦一暂代肃州府镇抚使。”他扭头看向聂流芳,道:“你叫什么?” 聂流芳沉默三秒,说了自己的名字。 “你暂且担任副指挥使,跟在秦一身边多学学。”韩镜交代完,看了几个想偷袭他的府兵,“杖二十。” “是!” 青年目送韩镜步下城墙,招呼身边的兄弟,“打完抬走,七日后继续轮值。” 几个府兵面面相觑,似乎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是认命挨打,还是反抗。 “别想着反抗,我们八十人可是公子的亲卫,武功虽说不如公子,却也不是你们这群人能反抗的了的。现在打你们二十杖,你们应该感谢我家公子,至少给你们留了一条活路。” 青年鄙视的看着他们,“若非公子交代不可妄动杀戮,今日肃州府的城墙都会被夷为平地,你们也会葬身此处。” 事实上,他们也不想杀人,都是穷苦出身,都是第一次跟着公子造反,杀人还是有很大心理负担的。 可但凡公子开口,他们也绝不会违抗,不是怕什么,而是对朝廷的官员皂吏,天下百姓哪个不是恨之入骨。 “日后都收敛起来,若不能保一方百姓平安,你们也没有活着的价值。” 说罢,看向身边的聂流芳,道:“副指挥使,怎的还站在此处,该去府衙报道了。” 聂流芳回过神来,抱拳道:“小兄弟,这镇抚所是何用?” “震慑天下邪祟宵小,安抚一方百姓。”青年给他解释道:“日后百姓有什么困难,都需要镇抚所出面,下到偷鸡摸狗打架斗殴,上到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只要百姓寻到镇抚所,所内的人就得出面帮助解决。之后会有相应的惩戒条例,副指挥使可以亲自去看看。有不懂的尽管询问秦一,他会为你解答。” “若镇抚所内的人做了错事……”聂流芳担心的是什么,怕的就是公门中人做的太过。 青年冷笑,“罪加一等,罪名严重严禁子孙三代科举。” 聂流芳愣住,“多谢。” “那你便去吧,更加详细的惩戒条例,都在秦一手中,我们都记的滚瓜烂熟,副指挥使也不能一窍不通。” 聂流芳抱拳,“多谢。” 说罢便离开了。 竹笋炒肉的声音在城墙响起,伴随着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聂流芳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加快了速度。 ** 其他人都去押解官僚家眷,以及抄没家产去了。 秦一暂且留在府衙,准备接下来镇抚所的事情。 等聂流芳进来,看到坐在桌案前写着什么的青年,抱拳道:“可是镇抚使大人?” 秦一抬头看着来人,招呼人坐下,“聂副指挥使请坐,不需要叫大人。” 他把桌案上的一本后后的册子递给他,“这是镇抚司的惩戒条例,条例很多,副指挥使慢慢看。” 聂流芳双手接过来,这本书很厚实,上边写着四个字——大秦律法。 “指挥使,我们的新朝名为大秦?” 秦一抬头笑道:“正是,名字是夫人取的,公子定下了这个。” “夫人?”聂流芳诧异。 “公子的母亲,夫人出自秦氏。” 聂流芳无言以对。 出自秦氏,便唤作大秦帝国? 若论孝道,那位公子堪称世所罕见了。 律法写的很详细,小打小闹由镇抚所出面解决,再严重些会面临着拘禁管制以及罚款,更严重的会面临着数年不等的有期徒刑,再严重的会被判处无期徒刑乃至死刑。 同时还废除了奴隶制度,但凡是出生在这片土地上的,都是大秦国民,任何人包括其长辈不得买卖人口,一旦被发现,买卖同罪。 里面还有很多详细到让他咋舌的律法,可谓是面面俱到。 后边还没看完,只看了前面已经让他对大秦产生了一点点的归属感。 临近黄昏,外边进来一个人。 “秦一,公子叫你们过去。” 秦一招呼聂流芳跟着往外走,“你们跟着先生去抄家了,情况如何?” “还能如何,简直……”秦浩想到那一幕幕的场景,忍不住咬牙切齿,“田契和银两数不胜数,几座府里搜出来的银两,合计千万之巨。” 秦一愕然,“这么多?” “现在算是便宜咱们了。”秦浩扫去阴霾,笑道:“明儿开始,公子可能让你召集府城壮丁去修城墙。” “现在是农忙季节……”秦一笑了:“不过公子给银钱,一家抽调一人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第133章 神仙下凡 来到府衙旁的书房,韩镜和沈颂以及田大人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同时还有州府的多位里长,这些里长有壮年有老年,人数不算少。 “公子!” 韩镜扫视众人一圈,摊开肃州府的城建图。 “秦一,明日开始,让这些里长配合你,着急两百青壮年把城墙修补好,就按照每人每天两钱的酬薪给付。另外你们镇抚司早日把各处的镇抚所筹建好,成为三千按照人数进行调配。这一年咱们就留在肃州府,明年等母亲那边把辎重送来,咱们再全面收拢大盛疆域。” 秦一微微一愣,看了眼沈颂,“公子,相信很快咱们攻下肃州府的消息就会传到京都,到时候若那边派大军压境……” 韩镜摆摆手,“别担心,他们一时半会的可没时间管到这里。” 京都那边他安排了好几条暗线,绝对不会让京都在短期内平静下来。 等到下半年,母亲会将几门大炮送过来,到时候即便京都大军过来,肃州府也能守得住。 “州府其他的恩怨至此一笔勾销,日后税若干犯错,严格按照秦律来执行。尤其是你们镇抚司,有知法犯法的,一律严惩不贷。” “公子放心,秦一明白。” “我这边还有一封信,你派人送去府中交给母亲。” “是!”秦一上前接过信,“今晚我便让人送走。” “之后的事情你们处理,有拿不准主意的再来问我。天色不早了,府里的人全部下狱,也招呼不了你们这么多人,各自且回去吧。” ** “秦山!”秦一和聂流芳回到书房,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很快,一个青年从外边进来,“有事?” “稍后咱们去临仙楼用膳,公子给夫人写了一封信,你今晚就快马送走吧。” “行啊。”秦山混不在意的点点头,“你请客?” “我请,走吧。” 今儿的临仙楼可是热闹,掌柜的都亲自在外边招呼。 聂流芳见秦一和店里的掌柜很是熟稔,便知这里恐怕是那公子在府城留下的眼线。 想到临仙楼在京都也有,再联想到如今京都的局势,难不成公子在京都也做了一些布局? 今儿发生的事太多,让聂流芳很难缓过神来,一晚上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次日顶着一对黑眼圈出现在秦一面前。 看着一身清爽,精神十足的秦一,聂流芳难免心生羡慕。 “指挥使,今日咱们做什么?” “城墙炸开的缺口不算大,两百人十天半月的便能修补完,此时我教给了秦浩,咱们要做的是在地图标记的位置,寻找几处合适的宅邸,设立镇抚所。” 他将地图卷成一个纸筒,招呼聂流芳往外走。 此时的肃州府,不少人家听到新来的大官要召集人手修缮城墙。 肃州府其中有三分之二的人口都在种地,而且这些地都是掌握在官员和地主的手里。 即便是作为“城里人”,他们的日子也万分艰难,吃不饱饭是寻常。 如今官府手里的契书都落到了韩镜手中。 母亲曾说,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人口是需要重新定义划分的,比如城市户籍和乡村户籍,但是现在却不能这么分配。 韩镜明白母亲的意思。 本身大盛朝地广人稀,单纯靠着农民种地,是养不活住在府城的人的。 无他,母亲的意思是,农耕器具太过落后。 就说他们家的佃农,每一户伺候十亩地,一年到头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再加上朝廷对铁器管理的极其严格,很多农户家中,能有一两把?头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儿了,更多的甚至只能用石头或者是木头打造的农具。 这种条件,怎么可能产出更多的粮食。 尤其是现在的粮食产量极低,丰年收的多一些,遇到灾年那只能活生生的饿死。 如今听里长说,要他们去修城墙,真没几个人愿意。 不过,在听到里长说每人每天两钱的工钱时,心底的怨念似乎一下子消失了。 听说这次修补城墙只要两百人,大概半个月就能完工,报名的踊跃程度着实热闹。 只要努力干完这半个月,就能拿到二两银子,这等好事他们岂会错过。 秦一这边看中了第一处宅子,这座宅子倒是挺大,前后三进的院落,有独立的水井,院中的景色也很不错。 可惜里边住着人。 “这位置很不错。”秦一满意的点点头,寻到主家,“贵家主,不知这宅子你们可否割爱,我们会按照市价支付银钱。” 这位家主姓赵,是肃州府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座宅子是他在二十多年前买的。 心里是不想买的,毕竟住了这么些年,已经有了留恋。 可秦一的身份他也知道了,担心不卖的话,自家可能会遭殃。 知道对方愿意以市价买下,他似乎也不吃亏,反正府城有很多的宅子在售,大不了重新买一套。 没必要和他们硬碰硬,也碰不过。 “当然,贵家主不愿意的话也无妨,我们再寻其他的宅邸。” “倒是可以。”赵家主担心对方说得好听,事后可能会遭到报复,“只是你们来的突然,我家还得寻找合适的宅子,这搬家也非一朝一夕的。” “如此便多谢贵家主了。”秦一抱拳道谢,“宅子的事别担心,既然定下来,下午官牙会过来为你们寻找新的宅子。贵家主找到满意的宅子后,可以去府衙过户。” “当然,如果舍不得此处,也须得提前告知,我们好另寻他处。”秦一肯定不会勉强他们的。 赵家主连连点头,将两人送走。 其实肃州府不算大,不仅仅是肃州府,包括其他的府城,乃至京都的面积都不算大。 大盛朝总人口七百万左右,有近二十座府城,如此均分下去,每座府城也不过四十万人口。 这七百万人,居住在乡村的人口占据了近半,这样分配下来,一座府城充其量只有十几万人。 大盛朝人口最多的府城是京都,总计有近三十万,而肃州府不到十万人。 真要均摊到每一户,肃州府大概有两万多户居民。 在农业技术设施落后的古代,想让一半人养活另一半人的日常饮食,完全是天方夜谭,根本做不到。 按照现在的收成,丰年时,五口之家的粮食可以额外养活两三个人,寻常年景只能养活一个人多点,遇到灾年,自家都吃不饱饭了,更别说养活城里人。 这还是在自家有田产的情况下,如今大盛朝的田产基本都攥在权贵手中。 有些事情现在不能改变的太快,步子迈得太大,会扯到蛋。 田地一事,韩镜也没打算急着改制,一切都要等到拿下大盛朝后,才能采取行动。 若是现在就划分城乡户口,必定会惹得府城百姓民怨沸反,到时候不需要京都打过来,自己这边就先失了民心。 韩镜牢记着母亲的话,得民心者得天下。 ** 秦府众人在韩镜离开后,心里就始终惦记着。 等秦山策马归来,将一封信呈递给秦鹿,胡言便被主院的人围住了。 秦鹿拆开信,里边是儿子的字迹。 信中说了这段时间的发生的事情,拿下肃州府很容易,府城的官吏及其家眷全部被下了狱,只等事情结束后再审理这些人。 她不觉得儿子那里做错了,家眷既然享受了利益,自然就要承受覆灭时的后果。 就比如她儿子造反打天下,失败了的话,朝廷的人也不会放过她。 祸不及家人的前提是,利不及家人。 韩镜在信中说了他接下来的打算,总之都是稳中求稳,这一年他将要留在府城坐镇,还希望她能过去。 秦鹿不会去,府里的事情还需要她主持,尤其是儿子现在开始逐鹿天下了,接下来她要进行各种农作物的培育,争取将产量提上去。 翻倍她做不到,但是每亩地增长个百八十斤的,这也是一个极大的进步了。 肃州府现在是他们的了,土豆红薯等也可以在自家的田里普及。 单靠自己种,无法满足天下人的所需。 秦山在府内停留一日,次日带着七八个厨子返回肃州府。 府内的人少了一半,也用不到那么多的厨子,可他们在府城却需要人做饭。 “老罗,怎么样?”秦鹿来到地里,询问旁边的中年汉子。 汉子裂开一口大白牙,笑道:“夫人放心吧,这几亩地的苗都长得很不错,其中有几十株出的不太好,已经更换了种子。” “这一茬长起来,第二茬就要让佃农栽种了,到时候你亲自过去指导他们。韩镜明年就要发兵,咱们得提早把粮食给他们准备好。” “夫人放心吧。”老罗中了三十多年的地了,也没个其他的手艺,没想到种地也能种出个名堂来。 “今年你就在肃州府,等明年韩镜打下其他的府城,你还得去指导当地的耕作情况。”这几年老罗一直都跟在秦鹿身边学习作物的耕种,掌握了不少的科学种植方法。 ** 肃州府第一家镇抚所的出现,惹得周围好些个人心生好奇。 其中一个挎着竹篮的婆子路过,瞧见有人正在宅邸门前挂牌子。 “小兄弟,你们是新搬来的?” 秦浩瞧着那妇人,笑道:“大娘,这里是镇抚所。” “这是干啥的?”老妇人不懂,遂问了出来。 “镇抚所,就是镇压邪祟恶徒,安抚天下百姓的意思。”秦浩笑着解释道:“日后谁家有大事小情处理不了的,尽管来找我们,我们都会帮你们解决的。” “就比如说打架斗殴,这是不允许的,若是大娘您在外边被人欺负了,只管来寻我们,我们会追根溯源,做错了就得认。” 大娘啧啧摇头,“寻常的小打小闹不至于,不至于。” “被官府中人欺负了,也可以来找我们,官府中人犯错,罪加一等。” 老婆子前后看了看,脸色小心谨慎,“小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被发现那可了不得。” “大娘您别怕,我们就是官府的人。原来的知府被我家公子下了大狱,现在肃州府的话事人已经换成我家公子了。” 老妇人知道这几天府城出了大事,却不知道连官老爷都被人换了。 这边正说着,远处走来两个人。 “秦锋,怎么回事?” “这家伙居然敢偷我的钱袋子。”秦锋曲指在那小偷的脑袋上弹了一下,“我给你送来了。” 秦浩一脸揶揄的看着那眼神瑟缩的小偷,哦哟一声,“你的胆子还真哒,他的钱也敢偷?惯犯了吧?” 小偷心中懊恼,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这么快的动作都能被对方察觉到。 “连我都险些栽了跟头,不是惯犯才怪。”秦锋翻了个白眼,“按照秦律,你这种情况得判刑是三年以下,还需要缴纳罚金。” “……”小偷傻眼了。 三年?干脆弄死他得了。 他简直倒霉到家了,一个铜板没偷到不说,还要赔上三年? “当然,这得分情况。”秦锋拎着小偷的后领,提着进了镇抚所,“现在咱们好好聊聊,你到底偷了多少。” 大娘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这是要关起来?” “当然。”秦浩点头,“比须得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否则关几天放出去,惩罚太轻,说不得还要再犯。大娘,我家公子是这个世上顶顶好的人,之后咱们府城还会出现好些书塾,您家里有子孙的都可以送去读书,前面六年只需要出书本费就可以,先生的束脩由我们公子给付。” 比起小偷的下场,这才是大娘真正关心的。 他儿子都不小了,再去读书完全是浪费钱财,可孙子还小呢。 “真的?” “自然是真的,过几日告示就会贴出来,到时候大娘尽管去看看就知道了。” “哎哟!”大娘一拍大腿,“我得回去和家里人说说,你们忙着。” 说罢,撒腿就往家里跑,跑出几步后停下,回头看向秦浩,“小兄弟,得空来大娘家里用饭。” “那可不行。”秦浩笑着摇头,“我家公子下了严令,不得拿百姓一针一线,更别说吃东西了。” 大娘:“……” 这些孩子都是天上神仙下凡来拯救他们的吧? 看看之前的官员,别说一针一线了,他们恨不得把老百姓剥皮敲骨,吸食个干净才肯罢休。 第134章 独腿男人 不管这镇抚所的人说的是真是假,至少态度就比之前的官员好太多。 在旁人不了解你真正为人的时候,第一眼的好感度,决定了日后百姓们的态度。 韩镜这边也的确正在和沈颂准备私塾的事情。 “先生,不如私塾就建在镇抚所旁边吧,目前暂且开设四所私塾,您看呢?” 沈颂对此自然没意见,“公子这决定很好,以夫人的胸襟,自然是希望天下百姓都能读书识字。” “女子也要如此。”韩镜看着母亲给他的回信,“母亲的意思是,希望女子也能靠着自己的能力在这个世上立足,不应该只局限在后宅,日后甚至可以入朝为官。” 沈颂压根不怀疑,这肯定是夫人的意思。 那是一个让人叹为观止的女子。 在此之前,可从无女子为官的先例。 不过几百年前,大康开国皇后据说是一位女将,后来大康建国,这位女将皇后脱去战袍,走入后宫,帮着丈夫打理内宅。 虽说帝后二人没有过什么矛盾,可后宫里那么多的女子,怎么可能舒心了。 “女子为官,会不会遭到天下人反对?”沈颂道。 “反对又如何?天下人太笼统,只是男子会反对吧?至于那些所谓的世家,一旦大秦帝国彻底颠覆了旧朝,世家将不复存在。”韩镜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我不会让大秦帝国步前朝的后尘。” “看似世家口中对大盛朝如何的忠心,实则都长着反骨。一旦大盛朝行将就木,他们便会寻找下一位替代者。他们犹如蛆虫,不断的吸食着一座座王朝的养分,最终王朝腐败,而他们却被养得膘肥体壮。” 韩镜对世家一点好感也无,上辈子他便是间接死在世家手中。 否则单凭借那小皇帝,怎么可能杀的了他。 小皇帝现在连影子都没有呢,再直白点,现在小皇帝的亲娘还没出生呢。 这辈子,他是别想出现在世上了。 沈颂对世家也不喜欢,那群人掌控大盛朝两百年,他们这些读书人连出人头地的机会都没有。 新的官员要开设私塾,府城的百姓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半城的人都听说了。 一些个读书人不免也心思活泛起来。 有的想继续在私塾读书,有的干脆想着做个教书先生。 前者是不认命,后者是看清了现实。 有点脑子的都知道,现在肃州府的话事人可不是朝廷钦封的,而是造反起来的。 也就是说肃州府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科举的,要么这些人推翻大盛朝,要么大盛朝将这些叛军覆灭,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天下动荡,科举肯定不会如期举行,再加上京都那边双王夺嫡,藩王逼宫,这世道已经乱了。 读书花钱,而教书能赚钱,还不如教书来的划算。 看着肃州府的城建图,韩镜免不了叹息一声。 “这种事情不是我的长项,若娘在这里就好了。” 沈颂在旁边抿唇轻笑,“私塾暂且不需要那么好,课本由夫人那边提供,暂且只需要给孩子们一个读书的地方,先教会他们礼仪文字等等,相信明年咱们打天下的速度会很快。” 有红衣大炮在,试问这天下有谁能阻挡公子问鼎天下的脚步。 “先生,此次在肃州府一干官员府中,搜出了近千万两白银,那几个世家岂不是更加恐怖。” 沈颂低笑,“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韩镜清楚,他也就是随口一问。 敛眉看着桌案上的大盛疆域图,这是母亲几年来给他绘制出来的。 “咱们明年兵分两路,先生您带着一半人去池州,我带人去惠州。”两座州府和肃州府比邻,“拿下这两座州府,咱们可以更好的扩充军队。” 肃州府的三千府兵之后要尽数归拢,重新调教,不合适的早点剔除。 ** 祁州府,河西郡王府。 宁凤章接到韩镜书信后,看完脸色大变。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韩镜居然造反了。 而且信中还说,他已经攻下了肃州府,问他是守着这座有名无实的王府陪着大盛陨落,还是去他那边找些事情做。 宁凤章知晓京都的局势,哪怕这个王府的名头再如何的落魄不显,终究比普通人消息灵通的多。 京都三皇子和五皇子谁也不肯服软,而三位藩王早已盘踞在京都城外,围困了近月余。 不管京都最后谁得到天下,他这个郡王大概率是不会出事的,最多就是被褫夺爵位。 本身宁凤章对爵位也不看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母亲出气。 如果在两方选一个去路,那肯定是韩镜。 毕竟他和京都可不熟悉。 只是这其中有可能牵扯到陈家,宁凤章不得不慎重。 若韩镜成功了还好,可万一失败了,他不怕死,陈家呢? 定然会被他给拖累的。 话说,造反这么大的事,他怎么通过书信告知于自己。 真不知道是太过自信还是太过天真。 点燃灯烛,将手中的信烧掉。 火苗舔舐着纸张,很快化作黑灰,飘飘荡荡的落在地上。 回信是不可能的,万一信件被人中途劫走,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可以去肃州府走一趟。 站起身想去喊小厮,可走了两步,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宁凤章忙用双臂撑着,没让自己坐下去。 随即站起身,笑容奇奇怪怪,“这算什么事儿。” 认识了十年的小弟弟居然造反了,说出去谁敢信。 他不仅相信了,甚至还没太大的惊讶。 或许是秦夫人给他的感觉本就不寻常,被她贴身教导的韩镜,又岂是池中物。 着人准备了远行的一应物什,次日宁凤章便带着两位亲信侍卫,策马直奔肃州府。 此事他自然不会告知陈家,这点为人处世的认知,宁凤章不需要别人教。 夜色降临,月朗星稀。 庭院外的角落草丛中,虫鸣不断。 书房内,韩镜低头正在写着什么。 沈颂端着宵夜进来,轻轻放在旁边,站在韩镜身后看着。 许久之后,韩镜停下笔,端着茶碗喝了一口水。 “先生怎么还不安寝?” 沈颂指了指托盘,“厨房给你做的,面都坨了。” 韩镜不在乎,拎起碳炉上的茶壶,将沸水倒入碗中,筷子简单挑拨两下,坨了的面很快根根分明。 倒掉里边的水,把旁边茶盅里的肉酱盖在面上,搅拌几下,吸溜起来。 “先生吃了吗?” “我吃过了,过来看看你怎么还不休息。你现在年纪还小,主意保证充足的睡眠,夫人不是告诉过你,不许熬夜的嘛。”沈颂心中叹息。 自从拿下肃州府,这弟子比他都要忙,很多事都会亲力亲为。 再加上城内的很多事宜,都需要上面做最后的决断,府衙每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韩镜呷了一口水,“先生不要告诉我娘,最初肯定会忙一些,进入夏天就会平稳下来了。” 夜里容易积食,韩镜吃的比较慢,尽量嚼碎些。 “既然打下了肃州府,就不能再失了此地,等拿下池州,咱们就在那边建几座盐池,到时候天下盐价都不用这般昂贵了。” “自古盐铁都掌控在朝廷手中,夫人也是此意。”沈颂道:“盐乃民生根本之一,不可或缺,夫人此举利国利民。” “不仅仅是这些,还有曲辕犁,脱粒机等等,都是利民之举,之后都要在天下普及。到时候粮食产量跟上来,咱们就可以划分人口了。” 吃完炸酱面,起身走到悬挂的地图前。 “日后我娘想在这里建都。”他指着北黎地界道。 这个沈颂倒是初次听说,他并未去过北黎,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 “为何要在此处?大盛京都四季如春……” “娘喜欢四季分明的地方。”韩镜低笑,“此处紧邻北黎京都霸州,而且在此地建都,等打下上边这一片区域,近乎处于中心位置,更便于管理。” “公子可知从北至南的距离有多远?”沈颂问道。 “娘说了,大概有两万里的距离。” 沈颂:“……” 这简直离了大谱。 如此广袤的疆域,该如何管理? “公子,这片区域从未听说有人去过,当真有人类生存?” “娘说有,不过他们那边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与咱们不同。” 韩镜只听母亲说过,便已经产生了好奇。 没人嫌弃自家疆域小,若是可以,他甚至想统治世界,可惜有生之年恐怕是做不到了。 世界太大,大盛和他太过渺小,有心却无力。 两人在书房聊了许久,知道临近半夜,才各自回房休息。 ** 京都皇宫。 东北角的一处小院里,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正在等下写信。 写完信后,他吹熄灯烛,抓起旁边屏风上挂着的披风系好,慢悠悠的走出小院,沿着高高的宫墙,七拐八绕的转着,最后来到一处相对荫蔽的院落。 抬手在门上轻扣三下,里边很快传来脚步声。 院门打开,一脸稚气的小童见到他,侧身把人让进门。 进屋后,男人把信交给小童,走到床榻边,上面躺着一个独腿男人。 “日后可有打算?”独腿男人声音粗粝沙哑,很是刺耳。 男人沉默良久,“没有。” “既然无处可去,可以继续留在宫里,总有你一片瓦遮风挡雨。”独腿男人半边脸带着面具,另外半边脸已经染上皱纹。 男人站在床榻前,看着窗外的夜色,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你为何要这么做?”他不理解。 独腿男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音破碎的犹如秋风落叶,那力道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你又为何这么做?”独腿男人反问。 他犹豫良久,“无挂无碍,想毁掉这里。” “呵呵!”独腿男人摸着从大腿处齐平切断的创口,这里早已经不疼了,可当初被切断时的那种疼痛,生生折磨了他三十多年,“我也想毁掉这里。” 小童送来一杯热茶,恭敬的递给独腿男人。 独腿男人看着小童,面色平静,“把信送出去吧。” “是!”小童很快离开了。 “你是孤魂我乃厉鬼,没有目标,便留下来一起做个伴吧。”独腿男人说罢便阖上眼眸,下了逐客令。 男人转身走出去几步,回来帮他盖好被子,这才离去。 他不知道独腿男人到底是谁,哪怕自己在宫里这么多年,已经做到了总管的位置。 之前倒是私下里和人打听过此人,可询问过的老人都表示不清楚。 或许有知道的,可惜那人的表情讳莫如深,半个字都不敢提。 他之前觉得独腿男人是谢氏皇族中人,可知晓内情的人说不是。 再问便不说了。 既然不是,那就是太监。 一个太监,在冷宫附近生活了好些年,谢氏皇族不是什么善人,真要有这样的人,早就被赶出皇宫了。 回到自己的居所,趁着天色尚早,准备睡个回笼觉。 如今新皇未定,他这个副总管不需要每日去驾前点卯,总管倒是殷勤,每日都要去宰相面前讨好献媚,自己不去,总管反而更放心。 他在宫里从不与人结怨,和总管也没有仇恨,对方也不会在宰相面前说他的不是。 毕竟能在宫里存活下来的人,脑子还是拎得清的。 他不去给总管添堵,总管自然也不会找他的麻烦。 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没必要到了这个时候,互相撕咬个你死我活。 先皇入殓几个月了,还未定下新皇,若非宰相在朝堂上镇着,这天下早就乱了。 可宰相也镇不住太久,世家绝不会看着宰相一人独大。 送信的小童返回,还带着早膳。 独腿男人用过早膳,询问宫外的情况。 小童详细和他说了一番,很是纳闷,“义父,您说城外的藩王为何不攻城?” “他们害怕。”独腿男人慢悠悠的吃着早膳,“京都有兵马近五万,三路藩王握有近八万,真要打起来,胜负未知。而且他们在等……” “等什么?”小童问道。 “等北境大军是否会来驰援京都。”独腿男人给小童夹了一筷子酱肉,道:“若久等不来,他们便会攻城。后续大势已定,北境哪怕是回到京都,也只能妥协。若是来了……” 小童等着义父接下来的话,可许久都没听到义父的动静。 “义父……”小童好奇的喊了一声,“若是来了呢?” 独腿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冷肃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很浅也很惊悚。 “来不了了。” “为何?”小童不懂。 “没有为何,若是能来,早该到了。”看来,那个人成功了。 对方的目的就是看着京都和反王两路人马相互对峙,最终相互消耗,以图渔翁之利。 此时注定无法平息的。 两位皇子知道,三路藩王也知道。 不管是谁登基,对方都只有死路一条,绝不可能给对方活命的机会。 所以,这两方人马,都不能退。 退了,就是粉身碎骨。 “既然北境大军不来,那外边是不是就要攻城了?”小童不见紧张。 独腿男子点头,“是啊,快攻城了。” 小童腿短,坐在椅子里都踩不到地,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吃得香甜。 “明日你去府北巷走一趟,帮义父送个东西。” “好啊。”小童痛快的答应下来,也没问要送何物。 独腿男人眼神柔和几分,“等京都事了,我带你去外边走走。” “去不去都行,义父在哪我就在哪。”小童对外边并不好奇,他是被义父养大的,义父就是他的全部。 刚开始他不懂事,觉得自己既然出生在皇宫里,那自己的父亲肯定是皇帝。 得知这一消息后,他甚至想去找皇帝认亲,可惜被义父拦下了。 后来义父告诉他,他不是皇子。 曾经他不相信,后来自己找到了答案。 他的生母是宫里的宫女,一次出宫采办被人玷污意外怀上了他。 后来用过好多方法都没堕掉,只得生下来将他抛入井中,这才被义父碰巧救下。 那个女人后来做错事惹恼了主子,早些年便被打死了,小童自那之后没有了任何念想。 第135章 自信过头了 “义父,我出宫送信的时候,看到有人抬着几具尸体也出宫了。” 独腿男人不以为意,“见过不是一回两回了,有甚奇怪的。” “怪就怪在那其中一具尸体,是皇后宫里的人。”小童一脸的神秘兮兮,“是宫里的掌事女官芳姑姑。” “的确奇怪。”独腿男人表情不变,“现在是太后了。” “哦对。”小童笑嘻嘻的点头,“义父您说,太后宫里的掌事女官,也是出身官家,是被谁打死的?而且就算是死也不能死的这般不体面,就用一草席卷起来,直接扔乱葬岗。” 独腿男人低声嗤笑,“你觉得呢?” “宰相?” “除了他还能有谁,上面那两个女人可不会动她宫里的女官。”那可是一位女官,并非普普通通的宫女。 只是,宰相杀太后的贴身女官,为的是什么? “太后宫里有什么异常吗?” 小童想了想,摇头:“没听说啊。” “这些日子别出小院。”独腿男人叮嘱一句,“宫里要乱了。” 小童眨眨眼,多少带着点茫然。 乱?宫里已经很乱了吧,再乱还能乱到哪里去。 可既然是义父亲口说的,那么这个乱恐怕不是小乱子。 果不其然,隔日的黄昏,宫里禁军开始频繁巡察,并且人数比起以往多的多。 ** 宁凤章来到肃州府,远远的看到城墙都破损了,不免觉得纳闷。 “这是怎么弄得?”州府城墙,除了久经岁月,几乎没有坍塌的可能。 而且大盛朝建国两百年,肃州府的城墙顶了天也就百多年,怎么可能坍塌。 “郡王爷?”一道声音飘来,“您来了。” 他循声看去,对方的相貌有些陌生。 “韩镜在这里?” “在!”对方笑着点头,“我让人带您进去。” 对方喊来一个人,交代他带宁凤章去府衙见韩镜,自去忙了。 进城后,韩镜看着城内祥和的样子,不像是发生了战争的景象。 “城墙那是怎么回事?”除非是打的很激烈,可进城后发现不像那么回事。 “郡王爷您可以去问公子。”青年没敢多说,一路将人引入府衙,很快离去。 他在书房门看到了韩镜。 之前还觉得可能想得太多,如今他就活生生的坐在府衙书房,怎么可能有假。 “你可真是……”宁凤章咬牙点着他的额头,“该说你胆子大,还是不要命。” 韩镜笑着让人落座,“怎么还亲自来跑一趟,差人来说声便是。” “这是小事吗?”宁凤章险些被气晕,“这可是造反呐,万一失败,你想过秦夫人吗?” “……”韩镜撑着下颌,他觉得想母亲没用,自己当初最大的梦想可仅仅是封侯拜相,“没想过。” 宁凤章“噌”的站起来,“韩镜。” “坐下。”他压压手,“在我还不满五岁时,我娘就想让我造反了,真要想着母亲,现在我还在华阳县跟着先生读书呢,而不是坐在肃州府的府衙书房内和你闲谈。” 宁凤章:“……” 他傻眼了。 许久许久,等韩镜喝完了一盏茶,他才呆呆问道:“秦夫人让你造反的?” “嗯!”韩镜点头,“娘说不喜欢现在的大盛,她不自在,她想当太后。” 这简直,简直…… “万一失败了呢?”宁凤章是真的担心韩镜。 当然,韩镜也知道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否则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孩子来戳自己的额头。 “不会!”他很自信,“娘给我做好了完全的保障,若是还不能成功,我也不配做她的儿子。” 宁凤章:“……” 就没见谁能把造反说的如此举重若轻。 “京都那边可是盘踞着十几万大军,你就不怕他们联合起来讨伐你?” 韩镜摇头:“他们可没空,反王这段时间就准备攻城了,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他们想要攻占京都,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京都城卫和禁军以及世家府兵都不是个小数目,比起内斗,他们应该先讨伐你才是。” 宁凤章说到这里,不禁蹙眉,“难道是你这边的消息没有传到京都?” “前几日应该就已经传到了,只是京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韩镜起身走到旁边的罗汉床前,招呼宁凤章过来手谈一局,“那边一时半会闹不完,最开始争一争说不定还有机会,现在宰相掌管朝政,没有皇帝照样也转了几个月,他怎么可能会着急推个皇帝压在自己头上。” “你的意思是,他会谋朝篡位?”宁凤章在对面盘膝坐下,顺便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也只能想想了,真要谋朝篡位,不需要皇子动手,其他几大世家都能把他给按死。” 韩镜笑的破有深意,“他们心里都清楚世家的危害,一旦宰相登基,其余世家必定会被他给整死,那些人可都是老狐狸,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京都的消息,你是如何知道的?”宁凤章率先落子,“你在京都有人?” 韩镜敛眉,眼神平淡的看着棋盘,“你觉得我为何会信任你?” “为何?”宁凤章也好奇。 造反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敢写信告诉自己。 宁家好歹是朝廷钦封的河西郡王,只要大盛朝廷还在,河西郡王就是世袭的爵位。 之前两人是异父异母的兄弟,现在一个是反贼,一个是大盛侯爵,完完全全的对立面,他居然还写信告知自己。 “早点做选择,别耗死在大盛这腐尸的身上。” 宁凤章对朝廷没什么看法,他从出生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去过京都。 作为有爵位的“藩王”,他是不能够私离属地的,所以要说对朝廷多忠心,难免有些假。 若是旁人断大盛的国运,他或许会出一份力。 可现在戳大盛脊梁骨的是韩镜,这难免让他进退两难。 “我不怕死。”郡王府只有他一个主子,生生死死的,似乎也不那么重要,“可你万一失败,有可能牵连到陈家。” 韩镜“咔哒”落下一子,“不会失败的。” “当真?” “当真!” 两人之后转变了话题,却也明白了各自的心意。 宁凤章在这边住了两日,被韩镜塞了一些点心,赶去桂云县。 “代我回家看看我娘,最近肃州府这边事情比较多,我得深秋才能回去。” “行吧。”宁凤章自然没意见,届时正好可以从秦家走水路回家。 一路上,三人快马加鞭赶到桂云县,因天色已晚,三人当夜宿在县中客栈。 “王爷,您真的要跟韩公子谋反?” 宁林和宁森是他的左膀右臂,两人是在宁凤章刚出生时被她生母放在身边的。 宁林不希望郡王爷跟着韩公子一起造反,毕竟做个郡王有何不好。 当然他不敢说,这毕竟是郡王爷自己的人生。 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郡王爷的安危。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宁凤章叹息道:“京都已经乱了,先皇驾崩后没有指定继承人……” 他话语停顿片刻,“或许是写了传位昭书,却被人给藏起来了。” 宁森挑眉,“藏起来?王爷,那可是传位昭书,谁敢藏?” “是啊,那可是传位昭书。”宁凤章轻笑,觉得自己想多了,“不早了,你们各自去休息吧。” “是,属下告退。” 他有一点没说。 做个被禁锢在一方的郡王,真的很没意思。 他倒是希望韩镜能成功,那样就算不做郡王,平府里的钱财,也足够他潇洒一生了。 到了那时,希望老师还在世,到时候他依旧能跟着老师读书。 第二日,宁凤章趁着午膳时分,抵达秦府。 现在的饭桌上,桑九和素娘带着孩子在自己房内用膳,再加上韩镜和沈颂留在肃州府,饭桌上只剩下胡言和婉娘两人。 进入多了个宁凤章,倒是热闹些许。 “从肃州来的?” “还真的是夫人您让韩镜去打天下的?”宁凤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没见做父母的,从小培养儿子去造反的。” “有什么不好的,大盛皇帝不是个好东西,我可不愿意把性命送到这种人手里。”秦鹿给他盛了一碗汤,“万一日后我生意做大了,你想过后果吗?” 陈家背后至少是有长辈荫蔽的,她呢? 一旦财富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别说世家,就是普通的小官都敢朝着她理直气壮的伸手要钱。 不是她的她从不惦记,可她自己的东西,也绝不允许旁人觊觎。 “大盛朝早就腐朽的千疮百孔,任何人都无力回天了,正所谓不破不立,既然谢家没能力,那就让能者居之。”秦鹿才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呢。 “您是真不怕失败的后果呀?”宁凤章算是服了。 胡言低笑:“这样的条件还能失败,只能说没那个命,不可能失败的。” “……”韩镜是这么说的,现在连胡管家都如此信誓旦旦。 难道有他不知道的内幕? ** “芳华,我放你出宫吧。” 新“晋升”的太后突然说道。 陈芳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娘娘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京都很快就要乱了,你本没必要留在宫里等死,而且你并未侍寝,还是处子之身,自可回家再嫁。” 她母族是世家,这辈子不可能脱离皇宫,逃离京都的。 只是陈芳华却没必要留在这里,不然等待她的可能是香消玉殒。 这种结果还是好的,若反王里面出个混账的,可能她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像我这般年纪,再嫁只能给然做续弦,甚至有可能是继母,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陈芳华摇摇头拒绝,“我也不放心把您独自留在宫中。” 太后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孩子真的是倔强的很,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依然要陪着她。 “罢了。”她不再劝说,“明日起跟我陪着太皇太后吃斋念佛吧。” “是!” 瞧着她乖顺的样子,太后道:“范女官被宰相杀了,只因我想扶持三皇子登基称帝。他不敢对我下手,所以才杀了范女冠,以示警告。” 陈芳华惊讶的看着她,难怪这些日子没见到范女冠,还以为去了别处呢。 “三皇子生母在世,娘娘为何不扶持五皇子?” “五皇子是宰相的女婿。”太后轻轻摇头,“若是让五皇子登基,宰相势必会成为世家之手,对其他几家来说,恐会有灭顶之灾,到时候就连我的娘家也要跟着覆灭。” “三皇子生母出身不显,他登基是最为稳妥的。”陈芳华点头,“娘娘既然扶持三皇子,想来是对的。” “对也无用。”太后苦笑,“只靠我自己毫无胜算,其他世家目前虽说也想推三皇子登基,可北境大军无法回京勤王,京都外还有三路反王大军围城,如今京都的处境不妙,故此我才想让你离开京都,谁料想你居然……” “之前承蒙娘娘庇护,才没有成为宸贵妃的殉葬品。如今生死攸关之际,若是我就此离去,岂不是忘恩负义。纵然如您所言,只是黄泉路上我还能和您做个伴,不会让您孤单的。”陈芳华不想回家,非是真的不愿意见兄姐与父亲,只是不想让父亲为难。 难道真的让她一辈子留在府中? 纵然嫂嫂不嫌弃,她也没那么厚颜无耻。 也是怕丢了父亲的颜面。 家中倒是写信给她,让她能回家就回家,反正陈家富贵,养她一辈子都可以。 若是没有承娘娘的爱护关照,说不得她早死了,何来的“回家”一说。 太后是真的被感动到了。 眼眶微红,突然笑出声来,“好,真有那一日,咱们黄泉路上做个伴。” 不过那是最坏的打算。 想让她死,难度极大,莫说自己是太后,就说背后的娘家,足以为她撑腰了。 哪怕是反王拿下京都,他们也不敢斩杀太后,更别说上面两位太皇太后了。 “稍后陪我去见见老太后吧,估计没几日了。” “是!” 老太皇太后在先皇离世后,身子骨就一日不如一日,本身年纪就很大了,这次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想到如今京都的局势,太后心中怅然。 不知道何时才能安定下来。 第136章 一撸到底 “公子,京都那边开始攻城了。” 负责监察京都的青年进来,“目前双方略有伤亡,短期内难以攻破。” “崔家那边,着人看顾些。”韩镜可不希望自己还没娶妻,妻子的娘家反倒是遭了难。 两年前,崔家二老相继离世,等守孝期满,崔家就要分房了。 他妻子是二房的,明年会出府单过。 “是!” 这场仗,一时半会打不下来。 反王完全是骑虎难下了,不成功便只能成仁。 京都的战报不断的传回肃州府,秦鹿也在立秋后,来到佃农这边,查看他们的土豆和红薯的栽种情况。 “杨管事,这东西真的能亩产几千斤吗?”有中了大半辈子地的老农不敢相信。 杨管事站在地垄里,指挥着他们栽种土豆,“骗你作甚,府里种了三岔了,亩产就没有低于三千斤的。” “哎哟,这可了不得。” “可不是嘛,有了这个以后就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亩产这么高,不知道味道咋样。” “那肯定不能差了,那样的人家,味道不好的庄稼,人家也不能种啊。” 杨管事听着周围的人叽叽喳喳的,笑道:“这一茬收了,你们每家留下五百斤,余下的秦府都要收走,明年开春要交给别的人家栽种,等过个几年,天下百姓就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他们也不敢有意见,只是第一茬留的少了点,明年再种的话,大部分都是自家的,不差这一年半载。 每家照旧二亩地,一亩种植土豆,一亩种植红薯。 尤其红薯藤不仅人能吃,还能喂猪。 他们想着明年可以抓两只小猪回来养着,过年卖掉一头换点钱,留下一头自家吃。 秦鹿没在这边耽误太久,盯了两日便不来了。 她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把红衣大炮早日打造出来。 空闲时间就整理一些课本,留着日后天下平定,给孩子们上课用的。 ** 今年的冬天似乎有些冷,伴随着一阵冷空气来临,雨夹雪骤然飘落。 天色还蒙蒙亮,佃农刘二便起来了,屋子里的角角落落都挂了一层薄霜,冷的人骨头都僵了。 旁边的老伴也跟着起床,边穿衣服边瑟瑟发抖,喘口气都带着白气。 “这天儿可真冷。”刘二婆娘哆嗦着哈着气,“今年冷的也太早了。” 刘二嗯了一声,“早点做饭,让他们都起来,该去地里收粮食了。” 土豆和红薯都要收了,所有的佃农都惦记着呢。 虽说一亩地他们只能留下五百斤,可两亩地那就是一千斤,要是真的好吃,可比种菜划算多了。 虽说少了一笔种菜的收入,也不觉得心疼。 这两年种着秦家的地,日子比往常要好了很多,至少不用再饿肚子了。 刘二婆娘走出房间,去其他屋拍了拍门,然后打着冷颤出门取柴火做早饭。 这几天家里要收粮食,一天吃三顿饭,平时不太忙的时候,基本都是两顿饭。 “娘,我来。”小儿媳妇来到厨房,在灶膛蹲下帮着添柴,“娘,你说真的能收三千斤粮食吗?” “东家说能,总不能骗咱们吧。”她心里也没底,收的越多越好。 一家人唏哩呼噜的吃过早饭,带上一陶罐的水下地去了。 家里还有几个小孩子,这么冷的天倒是不指望他们早起。 过来时,地里已经有人在忙活了。 经过一个相熟的人家时,开口打了声招呼。 “刘二叔,你快看。”那家中年汉子把挖出来的土豆给他瞧了眼,“这也不知道咋吃。” 刘二摸了摸,表面沾着泥巴,手感硬邦邦的冰冰凉,而且还沉甸甸的,“这分量不轻啊。” “可不是嘛,就这么一颗,挖出来五个土豆。”中年汉子语气惊讶的很,“差不多有小一斤了吧?咱们这一亩地,种了三千八百株呢。” 刘二愣住了,“这样说,一亩地差不多能收四千斤?” “四千斤不大可能,三千五百斤我瞧着差不多。”种了多年的地,基本上看一眼心里就有数了。 “真要这样,以后还真就饿不着肚子了。” 他们一家没在这里多唠,赶忙往自家地里去了。 临近中午,杨管事带着人来到农田,这边早已忙的热火朝天。 他刚来,就被好些人围住了。 “杨管事,这土豆咋吃?” 他看着激动的老百姓,挥手让他们安静下来。 “最简单的就是煮着吃,也可以放到灶膛里烤着吃,和平时做饭那样炖着吃也好。”他没说炒菜,毕竟现在除了秦家以及临仙楼,其他人家可没有炒菜的概念,再者说油那么贵,这些老百姓还真舍不得。 上前捡起一块红薯,“这个煮着吃很香甜,比土豆味道好,烤着吃也不错,嫌麻烦干脆生吃,味道也不差。” 掰开一块细长的红薯,递给前边的老者,“能咬的动吗?” 老者笑呵呵的点头,在中间黄橙橙的壤上咬了一口,眼神瞬间亮了,“甜的?” “对,不过我家夫人说了,这东西不能经常吃,天天吃的话,时间久了对身体不好。”杨管事把另外半个塞到老者手里,“煮粥的时候,去皮切成小块放到里边,也是很不错的。” “如何育苗,你们也都知道了,明年开春就可以自己种了。多出来的我们秦家带走,明年开春还得去别的地方让老百姓栽种。” 当晚,刘二招呼老伴煮了些土豆和红薯。 土豆煮出来的味道不如红薯,家里的人都喜欢红薯,香甜软糯,对于常年吃不到甜味的老百姓来说,这简直就是难得的美味。 刘二年纪大了,牙口不是很好,可红薯的软糯让他吃起来没有丝毫的负担。 “别都吃了,留下一些明年栽种,东家说一年能种两茬,再熬半年,明年夏天就能敞开肚子吃了。”刘二叮嘱道。 家里人自然没意见,想到一亩地能收三千斤,明年敞开肚子吃也吃不完呐。 其他的佃农家里也是如此,尤其东家说着两样东西很耐放,多种两年,就算遇到灾年也不怕了。 至于天天吃对身体不好,他们根本不在意。 啥东西吃多了对身体都不好,真要到了饿肚子的时候,观音土都是好物。 ** 夜里,沈颂和韩镜围坐在碳炉前议事。 碳炉上面放着一张网,网上摆着几个番薯和土豆,偶尔翻动两下,令其均匀受热。 今年这两样作物收获,秦鹿让人送了两车过来。 韩镜没留多少,给下边的人分了。 “明年开春就发兵吧,京都那边快撑不住了。”韩镜道。 “可以。”沈颂点头,“年初夫人就会让人把大炮送来,池州是严家的底盘,严家盘踞池州数百年,其财势强悍无匹,公子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全部拿下,暂且收监,严家家产充公,结束后交给我娘处置。” 想到母亲画的宫殿建筑群,这些可都少不了银钱。 靠着临仙楼赚取修建宫殿的钱财,那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可若是将世家的家产聚拢,莫说是修建宫殿的费用花用不了,甚至还能见面天下三年税赋也足够天下运转了。 单单是肃州府一众官员的财富就达到了千万两之巨,可见世家的财富有多丰厚。 “娘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韩镜莫名觉得悲凉,同时也觉得好笑。 他何曾是个悲天悯人的主儿,可这一生,却不得不做个悲天悯人的人。 沈颂点头,“夫人还说过,唯太阳与人心不可直视。” 两人各自感慨一句,然后面面相觑,齐齐的叹息。 “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走到了一定的地位,想明哲保身,两袖清风何其艰难。” 这点,韩镜深有体会。 曾经他也想做个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好官,谁能想到结果却与当时的初衷背道而驰。 权势迷人眼,心性不坚定者,很难善终。 “夫人所绘的宫殿群广袤奢华,也不知何年何月能打造完成。”沈颂不免也期待起来。 无他,只因那宫殿群真的是太瑰丽宏伟了,让人只见图纸便心生向往。 “还早。”韩镜忍不住笑了,“母亲想将其建在北方,北黎地界。” 这点沈颂是知道的,当初得知夫人的野心之大,他久久都难以平息。 作为韩镜的老师,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唯一的学生,权掌天下,成为这天下共主,哪怕千百年后,他的名字也将留史书。 人的一声求的是个什么,无非就是名与利。 他对于利益并不看重,否则何至于满腹才华却屡试不第,早就依附世家行走官场了。 名却是惦记着的,他要的并非骂名,而是清名。 “春节不回去陪着夫人吗?” “娘在信中说今年不用归家,她也没空陪我。”韩镜心内惋惜。 红薯烤好,沈颂掰开一人一半,一口下去甜糯的感觉让人心情愉悦。 “明年尽量将大盛拿下。”沈颂道:“有红衣大炮,无人能挡。” “嗯,就依先生所言。” 这个春节,没几个人过得舒心。 唯肃州府上下,与往年无甚变化。 开春后,韩镜和沈颂兵分两路,带着红衣大炮赶赴下一战场。 秦鹿这边也让人带着土豆和红薯去了县衙,在王县令的号召下,交到县内的百姓开始大面积种植。 六百亩地的产量,足以让全县的百姓都能领到秧苗。 得知这两样作物的产量之高,百姓们惊愕无比,秦鹿还从佃农里面抽掉了一些老农去各个村落指导种植。 纵然如何的怀疑,得知这些都是他们种植过后的准确数据,县内的百姓信了八成。 为此所有人伺候田地很是细心,真要有那么高的产量,下半年哪里还用饿肚子。 新种植户的收成,秦鹿依旧取绝大部分带走,农户本想着下半年不用饿肚子了,没想到却还是要勒紧裤腰带。 没办法,今年他们白白的拿到了秧苗,只是一茬而已,还是他们占了便宜。 去年一整年,韩镜带着人归拢了肃州府大部分的田产,田契几乎都落到了他的手里,只是目前并未公开。 桂云县的田契,如今几乎都在秦鹿手中,这些都是当初从王县令手里讨来的。 如今县里有六成的田契尽归秦鹿之手,只等拿下大盛朝,再重新划分田地。 余下的田契,在大势所趋之下,这些人也不敢硬着头皮攥在手里,有的是手段惩戒他们。 这一年,韩镜的称霸之路,可谓势如破竹。 在反王为了谁做皇帝你争我夺之际,韩镜已经带着三万人马直达京都。 而京都的众多权贵还不等反应过来,京都的城墙已经被轻易攻破。 当大炮打在城墙上,在所有人心中,固若金汤的城池犹如洪流过境的土堆一般,顷刻坍塌,所有人都缓不过神来。 这等神物,将京都无数权贵炸的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所有人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大盛,完了。 懊恼的不只是世家,还有谢氏皇族以及反王。 若当初他们能重视起来,早些将这一股反贼拿下,何至于在短短一年时间,倾覆了大盛的江山。 如今那大炮落下,他们无人敢挣扎。 “秦烈。” “公子!”秦烈上前。 “带人围住世家,全部收监,抄没其家产。另外通知齐征,让其来京都与我汇合。” 秦烈微楞,“公子,将军进京,北境那边……” “你只管去,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 三万大军,其中大部分驻扎城外,三千人随韩镜入城。 京都的百姓心内惊惧,他们刚经历过一场洗劫,满目疮痍还未平复,却再次出现变故。 本以为这次又是鸡飞狗跳,孰料这些人入城后,无一人烧杀抢掠,最先去的地方居然是各大高门府邸。 上至宰府,下至小官,全部被这群人围的犹如铁桶一般。 之后这些欺压了京都百姓上百年的官吏,全部被下狱。 最开始京都百姓还反应不过来,等明白后,欢呼声响彻四方。 皇宫,韩镜看着眼前的宫殿,恍若隔世。 的确是“隔世”。 他对这里很熟悉,此刻却显得有些陌生。 踏入宫墙,一支箭呖声而来。 少年面色平静的挡在韩镜身前,提刀拦下,羽箭自中间一分为二。 “杀!”少年挥刀高呼。 韩镜的亲兵一拥而上,所过之处,惨烈之声不绝于耳,血腥味四散蔓延。 韩镜和沈颂脸色未变,信步向前走。 “大盛皇宫,不过如此。”沈颂颇为失望。 “暂时需要留在此处,明年起,就是齐征领兵作战了。”韩镜同样看不上这里,“先生暂且还不能闲下来,明年须得先生在外行走,各处州府还需进行清剿。” 沈颂自不会拒绝,“如今还不到轻松的时候,你身边的人也要筛查一遍。” “我明白。” 看到四处奔走逃命的宦官宫女,韩镜道:“宫里的人如何处置?” “看看她们是否有去除,没有就暂且留在宫里,寻几处宫室给她们住着,咱们在这里住不了几年。” 不然呢? 全部杀掉是不现实的。 宫里的女人命运悲惨,他不至于连一群女人都容不下。 就算是想杀,母亲也会阻止他的。 “公子,齐王府的人求见。” 韩镜和沈颂来到大殿,这里是上朝的地方,此刻空荡荡的。 “带过来吧。” “是!” 皇宫外,谢清池靠在墙边呆呆的看着头顶的云卷云舒。 他怎么都想不到,韩镜居然打到了京都。 之前听说大盛朝出现了一支反叛势力,首领叫韩镜,还以为是同名同姓。 半年前才知道,此韩镜就是彼韩镜。 他和父亲还私下里讨论过,未免被扣上同党的帽子,父子俩一致决定保持沉默。 然而,沉默着沉默着,大盛朝没了。 “谢公子,我家公子请您进去。” “烦请带路。”谢清池跟着来人进入皇宫。 一路上,藩王的亲兵好些都被斩杀,活着的都是眼见情势不由人,跪地投降的。 即便如此,也被暂时收押。 这里他虽然很少来,却也熟悉,可这次走在皇宫里,莫名的悲凉。 来到大殿,抬头便看到一个人坐在龙椅上,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傻站着做什么,进来。” 对方开了口。 谢清池抖了一下回过神,跨步入内,“一别数年,你长大了。” “嗯!”韩镜起身上前,“你成婚了?” “子嗣都有了。”谢清池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秦夫人呢?” “暂时没空来这边。”韩镜招呼人去了后殿坐下,“别怕,我不动你家,只是爵位却得撸掉。” 谢清池:“……自该如此。” 只是撸掉爵位而已,这位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两百多年前的大康皇族,早已绝嗣,被大盛、北黎和南楚全部斩杀。 但凡改朝换代,无不对前朝皇嗣大肆残杀,怎么可能留下祸患。 “我知你只想做纨绔,所以你家中财物自可留下。” “多谢。”谢清池突然有些羞窘。 “见我何事?” 谢清池愣了几秒,反应过来,“现在没事了,京中其他氏族……” “抄家收监。”韩镜说的云淡风轻,“大盛朝从根子上就烂透了,放眼朝堂,几乎没有好官,留着作甚。” “……”好吧,他更加的无地自容。 第137章 女户 抄家的过程很顺利。 谁阻拦谁身死。 高高在上了数百年的世家,从未想过宗族的基业居然会在自己手中。 世家子弟多数在朝中担任要职,要么就在京都呼风唤雨,为非作歹。 此时被人一路押解到天牢,相比较起地牢,天牢关押的均是皇亲国戚,以及权倾一时的官员,这里是不关押普通人的。 相对的,能进到这里的人,多是横着离开。 而且抄这些人的家,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结束的。 他们这些世家近乎攫取了大盛朝近两百年的血液,其财富之巨,整理出来恐怕不是小数目。 莫说韩镜,即便是视钱财如粪土的沈颂,不免也期待起来。 “夫人有说何时进京吗?”沈颂道。 “我给娘去信了,年底进京,咱们暂且要在京都留两年了,等打下北黎后再开始迁都。” 韩镜看着手里的册子,“老师,这三座府邸是连着的。” 沈颂上前看了眼,这三座宅子都是世家的,每一座宅邸的占地面积都很大,三座大宅大概有近千亩,比皇宫都要大。 “老师喜欢这里吗?”韩镜抬眉看着他。 沈颂倒是无可无不可,“还是比不得夫人绘制的宫殿。” “……”韩镜梗了片刻,“我准备着人将其打通,在这里开设一间书院。” “书院是最高级别的,我娘的意思是,日后选拔朝廷官员,还是需要进行科考,年年科考只是在路费上都不是一笔小数目,毕竟这笔银子是由朝廷拨发。不如先在天下个州县设立低等学府,期限是九年,之后再根据学子们的资质进行考试筛选,凭个人能力进入高等学府,期限为三年或者是四年,通过这四年的学习,最终经过考试,入朝为官。” 沈颂点点头,“这方法倒是不错,任何人只要能力足够,都可以进入官场。此举算是彻底废除了举荐制和早先的科举制度。” “所以,天下育民之举,我想交给老师您去监管,挂正二品官衔。” 沈颂怎么可能拒绝,他恨不得熬干心血,为天下人打造一座最适合读书的温床。 “那我便接下了。” 韩镜笑道:“主要是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毕竟是为朝廷取仕,可马虎不得。” “好。”沈颂眼神颇为纵容。 “况且我也是老师的学生,您的第一个学生推翻了腐朽的王朝,建立新朝,劳苦功高。” 沈颂忍俊不禁,“少给我戴高帽。” ** 后宫。 经过最开始的慌乱,现在也算安静下来了。 之前那些卷起包袱准备逃离皇宫的宫女和阉人,全部被拦在宫门前,只得心惊肉跳的回到各处,静静的等待命运的审判。 “烈哥。” 看到秦烈进来,守在殿外的少年打了声招呼。 “都在里面了?”秦烈问了句。 少年点头,“后宫的人都在里面了,不剩多少人了。” 当初宸贵妃死后殉葬了大多数,现在还留在宫里的主子们,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人,其余的都是各殿的宫女。 太监则是被单独关押在隔壁的两座宫殿内。 秦烈抬脚进去,一些个看到他的人,都不由得瑟缩起来。 推开主殿的大门,里面是穿着华贵,环佩叮当的后妃。 “大盛覆灭,你们这些前朝的后妃,可有归处?”他开门见山,“世家以及天下各处的官员皆被下狱,你们本应和家族一起覆灭,奈何我们夫人心善,知晓天下女子的难处,故此饶你们性命。若是有归处,自可寻我报备,收拾细软便可出宫。若无去处,余生可在左厢诸多宫殿生活。亦可出宫另寻居所,新朝允许立女户。” 立女户? 殿内众人纷纷愣住。 大盛朝以及之前可没有立女户的说法。 “何谓女户?”其中一女子问道,这女子正是新出炉的太后。 “女子做户主,不需要任何条件,只要你们有自己的房子,便可成为一家之主。” 这个条件一出,这里的女人都不免心动了。 “世家以及大盛官员,这些年为非作歹,欺压百姓。你们在宫里锦衣玉食,却不知天下多少百姓为了口吃的卖儿卖女。如今我家公子抄没你们娘家宗族,你们其实本不应活下去,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利不及子女,如今留你们性命,是我家夫人仁慈,你们决定自己的出路后,切莫心生阴暗,否则我等必不容你们。” “出宫自立后,可通过自己的手艺过活,新朝之下,总有你们的容身之地。而且也别怕被人欺辱,我家公子可不是谢氏皇族。” 秦烈扫了众人一眼,“给你们两日时间考虑,想明白了自可差人寻我。” 准备离去的秦烈,却被一人叫住。 “这位将军,你家夫人可是姓秦,公子可是姓韩?” 秦烈回头看着对方,“正是,你是……” “我乃祁州府陈家女,陈芳华。” 秦烈咧嘴一笑,“哦,宁公子的表姐是吧?” “是!”陈芳华点头。 “暂且先在这里等着吧,宁公子正在来京都的路上,等他抵达后,你再与宁公子商谈吧。诸位放心,既然最开始没有为难诸位,日后也不会折辱你们。” 秦烈向她们拱手告辞。 “芳华……”太后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抹淡淡的失落,这些反贼似乎和陈家关系很不错。 陈芳华在旁边坐下,“临仙楼是秦夫人的产业,而且我们用的各种香皂,还有哪些精美的白瓷玻璃碗,都是出自秦夫人之手。” “娘娘,我知你心中所想,只是您要信我,我陈家绝不会参与反叛的。” 太后微微叹息,“说这些也无用了,大盛已经完了。” 包括她的娘家。 煊赫滔天的世家,居然就如此轻易的淹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明明几大世家能压的谢氏皇族无法翻身,可在别人眼里,世家也不过如此。 至于说什么阴谋新朝,她哪有那样的能力。 若是有,堂堂大盛朝的皇后,怎么可能被一个宸贵妃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她早就厌倦了这犹如死水般的皇宫,可惜曾经的她无法离开。 身后有家族,眼前是内心的禁锢,让她无法违逆一切去反抗。 现在没了阻碍,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可是想到自此,她便成了孤身一人,天大地大,似乎有种漂浮不定的恐惧。 “娘娘,不如咱们出宫后买座宅子,一起度过余生吧。”陈芳华道。 太后微微一愣,“你还是回家吧,年纪不大,总能看到未来。” “不回了。”陈芳华笑道:“女户也不错。” ** “傻笑什么?” 半上午,王县令一路快马赶来秦府,见到秦鹿就笑个不停,一口牙几乎咧到了耳朵根。 “秦夫人,公子已经拿下京都了。” 他现在激动地全身窜鸡皮疙瘩,最重要的便是改朝换代他不用死,而且公子在信中说让他继续坐镇桂云县,只要不再贪赃枉法,鱼肉百姓,自能保他一辈子。 想到这点,王县令就恨不得返回祖籍,给老王家坟头插满香火,让那袅袅香烟上达天听,感谢王家祖宗和漫天神佛的庇佑。 秦鹿倒是没表现的太高兴,“有红衣大炮在,拿不下京都才奇怪吧?” “嘿嘿,夫人说的是。”王县令连连点头。 秦鹿看过儿子的亲笔信,招呼胡言,“把人都喊来这里。” 胡言心中有了预感,差人去召集府内家丁。 不管是桑九等护卫还是种地的老汉以及作坊的匠人,听到秦夫人召集,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赶来主院。 之前韩镜出去打天下,带走了八十人,余下的不到百人都在这里了。 站在廊下,秦鹿环伺一圈。 “今日喊你们过来,是要告诉你们,这个天下从现在开始,就是我们的了。” 众人:“……”好些不是很明白。 王县令在旁边急的抓耳挠腮,“夫人的意思是,公子已经打下了江山,大盛朝完了,现在已经是新朝了,现在公子是皇帝了。” 院子里,不少家庭纷纷傻眼。 他们公子现在是皇帝了? 他们看着长大的,那么小的公子,居然成了皇帝? 一时之间,所有人心里的喜悦几乎压抑不住,不少人咧开嘴想要放声大笑。 公子当皇帝好啊,日后多少人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公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那么好的公子,肯定是一位好皇帝。 “自明年起,天下将全面废除奴籍,任何人不得已任何手段买卖人口,同时天下土地尽归朝廷,之后按照人口分发土地,每人都能拿到两亩地,家中每多一个人,便能分到土地。” “太好了。” “多谢夫人。” “公子万岁。” 秦鹿看着众人,继续道:“此处之后会全面拆除,接下来会在桂云县重新建造作坊,作坊归朝廷所有,你们可以在内上工。如若不愿意归家,自可在桂云县落户。落在农户,可以分配耕地。落在县里,没有田产,一切靠自身能力赚取生活所需。” “在作坊上工,除了每月拿到所需的银钱,还有相应的好处。忙碌到五十五岁,并且在作坊内上工至少十五年,可以在五十五岁那年申请退休,所谓的退休就是从工坊退出去,可以安享晚年了,一直到离世,每月都能领取一笔银钱。”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儿子的来信说了,世家搜到的银钱太多。 秦鹿看了大体的数目,简直惊了,这每一个世家都是一个和大人呐。 不客气的说,秦鹿设计的宫殿群,三个世家足够建成了,剩下的还有很多呢。 之后还有北黎以及南楚的收入,这点养老金,完全不在话下。 “王县令。” “下官在。”王县令赶忙上前,“夫人您有何吩咐。” “在县里划拨一块地,作为作坊区,这里面有好几位在府内做了多年的老匠人,他们知晓如何兴建作坊,日后这里将作为桂云县的主要财政来源。” “是!”王县令有什么不同意的,这是好事儿啊。 “好好做,别让我失望。” “唉,下官早已改正了,定不会让夫人和公子失望。” “胡言。” “夫人。”胡言上前。 “把卖身契还给他们吧。”秦鹿交代一句,然后对众人道:“明年年初我便要去京都了,距离过年不剩多久,今年是你们留在秦府最后的一个春节,咱们好好热闹热闹。等过完年,你们便去县衙,是在县里买宅子,还是让王县令给你们划拨一块地建立村落,看你们自己的意愿。” 选择是他们自己的,做个农户可以种地,居住在县里也很不错,至少他们从今日起便不再是奴籍了,而且日后在作坊干得好,即便是日后离开了,每月还有银钱可以拿,此等好事他们连想都不敢想,今日却突然天降馅饼。 众人赶忙跪地叩谢秦鹿。 秦鹿蹙眉上前把前边的人扶起来,“咱们平日里不兴跪拜礼。” 胡言把他们的卖身契一一返还,这些人拿着契书,倒也不是很激动。 毕竟在秦府,他们过的日子,可不像是奴隶,反而和长工差不多。 “婉娘,今年过年,多准备些肉,不拘鸡鸭鱼肉的,让他们好好吃一顿。” “是!”婉娘忙答应下来。 “这天下,你们也出过一份力,日后你们要和韩镜一起,好好的维护这个国家。”秦鹿含笑叮嘱几句,让他们各自离去。 她的话让不少人心底触动。 想想也是,在秦家上工,看着公子从小童一点点长成清俊少年,如今更是成为天下之主,这份参与感让他们不由得挺直了脊梁。 多少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皇帝长什么样子,他们却和皇帝共同生活了好些年呢。 日后说给别人听,都觉得无比骄傲。 众人经过商量,一些上了年纪的汉子选择住在县里,毕竟他们还想继续在作坊上工,就算是家里有田产,估计也没那空闲去耕作。 一些个年轻的则想着住在村子里,有田产,再娶房媳妇,家里有地心里不慌。 夫人说可以给他们单独划分一个村落,这样村子里都是熟悉的人,不需要融入到别人的村落。 至于村子的名字,有人出主意,说是想叫“秦家庄”,他们都觉得好。 去请示了夫人,夫人高兴的答应了。 随后,秦鹿给他们选择了一个地方,就在小云山的外围。 这样日后秦鹿离开,他们也能偶尔看顾这边,毕竟斑斑对他们都熟悉了。 所有人都高兴坏了。 毕竟在这里居住了好些年,突然离开难免会产生一种“故土难离”的情绪。 如今就住在小云山外边,平时还能去山里走走,简直再好不过。 那些原本想去县里的汉子,突然改了主意,他们都决定在秦家庄定居。 如此分到两亩地,相互之间还有个照应。 作坊每月有四天的休息日,种些便于打理的作物,不耽误。 作坊烧制的红砖可以盖房子,他们采购红砖还有内部价,这些年在府内存下了不少银钱,盖一座宅子根本花不完。 王县令得知村落的名字,忙不迭的开始筹备。 这可是“秦家庄”啊,以当今太后娘娘的姓氏命名的村落。 而且村子里的人还都是秦夫人的人,这村子日后可了不得。 天下的秦家庄肯定不止一处,可桂云县秦家庄,定然是最厉害的那个。 ** 一场微雨过后,气温回暖。 秦鹿仔细的交到了王县令一番,乘船去往京都。 王县令和府内众人在小码头目送船只消失在远处,回头招呼他们准备接下来的事宜。 “秦家庄的选址在小云山二里外,那边的地势相对平坦,房屋如何建你们都知道吧?” 众人点头,“我们想按照府内的联排房修建,盖上那么几排,中间搭建一堵围墙隔开。” “如此倒是很不错,你们都知根知底,这样住的近了,遇到事情还有些照应。”王县令满意的点点头,“作坊就在距离你们村子五里外,那边有一处很大的荒地,秦夫人已经把图纸交给了我,到时还要劳烦几位老匠人一起筹建起来。” “袁叔高叔,你们几位去看着作坊吧,宅子我们盯着就行,你们要几间屋子?” 人群里,几个年轻人哟呵道。 “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四间正房,两间厢房,两间倒座房。”袁管事笑呵呵的回道。 如此足够住了。 正房可以有两个寝室,厢房留着做饭储存杂物,倒座房也能住人。 “这秦家庄第一个村长,不如就袁叔来吧。” 袁管事没拒绝,笑呵呵的道:“我得管着砖瓦作坊,可没时间打理村中事宜,不如让老刘做村长,等他顶到五十五岁,再按照夫人说的,全村人再选新的村长。” “好!”众人欢呼着,热情高涨。 高管事自然也没意见,他得盯着玻璃作坊呢。 冶铁和火器作坊的人,被秦夫人带走了,这种杀伤力极重的工艺,肯定得带走。 他们也不失落,不管在哪里,都有手艺在身,绝对饿不着。 而且恢复了自由身,这种当家做主的兴奋感,一时半会无法消散。 第138章 开恩科 秦鹿此行速度很慢,主要是带的东西太多。 肃州府目前暂由田通判打理,得知她要进京,直接拍了几艘大船过来。 只是秦鹿自己的东西,就装了足足一艘船,其中最多的是纸张。 船上东西多,吃水线压的很深,行船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数日后,船队抵达码头,改陆路前行。 之前韩镜来信,说是要到码头去接她。 秦鹿回信拒绝了,本来东西就多,他再跑一趟凑什么热闹。 再者说,秦鹿一行人众多,且多是会武功的,真要有人敢盯上他们,反倒是为民除害。 几十辆马车,浩浩荡荡的驶向京都,胡言和桑九等人虽说都已经拿到了卖身契,却并没有就此离去,都表示想继续跟在秦鹿身边。 倒不是说期待着等得到一官半职的,只是现在的生活都习惯了,暂且并不想改变。 日落黄昏,韩镜看到远处出现了移动的车队,忙不迭的跑下城墙,去城门口等着。 这个时间,出入城的人不少,等车队越来越近,看到那浩浩荡荡的车队,不少人都吃了一惊。 “公子……”在头前驾车的胡言看到他,跳下驾辕笑着打招呼。 “我娘呢。”韩镜忙问。 “在这里。”秦鹿坐在第二辆马车内,掀开车帘,看着外边的韩镜,“急什么,这不是来了嘛。” “我都两年没见到娘了。”韩镜跳上马车钻了进去,车队进入城门,一路往皇宫而去。 众人看着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的入城,第一辆马车走出好远了,后边的才刚刚进入城门。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长的车队,就这规模,和皇帝出巡都差不许多。 “这都是什么人家?能有这么多的马匹。” “京都和天下各州府的官吏都被下狱,能有这么多的马匹,天下唯此一家。” “你是说……” “嘘,慎言。” “这有什么可慎言的,当然是咱们的皇帝陛下了,这是太后娘娘的车队。” “哎哟小兄弟,可小点声吧,万一被他们听到,小心治你个大不敬。” “你当现在是大盛朝?”青年嗤笑道:“可不要看轻了咱们的新帝母子,他们可不在乎这点闲话,本身咱们也没说什么不是,别那么小心翼翼的。” 周围的几人互相对视两眼,“你认识?” “自然。” ** 车队进入皇城,秦鹿跳下马车,站在前方广场上,举目四望。 好一会儿,略带嫌弃的道:“这也能叫皇宫?” 作为两百年天下权力中心的大盛皇宫:“……” 也就它不会说话,否则非得给秦鹿一个飞瓦打死她不可。 倒不是说很破,只是这规制和皇宫的象征意义,差的有点大。 她想象中的皇宫,纵然不是高台建筑,至少也该高大奢华。 可大盛皇宫不能说不奢华,就是不够“高”。 而且这种奢华太璀璨了,字面意义的璀璨。 给人一种隐隐的“轻浮”感,为了彰显尊贵和权利,到处都是金灿灿的。 身边的人觉得这里很好,好些都不明白秦鹿的想法。 皇宫这么奢华,哪里不像皇宫了。 倒是见过秦鹿绘制的宫殿群图纸的人,对这里多多少少有些看不上。 一路来到前殿,这里是平日里商朝用的,名唤天启殿。 秦鹿转了一圈,“这里之后你和他们商议事情的时候用吧,我住后边那座宫殿。” 后宫她没打算去,大盛皇宫他们也住不了几年,过俩月韩镜会再次领军去攻打北黎,只要打下北黎,京都就可以开始兴建了。 后宫里据说还有些女子,她没打算和那些人接触。 “娘,宫里的那些内监我留下了,一些个品行不端的被处理了,留下的人大约在三千人。”韩镜坐在母亲身边,“这些人离开后也无处可去。” “那就留下吧,宫里的女人呢?” “有一些回家了,还有些无家可归,想留在这里,我是想着娘日后肯定需要别人伺候……” 秦鹿抬手制止他的话,“我有手有脚,哪里需要那么多人伺候,顶多留下一些人定期打扫卫生,总不能让这里垮掉。” “娘不是不喜欢这里吗?”韩镜纳闷了。 “不喜欢归不喜欢,可对千年后的人来说,却有极大的考古意义。” 可惜,很多宫殿都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只能凭借后的想象,来描绘曾经的文明。 “考古?” “考察古人的人文历史风土人情,对于千年后的人来说,咱们就是古人。” “如此说法,倒是有趣。”韩镜突然好奇,千年后的人,届时会如何看待他呢? 秦鹿看着外边,夜色开始笼罩大地。 一路赶来,此时不免有些困乏。 “早点开饭,吃完去休息。” 婉娘早就去了膳房,指挥着那边的人给秦鹿母子做饭。 膳房里,好几个是婉娘的弟子,其他的则都是原来的御厨。 “师父,您可算来了。” 几名弟子看到婉娘,忙上前打招呼。 “夫人刚到,天色不早了,早些准备晚膳吧。”婉娘挽起衣袖,看着宽敞的御膳房,“这些人都想继续留在这里?” “走了一小半,剩下的都是阉人,无处可去了。” 就算是有家,当初被卖进皇宫,就等于和家里断绝了一切关系。 身为男人,没了胯下二两肉,出去后要面临各种目光,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住。 还不如继续留在这里呢,至少不用时刻面临着外人的非议。 “既如此,那就跟着我学做菜吧。”婉娘看向站在一边的那上百人,“你们教过他们吗?” 几个徒弟摇头,“没有师父您的允许,我们哪里敢。” “没必要藏着掖着的,夫人说过,美食就得所有人分享,那样才吃得开心。”婉娘招呼那些人,“你们都不准备离开了?” “回姑娘,我们都是阉人,有家也不能回了。”前边一个太监开口回答,“之前走的都是宫里的御厨,我们这些人只是在膳房里打打下手,顺便再为各宫的主子们传膳的。” “那就跟着我学做膳食吧,夫人身边可不养闲人的。” 不少的太监都愣住了。 好一会儿,那人才颤抖着开口,“姑娘,您真的愿意教我们?”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是我大秦子民吧,既然是大秦子民,就是自己人,有何愿不愿意的。”婉娘被秦鹿教导的很好,尊卑观念早已看轻,不堪尊卑却懂得尊重别人,哪怕这些人都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男人。 这百十来号人见婉娘的态度,一时间百感交集。 先为秦鹿母子准备了膳食,婉娘托人带了话,说这些日子不和夫人一起用膳了,准备在膳房教他们做菜。 秦鹿吃过晚饭,便去后边的宫殿休息,那边临时收拾出来了,房间很多。 韩镜也给自己留了一间房,就在母亲旁边的殿室。 临睡前,韩镜伸着脑袋看向寝宫里的秦鹿,道:“娘,开春后我就要去北黎了,到时候家里的事你先照看着。” “行。”秦鹿没拒绝,“关门。” “哦!”韩镜眨眨眼,关上殿门离开了。 胡言和韩镜住在一座寝宫,中轴线上的宫殿本身就不是睡觉的地方,不过他们不打算在此久居,睡哪里都无所谓。 或许是母亲来了,韩镜这一夜睡的很安稳。 大盛朝还是有几个不错的官员的,可惜好官几乎都被皇帝和世家一点点的处理掉了,剩下的多是些依附之臣。 自从来到京都,韩镜也发布了一些政令,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天下赋税减免三年。 他准备利用接下来的三年,整合周边诸国,彻底统一天下。 “娘!” 韩镜蹑手蹑脚的进来,找到秦鹿,“您想不想要个儿媳妇?” “……”秦鹿抬头,“你才多大?22岁再成亲。” 韩镜想了想,等到他22岁的时候,妻子刚满十八岁,很合适。 “我听娘的,就是这人选我定下来了。” “谁?”秦鹿乐了,这小子居然给自己找好了老婆,甚至都不需要她这个做娘的跟在后边操心,简直孝顺死了。 “崔家二房的小丫头,乳名儿笙笙。” 听儿子叽里咕噜的和她说了崔家的情况,秦鹿心生好奇。 “把人带来我瞧瞧?” “……先等等?那小丫头刚十岁出头,就算是议亲也得等个三四年,现在还什么都不懂呢。” 未免儿子恼羞成怒,秦鹿没有取笑他。 “行,那就再等等,真要喜欢就盯紧着点,免得后来被别人捷足先登。” 能被她儿子看上的小丫头,定然不会差了,日后真要不合适,双方过不下去了,大不了就离婚,秦鹿是不会反射儿子婚事的。 人这辈子,不可能一次南墙都不碰,碰了就懂得如何规避了。 别怕遇到人渣,不管遇到几次,都是运气问题。 可你得懂得避坑,若是同一个屎坑你非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往下跳,那就是智商有问题了。 韩镜略显不自在的点点头,“娘可别泄露了。” “我跟人家又不熟,怎么泄露?”秦鹿挥挥手让人出去,她还得继续整理课本呢。 瞧见母亲入神的模样,韩镜道:“娘,我想今年开科举。” 秦鹿停顿三秒,“没人用?” “嗯,前朝好些朝臣都被我下了大狱,他们的家也被我抄了,前朝官员中,尚算能用的十不存一。” “那就开吧。”秦鹿说罢,猛地看向儿子,“你开春就要出征了。” 韩镜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笑的别提多灿烂了,“此时还得劳烦母亲大人。” 果然…… “小宁的师父还活着吧?”秦鹿想到宁凤章的老师可是大儒,“让他来当一次大秦帝国的主考官不行?” “恐怕不行。”韩镜皱眉,“之前我经过禹州府,去拜访过对方,身子已经不太好了,经受不起长途跋涉。” 秦鹿无法,“交给我吧。” 当天,大秦帝国第一道圣旨,从皇宫发出。 凡有秀才功名的,皆可进京参加新朝第一次恩科,地方官府县衙会为他们提供盘缠。 科举时间在帝国元年的六月里,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倒不是说秦鹿折腾他们,而是需要给这些人留下足够多的时间赶路。 虽说提供了盘缠,却并非人人都舍得耗费在各种便捷交通工具上。 这些个考生,几乎都是家境贫寒的,条件好的可以靠着银子买一个小官做。 正因为出身贫苦,自然舍不得花费在路上。 能用腿走到京都,就绝不会雇车或者坐船。 而且,六月考试不是很正常嘛。 主要是政令传达天下,也需要一些时间。 现在可没有网络等通讯手段,传话靠的都是脚力。 政令传达州府,州府再传达下县,县里再派人去各村敲锣打鼓的告知。 如此下来,可不是小工程。 虽说县衙有贴告示,却不能保证所有人都看到。 京都是最先知晓的,不少学子为之振奋。 其中不少人都看的很明白,如今天下官职空缺的厉害,只要这次能高中,升迁的速度将是极快的。 至于大盛朝如何,之前还有学子嚷着“乱臣贼子”,此时绝大多数人已经不在乎了。 比起前途,前朝算什么。 也有些骨头硬的,纵然有满腹才华,也不愿意做那叛国之臣。 这些秦鹿母子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在乎。 本身这次恩科就是暂缓天下局势,以目前的科举考题,真的不够俩人看的。 单纯文章做得好,不是一个好官的前提,须得持身端正,方是初始之根本。 有了根本还不够,你的能力也得跟得上,才算得上一个好官。 恩科的试题,秦鹿交给了沈颂。 这位虽说只有秀才功名,可他的个人能力极高,若朝廷是政治清明的,按照韩镜的话,这位连中六元都是不难的。 纵观另外一个世界,科举制度共延续了一千两百多年,而连中六元的有史记载只有一位。 此人名为黄观,明朝人,高中那年只有27岁。 沈颂年纪也不大,可惜前朝虽有科举,基本还是依托于举荐制度,他无门无路,只能被拦在官场之外。 第139章 猛虎出闸 主考官的人选,韩镜私下里和秦鹿提过。 他们商议的结果,沈颂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开春后,韩镜就要带着齐征出征北黎了,结果他根本就没想过获胜之外的第二种可能。 之前和沈颂一起推地图的时候,韩镜就形容过。 有了红衣大炮,就相当于猛虎入了鸡圈,如今十五只猛虎闯入鸡圈里,震慑一番,足以让那些鸡群把脑袋埋进翅膀里装死。 封建社会不比现代。 现代人意识觉醒,可谓遇强越强,不管你多厉害,就算是真的有仙人降临耍威风,也会举国之力和对方硬碰硬。 封建社会,百姓愚昧,真要看到仙人临世,略施手段就能让这些百姓跪地膜拜。 北黎有铁骑不假,可也抵不过红衣大炮的威力。 两年时间占领大盛,推翻腐朽的旧王朝,韩镜手里已经有了十五门红衣大炮,足够拿下北黎了。 自大盛朝覆灭的那一刻,所有的藩王贵族等,都失去了他们原来的光环和福利待遇。 这其中就有宁凤章。 不过他不在乎,而是收拾行装,和陈家三位表哥一起往京都去了。 没错,他们四个人要参加科举。 “娘,你这画的是什么?”韩镜处理完一些事情,趴在桌上看母亲绘制图纸。 秦鹿手持炭笔,在一张很大的白纸上绘制建筑骨架。 “太学, 日后将会是咱们国家最高等的学府。”秦鹿画的是她曾经的大学, 当然做了相对的简略,不过其中却与留些一些空地,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 韩镜就觉得夸张,“这也太大了。” 真的很大, 粗看这建筑格局, 比皇宫都要大上至少数倍。 “日后或许会有新的学科出现,到时候就得重新规划新的教学楼, 好些空余的地方是提前预留的。” 秦鹿在其中一块区域画了几个长方形的区域块, 上边标注了数字。 “这里是什么用处?”韩镜点了点。 “学生寝居之所。” “这里呢?” “蹴鞠场地。” “这里呢?” “也是寝居之所。” “这一片怎么是空的?” “这是日后会种上绿草地,后边这一片会挖一座人工湖, 里面再放养一些鱼, 周边种上各种观赏性林木。” 韩镜粗略看了一下,只觉得震撼。 这哪里是私塾,简直就是个独立的小城。 “娘,京都恐怕找不出这么大的地方。” 秦鹿也知道, “之前还想着将那些高门府邸打通的, 如此就只能在城外另外寻一处地方了。京都的那些王侯将相的府邸, 找个时间都卖掉吧, 如此还可以拿会一些钱。至于京都日后的办公之所, 等咱们迁都后, 这里留作办公之用。” “给谁住?”韩镜道, “身份不同, 房屋的规制也是不同的。” “……”秦鹿低笑, “这些规矩都废掉,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 通过努力赚取到钱财,让自己生活的舒服, 有何不可。” “废掉?”韩镜有些心颤。 “嗯,废掉。”见儿子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 她在儿子脑袋上点了两下,“不会出事的, 会有相应的规章制度。再说了, 尊贵可不仅仅是靠着宅子来衡量的。而且你就是农户出身,即便是打下了江山,也不能把自己抬得太高。我教过你,要融入到百姓当中去。” “娘教训的是。”韩镜心里仍旧不乐意, 却也没反驳。 “迁都后,这些宅子不住的话就浪费了。” “哦!” 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正月底, 素娘来寻秦鹿。 “夫人,后宫里的人都准备离开了。” “考虑好了?”之前还留下十几个前朝后妃,她们有单独的宫门可以外出,秦鹿从未拘束着这些人。 可能是看到离开的人在宫外生活的很安定,她们继续留下,早已看不到什么希望,这才下了决心。 “想来是的,离开时守门的人拦住了她们,离开时她们带了不少东西。” 秦鹿站起身,“去看看。” 好一会儿,两人来到宣垠门,好些女子扎堆聚集在这里。 “夫人!”守门的护卫看到秦鹿,恭敬见礼。 众人见秦鹿,一袭简约素雅的浅蓝色着装,头上只有一支没有任何雕饰的玉簪,三千青丝披散在后背, 随着微风缓缓飘动。 能被护卫如此恭敬的对待,想来是那逆贼的生母。 她们只敢在心里嘀咕,脸上却不敢泄露分毫。 “都是要离开的?” “是!”护卫点头。 “行囊都打开看看。”秦鹿轻点下巴。 众多女子敢怒不敢言,心里恨极了秦鹿,也后悔之前没有早些离开。 已经认定了秦鹿是觊觎她们的财宝,却不得不打开,谁让形式比人强。 所有人都蹲在地上,把随身的行囊打开。 秦鹿一一扫过,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从头看到尾,秦鹿道:“没什么东西,让他们都离开吧。” “……”惠妃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她的行囊里好些金银珠宝,可谓价值不菲,怎么就“没什么东西”了? “夫人查的是什么?”她堵着一口气问道。 “画作、书法、瓷器、书籍等,这些才是最重要的。”秦鹿解释道:“金银珠宝对你们很贵重,毕竟这是立身处世的根本。可我现在不缺银钱,反倒是我说的这些东西,对后世才是最珍贵的。千年后,我们的子子孙孙能通过这些物件,知晓咱们这个时代的工艺和文化的水平。” 惠妃和其他人听得满头雾水。 “千年后,这些东西还能留得住?” “或许可以,不过却需要我们所有人的努力。” 秦鹿看着旁边的护卫,“让镇抚所的人都用心写,她们都是女子,带着银钱在外很容易引来别人的觊觎,平日里让所里的人多在各处巡查,别整日待在所里。” “是,夫人您就放心吧。” 惠妃听到她的话,一时间百感交集。 之前还怨恨这女子贪财,此刻却觉得自己和她的境界完全不同。 “你便是新朝的太后?” “是我。”秦鹿抿唇笑道:“出去后可有营生过活?” “我只是一介女子,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刺绣。”惠妃叹息一声,“谁知道这天下说没就没了呢。” “天下还在,只是大盛朝没了。”秦鹿丝毫不见动怒,“自现在起,你们便是大秦子民了。” 惠妃就纳闷了,她之前说的多少有些大不敬,放到别的人眼里,已经是死罪,她为何不动怒? “你不生气?” “你又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我为何要生气。”秦鹿扬眉笑的恣意潇洒,“出宫后好好生活,大秦的百姓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外边,有人欺你辱你,只管寻镇抚所,你们的小事,便是我们的大事。” “若是可以,别放弃爱情,寻一个你喜欢的,他也喜欢你的,共同组建一个家庭。当然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怎么舒服怎么来。” “也不要担心老了无人赡养,如若不想成亲生子,手里的钱便节约着点花用,将来生活困难无法自理了,可以带着银钱去寻养老居,里边会有人为你们洗衣做饭,养老送终。养老居过几年便会在天下各处设立。” 惠妃心内百感交集。 这个女人,连她们老了之后都考虑到了吗? “我乃宋家女,去年宋家被全部下狱,宋家的宅邸我能拿回来吗?”惠妃抱着怀里的珠宝,道:“我用这些珠宝和你买下来。” “我不建议你买下那么大的宅邸。”秦鹿良言相劝,“宋家乃世家,宅邸宽敞华丽,你手中的银钱堪堪能买下来,可想过以后吗?” 惠妃眼神闪过挣扎,“我哪里还有以后。” “那么大的宅子,你可有人内外洒扫,没了这些身外之物,你依靠什么生存?金银珠宝都是俗物,可人离了俗物是无法生存的。这座皇宫是谢氏皇族的,现在成了我的。连皇宫都无法属于一个主人,何况是一座宅子呢?离开后你可寻一处雅致的小院落,觉得古代可以和相熟的人做邻居,如此闲暇时还能聚在一起品茶刺绣,琴棋书画岂不悠哉?” “宋姐姐。”旁边过来两个女子,“若是你不嫌弃,我们可以一起买下宋家的宅子,咱们日后一起生活。” 秦鹿笑了,“你们果真是生活在温室里的小公主,不食人间疾苦,不懂人心易变。须知远香近臭的道理,同住一个屋檐下,日后产生了摩擦,该如何自处?我从没想过留下那些宅子,日后也是要将宅子卖掉,换取钱财用作它图,可你们的想法我不看好。且去寻些小点的院落吧,将来你们会感激我的拒绝的。” 挥挥手,让她们早些离去,秦鹿也带着素娘回去了。 初春的天儿还带着冷肃,皇宫随处可见的枝头已经开始翻绿,嫩芽儿在冷风中努力的生长,只等气候和暖,渲染大地。 “夫人,她们都是可怜人。” “别傻了。”秦鹿抬眉笑的凉薄,“她们自小锦衣玉食,哪里可怜了。你不可怜吗?” “我遇到夫人之前很可怜,现在很幸福。”有恩爱的丈夫,可爱的女儿,算是苦尽甘来。 “天下多少百姓卖儿卖女,被生活的艰辛早早的压弯了腰,他们才是真正的可怜之人。这些人离开皇宫,也是带着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只要不犯傻,这辈子都不愁吃喝,不可怜。”秦鹿可不觉得这些人有什么好可怜的。 素娘想了想,的确如此。 “打下北黎后,我会在北黎兴建一所太学,到时候素娘你去里边做教习吧。” 素娘被这个决定震惊了,忙摆手道:“夫人,这可使不得,我哪里能做教习。” “可以的,你可是我的学生。”秦鹿拍拍她的肩膀,“届时里边会有一个医学科目,即便你现在的医术还不算完全精通,已经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医者厉害了,日后你要为大秦培养出很多很多的名医。” 素娘轻咬粉唇,迟疑道:“夫人,我真的可以吗?” “我对你有信心。”秦鹿给予她肯定的眼神,“大胆去尝试,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后宅吧,未来还很长,要找到自己的价值。” “既然夫人这么说了,那我就试试。”素娘不免心动。 后宫空置下来,秦鹿开始规划大盛皇宫的布局。 等离开后,各个部门都要走他们独立的办公场所。 皇宫外曾经的那些衙门,日后也自有其用处。 ** 桂云县。 王县令年初颁布了一条新政令。 令各村的村正统计一下村民的人数,不拘老幼,不拘男女。 秦家庄高木之前在秦府做管事,识文断字。 村落还没有建完,不过他们选好了位置,也规划了各家的宅地。 “高叔,这是要定耕地用的?”有人问道。 “对,你和香梅啥时候成亲?”高木笑呵呵的问道。 那年轻汉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总得先把房子盖好才能成亲,到时候肯定要请高叔您多喝两杯。” “那感情好,成亲后好好过日子,你和香梅都是勤快的。” “高叔的话我都记下了。”年轻人在造纸作坊上工,每月赚的银钱不少,日后再要两个孩子,也能养活一家子。 不仅仅是秦家庄的人,其他村子也都开始统计村中人口。 虽说其他人还不知道县衙要这份人口做什么用,可只要县衙开了口,他们都得老老实实的执行。 半个月左右,所有的村落都统计完成,最终的数据摆在了王县令面前。 王鸿拎着一坛酒从外边进来,“爹,你这是弄什么?” “……”王县令被儿子吓了个哆嗦,“该分田地了。” “分?”王鸿险些笑喷,“分谁的,给谁分?” “桂云县的耕地现在全部都在公子手里,县里的地主们手中一点地都没有了,你不知道?” “知道啊。”王鸿点头,“之前都闹开了,公子还处置了好几个带头闹事的地主呢。” “所以啊,现在桂云县的耕地都是公子的,统计好全县的庄户,按照人头给他们分地,每人两亩地。” 王县令没想到公子这般大方,“前三年粮税全免。” 王鸿啧啧两声,“爹,咱们没田地的,会不会饿肚子?” “那倒不会,县里粮仓有很多粮食,而且县里的粮店归县衙打理,已经征集了人手,到时候会去各村按照市价收粮。” 他知道儿子纯粹就是好奇,再说了县令可没有父死子继的道理,所以也愿意和儿子说说这些事。 “如今好几个村子都种了土豆和红薯,产量奇高,他们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肯定得卖点粮食赚几个钱。以前是四成的粮税,这些都是白白的交给朝廷,现在给他们银子,自然不会拒绝。” 天下地广人稀,再翻十倍人口,都有的耕地。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王县令提笔写个不停,别看他之前做官劣迹斑斑,但是一手字写的那叫一个漂亮。 王鸿在旁边坐下,“今儿休沐,您是不是忙昏了头,忘记了?” “……”王县令给儿子一个白眼,“嗯,忘了。” “爹,你可能不知道,我日后可是有养老银的。”王鸿想到这点,忍不住窃喜。 王县令提笔沾墨,继续写字,“你爹我也有。” “对,差点忘了。”王鸿反应过来,“爹,你以后的养老银是不是比我高?” “废话。”王县令嗤笑一声,“你爹我好歹是朝廷七品官,岂是你一个店铺管事可比的。” “怎么不能比了,铺子可是当今太后娘娘的。”王鸿梗着脖子反驳。 王县令:“……” 曾几何时,每每想起往事,王县令都觉得恍若隔世。 以前他觉得自己儿子很好,可现在的儿子却是真正的好。 至少不再吊儿郎当,也是个拿养老银的主儿了。 “县里还有赌坊吗?” “有一家,不过没越界。”王鸿懒洋洋的回答。 王县令满意的点头,“这就好,偶尔你让人去盯着,一旦发现大额赌资的,立刻告知于我。” “抓人还是怎么着?”王鸿好奇问道。 “抓人羁押,还要罚银子。” “罚多少?” “半数家财。” 王鸿:“……”够狠。 今天天气暖和了,春天来了,动物们…… 晚安。 第140章 大赦 桂云县的人口统计完成,官府的告示也在县里各处张贴,同时还有差役手持铜锣,去各村落进行宣传。 平林村,此时正值农忙,除了一些不满十岁孩子和无法自理的老人,其余的村民都下地干活了。 官差过来时,在村里到处奔跑玩耍的孩子看到他们,吓得纷纷往家里跑。 很快,村正得知官差前来的消息,忙不迭的拍拍衣裳,迎了出去。 “差爷。”村正见到前来的两位官差,脸上的笑容别提多小心讨好了。 此时两位差爷可不敢如以往那般在村子里耀武扬威,更不敢收村正的好处。 虽说以往也收的不多,无非就是几十个铜板或者是一些鸡鸭肉蛋之类的,毕竟大盛朝自古就是如此,这些人也都习惯了,他们觉得来村子里跑一趟,就应该收,总不能白忙活。 可现在不敢了,如今可是大秦朝,县太爷更是当今韩公子最忠实的信徒,上边说什么他就严格服从,半点都不敢马虎。 当然,这些差役也不敢胡闹,毕竟之前可没少往秦家跑,最初吃过不少亏呢。 “村正先把村子里的人召集一下,县里有章程,动作快些,这边忙完我们还得去下边的村子。” 村正哪里敢拖延,忙让家里的子孙去田间地头喊人。 村正把两人请进屋里,笑道:“不知县太爷有何事吩咐?” 差役对视一眼,笑道:“好事, 等着吧。” 好事? 村正可不敢苟同。 他们这些年但凡是来村子里, 何曾有过好事。 不管是好是坏,反正对他准没好事,每次来自己都得送出去至少二十个铜钱,更别说家里的鸡鸭肉蛋, 每每想起来就心疼的要命。 这次来, 自家又得往外掏东西,简直要了村正的老命了。 前前后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好些个在地里干活的村民都撒开脚丫子往村子里跑, 幸亏地离着家里不远,否则还不得跑断气? “爹, 人差不多都到了。”村正的儿子进来知会一声。 两名差役站起身, 拎着铜锣和村正来到村子里空旷的场地,这里是平时村民整理谷物的地方,农闲时则作为闲话家常的聚集地。 眼前的村民各个面黄肌肉,放眼一看, 就没有个脸色红润的, 身上的衣裳更是补丁摞补丁, 脚上几乎都是草鞋, 几乎看不到布鞋。 他们全体紧张中带着恐惧的看着两名差役, 心里第一想法就是朝廷可能又要征粮了。 可他们家里哪里还有余粮。 “父老乡亲们!”其中一个差役扯着嗓子哟呵着, “之前咱们都是大盛的子民, 日子过得别提多苦了, 现在天降紫微星, 大盛朝完了,从今年开始咱们就是大秦帝国的子民了。当今陛下是从咱们桂云县出去的, 这里就是咱们大秦陛下的发迹之地。” 村子里的众人懵懵然。 事实上他们并不关心这些,谁做皇帝都无所谓, 反正他们老百姓都没好日子过。 “乡亲们,从今年开始, 天下土地尽归陛下所有。任何人,不管是王侯将相, 还是高官地主, 以及你们,名下的地契都就此作废。” 差役的话音刚落,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是想把我们逼死。” “就是,我们还有活路吗?” “干脆别活了, 找颗歪脖子树,挂上腰带屌丝算了。” 那些不哭的, 此时群情激奋,各个握着拳头,脸红脖子粗的,恨不得上前把两名差役生吞活剐了。 “当当当……”高亢的铜锣声敲响,传出去很远。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差役虎着脸看着眼前的村民。 “安静,都给我安静。”村正在旁边挥舞着胳膊劝慰。 好一会儿,才把这些闹腾的村民劝住。 村正一脸苦哈哈的看着差役,五官皱在一起,恨不得挤出苦水来。 “差爷,朝廷把我们的地都收回去了,这让我们怎么活呀。” “听我把话说完。”差役高声嘶喊着,“地,虽然属于陛下,可陛下说了,按照人口划拨耕地, 每口人有两亩地,日后家里每多出一口人,村子里就多给两亩地。不管男娃女娃,只要户籍留在村子里,谁都能分得到。” “差爷……”村正听得胡子不断抖动,“您说的是真的?” “这是朝廷下发的政令,谁敢作假?”差役笑道:“别觉得这是坏事,你们要明白,地在你们手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地主老财给诓走了。可现在全天下的耕地都在陛下手里,谁敢动他的东西,真要有人敢抢占你们的耕地,那就是和咱们陛下过不去,到时候轻则面临牢狱之灾,重则全家下狱。” 不仅仅是村正,就连那些脸上还挂着泪花的村民,此时也缓过神来。 “差爷,这些地是给我们种的?” “自然。”差役点头,“新朝初立,陛下体恤天下万民,为你们免三年赋税,三年后需缴纳三成的粮税。” “免三年赋税?”村正激动的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今年都种上了,村子里的地如何分配,你们自己商议,必须得公正,良田和此等田需要均分,双云山那边有土豆和红薯的育苗,每家能分到半亩地的量,上半年赶不上,你们下半年过去领苗,这东西一亩地能产三千斤,每年能种两茬,那边还教你们如何栽种,一年时间内要偿还那边一千斤的果子。”差役和他们说完,准备离开去下一个村落。 村正亦步亦趋的跟着,问道:“差爷,真的能亩产三千斤?那土豆和红薯好吃吗?” “听说是很好吃,现在种的人也就那么三五个村子,我们还没吃上呢。等咱们县里种的多了,我们也就能尝到了。”三千斤呢,也不能整天都吃,早晚会卖到县里。 “这两样不能天天吃顿顿吃,啥东西天天吃也不舒坦。”另外一位差役笑呵呵的道。 “村正,过些日子等你们种上这些,别忘记去县里听训。” 村正心里咯噔一下子,“差爷,这听训是听的什么?” “大秦律法。”差役道:“自年初开始,不管是谁,都不允许卖儿卖女,即便长辈也不允许,一旦被发现,全部下狱。” 村正:“……” 目送两名差役离开,村正久久才反应过来。 这两位差役居然没开口和他们要东西,简直奇了怪了。 回到场地,村正瞬间被村民给淹没了。 “叔,你说那土豆啥的,真的能亩产三千斤吗?” “老哥,咱们啥时候去双云山看看,半亩地的苗,不用非得种到村子外边的地里,各家都有点自留地也能种。” “是啊叔,亩产三千斤呢,每年中两亩地,够全家填饱肚子了。” 里正对比这些人,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了。 他让村民安静下来,把差役说的话告诉了众人。 然后严肃道:“你们可听好了?以后不管咋样,不允许卖儿卖女的,否则就得下狱。” “他叔,你这话说得,家里能吃饱饭,谁舍得卖孩子。” “是啊是啊。” 村民都很配合,从现在开始,再也不用担心没有地种了。 家里每多一个孩子,就能分到两亩地,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就让他们碰上了。 ** 半个多月后,不少的村正都聚集到了县衙里。 “你们村种土豆和红薯了吗?” “刚种上,差点赶不及来县里。” “我听说桃水村的十几户人家种了两三年了,最差每亩地也能收两千五百斤,我族里的堂姐就嫁到了桃水村,去串门的时候吃过土豆和红薯,那红薯煮熟了吃,咬一口甜滋滋的,别提多好吃了。” “他们咋种那么长时间?” “以前他们的地是当今太后娘娘的田产,那些人是佃农,我听他们说,几年前太后娘娘就开始收这两样东西,现在看来就是为了让天下老百姓都不饿肚子。” “你这话说的,没听双云山的那位管事说吗?太后娘娘当初可是走了几万里路,去其他地方寻来的种子,她对咱们老百姓可是有天大的恩情。放到前朝,那些当官的肯为咱们老百姓拼个活路?” “就是。” 这边议论纷纷,王县令出来,众人很快安静下来。 “都认字吧?”王县令笑呵呵的问道。 人群里叽叽喳喳的,超过半数都识字,也仅仅是识字,剩下的不认识几个。 “今天让你们来呢,就是和你们说说秦律。”王县令接过书吏送上来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本册子就是秦律。” 众人傻眼,这也太厚了吧? “首先是大秦废除了奴籍,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买卖人口,一旦发现,严惩不贷。” “还有一点,当今陛下要求各州府郡县,广设私塾,凡家中年满七岁的孩童,不拘男女,一律须得送到私塾读书,必须读满六年。这六年不收取束脩,先生的束脩统一由朝廷发放,你们各家只需要给孩子们交纳课本的费用。前三年学的少,每年一百文足够了,后面三年多一点,大概一百五十文。” “桂云县目前有二十五个村子,按照五个村子一间私塾,很快就要搭建,你们回去和村民说说,别拖了后腿。” 有村正不理解,“县令大人,男子尚且可以理解,为何女子也要去私塾?自古就没有女子去私塾读书的道理。” “你也说了是‘自古’,可现在是大秦。”王县令也不生气,“女子多囿于后宅,相夫教子,若是没点文采,如何能教导出优秀的子女?且当今陛下亲口说了,女子也可以入朝为官。” 他环视一圈,“当今陛下幼年丧父,是太后娘娘将其抚养成人的,太后娘娘文采斐然,功勋盖天。若太后娘娘仅是一寻常村妇,如何能栽培出陛下这样的英才少年?且如今震慑天下的红衣大炮,就是太后娘娘亲手打造的,正是凭借此物,当今陛下才能轻易推翻大盛腐朽江山。” “不仅如此,现今大秦境内的玻璃白瓷以及便宜的纸张,也是出自太后娘娘之手。甚至就连你们家中用的洗衣皂,同样是太后娘娘造出来的。” 众多村正听的一愣一愣的,久久缓不过神来。 “陛下减免天下三年赋税,自然是看不上你们这点小钱,既然秦律明文规定了,一切都是为了你们着想,切莫不知好赖。” 县里的私塾是最先建好的,随后是在县里其他地方选址。 王县令这段时间可以说忙的团团转,每天闭上眼都在想着政事,从走马上任后,何曾这般操劳过。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现在瘦了不少,睡眠质量也好了,饭量也增加不少。 其他州府还有些乱,肃州府上下却一片祥和。 秦一赶到桂云县,王县令亲自去迎接的。 “不用这般,我识得去县衙的路。”秦一无奈看着王县令。 “仅此一次。”王县令笑呵呵的将秦一引到县衙,“指挥使来县里所为何事?” “镇抚所设立一事。”秦一也没藏着掖着,“府里的镇抚所已经基本就位,下辖的各镇县也得安排妥当。” “是是是,镇抚所的宅子我已经准备妥当了,待指挥使你稍事休息,咱们便去看看?” 王县令对秦夫人交代的事情一直都很上心。 县城看着不算大,一处镇抚所肯定不够。 “相应的职责你都清楚了?”秦一问道,“日后还需紧密配合,把各自的职责以及日后的后果告知他们,这是陛下的仁慈,切莫做自毁前程的事情。” 王县令连连点头,“量他们也不敢,陛下允了他们后代科举的天大恩情,若是不思回报,我必不饶他们。” “如此,咱们这边去看看宅子,何时的话之后几日好生调教一番,京都那边我须得早日回去。” 秦一是韩镜的亲兵,肯定不能长期驻留在州府的,下个月底他要跟随韩镜去攻打北黎。 原本天下各处的捕快,多为当地的地痞流氓,大错没有,小毛病却不少。 此次大秦初立,新帝给了天下百姓一个重新生存的机会。 当然,韩镜的诏令已经传遍天下,这将是大秦帝国唯一的一次大赦,日后不管是何事,从不再有大赦的机会。 第141章 开工 “别整天就知道吃。”孙满贯回到家中,看到胖成球的儿子,气得踢了一脚。 孙满贯的媳妇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老娘就跳脚了。 窜起来,冲着孙满贯的脑袋拍了一巴掌。 “你干啥打我孙子,在外面受了气,回家拿我孙子撒火,反了天了你。” 孙满贯恼怒的看着亲娘,板着脸道:“娘,您消停点,再这么惯下去,就算他有个在衙门里坐班的老子,也保不住他。昨儿这臭小子居然敢去摸人家小娘子的……万一闹出人命来,我就算是把这条命填进去,也救不了他。” 别看孙满贯的老娘在家里天天逞威风,让他面对官府的其他人,她保管胆小如鼠。 全家上下就这么一个孙子,她怎么舍得管教。 “前两天你回家来不是说那新皇帝大啥来的?” 孙满贯的妻子道。 “大赦天下。”孙满贯倒了杯凉茶灌下去,“已经赦免了,大牢里很多人都放回去了,现在律法反而更严苛了,对我们这些坐班的算是好的,至少儿子能上私塾了。” 说罢,不等老娘和媳妇高兴,孙满贯晦气的啐了一口,“就他被你们惯的无法无天,等去了私塾,先生保管打死他。” 先生打不打自己儿子, 先放到一边, 满贯媳妇却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 “他爹,咱们儿子能去私塾了?” “新帝下的政令,天下的孩童年满七岁就能送到私塾,不送不行。”孙满贯自然高兴, 万一儿子是个出息的呢? 可现在再看看, 出息个屁,小小年纪在大街上就敢偷摸人家小娘子的屁股, 长大还了得? 送去也好, 哪里不对让先生狠狠地打,总比儿子混蛋, 还连累了老子要来得好。 “以后不能再赚零散小钱了, 家里都省着点花。” 满贯娘瘪嘴,一脸不在乎,“偷偷地谁知道?” “私自收取百姓财物,官府中人罪加一等, 判处最低三年监禁, 并后世三代不得做官。”孙满贯看着两人, “你们也给我注意些, 别打着我的名义出去啥东西都收, 万一被人告发到官府, 咱们全家谁也落不得好。” 满贯媳妇蹙眉, 道:“那邻里之间的, 你借我点针头线脑, 我给你几颗萝卜白菜的,这也算?” “这不算。”孙满贯摇头。 如此行事的不仅仅是孙满贯, 其他的差役也都回家对家人耳提面令一番。 当然,这些暂时可以放下, 只是他们的子孙可以读书并且参加科举,就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大喜事。 之前他们为什么可劲儿的盘剥老百姓, 还不是因为这样的出身不能参加科举。 单纯的靠着衙门的差事,一年能拿几个钱, 为了自己和子孙将来的好日子, 可不得使劲儿的捞钱。 这两件事不挂钩,可没了好处,有更大且长远的利益勾着,至少这些人心里能平衡些。 ** 秦鹿在京都外选好了地址, 着人规划了地段,随后开始在京都召集工匠。 在此期间, 韩镜开始调集大军,准备带人前往北境。 于北境整合大军,向北黎开拔。 他们不准备绕向西北,而是乘船以及翻越山脉进入北黎境内。 秦鹿不担心儿子的安危,带着沈颂来到京都外的施工点,这边已经有不少百姓带着工具候着了。 看到秦鹿,所有人在管事的哟呵下,呼啦啦的跪倒一片。 她挥挥手,“不用跪,都起来吧。” 本来就是,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个年轻人,谁能扛得住被这么多人下跪。 “此处兴建的是京都太学,日后将作为大秦帝国最高学府,从这里走出来的年轻人,都将成为我大秦帝国的栋梁, 那时候你们的子子孙孙说不定都要踏上你们兴建的这片土地,在这里读书习字。所以诸位,务必要用心再用心,让这座学府屹立不倒。哪怕是百年、千年,也能让我们的后代,看到现在的荣耀。” 荣耀不荣耀的,他们肯定在乎,现在更在乎的是他们的子孙有可能来这里读书。 在施工现场,竖着几张大木牌,上边就画着此次太学的施工图,各个板块和景观一清二楚。 他们年纪大了,不可能来这里读书了,自己的后代绝对可以的。 这所太学真的太漂亮了,虽说他们没见过皇宫里面是什么样子,可他们能肯定,太学肯定比皇宫都要好。 “太后娘娘,这太学是不是比皇宫都要大?”前面一个上年纪的男人问道。 秦鹿展颜一笑,“是的,老伯。太学比皇宫都要大五倍,十年育树百年育人,天下百姓启蒙开智,咱们大秦帝国才能万代永昌。老伯有几个孩子?” 老汉没想到秦鹿是如此的平易近人,激动的准备跪下,却被秦鹿一把扶住。 “大秦律法,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日后见官可不许跪了,若那位官员再让你们下跪,只管差人写信送与我,我必不饶他。” 秦鹿拍拍老者的膝盖,“我身边的人除了给我拜年的时候跪过,其他时间从不下跪。” 老汉简直都要感动哭了,“使不得使不得,见官如何能不跪。” “不许跪。”秦鹿笑的温暖,看向眼前的百姓,“你们也一样,都不许跪。天下百官乃百姓公仆,咱们大秦的官员,被提拔起来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百姓谋福祉,而不是让他们仗着官职耀武扬威的。日后你们的子孙谁若是做了官,作为长辈可都得好好的规劝规劝,定要做个清官,千年后的人翻看咱们大秦的史料,说不得其中一位青史留名的好官,就出自你们谁的家中。” 这样的大人物,和他们对等的聊天,所有百姓几乎都被刺激到了。 满腹的激荡热切,无以言表。 之后肯定要努力的干活,争取早日把这所太学建成。 每日里五十文钱算是可以了,平日那些卖力气的人,每天顶了天能拿到三十个铜板。 现在的购买力,五十个铜板能买近三斤的肉,或者三十多个鸡蛋。 而且两天的辛苦,就能给家中的孩子交纳一年的学费。 “太后娘娘,在这里读书要花多少银子?” “你可能不知道……”秦鹿执起老汉的双手,漆黑干冽,粗糙的犹如老树皮,“能进入这所太学读书的,均是我大秦帝国顶尖的年轻人,只要他们有能力考进来,太学断没有因缴纳不起费用而将其避之门外的道理。家里条件困难,可以在这边勤工俭学。就是用空闲时间的劳动来赚取学费。也可以申请助学金,等步入尘世后,赚到了钱财再偿还,没有利息。” “老伯,钱财易得,人才难求呐。”秦鹿拍拍他的手,“辛苦了,晚年时对自己好一些,别太操劳。” 老汉激动的抬起衣袖擦了擦泪花,“不辛苦,再辛苦,也都过去了,相信以后咱们会越来越好的。” “对,会越来越好的。”秦鹿郑重的点头。 她走到前方的高台,俯瞰下方的众人,扬声道:“之后大秦会在天下各处兴建私塾,但凡家中有年满七岁的孩童,都要送到私塾读书,不管是男娃女娃。这个天下,不仅仅是属于你们男人的,也是属于女人的。女人里面包括你们的母亲,妻子和女儿,切莫小视女子的力量。” 他们之前或许会极端抗拒,可之前被秦鹿“礼贤下士”的态度感动,现在那种心情还未消散,自然是太后娘娘怎么说,他们都支持。 秦鹿接过铁锨,先在地基上铲了几下,随后爆竹噼里啪啦的炸裂,太学正式动工。 宫里的事情其实很多,不过有沈颂和几个亲信,再加上各地都有秦府的青少年,他们在秦府学了好些年,一些见识可不是大盛那些酒囊饭袋可比的,哪怕政令缓慢,至少不会出现大的变故。 她没有回宫,戴着竹编小帽子,遮蔽紫外线,在工地上到处走动巡查。 临近中午,婉娘挎着小篮子乘坐马车赶了过来,瞧见秦鹿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低头聊着什么。 她没有入内,站在外边静静等着。 约么两刻钟左右,里面结束了闲谈,她这才抬脚进去。 “夫人,给您送的午膳。” 秦鹿笑道:“来的正好,有些饿了,莫先生一起用点吧。” 被唤作莫先生的人,名讳莫敬山,算是前朝顶尖的建筑大师。 这位性子有些洒脱不羁,大部分时间都在天下各处走访,难觅踪迹。 此次秦鹿也是派人寻了好久,才将其请到京都。 最初听说新朝要建房子,莫敬山宁死不从,之后那青年说,新朝要建立的是太学,天下学子读书的场所,此人这才答应下来。 等来到京都后,看到秦鹿绘制的京都太学地图,顿时眼珠子都黏上去了。 此时若让他就此作罢,他能把刀架在脖子上,逼着秦鹿让他负责。 “也好。”他点点头。 刚才和秦鹿聊得投入,还察觉不到饥饿,现在听说吃饭,才顿觉饥肠辘辘。 婉娘把带来的饭菜端出来,笑道:“我在玩等了两刻钟,饭菜都放凉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冷饭也可。”秦鹿帮着婉娘把饭菜摆放好,“你吃过了?” “没呢。”婉娘笑的明媚,“来和夫人一起。” “坐吧。” 莫敬山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婉娘坐下,没有丝毫的拘谨和尊卑,不免好奇。 只看这两人的相处方式,这般做派绝非一朝一夕了。 他就没见下仆能和主子一起用膳的。 婉娘揭开一张春饼递给秦鹿,又给了莫敬山一张。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就见两人夹了菜,放到春饼里,然后卷起来,边吃边闲聊。 依样学样,莫敬山将三样菜放到春饼上,卷起来送到口中,咬下去顿觉美味无比。 哪怕适才这女子说饭菜凉了,味道可能会差些,却也是他喜爱之物。 既然是来送饭的,婉娘准备的只多不少,即便是多了一个莫敬山,量也足够了。 “韩镜去北黎了,你们的婚事只能再拖一拖。婚事可以拖,但是你们可以先成婚,等迁都后再宴请宾客。” 婉娘脸颊泛着粉,“听夫人的。” “主要是你现在年龄正合适,此时孕育孩子,能极大保障你的安全。怀孕太早,女子的最佳生育年龄在23岁到30岁之间,太早对你自身有害,骨盆发育不完全很容易造成难产,也会引起一些并发症。” 莫敬山此时恨不得原地消失,这是他能听的闲话吗? 婉娘则乖巧的点头,“夫人放心吧,这些我都听素娘姐姐提过。对了,素娘姐好像又有了,她和我说想趁着30岁之前再生一个,果然不经念叨。” “是嘛!”秦鹿也为素娘感到高兴,“就当不知道,等她亲口说。” “好!”婉娘眯眼笑着点头。 秦鹿吃了五六个便放下了筷子。 莫敬山本想就此停手,却见婉娘依旧在吃,他正好还没抱,继续当个隐形人炫饭。 “想要什么新婚贺礼?”之前给了素娘几支首饰。此次抄没世家的家财,国库的钱财和珠宝字画都要溢出来了,“除了珠宝首饰,过几年迁都,可以开一家技术院校,到时候你去做膳食先生吧,专门教学生们做菜。” “好啊。”婉娘笑的合不拢嘴,“正好素娘姐姐教学生们医术,我教学生们做菜,到时候他们学成后就能去天下各处开酒楼了。” 秦鹿笑容满面的看着婉娘,“其他的手艺也要开设课堂,敝帚自珍和故步自封要不得,你留一手我留一手,千百年后,所有的古老技艺都失传了,对民族的损失将是巨大的。” 莫敬山静静听着,前边的话题他恨不得捂住耳朵。 可秦鹿的这段话,却让他有些恍惚。 是啊,每一位师傅都要留一手,留到最后还剩下什么呢? 就比如他,能保证他莫敬山的每一代子孙都能继承他的所学吗? 万一后代出现了不肖子孙,断了传承,他一辈子的苦心钻研岂不是成了笑话。 “太后娘娘,可否到时候再者技术院校给我留个老师的位置?” 秦鹿看向他,摇摇头,“你不能去技术院校,建筑学是一个民族极其重要的文化传承,太学会有这样的课程,那里才是你给学子们授业解惑的地方。” 莫敬山刚提起的心瞬间落回原地,站起身,抖了抖衣袍,抱拳向她恭敬作揖。 “多谢太后娘娘。” 好记的很小的时候吃过的小零食吗? 我很小的时候吃过一种干面,叫三鲜伊面。 哈哈,今儿买了两包。 不知道是记忆模糊了还是怎么,感觉味道不如从前了。 哦,大辣片也没落下。 第142章 信仰 用过午膳,婉娘拎着篮子离开了。 莫敬山则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太后娘娘想要迁都?” “对。”秦鹿也没隐瞒,毕竟他是最好的建筑大师,日后新的都城还是需要他的,“迁到北黎,银钱足够了。” 对于银钱一事,莫敬山没觉得她在夸大,毕竟新帝可是查抄了前朝所有世家的家财,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按照他的预估,那些银钱,足以买下至少十座京都了。 “不意外的话,两年后就能迁都,这里莫先生多盯紧些。”秦鹿不可能天天在这边守着,宫里还有很多事需要她处理。 莫敬山自然无不答应。 大盛朝与北黎和南楚三足鼎立,西部还有几十上百的弹丸小国,曾经这些疆域都属于大康。 九百年前的大康先祖,出身贵族,当时天下纷争不断,大康先祖顺应天命,聚众起兵,后经过几十年的征战,最终一统天下。 大康之前的几任郡王都是英明贤主,虽说后期也有腐败君主,却总能隔着几代,出现一位中兴之主。 一直到大康末年,君主昏聩荒淫,最终惹得天下诸侯并举,将维持了近六百年的大康彻底覆灭。 后来经过百年战乱,几十个国家相继独立,最大的就是这三个国家。 而这三个国家的先祖,都曾经是大康极有势力的诸侯王。 可惜啊, 这三个国家最终也不会逃脱被覆灭的命运。 不仅仅是大盛, 北黎看似兵强马壮,可那边的百姓比之大盛都不遑多让。 财富聚集在世家权贵之手,底层百姓犹如在炼狱中挣扎求生,死一个权贵会引起血流成河, 死一个平民连一丝的波澜都泛不起来。 而南楚, 地处极南之地,林深浓密, 瘴气之地居多, 易守难攻。 看似太平的南楚,百姓的生活同样水深火热。 因南楚历代皇帝都喜欢大兴土木, 百姓连年被征召, 荒于农耕,饿死之人无数。 即便如此,南楚皇帝都没想过罢手,反而变着法的压榨百姓, 试图把百姓最后的骨血都抽干。 莫敬山为了自己喜欢的建筑事业, 常年游走天下, 不仅仅是大盛, 周边诸国也曾踏遍。 不管走到哪里, 压榨与迫害从未停止。 这天下, 就是一座炼狱, 谁也无法逃脱。 如今秦夫人携其子突然出现, 希望能给这片大地的百姓一个喘息的余地。 至于天下还未稳固, 秦夫人便开始大兴土木,最初莫敬山是万分不齿的。 人找到自己面前时, 他想着哪怕是死,也绝不会为这群人效命。 可随后莫敬山知道了, 她不是修建皇宫殿宇,而是太学。 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天下学子都能有个可以读书的地方, 并且重新开创科举,给天下学子一个出路, 给天下百姓一条活路。 如此, 他内心触动,没有考虑便应了下来。 看到学校的平面图,莫敬山完完全全被震撼到了,这工程量极大, 但是只要建成,必将成为不朽的功绩。 谁不想名垂青史呢? 当天下午, 随着一阵阵铜锣声传荡开,上工的汉子们都放下了手里的工具。 他们按照号牌,走不同的队伍去领取今日的薪酬。 一个汉子领了五十个铜板,分量不轻,拿在手里时,心底的担忧瞬间消散了。 本来嘛,为皇家做事,在前朝是壮丁,一户人家每年必须要出一个壮丁劳作三个月,没钱可拿。 现在好了,五十个铜板真的很多很多了。 想到家里嗷嗷待哺的五个孩子,正好今日去割一斤肉,回家给孩子们添点油水。 “大人,咱们这个活儿能干多久?”他走到旁边给后边的人让了位置,眼含期待的问道。 给他们结算薪酬的都是秦府出来的,他们算账都不用算盘, 简单的靠心算,难点的靠笔算。 男子头也没抬,“怎么,明天来不了了?” “那倒不是!”汉子讨好的笑道:“这么好的活计,打着灯笼都难找,家里日子苦,想着能多干些日子。” 男子勾唇笑了,把一个钱袋子递给眼前的男人,看了那汉子一眼,“起码也得两年时间,别担心没活儿干,太学建成了还有别的呢。现在天下百废待兴,需要你们的地方多着呢,只要肯干,就能赚到钱养活家人。” 听到还能干这么久,汉子高兴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他呆呆的站在旁边,看着前方的天空,眼神放空,似乎在琢磨两年能赚多少钱。 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别想了,每月做满能赚到一两半钱,进入十一月一直到来年的二月初,这三个月气候湿寒,夫人怜惜你们,不开工。每年九个月,能赚十多两银子,足够家里的孩子读书了。” 汉子微微一愣,“大人,这些银子够给孩子缴纳束脩吗?” 他何尝不想让家里的孩子读书,可他们太穷了,每年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给孩子买笔墨送去读书了。 “一个孩子每年顶多一百五十文,你三天就能赚到,你说多不多。”男子笑着摇头,“好了,快回家吧,再不回去天都要黑了。” 第一天上工拿到钱,好多人都选择在城里买点东西回去。 多数都买的鸡蛋或者是猪肉,以至于去的晚的,压根就买不到。 也有给家里老人孩子买点心的,总之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笑,似乎日子有了奔头。 莫敬山在京都没有宅子,他是跟着秦鹿住在宫里的。 想到他这种身份的都能住在皇宫里,总觉得受宠若惊。 ** 牛富贵拎着一斤肉踏着星子回到家中,远远的看到自家的房子,门口还有两个影子在晃动。 走近后发现是他的二儿子和小女儿。 看到爹爹回来,俩孩子忙迎上前,“爹。” 牛富贵弯腰把小女儿抱起来,手里的肉递给儿子,“回家让你娘炖了吃。” 小孩子看到手里的肉,眼神顿时特别的亮,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爹,肉。” 不等牛富贵说什么,这小子拎着肉旋风一般的跑进家门,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 “娘,快来,娘……” 富贵媳妇听到动静从灶房出来,险些被儿子撞了个满怀。 “哎哟,慢点。” “娘,爹买了肉。”小孩把肉举到母亲面前,脸上的笑容别提多灿烂了,“娘,今晚咱们吃肉吧。” 富贵媳妇看到肉,不免也馋得慌,可想到家里的条件,多少有些舍不得。 “炖了吧。”牛富贵后脚进来,“每天五十文钱,天天吃咱没那条件,隔几天吃一顿就行,我问过那边的大人了,这活计能干两年呢。” 富贵媳妇拎着肉,道:“真的?” “真的。”牛富贵把余下的铜钱交给媳妇,还剩下二十八个,“给孩子们补一补。” “哎。”富贵媳妇把铜板攥在手里,还不等她激动一番,二儿子就开始催促了。 “娘,快点炖肉,娘,娘……” 家里有一年半没沾过肉腥味了,别说肉,每天的饭都稀得照出人影来,突然看到肉,孩子们都像是见到了行为的饿狼,蹲在灶房门口眼巴巴的等着,吞咽声此起彼伏。 饭桌上,孩子们狼吞虎咽,吃的别提多高兴了,看的牛富贵夫妻俩心里发酸。 晚上,牛富贵在被窝里和媳妇道:“这茬粮食收了,咱们家里能拿到14亩地,朝廷免三年赋税,明年咱们全家都饿不着肚子了。” “真好。”富贵媳妇喃喃道:“要是能让咱们过上好日子,我巴不得咱们的新皇帝长命百岁。” “会的。”牛富贵没忘记,今天早上在工地上,当朝的太后娘娘握住那老汉的手安慰着的画面,真的就很有冲击性。 他们这种脏兮兮的人,怎么能碰那么高贵的人呢,就算是从他们眼前过去,都害怕污了贵人的眼。 太后娘娘不但碰了,那种真情流露,至今想来都让牛富贵激动不已。 只恨不得为她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 京都街头,秦鹿带着沈颂闲逛。 自从世家被查抄,京都近七成的店铺都空置下来,地契和房契都落到了秦鹿手中。 看着冷落下来的“商圈”,秦鹿想着可以把商铺都租出去,每年的租金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只有将经济盘活,国家才能运作开来,并且收取足够的税收。 “有人曾说过一句话,人生中有两件事是不可避免的,死亡和税收。”秦鹿看着冷冷清清的铺子,笑道:“咱们商税要崛起了。” “大康其实是有商税的,不过商税不重,毕竟商户之子不能参加科举,若是再加重商税,后果不堪设想。后来大盛覆灭,天下三足鼎立,商税也就名存实亡了。”沈颂道。 “关于各种税收,你都记下了?”秦鹿走进一间铺子,这里是杂货铺,里边有秦鹿的人接手,“国家税收为重中之重,是一个国家长久运作的关键,你融会贯通的话,可以在太学单独开设这门课程。” 沈颂对此,很是期待。 “夫人!”一青年出来向秦鹿见礼。 秦鹿大量一番,店铺的面积不算小,后院也很宽敞。 “店里的东西尽量低价卖出,日后这里将划成粮店。” “是!” “暂时天下粮铺归朝廷管辖,等日后粮食足够,再缓慢放开。” 倒不是秦鹿多管闲事,主要是大盛朝的粮铺都掌控在世家手中,一旦遇到天灾人祸,粮价数倍数倍的往上翻,百姓压根就买不起。 为了杜绝有人肆意炒作,暂时掌控在自己手中最为合适。 至于有人是否会囤积居奇,大可以试试。 前朝,米价寻常时期为二两银子一石,这里的银子购买力很大,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块,而大盛一石合一百斤,如此一斤大米达到20块钱。 遇到天灾人祸,一石大米会被世家商贾抄到十两银子甚至更高。 简直离谱他奶奶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若是那种稀奇的大米暂且不提,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大米而已。 “一两银子暂定两石米。”秦鹿扔下一句话。 沈颂微楞,这价格已经不算贵了,至少比起前朝真的低到不能再低了。 “其实还是贵了,没办法,现在粮食虽说不少,却也得防患于未然,等再过几年,粮食充足了,再继续降。” 沈颂:“……” “回去后将诏令传达天下。”秦鹿交代一句。 “是!”沈颂自然无不答应。 “若是谁敢在这种时候,囤积居奇,囤多少就让他们吃多少,胆敢转手高价卖出的,买多少就往他们肚子里塞多少,吃不完就活剐了他们。”秦鹿心里门清,乱世必须用重典,只有将那些杂碎震慑住了,才能稳步发展。 “夫人放心。”沈颂听到秦鹿的话,拳头都硬了。 这也太解气了。 “再交给各地官府,定期放出一些粮食,交代桂云县那边,派人去各州府派发土豆和红薯的栽培,尽量在两年内普及开。” “是!” “还有各地的私塾也抓紧时间,别耽误太久。另外镇抚所也定下来,过几年单独开设一所太学,专门培养人才全国调配道个镇抚司内。” 沈颂沉默片刻,“夫人,这些人也需要学习?” “自然,否则百姓发生些矛盾,他们不能熟练掌握大秦律法,如何调解?抓捕到歹徒后,如何量刑?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身力气可不行。” “夫人说的是。” “梁燊那边,让他在各州府县镇开设临仙楼,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秦鹿没忘记这茬。 沈颂无言以对。 转悠了大半天,回到宫里,秦鹿简单吃了点东西,一头扎进书房。 沈颂这边也开始拟定诏令,将秦鹿的决策传达天下。 如今各地州府都有秦府的人坐镇,接到秦鹿诏令后,纷纷行动起来。 各地州府的粮仓里囤积了太多的粮食,有些甚至已经发霉了。 他们跟在秦鹿身边那么多年,这些事情不需要请示秦鹿,发霉的粮食直接以更低的价格卖出。 对现在的百姓来说,发霉的大米不算什么,天知道他们一年里,连发霉的米都吃不到。 所以,当看到朝廷管辖的粮铺在各地州府县衙开张,成色上好的大米一两银子两石,稍微差点的能买三石,而那些发霉的,直接五石,一时间无数的百姓挎着篮子堵在了粮铺门前。 店铺的掌柜站在外边,对众人讲解朝廷的诏令。 知道这是朝廷定下的价格,谁若敢倒卖贩售,一旦发现,判凌迟。 那些隐藏在暗处准备大肆购买的商贾,不免被吓得脊背冒冷汗。 他们可不敢挑衅新帝的权威,没见连谢氏皇族以及树大根深的世家都被连根拔起,他们那里敢在这个时候触怒新帝的底线。 第143章 死得好 北境目前的大将军名唤闻人曦。 此前北境大军被世家掌控,世家覆灭后,韩镜专门提拔了这一位。 至于齐征则被调到了西北军掌管兵权,会和韩镜一起,三路并举,直捣北黎京都。 他带着一半北境大军翻山进入北黎,闻人曦则乘船走水路进入。 齐征带着数万西北军,先收复西部诸多小国,绕路抵达北黎,形成包抄之势。 最终三路大军在北黎京都霸州汇合。 闻人曦名字很好听,却是个身高接近两米,全身肌肉结实,有一身好武艺。 同时他的排兵布阵也不错,虽说不如齐征,在前世也算是名列前三的大盛名将。 他之前一直都在北境,后来被调派到南境担任大将军,一直到被朝臣合谋构陷,全家落得个满门覆灭的下场,同时闻人曦也被车裂而死。 这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 有他在南境驻扎的那二十多年,南境百姓生活安稳,南楚的流寇再也无法踏入大盛半步。 前期的闻人曦作战迅猛,不过战后损失的士兵有些多,当然胜率不低。 后期他从后辈齐征身上学到了稳扎稳打,损兵折将的概率极大降低。 此次他被韩镜调遣攻打北黎,临行前韩镜叮嘱过他,凡事以稳为主, 尽最大可能的保证士兵的存活率。 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可闻人曦通过和韩镜的交谈,发现这位小皇帝的用兵伐谋之道,颇为精通,心底的轻忽也逐渐消散, 倒是能听得进去。 尤其是天下百姓人数太少, 经不起折损,他也知道自己的毛病, 承诺会尽量改正。 北境军对韩镜刚开始是轻视的, 毕竟他年纪太小,突然出现在军营之中, 而且还是现在的皇帝, 他们总觉得不服气。 哪怕明面上表现的毕恭毕敬,偶尔还是会流露出不服气。 韩镜可不惯着这些人,谁敢不服,那就打到他服。 一段时间下来, 军营里的将领都被他给教训个遍, 没人能从他手里走过三招。 “陛下家中兄弟姊妹几人?” 或许是韩镜能和他们同甘共苦, 跟着将士们吃喝拉撒, 再加上他年纪小, 刚收复大盛, 这些人心底还真没多少惧怕。 韩镜坐在石头上, 捧着碗喝野菜汤, “我是独子。” “独子?”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愣了, “那陛下御驾亲征,宫里谁管?” “我娘!”韩镜回答的很丝滑, “不管是用兵伐谋,还是治理天下, 以及我的一身武功,都是我娘教的。” 众人面面相觑, “太后娘娘这么厉害?” “嗯!”韩镜点头,“她还精通美食, 医术, 农耕,测绘。咱们现在用的瓷碗是我娘造出来的,那透明的玻璃也是,还有红衣大炮。亩产三千斤的土豆和红薯, 是我娘走了近十万里从别的地方带回来的。” 他越说,将士们就越是震惊。 这么厉害, 还是人吗? 想想似乎也能理解,若是普通妇人,如何能教导出陛下这样出色的少年。 “太上皇呢?” 韩镜摇头,“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 众人了悟,没想到这位小皇帝居然是遗腹子。 如此说来,他能有今日的成就,都是那位太后娘娘的功劳。 有一说一,太后娘娘近乎神仙之能。 一夜过后大军继续赶路。 之前北境和西北军和北黎铁骑战力有着不小的差距,虽说北黎没那个能力轻易将大盛覆灭,可大盛每每都要折损太多将士。 此次他们有红衣大炮在,一炮打过去,足以地动山摇,纵然是那坚不可摧的铁骑,也别想占得半分便宜。 打下北黎,之后就是南楚,到时候天下一统, 日后是不是就不用打仗了? 但凡能过安稳的日子,谁愿意跑到战场上去收割人命。 耗费了近半月,韩镜终于带着将士们翻越了大秦和北黎阻隔的山脉,这期间无一人死亡。 有受伤的被相继遣返,总计不超过十人。 走水路的闻人曦已经在这期间打下了一座城。 韩镜带人走出山林,所见到的场景让很多人无言以表。 真的真的,真的是太穷了。 就在林子不远处就有一个村落,住的都是草房,低矮狭小,耕地也没多少。 村子里的人各个面黄肌肉,形如枯槁,看着就好像那从土里爬出来的尸体,瘦的皮包骨,颧骨凹陷,脸色蜡黄,一双眼睛在这种状态下显得尤其大,让人瘆得慌。 “这也太惨了。” “惨什么?你以为前朝能好到哪里去?” “就是,几年前那场瘟疫,前朝可是直接烧死了好几个村子的人,不管有没有染上瘟疫的都死光了。” “我岳丈就是死在那场屠杀,谁敢逃走,被发现后直接就地格杀,一家子十几口,全被烧死了,包括我婆娘那还不满两岁的侄子。” 大军从村外路过,韩镜瞧着不远处一个孩子? 那是个孩子吧? 正在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对方长得矮小,看上去就只有五六岁孩子的身高,可眼神却已然没有了希望。 “陛下?”副将见韩镜停了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孩子?怎么了?” 韩镜莫名想到母亲的话,道:“我娘说过,孩子是一个国家的未来。” 副将:“……”这么笼统的话,他不是很明白。 “我娘的意思是,孩子的未来有无限可能。现在你看一个孩子只是孩子,未来他们有可能成为大儒,大将军,甚至是流芳千古的名臣等等。” 他招呼旁边的人,“秦良,给我一袋馒头。” 秦良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布袋,交给韩镜。 他拎着布袋走到那小孩子面前,从里面拿出一个黑面馒头,还不等他开口,那小孩子一把抢过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秦良微微拧眉,上前几步想说什么,却被韩镜制止。 “慢点吃。”他声音温和,把布袋塞到小孩子的怀里,“里面还有很多呢,不够还有。” 那孩子连眼神都没给韩镜一个,只管吃个不停,哪怕馒头都凉的掉渣了,吃下去的时候干噎的难受,也不肯吐出来,更不肯停下。 “喝口水,小心噎死。”秦良把腰间的水袋子递给那小孩。 小孩看着秦良眨眨眼,犹豫片刻,接了过去。 一脸吃光四个馒头,这小孩才停下来,抱着布袋和水袋子,寂静无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俩,护食的举动太明显。 “别怕,等过些日子,人人都能吃上饭了。”韩镜见到他,似乎想到了自己的童年,“你家里人呢?” “都饿死了。”小孩冷漠开口,丝毫不觉得难过。 秦良:“……” “你还有其他的家人吗?”韩镜再问。 小孩摇头,“都饿死了。” 秦良微微蹙眉,“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孩突然笑了,因本身瘦的皮包骨,这个笑容别提多恐怖了,看的秦良后背浮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你说呢?” 小孩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秦良。 不等秦良开口,韩镜这边一巴掌拍在小孩脑袋上,不重,却让他收起了那恐怖的笑容。 “别笑。” 小孩被打懵了,回过神来,看着韩镜时带着一股子要吃人的眼神。 韩镜可不怕他,“你笑起来太难看了。” “回家吧,等我打下了北黎,你就有饭吃了。” 小孩子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触动了,之前的乖张散去,重新恢复了漠然。 “这里被诅咒了,种不出粮食。”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肯定不是吃人。 只是村子里没有一颗完整的树了,远处的林子也被啃的精光。 若非山里猛兽太多,估计这片山早就秃了。 韩镜愣了一下。 他回头看向副将,道:“你先带领他们开拔,攻下前方的铜城,我和秦良稍后赶到。” 副将也没说什么,领命答应了。 至于说陛下是否会有危险,别开玩笑了,他们二十几个军中将领围攻陛下,都被他打的哭爹喊娘,就这些饿的没什么力气的老百姓能把陛下如何。 “陛下,给你们留下些粮食?”副将走出几步,返回来问道。 “嗯,留下两车,不够的你们去铜城自己处理。”韩镜看着副将,“知道入城的规矩吗?” 副将哈哈笑道:“陛下放心,不伤民众,不拿民众一个铜板,末将都记着呢。我们去为难那些老百姓干啥,当然是弄死那群贪官污吏。” “嗯?”韩镜挑眉。 副将尴尬的挠了挠凌乱的头发,“末将就是过过嘴瘾,不弄死,先关押,等陛下去了在另行处置。” “去吧,做得好了到时候有赏。” “是,末将领命。” 等军队缓缓离开,那小孩盯着韩镜。 “你是皇帝?” “嗯,大秦皇帝。”韩镜招呼秦良,跟着小孩进村。 秦良这边一手拽着一辆车,跟随在两人身后。 那小孩时不时的回头看上两眼,眼神里的垂涎丝毫都不掩饰。 韩镜抬手将小孩的脑袋转回来,“别看了,人人有份。” 进入村子,韩镜看了秦良一眼。 秦良了然,提气,高声喊道:“村子里有活人吗?来吃的了。” 这一嗓子,震得那小孩耳膜嗡鸣。 村子本身就不大,目测也就三五十户,住的相对不远。 秦良用了内力,但凡是活着的村民,想听不到都难。 一时间,不少人走出家门,向秦良这边汇聚。 看到两车粮食,那群人的眼珠子都开始冒绿光。 从最开始的犹豫,到缓步踉跄,很快越来越快,犹如一群丧尸,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 这群人已经饿得失去了理智。 只是他们跑上前,还不等靠近,突然一阵猛烈的气浪将十几个人瞬间掀飞出去。 韩镜淡淡的看着众人,道:“排好队,一个个来。” “排你个龟孙儿,赶紧把粮食给老子交出来,否则……” 有人不高兴了,也不知道饿了多久,胃都缩成一团了。 如今听到有吃的,哪里还控制得了。 口水早已分流直下三千尺。 只是还不等此人说完,众人视线恍惚之下,一道青色的光影飘忽闪过。 伴随着一道轻微的“咔嚓”声,适才破口大骂的那个汉子,已经没了声息,软软的倒在地上。 他抬起手,秦良从袖带里掏出一张帕子,用水打湿,递给他。 韩镜接过来,缓缓地擦拭着双手。 “我这人脾气很好,同样也很公平,但是你们要保持对我最基本的尊重。今天给你们吃的,是我心善。你们落得如今的下场,不是我造成的,妄图用我的心善来辱骂我,他就该死。” 看着这些人此时都傻了眼,韩镜眼神轻扫:“现在可以排队了吗?” 众人:“……” 他们那里还敢放肆。 一个人就这么被他给轻易的杀死了! 若是不怕死,这群人何至于看到吃的,发了疯似的冲过来。 很快,这些人边一个个的站好,哪里还有刚开始的疯狂。 秦良给他们分发了粮食,因为剩下的人不多,每人倒也分了不少。 若非要拿下北黎,韩镜何至于管这些人的死活。 纵然再不喜,也是他的子民,总不能看着他们活生生的饿死。 “在此期间都尽量的活着,挺过了这一年,你们的日子就能缓过来了。”韩镜瞥了众人一眼,“谁是话事人?” 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一口牙也掉了个七七八八。 “回大人……” “这位乃大秦皇帝陛下。”秦良对这个村子的人也没了好感。 事实上在最开始那小孩抢了馒头,连句道谢都没有时,他就有点生气了。 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对他们小公子如此不尊重,真真是刁民。 “大秦……”老者颤巍巍的看着两人。 秦良道:“大盛朝已经消失了,被大秦帝国取代,此乃我大秦开国皇帝。” 大盛的话,老者是知道的,翻过远处那座山就是。 没想到大盛朝亡了,而新朝名唤大秦,眼前这个少年居然是大秦的皇帝? 这岁数,也太吓人了吧? 转瞬,老者带着村民跪地山呼万岁。 “起来吧。”韩镜点点头,“带我去农田看看。” 老者站起身,一步一抖的弓着腰请两位往田里走去,村民亦步亦趋的跟在后边,半点都不敢喧嚷。 有几个人回头看了眼那死掉的村霸,恐惧的同时心中带着暗爽。 死得好。 今儿买了车厘子吃,好贵好贵好贵。45一斤,不过味道很不错。 还买了一斤大草莓,只有十个,花了38块钱,平均一个三块八。 水果自由似乎已经离我远去了。 第144章 杀无赦 韩镜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满意,事实上他也没必要那么做。 他只需要把命令传达下去,让下边的人去执行,做得到该赏,做不到该罚。 若凡事都需要他尽心竭力,还开设科举招揽人才做什么。 不是母亲想定都北黎,他也不会亲临战场。 她是软肋,也是铠甲。 跟着老者来到农田里,韩镜看着在春和日暖的季节,地里却几乎没什么春苗。 “你们都不耕田?”他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农田,已经生气了。 老者忙不迭的摇头摆手,“不,不是的,我们年年耕作,可粮食却年年欠收,有游方的道士说过,我们这里遭到了诅咒。” “荒唐。”他冷声驳斥,随即蹲下身仔细查看土壤的情况。 跟在母亲身边多年,耕作这方面他不说精通,至少不是寻常老农可以比拟的。 所有人在旁边静静的等待着,心里忐忑不安。 许久之后,韩镜站起身,拍了拍掌心的土。 “公子?”秦良上前。 韩镜道:“盐碱地。” 回头看着老者,道:“这边是不是极少下雨?” 老者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是,已经连续很多年没有下过几场大雨了。” 说罢,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这和我们的农田被诅咒有干系吗?” 韩镜放眼望去,眼前的农田里几乎看不到多少嫩芽,寻常的末等田每年至少也有一百多斤的收成,眼前的地能收入几十斤都算好的了,关键粮食口感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无法和这群人解释盐碱地的形成,说了这群人也不懂。 只是这群人若是想生存,势必要迁徙。 “夏季雨水多,会将土里的盐融化,从地下被带走,也被称为脱盐季,你们这边雨水稀少,盐分就堆在土里,自然长不出什么粮食的。暂且先熬过这一年,之后会有官府来主持你们迁徙。” 老者还是听得懵懵懂懂,大意却知道了。 总之就是说这些土里都是盐,长不出粮食不奇怪。 但是,想要迁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他们想迁走,可这天下哪里去寻找无主之地。 天下土地都落在了官宦商贾手中,若随便找个地儿住下,何来的卖身葬父卖身葬母的。 有人说随便找个地儿埋了就行,下葬能花几个钱,还得逼着子女卖身。 说的是什么,没有地啊。 偷偷埋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把坟头给刨了。 曾经有个笑话,很悲凉的笑话。 一个男子疲惫不堪,想寻个地方休息,刚躺下便被人叫醒,说这里是田地主的地,不能踩。 这男子便站起身继续走,每当他想休息,都会被敢拍醒。 一直走了三天三夜,最终男子累的濒死,临死前询问最后看到的人,问这片地总不是田地主的了吧? 奈何对方回答,你不能死在这里,这里是田地主家的。 这个村子的人不想离开诅咒之地吗? 可离开后又能去哪里呢? 韩镜带着秦良离开了,村民目送二人走出很远很远,最终各自回家。 分到的这点粮食,吃不了多久,之后又将是看不到尽头的饥饿,可好歹有了个盼头不是吗? “公子,盐碱地该如何缓解?” 韩镜摇头,“母亲说靠现有的人力很难做到,之后阻止迁徙吧,总有一日盐碱地也能长满粮食的。” 秦良不解,他对这方面知道的很少。 韩镜笑道:“母亲说,有一种水稻叫做海水稻,具有很强的耐盐碱性。” 两人策马赶往最近的府城。 此时的北黎,仍旧处于政权更迭阶段。 朝臣也没心思处理政务,都在忙着站队,以期待能获得从龙之功,权掌中枢。 得知大秦进犯,几位有力的夺嫡着并没有联手地域外地,反而都想在第一时间争夺兵权的绝对统治权。 主要原因是几位夺嫡人选并非亲兄弟,其中还有几位王爷也参与其中。 亲兄弟沾染夺嫡一事,失败都只有死路一条,何况是他们这些隔着好几房的堂兄弟叔伯。 让他们在即将分出胜负的时候和解,共同抵御外敌,刚开始还准备做做样子,可相互之间提出的条件,没人能够接受,谈判随即作罢。 占据上风者不肯放弃现有的有利条件。 已经显现颓败者,破罐子破摔,想着只要大秦攻入霸州,他们就算拿不到皇位,说不得还能留下一条命。 再者说,这只是万不得已的做法,毕竟北黎铁骑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是闹着玩的北黎铁骑却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齐征在领兵作战方面,纵然是韩镜和闻人曦捆绑在一起,也不敌他一个,千万不要小瞧了天赋的力量。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领兵八万,带着红衣大炮直入西部诸国,短短不到一个月,打下了半数国家,而己方损失不过百。 随即他留下两万人,调集当地兵将,按照他的意思继续攻打其他小国,自己则带着余下的六万人,进入北黎境内,和北黎最精锐的西北军展开了对战。 战争,彻底打响。 ** 京都变得热闹起来,各州府的读书人纷纷赶来,准备参加六月里的科举。 科举共分三轮,每轮三日,中间间隔近二十日。 与此同时,天下各处的不少名儒早已抵达京都,正在和沈颂商讨科举试题。 秦鹿端着茶碗在他们中间走动,偶尔看两眼考题。 “这两个考题划掉。”秦鹿点了点试卷。 出题官拧眉,“娘娘可是觉得不妥?” “嗯!”秦鹿点头,“于治理天下无用。” 她看向在场的众多出题官,道:“歌功颂德的题就别出了,我要的是治世能人,不是溜须拍马之徒,如今百废待兴,再招这么些绣花枕头入朝,凭白浪费天下百姓的税收。” 众人无奈,只能重新审视自己出的考题。 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秦鹿端着茶碗躲懒。 若非这是大秦第一次恩科,秦鹿说不得要自己出题。 可惜她的题目,能看懂的也之后在秦府长大的那些孩子了,天下文人可回答不出来。 这次科举,只是暂时的让这批人顶一顶,等日后新的孩子成长起来,朝廷文武百官就要更新换代了。 此时的东桑村,韩氏一族正陷入纠结之中。 得知天下改朝换代,而如今大秦的帝王正是韩镜。 最为疯狂的便是韩家,他们曾经最不待见的三房母子,一个成了皇帝,另外一个则成了太后。 他们韩家,真的飞黄腾达了。 韩家这边收拾妥当,准备去京都寻亲,可是在出村的时候,被里正给拦住。 “你这是啥意思?”韩水生板着脸问道。 里正面色平静,“你们不能离开村子。” “为啥?”韩王氏急眼了。 里正道:“前些日子,京都那边送来了消息,若是你们敢踏出东桑村,会死。” 韩水生一家子都傻了。 “我们开始她的公婆,她居然敢这么对我们,是要让全天下都说闲话?”韩王氏愤怒了,那种到手的富贵瞬间飞走的感觉,几乎让她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 里正心里何尝不痛苦,若非当年韩水生一家往死里折磨秦氏母子,如今的韩氏一族早已飞黄腾达,何至于在韩氏一族出了一位皇帝的情况下,被死死的禁锢在华阳县。 自从得知韩镜登基称帝,族里的人恨不得将韩水生一家千刀万剐了。 “当初你花钱买通的那个游方道士被找到了,人被凌迟了。”里正说的平静,心里却在打颤,“知道什么是凌迟吗?就是用刀将身上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总计三千六百刀,行刑者刀法精湛,一直到最后一道,凡人才会咽气。” 一股尿骚味在周围散开,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韩王氏已经被吓得瘫坐在浊液中。 “我大秦允许女子改嫁,且夫死后若女子无家可归,可自立女户,享平等权利,并且立女户后和前夫家再无瓜葛,无需赡养前公婆。”大秦律法是来者亲自送给他的,他让孙子给他读过即便。 随即叹息道:“当初若你们夫妻二人,不曾苛待他们母子,我们韩氏一族何至于落得今日的结局,你们是我族的罪人。或许也是秦氏母子的造化,是你们的恶毒,让他们母子脱离韩家,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里正佝偻着身子回家去了,族里的其他人看着这一家子,厌恶的散开。 韩大牛不肯接受这样的结局,他咬牙道:“爹,别听村子里的人瞎说,咱们得去亲自找三弟妹问问,万一他们是见不得咱们一家子好呢?” “对啊爹,咱们去京城问问吧,就算弟妹不肯原谅咱们,咱们也得去赔个不是呀。”小王氏哪里是去赔不是的,只是寻个由头去京城走一遭。 就算秦氏母子不肯原谅他们,金银珠宝总该有吧。 不需要两人开口,韩水生也不会放弃的。 他还是比较要脸的,故作被儿子儿媳说动,道:“唉,你们说的也有道理,见到你们弟妹和侄子可不兴打秋风,当初做的太过,是应该赔个不是。” “对啊对啊。”小王氏激动的憋不住兴奋的情绪,忙上前搀扶起韩王氏,准备出村。 可就在踏出东桑村的那一刻,一道破风之声瞬间想起,然后就听到韩大牛杀猪般的惨叫。 还未走远的村民赶忙跑回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好险没气笑了。 却见韩大牛此时蹲在地上,抱着一只脚不断的翻滚哀嚎,伴随着他的动作,血迹挥洒出来。 韩水生等人站在旁边吓得瑟瑟发抖,不知该如何应对。 “公子有令,韩水生一家,圈禁东桑村,再敢踏出一步,杀无赦。” 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寻找,最终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上见到了一个黑衣男子。 男子侧躺在高大的树杈上,手中还把玩着两把匕首。 其中一把匕首正插在韩大牛的脚掌之上。 刀锋在穿透枝叶的光线中,泛着森寒的光,所有人都不由得吞咽起口水。 或许是听到了动静,里正去而复返。 看到树上的黑衣男子,他走上前去,拱手道:“你还没走?” “我的任务,就是盯住韩水生一家。”黑衣男子撑着手肘坐起身,一腿曲起,一条腿耷拉着,姿态悠闲散漫,“此乃陛下旨意,抗旨不遵的下场,希望诸位能想清楚,那可是要杀头的。” 韩王氏吓得浑身发抖,心脏跳动的飞快,几乎要让她昏厥。 “我可是秦氏的婆婆……” “老丈,不能再有第二次了,若他们再犯,我便要将其送进县衙大牢了。”黑衣男子不理会韩王氏的虚张声势,低头叮嘱里正。 里正忙不迭的点头,“小哥放心吧,绝不会再有下次。” “做得好了,很快村子会有私塾,这是夫人唯一的善念了,要明白分寸。”他重新倒下,单手压在后脑下,撤下一片碧绿的叶子叼在口中,甚是逍遥。 里正哪里还敢奢求太多,毕竟他们也没帮秦氏母子什么。 如今她能帮着在村子里建立私塾,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小哥可有地方用膳?” 黑衣男子摆摆手,“不老您操心,此处可不只我一人值守。” 韩水生一家:“……” 里正回过头,面容严肃的看着韩水生,“回去,若是再敢私自出逃,我便请族中长老,将你们一家逐出韩家。” 韩水生面皮剧烈抖动,无边的屈辱将她近乎吞没。 他心里门清,韩镜是肯定不会被剔除族谱的,若是他们被驱逐,就代表着和韩镜彻底没了干系。 到时候纵然寻到了京都,也没人会为他们说半句话。 “秦氏那个贱人,不得好死……”小王氏眼见到手的富贵飞了,甚至这辈子都要被禁锢在小小的村子里,哪里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顿时口不择言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瞬间出现在眼前,在众人目光追寻不及的情况下,小王氏那彪悍的体魄,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撞击到村口的一颗大树上,成年男人腰身粗的大槐树,顷刻间被撞断,小王氏也犹如一堆烂肉,瘫在地上。 “辱骂当朝太后,找死。”黑衣男人声音阴冷如寒冰,纵然如今是炙热盛夏,在场人却不禁打起了寒颤。 第145章 恩科 族里的人都被震慑到了,纷纷跪倒在地。 黑衣男子侧身让开,待他们磕了头,上前将里正扶起来。 “老丈,若不想让全族遭难,务必要将其看住。太后娘娘的意思是,纵然之前韩水生一家对其母子多有虐待,看在陛下的份上,暂且饶他们一命。若真的无法抗拒权利与富贵的诱惑,你们自可不必管,毕竟让他们一家死的无声无息的办法,有很多。” 韩水生一家子匍匐在地上,心里万分懊悔。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好好的对待三房母子。 何至于落得今日的地步。 不说等得到个什么官当当,至少富贵是跑不了的。 现在好了,三房母子对他们韩家厌恶至极,甚至想让他们一家斩杀。 韩大牛也好不到那里去,想到曾经对秦氏的那点肮脏想法,现在只恨不得原地消失。 万一被对方知道,自己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进京吗?”黑衣男子勾起一抹凉薄的浅笑,“其实我可以送你们过去的。” 若是刚开始他这么说,韩水生一家必然欢喜接受。 可现在,哪敢呢。 “不,不不不,我们不去了。” 韩大牛疯狂摇头,踉跄着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家里跑去,连自己的媳妇都顾不上了。 最后还是里正招呼几个牛高马大的小伙子,把小王氏给抬回了韩家,毕竟这婆娘的一身肉,少说也有两百斤了。 放眼整个村子, 别说两百斤, 胖子都没几个。 高氏当晚找到了里正,提出了分家的事情。 里正没有拒绝,心里想着分出来也好,至少现在村子里分地, 二房三个孩子, 总共可以分到八亩地,足够家里吃得饱饭了。 韩家都这样了, 分不分也没什么差别。 “里正, 我们想再分两个宅地。”高氏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转过年就到了成亲的年纪, 也该为他准备房子了。 “这个没问题。”里正点点头。 所以, 当里正次日来到韩家,主持高氏分家的事情,韩王氏跳着脚把高氏骂的狗血淋头。 村子里的人在外边看了不少笑话,可该分还是得分。 不过为了发泄愤怒, 韩水生夫妻俩不肯给高氏分银子, 并且还要求对方每年给他们老两口送粮食, 每年两百斤。 里正险些被气笑了。 “要点脸。”他板着脸呵斥道:“出去打听打听, 谁要这么多粮食的?” 一个铜板都不给, 每年居然还想要两百斤粮食。 高氏也不愿意受那个窝囊气了, 她咬牙道:“一斤都不给。” “你敢。”韩王氏表情疯狂, 似乎要将高氏生吞活剥了。 高氏不怕她, 冷笑道:“二牛死了, 我就不是你们老韩家的人了,你少来恶心我。我警告你, 分家后你们要是敢去闹腾,大不了咱们官府见, 官府不管,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安子和顺子都大了,就算没了我这个娘, 族里还能不管他们?” 不得不说, 高氏发了狠,韩王氏的嚣张气焰此消彼长,弱了三分。 “分,赶紧分, 收拾东西都走。”韩水生这些日子过得很不顺,自家再次被人看了笑话, 他的老脸早就丢尽了。 ** 贡院, 科举第一场正式开始。 这一次的考生,都是平民出身,官门子弟占了不到三成。 秦鹿没有待在宫里,换了一套便装,也跟着来到了贡院。 她坐在监考区前堂,手捧一杯凉茶,比起在周边号舍内为了未来拼搏的考生们, 这位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在拉仇恨。 如今可是夏天, 酷暑。 大小也就一平方的号舍内,如同蒸笼。 别说是还要动脑子钻研考题, 就算是干坐着,那也是汗流浃背。 “沈颂!”秦鹿叫了一声。 旁边一个青年上前道:“夫人,沈先生在后边的卿振堂呢。” “哦, 忘了。”秦鹿摆摆手,“都看紧这点,遇到作弊的,记下来,三代不得入仕。” “您放心吧,府里的高手都派出去了,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 对方并未夸大,毕竟他们这一批人可都有内力,虽说内力有高低,对付一个科举却是绰绰有余。 莫说是说话声,就连喘息声都能听得到。 第一场考试为三天,这三天里不允许出号舍, 若是想要出恭, 须得有人陪同,而且同一个茅房不得两人同时入内。 因此,考生们这三天吃的少,还会尽量避免多喝水。 如今的条件如此,只能撑着。 秦鹿只在这边停留了一日便回宫了, 宫里还有很多政务需要处理。 第一场科举结束,沈颂带人在卿振堂批阅考卷。 这次参加科举的人不算多,总计不过一万三千人左右。 初试需刷掉一半,剩余六千多。 复试再刷掉一半,剩余三千多。 最终试取五百人,调派到全国各地。 这也是自科举出现后,第一次录取这么多的朝廷官员。 没办法,真的是太缺人了。 若非大盛朝是个烂摊子,她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同样的,若非大盛朝是个烂摊子,她也不会轻易拿下大盛天下。 如此广袤的土地,不到两千万人,委实令人愤慨。 一个国家几百万人,都没办法让他们吃饱穿暖,这样的朝廷留着何用。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婉娘端着膳食进来,见秦鹿正在折腾玻璃。 秦鹿看着她手里的食盒,道:“做个望远镜,今儿中午吃什么?” “天气闷热,给您做的清淡餐食。”婉娘将食盒拎到殿内,“夫人,先用膳吧。” “嗯!”秦鹿起身洗了手,和婉娘一起用膳。 桑九此时正带人在贡院当值,批阅出试卷后,贡院的考官谁也不允许离开那边。 素娘大部分时间都和女儿在自己房中用膳,她每日里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偶尔吃饭的时间不准时。 “入秋,你和胡言完婚吧。” 婉娘吃饭的动作一顿,“听夫人的。” 两人年纪也不小了,的确该成婚了。 “夫人,前朝的那些人,您准备怎么处理?” 婉娘给秦鹿盛了一碗汤,“天牢里关押了近三千多人,每日里的膳食都不是一笔小数目,白白的养着他们,亏死了。” 秦鹿低笑,“你不说,我真把那些人给忘了,都杀了吧。” 婉娘唇角含笑,“我还以为夫人要把那些人放了呢。” “怎么可能。”她慵懒的靠在椅子里,“死在他们手里的人不计其数,若我把他们给放了,那些死难者岂能瞑目。” “夫人做得对。”婉娘也是这么想的。 “等科举结束后再处理掉。”秦鹿用过午膳,再次捣鼓她的望远镜。 婉娘把碗筷收拾走,蹲在旁边好奇的瞧着。 “夫人,这东西做什么用的?” “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秦鹿捏着打磨好的凹凸镜,放在婉娘眼前,“能看到月亮,甚至更远的星星。” 她拿起做好的伸缩望远镜,交给婉娘如何操作使用。 “韩镜走的快了些,不然这个就用得上了,我现在要做的是高倍望远镜,晚上的时候可以看看星星月亮什么的。” 婉娘拿着望远镜,兴味盎然的到处观察,明明是很远地方的花花草草,透过望远镜看过去,好似近在眼前,而且特别的清晰。 这个玩意儿,让她爱不释手。 “夫人您真厉害。”她忍不住夸赞。 秦鹿哈哈笑道:“你好好读书的话,也可以很厉害。” “我现在晚了。”婉娘摇头,“相比起这些,我还是更喜欢钻研美食。” ** 韩镜一路势如破竹。 原定两年时间拿下北黎,中间却发生了一些变故。 当然这些变故是好的,经过三座城池,原本的数万大军,很快汇聚成了近二十万的队伍。 那些被北黎皇室迫害过得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加入到大秦的队伍中来。 相比较起大盛的那种含蓄的压迫,北黎的百姓则是更加艰难。 好歹大盛文人都好面子,做事相对要柔和三分,再加上大盛多为一年两季的粮食,饿归饿,却不会让你饿死。 北黎不同,这边多处于寒冷地段,冬天大雪封山,哪怕是想寻点吃的也特别困难,每年冻死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 如此情况下,大秦军队入侵,他们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纷纷加入到大秦的队伍中来。 反正留在北黎早晚都是个死,说不得北黎被新朝取代后,他们还能有几年的好日子过。 “陛下,前面就是无崖城,我们何时进攻?”闻人曦站在韩镜身后,看着前方的城池,拧眉问道。 “探子回来了?”韩镜问道。 闻人曦摇头,“还没有。” “那便等等。” 闻人曦不解,“陛下,我们有红衣大炮,何须再等?” “轰塌了城墙,还得出钱重修,若对方识相,主动投降,我们还能省下几枚炮弹。”韩镜抬头看着闻人曦,道:“别急。” 如此一直等了近一个时辰,探子骑快马飞奔而来。 “公子,那边答应主动开启城门。” “好!” 韩镜拍手大笑,“可沟通好了?” “是!”秦洋点头,“对方的条件是留下一家人的性命。” “投降不杀。”韩镜招呼人往城门方向而去。 临近入夜,他们抵达无崖城,韩镜让大军留在城外安营扎寨,他带着近两百号人入城。 无崖城很是荒凉,城内的建筑与华阳县相差无几,一个是县城,一个是府城,可见这里有多落魄。 如今刚刚入夜,街上已经没什么人走动,两边的店铺也均以关门,整座城好似一座死城。 “卑职王威,叩见大秦皇帝陛下。”无崖城知府带着衙下僚属在城门口恭迎。 借着灯笼的光亮,韩镜看清楚了王威的相貌。 山羊胡须的高瘦男子,看年纪已是不惑之年。 “起来吧。” 王威愣住,看着眼前面向还稍显稚嫩的少年,愕然的沉默了许久。 没想到大秦皇帝,居然是个少年。 “多谢陛下。”王威带着众人站起身,“府内已经准备妥当,还请陛下移步。” 韩镜点点头,上了王威准备的马车,往府衙赶去。 王威倒是想拼,可怎么拼,拿什么拼? 前边毁掉的三座城池,城内衙署无一活口,他一把年纪了,且无崖城总共不过五千守备,如何同二十万大军硬碰硬? 再加上大秦军队手里有红衣大炮,一炮下去,城毁人亡,就算是想关起城门等到朝廷救援都不可能。 强悍如北黎,兵强马壮,王威从未想过,这个天下会被人犹如探囊取物般,肆意收割。 他自知不是个好东西,在自己的性命和忠诚二选一的情况下,选择了保全整个王家,只希望大秦军队能信守承诺。 “你可想好了去处?”进入府衙,韩镜问身后的王威。 王威心里忐忑,“请陛下明示。” “你自身的财物可以带走,但是府内的房契地契须得留下,还有府库的钱粮也不能动。” 王威心中暗自叫苦,“谢陛下不杀之恩。” “是你识时务。”韩镜来到前堂,“各类契书都交出来,切勿藏私,日后一旦被我得知,小心你们一家的下场。” “是!”王威吓得两股战战。 只先前那探子出入府衙如入无人之地,王威就已经肝胆俱裂了。 府衙内的上百差役,几乎被他轻而易举的打倒在地。 如今这少年身边带着两百人,哪怕现在关闭城门,府兵都奈何不得他们。 提心吊胆的把府内的契书寻来,韩镜不得不说,贪官遍地都是,清官反而凤毛麟角。 就眼前这位,贪的比肃州知府都要厉害。 “你不能叫王威,而应该叫王半城。”韩镜翻看着眼前的契书,无崖城近半数的土地都在他的手中,其中私宅有六十套之多。 王威不知韩镜喜怒,忙不迭的跪倒在地。 “陛下饶命。” 韩镜没说话,翻完了房契翻地契,“无一遗漏?” “回避下,无一遗漏。”王威忙磕头回答。 “既如此……”他从里面找出一份房契,这是一座四进的院落,不算最大的,“这套宅邸属于你的,另外可以让你带走总计一万两银子,你府内女眷的金银首饰自可留下一些,太过贵重的不允带走。” “谢陛下天恩。”王威松了口气。 本以为会被光溜溜的赶走,谁能想到这位居然还给他留了宅子和银两。 一万两看似不多,可只要节约着花用,这辈子足够了。 “两日后搬走。”韩镜打了个呵欠,“你们也各自寻个住处休息吧。” “是!” 第146章 千人宴 王威把情况和府里的人说明白,王夫人极其妻妾很难保持镇定。 王夫人是正妻,夫妻俩还有几个孩子,肯定不能放弃她的丈夫,而妾室是没有人权的,她们的卖身契可还攥在夫人手里呢,就算想跑都跑不了。 再者说,能跑去哪里呢? 留在王家至少还有避风挡雨的地方,也不用担心饿肚子,毕竟是生活了好些年的“家人”。 最终,王威用了两日时间,带走了两万两银子以及家里的一些个物件,女眷们也带走了不少的首饰,特别贵重的那些,需要他们详细标注来处的物件儿,是没办法带走的。 即便如此,林林总总加起来,折合银两近十万。 说实话,这笔数字不小,可王威主动开了城门,总得给他点好处。 虽说可以杀掉,韩镜却觉得没那个必要。 杀戮,能不开便不开。 “秦良,你带着一队人留在无崖城,打理好当地的政务。”前边打下的几座府城,韩镜都在当地留下了人手,“先把当地百姓的田产户籍处理好,主持好当地的耕作,别耽误了下半年的收成。” “是, 公子放心吧。”秦良领命。 闻人曦已经习惯了, 之前倒是觉得韩镜太过草率。 可他很快就被秦家军的博学多才给打击的无话可说。 秦良按照惯例,先整备了无崖城的府兵,知府大人都带着家眷逃离了,他们这些府兵又能如何。 而且城外驻扎着二十万大军, 站在城墙望去, 黑压压的一片,他们只有五千人, 就算是别人站着不动, 尸体都能把自己给压死。 拼死抵抗? 怎么拼,怎么抵抗? 一炮打过来, 城墙都得坍塌半边, 这是十死无生的局面,除了投降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很快,官府的告示在城内到处张贴。 一些个富户得知官府废除了奴隶制,任何人不得签署死契, 即便是签了, 死契也是无效的, 而且被死契“奴隶”带着契书去官府告发, “奴隶主”将面临监禁和罚款的惩处。 同时让府城极其周边县镇村落的人整合地方人口, 统计户籍, 准备每家每户分发土地。 有些土地都攥在商户手中, 土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这些人可不会把田产给让出来。 秦良带着人挨家挨户的回购田产, 都是按照市场价。 答应的话最好,否则就将你带走下狱。 秦军人多势众, 哪怕心里恨极了对方的霸道,也不敢鸡蛋碰石头。 普通的百姓可不在乎谁当皇帝, 只要对他们好,谁当皇帝都可以。 反正交通极度落后, 有些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国家的人。 像那些住的偏僻的原始村落,车马人力所不能及的, 恐怕等到北黎灭亡上百年, 他们还以为现在是大康呢。 “胡勇。”秦良招呼当地的差役。 “大人,有何吩咐。”一个黑黢黢的汉子走上前来。 “你带着衙门的兄弟,去各县镇安排人口统计的差事,让各县务必要将当地的百姓全部记录在册, 做到无一遗漏,尤其是那些居住在深山僻壤的村子, 再让地方差役多在各自辖区内多走动走动, 看看是否还有遗漏的古老村落。” “是!”胡勇领命,“属下这就去办。” 秦良之后详细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来到了银库。 当库房的门打开,看到里面堆积如山的银两,秦良不由得攥紧拳头。 倒不是说想贪一点,而是接下来的一应举措,不愁没有银子取用了。 “州府地图。” 身边的府兵赶忙把地图取来。 看着眼前的地图, 秦良瞬间拧眉, 好在也习惯了,这些地图哪里有夫人绘制的那般详细。 秦良在这边忙的不可开交, 几乎脚不沾地。 韩镜在五日后,率领大军继续开拔。 ** 第一场科考阅卷结束,直接刷掉一半。 那些落榜的考生按照姓氏, 寻找自己的名字。 找到的欢呼雀跃,落榜的只能垂头丧气离开。 经过半个月的阅卷整理汇总,考生们也养好了精神,随即进入第二场考试。 如此,一直到了七月底,第三场考试结束,剩下的三千多人都回到临时居住点,煎熬的等待着最终放榜。 八月桂香,遍布京都。 最终的榜单也被张贴出来。 三千多名考生记在贡院外,死死的盯着榜单寻找自己的名字。 “寻到自己的名字的,带齐自己的身份文书,去皇宫听宣。”旁边, 有差役手持铜锣敲打着,一遍又一遍。 榜上有名的考生呼啦啦的跑回所居之处,带上身份文书, 意气风发的往皇宫方向而去。 落榜的无话可说。 毕竟相比起前朝,大秦的第一次恩科, 真的是恩德无量了。 以往的科举, 压根没有他们普通考生什么事儿,若是你长得丑,文采出众,说不得能依附世家谋得个一官半职。 除非你长得好看,文采也不错,才会被世家看重,招你为婿,慢慢的委以重任。 此次科举凭借的是真才实学,其中有不少都是他们的师长。 他们也不是全部都文采斐然,毕竟封建时代,读书可不容易。 虽说穷文富武,其实也不算恰当。 真的太穷,书都看不了几本,即便各地都有书肆,允许读书人抄书,数量却有限。 世家大族掌控着天下近九成的书籍,他们府内的子嗣即便再差,也废物不到哪里去。 除非是那种真的不读书的。 临近黄昏,所有的学子都赶到了皇宫。 此时在皇宫前方偌大的广场上,摆放着上百张桌凳。 他们到达后,各自找了位子坐下,宫人们说了,按照各自的名次落座。 前方有唱名字的,点到谁就按照顺序落座。 御膳房,婉娘指挥着众人准备晚膳。 因为人数太多,晚膳都是最简单的馒头。 她熬制了很多的肉酱,到时候将肉酱夹在馒头里吃就可以。 肉酱是猪肉的,自从桂云县的一些百姓种植了土豆和红薯,知晓红薯藤可以喂猪,已经有不少农户靠着猪肉赚到了银钱了。 夜色初上,广场上燃起了密密麻麻却有规律的宫灯,映衬的整个广场亮若白昼。 婉娘此时带着御膳房的人,并招呼了宫里的那些太监们,抬着蒸笼和肉酱来到这边。 “能吃几个馒头?”婉娘对第一个人笑道。 那人似乎被婉娘的相貌给晃了一下子,随后回过神来,看着白胖白胖的饼,知道这就是女子口中的馒头。 婉娘也没等他的回答,取了四个馒头放在盘中,并附带了一碗肉酱。 她将热气腾腾的馒头掰开,用勺子舀了两勺肉酱放在中间,还附带着一碗白菜豆腐汤。 “吃吧,不够还有。” 婉娘招呼随行的厨子们,把晚膳都分发下去。 这里绝大部分人都是出身普通的,本身读书就耗费笔墨,条件困难的别说吃肉,连白面馒头一年都吃不上两个。 此时看到不仅有雪白煊软的馒头,甚至还有一碗香喷喷的肉酱,好些人都扛不住了。 秦鹿从前殿出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幅场面。 一千号人开饭的场景,还是很壮观的。 那唏哩呼噜的场面,说真的,很下饭。 婉娘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时不时的招呼他们,不够的话还有。 饭菜真的是很简单了,可谁让婉娘手巧呢,那碗肉酱真的美味无比,咸香醇厚,让人完全停不下来。 “好吃吗?”秦鹿走到几个人面前问道。 那男人抬头看了秦鹿一眼,很诚实的点了点头,笑道:“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一顿饭了。” “是啊,肉酱太香了,若不是肚子已经吃撑了,真不想停下来。” 秦鹿笑道:“记住今日的这顿饭,永远都别忘记,日后等你们进入官场,切莫被那金银迷了眼,须知天下多少百姓,都吃不上饭卖儿卖女呢。” “……是!”那人不知秦鹿的身份,不过能出现在皇宫里,想来身份不低。 一刻钟后,碗盘被撤掉,换上了绿豆汤。 秦鹿缓缓走上阶梯,站在前方俯瞰众人。 “首先恭喜在场的千人学子,你们成为我大秦帝国建国后的第一批仕子,数日后都收拾行装,奔赴各大州府,走马上任。” “在我大秦帝国,做官不容易,好官不容易,清官更难。不过我希望你们记住,前朝压的你们没有出头之日,那是前朝腐败无能。我将你们选拔出来,最终的目的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而非让你们步上前朝那些昏官的后尘。否则的话,前朝不选你们,那是他们有先见之明。” 此时在场的人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就是大秦帝国的太后娘娘。 不然,谁有那个权力,能在今日对他们如此讲话,而且还是一介女子。 “科举入仕,不算光宗耀祖,唯一的荣耀,是名垂青史。哪怕是过了千年,为国为民的朝臣,也能留史册,被后世所赞颂。” “步入官场只是个开始,若试图利用官职贪污钱款,鱼肉百姓,一旦被我察觉,子孙三代不许入仕,且会被没收全部财产。其亲眷明知你们收受贿赂等恶行而不报者,以包庇罪论处。” “你们要明白,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 “想谋求富贵,可以去经商,做官是发不了财的。” “我知人心善变,你们之中日后恐有绝大多数人,会忘记今日这顿饭的味道,也会忘记我对你们说过的话,这些都不重要。” “你们只需要记住一点——” “越界,杀无赦。” 众人听得冷汗涔涔,此时连忙起身行礼,“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秦鹿摆摆手,“天下各州皆有我的人在,你们去后带着官凭跟着他们学习一些日子,尤其是要将大秦律法熟读,切莫自误。” “是!” 秦鹿看向沈颂,道:“之后你安排一下他们的去处,朝中暂且留下三十人,其余的都调走。” “夫人放心吧,交给我便好。”沈颂轻点额头,“都记在脑子里呢。” 秦鹿失笑,“看来你和我儿一样,又是个过目不忘的,你们这类人最是讨厌了。” 沈颂勾唇笑,没有反驳。 等秦鹿离开,沈颂对在场的人道:“今日你们且先回各自下处,五日后来前殿听候调派,因如今天下方定,百废待兴,暂且无法给你们归家报喜的时间,等各自领了官职,再与家人团聚吧,可以散了。” 千人兴高采烈的来,肠胃舒适的离去。 沈颂带着册子,返回前殿。 “沈先生,可否要准备宵夜?”婉娘在下边问道。 沈颂看着头顶的清月,叹息道:“有劳了。” 这几日恐怕夜夜都离不开宵夜了。 想到如今的天下局势,他十年八年的恐怕轻松不了。 此时沈颂不免有些后悔,做官太累了。 只希望这些人能有些用处,好让他早些放松下来。 毕竟迁都后,他想做教书育人的差事呢。 有京都的考生蹦蹦跳跳的返回家中,告知家中长辈,他们很快就要派发官职了。 住的稍微远些的,则给家中写信报喜。 太远的便安心等待着,等得到官职后再与家人通信。 能留在京都的人想来不多,大部分都要被调派到地方州县,按照惯例,肯定不会留在祖籍地的,如此就得让家里人去任职地与他们汇合。 烛火噼啪燃烧着,沈颂坐在前殿偏殿的桌案前,和几位之前的考官整理考生的资料。 灯罩被提起,一把剪刀将烛心剪去一截,烛火的跳动缓和下来。 沈颂不经意间抬头,看到那人,笑道:“何时回来的?” 胡言重新扣上灯罩,道:“半个时辰前,用过饭睡不着,过来看看你们,需要帮忙吗?” “当然。”沈颂含笑点头,“你那边情况如何?” “很顺利,城外都安排妥当了,这两个月总算熬过来了。”胡言之前监斩了前朝的罪人,也安抚了一些个被冤屈的人,之后就去城外检查土地分配的事情。 “公子那边可有消息?”沈颂将一份档案放到一边,“这段时间我都在处理科局一事,没离开过贡院。” 提及此事,韩镜表情很欢快,“之前快马来报,公子那边已经拿下七座府城了,齐征那边快些,攻下了四座,而且还收复了西边近五十小国,可谓战功彪炳。” 不只是沈颂,旁边几位一起整理档案的前朝清贵老臣都忍不住眼皮直跳。 “那日后该如何封赏这小子?”沈颂不免有些发愁。 “不意外,应该是上将军了。”胡言眉目带着无法掩饰的喜悦,“大秦帝国武将最高职位,夫人只定了六个名额,齐征必占一席。” 第147章 军饷 “齐征也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小就深得夫人的喜爱,对领军作战、排兵布阵一道可谓天赋超绝,日后由他掌管军权,必会成为公子的一大助力。”沈颂也算是齐征的先生。 那小子打小就皮实,武功仅次于公子,是真正意义上的将才。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大秦理当兴盛。 ** 双云山,赵珙将新培育出来的土豆苗和红薯苗装船,准备送到其他的州府。 目前这两种农作物的普及有些慢,王县令接到朝廷的指令,让他委托官吏收购这两种作物,交给秦家庄的那些人育苗,培育出苗后,再雇佣陈家的商船,送到其他的州府,交给各地的秦府话事人。 秦鹿下了命令,务必尽快铺展开来,三年内必须全国普及开。 同时这些苗都是免费领取的,只需要在两年内,交给官府各五百斤的成熟作物即可。 “老嫂子,你们家领到苗儿了吗?” “领了,量不多,每样只能种两分地,今年收的还不能吃, 明年就管饱了。” “我听说亩产三千斤呢, 这样咱们以后可不用饿肚子了。” “真的能收那么多?” “真的,官府的人都说了,肃州府那边早就有人种了好几年呢,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不少人领到土豆苗和红薯苗后, 都按照官府的教导, 将其种到地里。 每日他们都会去自家地里看看,生怕哪里伺候的不周到。 而京都这边, 所有的仕子都得到了官职。 京都留下了三十人, 其余的全部被调派到了地方。 程玉山的辖地在肃州府,同行的还有二十几号人, 他将会在肃州府跟着代知府学习一段时间, 随即去下边的惠阳县上任。 抵达肃州府,城门口有人在接应他们。 马车顺着干净平坦的青石板路咕噜噜的来到府衙,管事的请他们下车。 “诸位大人请跟我来,大人正在后堂静候诸位。” “有劳。”众人拱手跟随。 来到后堂, 却见里面坐着一个青年。 青年脊背挺直, 面容柔和, 看到他们笑着迎了出来。 “诸位大人有礼。” “知府大人有礼。” 秦勋摆摆手, “我只是代知府, 等你们熟悉掌握现在的政务, 我便要回京了。” 他在这边呆了快两年了, 每日忙的焦头烂额, 真的不如跟在夫人身边来的轻快。 程玉山等人刚开始还没觉得哪里不对, 等真正开始学习政务时,那高强度的学习状态, 一般人承受不住。 首先是大秦律法,涉及到方方面面。 而且大秦的地方官吏和前朝完全不同, 政务和镇抚司是分开的。 以前的差役都是直接被知府提拔上来的,并且每日都要在父母官的面前听命。 如今却不一样了, 镇抚司的成立,让地方差役分了出去。 同时, 地方官没有随意任命差役的权利, 不能你看谁顺眼,就把他塞到镇抚司内,一切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查与考核。 曾经这些差役都是地痞流氓召集起来的,现在不同了, 他们的子孙可以参加科举,过往的种种暂且不提, 但是谁敢仗着如今的权利肆意鱼肉百姓, 必须得严加惩处。 同时地方出现了问题,地方官有监管不力的职责,若事态严重,直接会被撸掉官职。 贪污受贿等更是不被容忍,百姓具有检举权,一旦被告发,会殃及子孙三代。 律法中的条例太多太详细了, 看的他们心里惴惴不安, 同时也不断的告诫自己,一定不能触及律法底线。 “大秦律法, 疑罪从无,宁可错放,也决不能错抓。但是我丑话先说在前面, 不要为了怕担责就随意放走凶徒,此乃不作为,同样要受罚。”秦勋端着茶碗,笑道:“大秦的官吏不好当,而且废除了前朝的免赋税政策,即便如今你们做了官,其亲族日后该缴纳的税收一样都不能少。” “还有各地税收。”他走到一个实习官员面前,点了点上面的比例,“地方税收,分为三种。一种普通税种,交于朝廷五成,州府两成,你们县里留下三成。第二种是商税,朝廷六成, 州府一成半, 县里两成半。第三种是朝廷专属的商铺,这个需全部交给朝廷, 你们无需插手。” “再有, 天下粮铺尽归朝廷所有,你们地方的粮铺也需好好打理,相应的运作方法都在册子里写着。” “每年县里的税收,不是为了你们贪污享受用的,这些都需要投入到你们的地方,一些公用建设都用得上,比如路边的修整,城墙的修葺,甚至是衙门重建等等。尤其重要的一点,衙门并非你们的私有,后续的一应僚属都要在衙门里办公,镇抚司有单独的院落。” 他们听的认真,边听边翻看为官手册,找到相对应的条例。 “大人。”一位身材相对圆润的男子开口,“镇抚司我们无权随意安插人手,如若地方镇抚兵人手不够,又该如何?” 秦勋道:“这个不用担心,朝廷之后会专门设立镇抚学堂,等他们学成后会调派到各地,为了便于地方管辖,镇抚兵一般都会调任当地。” 程玉山微微皱眉,“大人,那我们是否有调派镇抚司的权利?” 秦勋点头,“这是自然,你们是地方最高长官,当然可以调派他们管理地方,但是县一级的只能调派县里的镇抚司,州府一级的可以调派全部。不过镇抚司最终的统领,是总镇抚司。目前总镇抚司的统领在京都,在两厢职务有冲突的情况下,地方镇抚司需先听从总镇抚司的调派。当然,除非是了不得的大事,否则大多数情况下,总镇抚司是不会和你们抢人的。” “既如此,大人,州府的镇抚司是否有调派县镇抚司的权利?”程玉山又问。 秦勋笑道:“自然,县令不是也要听从知府的统辖?” 众人闻言笑了,刚才那话就不该问。 “各地的税种你们必须要严格把关,这将是朝廷日后最重要的收入,那些商户胆敢不纳税,需得在三个月内补全并一成罚金,超过期限按大秦律法须得在此基础上还要判处监禁,数额巨大者抄没家产。诸位大人,钱与权必须要分开,绝对不能两者兼得。想要富贵,就不能涉足官场,尽可去经商。可是想要权利,就得杜绝贪念,千万不可殃及子孙。” “是!”众人忙起身听训。 “卢海生。” “大人。”卢海生见礼。 “你之后要任职肃州知府,当初陛下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此地于陛下而言,于其他州府不同,切莫玩忽懈怠。” “下官多谢大人教诲。”卢海生心内激动。 “午后你且随我看看州府的政务,我还有事需要交代于你。” “是!” “另外我还要多一句嘴,务必要管好自家的子孙亲眷,切莫因着你们的关系,为非作歹。否则纵然你们勤政爱民,也会因家眷牵连,最终落得个孑然一身的下场。例如借着你们的官职,欺辱百姓,一旦被查,乌纱帽注定不保。”秦勋脸色肃穆,“记住我的话,不是难保,而是注定不保。夫人……也就是太后娘娘说过,为官者,乃百姓之公仆,望诸君谨记在心。” “多谢大人。” 如此的叮嘱,在天下各州府均是如此。 这些人都是秦鹿和韩镜教导培养的,他们本是贫苦出身,可秦鹿母子却并未看低了他们。 如今他们有现在的成就,时刻谨记多年的教诲,自然也不会看不起其他人。 ** 大约学习了两个月的时间,程玉山等人各自赶往辖地。 因惠阳县和桂云县相邻,程玉山就任途中,途径桂云县,顺便拜访了王县令。 王县令得知惠阳县的程县令到访,忙迎了出去。 “程县令?” “王大人,不请自来,还望海涵。”程玉山抱拳致歉。 王县令哈哈笑着把人请入书房,“程大人说的哪里话,同僚上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你我乃临县同级,日后相处的日子多着呢。” 沿途有县衙官吏来去匆匆,他们都笑眯眯的和王县令打招呼,繁琐的礼仪却不见了。 两人在书房坐下,程玉山道:“王大人,我即将到任,很多的规矩还不是太懂,特此来你这边取取经。” 王县令笑的合不拢嘴,“这都是小事,远来是客,中午去我府上用顿便饭,此处距离惠阳县不足百里,明日再去也不迟。” “如此就有劳王大人了。”程玉山也不推辞。 中午,王家。 县衙和王家隔开了,原本是前院和后院的距离,此时王县令须得从县衙大门离开,再绕去后院。 毕竟县里的官吏都在县衙内办公,若是还不隔开,有伤风化,关键是秦夫人要求如此。 其目的王县令心知肚明,分开后,公是公,私是私,互不干扰。 王夫人得知隔壁县令到访,忙给管事塞了银子,让他去临仙楼定一桌饭菜回来。 临仙楼在县里开了有半年了,他们家经常去那边用膳。 目前府里可做不出来那般好吃的饭菜。 “爹,来客人了?”王鸿从外边跑进来。 王县令瞪了儿子一眼,“怎的还是如此慌忙,成何体统,这位是惠阳县令程大人。” “见过程大人。”王鸿想程玉山见礼,“大人见过秦夫人了吗?” “秦夫人……”程玉山有点懵。 王县令笑道:“就是太后娘娘,之前太后娘娘和陛下就是居住在桂云县。” “哦!”程玉山回过神来,“自然是见过的,陛下在外领兵作战,此次科举是太后娘娘主持的。” “她最近可好?”王鸿笑眯眯的问道。 “之前我等在太后娘娘面前听训,身子很是康健。”程玉山心里暗暗咋舌。 原来太后娘娘是从这里走出去的,难怪呢。 午膳时,王县令将一些经验,一股脑的塞给程玉山。 这厢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的提笔记下来。 ** 南境大营。 一壮实汉子进入堂内,见里面的男子正在看军务。 “将军,京都来人了。” 南境大将聂政抬头,眉峰紧皱,纹路几乎能夹死苍蝇。 “新帝?” “正是。”汉子看着他,“将军,该如何处置?” “处置什么。”聂政起身随他往外走,“大局已定,想太多无用。” 走出将军府,便见一年轻男子站在府外,看到聂政出现,笑着抱拳打招呼。 “可是南境聂将军?” “正是聂某,京都使臣前来,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青年微微一笑,“吩咐没有,这是太后娘娘差我送来的军饷。” 聂政和汉子,以及将军府外的值守将士都傻眼了。 秦沛诧异的挠挠额角,“怎的,不要?” “要,要要要。”那汉子忙不迭的步下阶梯,跑到他面前,眼神别提多热烈了,好似看到了倾国倾城的大姑娘,“小兄弟,这些真的是军饷?” “自然!”秦沛点头,“前朝似乎好些年没给你们发放军饷了,前朝的孽债陛下不抗,但是大秦将士,断不会亏了军饷。” 说罢,他将一份册子取出来,交给了眼前的汉子。 “聂将军,这是太后娘娘拟定的,请聂将军过目。” 聂政脸色肃穆,此刻人来了,却不能将其拦在外边。 “请入内。” “多谢聂将军。”秦沛招呼随行的卫兵,“银车交于这位将军,你们且在城中转转,切莫可城内的将士们发生冲突,有矛盾可拼拳脚,不许伤了人。” 百十号人不由得喧闹起来,呼朋唤友的走远了。 来到书房,聂政打开册子,上面的内容是军队管理守则。 比起前朝三五不时的欠饷,他已经对朝廷很有意见了,可有意见没办法,朝廷就是不给银子,又能如何? 册子中说明,按照等级不同,每月的饷银也是不同的,最低的每月二两银子,同时粮草被服等都是朝廷出钱,这二两银子是完全的真金白银。 里面还写了受伤退伍的,朝廷给了两个选择,是直接要银子,还是安排到地方镇抚司。 镇抚司他知道,最近的县里就有。 普通士兵退伍后,可以拿到最高六十两的补助金,若是死在战场上的话,给亲眷的补助金翻倍。 总的来说,待遇好到聂政都惊讶。 第148章 男宠 “前朝的军饷也不低。”聂政合上册子,淡淡道。 秦沛却笑的通透,“前朝之前近四年没有发放军饷了,还是聂将军带着将士们在边境开垦生存,而且前朝对于退伍的老兵以及死亡抚恤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聂政:“……” 他当然知道,可突然从大盛的南境将军,成了大秦将军,心里总有点别扭。 要说想光复大盛,他也仅仅是偶尔浮起那么一点念头,真要让他去攻打大秦,不可能。 天下局势已定,他不可能让手里的将士们去白白送死。 若是在最初攻打大秦,那是占着道义。 现在再去反攻,便是谋逆。 “除了送军饷,还有何事?”眼前这家伙笑眯眯的,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人,聂政烦他。 “北境和西北军已经取得了北黎半数天下,不意外的话明年陛下会亲征南楚,到时候就是聂将军建功立业之时。我大秦武将与前朝不同,太后与陛下都严令文武朝臣互轧,武将最高品级为正一品,共六人,封上将军,领年俸六百两,年终奖赏半年俸禄, 总计九百两。不管文臣武将, 年满五十五岁必须得退出朝堂养老,日后朝廷会每月发放养老银,直至身死。期间若查出贪污舞弊,鱼肉百姓者, 按罪名轻重缴纳罚金, 并判处监禁,短期监禁再高25年, 无期监禁最少13年, 且监禁期限满三年者,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 这其中不仅仅包括入朝为官, 还包括镇抚司差役以及任何牵扯到朝政的职责。监禁期限超过十年着,没收其全部家财。” 秦沛将一些朝廷重要律法告知他。 见聂政一脸沉思,秦沛笑道:“军队的责任是护国安邦,上至皇族, 下至乞丐, 都是我大秦子民, 也是聂将军等人必须要保护的人。” 聂政捻动手指, 听对方的长篇大论, 只想出手打他一顿, 倒是不带恶意的那种。 “养老银是多少?” 秦沛眼神一亮, 笑道:“原来聂将军想问这个?” “说。”聂政板着脸呵斥。 秦沛也不生气, 道:“养老银是按照年龄以及俸禄给的, 以十年为界限。聂将军将来五十五岁卸任养老,至六十五岁这十年, 养老银为六十两,至七十五岁的十年, 养老银为六十六两,至八十五岁的那十年为七十二两, 以此类推,希望聂将军长命百岁。” 说罢, 他哎哟一声, “忘记说了,这是正一品的俸禄。还有,战争所得,须得上缴国库, 聂将军及其属下一干人等,不得保留。” 聂政微微眯起眼, 似乎是生气了, “自古战利品,皆归将士们所有。” “唉~”秦沛笑眯眯的摇头,这表情在聂政眼里,别提多气人了,“如今是大秦,不是大盛,前朝可没有给文武百官以及将士们养老的规矩。怎的, 好处你们都想占, 亏本的买卖一点都不吃?天下就没这道理。再者说了,将士们能拿到的战利品, 全部都是从百姓手中抢夺的,敌方的国库府库钱粮皆归朝廷。是也不是?” “所以呢?”聂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杯盏弹起, 落下后东倒西歪。 “陛下的意思是拿下南楚全境,将大秦版图再次扩大,绝非是要带兵屠戮南楚百姓。本来天下人口不足两千万,已经是极少了,若是再大肆屠杀百姓,天下何时能缓过来?南楚百姓本身就因南楚皇室大兴土木,民不聊生,聂将军可莫要妄动杀念。” 聂政沉默。 大秦皇帝对南楚的百姓都那般关切,想来日后天下一统,应该……应该不会斩杀功臣吧? 自古新朝建立,狡兔死走狗烹太过寻常了。 从龙之功可不是谁都能拿的。 “天下一统,我等将会如何。”他看着门外的天空, 因建筑物的阻隔,只能看到巴掌大的一块天。 秦沛笑容淡了三分,“聂将军这是仗着数万大军在手,才敢说这样的话吧?” “若早晚都要一死,有没有大军又如何。”他眉目带着愁绪, “我死可以, 可我手里的将士,各个都是好汉子。” “既如此,将军何须有此一问,陛下乃不世出的明君,怎会卸磨杀驴。” 聂政冷哼一声,“你才是驴。” 秦沛:“……” 不是,这位聂将军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怎么,怼人小能手? 转瞬后,秦沛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惹得这位聂将军不断翻白眼。 “将军且放宽心,大秦律法之一,疑罪从无,上至皇族宰府,下至黎民百姓,谁也不允许挑衅帝国法律。将军可知,大秦已经废除了奴籍?” “……”聂政点头,“此举很不明智。” “夫人也是这般认为的,虽说大秦律法是夫人亲手制定的。可即便再不明智,她也要颁布实施下去。夫人说过,若是奴隶制度还存在着,她颠覆这个天下的意义在哪里?” 秦沛甚至是秦家上下,对夫人都是深感敬佩的。 “夫人说过,疼痛只是暂时的,要想让这个国家获得新生,必须要斩断奴隶制度这个延续了几千年的恶根。只要缓上十年二十年,天下便会慢慢恢复过来,日后即便大秦帝国不复存在,至少天下百姓会有足够的勇气,反抗奴隶制度的复辟。夫人看的不是现在,而是遥远的将来。” 聂政内心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震撼,“她不是太后娘娘嘛,怎的还喊夫人。” 秦沛笑道:“夫人不在意这些称谓。” 约么小半个时辰后,一名大汉进来,那走路的架势,都带着风,且红光满面。 “将军,军饷都清点过了,只多不少。” “知道了。”聂政点头。 秦沛道:“多了五万两,那是给你们准备的伙食费,此项费用的支出,还请聂将军监督。” “我会的。”聂政还能说什么。 他也不想投靠大秦啊,可大秦不仅发军饷给伙食费,还给他们养老呢。 谁舍得拒绝呀。 ** 第一场雪,扑簌簌的落下。 秦鹿接到了韩镜的家书。 胡言捧着信,笑道:“公子说今年在北黎的黑水城过年,那边下了第一场雪,想看看雪势如何,若是小雪,将会在雪停后,顺利拿下霸州,否则的话就得等到明年了。这一来一回路途遥远,他便不折腾了。” 秦鹿躺在美人榻上,看着窗外冬日的艳阳,淡淡道:“京都不下雪。” 胡言知道夫人的心思,笑道:“等公子拿下北黎,明年便能去北黎建都了,夫人且再等等。” “不等也没法子。”反正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你和婉娘还好?” 胡言点头,“自然是好的。” “梁燊那边呢?” “目前临仙楼建了有三十七家,今年临仙楼的收入有三百万两,净收入在一百八十万两左右。几家作坊明年才能开工,今年的收入也有近五十万两。” 之前作坊太小,每年的产出有限,再加上北黎今年战乱,那边的生意不好做,基本都是在大秦境内销售的,所以收入比往年差。 现如今作坊扩大了很多倍,明年想来收入至少能翻五倍。 如今大秦还没看到什么收入,都是夫人这些年积攒的私房。 当然私房都留在夫人手里,目前国库银两堆积如山,都是从世家手中搜刮来的。 等拿下北黎,相信财富将会至少翻一倍,至于南楚,金银数量不会太多,之前听闻南楚皇帝为一个宠妃修建了一座黄金宫,真正用黄金打造的。 按照妇人的性子,既然打造完成了,想来不会拆掉。 对她来说,那是文物,要留给后世子孙的。 可前提是后世子孙得有出息,万一哪一位昏聩的帝王奢靡无度,将那座黄金宫殿拆了呢? “桑九回来了?” “之前我得到桑九的消息,想来是要到年底才能回京。” “你去吧,小事你看着处理,要事再来寻我。” “是!” 将信折叠好塞到信封里,胡言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回到他居住的院落,婉娘不在,倒是看到几只猫儿在这里打闹戏耍。 这是第四代狸奴,因婉娘的好厨艺,它们经常跑来这里蹭吃蹭喝。 午膳时,大部分都聚集在了御膳房隔壁的大扩建,这里是宫内的食堂。 胡言过来帮妻子拎着食盒,两人一路闲聊着去寻秦鹿。 “夫人是不是挂念公子呢,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婉娘觉得夫人这两年似乎不如往年开心了。 “肯定是挂念的,公子今儿刚送来一封信,今年不回来了,想来等拿下北黎,明年有相聚的时候。” 来到前殿,两人进门后,表情差点裂了。 却见夫人穿着简单,正在做瑜伽。 夫妻俩面面相觑,这状态,应该是不挂念公子吧。 “来了?”秦鹿笑着站起身,“今儿中午做的什么?” 婉娘上前把饭菜取出来,“夫人,您不挂念公子呀?” 秦鹿接过米饭,笑道:“韩镜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挂念他做什么,就算战败,至少他有逃走的能力,死不了。” 婉娘哭笑不得,“我瞧着这两年夫人似乎不如往年的笑容多了,还以为您一直都挂念着公子呢。” “我是觉得吧……”秦鹿组织了一下语言,“儿子长大了,我总不能一直单着,现在我算是太后了,找个男宠不过分吧?” “噗……”幸亏夫妻俩头转得快,否则这一桌子菜可就都浪费了。 两人剧烈的咳嗽,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婉娘小脸咳嗽的通红,“夫人,您不怕公子和您闹呀?” “笑话,他哪来的资格敢和我闹,男欢女爱天经地义,老娘是找男宠,又不是嫁人。他敢闹我就敢踢死他。” 夫妻俩一寻思,夫人似乎做得出来。 “那夫人想寻什么样的男宠?” 胡言开口了,“我去帮您寻来。” “你俩傻呀?开玩笑听不出来?”秦鹿好笑的揶揄,“寻个好看且合心意的男人相处着,男宠不至于。” 胡言心内腹诽,还不如男宠呢。 至少男宠不喜欢了可以丢掉,按照夫人的意思,这是要成婚? 公子知道还不得委屈死。 万一成婚了,说不得会有弟弟妹妹,从原本夫人唯一的宝贝,这落差谁人能受得了。 当然,站在夫人的角度,胡言肯定是支持的。 前朝都不反对寡妇改嫁,何况是废除了奴隶制度的大秦帝国呢。 就是不知道夫人喜欢什么样的。 ** 伴随着一阵阵的炮轰,在所有人眼里固若金汤的霸州城墙,犹如豆腐渣一般,瞬间坍塌。 很快,杀声震天的声响,响彻北黎京都。 街头巷尾无数的百姓纷纷惊惧的逃离,躲回家中闭紧门窗。 眼看着临近年节,他们还想接着春节的喜庆驱散一年的晦气,谁想到大秦居然打进来了。 明明下过一场雪,城外积雪没过脚踝,居然还是逃不掉被杀的命运。 霸州的各家各户,此时都在瑟瑟发抖,有被冬天的气候冷的,也有被外边的腥风血雨吓的。 亲人们紧紧地抱在一起,等待着命运的铡刀落下。 可随着外边的杀伐之声逐渐远去,他们的大门却没有被人踹开。 有胆子大的悄悄打开门望去,发现外边站着的大秦军士,直接吓瘫在地。 “无事暂且不要出门……” “军爷,军爷饶命,小的家中只是小本经营,没什么钱财的,小的把所有的钱财都给军爷,求军爷饶恕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吧,军爷饶命……” 男人看着这一幕,好险没笑出声来。 他上前把男人拎起来,眼瞅着对方再次软趴趴的瘫坐在地,不再动他。 “饶什么命,我们不随意伤害百姓,只针对北黎皇族和文武百官。”男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暂且留在家中,等踏破北黎皇宫,京都就会解除禁街令。” 掌柜的颤巍巍的吸收了对方的话,战战兢兢的看着他,“军爷当真不杀我们?” “少自个吓唬自个,我们杀你们作甚?”男人虎着脸,“还不回去,大中午的不吃饭了?” “是,是是是,小的这就回去。”男人连滚带爬的跑回后院,连店门都顾不得关。 等他想起来,回头看了眼,却见那男子很“体贴”的将他家的店门合上,动作很和缓。 店掌柜:“……”感觉自己刚才好窝囊。 韩镜:夭寿啦,我娘要找男宠啦。 秦鹿:夭寿啦,我儿子要给我选男妃啦。 韩镜:我不是我没有娘你别瞎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第149章 天命所归 作为北黎的京都,霸州的皇宫看起来要粗狂很多。 最初北黎皇族是战功赫赫的诸侯王,后来北黎瓜分了大康北边的半壁江山,近百年来因最北方的游牧民族骚扰,北黎皇族不断地和对方和亲,后期北黎和游牧民族逐渐融合,皇族血脉已经不是最初的纯种血统了。 北黎皇宫内杀声震天,相比较起大盛,这边似乎更有血性一些,可惜在前方绞杀之人都是韩镜的亲卫,近乎以一当百,无人可阻。 一柄寒刀锋芒闪过,韩镜抬手捏住锐利的刀锋,轻巧的调转长刀,半把刀刃直接没入敌人的胸膛,手掌在对方额头轻轻一推,敌人向后仰躺在地,死的不能再死了。 至于北黎皇族,试图逃离霸州,可惜整座城池,皆被三十万大军团团围困,别说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只蚊子都休想逃走。 知道无法逃脱,北黎皇族以及文武百官都只能拼死反抗。 韩镜入城后带了区区五千人,可就是这些人, 对付北黎的禁军犹如砍瓜切菜。 腥红的血液, 犹如河流一般,铺满了整座皇城。 前朝后宫在意乱糟糟的,哭喊声,哀求声, 此起彼伏。 来到前殿, 首位龙椅上坐着一个男人,看年纪在三十多岁, 此人正是斩杀了诸多皇族后, 登基不足半月的北黎皇帝。 他刚踏入大殿,殿门瞬间关闭, 近两百名禁军快速将他围住。 “北黎灭亡是注定的了, 何必负隅顽抗?”韩镜在外带兵作战近一年,长高了一些,并且全身的气势比以往更甚,这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 无法理解的。 北黎皇帝心内愤怒, 同时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祭出了所有的底牌, 才将对手全部斩杀, 最终君临天下。 可恨短短不到半个月, 敌军居然达到了皇城。 “你该死。”龙椅上的男人近乎疯狂的嘶喊着。 韩镜低笑, “注意仪态, 堂堂北黎皇帝如此歇斯底里, 脑子有病吧?” “呵, 你尽管嘴硬,今日能让你活下来, 算我输。”男人仰头大笑,五官因扭曲而分外狰狞。 “废话。”韩镜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我活着,你可不就得死嘛。” “牙尖嘴利。”男人站起身, 一副挥斥方遒的姿态,阴鸷的看着韩镜, 厉声道:“给我杀了他, 斩杀此人者,赏黄金万两。” “是!” 北黎皇帝重新坐下,靠在龙椅上,撑着下颌, 姿态散漫的看着下方的厮杀。 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他的表情变了。 厮杀的确是单方面的, 可双方的位置却是颠倒的。 韩镜在夺下一人的佩刀后, 在两百号人的围剿下,疼转挪移,几乎没一个简单的动作之下,都能带起数道血花。 在内力的加持下,一道气刃扫荡开来,十几个人被掀飞出去,当场丧命。 随着殿内的人一点点减少, 北黎皇帝彻底做不出了, 整个人脸色煞白。 他猛地站起身,想从后殿离开, 可刚踏出两步,一把刀急速飞来,直接插入他的面前, 距离伸出去的脚掌不足两指。 但凡他迈的步子再大一点,这只脚掌就被死死的钉住了。 大点的地面是厚厚的汉白玉石,其硬度不可小觑,他甚至还有心思思考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再敢跑,下次可就是你的脑袋了。”韩镜抬脚一踩,脚尖踩在刀柄上,随后落在地面的刀弹起,落在他的手中。 随意的挥下一刀,月牙状的寒芒扫射而出,余下的七八号人当场殒命。 皇宫大殿,躺满了尸体。 因殿门紧闭,血腥味无法散出去, 凝聚在殿内,让人作呕。 抬脚上前,看着对方不断后退, 踉跄着瘫坐在地,哪里还有先前的嚣张霸道。 滴着血的刀锋探出, 抬起他的下巴, 韩镜看到的就是一副瑟瑟发抖的废物模样。 刀锋轻轻扫过,北黎皇帝瞬间瞪大双眸,愕然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他感觉到灼热的液体从脖颈流出,渗透到衣服内,而体内的热量似乎在一点点消散。 缓缓抬手捂住脖子,察觉到了粘腻的东西,举起手看着掌心猩红的血液,张嘴想说什么,却愣是发不出声音。 瞳孔渐渐放大,目光里的青年身影一点点模糊起来,最终坠入了永久的黑暗。 这一位,死不瞑目。 “呼……”吐出一口浊气,扔掉手里的刀,转身去打开殿门,外边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他站在大殿前看着远处的厮杀,举起双臂抻了个懒腰。 北黎算是拿下了,可惜明儿就要过年了,赶不回去陪着母亲过节,倒是遗憾。 而且北黎的灾荒比之前的大盛更厉害,后续的安抚事宜可不轻松。 约么半个时辰左右,兵戈之声渐渐停歇。 “公子,后宫众人都被圈禁在一座宫殿内,该如何处置?”齐征小跑上前。 “暂且先关押,你带人把霸州处理一下,然后暂且歇息,明年你还得带上大军继续往北走。” 齐征嘿嘿笑道:“公子,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韩镜点头,“很厉害,还不快去。” “哎。”齐征撒腿跑开了,跑出去好远,笑声都能听到。 霸州的百姓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偷偷的打开门窗,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很快,四面八方有人拎着铜锣敲打,告诉所有人,北黎已经彻底覆灭,成为了历史,自此之后将是大秦的天下,他们自此刻起,都是大秦的子民。 “哥哥,我想吃糖。” 一身穿大秦软甲的男子经过巷子时,看到一个瘦瘦的小孩子。 男子忍俊不禁,“哥哥身上可没带糖。” “爹爹给我买。”小孩儿含着手指,想到天天的糖果,馋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爹爹说不能出门。” “那你回去告诉你爹爹,现在可以出门了。”男子捏了捏他的小脸,可惜没什么肉,还不如他儿子胖乎呢。 小孩一听,转身撒腿往家里跑,清脆的带着喜悦的声音想起。 “爹爹,买糖吃了,哥哥说可以出门了,爹爹,宝儿要吃糖……” 屋子里很快想起了呵斥声,随后一个汉字哆哆嗦嗦的走出来,一眼看到站在胡同口的男子,吓得瘫坐在地上。 “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连你儿子都不如。”男子嫌弃的看着他,“战争结束了,该出门出门,你当我们是北黎那些屠夫,看到人就杀?” 男子愣了片刻,声音颤抖道:“军爷不杀我们?” “你这话说得,我杀你作甚?”说罢,当当当的敲响了铜锣,扯着嗓子高喊道:“战事结束了,自即日起,店铺可以照常经营,百姓可以照常外出,天下太平咯。” 一边敲锣哟呵着,一边继续往前走,很快消失在胡同口。 男子还在懵懵然时,隔壁的街门打开,一个十五六的干瘦少年走出来。 “马叔,能出门了吗?”他不得不出门,母亲还病着呢,需要去买药。 之前倒是想出门,为了母亲他不怕大秦军队,可惜店铺都关门了,那种情况下根本叫不开。 汉子摇摇头,紧接着又点点头,“那人说,能出门了。” 少年面露喜色,回屋取了铜钱,撒腿往药铺跑。 汉子在背后张张嘴想叫住那孩子,可惜片刻的功夫,那孩子就转弯看不见了。 少年提心吊胆的来到商业街,这里很多店铺还关着门,不过已经在陆续开门了。 他看到每一个开门的店老板或者是店伙计都“鬼鬼祟祟”的,好似下一刻就能丢了命似的。 街道上是巡逻的秦军,他左右张望的时候,险些和斜刺里走出来的秦军撞上,整个人吓得抖如筛糠。 前边的小队长攥着他瘦骨嶙峋的手臂,将人拎起来。 “跑什么,小心摔着。” 少年大气都不敢喘,眼神紧缩的盯着对方腰间的佩刀,就怕对方下一刻拔出来。 “傻啦?”小队长抬手在他眼前挥舞着,“这是往哪儿去?” 少年回过神来,抬手指了指前边的药铺,“我娘……抓药……” “去吧。”小队长抬抬下巴,“这些店家还真是,都说战事结束了,一个个的探头探脑,咱们说话咋就没人信呢。” “头儿,咱们可是刚端了北黎的皇族和那些文武百官,皇宫杀的血流成河,人家害怕在所难免。” “难免个屁。”小队长回头瞪了手下的兄弟一眼,“真要屠城,他们早没命了,赶紧的继续巡逻。” 一行人排着队列走向对面的胡同。 “晌午我就啃了个馒头,现在肚子都饿了,不知道晚上吃啥。” “我知道,听其他队的兄弟说,城外架起了锅,今晚有肉汤,饼管够。” “肉汤啊,好些日子没吃了,晚上我可得多喝几碗。” “你说宫里吃啥?” “你问我我问谁去,陛下跟着咱们啃了一年的干粮了,现在打下北黎,可不得好好吃一顿。” “可拉倒吧,能吃的多好,我可馋死那肉酱了,等天下安定,临仙楼开到这里,我非得吃上十个八个肉酱饼不可。” 少年听着他们的谈话,眼神里带着迷茫。 他的国家灭亡了,这些侵略者居然没有斩杀普通百姓,怎么想都觉得可疑。 自古打仗,多少百姓惨遭屠戮,为什么霸州会这么的…… 平和? 恍恍惚惚的抓了药回到家中,蹲在院子里给母亲煎药。 屋里是母亲偶尔的咳嗽声,声音尖锐,好似要把内脏给咳出来。 肉汤? 秦军有多少人? 几万人应该有吧? 这么多人,得做多少肉汤啊。 想想自己,从记事起到现在,好像只吃过三次肉,距离上次吃肉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爹还活着,娘身子也很好,过年的时候爹带回来一块肉,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煎好药,喂母亲喝下。 看着瘦到皮包骨的母亲,他掏出屋子,找了个犄角旮旯,蹲在地上无声的流泪。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八百里加急战报,从霸州传送至京都。 数日后,秦鹿接到了韩镜的亲笔书信。 信中说了此次的战况,同时还有攻下北黎的消息。 “胡言,把莫敬山寻来。” “是!” 胡言出门交代一声,回来后见她还在看信,“夫人,成了?” “成了。”秦鹿把信给他,“天气稍微暖和一些,我先赶往北边,你在这里着人采购粮食,别闹出乱子来。” “跟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总也能学得个七七八八,夫人放心便是。”胡言知道,属于大秦的京都,就要开建了,“这两年,治下的百姓也算是粮满仓,尤其是土豆和红薯早已在市面流通,亩产三千斤,水稻和小麦的产量也提高了不少,好几个府城的老百姓都不怕饿肚子了,今年上半年,这两样农作物能普及到大半个天下,至多五年,足以遍布全国。” “其他的等在北边种植,蔬菜这些运输不便利,没办法长途采购。”秦鹿取出绘制的地图,这一年她又进行了添加,不论是面积,还是功能,都更加的完善。 莫敬山气喘吁吁的进来,向秦鹿见礼。 “太学那边如何了?” “回太后娘娘,目前进度和预期相符,工匠人数翻了三倍,预计三年内可以完工。” “这边的事情你做一下交接,你儿子可否撑得起来?” “犬子已经得到草民七分真传,自然是没问题的。”莫敬山看着桌案上的图纸,很快明白过来,“莫不是北黎已经拿下了?” “对,开春后你且随我赶赴北边,督造大秦都城。” 莫敬山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忙道:“是!” 大秦当真是天命所归,攻下大盛,大破北黎,之后就是南楚了吧? 而且西边诸多小国也尽数归顺,大秦的疆域将重新达到八百多年前的大康。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外如是。 “回去交接一下吧,下月底出发。” “草民告退。” 莫敬山走出皇宫,回头看了眼高达的宫墙,随后钻进马车里。 车内没有旁人,莫敬山严肃的表情维持不下去,咧开嘴直接笑成了傻子。 第150章 迁都 正月底,韩镜终于返回京都。 这一年的在外征战,曾经那个优雅清隽的小公子,早已褪去了面部的稚嫩,成了眼神坚毅果敢的一国之君。 “娘!”韩镜上前,给秦鹿跪地磕头,“儿子回来了。” 秦鹿把人扶起来,看着他,满意的点点头,“干得不错,辛苦吗?” “我倒是不辛苦,咱们有大炮,哪怕是北黎也无反抗之力,基本上都是手到擒来。再加上北黎百姓被朝廷压榨的厉害,这边只需要稍加抚恤,他们便心甘情愿的投诚,我们是天命所归。” “回来休息一段时间,之后会赶赴南境,拿下南楚。”这是回京之前就订好了的。 “此次总计招揽大军二十多万,那些人都被我留在了霸州,母亲过去的时候可以安排一下他们,我只带着亲卫赶往南楚。” 秦鹿想着,那些人可算来得正是时候,大秦都城还要指望着那些人呢。 如此也就不用从这边调集人手过去了,长途跋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建造新都城所需要的各种材料,却需要从全国各地运抵过去。 这就需要各州府的全力配合。 新的都城,名字她都想好了。 长安,长治久安。 在母子俩闲谈时,莫敬山求见。 “让人进来吧。” 胡言来到外边,低声道:“夫人和陛下正在殿内说话,你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 莫敬山也觉得尴尬,可是想到新都城,他是在按捺不住。 “胡总管,没办法,我等不及了呀。” “行吧,夫人让你进去。”胡言忍俊不禁,他能说什么呢。 来到殿内,莫敬山看着秦鹿身边的男子,撩袍跪地,“草民莫敬山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镜瞧见他,沉默片刻,“起来吧,平时无需跪拜。” “谢陛下。”莫敬山站起身,笑眯眯的看向二人,“恭喜陛下开疆拓土,凯旋归来。太后娘娘,那草民这边……” 秦鹿理解这类人的急切,笑道:“月初就出发,还要给皇商采购食材的机会,北黎百姓贫苦潦倒,如此大规模的基建,总不能让匠人们饿着肚子干活吧?况且还要等各州府将材料运抵北边,且再等几日。” 莫敬山也觉得自己有点太过急迫,可没办法,去年在看到新都城的建筑图纸后,他就时时刻刻的惦记着。 “皇商?”韩镜微楞,随后了然,“陈家?” “嗯。”秦鹿笑道:“只是宫里的御用采办,没有其他特权。陈家做生意多年,手底下人脉广,铺面林立,交给他们采购再合适不过。” 捏了捏儿子的脸颊,现在不好玩了,儿子长大了,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已经是青年了。 “不只是咱们用的,还有这些阉人,以及在宫里办公的朝中大臣。” “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在宫里办差?” 自古以来就没这样的规矩。 “只在前面,后边是咱们自家人住的地方。” 韩镜在宫里陪着母亲待了七八日,随后秦鹿带着宫里的人赶赴北地。 临行前,秦鹿叮嘱韩镜,“南楚那边的阉人,德行败坏者直接处理掉,无辜者都带回宫里,本身就是身体残缺之人,总得给他们留条活路。若是不想随行,想留在当地的,也不能勉强。” “娘放心吧,儿子都记着呢。”韩镜扶着秦鹿坐上马车,“娘一路平安。” “行,这次你在南边多带些日子,把那边的民风都安顿好,切莫不管不顾,免生后患。” “好。” “胡言,这边交于别人我不放心,你暂且在这边镇守数年,还要把太学盯住了,不可懈怠。” “是,夫人放心吧。” 之前胡言只是个管家,现在却成了汉州的一把手,可谓连跳数级。 同样,婉娘自然要和胡言在一起,相信再见面时,他们两人已经有孩子了。 目送马车缓缓离去,韩镜招呼胡言回宫。 曾经的大盛京都,如今的汉州,一些个官吏已经在宫里的各处办公。 秦鹿离开时,带走了近八成的金银,余下的两成留给了汉州应急。 这两成也不是个小数目。 秦鹿一行人走水路抵达北地,从全国各地征调的匠人们已经陆续抵达新都城的施工点。 闻人曦在此地安排人手驻扎起了一排排的营帐,同时陈家也将采购的物资送到,还有各地官府安排官差送来的施工材料。 月中,秦鹿一行人抵达。 闻人曦带人前来迎接,看到眉目温婉的秦鹿,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这就是培养出一统天下的帝王的母亲? “当地人可安置好了?”秦鹿问道。 闻人曦忙抱拳回答,“回太后娘娘,都已经安置好了,每户分得银钱从三十两到百两不等。” 本身这里就近乎荒芜,坐落的村落并不多,如此之大的面积,也就三四十个村落,还都是百十来户的小村落,有的干脆只有二三十户,只要给足了银钱,他们还是很容易安置的。 秦鹿和莫敬山在此地进行考察。 莫敬山先带着人丈量出了皇城的位置,占地差不多有二十平方公里,同时还要算上周边的各大衙门,差不多占地近三十平方公里。 按照秦鹿的绘制,这是内城。 不仅仅是皇宫极其各大重要衙署的所在地,还有多余的地方留作日后的重要部门开发。 在内城,除了秦鹿母子极其后世子孙居住的皇宫,其他地方不允许买房住人,须得到外城居住。 这将是自古以来,最大的皇宫。 “太后娘娘,这是否太过庞大?”闻人曦简直要惊呆了。 大盛皇宫才多大,新都城的皇宫面积,足有大盛皇宫近五十倍大了。 “是很大。”秦鹿看着眼前的土地,笑的眉目弯弯,“我们大秦将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某一日必将万国来朝,皇宫必须要高大气派。最重要的一点……” 闻人曦和莫敬山静静的看着她。 却见秦鹿哈哈笑道:“老娘有钱。” 俩人傻眼了。 这能说什么。 人家花的又不是别人的钱,自己有钱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有啥脾气。 铺开设计图纸,她看向两人,“这里是内城,没有住宅区。等把内城圈起来后,你们俩看着在外城选个地方建宅子吧,看喜欢那里,自己定。当然宅子不能太大。” “皇宫呢,是一个国家的脸面,未来岁月变迁,王朝更迭,说不得在将来的某一日,会有人推翻大秦的统治,建立新朝,皇宫自然可以保留下来,沿用下去。现在建了不是浪费。” “这是人类的文化遗产。” 征调的大军已经从霸州开拔,总计二十万。 秦鹿手持炭笔,在册子上写下一个数字,道:“每人每月五两银子的月钱,闻人曦负责人员调派,莫敬山负责督造,尽量争取早些建造完成。” “五两?”闻人曦微微咋舌,这月钱可不低。 被征调的二十万人全部都是原北黎百姓,此次得知新朝将要重新建造一座京都,而他们是被征调的民夫,不知多少人暗中开始后悔。 刚从生不如死的局面中挣脱出来,谁知道新朝的皇帝,居然比北黎皇族更加的过分。 现在这位太后娘娘居然肯给付每月五两的月钱,相信那些人自然不会抱怨。 都是连饭都吃不上的贫苦百姓,辛苦一年都赚不到二两银子,现在每年能拿到六十两,这样的好事儿,可不多见。 “去吧。”秦鹿交代下去,两人并肩离开。 远处密密麻麻的营帐内,此时怨气冲天。 “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建造新的京都,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与其这样,还不如留在家乡呢。” “我想婆娘和孩子了,出来的时候孩子三岁,原想着打完仗就能回乡,现在是……唉。” 一声声的叹息和哀怨随处可见。 就在气氛沉闷之际,一个年轻小伙子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喜意。 “你们听说了嘛……”小伙子高兴的咧着嘴,看着营帐内的二十几号人,挥舞着手臂,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臭小子,你倒是说啊,听说啥了?”一个中年男人皱着眉头道。 青年拍拍胸口,在众人的视线中,平复许多,“咱们有银子可以拿,我听说每月五两月钱呢,五两啊。” “啥?”其中几个人蹭的站起身,“五两?真的假的?” “真的,有弟兄听闻人将军亲口说的,每月五两。” “……” 众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一个人开始傻笑。 然后傻笑好似会传染,营帐内的人相继露出痴傻的笑容。 “五两,他娘的,我在地里刨食,一年都赚不到二两银子,这可是五两,干上半年,家里就能盖新房子了,我家几个小子也能读书了。” “我得存着银钱娶媳妇,还要给我妹子攒嫁妆。” “大舅哥,我还没娶妻呢。” “滚。” “哈哈哈……” 之前还心思浮躁的士兵们,此时全部都兴奋起来了。 建造新的京都? 建,必须建,谁不建谁是孙子。 就是不知道啥时候开工。 主账内,跟随在秦鹿身边的秦钊开口了。 “夫人,二十万匠人,每年的月例就是一千二百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 秦鹿看着设计图,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别担心,银钱足够了。只是前朝世家抄没的家资,总计已经达到了五亿两之巨。” 秦钊直接被吓蒙了。 之前这些事情都是胡总管处理的,此次胡总管暂时在汉州任职汉州知府,他算是秦府出身的人中,对账目最精通的,所以才跟在夫人身边,暂管银两,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 “你以为呢?”秦鹿低笑,“那可是盘踞了数百年的世家,没有足够的家底,怎么好意思以世家自称。” “夫人说的是。”如此,他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这还不算从北黎皇族以及各大世家中搜集到的财富,而今陛下想必已经启程赶赴南楚,那边的财富必然也不少。 现在想想,大秦真的是太富有了。 秦钊倒是不动心,主要是这些银两实在太多了,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完全动心不起来。 若是看到个千两万两的黄金,说不定会喜爱的不得了。 “夫人,外边有陈家人求见。” “叫。” “是!” 很快,陈景卓带着人进来。 看到秦鹿时,他的内心是复杂的。 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曾经的合作伙伴,如今却成了天下之主。 “草民陈景卓,见过太后娘娘。” “老熟人了,无需这般礼数,坐吧。”随行的太监送来茶水点心,“物资都送来了?” “此次运来约二十船的物资,其中有十艘大船运送的是土豆和红薯,剩下的是大米和小麦,明日会有南边的诸多船商,会将各种蔬菜运抵此处。” “辛苦了。”秦鹿点点头,“之后的几年须得全国上下勠力同心,早日将京都建成。对了,小宁现在如何了?” “这两年将祁州府打理的很好,也已经娶妻生子了。”提及表弟,陈景卓很佩服他的勇气。 之前义无反顾的投靠了秦家,后来韩镜带人打到祁州府,因他的妹夫的确是做过不少贪污舞弊的事情,可念在陈家的份上,并未处斩,给了他们一家活路。随后表弟被韩镜任命为祁州知府,这几年做的很不错。 至于他的大妹妹和妹夫,现在是祁州府的富家翁,生活的倒也自在。 “叮嘱他好好做,莫忘初心。” “是。”陈景卓点头应下。 “还有你们的商业税,不要在背地里搞小动作,虽说我们相识多年,你们陈家却不能挖我大秦根基。”该警告的还是要警告。 陈景卓忙站起身,“太后娘娘请放心,草民知晓该如何做。” “也要叮嘱好下边的人,禁止搞垄断,我大秦决不允许世家的存在。” “是,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你们,日后宫内的采办就交给你们了,此事务必要做好,不许借此名义盘剥乡里。韩镜饶恕了你的胞妹,已经是给了你们陈家足够的颜面,莫要自误。你我两家相识太久,日后你陈家做了违法犯罪的事情,只会令我更加愤怒,你可明白?” “草民明白。”怎么会不明白呢。 易地而处,他也会愤怒的。 第151章 有本事打死我 “大秦对待商户没什么规矩,在法律界限内如何做都可以,超出界限,依法严惩。” 秦鹿捧着茶杯,温热的杯子温暖了掌心。 “当然,因为制定了规矩,也需要严格按照规矩来缴纳税款,所以他们的子嗣是可以读书并且进入官场的。” 陈景卓知道,天真的变了。 自古以来,商户为贱籍,商户子孙三代不可参加科举,这是铁律。 放眼天下,多少人穷的叮当响,明知道经商赚钱,再差也能养活一家子人,可仍有很多人宁肯饿死,也绝不肯经商。 其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子孙能踏入官场,改换门庭。 “偷税漏税者,须得三个月内补缴罚款,逾期者需罚三倍的滞纳金。累积三次者,没收全部财产。这点你要记住,最好是寻个善于打理账目的人汇算金额。” “之后大秦会颁布相应的法律,让你手里的人多看看。” “是。”陈景卓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至少日后家里的商铺都可以转到明面上来了,反正不耽误子孙踏入官场。 在这边停留了两日,陈景卓带着人返回南边,之后还要定时的运送物资过来。 朝廷给的价码很不错,走一趟虽说麻烦,赚的钱却不少。 ** 春和日暖,秦鹿拎着挂着红绸的铁锨,一掀下去,代表着长安城正式破土动工。 莫敬山召集了家里的好些个子孙过来,帮着一起兴建王城。 因长安城的皇宫是高台建筑,需要用到很多石料,而且还需要凿刻打磨,极费工夫,前期的工程量很重也极大。 为了此次的工程,秦鹿也没闲着,准备打造一些便利的工具。 比如杠杆设施。 秦鹿居住的营帐很大,兼具居住、办公和待客三个区域。 平时开朝会都是在这边。 等这边的工程进入正轨,他们会暂时搬到霸州待个几年。 修建宫殿的人肯定不止这一点,有人来有人走,现在正是春耕季节,等家里的地都种上,会有全国各州府的青壮年汉子赶来此地。 在此之前,历朝历代大兴土木,朝廷从不给他们发放月例,都是通过征集壮丁的形式白干。 秦鹿知晓他们的辛苦,再加上手里的银子都是从他们身上压榨来的,自然也愿意多给他们一些。 这些人都是管吃管住的,住的是外围密密麻麻的营帐,吃的当然得花钱买。 否则这么多人,只是管饭都不是个小数目。 此处的膳食价钱不高,秦鹿定得都是成本价,不赚不赔。 四月里,不断有人来到此处,少的时候几个是几个,多的时候几百上千。 一直到五月中旬,此地的匠人总数达到了近两百二十万。 这近乎是南北两地所有的青壮年劳力了。 中午,几个汉子来到一处营帐。 他们把手里的号签递给账房。 账房看了眼,笑道:“正满一个月,是要银子还是凭据?” “秦管事,我要凭据,现在手头还有钱吃饭,下个月再换银子。” “秦管事,我要银子,我爹病了,需要银子看病。” “我也要银子。” 秦钊将他们的号签收回,重新给了他们新的号签,将月钱发出去。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相携离去,其中一人往远处去了。 “铁锤,你干啥去?” 走远的铁锤回头高喊道:“胡刚这两天要回家,我让他帮我把银子捎回去。” “早去早回啊。” 但凡家里人口多的,多数都兄弟结伴赶来上工。 铁锤家里就兄弟俩,他出来了,弟弟就在家里帮着下地。 他们兄弟俩感情好,爹娘也不偏心,赚到钱铁锤就会托乡里乡亲的帮忙捎回去。 找不到人就先存着,以后再说。 工地这边有医者坐镇帮忙治疗,相比较起医馆,这边看病花不了几个钱。 施工现场不是按月发放的,而是按照你干活的天数。 有专人在这边看着你干活,每日干完一天,会给你记下来,满了一个月就给你一个号签,让你去领银子。 谁勤快谁偷懒,一目了然。 ** 南楚。 韩镜带着聂政来到南楚边境,被南楚的大军拦住。 之前两地相安无事了很多年,如今大秦铁骑直逼边境,南楚那边心里不断打颤。 他们都知道北黎城破,也知道很快就轮到南楚,没想到速度居然如此之快。 “聂政,你个叛徒,居然投靠了大秦。” 对面将领和聂政打过十几年的交道,双方互有胜负。 主要是南楚地形复杂,打不过就跑,聂政这边不熟悉里面的路,每每都被引入彀中。 聂政骑在马上,看着远处的南楚大军,半个字都懒得废话。 “投降吧。” 那边一听,脸都青了。 “我呸,你当老子和你那样没骨气,有种你来打死老子。” 韩镜这边,拍了拍在阳光下闪着寒芒的炮管,淡淡道:“那就打死他。” 大秦一统天下是大势所趋,同时他也不缺少领兵作战的将领。 秦烈听闻,上前将炮筒对准南楚军队,点燃引信。 伴随着一声巨响,黑色的圆球落地炸开。 接连的哀嚎声,响彻不停。 而那“求仁得仁”的南楚将领,此时早已被炸翻,半边身子都没了。 威风驱散了弥漫的硝烟,地面是一个很大的深坑。 深坑里尸横遍地,惨不忍睹。 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他们的主将顷刻间就身份碎骨,这让南楚的将士们险些吓尿。 之前倒是听闻大秦有神兵利器,具体什么样的根本没见过。 此时感受着眼前大地的战栗,他们明白大盛和北黎如何被灭的了。 再看远处那黑漆漆的炮筒,足有十几个至多,集体对准了他们,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们笼罩其中。 “陛下,南楚张怀仁是个很不错的将领,杀了可惜。”聂政吞咽着口水,暗叹红衣大炮的威力之巨。 “我手里有齐征,有闻人曦,还有你,不差一个张怀仁。”韩镜说的云淡风轻。 聂政却觉得通体舒畅。 “早些打完,早些赶往北地,那边正在兴建都城,可以让再送些人过去。”韩镜轻夹马腹,奔雷缓步上前,大秦军队一点点的靠近南楚大军。 “那边是有偿劳作,可以趁着年前多赚点钱。” 聂政愣了一下,建造新的都城还有钱拿。 当初大盛朝可都是征调的奴隶和壮丁,别说拿钱了,家家户户甚至还倒贴。 汉州的建造,征调了近五百万民夫,等京都建成后,余下不足两成。 很多的死难者直接被砌进了城墙里。 “这得多少钱?”聂政愕然问道。 “只是世家就有六亿多金银,各皇族手里搜集到的也有朝三亿,再加上满朝文武百官府内的财富,还有地方官吏所贪污的,总数接近十四亿两之多。” 聂政:“……” “之前打下了霸州,那边的财富只多不少,建造一座新的都城,足够了。” 聂政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那匠人们的月钱是多少?” “普遍都是五两银子,技艺高超的会多一些。这些金银本就是压榨他们的血肉得来的,我娘的意思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好一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道理谁都懂,聂政自然也不例外。 可放眼天下,能做到的少之又少。 “银子给的多,干活自然卖力气,早点建成早点迁都。”韩镜很期待大秦皇宫的建成,想必是壮观无比的。 随着大秦铁骑的逼近,南楚大军开始不断后退。 有意志力不坚定的,干脆表现出了逃跑的姿态。 “奉劝你们乖乖投降,我大秦会留你们性命,否则休怪我大秦的炮火无情。” 秦烈利用内力,将自己的声音传达到很远的地方。 有人全身颤抖的想投降,可更多的人愿意死战,毕竟背后还有他们的家人。 “我大秦皇帝陛下爱民如子,攻陷霸州后,没有伤害一个百姓。若你们肯缴械投降,不许担心家中亲眷,我们针对的是南楚皇室和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 秦烈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再下一剂猛药。 之前还想着拼死的兵丁,此时不免犹豫了。 “连以铁骑称雄的北黎都被我大秦覆灭,想想你们南楚,下场又该如何?放下兵器,你们和家眷都能存活,继续负隅顽抗,你们死,甚至会祸及满门,可要考虑清楚了,机会不等人,切莫自寻死路。” 聂政看着前方。 曾经和他所率领的大军缠斗十几年的南楚,此时好似被那一炮打断了脊梁。 “陛下,红衣大炮真的无敌于天下吗?” “怎么可能。”韩镜低笑,“至少我和我娘不怕,这等利器,最适用于大战,攻城拔寨攻无不克。像我,轻功不俗,还是能够躲开的。如你等这般的普通人,几乎避无可避,毕竟它的炸裂范围极大。” 聂政点点头,“如此说来,的确是无敌了。” 他见过陛下的轻功,在他看来犹如仙神,天底下如他们母子这般厉害的,少之又少,万中无一。 前方再次响起两声惊天裂地的轰鸣,再次带走了数百兵丁。 哟呵着进攻的副将被炸死了两位,余下的人干脆垮掉了脊梁,一批人纷纷逃命。 “跑什么?”秦烈高声长啸,“都说了,放下武器,饶尔等性命,听不懂人话?” 本想着逃跑的南楚兵丁不免傻眼。 随着大秦铁骑的靠近,不少人直接吓尿了裤子。 哆哆嗦嗦的把武器放下,却得到了秦烈的夸赞。 “这就对了,早点依附,何至于丢掉性命。”他跳下炮车,对韩镜道:“公子,是否继续前行?” 韩镜看了看天色,“暂且原地休整一夜,明日开拔。” “是!” 韩镜和聂政等人去了地方主账,秦烈则招呼其他的人收缴兵器。 “明日你等带路,赶赴各州府,那些地方上的贪官污吏,等打下南楚皇城,你们就各自归家过日子去。” 原本吓得魂不附体的南楚将士都愣住了。 “回家?” “啊,不想回?”秦烈笑了,“那等南楚被纳入大秦版图,你们就去北地,那边正在建造大秦都城,你们也去帮忙干活,每月能拿到五两月钱,干他个半年,带上银子回家过个好年。” 明明刚被他们打的毫无尊严,此时听到秦烈的话,不少人都心动了。 五两银子,他们当兵…… 虽说也有月银,可真的拿不到。 算算至今都多久没看到一个铜板了,张将军倒是不断和朝廷催军饷,可将军怎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他们也不敢做逃兵,不提逃不逃得走,真的能逃,下场只有死,甚至还会牵连家人。 在南楚的大军中,听说死掉的人会被剔骨做成肉汤。 他们不知道真假,至少好多人从来到这里,一次都没吃过肉。 “今天各自去休息,明天开拔,拿下南楚,我们大秦将会是这个天下唯一的王朝,自此不分北黎人,大盛人和南楚人,从此之后咱们都是一家人。” 秦烈说的极具蛊惑性,所有人听得也很是心动。 如此说来,日后就不用打仗了。 “西北几十小国也尽归大秦国土,之后将再无国土之争,同时但凡我大秦子民,人人皆要读书,人人皆可凭实力踏入官场。除行凶作恶者、杀人越货者等罪大恶极之辈,祖孙三代不得为官,其余均无限制。” “你们可以回家种地,也可以经商,纵然子孙能力不足无法做官,多读书也是有诸般好处的。最差也能做个账房先生嘛。” “对。”旁边一个青年附和,“秦小将,我有一儿一女,都送到私塾去了。” “不错。”秦烈给予肯定的眼神。 韩镜和聂政在主账内看南楚的地图。 “陛下,我们沿途可是要抄掉那些官员的家财?” “主动投降的给他们留下一些,不识抬举的全部上缴。南楚皇室奢靡无度,昏庸无能,可下面总会有清廉好官的,这样的官不可斩杀,留他们继续在本地当差,日后在做调派。” “可是陛下,这种官员,一般都是硬骨头。” “慢慢劝解,总能弃暗投明的。”韩镜又不是没遇到过。 第152章 一统天下 “公子,那女子想要跟着我们。” 秦烈回来,和韩镜说了一声。 韩镜微微拧眉,“权其归家。” “劝了,没用,脾气固执的很。”秦烈也很无奈。 就在之前,他们遇到了一个卖身葬母的女子,韩镜告知对方无需卖身,很快当地官府以及为富不仁的商贾都将不复存在,让她尽管归家,很快便有地方为其母下葬。 结果那年轻女子说什么都想跟在韩镜身边为奴为婢。 说什么家中没有任何亲人了,就算是离去也无处容身。 “去看看。”韩镜来到外边,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女子。 女子相貌倒是不错,也仅仅是不错,穿着朴素,梳理的也不甚干净。 毕竟相依为命的母亲死了,但凡有点良知的人,也顾不得打理自身。 “公子,公子大恩,民女没齿难忘,如今民女以无去处,还请公子收下民女,为奴为婢什么粗活民女都能做。” 见到韩镜,那女子忙不迭的磕头。 韩镜让旁边的人把她扶起来,“我不需要奴婢,而且我大秦已经废除了奴籍,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买卖人口,违令者严惩。” 女子:“……” “江城很快会被我大秦占领,当地的百姓也会重新分配田地,女子可立女户,人人皆可读书,将来有能力均可踏入官场。最重要的一点,我已有心仪之人,且家中母亲教诲,此生决不允许纳妾。” “你执意跟在我身边,所求为何?” “仅仅是想有个地方住,衣食无忧?之后你凭自身也能做到,何须为奴为婢?日后有了子嗣,奴婢之子在前朝不允读书,更不能参加科举,你可想过未来的打算?” “如今我大秦给你们一个当家做主的机会,你且嚷着来我身边为奴为婢,岂不是将我的一片苦心付诸东流?坏我大秦根基?” 女子被他的大义,说的胆战心惊。 “公子,民女绝无此意……” “既然没有,且安心归家等待,既然你族中再无亲人,你家中的房舍必然还在,若房舍被人夺走,尽可高官,侵占他人财产需判处数年监禁。” 女子此时松了一口气,低头恭敬的向韩镜磕了三个头。 “多谢公子。” 若非走投无路,她当真不会去给人做奴隶,可如今走到这一步,她一个女子本就艰难。 但凡有一条活路,她都想凭自己的双手撑起来。 “公子,民女可以自立女户吗?” “自然可以。”韩镜点头。 韩镜招人来对这个女子做了相应的安排,其余的人已经在江城走动了。 江城知府和相关僚属都被下狱,一些个为富不仁的当地富商也均被扣押,财产被聚拢在州府县衙。 大秦经过数个州府,其财富已经不是小数目。 南楚本就富庶,其金银储量远超北黎,更别说大盛。 因南楚皇族对金子的喜爱,各地官府府内金银储备极其丰厚。 一般的地方县令财富都动辄千万两白银,凶残至极。 这些银子都会陆续的运抵北地,之后会以各种方式相继用于民生方面。 此时就有一对银车赶往北地。 “队长,我之前听说太后娘娘正在兴建大秦都城,取名长安城,我们能搬过去住吗?” 此次负责押送银两的叫秦离,此离非离别之意,而是远离烦恼,远离忧愁,远离灾祸。 他们这些公子的亲兵,都是夫人给他们取的名字。 相比较起其他人,他们都是自小无父无母的孤儿,秦离在进入秦家之前,是在街头乞讨的小乞丐,后来被胡管家带回府中,过上了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的好日子。 在攻下大盛后,秦夫人将他们的卖身契都给了他们,自此恢复了自由身。 但是,这个天下是他们陪着公子一起打下来的,自然也要一起守护。 “自然可以,想居家搬迁的都能搬去,至于是否能取得长安城的户籍这个就不好说了,更重要的一点,日后你们子嗣读书,考试需要返回原籍,这个是不变的。” 他骑在马上,笑道:“最开始肯定很容易拿到长安户籍,现在那边还没有原住民呢,等再过个几十年或者是百年,人多了之后就难咯。” 其中一个青年小兵兴奋道:“那这次去了长安城,咱们就寻户籍官求个契书。” “我就算了,日后当差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还是想和家里人在一块过日子。等拿下南楚,回家和婆娘多生几个孩子,这样还等多分一些田产。尤其是那个红薯,我好这口。” “废话,谁不好这口,又甜又糯,咱们这辈子有几个人吃到过甜食。” 路上倒是会遇到一些山匪,有秦离在,那些人要么死要么逃,谁也无法靠近银车。 南楚多密林,多瘴气。 韩镜带领大军极少走密林,他们也不会和当地的士兵死斗,那些逃入密林中的,他们也不去追击。 推着红衣大炮,沿途攻下一座座府城,府城的官吏几乎都是无能庸俗之辈,其御下手段歹毒至极。 也有难得的好官,可惜在这种大局势下郁郁不得志,碰到这类的,韩镜会让他们担任当地的最高长官,用仁和的治理方式安抚地方百姓。 南楚面积不如大盛,在大秦的摧枯拉朽之势下,深秋想来就能拿下此地。 不是路途难行的话,半年时间足够了。 ** 霸州。 秦鹿将手中的事宜交给沈颂,她带着素娘在街上闲逛。 半年时间,这里早已变了模样。 两边店铺林立,街道上行人如织,不少百姓在街上支起摊位,贩卖一些家中的蔬菜牲畜,赚取家用。 偶尔能看到身着特定服侍的男子来回走动,监管着霸州城内的治安。 可能是熟悉了,看到相熟的镇抚兵,百姓还会笑眯眯的和他们打招呼,偶尔塞点自家产出。 不过朝廷规矩摆在这里,谁敢收老百姓的东西,被发现后会记处分。 本身这个差事就不错,谁也不愿意为了那仨瓜俩枣的背上处分,不值当。 可越是这样,老百姓就越热情,每每被百姓的热情弄得落荒而逃。 街头,青壮年男子不太常见,这些人都去长安城那边参与新都城的建设了,因为银子给的多,留在家中的妻眷自然是支持的。 “喵?” 某处大宅子里,秦鹿听到猫叫声。 循声看去,发现一只黑猫正立在墙头,尾巴绕在前面,勾住两只小前爪,看着特别的乖巧。 黑猫的眼睛是琥珀绿,特别好看,清澈的好似碧绿深潭。 “哎呀,黑猫?”素娘掩唇惊讶道:“听说看到黑猫是不祥之兆。” 秦鹿冲着黑猫伸出手,笑道:“谁说的,黑猫可是有辟邪直说,何来的不详。” 黑猫察觉到自己的底盘突然出现了两脚兽,仔细观察一番,见其中以个两脚兽似乎很有安全感,而且她散发出来的气味让猫猫很舒服。 收腿一蹬,黑猫跃下墙头,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上前来。 秦鹿弯腰把黑猫抱在怀里,轻抚着它的皮毛,看上去很干净,可摸着发现毛发中藏着干透了的泥块,想来是一只野猫。 举起来笑眯眯的道:“跟我走吧。” 谁能拒绝一只毛茸茸呢。 梨花一家子没有跟过来,暂时留在了汉州,等过几年胡言夫妻俩回来后,不知道能不能带回来。 这个要看它们自己的意思了。 轻点它的小脑袋,秦鹿笑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大秦的御猫猫了。” “噗——”素娘忍俊不禁,御猫猫什么的,听上去就好可爱。 俩人在宅子里走了一圈,长时间无人搭理,已经略显荒废,倒也不至于太脏。 手指扫过,指腹上沾染了一层薄灰。 “这些官邸早些卖出去的好。”秦鹿带着素娘往外走。 “汉州那边的官邸还没有卖完呢,两地的房屋格局很是不同。” 汉州多是园林风格的,霸州的房屋相对要有棱角一些。 喻人的说法,汉州那边的宅子好似一个温婉的美人。 霸州这边则好似铿锵的硬汉。 最开始素娘还有点不太适应,住了一段时间才缓过神来。 再加上这边气候干燥,刚开始晚上都休息不好,无奈之下只能在房中放一盆水,即便如此,粉嫩的双唇都干燥了好些日子。 之后她调配了润唇膏,日日涂抹好几次,如今可算是恢复过来。 “有遇到合适的人吗?”秦鹿问道。 素娘点头,“之前挑选了不少,前前后后大约有三十几人,都是很有悟性的。” 来到北地,素娘也不能闲着,她在霸州寻了好些人,看看这其中是否有对医学具备天赋的人,如此找到了三十几人。 这些人可谓在医学领域具备天赋之才,很多的知识一教就会。 “等长安城建成,我再教你如何提炼青霉素,如何种植天花,以及如何炼制麻沸散。” “好啊。”素娘喜不自胜,“这些我可是惦记好久了呢。” 青霉素是消灭身体各种炎症的,而现在风寒的致死率之所以那么高,就因为各类炎症的影响,有了它,日后风寒都是小毛病,不足为据。 甚至日后身体有了足够的抗体,寻常的风寒还能做到不药自愈。 至于天花,更是恐怖,可谓闻之色变。 麻沸散的话,有了这个她是不是就可以给人动刀子了? 当然只有麻沸散还不够,就像夫人说的,最基本的得具备无菌手术室。 离开大宅,两人漫步闹市街头。 “夫人,如今前朝的阉人数量太多,南楚那边想来也不少,这些人您怎么如何处置?” 三个王朝,活下来的总数起码也得五千人,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他们也有活下去的权利,愿意离开的不必勉强,无处可去的自可留下当差。大秦皇宫面积广袤,需要人打理,总不能都杀掉吧。” ** 南楚的深秋,随处可见郁郁葱葱。 这里有常开不败的闲话,有常年绿荫成片的植被,这里冬天不需要棉衣,气候相对平和。 南楚皇宫早就乱了。 自边境大败,大秦铁骑横扫各大府城,皇宫也遭到波及。 帝王寝宫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龙榻上,南楚帝王以凄惨的方式被人杀死,赤裸的身体随处可见的刀口,看其惨状,刀刀入骨,面部的两只眼睛也被利刃戳成了血窟窿。 旁边站着两名女子,身上只穿着亵衣亵裤,披头散发的模样,看上去很狼狈,却难掩其美貌。 “父亲,母亲,我替你们报仇了。” “兄长,我手刃了昏君,你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这两名女子,一个换做佟嫣,一个换做慕织娘,两人都是被下边的官员献上来的。 老皇帝沉迷美色,上行下效,民间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女子,都被送入宫中。 佟嫣相貌清丽脱俗,却早有未婚夫婿,地方官看上她的美色,设计构陷其父母和未婚夫婿一家,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她则被送入皇宫,当晚便被皇帝凌辱。 慕织娘出身同样不算好,却也出自官家。父母早亡,她被兄长养大。随着年龄渐长,慕织娘的相貌逐渐惹得多方垂涎,而她父亲曾经的师弟,为了加官进爵,找了个由头将在外领兵作战的兄长暗害,刚过门没两年的嫂嫂得知兄长亡故,看到尸身后当夜便吊死在灵堂之中,留下书信要和兄长一起合葬。 兄嫂下葬后,那位叔父便露出了本来面目,以强硬手段将她送入宫中。 可惜,她忍辱偷生,靠吹枕边风将那叔父判了个五马分尸,也算因果报应了。 而南楚这个狗皇帝,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若非他为君不仁,他们的父母兄长怎会身死。 如今大秦铁骑就在城外,这个昏君居然还想着颠鸾倒凤。 两人暗中商议,趁着此次被翻红浪之际,将其手刃。 “姐姐,你可有去处?”慕织娘轻声问道。 佟嫣一脸苦涩,“阳间已无归途,现在我可以去向爹娘请罪了。” 慕织娘勾唇,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如此,我们姐妹黄泉路上,终究还是能相伴走一程的。” 两个美人相视一笑,调转利刃刺入胸膛,不多时便断了气息。 宫内的人大约半个时辰左右才来敲门,许久不见里面的动静,大着胆子推开门,只一眼便吓得魂不附体。 “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 尖锐的喊叫声,响彻宫闱。 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的死只是初初让人错愕三分,很快就被大秦的炮火声分散了注意力。 南楚京都无数达官显贵收拾行囊,准备逃离京都。 第一批逃跑的官宦,在城门口被瓮中捉鳖,直直的撞进了大秦铁骑的包围网。 一个都没逃掉。 攻打北黎时,北黎禁军倒是进行了反抗。 可南楚这边却没多少骨气,或许是被帝王影响到了,再加上南楚特殊的地理优势,让这里的人忘却了居安思危的后果,红衣大炮对准这些人时,他们纷纷缴械投降。 相比较北黎皇宫的硬派,大盛皇宫的婉约,南楚皇宫则显得金碧辉煌,奢华至极。 这里随处可见的便是黄金打造的器物,主殿的抱柱上盘旋着的五爪金龙,真的就是纯金打造,抱柱外围甚至还用银子包裹住。 几个人上前敲了敲,咋舌道:“公子,这也太奢靡了。” 正上方的龙椅是纯金打造,后边的屏风是金银打造,头顶雕梁画栋的装饰均是金银镶嵌。 眼前的桌案,则是一整块的玉石打磨而成。 批阅奏书的朱砂笔的笔杆是墨玉,桌案上的摆件也多是金银玉器制作而成。 想到自己用的竹制炭笔,韩镜:“……” 狗东西。 来到寝宫,里面是血淋淋的一幕。 “这……”聂政楞了几秒,“应该是被这两位女子杀死的。” “着人把这两位女子下葬,床上那个随便埋了就是。” 很快有人领命入内,将三名死者抬走。 “死在女人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聂政嫌恶的翻了个白眼。 韩镜一路沉默来到黄金宫,这里早已经空了。 里边倒是被糟蹋的厉害,有些地方显得很奇怪,一看就是被人给顺走了东西。 韩镜透过窗户看着远处的御花园,道:“缺少的东西都寻回来。” “是!” 他对聂政笑道:“这座黄金宫留也不是,毁也不是。” 聂政道:“这有何毁不得的?” “看似只是一座黄金打造的宫殿,却有着极高的价值。如今咱们觉得是南楚帝王奢靡无度,放到千年后,他们可以见证一个王朝的兴起和覆灭,这是历史的印记。而且每一处都是名家打造,毁掉太可惜了。” “很多的东西咱们不觉得哪里好,比如脚下的这座黄金宫。未来,不是这样的。” “我唏嘘的是,现在咱们保住了这座黄金宫,日后大秦覆灭,这里恐怕会第一时间被拆除。” “聂将军,我们总得给后世子孙留下些什么,不仅仅是物质层面的,还有精神方面的。” 聂政不是很明白,“胜王败寇。” 韩镜低笑,“不只是黄金宫,还有你。” “我?”聂政更不明白了。 “你可以史书留名,千年后,你的后人在史书中看到你的名字,你觉得他们是否会想要对你的人物生平追根探究。他们会觉得,我的祖上曾经出过一个大将军,他曾陪着大秦皇帝统一了天下,是一个时代的符号,也是他们的精神信仰。” 聂政沉默,想到这幅画面,不免也激动甚至期待三分。 韩镜低声道:“这就是史官的责任。” “陛下……”聂政不知该说什么。 “我给你说个故事,是母亲给我讲的,说是故事,却是真实存在过的。”韩镜手掌撑在窗户上,将其推得更开,“大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大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 聂政:“……”懵逼。 好一会儿,他才道:“陛下,你你说的太简略,聂某是个粗人,听不太懂。” 韩镜忍俊不禁,道:“春秋时期,有一个叫崔杼的人,当时的大王和他的妻子通奸,被他知晓后杀死了大王齐庄公,后扶持其弟齐景公,崔杼自封相国权势滔天。可他心里对杀死大王一事始终胆战心惊,也害怕这件事被写入史册,留下千古骂名。随后他找来史官太史伯,对其利诱,说大王已死,你就写他是暴毙而亡,以后我肯定会许你好处厚待于你的,否则我就杀了你。可太史伯不卑不亢,提笔写下‘夏五月,崔杼谋杀国君光”,崔杼恼羞成怒,将其当场斩杀。之后寻来太史仲,警告他若是不按照他的意思些,他的哥哥就是其下场。结果太史仲死了,后来太史叔也死了。最后太史季来到崔杼面前,崔杼告诉他,除非改史,否则他也会想三个兄长一样的下场。” 聂政握拳,激动道:“好汉子,后来呢?” “后来太师季说,按照实事秉笔直书,是史官的天职。与其失职,还不如去死。随后执笔陈史,夏五月,崔杼谋杀国君光。崔杼无可奈何,只得放他离去。离开后,太史季遇到了另外一位史官南史氏,他听说崔杼将太史兄弟都杀死了,害怕其改史,想接替太史兄弟将崔杼的罪状载入史册,看太史季已经据实记载,方才离去。” 最初听母亲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韩镜久久无法回神。 为这个故事里的太史兄弟,为那明知是思路,依旧不惧生死奔赴而来的南史氏,深感敬佩。 再看聂政,此时已经红了眼眶,很显然激动的不要不要的。 他声音略带沙哑的开口道:“陛下,他们都是好汉子。” “是啊。”韩镜轻叹,“大秦能否延续万载不重要,只要这片土地上的人还是那些人的子孙,我们的文明就不会断绝。而我们其中的一项职责,就是将我们自己的历史保留下来,不能让其在后代眼里断层。故事里的史官不知是否存在,可他们的大名却名垂青史。人固有一死,能流传千古者,少之又少。” “陛下,我真的可以吗?”想到自己的大名千百年后依旧有人传颂,谁不激动。 “想留下清名,还是骂名?”韩镜揶揄的眨眨眼。 聂政不免哽咽,“陛下这话说的,自然是清名。” 虽说骂名也影响不到他,可能选择的话,谁不想名垂青史。 “你是我大秦的上将军,天下仅此六人获此殊荣,岂会寂寂无名。”韩镜勾唇轻笑,转身离开黄金宫,“此宫保留,非天灾人祸不得拆除破坏。” “是!” “南楚各类藏书尽数回收,清理出一座大殿,细心收藏,其余南楚宫内手稿等,单独储存,定期整理。” “是!” 南楚的局势比北黎好不到那里去,至今南楚还有在建的殿宇,而这些匠人们穿着破败,没有薪酬更别说填饱肚子了。 坐拥最肥沃的土地,再加上南楚常年雨水充沛,很少遭遇灾害,都能发展成这个残酷的样子,也是人才。 随着一道道政令从南楚皇宫送出去,这片被压迫了两百年的土地,开始逐渐萌芽出自由的种子。 自此,大秦帝国统一了三百年前的大康版图。 韩镜也成了这片土地上唯一的帝王。 “聂将军,你暂且随我返回霸州。”韩镜招来聂政,“这边且交给秦烈。” 秦烈在旁边领命,“公子,我何时能回到您身边?” “须得等几年,之后你们会被依次调派到其他州府,说不得到时候你们会喜欢做官呢。” 秦烈摇头,“我更喜欢跟在公子身边,之前做过一段时间的官,并未沉醉。” “既如此,等天下彻底步入正轨,我便调你去军营。” 韩镜道:“过几年,会有征召制度,年满十八岁的青年会去军营中历练三年。” 聂政不解其意,“陛下,如今天下一统,再无战事,仍要征兵?” “自然,日后征兵不仅仅是为了应对将来的战事,更是让他们知道如今的和平来之不易,还能够锻炼人的意志。”韩镜将手里的册子交给秦烈,“聂将军暂且回去准备一番,两日后咱们出发,此次大军带走十五万人,这其中你手中的带走四万,南楚大军带走十一万,剩下的四万留在当地进行驻扎,以免有人暗中作乱,将我们打下的疆土再次置身于战乱之中。” “是!” “秦烈,南楚的财富我带走七成,余下的三成你按照母亲所教授的进行处理,其中还包括大军的饷银。再就是让镇抚所尽快驻扎到各地州府,处理一些遗漏的祸患,切记过犹不及,我要的是过程,过程对了,结果稍微欠缺可以慢慢处理,过程违背了母亲的教诲,结果再好也无用。” “公子且放心,我还算是有经验的。”秦烈领命。 转眼进入初冬季节,南楚依旧温暖湿润,可北地已经迎来了第一场雪花。 齐征率领的大军驻扎在极北之地,这边早已被大学覆盖,遍地白茫茫的一片。 很多将士们缩在营帐内,捧着热乎乎的汤,吃的欢快。 “将军,这里的人……怎的和咱们不一样。” “血统不一样,相貌自然不同。”齐征耍了一套拳,全身冒着热气回到营帐内,“这片土地极大,日后我们可以在这里种上小麦,虽然很冷,却别有一番趣味。” “话是这么说,可也太冷了。”好在他们都穿着棉衣,即便如此,跑到营帐外,冷风都能把人给吹傻了。 “冬天怎么可能不冷。”齐征哈哈笑道:“虽然这里的人长相怪异,可他们和咱们一样,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谁也不比谁多,不比谁少,留着都是红色的血液,咱们不能搞区别对待,人家是这里的原住民,没道理咱们扩大版图,还要把人家原住民给杀死的。” “我也没想杀人。”那年轻人还真不是弑杀之人,“看看他们过得日子,茹毛饮血,和咱们太不一样了。” “这有什么,南北的饮食文化还大不相同呢,你看前朝北黎,吃的多是小麦,我那边的前朝大盛食用的多是水稻。这里到了冬季青草遍地,很合适养殖牲畜,猪牛羊马的,保管能养得膘肥体壮。如今此处是大秦的天下,在这边设立州府后,可以和其他州府进行贸易,以牲畜换取其他的东西,共同发展共同富裕嘛。”齐征可是自小就跟在夫人身边读书呢,不拘兵法谋略等。 原北黎现大秦的一个小将凑上来,笑眯眯的看着齐征,“将军,日后我也能购买马匹吗?” “有钱就可以,天下一统,战乱停息,只要你有银子,买几匹马都行。”齐征喝了一口汤,暖到五脏六腑,“大秦疆域现在广袤无边,没有马匹的确不方便。” “嘿嘿,我早就惦记着马匹了。”那小将美的合不拢嘴。 极北之地没有人烟,这片广袤的北地本身就没有多少人,只稀稀拉拉的存在着几个部落,在这方面,落后大秦太多太多,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 此次出征只折损了不到百人,还都是无法适应极北之地的气候。 倒是有喜欢雪的年轻小伙子在外边玩疯了。 作为南地土生土长的,一辈子都见不到一场雪。 而外边堆积着厚厚的白雪,跳进去半个人都没入其中,冰凉的触感,特别新奇。 “再过个把月,我带人去海边走走,看看能不能弄到鱼。” “将军,带上我。” “还有我。” 众人赶忙表态。 “好!” ** 临近腊月,莫敬山招来各处的管事。 “天气冷了,太后娘娘要求咱们暂停工期,可以归家过年了。” “今年大家都辛苦了,每人可以领取二两银子,这是太后娘娘的赏赐。” 各处的管事回去把这个消息告知众人,顿时群情激动。 此时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距离近的十天半月便能回家,远的起码也要月余,这个时间足够了。 第153章 皇后 王贵生踏着风雪赶回家中,原本的北黎子民如今成了大秦子民,对于他这类寻常的老百姓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比起以往,今年的冬天似乎不难熬了。 推开家门,一眼看到正在清扫院落的妻子和儿女。 “爹……”抱着扫把帮“倒忙”的小女儿看到她,扔掉扫把划拉着小短腿飞扑过来。 王贵生弯腰接住她抱在怀里,“爹不在家,有没有听娘的话呀?” 王小丫笑嘻嘻的点头,“丫丫可听娘的话了呢。” 王李氏笑着上前,“可算是回来了,之前还惦记着你呢,大雪封山,生怕你回不来。” “半个月前就放工了。”王贵生略显激动的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门口的包袱拎回来。” 王小柱跨出家门,一眼瞧见地上的包袱,“爹,里面都是啥呀?” 这包袱很大,拎了两下,颇具分量。 将其抱着,跟随爹娘进屋,放到桌上。 王小丫磨蹭着落地,跑上前跪在椅子上,看着娘正在打开包袱。 王贵生把赚到的银子取出来,王李氏瞬间愣住,“这么多?” “每月五两月钱,我满打满算干了三个半月,转了十七两半,在那边吃饭花了一两半,还剩下十六两,回来买了一些年货,花了不到三两银子,还剩下十三两多点,你收着。” 打开钱袋子,里面有两锭白花花的银锭子,王李氏激动的在手里颠了颠,“这就是五两的银锭子?” “对!”王贵生也很高兴,“明年开春我还要去,想着在那边干个整年,干满十个月,这样一年就能赚到五十两。听我们的管事说,那皇宫起码也要建个四五年,这样咱就能赚个二三百两银子,以后给小柱娶媳妇不愁了,还能存着钱送孙子读书,小丫的嫁妆,咱俩也留点养老钱。” 王李氏捧着银子,眼眶红红的,“累不累?” “我现在还年轻,累点就累点,咱们庄户人家,二百两银子都过一辈子了,等忙完这事儿,留在家里伺候几亩地。还有,我听管事说,大秦的土地都归朝廷,以后咱们就种朝廷的地了,每年就给朝廷三成的粮食就行。” “那也不少了。”王李氏叹息一声。 “不多。”王贵生取出几块布,“明年咱们县里就要分地了,按照人口分,咱家四口人,能分到八亩地,添一个人就能多分两亩地。” “真的?”王李氏眼神一亮。 “真的。”王贵生点头,“这样日子就有盼头了,起码能分到两三亩的上等良田,还有中等田和下等田,咱家里人少,忙不过来你把地租给村子里,等我干完了活,咱们再收回来。” “这个你别操心,有我和小柱了。”王李氏哪里舍得把自己的地租出去,以前家里是没有地,种的都是地主的,每年朝廷收走一般,地主再拿走一些,忙活一整年家里还得饿肚子。 现在好了,种着陛下的地,可没人敢来抢了。 “给你们扯的布,还有一个月过年,给孩子们做件新衣裳,你也做一件。” 王贵生心疼媳妇,从嫁给自己这么多年,生儿育女的,没有买过一件新衣裳。 现在家里有银子了,可不就得给媳妇置办上。 王李氏略微不好意思,嗔怪道:“我穿啥新衣裳,给小柱和小丫准备着就行。忙活半年了,你先带他们俩坐会儿,我去做饭。” 王贵生取出一大包分量不轻的油纸包放在妻子手里,“我买的肉,中午炖个肉给孩子们补一补。” “行!”家里有钱了,王李氏也不是那种扣扣搜搜的。 主要是儿子和女儿脸色都是蜡黄蜡黄的,没吃过啥好东西。 现在有肉了,中午多做些,吃个饱。 这种情况,不仅仅是王贵生,其他人更是如此。 这里面干活时间最长的,这一年忙活了八个月,足足赚到了四十两银子。 放在以往,别说四十两,四两银子都得全家熬干了血肉,也不一定能见到。 朝廷大兴土木,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天下百姓,没钱拿饭还吃不饱,更别说人家压根就不管你的死活。 大秦皇帝不同,不仅给你这么多的银子,还有一大群的大夫帮你们看诊,这一年里最严重的就是一位汉子被咋断了腿,大夫帮着捡回一条命,之后朝廷给了他二百两的抚恤金。 其他人羡慕一下子能拿到这么大一笔钱,可想想让自己故意砸断腿,不划算。 人家是真的没办法康复了,可只要他们好好干,四五年也就赚到了。 有希望在,谁愿意落得个残废。 肃州府某户人家,兄弟四个结伴归家。 当他们把赚到的银子摆在爹娘面前,一家子险些吓傻了。 “这么多?”宋氏好险没跳起来。 高老大哈哈笑道:“娘,我们今年干了七个月,兄弟四个每人三十五两银子,这一下子就是一百多两呢。” 老大媳妇抱着儿子在旁边看的眼热,倒不是说想把银子据为己有,想着有了银子,儿子稍大点就能去私塾读书了。 高老爹把整块的银子分别点出二十两,“都是你们辛苦赚的,咱们家就老大你自个儿娶了媳妇,这一年家里家外都是你们大嫂帮着打理的,每人拿出一两银子给你们大嫂,没意见吧?” 其他三兄弟摇头,“爹您看着办吧,我们没啥意见。” “嗯!”高老爹道,“这些你们兄弟每人二十两,让你们娘给存着,留着以后娶媳妇用。这二十三两,老大媳妇,你收着。” 站在旁边的年轻媳妇愣住了,她看看公婆,没有动。 “娘收着吧,以后娘和我们一块过日子,放在娘这里就成。” 现在家里就她一个媳妇,过门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婆媳感情好着呢。 高老爹摇头,“你拿着,这是老大辛苦一年赚回来的,我们老两口收着剩下的,这些也花不了多少,等你三个小叔子以后都成亲了,我们老两口手里的再给你们分。” 当家的都这么说了,宋氏自然也没意见。 攥着手里二十多两的银袋子,老大媳妇还觉得恍惚。 宋氏从余下的一堆里点了一个碎银子,交给老大,“趁着过年,赶紧去多买些猪肉回来,晚上咱们炖上一大锅解解馋。” “哎,我这就去。”高老大接过银子往外走。 “大哥,我和你一块。” 高老四紧随其后。 高老二上前接过小侄子,抱在怀里逗弄,三两下把胖乎乎的小侄子给折腾哭了,惹来自家老娘好一顿白眼。 “明年我们早点去,干他九个月,家里就辛苦爹娘和大嫂了。” 老大媳妇含笑摇头,“不辛苦,我在家都做习惯了。” 她这一年主要是忙着家里家外,还要带儿子,地里的活儿都是爹娘干的。 宋氏笑道:“你大嫂娘家也来帮忙收粮食,老二,明年要不你们带着你大嫂的弟弟去吧,老大媳妇你说呢?” “我得问问我爹娘。”老大媳妇自然是愿意的,她就那么一个弟弟,可自家男人赚的钱的确不少,想来爹娘是愿意的。 弟弟也不是个坏的,干活麻利,性子很好。 “爹,咱家地过,要是您二老忙不过来,少花钱点让村里人帮忙,我们兄弟四个都不在家,你们别亏待了自己。” 高老爹心内熨帖,“以前舍不得,今年你们带回来的银子不老少,明年就轻快轻快。” ** 汉州,崔府。 大秦皇帝突然驾临,让府内众人提心吊胆。 之前京都的各大官府皆被查封,唯独他们崔家好似被人遗忘。 在前朝的大趋势下,崔家也清白不到哪里去,可愣是保全了阖族上下的性命,就连财产都没有任何损失。 只是被褫夺了爵位,这个崔家上下自然不敢心存怨念。 “笙笙。”崔家二夫人进来,看到相貌清丽的女儿正在看书。 崔怡放下书,起身走到母亲身边,“娘怎么来了?” 二夫人看着女儿,心内隐隐的不安,说不清道不明。 “陛下要见你。” 崔怡微微愕然,“见我?” “是!”二夫人点头,“前朝权贵能全身而退的,在京都只有三家。前面两位是谢家的两位王爷,再就是咱们崔家。而今,陛下可能是看中了你。” 崔怡一阵恍惚,随后释然了。 “若是能用女儿的性命,护住崔家上下,女儿自是愿意的。” 二夫人眼眶泛红,“笙笙,是爹娘没用。” “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能嫁给陛下,我就是当朝皇后……” 她说不下去了,若是可以,她更愿意嫁给一个身份普通些的人,皇室的日子,哪里是好过的。 母女俩一路来到前厅,崔家的男人正在这边陪着陛下。 见崔怡进来,坐在首位的男子微微抬头。 “朕想和崔姑娘单独谈话。” 崔家的男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反驳。 只得抱拳退下。 “衍儿……” “父亲,你们先去,我在这边候着。”崔衍是看着妹妹长大的,而且还是他嫡亲的妹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崔衍心内不忿,却无法违逆,让他离开自是不能的。 大老爷见状,看着候在堂外的护卫,见他们没有驱赶,只得垂头丧气离去。 堂内,崔怡向韩镜福身见礼。 “崔氏女,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镜看着眼前清丽的小姑娘,神情恍惚片刻,“崔姑娘免礼。” 这是与他相伴几十年的老妻,如今正是最美好的年纪。 “谢陛下。” “坐吧。” “是!” 等人坐下,韩镜轻叹一声。 崔怡好奇的看着上方的男子,相貌清隽,气质贵重,单纯的论相貌,男子已然比她出色五分。 若说崔家还有爵位在身,她的身份都不足以担起母仪天下,更别说现在。 如今的崔家只能算是个富户,曾经大伯和父亲都在前朝任职,可自大盛灭亡,长辈都已赋闲在家近三年。 “你且听我说。”韩镜和她四目相对,小姑娘惊怯的移开视线。 “我乃两世为人,前世于你是夫妻。” “……”崔怡感觉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话,大脑在飞快运转,可让她说说自己在想什么,却好似什么都没想。 “前世我高中三甲,被你父亲招揽与门下,与你结为夫妻。当时你父亲官拜尚书,早已分府。后崇光帝驾崩,三皇子继承大统,改元明光,我乃明光九年七年的探花。后在你父亲以及我自身的钻营下,于明光二十三年成为大盛宰执,二十五年明光地驾崩,朝局混乱,我辅佐七皇子登基称帝,自此摄政天下二三十载。在我六十岁大寿那日,傀儡皇帝联合世家,将相府上下近四百口打入天牢,数日后满门抄斩。” “你我夫妻四十载,我们育有三子两女。我知你左脚脚心有一颗红痣,左腰后有一枚桃花粉斑。我喜欢雨前龙井,你却最爱桂花茶。知你绣活精湛,最喜翠竹,曾经我的很多私服,衣摆和袖口处皆有你为我绣制的翠竹。知你喜欢甜品,却吃几口就腻,腻了也放不下。” “相府覆灭时,我们的长孙已在刑部任职,而幼损刚满月,你最喜欢二房的小丫头欢欢,乳名儿是你取的,只因那小丫头相貌似我,性格却最为像你。” 他说的平和,好似真的老夫老妻闲话家常。 可不止为何,崔怡只觉得心脏疼的厉害,眼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后腰的桃花印记,贴身伺候的丫头都知道,母亲也知道。 可脚心的红痣,知道的人却不多。 崔家上下和睦,且女子闺誉比性命还要重,若他所言是假,如何会知晓如此私密之事。 再联想前朝百官以及王府侯爵,唯独留下这三家,而崔家在朝中不到左右朝局的地步,也断不会让这位放在那里。 比崔家强势的家族没了,比崔家弱势的家族也没了,他为何独独留下崔家? 此时,崔怡算是明白了。 一张雪白的帕子递上来,眼前的清隽男子眸色伤感。 “擦擦吧,我都几十年没见你哭了。” 崔怡双手接过,擦拭着眼泪,“自从我相继纳了两个妾室,你再也没与我争吵过。” 拇指扫过她粉嫩的脸颊,指腹沾染了湿润。 “此生我母亲尚在,她告诫我不允纳妾,她还喜欢温柔美丽的儿媳妇,有她为你撑腰,你切莫再与我疏离了。” 崔怡不知该如何回答,“您是帝王,我……” “我只要你。”韩镜回答的很坚定,“只要你,没有别人。” “这个天下是母亲辅佐我打下来的,我没有靠着任何人,也没人能拿外物威胁到我。我与谢氏皇族不同,谢氏是靠着世家才问鼎天下,被世家掣肘亦莫可奈何,我不是。” 崔怡:“……” 此言倒是不差。 “笙笙,你可愿与我再续前缘?”韩镜柔声问道。 被一个陌生男子唤着最亲密的乳名,崔怡一张小脸飞满霞云,不知如何是好。 崔怡能说什么? 见她沉默,韩镜笑了。 “我娘告诉我,女子最佳的生育年龄在23岁到30岁,如今你年纪尚小,等你及笄后,我便着人来提亲,带到大秦皇城兴建完成,我们在举行婚礼。若你答应,此时我会和你父母商议,你只需在府内待嫁,等我来娶你。” “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成亲后孩子我们晚些要,未免你心内不安,我先提前告知于你。” 他的目光真诚,带着让她心脏狂跳的期待。 崔怡站起身,遮住半张脸,声音局促道:“我要回去了,母亲还等着我呢。” “好!”韩镜笑吟吟的点头。 在他温柔的目光中,崔怡磕磕绊绊的跑出前堂,在门口看到来回打转的堂哥。 “笙笙,你……” “大哥,我先回去了。”崔怡没等他问,一路小跑消失在拐角处。 崔衍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了? “崔衍!”韩镜走出来。 “陛下……”崔衍忙上前见礼。 “告知你父亲与叔父,朕欲封崔怡为后,圣旨会在其及笄颁布。她年纪尚小,大婚或许会等到二十岁那年,待大秦京都建成,着你送亲。” 说罢,他带着亲卫离开了。 “陛下……”崔衍呆呆的看着韩镜离开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等人离开很久,他这才撒腿去寻父亲和叔父。 原来如此。 难怪前朝文武百官皆被下狱,唯独崔家保存下来。 可是不应该啊,堂妹自小就没出过府门半步,陛下是如何得知的。 奇哉怪也。 芙蕖院,崔怡回来,便被母亲叫住。 “娘。”她柔声喊着。 见女儿眼睛红红的,二夫人急了,“笙笙,可是出什么事了?” 崔怡摇头,“娘……” 她明白,陛下说的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娘,您可有过一种感觉,明明两人是初识,却好似上辈子便以了解一般。” 二夫人懵,“笙笙,你与陛下相识?” “女儿至今从未踏出府门半步,陛下也是初次来我们崔府,如何相识。可见到陛下的第一眼,女儿却好似见过他一般,甚至有种对他很熟悉的感觉。娘,陛下想封我为后。” 二夫人:“……” “女儿是愿意的。”崔怡靠在母亲怀中,“娘,女儿心疼。” “可是哪里不舒服?”二夫人焦急的问道。 “不,不是。”崔怡摇头,“就是看到陛下,女儿觉得人生都圆满了,那种说不清的酸涩感和喜悦,让女儿止不住的想哭。” 事实并非如此,可她对韩镜的话是深信不疑的。 虽然她并不认识韩镜,至少在今日之前并不认识。 可阖府上下,无人知她最喜欢桂花茶,平日里她和雨前龙井比较多,房内的丫头只觉得她最爱的是龙井。 也无人知她最喜翠竹,平时的绣活多是些兰草青莲之类的。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自己平日里喜欢的,完全没必要大张旗鼓的告知别人。 若非前世便以相识,他如何知道这么多。 二夫人心里却百感交集。 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女儿居然能一飞冲天。 “二夫人,老爷和大老爷在前厅等候,请您过去议事。”门外,是她的贴身嬷嬷。 二夫人拍拍女儿的肩膀,“你且好生休息,娘去去就来。” “是!娘慢走。” 来到前厅,除了两位老爷,大夫人也在这边,唯一的晚辈便是崔衍。 “婶娘。”崔衍向她见礼。 二夫人走到丈夫身边坐下。 “陛下临行前告知衍儿,要封笙笙为后。”大老爷表情看不出喜怒,“在笙笙及笄时会有天使来宣旨。大婚日或许会放在二十岁,须得等到大秦皇宫建成。” 二夫人微楞,“可笙笙今年还未满十四岁。” 这般年纪便定了亲事,虽说不妨碍什么,可二夫人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尤其大秦京都还是在北地,距离汉州路途遥远,日后想见女儿一面都万分艰难。 “还有六年时间,笙笙早晚都要嫁人的。”二老爷心内也不是滋味,“想来陛下是真心喜欢咱们笙笙,否则天下女子何止千万,我崔家还是前朝侯爵,断不会找到笙笙的。” 二夫人没说的是,陛下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离得近了尚且能偶尔进宫看看女儿,如今这千里之遥,他们也爱莫能助。 崔衍倒是知道的不少,“父亲,叔父,不如等长安城建成,我们一家搬到北地去,天子脚下,总能最先得知笙笙的消息。” “可是我们崔家的基业都在汉州,贸然离开,恐有不妥。”大老爷年纪大了,难免故土难离。 二老爷沉思良久,咬牙道:“大哥,不如咱们就分家吧,倒是我带着他们去长安城。” 老太爷和老夫人早几年便相继离世,按理说他们兄弟俩早该分家了。 之后碰到前朝覆灭,此时就此耽搁下来。 也是兄弟俩感情不错,大嫂也不是那等刻薄之人,方才没有闹出不愉快。 “小叔,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大夫人皱眉。 二老爷抱拳,“多谢大嫂这几年的照拂,只是分家也是早晚的事。大哥,弟弟我也不和您客气,家中的产业这些都属于长子,大哥只需多给我一些钱财便好,其他的东西我们都不带。” 大老爷沉默。 倒不是舍不得银子,而是舍不得兄弟。 真要分家,那便是一南一北,日后再见,实属不易。 崔衍知晓父亲的想法,笑道:“父亲,接下来几年,大秦会在天下各州府郡县设立学堂,天下学子凭自身能力,从私塾入县学再如府学,直至太学,而大小科举都需返回原籍。自古以来,京都乃天下政治、经济的汇聚之地,其繁华程度远非其他州府可比。如今我们早些过去,说不得能将取得长安户籍,日后总归是比呆在汉州要方便得多。且天子脚下,先生的授课水准也绝非州府能相提并论的,以后您的孙子也不用再千里迢迢返回汉州科考。” 儿子的话在理,想到孙子,大老爷不免心思浮动。 “您与二叔兄弟情深,若二叔带着婶娘去了北地,恐怕此生您与二叔都再难相见了。” 大老爷看向弟弟,“此时容我再想想。” ** 韩镜回到汉州的皇宫,和胡言商量了几日政事,趁着还有些时间,带上亲卫赶往北地。 年下二十八,韩镜方才抵达霸州。 “这么快?”见到儿子,秦鹿招呼人上前取暖。 韩镜来到母亲身边,靠在火炉旁,暖意很快蔓延全身。 “南楚那边只要打开关口,其他地方无需顾虑,有时还不等我们行动,那边已经开城纳降了。”他看着母亲从里边扒拉出一块红薯,也不嫌弃脏,拍掉表层的碳灰,撕掉表皮吃了起来,烫的他嘶嘶抽气。 “您媳妇马上十四岁了,两年后及笄,我就让人去把婚事定下来。” 秦鹿:“你小子,动作倒快,小姑娘长什么样?” “母亲喜欢的样子,温柔美丽,仪态举止大方得体,读过书,中馈肯定没问题。就算之前不会,我说要娶她,她的母亲也会开始教她的。” 秦鹿托腮看着儿子,一转眼,曾经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子,已经长成了帅气的大小伙子。 唉,岁月不饶人呐。 宝 书 网 wwW.b a o s h u 2 。coM 累不至于,儿子几乎是她放养的,聪明懂事,很少让她操心。 不过,秦鹿仍旧很有成就感。 韩镜注意到母亲的视线,早就能做到淡定自若了。 只要他的脸皮够厚,母亲就刺激不到他。 “娘,皇宫那边到哪里了?” “高台还没有完全建成,主要是石料的运输和打磨耗费时间,这个起码也要三年,其他的木料早有准备,只等高台搭建完成,就能直接上手使用。” 秦鹿心里也惦记着,“按照时间,最快也得四五年。” “这样也好。”韩镜道:“各地州府的私塾也开始筹备,南楚那边明年下半年想必就能开课。天下一统,明年上半年主要统筹一下各地的教书先生一职,先生那边可有行动?” “忙着呢,现在可没空搭理你。”秦鹿抱着黑猫,躺在躺椅上,“霸州的作坊明年就能用,他在整理书籍,忙的脚不沾地。先生的考核录用,过完年再去寻他。” “行吧。”韩镜没意见,今儿腊月二十八,进城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年味,“娘,齐征那边呢?” “有书信,今年不回来,那边风雪太大,赶路不安全,明年开春再说。” 韩镜点点头,“我听娘说过,那边地广人稀,那么大的一块地,我们该如何处理?” “暂且不急,生孩子也得给老百姓一个时间,总不能今晚怀上明天就生。”秦鹿忍俊不禁,“明年看看调集一些百姓迁徙,慢慢发展,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得。” 韩镜倒是不着急,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他就是想和母亲多说说话。 再加上母亲有很多的治国理念太过超前,韩镜总有不懂的地方,多问问总没错。 若是按照他早些年的想法,何必要全国各处兴建私塾,若是人人都读了书,治理起来可就麻烦了。 朝廷的安稳,和百姓的愚昧不能划等号,可愚昧的百姓更好管理。 奈何母亲不这么想,她觉得人人都有读书的权利。 若全天下百姓都开智启蒙,可不容易糊弄。 韩镜有一点好,哪怕不认同母亲的想法,只要母亲能说服他,他就会去做,也会试着接受。 殿外,白雪覆盖大地,之前攻打北黎时,已经感受到风雪的猛烈,此时新鲜感也没多少了。 北方冬季严寒,很多作物南方一年两季,北方只能种植一季。 幸好有大江贯穿南北,可仅有一条大江,似乎不够。 至少等人口涨上去后,肯定是不够的。 说不得过些年,得在西边重新挖掘一条运河才行。 亦或者修建一条由南到北的路。 “这里。”晚膳后,秦鹿把儿子带到书房,“这下边不意外的话,应该有一大片的金矿。” 她在地图上画出一块区域,“东北部,北部,西北部和南部的群山中,有成片品质极高的金矿,这个位置还有一个银矿,储藏量应该不低,矿床钱,采掘难度相对要低一些。” 韩镜听得认真,心里想的却很多,只是他不会问。 这辈子都不会问出来。 “现在的开采难度很高,暂且先别动,等我带人打造一些开采设备再说。” “还有就是银票,我目前正在打造可替代的货币交易方式。”从书桌上翻找出一张图,上面绘制着纸笔的图。纸笔在宋朝出现过,名为交子,发行过很长一段时间。 最初的交子是有16家富户弄出来的,后来富商衰败,交子无法兑现,改为朝廷接管。 “铜钱不便于携带,而民间的交易货币均为铜钱,银子很少见,购买的物件稍微贵重些,恐怕须得扛着袋子去买卖,而交子是用纸经过特殊的方式制作而成的,轻薄便捷。” 韩镜看着母亲绘制的交子,种类很多。 有总计十六副,每一幅上边还勾勒着很好看的图案。 “当然这种货币也有弊端,若是某一代朝廷昏庸,恐怕会无限制的制造,那便会造成通货膨胀。”秦鹿看着儿子,“通货膨胀知道吗?” “知道,娘以前给我讲过。”韩镜道。 “嗯。”秦鹿手持炭笔,在大秦地图上不断的做标记,“想要尽量的遏制通货膨胀,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限制交子的大量出现。” 韩镜微微拧眉,“娘的意思是……” “按照每年黄金的开采量,比如今年黄金总计开采了一万两,那朝廷只能发行一万两的交子,如此百姓手里的每一张交子都能兑换到金银。” “说到这里……”秦鹿取出几张纸交给他,“既然要发行交子,接下来就是银号的问题。现在很多的银号都是私人的,而之前的官府兑银所可以重新启用,这些银号都将归朝廷户部管辖。” “可是娘,民间也有不少口碑不错的银号。”只是他的老母亲没用上而已。 “他们的银号是收取保管费的,但是大秦银号是支付利息的。”秦鹿点了点纸张,“你先看完,别就知道问问问。” 韩镜嬉笑着点头,“时间不早了,我回去慢慢看,娘早些休息吧。” “行。”秦鹿将桌案上的一沓材料抱起来,放到儿子手里,“这些都是相关的政策,你回去慢慢看,不懂得整理好,我一块给你解答。” “……”韩镜看着手里一叠厚厚的材料,不知该说什么。 亲娘哎,他刚刚带兵统一天下,连点放松的时间都没有吗?这么多,他得看到什么时候。 可内心吐槽归吐槽,该看还是得看。 上辈子就整日忙的脚不沾地,也是这辈子母亲在身边,很多事都不需要他诸般筹谋,倒是懒惰懈怠了。 回到自己的寝宫,秦驰准备近前伺候。 韩镜将一叠资料拍在桌上,道:“给我送一壶茶,再上几样点心,你回去休息吧,忙了一年别陪我熬着了。” “我还是陪着公子吧,遇到事您还有个可以商议的。”秦驰道。 “我来吧。”后边,沈颂跨步进来。 韩镜面露喜色,“先生忙完了?” 沈颂上前,看了韩镜好一会儿,“好在没瘦,也没受伤。手里的事在宫里就能做,夫人又给你派差事了?” 韩镜拍了拍厚厚的资料,“我在外打仗,母亲也未曾闲着。” 秦驰送来茶水点心,帮着关上寝宫的门,打着呵欠离开了。 寝宫内,韩镜借着烛火看着银号的资料。 相比较起如今的银号,由朝廷所管辖的银号,概念完全不同。 私人引号多是些富商开设的,百姓存一两银子,取银子的时候须得给银号一笔保管费,保管费的数额有高有低,最低的是百分之三,高的可以达到百分之五。 也就是说你存一百两银子,再去取出来,只能拿到997两。 秦鹿所说的国有银号,则是给客人利息。 当然,不是谁都能拿到利息的,最短的是一个月,利息千分之二,少于一年的都算作活期,活期的利息都是千分之二。 而从一年起步,利息从百分之二起,也就是你存一百两银子一年时间,可以额外得到二两银子的利息。 随着存钱的期限以及数量,利息也在不断上浮。 韩镜不知道的是,现代银行的利息多种多样,同时汇算也绝不是如此的简单明了。 只是为了让大秦的百姓更清晰明白,秦鹿做了更多的简化汇算。 “先生您看。”韩镜把手中的资料递给沈颂,“娘这里写着,百姓还可以向朝廷借银子,不过得需要抵押物,同时借款的利息分档次。” 沈颂接过来,细细的看了起来。 许久之后,他忍不住赞叹,“如此倒是不错。” 资料里有关于各部的运作,国民教育,州县治理,农业商业的相关措施等等,可谓事无巨细。 “你我看的都一知半解,夫人当真是奇女子。” “娘说不懂得记下来,之后她一起解答。”韩镜不免怀疑起来。 上辈子他没觉得治理天下有多难,可重来一遭,真的就成了雏儿。 这些理念,绝大部分都让他震撼的同时,更想知道母亲的真正身份。 难道,她在附身之前,是女帝?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新奇的治国思想。 或许不是女帝,而是男的……皇帝? 想到这里,韩镜不免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他想多了。 “可是冷了?”沈颂见状,起身去重新添加了霜碳,“北地寒凉,夜里更甚,多穿些衣裳。” “……先生说的是。”他默默的封闭了大脑,禁止自己胡思乱想。 窗外,风雪咆哮,殿内的师生二人是不是的低头讨论几句,殿内的灯烛一直亮到后半夜。 次日秦鹿看着精神不济的儿子,也没催着他继续学习。 母子俩围在碳炉前,rua着毛茸茸,谈论着家常。 年三十,霸州随处可见的欢声笑语。 素娘这边准备上了锅子,一群人围在大殿中涮肉吃火锅。 清丫头已经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了,知道娘亲很忙,主动担负了照顾弟弟的责任。 “清丫头也该去读书了。”秦鹿道。 素娘看了眼女儿,“明年就送她去私塾,清儿倒是想跟着我学医,只是连字都认不全呢。” 清丫头听母亲和太后娘娘说话,没有插嘴。 她是愿意读书的,每次娘教导师兄师姐,她都会在旁边听着,除非弟弟调皮,才会带着弟弟在宫里各处走动游玩。 桑九现在是镇抚司总指挥使,大秦天下各处的镇抚司均归他管辖,每日忙的脚不沾地,也就是过年这几日能轻松下来。 给沈颂倒了一杯酒笑道:“沈先生,今年咱俩喝,胡总管不在,没那么热闹了。” “胡总管现在可是一府长官,几年后想来会回来的。”沈颂好酒却很少喝,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放纵一二。 既然桑九说了,他自然也不客气。 第154章 傅夺 儿子回来了,秦鹿这边也轻松下来。 多数时间都在撸猫,无聊了会出门转转,日子别提多逍遥了。 反观韩镜,刚打完仗,就是过年那几天休息了一下,之后却更忙了。 每天从睁开眼一直到临睡前,都捧着秦鹿的一些治国策略看个不停,同时还有很多的旨意下达各州府。 首先是曲辕犁正在加大生产量,力求在最快的速度全国普及。 还有造纸作坊也在南北各处增加到了二十多家,以保证天下读书人的需求。 沈颂进来后,看到韩镜正站在地图前琢磨什么。 “陛下。” 韩镜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先生,这一大块地是我们大秦的疆域,旁边还有那么大的地方呢。” 沈颂:“……” “我知道,这几年一直都在打仗,虽说折损的将士不多,可咱们大秦总人口不过两千万人,还是太少了。我可以等,等个十年二十年的,到时候人口说不得等窜一窜,到时候咱们把这片大陆都拿下来。” 沈颂无语,感情您这是想统一全球? 梦想是不是太大了? 可是再想一下,现在大秦战力逆天,打下这片大陆的难度似乎不高。 只是,疆域太过辽阔,恐管理起来难度极高。 单单是大秦现在的疆域,已经足够大了。 韩镜做到了自古以来从没有人做到的奇迹。 “先生来找我有何事?” “长安城的太学也该兴建了。”沈颂道。 韩镜倒是知道这个,目前天下人口不多,读书人有限,两所太学完全能容纳的下。 之后随着人口增加,再逐渐修建也不晚。 “按照汉州太学的规制来?”韩镜看向他。 沈颂:“……” 虽说汉州在建的太学真的很好很好了,可既然是天下中心,长安城的太学自然要更加的壮美才是,否则哪里能对得起长安城这个帝国首都呢。 见他不说话,韩镜了然,“去寻我娘吧,看她的意思。” 说的是什么,沈颂一脸挫败,“太后娘娘不在宫中。” “不在?”韩镜微楞,“午膳后娘去休息了,不在寝宫能去哪里?” “不知道。”沈颂摇头。 他不是那种较真的人,也不是说汉州的太学不好,只是两地的太学总不能建成一模一样的吧。 不要求其他的雕梁画栋,起码里边的建筑布局得改一改。 莫敬山过年都没有回家,始终待在施工现场。 想想也是,他的族人几乎被带来了大半,莫家上下干脆留在工地过的年。 人不回来,他也没法找他商量。 而且就算是商量好了,也得找陛下定夺,万一陛下没瞧上,还得来回奔波。 不如直接找太后娘娘一锤定音呢。 此时的秦鹿在铁匠铺,将画好的图纸交给了铺子里的铁匠。 铁匠看过后,不解其意,“这位娘子,敢问这是作何用处的?” 秦鹿看着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道:“能不能做。” “做是肯定能做的,不知娘子您何时用?” “半个月后我来看看,做的精细些,要求都在上面写着呢,识字吗?” 三个大汉摇头。 秦鹿将自己的要求和他们复述了一遍,支付定金后,悠哉离去。 ** 上元节,霸州早早就被店家把商业街给装点起来了。 而此时的霸州城门口告示栏,围着不少人。 “这上边写的啥?” “我看看,写的好像是上元节当晚不设宵禁,可以热闹一整晚。” “有没有宵禁和咱们干系不大,这么冷的天,看一会儿花灯得了,还能看一夜?” “你小点声,没见旁边有人嘛。” “你怕啥。” “懒得说你。” 说归说闹归闹,天色暗下来,街头巷尾的百姓逐渐汇聚在商业街上。 秦鹿裹着大氅,缩在某酒楼的三楼,俯瞰楼下的热闹景象。 旁边,韩镜和沈颂正在喝酒。 这也是韩镜此生第一口酒。 偶尔抬头看看母亲,她似乎有种百无聊赖的感觉,趴在扶栏边,好长时间都不动一下。 母亲今年三十多岁了,看上去却仍想二十出头的小娘子,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而且她平日里的穿衣打扮很随性,从没见她正经的梳过妇人头。 时下女子,一旦成婚,必然会束起长发,以告诉旁人她不再是闺阁女子。 当然并非绝对。 可秦鹿不同,勤快些会让婉娘帮着细细打扮一番,大部分时间都是简单的披散着,通常只用一根朱钗在脑后挽一个发髻,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物。 似乎没有任何的礼教可以束缚的了她。 “日后上元节可以作为一个法定节假日。”她懒洋洋的开口。 “这一日不上朝?”韩镜问道。 “嗯!”秦鹿继续说道:“还有私塾学生们的假期,年假从腊月的二十一二,一直放到元宵节后,大概正月十八开学。还有伏假。” “伏假,是三伏天放的假期?这个多久?”沈颂好奇。 “六七月,大概两个月的时间。”她下巴藏在毛茸茸的领袍内,衬的一张小脸更加精致,“每月分四个周期,一个周期上五天休两天。” 韩镜觉得不妥,“娘,休息的时间太多了。” “之前的学子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现在是将一些学问揉碎了给你讲解,可以省去很多时间。凡事过犹不及,劳逸结合最好。” “你们也是。”她看向酒桌上的两人,“每日工作四个时辰,上五休二,各衙门做好排班调整,休息的那两日要留下当值的人手,轮换着来。” “身体是最大的本钱,只有身体健康,才能有更好的精力投入到工作当中来。” 说罢,秦鹿嫌弃的叹息一声,“今日是上元节,不谈政事,你们喝。” 现在各州府的官员还不够,可对于百姓来说,似乎没什么影响。 朝廷免了三年赋税,他们只需要弯腰种地就好,其他的事情根本波及不到。 很多店铺也开始用心的整理账目,倒是有人想在中间耍手段,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试图以抬高物价的方式赚取更多的钱财,可看到赚得越多,税收越多,最后算账的情况下,反而心疼的要命。 最重要的一点,你价格高了,百姓自然不买账,生意也受到了影响。 关键官府对此也不断的上门盘查,从产品的质量进行比对,甚至都被罚了款。 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少的商户都动过歪脑子,可孽力回馈也让他们尝到了教训。 霸州,因当朝的陛下暂居于此,比起北黎执政期间,清明太多了。 首先是作坊的成立,让不少人找到了活儿。 再就是私塾的建设,城内的大人们已经开始奔走,想着送家中儿子去读书。 后来知晓不论男女都要读书,不少家长压根没当回事,女儿家的读什么书,早晚都要嫁人,何须把银钱耗费在她们身上。 听闻城外有一家报国寺。 秦鹿左右在宫里带着无聊,稍稍整理了几样行李,辞别苦哈哈的儿子赶去小住。 报国寺曾经是北黎的皇家寺院,自北黎覆灭,报国寺脱离皇室,依旧香火鼎盛。 策马而来,报国寺的主持带着全寺上下在寺庙前迎接,一些个来此上香还愿的香客不免好奇。 “贫僧报国寺主持无相,带阖寺众僧恭迎太后娘娘。” 秦鹿下马,拎着包袱,“不用管我,我只在这边简单住几日,你们无需顾虑。” “是,太后娘娘请。” 秦鹿跟着无相主持来到下榻的院落,此处院落坐落在一片桃林之中,如今桃花盛放,微风拂过花瓣漫天,景色极美。 “院内一应物什都是新换的,若是有哪里不满,请太后娘娘示下。” “主持你去忙吧,只需一日三餐送膳食过来便好,其他的我自可打理。” “是。” 无相主持留了两个小沙弥在这边听后她的差遣,秦鹿没说什么,可也不会去欺负人家。 报国寺的膳食还算不错,现在的僧人是可以吃肉的,在饮食上面没有什么限制。 她所生活的华夏,和尚最初是可以吃肉的,只是不食荤腥,而这种荤腥是那种刺激性的调味品,后来是南朝梁武帝萧衍定下了不允许和尚喝酒吃肉的规矩,自此一直延续下来。 午膳是三样小菜,菜品的量不多,相对也简单,味道中规中矩。 秦鹿对膳食方面的要求,没有上限,同样也没有下限,什么都能吃。 用过午膳后,外边日光正好,她寻了一处枝干相对粗壮的桃树躺着。 鼻翼间是清雅的桃花香,偶有微风吹过,吹落满树桃花,落在脸上,荡漾出丝丝的酥痒。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悦耳的琴音飘来。 睁开眼,循声看去,声音似乎是从桃林深处传来的。 翻身落地,踩着遍地桃花寻去。 绕过一道圆形拱门,见到前方一处木台上,坐着一位身穿雪白长袍的男子。 此时他盘膝而坐,膝盖上横放着一把七弦古琴,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韵味十足的琴音流泻而出。 清风拂过,满树桃花飞舞,吹起男子的宽袖和三千鸦发。 明明看不到相貌,却仍旧觉得此人气质不凡。 走上前,在木台坐下,男子的相貌映入秦鹿的瞳孔。 这是一幅足以颠倒众生的好相貌。 尤其是那双含情带媚的桃花眼,和眼前这飞舞的桃花,到不知是谁更加多情,只觉得这些桃花全做了他的陪衬。 此时眼前多了个人,他微微抬眼,看了过来。 秦鹿忍不住勾唇,这一眼当真是勾魂摄魄,明明是初次见面,她也知晓自己没有让人一见倾心的好相貌,可对方的那双桃花眼,尤似浸染了春情,让人不禁喜悦。 美好的事物,似乎总能给人带来好心情。 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顿,琴声骤停。 男子双掌按在琴弦上,静静的看着秦鹿。 一朵花瓣晃晃悠悠的落在他的手背上,男人轻捻起,借着风势松开手,花瓣再次随风舞动。 胸前的鸦发飘起又落下,好似两条红线,让人看了就想缠绕在指尖。 恨不得与其夜夜欢好。 秦鹿心口发痒,素了十多年了,总算遇到个合心意的男人。 “香客?”秦鹿屈膝撑着手臂,下巴磕在手臂上,眉目弯弯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子沉默许久,突然勾唇轻笑,“大秦帝国的太后娘娘?” “嗯!”秦鹿抬手勾起他的食指,指尖带着凉意,可触感却极好。 手掌翻转,与他十指紧扣,发现自己的手比他短了许多。 想到儿子的手如今也比她大了,果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曾经那个小可怜,如今都长成男子汉了。 手掌传来微微的力道,男子低笑,“太后娘娘,握着草民的手,却想着别人,是否不妥?” “今年多大了?”秦鹿问道。 男子松开手,复按住琴弦,“二十有七。” “不像啊。”秦鹿好奇的看着他那张恣意风流的面容,“成亲了?” “不曾。” “奇哉怪也,有心上人?” “未曾有过。” “身子可有不可告人的隐疾?” “想来是没有的。” “那……再弹奏一曲。”秦鹿侧卧在木台上,单手支头,顺便从旁边顺了男人的雪白大氅披在身上。 琴声响起,换了首曲子,依旧听的人如痴如醉。 秦鹿换了个仰躺的姿势,看着头顶伸出来的桃花枝杈,此情此景倒也浪漫。 “这般好相貌却未曾成亲,老娘不敢要啊。万一别有目的,睡了有点亏。” 明明她的话在此时听着惊世骇俗,可身边的男人却气息未乱,琴音都没有丝毫的影响,可见其定力有多强悍。 “关键是我怕麻烦,想寻个合心意的男人,却不想生孩子,就这点你就不合适,男人似乎把子嗣看的很重。” “你爹娘是不是很好看,否则怎会生出你这等堪称祸国殃民的好相貌,二十七岁还是单身,放到千年之后爹娘都开始催婚了,更别说是眼下。可惜了……” “难得遇到个合心意的。” 说着说着,困倦感再次袭来。 等再次睁开眼,琴声早已停下,男子面前多了一套茶具,正在品茗。 打个哈欠坐起身,男人给她倒了一杯。 “太后娘娘倒是睡的香甜,当真不怕草民是刺客?” 连说话的声音都性感撩人,好似他手中的那把古琴一般。 秦鹿喝了两口茶,清醒不少,“死就死呗,人早晚都要死。” 她似乎并不是个惜命的人,总想着能活一日算一日。 “你叫什么?” “草民傅夺。” “何解?” “生杀予夺的夺。” 聊到此处,秦鹿心里的那点旖旎,似乎一下子散了。 拍拍手撑着膝盖站起身,“好吧,你赢了。” 雪白的狐裘大氅放到一边,抬脚准备离开。 傅夺沉默不语。 走出几步,秦鹿回头再次看了看对方的那张脸,摇头叹息,“可惜。” 报国寺的日子很悠闲,她基本上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不做他想。 一场蒙蒙春雨落下,小沙弥送来了晚膳。 敞开的窗户,吹来了桃花的浅香,带着雨水的清雅雾气,比之寻常都要让人沉醉。 桌上摆着两坛酒,姿态散漫的仰躺在临窗的美人榻前,偶尔倒一杯送入口中,干冽的酒水滑入腹中,回味悠长。 “小和尚,明儿晚上送一盘蒸豆腐过来,上面淋上清酱汁,撒一把小葱花。” 小沙弥自然是无不答应。 “这边不需要人守着,你且回去吧。” “是!” 院中彻底安静下来,只听得沙沙的雨落声。 “哗啦啦……” 酒水落入酒盅,醇香四溢。 一只黑色的影子在窗外一闪而过,很快无声的潜入房中,最终来到了秦鹿身旁。 侧眸看了一眼,她忍不住勾唇笑的愉悦,“哎呀,你怎么来了。” 招招手,黑猫轻巧的约上美人榻,走到秦鹿小腹趴着,尾巴优哉游哉的甩动着。 “之前不是去找心上猫猫了嘛?找到了?有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呀?” 说不得几个月后,会有小奶猫跑来找猫爸爸呢,想到这点,秦鹿不免怀念起梨花来了。 “你的前辈是一只狸花猫,如今在汉州皇宫里,可能这辈子都不回来了呢。” 尾巴在秦鹿的腰侧时不时的扫动两下,耳朵偶尔抖动,顺便再打个哈欠。 外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人一猫躺在窗户前,很快睡了过去。 桃林另外一处的院落中,傅夺手捧一本书,借着烛火慢慢看着。 在旁边还跪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许久之后,他放下书本,起身看着两人。 “你带她走吧。” 跪着的男子懵然抬头,似是难以置信。 “公子,您要赶小的走?” 傅夺走到正堂,“白术,把人赶走。” “是,公子。”外边进来一个青年男子,走到书房看着这对男女,“走吧。” “不,公子,求您开恩……” 白术厌烦的将人拉起来,拽着两人往外走。 “公子,小的对公子绝无二心,求公子开恩呢,公子……” 走出院落,白术将两人随手甩开。 那女子惊呼着瘫坐在地上,满脸泪痕,甚是狼狈。 “白术,你帮我求求公子……” 白术后退两步,“求什么?吃里扒外的东西。” “……”白青脸色煞白,愕然的看着相识十几年的好友。 “赶紧把人带走,也就你会把如此淫荡的女子看的重过公子。”白术嫌恶的瞥了眼地上的女子,“此等下流姿色,居然妄图染指公子,不自量力。” 他和白青是公子的书童,自小就随侍公子左右。 公子的祖父与报国寺的方丈是旧识,公子每年开春都会在这边小住两月。 此次来报国寺途中,他们救下了眼前的女子,因对方是逃难来此,无处可去,白青便求得公子开恩,将人暂时带在身边,等回府后再为她寻个营生。 可是这女子居然心术不正,趁着公子小憩时,试图自荐枕席。 莫说是公子,便是他都瞧不上这女子。 公子要将其处理掉,可白青却跪下替这女子求情。 如此吃里扒外的家奴,留着何用。 事实上,也是白青高估了自己在公子心中的地位。 被白术如此直白的羞辱,女子气得全身颤抖,却无法反驳。 事实就是如此,她的确对傅公子一见倾心。 那般出尘绝俗的男子,试问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抵抗的了。 她明白自己的出身,自然无法成为正妻,可哪怕是做妾,她也愿意的。 明明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可是在自己试图脱衣引诱的时候,对方居然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的相貌自然不差,至少也是中等偏上,只是比起傅公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赶紧滚。”白术呵斥道:“大秦律法,你的卖身契早已销毁,自此不再是傅家的人。” “喵~”一阵软软的叫声响起。 三人循声看去,却见院墙上站着一只猫,借着月色看去,还是一只黑猫。 猫儿踩着猫步,无声的从三人面前走过,走到尽头后,一跃落地,很快消失在桃林之中。 ** 雨停,地面潮湿。 抬脚走过,碾碎了一地的桃花,鞋底也沾染了香气。 秦鹿拎着一壶酒在桃林中赏景,猫儿在她旁边的树杈上是不是的跳跃前行。 她没有去昨日的方向,秦鹿本身就不是个强人所难的性子。 而那个男子虽说一切都长在她的审美上,可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秦鹿的性格。 或者说分开后到现在,都没想起过那个男子。 走出桃林,林子边上有两个老和尚正在下棋。 秦鹿上前站定,静静的看着。 许久之后,一局结束,两位老和尚起身向秦鹿见礼。 “贫僧见过太后娘娘。” 秦鹿挥挥手,在一个位置坐下,笑道:“陪我来一局。” 两人也不推辞,其中一位长须老和尚笑眯眯的坐下,来时对弈。 秦鹿翘着腿,黑猫坐在她的腿上,黑色的尾巴绕到身前,尾巴尖勾住小脚爪,特别的乖巧。 她一边落子,一边挠着猫猫的下巴,听着咕噜噜的声音,好似催眠曲。 老和尚的棋艺精妙,数次将秦鹿的白子险些围杀。 她不喜欢“输”这个字,正巧几朵桃花飘落,惹得猫儿好奇心骤起,后腿一蹬便跑去追逐桃花了,秦鹿也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应对眼前的局势。 第一局,秦鹿输了。 随后继续第二局。 从晨光薄凉一直下到正午,她和老和尚的棋艺近乎旗鼓相当。 最后一局结束,秦鹿伸了个懒腰,“好了,暂且就到这里,该用误删了,得空咱们再下。” 起身四处寻找黑猫,根本没看站在旁边的傅夺。 “小黑……”喊了几声,几声喵喵的叫声,小黑踩着树枝跑来,飞跃到秦鹿的怀中。 “喵~” 秦鹿轻点它的小鼻头,“喵什么喵,看你的小脚爪,都是泥巴,回去给你洗澡。” “喵……” “再撒娇,晚上没饭吃。” “喵喵,喵喵喵……” “你还发脾气了,晚上不上榻,可以不洗澡,你要睡哪里?” “喵~” 一人一猫缓缓离去,相比起昨日她看自己是的惊艳,今日却好似没见到他一般。 傅夺站在桃花树下,抬头看着眼前绽放的粉色花瓣,一时间神色难辨。 他是北黎王朝的世家傅家嫡出公子,现任的傅家家主。 傅夺的姐姐是北黎宁康帝的元后,可惜生子时一尸两命。 傅夺是个矛盾的人,他不喜北黎皇族和世家的做派,却不代表能和覆灭北黎的大秦太后融洽相处。 她灭了他的国。 傅家之前因元后过世,再加上傅夺掌权,逐渐退出了北黎的权力漩涡,因此在改朝换代后,并未波及到家族。 即便如此,他内心的想法也是复杂的。 大秦太后看自己的眼神,傅夺心知肚明。 可让他去伺候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自小的教养,怎能妥协。 只是被她忽视,心底却有些失落。 秦鹿给小猫洗了个澡,放在碳炉前让它自己取暖。 小黑猫打着转的烘烤着湿漉漉的猫毛,偶尔喵呜两声严重抗议。 它喜欢在下着小雨的时候出去溜达几圈,却特别讨厌洗澡。 若是旁人帮它洗澡,其下场就是猫飞人跳,可若秦鹿亲自动手,小黑会乖巧的不得了。 它似乎很明白,谁能折腾,而又是谁最不好惹。 ** 闹市街头,正有热闹上演。 一个穿着不错的老婆子正抓着一个女子扇耳光。 对面临仙楼二楼,梁燊看着这一幕,眉峰紧锁。 “梁总管。”掌柜走过来,和他一起看着下面,道:“那女子是顺阳府知州的母亲,那女子则是她儿子的未婚妻。” “当街殴打民女,镇抚司不管?”梁燊看不出喜怒,可心底已经有怒气上涌。 掌柜唉声叹气,“这个怎么管,之前这老太太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如今儿子一朝高中,被封一府知州,可别提多神气了。” “知府那边没动静?” “倒是劝过几次,可那又如何,这是人家的家事。” 这才是重点。 梁燊冷笑,“殴打他人,不是家事。” 眼瞅着那小姑娘被打的脸颊红肿,梁燊撩袍下楼,掌柜的赶忙跟了上去。 “说,你是不是外边有人了,我儿子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想退亲,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让大家伙评评理,都是订了婚的人了,竟然还和别的男人在外勾勾搭搭……” “住手。”梁燊上前。 老太太本来别提多得意了,此时被人突然阻拦,那脾气当场就炸了。 “你谁啊,干啥跑出来多管闲事,别也是这个小浪蹄子的姘头吧,我警告你,我儿子可是当大官的,你……” “什么官?”梁燊冷眼看着他,“顺阳府知州?在顺阳府的确算是大官,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大秦律法,你当街殴打他人,可判处十五日监禁以及罚款,镇抚司的人在何处?”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摆摆手,“年轻人,你别管这事儿,人家教训儿媳妇呢,这是人家的家事……” “国法之下,岂容借着家事肆意藐视王法,大秦律法乃当今太后娘娘亲自定下,尔等罔顾律法,将我朝太后娘娘置于何处?”梁燊厉声呵斥,“当日太后娘娘亲自提拔你的儿子,临行前谆谆教诲,理应上应天命,下抚黎民,你身为知州生母,居然如此仗势作恶,简直可恶。” “你这个小畜生,骂谁呢?我儿子可是大官……” 梁燊冷笑,“我乃临仙楼天下巡查,而临仙楼是陛下产业,今日你在此做下的事,我比会告知陛下,而顺阳府知州纵容家母当街行凶,你们等着丢官坐牢吧。你们还看什么,把人给我拿下。” “是!”围在外边的几个人赶忙上前,将那老太太钳制住。 老太太似乎被吓得失去了理智,疯狂挣扎着说什么都不肯跟镇抚司的人走,嘴里污言秽语骂骂咧咧。 “尔等是陛下钦点的镇抚司,你们的最高长官乃总镇抚使桑九桑大人,平时你们需听知府调派,逢邻里打闹偷鸡摸狗杀人越货调戏良家女子等,均不需要请示官府,尽可自行决断,若知府知州犯错,接到百姓举报,首以百姓的意志为重。镇抚司的职责是护卫黎民百姓,而不是作为官府的走狗,若官府昏聩,你们尽可将其收押审讯,上报朝廷。相关律法在大秦律中皆有出处,尔等不曾读过吗?” 看到对面几个男子亮瞎眼的神态,梁燊道:“若无实证,随意检举上官,一旦查明,反坐论处。” 很好,几个男子瑟缩了。 “镇抚司不得动用死刑,不得枉顾事实证据随意定罪,不得借着朝廷的威严欺压百姓,否则罪加一等。” “将其收押后,去衙门将知州带走,按照大秦律法,对其惩处,事后别忘记上报知府,由他最终定夺。” 之前的那位中年汉子道:“万一知府大人轻拿轻放呢?” 梁燊敛眉低笑,“那么,他的官也做到头了。” “陛下体恤万民,你们也要为建设富强繁荣的大秦天下努力,陛下和太后娘娘说过,这个天下不仅仅是他们的天下,更是你们的天下。天下官员唯一的目的,就是为让治下的百姓生活富足而努力,谁若是借着那身官衣欺压你们,你们只管上报镇抚司,他们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打人就是打人,没什么婆婆儿媳的,即便是父母对于子女棍棒教育,也得把握好尺度。孩子没出生前,做父母的如何处理都可以。一旦孩子降生,那便是我大秦子民,即便是父母也无权决定已经出生的孩子的生死。” 这边一些百姓围着梁燊询问大秦的事情,远处几个人牵马而来。 “什么事这么热闹?” 梁燊透过人群看出去,见到对方,忍不住松了口气。 “你可算是来了。”梁燊走到桑九面前,把刚才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桑九本身就是杀手出身,虽说这些年跟在夫人身边,早已收敛很多,真要动怒,远非普通人可以承受的起的。 “此事我会处理,让你费心了。”桑九把马匹交给身边的人,随梁燊踏入临仙楼。 刚过完年,他便带着人继续巡视天下。 主要是如今人手太少,而现在天下方定,南边的州府也算是新官上任,陛下担任他们难免带着一些腐败思想,认为只要做了官就万事大吉了,所以才让他继续巡查。 前边的几个州府很好,没想到顺阳府却出了岔子。 这边的官员上任刚刚一年半,就已然把夫人的话忘得精光,他岂能容忍。 “这次,要杀鸡儆猴了。”桑九冷笑道。 梁燊点头,“开口闭口就说儿子是大官,可见其为官的能力太差,连小家都约束不好,何谈辅佐陛下治理天下,的确该严惩。” 第155章 带刺的美人 镇抚司总指挥使亲临顺阳府,以快到斩乱麻的方式,处理了一起公务。 当家殴打未婚儿媳的老妇被判处十五日监禁,其子顺阳知州被镇抚司收押,调查处理。 若调查结果有违法乱纪之事,会面临着罢官判刑的风险,若没有其他的错事,也会全府通报,并降职处分。 如若再犯,革职处理。 做官刚一年半,就被降职,同时还遭到了全府通报,那之前还嚣张跋扈的老太太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势,直接在监牢内吓尿了,哭喊着说自己错了,别夺走她儿子的官职。 留在家中的原知州夫人此时恨极了自己的婆婆,可她却不敢闹。 她的小叔子是个傻子,好不容易凭借着丈夫的官职,还在顺阳府寻了一个合适的女子定了亲,孰料后来那女子被小叔子的毛手毛脚给吓到了,因抵抗小叔子的亲近,被小叔子好一顿打。 小姑娘回去后就和父母说了,那边气愤下提了退亲。 婆婆自然不觉得是自己小儿子哪里不好,只怪罪到了那个小姑娘头上,还嚷着儿子喜欢她是她的福气,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连碰都不能碰。 后来在街上遇到那个小姑娘,争执了几句直接动了手。 百姓听闻,纷纷举臂欢呼。 与此同时,顺阳府镇抚司内,桑九一脸严肃的看着司衙上下。 “你是如何掌管镇抚司的?”桑九声音冷肃,“官门中人欺辱百姓罪加一等,大秦律法明文规定的,你就让手下的人冷眼旁观?若是如此,和前朝有甚区别?要你们有何用?” 顺阳镇抚使心里也憋气,却不是针对桑九。 “顺阳知府是与你们是上下协作关系,长安总镇抚司才是你们的直属上官,就算当地知府想要将你们撤职查办,也要递交总镇抚司定夺,你们是我大秦的官员,不是他顺阳知州的走狗。”桑九内心愤怒,“当今陛下给了你们堂堂正正做人的权利,你们却非得行此冷漠之举,都给我记清楚了,你们是天下的护卫者,不是某个人的附庸。” “大人,顺阳知府来了。”外边进来一个人。 桑九淡淡看着房门,“让他进来。” 按照官职品级,桑九比地方知府的品级高。 地方知府是正四品,可桑九却是二品下。 而且因职务的特殊性,即便是和朝中一品也无需毕恭毕敬。 顺阳谭知府进来,紧张的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不知总指挥使大人驾临,有失远迎……” “无需客套。”桑九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谭大人,知州纵母当家大人,你可知晓?” 谭知府别提多害怕了,心中恨极了副手。 见他不敢说话,桑九冷哼,“我不动你,念你是触犯,亲自写一份悔过书,张贴在府衙和城门之外,并时刻谨记,身为顺阳知府,务必约束好手中官吏,若有再犯,朝中必将治你个御下不严之罪。” “是,是是是。”谭知府连连点头。 “谭大人,不要觉得自己是无可替代的,天下两千万百姓,总能选出一个比你称职的官员,人可以笨,但是得懂得努力,可要是心坏了,再有心计也无用。如今天下百废待兴,南北两地诸多州府还没有多少话事人,不也照样在缓慢的运作。一旦被朝廷查到你为官不仁,贪赃枉法,纵人行凶,可清楚后果?那可是会影响子孙三代的,不为自己,总得为你的后代考虑,莫要等事态无可挽回,再追悔莫及,说不得让子孙后代都厌弃。” “打人就是打人,莫说是还未过门想要退婚的女子,就是夫妻之间的相互殴打,只要有一方追究,另外一方也不能轻饶。” 谭大人心中叫苦不迭,却不敢反驳。 桑九转着手中的空茶杯,“在大秦做官辛苦,这是事实,在其位谋其政,这是你的责任,觉得累可以辞官,没人逼你非要做这个官,既然做了就提起精神来,当地百姓日子过得好了,生活富庶了,总会念着你的好。” 顺阳府知州从五品下直接连降两级,如今是从六品州同知,一番调查后,他本人倒是没什么大错,被镇抚司放了回去。 回到家中,看到妻子,夫妻俩静默无语,不知该说什么。 他只有一个弟弟,还是个傻子,小的时候被母亲背着下地,不小心摔在了石头上,命是就回来了,可人却傻了。 因为这样,母亲心内愧疚,对这个弟弟可谓有求必应。 弟弟傻,顺着他还好,不但有哪里不满意了,保管吵闹的厉害,一般的男人制不住他。 而且闹起来特别暴力,自己的儿子还被他打过两次。 可又能怎么办呢,难道把弟弟扔了?母亲是绝对不同意的。 继续留下来,他们夫妻俩也扛不住。 这次的事情,他的确不知道,就连给弟弟订婚一事,都是母亲在背后操办的。 若说一点都不知道,那未免是推卸责任,他心里对此也是有点不以为意。 一个富户小门小户的女子,嫁到官门而且还是正妻,怎么看都是高攀了。 就算丈夫是个傻的,那又如何,又不是天生的。 只要生了孩子,自己这个大伯总会帮衬几分的。 可正式这份不以为意,让他栽了这么大的跟头,险些被撸掉官职。 寒窗苦读十数年,好不容易借着新朝开立,某得个地方官职,若是被自己的母亲闹腾没了,恐怕这个家业就散了。 然而此时不算完,就在夫妻俩用晚饭的时候,镇抚司找上门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同知见状,上前问道。 “刘大人,镇抚司接到苦主状告,其妹子在你们府上当差,结果被打算了一条腿,我们是来带人的。” 刘同知愕然,似乎真有这么回事,还是去年的。 “可我们出钱补偿了呀。”刘夫人蹙眉道。 镇抚司这边也挺直了腰杆子,总镇抚使还在顺阳府呢,就算是进入得罪了他,可他们都是按律办差,哪怕是知府大人也不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随意斩杀报复他们。 杀人犯法,不论是谁,朝廷官员一顿犯错,罪名更重。 “刘大人,既然有人找上了我们,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带人回去盘问的,请把人交给我们,莫要让我们为难。” 刘同知能如何,阻拦公差办案,可不是闹着玩的。 母亲在街上只是将人打了,他的官职就被降了两级,没有丝毫的通融,他至今还胆战心惊,后怕不已。 若是再来一次,他真的要拖家带口的返回祖籍了。 “几位请。”他侧开身让人进来。 带着两位差役来到二弟房间,对方还在睡觉。 他上前把弟弟摇醒。 “哥,要吃饭吗?” 刘同知合眸深吸一口气,“他们俩带你去找母亲,你乖乖跟着去。” “娘,找娘,嘿嘿,娘……” 其中两人带着人走了,留下两位在这里询问夫妻俩。 后来的几天比较精彩。 刚被降职的刘同知因包庇其弟弟行凶,害的一位小姑娘断了一条腿,非但没有规劝其弟弟自首,反而用钱将此事压了下去。 很快,知府大人做出判决,免除其一切职务,判处三个月的监禁,同时其弟害人致残,判处了五年半的徒刑,其母纵容儿子且还是帮凶,原本半个月的监禁还未结束,就被转到其他监房,判处了两年零八个月。 母子俩再见,已经是判决下达当日。 眼瞧着儿子被撸掉官职,并且判了三个月的监禁,老太太哭的歇斯底里。 “儿啊,是娘害了你,儿啊,我的儿啊……” 至于是哭的哪个儿子,这就不得而知了。 可这位刘大人却已经面如枯槁,不愿再见到母亲。 跟着差役低垂着脑袋离开了,任凭母亲在不远处哭断了喉咙。 监牢内,刘夫人带着食盒来看望丈夫。 “我问过镇抚司的人了,你这类留下案底的情况,子孙三代不允许科举,只算直系亲属,我大哥那边不受影响。” “如此就好。”刘大人一脸颓败,“辛苦你了。” “新朝与前朝不同,新朝律法严苛,对老百姓也算好事,至少我和儿子在外边,你不需要担心。若是有人欺负我们,我们会求助镇抚司的。” “因为你的关系,咱们家中断了经济来源,好在我还有一手绣活,可以养活儿子,日后即便儿子无法参加科举,也能做别的营生。这个我去询问过桑大人了,只是不能做官也不能参军,其他的不受影响,大不了以后可以做个先生。” “还有,我每月只能来看你一次,下次我带着儿子来。” 刘夫人是刘大人先生的女儿,两人是师兄妹。 此时听着她淡淡的话语,刘大人心内酸涩疼痛。 两人的感情很好,还没到喜新厌旧的时候,再者朝廷规定,为官者不允许狎妓更不允许纳妾,他也做好了和妻子相伴一生的打算。 谁知道居然遇到了这种事情。 “母亲那边……”他疲惫的闭上眼,“你自己决定吧。” 他说不出让妻子照拂母亲的话来。 而且他心内也怨恨上了母亲,若非她纵容着弟弟,他这个做大儿子的怎会那么为难。 几乎是一夕之间,就将他十几年的努力顷刻间毁于一旦。 这种锥心的悔恨,恐一生都难以忘记。 刘夫人把饭菜递给他,“吃吧,别凉了。你也别气馁,儿子孙子不能做官,至少曾孙可以。” 他苦涩一笑,捧着碗,没有胃口。 可这是妻子亲手做的,沉默许久,最终大口吃饭。 全部吃光,刘夫人边收拾碗筷边问道:“在里边可曾受苦?” 说罢,自欺欺人笑道:“怎么可能不受苦。” “你放心,大秦律法,镇抚司不允许刑讯逼供,他们没动我一根手指。”握住妻子的手,刘大人道:“这三年辛苦你了,若是你肯等我,出去后我必会努力养家。若是你不等我,我也没有怨言。” “别浑说。”刘夫人擦拭着眼泪,“下个月我再来看你。” “好!” 如此快速的审理,不仅仅让顺阳府官吏震惊,就连老百姓都傻眼了。 之后,不少老百姓欢呼着奔走相告,他们突然觉得,以后官府再也不敢欺负老百姓了。 而那个被打断腿的小姑娘也是喜极而泣。 每每想到刘老太太那不绝于耳的辱骂声,小姑娘都噩梦不断,这些日子连觉都睡不好。 之前是不敢,现在好了,他们一家子都下了大牢,而且之前刘家给的银钱在他们家看来算是不错,后边知府大人亲自上门看望了她,还给她留下了一些好吃的点心和两匹花布。 同时,知府写了检讨信张贴在城门口,里面说是他检查不力,害的属下官吏仗势欺人,以后会严格约束衙署众人,也让百姓遇到不公之事,只管上告镇抚司,让官府帮他们讨个说法。 顺阳府的案子传出去,就近的州府官吏不免都绷紧了皮。 他们知道,朝廷真的不是说着玩玩的,犯了事儿是真的处理。 桑九之后调查了当地的府库和粮铺,没有问题后,和梁燊一起往下一座府城去了。 ** 相关的处理文书之后送到了韩镜面前,他朱砂批复后表示认同。 秦鹿这边,在报国寺住了近月余,看到傅夺的次数越来越多。 知道她会不定时的和老和尚下棋,总会穿过半个桃林过来旁观。 有几次听老和尚提及,傅夺询问她的事情,秦鹿并未在意。 欲擒故纵什么的,秦鹿没玩。 可若是傅夺真的想追求她,她倒是不介意。 那般绝世的好相貌,是她平生仅见。 她没有再婚的打算,也没想过给韩镜添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只是缓解生理问题,肯定得找个顺眼的。 长得好看的人,总能轻易得到谅解。 毕竟人都是视觉动物。 玫瑰好看却扎手,可即便如此,喜欢玫瑰的女孩子也有很多。 扎手不怕,可以把刺弄掉。 如果是带刺的美人…… 似乎能增添不少情趣。 只是惦记归惦记,想到人家还为成亲,更是连子嗣都没有,真要带在身边,她可能就是个罪人了。 古代对于子嗣看的很重,绝人传承,她还没那么恶毒。 最初,秦鹿只想寻个长相帅气的单身爸爸来着。 第156章 非法拘禁 秦鹿接连数日没有出现,傅夺不免有些奇怪。 “明空大师,太后娘娘有些日子没有陪你下棋了。” 胡须已经雪白的明空大师微微一笑,“太后娘娘昨日午时便离开了。” “离开了?”傅夺愣住,他一点动静都未曾听到。 “太后娘娘在报国寺住了月余,想必是京中有事,老衲乃出家人,不过问俗事的。”他眉目含笑,抬手示意了一下棋盘,“傅公子可愿陪老衲下上一局。” 傅夺撩袍坐下,“自无不可。” 回到宫中,韩镜很是一番诉苦。 “娘,你怎么住了那么久,宫里好多事都压在我的身上。” 秦鹿挑眉,轻笑:“你是皇帝,我记得历朝历代,后宫是不得干政的,怎的到了你这里却抱怨起来了。” “娘是那些女子能比的嘛。”他跟在秦鹿身边,手里还捧着一叠资料,“这些都是我不懂的,娘教教我。” ** 回宫处理了一些儿子不懂的问题,秦鹿便来到了霸州城外的一座农庄。 休息够了,接下来她就要开始研究粮食高产的问题。 试验田里,秦鹿带着一顶遮阳帽,弯腰看着麦苗,这里种植了从好几处地方寻来的种子,同时她还在改良肥料的配比,直等过些日子进行杂交。 按照她的预期,杂交小麦不管她如何的研究,最终还是达不到后世的亩产量,极限大概就是亩产五百斤。 就算是这个产量,在时下的条件下已经足够了。 要知道目前的亩产量还不足两百斤,除非是风调雨顺的极好年景,方能超过两百。 而土壤的肥力是很重要的。 旁边还有玉米田和水稻田,这些都是要进行杂交培育的。 天气越来越热,秦鹿在地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在这边伺候秦鹿饮食的两个婆子,每天都变着法的给她准备一些解暑的膳食。 想想看,有哪家的太后娘娘每天都泡在地里的,而且头顶的日头越来越烈,他们只恨不得躲在冰屋内。 为了能让天下百姓吃饱饭,一国太后这般辛苦,她们也没资格喊累。 这天中午,秦鹿忙完回到庄子洗了个澡正在用午膳,却听得外边传来一阵喧闹。 不等她询问,王嬷嬷领着一个穿着布丁朴素衣裳的小姑娘进来。 那小姑娘看着只有十二三岁,脸色蜡黄,身材消瘦,双眼红肿,额头和后背以及肩膀都被汗水浸湿。 “哪里来的?”秦鹿问道。 那小姑娘赶忙跪下给秦鹿磕头,“求贵人救救我娘,我娘被人抓走了。” 秦鹿地给他一杯水,“何人抓走的,因何被抓?” 小姑娘顾不得喝水,带着哭腔道:“是县里的阎大户,他要娶我娘,我娘不答应,外祖母收了阎大户家的钱,花用了一些,现在配不上,就让阎大户把我娘带走了。” “哪个县?” “就是旁边的平安县。”小姑娘捧着茶杯,哭的眼泪汪汪的。 秦鹿指了指她手中的水杯,“可能报于镇抚所?” 小姑娘愣住了,好一会儿摇摇头。 秦鹿轻叹,交代王嬷嬷,“你带着小丫头去镇抚所走一趟,并交代其家人,私下里收取的银钱退还给对方,同时若那阎大户真的强抢民女,让镇抚所按照律法办事。” 王嬷嬷跟在秦鹿身边好些日子了,平日里她们闲谈,太后娘娘总会和她们聊起大秦律法的事情,因此她懂得的还真不少。 此时得到秦鹿的命令,王嬷嬷回屋换了一套体面的衣裳,带着小姑娘便离开了庄子。 两人乘坐马车赶到平安县城已经是临近黄昏,马车一路未停,直接来到了县里的镇抚所。 这边听说小姑娘的母亲被阎大户掳走,所里的几个人一路找到了阎大户家里。 此时的阎家正在用席宴,看到身穿官衣的衙役进来,披红挂绿的阎大户忙拱手笑着迎上前来。 “不知几位差爷过府所谓何事?今日是阎某续弦的大喜日子,还请入内喝两杯喜酒。” 前边的差爷抬手拒绝,“你续弦的妻子可是下边齐家庄的赵家女?” “正是,几位差爷……” 不等他说完,带头的人一挥手,“进去把人带出来,将此人带回所内盘问,你们两个去齐家庄走一趟,把赵家人也一起带来。” “是。” “唉,哎哎,哎哟差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差爷使不得……”阎大户立马急了,“阎某也没犯什么错呀,怎的就要被你们带走,差爷……” “这小姑娘乃告你的苦主,你未经其母的同意,擅自将其掳走成亲,违背了本人的意愿,按照我大秦律,可让你吃三年牢饭。” “哎哟差爷冤枉啊,赵家收了阎某的聘礼,今日阎某去提亲,这女子却说不同意,阎某让赵家归还聘礼,赵家却说拿不出来,让我把人带走,何来的罪过呀……”阎大户觉得要被冤枉死了。 王嬷嬷在旁边笑道:“拿不出来,你们可以状告赵家,只要那赵氏不答应,你就是犯罪。” “你是何人,此处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阎大户心里带着火气,说话自然不客气,“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何错之有啊。” 王嬷嬷忍俊不禁,“这位差爷和你说的很明白,而且大秦律法是按照个人行为为准则的,只要本人不答应,就算是她全族都同意,那也不行。” “现在是大秦的天下,所有人都要按照大秦律法做事,不管你有多少苦衷,犯罪就是犯罪。”王嬷嬷搂着小姑娘,看向阎大户,“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的规矩,在大秦不适用。” 这边阎大户还觉得委屈,远处,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被人搀扶着出来。 “芽儿。” 王嬷嬷怀里的小姑娘听到熟悉的声音,扭头看着那人,撒腿跑上前。 “娘……” “芽儿……” 母女俩抱头痛哭。 那差爷走上前,“你是否愿意嫁给这人做续弦?” 女子赶忙摇头,“差爷,奴家不愿,奴家都是被爹娘给逼的,他们为了让我嫁过来,给我吃了药。” 若之前爹娘和她仔细商量倒还好,哪怕是让她带着女儿改嫁,只要对方人好她都无怨无悔。 可千不该万不该,爹娘为了不偿还阎大户的聘礼,居然在她的水中下了药,等醒来后她便被圈禁在阎家,寸步难行。 她苦苦哀求过阎家上下,奈何没人给她哪怕一丝怜悯。 而爹娘收到的聘礼是留给弟弟娶妻用的,甚至还挺娘私下里说过,过两年会把女儿也找个有钱人家嫁掉。 赵家人的做法让她难以接受。 若只有自己还好说,可他们居然把心思打到了女儿身上,这是万万不可的。 “差爷,我爹娘……” “只要他们返还聘礼,便不会有事。”对方看着眼前的母女俩,“大秦律法,女子可以立女户。” 多的他也不说了,一切都要看这女子的意思。 女子愣住。 “你可曾受伤?” 她摇摇头,“他们未曾殴打奴家。” “如此就好。” 阎大户被带走了,在场的宾客看到这一幕,纷纷目瞪口呆。 原来,在大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用了,婚姻嫁娶须得儿女同意才行。 带头的差爷看着院内的宾客,道:“婚姻嫁娶,经民间的风俗之外,还学得去官府进行登记造册,取得官府办法的婚书方才算合法夫妻,否则便不作数。这些在官府门前以及城门口的告示上都有张贴,诸位空闲时间都过去看看,切勿在做违法犯罪之事了。” “差爷,那婚书是啥样的?”有人问到。 “大户人家嫁娶三书六礼,其中就有婚书,不过这份婚书需要婚嫁男女去官府进行盖章,印章是当地官府的公章,私章不作数。普通庄户人家没有婚书,可持双方以及父母的户籍文书去官府,官府会为诸位准备婚书,婚书的价格在九文钱,这是当今太后娘娘亲自定下的,寓意长长久久。” “诸位若是有想要婚书的,哪怕是成婚多年的,也可去官府办理。” 差爷说罢,着人带着阎大户走了,同时还有帮着阎大户去掳人的家丁也没放过,这些都是帮凶。 之后的事有镇抚所处理,王嬷嬷惦记着秦鹿,很快坐上马车离开了。 至于赵家的事情,很好处理,有官差介入,赵家早被吓得肝胆俱裂,让他们返还聘礼,真真是一刻都不敢耽误。 同时赵氏女也脱离了赵家,带着女儿准备立女户,单独生活。 而次日,平安县衙迎来了一大波人,这些人都是刚成婚或者是成婚多年的,他们要来领取婚书。 一对夫妻从里边出来,每人手里都带着一份婚书。 婚书很漂亮,是鲜亮的红色卷轴,里面是金色的婚词,寓意美好缠绵。 末尾是两人的名字,之后是官府的印章——平安县印。 婚书还用一个红色的锦盒盛放,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平安县城门口,有熟悉大秦律法的官差在那边给好奇的百姓普及法律常识。 老百姓目前询问的最多的便是婚姻方面的事情,毕竟阎家可是平安县的大户,所有人看到都要高看几分的阎大户都被抓了,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更得问问了,免得到时候也被抓走。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非就不允许,而是需要实现和子女商量。尤其是那些子女身有顽疾的,必须得和对方说明,否则便是骗婚,这样的婚姻是可以撤销的。同时婚礼撤销不需要退还聘礼,算作是对对方的补偿。这类顽疾须得是重大疾病,一般的小病不算,毕竟成婚前都需要去官府领取婚书,缺胳膊断腿甚至是痴儿这种病症,很容易看到。” “不允许替婚代娶,身份文书必须要和本人匹配,若一男子身染顽疾无法迎亲,而新娘知晓新郎的情况,如此可以让亲族帮忙迎嫁,若未告知,新娘可以状告至镇抚司,可要求和离。当然,为了杜绝诬陷,大秦律法规定,诬陷者反坐,此项适用于任何情况。” 之前,这边一直都冷冷清清的,自从这天开始,每日都围满了人。 为此镇抚所干脆派人轮换着为百姓讲解,免得说的喉咙冒烟。 ** 夜朗星稀,耳畔是虫鸣的叫声,远处还有蛙声一片。 秦鹿拎着酒壶,坐在屋顶上对月饮酒,庭院里两位嬷嬷哼唱着不知名的民间小调,院中铁架上的烤肉发出滋滋的响声,还有小黑着急的喵呜声。 捏起两枚炸花生抛到口中,花生被炸的又香又酥,表层还有一层细盐,咸香味美。 再喝一口酒,那滋味简直赛过神仙。 白天忙了一整日,晚上就应该好好放松一下。 一壶酒喝光,她飞身来到院中,小黑正在吃新鲜的肉条。 边吃边咕噜,偶尔还抬头看看烧烤架,似乎架子上的更香。 上前坐下,拎着刷子将烤肉刷上辣酱撒上自然,那味道更加的诱惑。 “吃呀,别光看。”秦鹿递给两人一把烤肉,自己这边开始烤制牛排。 “夫人,现在的猪长得可真大。”孙嬷嬷撸着烤串,旁边还有小酒,绝了。 王嬷嬷点头,“别说还真是,以前顶了天能长到一百多斤,现在都两三百斤呢,那时候猪肉少,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现在好了,家家户户都能吃到。” 猪排发出滋啦啦的声音,肉香味弥漫小院。 三个人围坐在烧烤架前,借着夏夜的晚风,吃的不亦乐乎。 “我听说隔壁县有好几个养猪大户。”秦鹿道。 孙嬷嬷点头,“是这样,最多的那户人家养了上百头猪呢,养肥了能卖好多银子。” “也怕染病。”王嬷嬷感慨道:“人聚堆都容易生病,更别说是猪了,每天光清理大粪都不容易。” 孙嬷嬷一脸嫌弃,“夫人在用膳呢,说啥呀你。” “哈哈哈,夫人恕罪……”王嬷嬷赶忙换了话题。 有一说一,以前的日子过得胆战心惊,生怕不小心惹到了谁,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现在好了,陛下仁慈,老百姓也有了盼头。 天下私塾兴起,所有的孩子都能读书,不让读都不行,不愿意读也不行。 也就是两人年纪大了,若再年轻个三十岁,必定会离开皇宫寻个人家成亲生子,而不是在宫里蹉跎到现在。 好在夫人心善,如此有说有笑的吃着烤肉,倒也不错。 第157章 及笄礼 暖风和煦,汉州崔家,距离崔怡的及笄礼也快到了。 以往的女儿家,及笄礼一般都放在十五六岁,大秦主张女儿家的及笄礼最好在十八岁。 一些个老百姓觉得十八岁太晚了,普通的女子十五六就要嫁人了。 之后朝廷出了一份统计数据,女子生子太早很容易造成难产等一尸两命,同时近亲三代内不允许成亲,否则有很大概率生下的孩子有问题。 要么是肢体残缺要么是智力低下等。 有朝廷背书,中招的人难免后背浮起一层冷汗。 尤其是高门显贵之家,为了家族的利益和传承,一般都是近亲成亲,比如表兄妹等等。 这其中就有一些生下的孩子是有残缺的,也有智力有问题的,更有的干脆生下的是死胎。 而一般这种情况,外人是不会知道的,通常生出有问题的孩子,第一时间就会被处理掉了,甚至连接生的稳婆都难以活命。 大秦律法规定,近亲三代内有血缘关系的禁止成亲,即便是成亲,其婚姻也是无效的。 至于及笄礼,无非是晚两年,却能减少声誉风险,老百姓纵然心里嘀咕,也愿意遵从的。 只是晚两年而已,其实没什么问题。 天下人人都晚两年,也就不存在谁看不起谁了。 不然人家十五六都嫁人准备做母亲了,你十八岁才刚刚说亲,保不齐被人说你家女儿没人要。 崔怡是内定的皇后,崔家上下都知道。 一些个堂姐妹心内虽然羡慕,却也不敢招惹她。 本身崔怡就是崔家二房的嫡长女,后面的都越不过她去,关键崔怡在家中也受宠。 虽说两位老人家都不在了,也不妨碍崔怡的地位。 及笄礼当天,婉娘带着人登门拜访。 “这是陛下从霸州差人送来的贺礼。”这不是婉娘第一次见崔怡,几年前公子离开汉州,托她帮忙照拂崔怡。 偶尔她也会在汉州皇宫里招待她,两人即便是差着年龄,相处的也不错。 韩镜准备的贺礼很丰厚,足足有二十多个箱子。 里面有极品的布匹和无数精美的首饰,看的前来观礼的客人们议论纷纷,目不暇接。 崔怡这些年心里一直惦记着韩镜,偶尔她会想,所谓前世的姻缘,真的不是韩镜说来匡她的吗? 可有寻思,应该不至于。 天下文才兼备,相貌不俗的女子繁多,她自身相貌不算拔尖,才学也不算博文,家事更没有了任何优势,他没必要非自己不可。 更没必要编个前世姻缘来戏弄她。 只需要一道圣旨,她绝不敢有任何怨言。 思来想去,前世姻缘只能是真的存在过。 既然存在,为何这几年都未曾和她联系,只言片语都未曾出现。 婉娘拉着她的手,笑道:“如今天下百姓还未曾彻底安稳,陛下政务繁忙,不曾抽空于你联络,也是怕有损你的闺誉,你可明白?” 崔怡含羞点头。 是了,他是皇帝。 大秦幅员辽阔,天下初定不过数年,这几年甚至有百姓举家迁徙,朝廷的各项举措不断下达,他想必是没有多少时间的。 且霸州距离汉州太过遥远,日后有很多年可以在一起,不差这几年功夫。 之前父母还想将她的及笄礼放在十八岁,碍于之前给相熟的夫人小姐都下了帖子,只能继续沿用前朝的规矩。 这个倒是没有明确规定,只要成婚的年龄不早于十八岁就可以。 所以别说十六岁,你十四岁举办及笄礼也没问题。 随着贺礼而来的,还有一道册封圣旨。 圣旨是由婉娘宣读的,这是一道封后圣旨。 宣读结束,婉娘把圣旨放到崔怡手中,将人扶起来。 “长安城皇宫还未兴建完成,陛下说你们的大婚要放到二十岁,趁着大婚前几年,且好好在家中陪陪父母,成婚后就不能住在府中了,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 “是!”崔怡红着脸点头,“婉姐姐快入座。” “好!” 参加完崔怡的及笄礼,婉娘乘坐马车返回居所,一进门就听到儿子委屈的哭泣声。 赶忙进入内室,一眼瞧见这小子被他爹举高高。 婉娘上前把儿子解救出来,“你这是做什么,看把他给吓的。” 胡言捏了捏儿子肉乎乎的小脸,“胆子太小了,也不知道像谁,多锻炼锻炼就好了。” “好什么呀。”婉娘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孩子才多大,有你这么折腾自己儿子的嘛。” 今儿是休沐日,胡言不当值。 每当空闲的时候,胡言总能把儿子折腾的哭唧唧的。 按照夫人的说法,有危险的时候父亲是最安全的,没有危险的时候父亲就是最大的危险,这话一点都没错。 “崔家怎么样?” “很顺利。”婉娘让人送来一盆热水,三两下扒干净衣服,将儿子放到水盆里,“听说过两年,崔家二房要去长安城定居,这样也好,日后公子成亲也方便,不用千里迢迢的派人来汉州接亲。” 胡言蹲下身,戳了戳儿子肉乎乎的小肚子,“崔家大房应该也会过去。” “你的意思是,大房要粘着二房?”婉娘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其他人不知道,崔衍想来是懂得分寸的。” 婉娘排开他的手,轻轻擦拭着儿子肉嘟嘟的小手臂,“公子可不是那等纵容的性子,连韩家都讨不得半点好处,更别说是崔家了。崔家懂事最好,否则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小家伙很喜欢玩水,放到水中后,肉乎乎的小短腿和手臂就兴奋的拍打着水面,水花湿润了母亲的衣袖,撩拨到了脸上,他看到后笑的见牙不见眼,露出几个小嫩牙。 韩镜从旁边取来一块磨牙棒塞到儿子嘴里,止住了他的口水。 “这家人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崔家老爷子不在了,崔怡及笄礼过后,两房也该分家了。”胡言看的比妻子要深一些。 “如此再好不过了。” 贺礼堆满了库房,崔怡从里面选出几样送给了家中的姐妹,对她来说是九牛一毛。 而这些东西,其他人都不敢动,日后都是要作为崔怡的嫁妆,抬进皇宫的。 那道圣旨也被崔二爷小心的保存起来,可以作为传家宝,一代代的传下去。 他们崔家,出了一位皇后。 在这层身份的加持下,本身还能去外边走动的崔怡,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现在她不比以往,更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作为皇后,当为天下女子表率,怎可轻狂。 好在她本身就不是那种疯玩的性格,哪怕不出府也能待得住。 ** 经过几年的培育,玉米和花生以及番茄相继开始大面积种植。 北部畜牧区,一些牧民将养得壮士的牛售卖出去,再去县里的粮店购买米面粮油,日子过得比以往都要好。 以前冬天没有粮食,多是靠着肉类生存。 整天吃这个,心里躁得慌。 现在好了,天下商人增加,土豆和红薯多囤积一些,冬天也不怕断粮。 还有蔬菜,虽说种了相对要少,普遍都是白菜和萝卜,有这些也了不得了。 往常年哪里能吃得到。 而他们的牛羊马等送到南边,极大的减轻了农民的劳作时间和体力,也能抽出更多地时间出去打点短工。 有牛在,再加上曲辕犁,女子都能担负起农耕的重任。 家里的男人们则纷纷赶到长安城搞基建,以赚取更多的银两。 最南边的原南楚人,也在年初赶到北地,加入到基建的行列中来。 领到银子后,不少人都感动的痛哭流涕。 虽然辛苦,可银子却是实实在在的。 原来作为南楚百姓,别说赚银子了,朝廷恨不得把你的皮肉骨血都给拆了。 城外农庄里,秦鹿几乎算是住在这里了。 第一年培育的杂交小麦,亩产收入接近三百斤,第二年直接上升到了四百六十多斤,翻了两倍多点。 将新培育出来的小麦送到周边的农户家让他们种植,秦鹿继续研究第二代杂交小麦。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若是没有后续的种子跟上,第一代小麦种植会一茬不如一茬。 韩镜的亲兵几乎都被调派到天下各州府,这些人从小被秦鹿的教育理念培养长大,思维和理念更开放,远非那些读书人可比的。 大秦是依法治天下,彻底摒弃了以孝治天下的格局。 相比较起南北两地,最南边的治理相对要艰难许多。 秦烈为此废寝忘食,经常时值凌晨,书房内都还亮着灯。 聂将军知晓这边的治理难度,暂时留在这边帮忙,军队也已经驻扎在最南边的府城。 某个村落,一中年男子半上午找到了村正。 “五哥,今天孩子满月,这是县里的身份文书。” 村正看过后,点点头,“你是咱村子里第一个来领人口地的。” “也是朝廷心疼咱们,要不然家里没地中,没粮食吃,生下的女娃娃也养不住。”中年男子上个月刚得了一个孙女,今日是来领孙女的人口地的。 村子里有很多地,事实上现在大秦幅员辽阔,人口稀少,耕地根本就种不完。 “就按照顺序,这次给你一亩良田,一亩末等田。”村正招呼他往外走,“末等田你先养着,过段时间咱们这里也能种土豆和红薯了,这两样粮食产量高,吃起来味道也好,北边州府好些都种上了。甜糯口的,上年纪牙口不好的,吃起来舒坦。” “五哥你吃过?”中年男子好奇的问道。 “之前去县里听训,吃过一顿,土豆不错,红薯最好是,甜的,很甜很甜。”村正笑呵呵的回答,“以后日子就好过了,咱们还能免两年赋税,我听说北边的小麦和水稻产量都很高,朝廷培育的种子,小麦和水稻的亩产都在四五百斤呢。” “那么高?”中年汉子激动起来,“咱们这里啥时候能种?” “咋个也得明年下半年才能种,家里今年粮食够吃不?” “够了,经常能吃到干饭。” 领了耕地,中年男子回到家中,儿媳妇正抱着孙女和老婆子聊天。 可能是因为孙女给家里添了两亩地,老婆子对孙女的也没了那种轻谩的态度。 时下的人多是重男轻女,男子尤甚。 他们家人口不算多,也就八口人,女儿早些年就出嫁了。 户籍去年落到了婆家。 当然,如果女儿女婿和离,若是女儿归家的话,户籍还是能迁回来的。 也是因为这个,好些个出嫁的女儿,在婆家倒是少了一些折磨。 上边两个儿子,孙女是长子的二胎,小儿子年初刚成婚,还没有子嗣。 现在家里伺候着十六亩地,一年下来能收获不少的粮食。 粮食多了,自然会卖掉一些,村子里会定期的有县里粮铺的人过来,粮食可以换钱,也可以换些锅碗瓢盆的,或者是油盐酱醋等调味品。 毕竟村子距离县城有些远,走路起码也得六七个时辰才能到,粮铺的人倒是带来了不少便利。 第一茬粮食收了,眼瞅着就是第二茬了。 去年的那一茬粮食还没有吃完,今年收获新的粮食后,去年的就可以卖掉了,家里人都吃新米。 “过段时间趁着好天,把去年的米拿出来晒晒,等县里来人收粮食,咱们卖掉换些钱。秋天要送大宝去私塾读书了。” 他走上前看了小孙女一眼,做到旁边说到。 长媳看了婆婆一眼,面露喜色。 婆婆点头,“知道了。” “按照大秦的规矩,不管男娃女娃,到了年纪都得送到私塾去。好在读书花的钱不算多,咱家里这么多地也能供得起。老大去北地干活了,每月能拿到五两银子,足够家里花用了。” 中年汉子怎么想都不觉得心疼。 婆婆看着还在襁褓里嘤嘤唧唧的小孙女,“读书得话多少银子?” “我听五哥说了,先生的束脩是朝廷给,咱们只需要缴纳一百多文的课本费和其他的费用,一年下来也就两三钱。笔墨纸砚也不用太好的,普通些的一年顶多二两银子,老大干一年活能赚个四十两银子,够大宝上二十年学了呢。” 说到这里,公公继续道:“我听说,那新京都,起码还能干个两三年,明年再让老二也过去干个一两年,家里的地就得咱们忙活了。” 旁边始终没说话的二儿媳当然没意见,在地里干活能赚几个钱,丈夫出去一年至少能赚个四十两银子,可比种地好多了。 大不了她辛苦两年,以后生了孩子,也不愁没钱读书。 “等今年老大回来,咱们家里买头牛,种地就轻快了。” 第158章 种牛痘 再次见到秦鹿,傅夺正带着家丁在外采购。 距离上次见到她,已经过去两年时间了。 按照当今陛下的年龄,她已经三十七八岁,若放在前朝,这个年纪已经是做祖母的人了。 可两年未见,她仍旧是那副二十多岁小姑娘的样子,并无任何的老态。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优雅柔和的美,再加上本身的气质,犹如一颗成熟的桃子,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力。 “太后娘娘,许久未见了。”不知道什么心理,傅夺走上前主动打招呼。 秦鹿这边看着他,静默几秒后,笑了,“是你啊。” “太后娘娘居然记得草民。” “比你长得好看的男人没几个,我对美男一向记忆深刻。” 傅夺:“……” 秦鹿顾不得和他闲聊,上前指着被抬起的马掌,“马掌的沟槽清理的干净些,稍微修一修。” 那铁匠点头,按照秦鹿的意思再次细细打磨一番。 火炉中放着一枚烧的通红的蹄铁。 秦鹿让铁匠牵着马,这边她用铁钳夹起蹄铁,对比了一下马掌的大小。 之后走到旁边,重新将蹄铁加热锻打一番。 傅夺见状,心内有了计较。 他没有离开,交代家丁先去采购,自己在这边看个新鲜。 眼瞧着滚烫的蹄铁就这么放到马掌上,铁匠心疼的龇牙咧嘴,关键是马儿居然没挣扎。 “太后娘娘,马居然没有被烫到?” “马蹄相当于咱们人类的指甲,自然感觉不到烫。”秦鹿再次比对了一番,大小正正合适。 在凉水中浸泡放凉,之后将蹄铁放到马掌上,麻利的在里面下了几颗钉子。 随后让踏云在地上踩踏几下,“你的新鞋,喜欢吗?” 踏云喷了几下响鼻,任由着秦鹿抬起它另外一只前蹄。 “娘娘,为何要给马钉铁掌?” “将来大秦境内要修管道,是那种很硬实的路面,这种坚硬的路面对马蹄的伤害极大,有了蹄铁可以保护它们的脚掌。北边的大草原是柔软的泥土,用不用都无所谓,不过用了马掌,好处还是比较多的。就好像咱们人类,不穿鞋子总会硌脚。” “之后大秦的战马都会钉上蹄铁,届时会在民间征调铁匠,你熟练一下,到时候也能赚些钱贴补家用。” 铁匠一听,这是好事儿啊,忙不迭的道谢。 忙活一番,踏云得到了新的“鞋子”。 此时踩在霸州的青石板路上,真的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它兴奋的在原地踢踏个不停,那清脆的脚踏声,能听出踏云的喜悦情绪。 给了掌柜银钱,秦鹿翻身上马,见仍未离去的傅夺,俯视了好一会儿。 “好好努力!” 说罢,策马朝着城外去了。 傅夺看着消失在远处的人,笑着摇摇头。 都是聪明人,三言两语便能明白各自的想法,如此倒是轻松。 “公子,你也要给自家的马匹钉马掌吗?”铁匠嘿嘿笑着问道。 傅夺点头,“明日再来。” “好嘞,公子您慢走。” 在城内,不允许策马奔腾,出了城,踏云没有了顾虑,撒着换的一路狂奔。 它如今算是一匹老马了,不过跟的主人好,平日里的饲料精细且营养丰富,再加上主人经常给它洗澡等等,现在瞧着还是很壮实的。 不过也骑不了几年了。 ** 初夏,霸州城外的庄子,突然被镇抚司给围住了。 偶尔路过的百姓见状,只觉得这里是某个大人物的地方,却不知道这些镇抚司的人心里的恐惧。 韩镜策马赶来,没有入内。 “陛下!”镇抚司副指挥使上前行礼。 韩镜看着眼前的院落,眸色染上焦色,“里面什么情况了?” “王嬷嬷说太后娘娘的情况还算不错,至多三五日就能有消息。” 韩镜点点头,在外边坐着。 前段时间,母亲回宫要走了上百侍卫,并要求护卫在庄子周围,禁止任何人靠近。 庄子内提前准备了足够的食材,封闭一两个月也足够了。 并告知韩镜,她要在里面进行针对天花的测试。 原本秦鹿只想留下素娘和几个大夫,可两位嬷嬷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秦鹿,并表示死也要陪着她。 秦鹿和素娘带着这群大夫,先对牛痘进行了相关的研究,之后找到了最合适的方法培育出来,第一个种上了。 未免韩镜担心,王嬷嬷每日都会在庄子内向外边传话,除了最开始发了一点低烧,之后几乎没什么症状。 天下百废待兴,韩镜每日忙的焦头烂额,即便如此也要在下午过来一趟,一来一回就是三个时辰,回去就得忙道下半夜。 秦鹿种痘这些日子,都是两个大夫在这边忙前忙后,这两人之前已经生过天花了,如今已经免疫。 每日的复诊和膳食,都是这两位送到三人的房中。 几日后,两人查看秦鹿的状况,发现只是在局部出现了丘疹,五六日之后丘疹转化成了疱疹,七八日后成了脓疱。 “太后娘娘,这是否出了岔子?”两人皱眉担心的问道。 秦鹿笑道:“我现在状态还算不错,应该是没有出岔子,且再等几日。” 如此又过了几日,脓疱开始形成棕色的迦盖,两位大夫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天知道这些日子,两人有多难捱,生怕种痘时出现意外,到时候他们俩不会有问题,只是太后娘娘一人,他们就万死难以赎罪啊。 现在好了,脓疱开始结痂了,过些日子迦盖脱落,种痘就算是完成了。 来到院中,两位大夫面面相视,很快笑的止不住。 虽说这次牛痘是太后娘娘亲自主导的,可他们从旁进行了协助,若是成功了,他们所有人必将青史留名,这可是挽救万民的大功德。 韩镜再次过来,王嬷嬷前来复命。 两人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中间还有一堵墙。 “陛下,太后娘娘已经种痘成功了,不过娘娘说暂时还不能外出,庄子内的医者也要种痘,须得再过些日子才能和您见面,这段时间陛下就莫要再来了,多多休息。” 韩镜面露喜色,“母亲身体可还安康?” “娘娘身体很好,与往常无异,等到这边的种痘结束,便要为天下百姓种痘,娘娘说此法可以让百姓都天花中解脱出来。” 周围的侍卫们听得也激动起来,各个都笑成了二傻子。 庄子内,秦鹿亲手为素娘和其他大夫种上了牛痘,然后回到各自房中等候。 秦鹿带着两位嬷嬷住到了前院,她们三人刚种上牛痘,短期内最好不要接触到水痘患者,否则也有可能再次感染。 之前是素娘和几位大夫做饭,现在是两位嬷嬷为那些大夫们准备膳食。 这两位对天花已经免疫的大夫是最忙的,每天都要查看种痘后的症状和反应,同时还要做好详细的记录。 如此一直到六月份,天气还是炎热,庄子的大门才重新打开。 有好奇的侍卫拉住大夫询问。 那大夫挽起衣袖,给他看了看左肩的一块很小的痘印,“这就是种痘后的最直观的体现,我的身子骨不大好,症状稍微严重些,额头热了好些日子,出疱疹后不是特别痒,能忍耐的住。疱疹不是全身抖有,只是在大腿和后背出了一些,消掉后几乎看不大出来。” 侍卫看了好一会儿,“大夫,我们也要种吗?” “现在天气热,等秋天再说。”大夫摆摆手,跟着素娘往霸州去了。 这些侍卫都知道天花的厉害,或者是全天下都知道天花的凶猛。 当然他们也知道出过天花后,就不再感染了。 他们亲眼瞧着进出多少人,出来多少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很明显种牛痘的危险性并不高,再高还能比得过天花来的恐怖? 若是如此,种啊,干嘛不种。 “结束了,都回去吧。”秦鹿出来,拍拍手对众人道。 总镇抚司的副指挥使是秦家出去的,名唤秦显,算是秦鹿的学生。 “夫人,我们这边是不是也要种?” 秦鹿笑道:“想种吗?” “我们听夫人的。” “你的命要自己爱惜,听我的作甚。”秦鹿拍拍他的肩膀,“秋天凉快些,总镇抚司那边先种上。素娘带人回去准备了,别着急。这边结束了,你们先回去吧,霸州就交给你们了。” “是,夫人您放心吧。”秦显目送秦鹿回庄,他这边招呼人离开了。 庄子这边过段时间就要夏收了,这次种植的土豆和红薯,大部分都要用来育苗,之后分发给北地的百姓。 庄子里有四五百位了解农事的汉子,这些人都是霸州城里的,他们没有农耕地,之前也一直在这边种地。 之后霸州会建造一些作坊,但靠着桂云县的作坊,无法供应整个大秦。 南地多是些纺织产业,秦鹿去年研发了新的织布机,让人送了过去,连同技术人员。 她现在主要针对的就是一些利民产业,大方向的发展都交给了韩镜,那小子做的很好。 六月里,天下各处的私塾都放了暑假,暑期时间一个半月。 孩子们顾不得其他,先帮着家里收粮食。 庄子这边也不例外。 所有人将土豆和红薯挖出来,放到特定的地点,只等过段时间育苗。 秦鹿让人给韩镜送去了好些,同时也给庄子里的人分别发放了总计两百斤的福利。 量不算多,每人也就两袋子,不过这两袋子的土豆和红薯,能够吃好久的。 尤其是土豆,格外的有饱腹感。 红薯其实也不错,却因为是难得的天然“甜品”,对于缺糖少盐的古人来说,红薯这种作物受欢迎的程度极高,南边都实现了红薯自由,北地却刚刚开始。 再过三两年,老百姓也不会再这般疯狂了。 庄子的土豆和红薯,每样各自种植了一百亩地,按照平均三千斤的产量,两百亩地总计收入六十万斤,按照每户两亩地的栽种量,一年就能普及开来。 得到消息的北地各州府,各自按照时间赶往霸州。 一路上能看到浩浩荡荡的牛车,好不壮观。 他们过来后,庄子里的人会教他们如何育苗,学到后载着土豆和红薯再返回辖地发放给百姓。 各州府过来时,带的不仅仅是衙门掌管农业的官吏,还有一些对农耕极为娴熟的老农。 当看到堆积如山的土豆和红薯,他们的震惊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很多老农看到后,甚至哭的无法自已。 没办法,实在是饿怕了,这两种农作物的产量如此之高,带回去后家里就不怕饿肚子了。 哪怕是遇到灾年,土豆和红薯保存得当起码能存放好久,至于说发芽后吃了对人不好,这些谁在乎,再难吃也比草根树皮和观音土好吃吧? 真要到了穷山恶水的地步,易子而食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老哥,你们县里有良种店吗?”庄子里的一个汉子和其他州府赶来的老汉闲谈。 那老汉点了点头,“有,去年我们种的是良种店买回去的小麦,看麦穗,今年的收成能翻番。” “那就好。”这汉子轻轻吐出一口气。 “咋啦?”外地老农抚摸着红薯问道。 “那些种子都是太后娘娘在庄子上培育的,都是高产的种子,如果你们用自己的种子,产量会一年不如一年,以后都去良种店买种子吧。” “这是为啥?”老农不解。 事实上这汉子知道的也不算多,他挠挠头,“我没读过书,懂得不多。就太后娘娘的说法,隔夜的饭肯定赶不上刚出锅的。隔年的种子也一样,肯定不如第一茬好。” 第159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大秦四年秋,韩镜颁布圣旨,天下百姓接要种痘,且种痘是免费的。 各地官府还是普及种痘的好处,便是可以杜绝天花的感染。 当然,种痘是强制性的,有百姓对此不愿意配合会有官府出面。 霸州这边最先接种了牛痘,从刚满月的孩童到七八十岁的老者,除了已经生过天花的人,其余的一个都没落下。 最终无一人伤亡。 其中倒是有对牛痘不适应的,过程相对比较凶险,有秦鹿和素娘带着那群医者在城内走访问诊,全部都挺过来了。 这其中最配合的当属桂云县,王县令接到上边的政令,亲自去将医者接到县衙,和镇抚所的人一起维护当地的治安,按照村与村的计划,全部给种上了牛痘。 这其中县里有那么一两个过程比较凶猛,好在医者跟在素娘身边学到了很多,没有造成百姓的死亡。 最终手臂上只留下一颗很小的痘印,便算是成功了。 也有一些比较顽固的,说什么都不种,还说这是朝廷要害他们。 至于说害他们有什么好处,那些人说不出个一二三,反正就是觉得朝廷不安好心。 遇到这种情况,县里是不会采取暴力手段的,他们会找到村正或者是里正,让他们去劝一劝。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染上天花,倒霉的只能是你的亲人和村里人。 如果你身边的人都种了,就你每种,到时候治疗天花,想想得花多少钱,啥条件啊就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了。 关键是能救回来那最好,天花如此凶险,谁能保证一定会把你治愈? 某县城内,一个婆子抱着自己刚满半岁的孙子过来种痘。 “大夫,种了这个牛痘,真的就不怕天花了吗?”婆子担忧的问道。 大夫含笑点头,“是的,只要种痘后在家中好好待着,等待疱疹结痂后脱落,就不用再担心被天花传染了。” 婆子倒是想相信大夫,可是她不理解,“这是为啥?” 旁边一个小姑娘笑眯眯的取出一本画册,开始给这位大娘讲解。 “大娘,天花呢,是长这个样子。”小姑娘指着一个凶猛的病毒模样的东西道:“它进入咱们体内,会造成很大的破坏,我们身体差的很难熬过去。牛痘也长得这个样子,别看它长得和天花一样,但是它没有真正的天花厉害,我们身体稍微差些的人也能扛得住。” “都是天花,咋抗?”大娘不明白。 “他们长得一样,简单的说就是杀伤力不同。天花就是一把很锋利的剑,刺中你肯定得见血,牛痘就是一把木剑,顶多就是皮肉稍微疼一点,看不见血,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咱们身体里呢,有一种细胞……” 大娘打断小姑娘的话,“大夫,啥细胞,细胞是啥……” 小姑娘想了想,“咱们人就是有很多很多种细胞组成的,大娘咱们先不讨论细胞,说的是天花。” “哦,对对对。”大娘忙不迭的点头。 “牛痘进入咱们身体的时候呢,因为不像天花那么厉害,所以咱们体内的细胞可以帮你轻易杀死这些……” 小姑娘讲的生动,大娘即便有不懂的地方,大体还是能听个差不多的。 最后的最后,她看着画册的末尾,道:“照你这么说,咱们的细胞,还真厉害。” “是的!”小姑娘合上画册,笑道:“回去后好好看着点,别让他抓挠,一般二十天左右就能康复了,等孩子长大些就让他去读书,以后我给大娘讲的这些,学堂里都能学到的。” “唉,好好好,等我孙子长大了,也让他做个治病救人的大夫。” “谢谢大娘,您慢走。” 至于这位大娘回去后如何劝说那些顽固的人,咱们就不提了。 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大秦人口三四年的时间增长了近二十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要知道这都是活下来的。 古代医疗落后,孩子生下来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能有二十万已经值得肯定了。 原大盛境内的百姓已经缴纳了一批粮食,这些粮食都放到了朝廷所辖的粮铺中进行售卖,还分批送往边关的军营。 齐征带着大军在极北之地进行开垦,如今那边已经初具规模,而且种植的粮食还可以自给自足,同时也在齐征的带领下,进行着军事化的训练。 华阳县,里正带着村子里的人来县里种痘。 这其中也有韩家六口人。 前两年小王氏又生下来一个女儿,他们在村子里很不受待见。 同时村子里的族人怎么都想不到,曾经那个被欺负的孩童,居然成了天下之主。 即便如此,韩氏一族也没得到任何的好处,这都是因为韩水生一家而起。 其实换个思路,若是韩水生一家没有磋磨三房母子,他们家现在也不会分家,秦氏不会死,韩镜说不得已经在读书,准备去大盛谋个一官半职。 韩家有不少的青壮年去北地干活的,这些年不少人家都赚到了钱。 韩大牛吃不了苦,哪怕是种地也都是懒懒散散的,旁人一亩地好好伺候能收入四百斤,他们家的地能也就三百左右。 反倒是分家后的二房,两个孩子都已经娶妻,韩永安甚至都有了孩子,他们一家干活肯卖力,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今年韩永安就跑到北地修建新皇城了,韩永顺因为还没有孩子,暂且没办法出门。 只等到媳妇怀孕,他也会去北地干活赚钱。 离开了韩家,高氏也是为了争口气,对两个儿子管的稍微严格了些,毕竟分家的时候几乎没得到什么东西,就连房子都是后来赚钱盖起来的,女儿的嫁妆给的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二两银子,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知道韩镜出息了,秦氏成了太后,她心里也经常火烧火燎的,后悔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变着法的作践秦氏。 如果和她好好相处,现在不说封侯拜相,起码能住上大宅子,出门最差也有马车,不用再为了赚钱劳心劳力。 抱着大孙子和儿子儿媳赶到镇上,一块等着种痘。 远远的看到韩水生家,高氏翻了个白眼,没有上前去打招呼。 韩二牛死了,她和韩家就没关系了,前面有韩大牛盯着,养老钱怎么都找不到自己两个儿子头上。 哪怕是住在一个村子里,两家却很少能碰到,更别提主动上门了。 高氏恨不得离着这一家子越远越好。 也亏得韩水生还要点脸,知道三房不待见他们,在村子里名声几乎都臭了,故此很少出门。 不然走在村子里,村民看到也得指指点点。 王侯将相算什么,他们韩氏一族可是出了个皇帝,而且还在这个基础上开疆拓土,成了古往今来疆域最大的帝王。 可族里的人谁也沾不到光,就是被这一家子给害的。 高氏明白,自己也是那个不光彩的人。 所以,心里哪怕嫉妒羡慕到抓狂,也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主动往秦鹿面前凑。 她知道,当年没分家的时候,秦氏都敢打她,现在她想必更加的不拿他们当回事了。 好歹是有命活着,现在的日子也好过了,就这样吧。 小王氏撇眼的功夫,也瞧见了高氏。 这几年他们和高氏算是不来往了,曾经一个鼻孔出气的妯娌,现在几乎成了陌生人。 自从秦氏走后,这个家就不像样了。 经常为了谁干活多少而争吵。 谁也不肯吃亏。 偶尔小王氏也会想起秦氏,如果当初没欺负的那么惨,现在她何至于每天围着锅台转。 下边连个小叔子,一个死在了战场上,一个被驱逐出宗,就剩下她丈夫。 之前还没觉得,自从只剩下韩大牛一个后,小王氏总算是看清了丈夫的嘴脸,真的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公婆年纪大了,却碍于韩大牛不顶事儿,种个地都种不好,每天都在地里忙活。 小王氏真不心疼,她怕呀,怕公婆再没了,一家人和咋活。 多年前有人给儿子说亲,小王氏还各种看不上。 后来儿子越来越大,她这才开始着急了。 如果借着三房的光,自家儿子啥样的媳妇找不到。 现在四里八乡都知道当今的陛下和太后娘娘厌恶了这家子人,再加上家里的日子差,未来的公婆人品也不好,正儿八经的好姑娘谁愿意嫁过来。 一年拖一年,直到韩永平23岁那年,才娶回来一个媳妇。 结果这媳妇也是个懒的,嫁进门后啥活都不干,经常变着法的和小王氏顶嘴,每每气得她头晕眼花。 有意思的是,儿媳妇和韩王氏感情倒是很好。 最近儿媳妇怀孕了,韩王氏对这个孙媳妇别提多好了,每天早上一个糖水煮蛋,一日都不落下。 她经常想让儿子休了这个儿媳妇,可儿媳大了翅膀硬了,再加上那儿媳妇是个嘴甜会哄人的,把儿媳哄的五迷三道的,就连韩大牛也向着她。 全家好像就她得不到儿媳妇的好脸子,反而被全家给埋怨上了。 为啥就你和新媳妇处不好,肯定是你太不实在。 听听,这还是人话嘛。 胭脂铺的老板娘,当年和秦鹿相处的很不错。 前两年收到了秦鹿送来的一份厚礼。 其中有一套头面,头面的档次在华阳县算是顶顶好的,是留着给他儿媳娶媳妇做聘礼用的。 其中还有几匹成色极好的布,甚至还有给老板娘的一支金钗。 这枚金钗老板娘别提多喜欢了,平时都舍不得戴,只想着将这枚金钗和一副翠玉手镯,给自家的儿子留作传家宝。 不管质量如何,这可是当今的太后娘娘送的,本身代表的意义就非同寻常。 儿媳妇不是旁人,正是当初秦鹿租房时的房东,李家老爷的亲侄女。 李家人丁不丰,至少和宗族那边几乎是断了联系,不过这个侄算是比较亲厚的。 爹娘死后,族里那边各家的条件都不好,被李老爷接到家中养着,左右不差这一双筷子。 李姑娘和李老爷以及李太太相处的很不错,因着和堂姐妹的年纪差的有点大,倒也没有龃龉,反倒是和李老爷的孙子孙女相处的时间比较多。 “这是修家送来的聘礼,这套头面是当今太后娘娘给修家的,不说其他,只是他们肯把这个添到聘礼里面,就表示对你很满意。”李太太拍拍侄女的肩膀,笑道:“这套头面是皇家御赐,别怪伯娘说话难听,日后若你在修家过不下去,这套头面还是要还给人家的。” 李姑娘点头,“伯娘您放心,我都明白。” “修太太不是个刻薄之人,当年能和太后娘娘相熟,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嫁过去后有事多和你婆婆商量着来,早些开枝散叶。” “是!”说到子嗣,李姑娘忍不住羞红了脸。 ** 种痘大体上是比较顺利的,韩镜却发现了一个很不寻常的事情。 “老师!”他合上眼前的奏折,“我觉得,娘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为何这么说?”沈颂笑眯眯的问道。 韩镜道:“之前我听说,娘在报国寺的时候遇到一个男人,后来很少联系,今年那个男人好像在追求她。” 沈颂沉吟道:“你暗中调查夫人了?” “没有!”韩镜赶忙摇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别让我娘听到,否则肯定要生气。” 沈颂摇头失笑,他居然还知道夫人会生气。 “女子改嫁天经地义,夫人助你夺得天下,寻个知冷知热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我没说不同意。”韩镜皱眉,“怎么说呢,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 “是担心夫人与他人再生育子嗣,还是担心这大秦的江山?”沈颂心里有了一点计较,却并不会表现出来,“公子,你的位子再稳固不过了,哪怕夫人再次生育子嗣,想要和你争夺皇位,起码还有个一二十年。这一二十年,足以让你做太多太多的事情,莫要担忧。” “先生。”韩镜低笑,“我不在意这个,我娘可不是那种能被感情左右的人。可能就是觉得,曾经这个家里只有我和我娘,突然再多出来一个人,就是觉得患得患失。” 沈颂明白了,公子这是害怕夫人被突然冒出来的男子给抢走。 想想也是,夫人不比寻常的妇人,她的才能足以忽略其他。 再加上夫人相貌极佳,哪怕年纪比较大,却丝毫没有老态,反而仍似朝气蓬勃的好时节,现在和韩镜尤姐弟。 “若是寻个年纪小的,我难以接受,可寻个年纪大了,说不得是鳏夫。再者娘的性子散漫喜好自在,另行嫁娶,凭白就要多出个公婆,压在我娘头上倒不至于,可就是觉得被他们给占了便宜。” 韩镜明明不是个矫情的人,此时此刻却真的发愁了。 第160章 好奇之心是爱情的萌芽 此时被扣上一定“占便宜”的脑子的傅夺,正帮着秦鹿在地里干活。 出身名门,自小就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傅家家主,此时挽着裤腿,双脚踩在泥土里,正在摘红薯的叶子。 秦鹿站在旁边观察红薯的生长情况。 之前傅夺心里惦记着,自顾骑马过来了,刚到就被她叫到了田里。 偶尔看两眼前面的女子,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反正就是特别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培养出一个统一天下的帝王。 红薯藤爬的缠绕交织在一起,有些从红薯的爬藤处生了根,扎进了泥土里,稍微一扯,带动着手臂传来的细微震动,特别解压。 “其实,你不用过来。”秦鹿压了压草帽,“你尚未成亲,日后是要为家族传宗接代的,我没打算改嫁,更没先过要孩子。” 傅夺摘下红薯叶子放到旁边的竹篮中。 “我没有娶妻的想法,而且也没想过传宗接代。” 如果真的想,还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娶妻生子。 就算傅家退出了前朝的权利中心, 好歹还有财富傍身, 底蕴犹存。 他不成亲,是因为至今都没有合适的女子。 平日里傅夺就很少出门, 父母在的时候倒是想让他早些成亲生子,可他干脆拒绝。 他见惯了高门大户中的那些肮脏,从那些人家家里走出来的女子,傅夺并不喜欢。 若寻个普通人家的女子, 在傅家很难生存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会那些长辈们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傅家家大业大,哪怕前朝倾覆,也几乎没有遭受到波及。 大秦问鼎天下,族里的那些个男人们就开始走动, 想着是否能在新朝中谋得好处。 可他们还是小看了新帝, 除了之前在南边加开了一次恩科,至今还没有第二次科举。 不少的读书人都在急切紧张的等待着,可惜一直到大秦四年, 仍旧没有动静。 很多读书人觉得,大秦或许没打算开科举。 事实的确如此,秦鹿和韩镜,都在等待新一批的学生,踏入权利的中心。 至于那些只知道喊口号的读书人,莫说秦鹿看不上,韩镜同样敬谢不敏。 不过桑九和沈颂在外边巡查时,会到处寻找一些饱学之士, 只需要在某一个行业内精通, 考校过人品后,都能得到韩镜的重用。 “你不是家主吗?”秦鹿好奇了, “没有子嗣, 日后岂不是要将家主之位,拱手让人?” “家主之位, 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我熟读大秦律法, 子女不是必须要在父母身边绕膝孝顺的, 只要有能力, 完全可以买房单独居住,亦或者是租房在外居住。我是家主, 是因为只要我能带领他们赚到钱,若是傅家的产业交到族里, 用不了二十年,就会被拖垮。” 很多年前,傅夺的经商天赋就显现出来了,之后父母过世,族里一致推举他为新任家主。 左右傅夺也没其他的想法,就此答应了。 这么多年,他为了族中的产业忙前忙后,也是时候放松放松了。 这些年存下的钱,足够他逍遥余生。 而且现在居住的大宅, 已经属于傅夺一个人,他不愁没地方住。 如今听到秦鹿似乎有些松口, 看来等回去后,可以让府内的人各回各家了。 傅家他不管了,不过有七八家铺子得留下。 这其中有五家是傅夺的祖父和父亲开起来的, 还有三家是母亲的陪嫁。 至于祖母的陪嫁,早就全部送给了唯一的姑姑。 这位姑姑早些年便过世了,姑丈为姑姑守孝三年后续了弦, 他和那边也不再来往。 “我倒是有些私产,这辈子总归是饿不着的。” 秦鹿眉眼弯弯,好看的眼睛成了两道月牙。 “你的长相,是我喜欢的那一款。”她眼神下移,“有腹肌吗?” 傅夺:“……有。” 走上前,伸手勾住他的斜衽衣领,将其扯开一些,看到一册的锁骨,忍不住垂涎欲滴。 “锁骨也特别漂亮。” 傅夺僵立在原地。 见他这副姿态,秦鹿笑的前仰后合,“别怕,之前民风不是很开放嘛, 男子还喜欢化妆,甚至就连断袖也不会被世俗礼教所束缚, 只要不触及大秦律法,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对于老百姓, 法无禁止即可为。而对于文武百官,法无授权不可为。” 傅夺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娘娘,您说的断袖之风,只在当初的乱世之时盛兴过,后来就被各国禁止了。” 大康覆灭后,天下进入了百多年的乱世,当时礼崩乐坏,男子化妆颇为盛行,而断袖之风更是随处可见,甚至在外都有两个男子公然调情。 傅夺没有生在那个时代,可三国的史料中都有明确的记载,本身时间就不长。 这其中最负盛名的一对断袖,当属乱世时期的诸侯王天荡之子天星,和当时国内的司徒家长公子的一段感情,传播的最为神奇。 螺国国君天荡有六子五女,天星乃天荡最属意的国君继承人。 可天星却和司徒长公子产生了爱慕之情,毅然放弃了皇位,两人原地皇都,寻了一处世外桃源隐居下来,自此再也没人见到他们。 根据史料中的记载,这两位都有着绝世之姿,站在一起,不分轩轾。 而他们两也是螺国众多女子爱慕的对象,可惜所有的女子都心碎了。 留下的五个儿子为了国君之位挣得头破血流,互不退让,天荡驾崩后,螺国在几位公子的明争暗斗下,很快被邻国覆灭。 天星二人的爱情和螺国的覆灭息息相关,也因此在北黎、大盛和南楚建国后,全面杜绝断袖之风。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试问这三个国家,当真没有娈童的存在? 北黎民风彪悍,很多世家权贵在外面遇到秀丽的男女,十个人里有八个会将其掳回府中,这些人最终的结局,要么服从,要么死亡,没有第三条路。 普通人的性命,在权贵眼中一文不值。 “嗯,大秦不禁止,但是也不鼓励,而且同行婚姻没有朝廷的盖章便不作数。”秦鹿不觉得同性之爱有什么错,他们只是喜欢的人恰好是同性而已。 但是,大秦却不会为这些人办理婚书。 若是如此也能在一起,没什么不好的,婚书的作用可有可无。 “你年近三十还未成婚,真的不是因为断袖?” 秦鹿不由得多想,毕竟眼前的男人真的极其出色,在古代这种子嗣观念极重的情况下,他的存在本身就不合理。 傅夺将摘满红薯叶的篮子拎起来,“娘娘多虑了,草民喜欢女子。” 说喜欢秦鹿吧,真没到那份上,如今是纯粹的好奇。 然而傅夺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不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产生好奇,可秦鹿的确是最特别的一个。 她就好似一个宝藏,而且还是层层包裹起来的宝藏。 傅夺享受这种一层层将其剖析剥开后的成就感。 很显然,太后娘娘目前为止,喜欢的只是他的皮囊。 两位没有谁对不起谁,如此相处反而最轻松。 回到庄子里,王嬷嬷带着红薯藤下去准备午膳,傅夺也用沉默表示,中午要在这里蹭饭。 秦鹿没有赶他走,他自然愿意厚着脸皮留下。 他也想试试,红薯藤的味道如何。 之前族中是有田产的,后来大秦问鼎天下,自此天下国土尽归朝廷所有,禁止私人买卖,当然你可以租赁。 原先的地主,如今却似乎都成了佃农,而且农耕地不允许做其他用途。 一旦被察觉有人私自买卖农耕地,一律按侵吞朝廷财产为由,或罚款或收押。 老百姓对此欢呼雀跃,比起租赁地主的农田,到时候每年需要拿出最少七成的粮食来偿还,如今种着陛下的农田,每年只需要缴纳三成就好。 而且家家户户的田产都不少,有些人家中都有七八个孩子,这些田产的产出,足够他们果腹的了。 王嬷嬷将红薯叶一一洗干净,之后用葱姜蒜炝锅翻炒,很快就出锅了。 中午的主食是红枣小米粥,秦鹿没有碰这个,小米的碳水极高,她怕长肉, 午膳过后,秦鹿回到房中休息,并招呼傅夺。 傅夺忍着窘迫跟秦鹿进屋,她指着临床前的七弦琴,“弹奏几声,我睡着后你再去休息。” 他没意见,撩袍坐下。 眼前摆放着一副古琴,琴身看上去颇有些岁月,而琴弦也似有一种让人心折的氤氲光泽。 旁边还摆放着一些纸张,上面恰是曲谱。 “娘娘,这是……” 秦鹿瞥了一眼,“我着人搜寻来的曲子,你谈谈看吧。” 拉起被子裹在身上,找了个最舒服也最狂野的睡姿,因是隐藏在被子里,外人看不到。 而且床榻和傅夺之间隔着一张屏风,秦鹿也不怕对方窥伺,他还得敢。 事实上,看到新的曲谱,傅夺也没有旁的心思。 照着谱子拨弄着琴弦,如此只是熟悉了两遍,很快悠扬的琴声便想起来了。 秦鹿赞叹傅夺的天赋,这简直就是顶级天赋了。 放到后世,他必然会成为赫赫有名的古琴大家。 此时傅夺演奏的是一曲《阳春白雪》,这首曲子表现的是冬去春来大地复苏后,万物欣欣向荣的景象,曲调相对轻快欢愉,旋律清新流畅,能经过前世几千年的时间验证,其优秀不言而喻。 是极具代表性的琴曲。 傅夺也很喜欢,接连演奏了好几遍,意犹未尽的停下,看着屏风开口道:“娘娘!” 屏风对面没有回应。 他抱着古琴,带着谱子离开了寝室,出去后还给秦鹿关上了房门。 来到院中,两位嬷嬷正在厨房门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瞧着很是舒服。 “傅公子这是要去哪里?”王嬷嬷开口问道。 她可不会小瞧了这位出尘绝世的公子,毕竟能被太后娘娘看中的男子,绝非俗人。 “我从娘娘房中看到了几首曲谱,很是喜欢,不过娘娘已经休息,故此才来院中弹奏一番,两位嬷嬷可要听听?” 傅夺找了个位置盘膝而坐,古琴摆放在膝头。 两位嬷嬷面面相觑,略显尴尬道:“我们倒是想听,就是对乐曲一窍不通,恐会糟践了公子的好曲子。” “无妨,乐曲本就不分高贵与庸俗,听得顺耳便足够了。”傅夺重新选中了新的曲子,这首是《高山流水》。 琴声响起,两位嬷嬷也不插科打诨了,反而静静的听着。 越听越觉得了不得,这曲子当真是好听的很呢。 之前还觉得可能听不懂,可现在似乎稍微懂了那么一点。 尤其是傅公子相貌不俗,依稀月牙白的锦缎斜衽长袍,看上去就好似从天而降的谪仙人,与她们这等俗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今谪仙人弹奏曲子给她们这等俗人听,只是这种“阶级”冲击,已经让两位嬷嬷熏熏然了。 却道此刻的傅夺,心神早已融入到了曲子里,这种能造成心灵震荡的乐曲,真乃世上罕见。 能弹奏一首已经是上天垂爱,此时他的面前却有六七首。 听娘娘的意思,这些曲子似乎是从民间搜集来的,如此看来,果真是高手在民间。 比起贵族中所流传的曲子,这些曲子更能触动人的内心。 秦鹿睡的迷迷糊糊的,耳畔是隐隐约约的琴声,她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似乎正在酝酿一场美梦。 梦境中,她好似被一片巨大且柔软的羽毛托着,在柔软轻绵的白云间穿梭,耳畔百鸟齐鸣,华光溢彩,远处似乎有一只凤凰正在惬意的梳理着璀璨的羽毛,偶尔轻呖几声作为回应,头顶一座金光璀璨的仙宫时隐时现,轻羽托着她缓缓靠近。 不知何时,琴声停止,眼前的一切似乎瞬间烟消云散,而她回过神来,仍旧在庄子上的床榻上。 绵软的杯子覆盖着身体,被窝里暖融融的,让人舒服到想长睡不醒。 抻了一个懒腰,起身下榻,来到院中,看到厨房门口的景象,忍不住低笑出声。 傅夺眼神无奈的看着秦鹿,“娘娘醒了。” “嗯!”秦鹿轻点下巴,“她们俩这是怎么了?” “我见娘娘桌上的几首曲谱,不免欣喜,娘娘睡着不便打扰,便来到院中弹奏,原本两位嬷嬷听得认真,孰料这曲子似乎有利于睡眠。”傅夺简直无法理解,如此出色的曲谱,只恨不得听个十日八日都不尽兴,这两位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呵欠连天的睡着了。 着实过分。 第161章 狗东西 秦鹿见他似乎有点委屈的样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你弹吧。” 傅夺拨弄了一根琴弦,“娘娘要听?” “我没空。”她捞起旁边的竹篮,挎着往外走,“要下地。” 这位当朝的太后娘娘亲自下地,他身为一个男人,总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这里。 “娘娘且稍等片刻。”他将古琴送回房中,出来和她一起往外走,“如今天下粮食即将丰收,娘娘还要做什么?” “我用的新调配的肥料种的地,现在粮食还不够,试试看能否达到亩产七百斤。”粮食自然是越多越好,“万一日后发生天灾人祸,好歹不能让天下百姓饿肚子,趁着现在条件还好,居安思危。” 这几年天下可谓风调雨顺,南方的百姓已经不会饿肚子了,北地的百姓夏季收获了一波,家中已有存量,而且在好几个地方开始试点种植花生和玉米。 田间地头,一些个雇工忙碌着,看到秦鹿也没紧张。 他们和秦鹿相处的时间久了,而且这里是种子的培育温床。 这些人陪着秦鹿研究出了大秦一号的小麦种子,亩产四百多斤,也研究出了大秦丰农一号的水稻种子, 亩产能接近四百斤。 同时还有其他的粮种, 这都是为了让天下百姓吃上饱饭。 不过对于新多出来的一位俊美公子,不少人都在暗中猜测, 这难道是太后娘娘的男人? 可天下人都知道,陛下是遗腹子,这位或许是新夫。 对此大部分的看法是没有看法,寡妇再嫁再寻常不过了, 本就没什么值得讨论的。 但是对于一些读书人来说, 秦鹿的做法就是有违伦常。 毕竟她是太后,陛下的生母。 身份不同,做事必然有掣肘。 万一她再嫁后生下一子,谁知道会不会威胁到陛下的皇位。 到时候皇权相争, 难保不会让天下再次陷入战乱。 比如这天, 韩镜就被一个臣子隐晦的“提点”。 他从奏章中抬头看着眼前的臣子,勾唇:“你是吃饱了撑的?” 那朝臣不由得哆嗦一下,慌忙站起身, “陛下,臣是忠义之言。” “少给自己戴高帽子,在我看来,你就是无事生分,坏我母子情分。”他不见怒色,“主持科举的是我母亲,按照惯例,你不是天子门生, 而是太后门生。以学生之身在背后无端给我母亲扣上一顶谋朝篡位的帽子, 你该当死罪。” “陛下……”对方被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匍匐着瑟瑟发抖, “是臣失言, 请陛下责罚。” “来人。”韩镜找来亲兵,“脱了他的官衣, 夺其为官资格。” “陛下饶命, 臣错了, 求陛下饶命呐……” 一听此话, 这位大臣险些厥过去。 韩镜微微蹙眉,“我并未杀你, 何来的饶命?只是你不知为百姓分忧,反而将小心思打到我的头上, 别以为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你心里如何想的,我很清楚。心思不正,如何为天下百姓排忧解难,既如此就别做这个官了。” 亲卫上前把这位大人带走,他自己想借机站队以求得官运亨通,现在好了,为官的资格被剥夺,子子孙孙都跟着倒了血霉, 彻底与官场无缘了。 其他官员听说这事,一时间头都大了。 倒不是说对方可怜, 本身陛下身边的官员有限,可管的事情太多,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三个人用, 现在人又少了一个,他的差事自然要分摊到这群人头上。 “简直糊涂!” “真不知在哪里学来的这些做派,不想着靠政绩升官, 反而只想走捷径,若是如此,何来他的出头之时,天下百官早就被陛下身边的人挤满了。” “之前在衙门时就一副他最聪明的样子,现在被罢官也是可以预见的。” “可惜了他的子孙,因为他自身,与官场彻底无缘。” “此法倒是不错,一个恶徒祸害的只是周边之人,可一个昏官,祸害的至少是一个县,人这一生难免犯错, 若是我在官场不小心做了错事被陛下罢官,自然希望遇到一个好知府, 否则子孙可就要遭殃咯。” 别想着到时候地方官府会厚待你三分, 被陛下罢官和年老致仕的待遇可是完全不同的,人都懂得看碟下菜, 千万别自得意满。 此时在其他官员的心里,造成的波澜不算大,只要没做错事,官位会特别的稳,完全没必要担心会被陛下无端赐死。 韩镜这边,他担心的不是母亲成婚生子的问题,而是有人要和他“争宠”了。 母亲的精力有限,大部分时间都在庄子里种地,如今那人居然厚颜无耻的追到了庄子里,就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蹦跶,而他却因为政务缠身无暇他顾,这一对比,自己输的别提有多惨了。 若不是他作为皇帝都无法轻易杀人,早把那人拿起来抽小皮鞭了。 “我娘……”晚膳,韩镜看着对面的沈颂,“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好色,庄子上的那个男人应该长得不差。” “前朝傅家的家主,相貌自然不俗。”沈颂是知道这个的,“傅家出过一位皇后,以北黎第一美人的身份如同,可惜红颜薄命。之后傅家似乎商量着再送一个女子进宫,被傅夺给制止了,并带着傅家逐渐退出权利的漩涡,所以才能在大秦拿下北黎后,保全了身家。” 韩镜握拳捶桌,一脸懊恼,“早知道就把这家伙弄死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能被母亲放在身边的男人,可见是喜欢一二的,他是真的不敢对那个男人下手。 万一被母亲看到,自己恐怕要挨揍。 虽说韩镜从小到大没有被母亲打过,可他并不怀疑,自己犯了母亲无法平静的错误时,她下手绝不会手软。 “老师怎会知道傅家之事?” 沈颂笑道:“傅家藏书颇丰,之前我亲自去傅家走了两遭,这才让对方答应把藏书拿出来,让咱们印刷。毕竟夫人想着在天下各州府郡县建造图书馆藏,藏书少的话岂不难看。” “老师,练武真的能延年益寿啊。”韩镜咬了一口脆皮鸭,“我娘今年都36岁了,一点都看不出来,似乎和我记事起的相貌,并无二别。” 沈颂:“……”这话题转换的也太快了吧。 “我不懂武功,公子问我等于问错了人。”不过他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夫人的相貌似乎真的没什么变化。 倒不是真的一点变化都没有,却并不明显。 寻常三十多岁的女子,已经做祖母了,可夫人似乎并不着急。 公子今年二十岁了,下边的臣子倒是有人私下里找到他,询问为何陛下还不娶妻,他们似乎很着急。 沈颂自不会和他们讨论这些,他自身都没有成婚的打算,何必去干涉别人的姻缘。 公子如何都好,不管是否娶妻,都不妨碍他现在的成就。 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将来如何那都是将来的事情。 夜里直到躺在榻上,沈颂才突然明白过来。 晚膳时陛下话题转变的那么僵硬,只是不想听到傅夺的消息。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阻拦不住的。 哪怕公子现在是皇帝,他的第一身份仍然是夫人的儿子,第二身份才是皇帝。 ** 陶正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户籍,户籍上只有一页纸,纸上写着“陶正”二字,他的父母亲人都不在了,自此刻开始,陶正就是陶家的户主。 当年陛下途径他们村子,告知他们粮食近乎颗粒无收是因为盐碱地的关系,并告诉他们,等打下北黎,会为他们重新安置地方,分配土地。 他和村子的人等啊等,总算是等到了。 如今陶正只有两亩地,等过个三五年他娶妻生子后,家里的地会越来越多。 去年他在长安城做了半年的工,今年又去做了半年,总计拿到了五十两银子。 他用了十五两盖了一套青砖瓦房,还买了一头耕牛,现在靠着给村里人耕地换取一些三岁铜钱,日子倒也很舒服。 曾经的那个村子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陶正也已经很少梦到爹娘了。 他不伤心,现在只想把日子过好。 其他的村民现在笑容也越来越多,本以为山穷水尽,谁料突然就柳暗花明了。 这里的土地也不是多肥沃,可每亩地也能收入至少三四百斤的粮食,再加上村子里分的自留地,重些土豆和红薯,填饱肚子早已不是问题。 最差,煮个红薯总能做到,香甜软糯,怎么吃都不够。 “小栓子。”一位阿婆来找陶正,“在家吗?” 陶正从屋内出来,“刘阿婆,找我?” 阿婆上前,笑道:“小栓子也不小了吧,阿婆给你做个媒,你看行不?” 他想了想,没有拒绝,“什么人家?” “隔壁村的一个女娃娃,去年她阿娘死了,得守孝三年,原先订过婚,后娘进门后想多要些聘礼,男方那边不答应,把婚事给退了。阿婆私下里去打听了,也去隔壁村子跑了十几趟,看过那女娃娃的性子,人勤快能干。我瞧瞧和那个女娃娃说过几句话,那女娃娃说你要是不嫌弃,等到了岁数她就嫁过来,不要聘礼,只要肯安分过日子就行。” 陶正没表态,“刘阿婆,不要聘礼,她后娘能答应?” “我问了,那女娃娃说婚事是她自己的,只要她愿意,后娘管不了。” 阿婆想的很简单,那女娃娃是个好的,陶正是她看着长大的。 现在陶正爹娘不在了,就自个儿生活,总得有个女人在身边知冷知热,不然这日子还叫日子嘛。 她平时不做媒,要不是惦记着小栓子,这事儿肯定不会折腾这么久。 就为了看明白那女娃娃的人品,阿婆可是三天两头的往隔壁村子跑,一把年纪了,老腿都跑细了。 “也就是阿婆孙女太小,不然肯定让你做阿婆的孙女婿。”她有五个孙子,下边倒是有个小孙女,可惜还不满两岁。 陶正没有答应下来,“阿婆,等得空私下里见面聊聊吧,总得看看人怎么样,也得给人家一个选择的机会。” 阿婆一想也是,虽说她觉得小栓子哪哪都好,也得看人家女娃娃怎么想的。 反正朝廷都说了,姻缘自由。 其实嫁给小栓子就很好,这孩子勤劳能干,和那姑娘特别合适。 再加上爹娘不在了,日后过门也没有长辈压在头上,下两口只管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 傅夺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到府中,管家迎了上来。 “公子可算是回来了,二房又来闹了。” “人呢?”他带着管家进入正堂,“这次的目的是什么?” 管家给他送来一杯温差,“还能是什么,说是银钱不够花用了,想从公中多取一些给远公子娶妻用的。” 傅夺敛眉看着茶盏内碧绿的茶叶,眸色凉薄冷淡,“想要多少?” “五万两。”管家边说边看着公子的脸色。 之前听到二老爷说的数字,他都震惊的恨不得跳起来。 这是什么人家啊,娶妻居然用这么多的银子。 傅家虽说富裕不假,可也不能如此挥霍,之前二房的大公子傅苍娶妻也不过一万八千两,只因二房的大奶奶出身亦是富家千金,两家门当户对。 可二公子凭什么呀。 再说也没见哪家的老二成亲,聘礼压过老大的,让人知道岂不说傅家没规矩。 要管家说,五万两的聘礼是家,想从公中多捞银子是真。 连个管家都知道的事情,傅夺如何不清楚。 这些年他掌管傅家的产业,赚的虽然的确不少,可这背后都是他这个长房长孙在出力,二叔哪里来的脸面,张口就要那么多的银子。 “去告诉族长,明日上午来府内议事。”既然觉得银子好赚,那就靠自己的本事去过日子吧。 不是想要五万两嘛,给,为什么不给,公中的银子都分一分,足够五万两了,日后这些人都滚一边去吧,他不伺候了。 管家不明就里,应声出去了。 傅夺则开是查看这些年府内的账目,以及现存的产业也银两。 属于他的东西一个铜板都不让,这些年的辛苦费,自然也不能少。 都觉得他这个家主威风,那就让他们尝尝这其中的艰辛吧。 省的都觉得他占了天大的便宜。 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第162章 男人的心事你别猜 当消息送到傅家二房时,二老爷傅玉林正搂着比长孙大不了几岁的小妾调情。 外边管家声音飘进来。 “老爷,那边过来传信,明儿族里要在那边议事。” 傅玉林压根没想那么多,只摸着小妾滑溜溜的小脸蛋,眼神浑浊。 “知道了。” 不只是傅玉林,傅家其他的族老都没想过傅夺会分家,毕竟宗族观念在时下可是极为深厚且浓郁的。 放在前朝之前,父母不在了兄弟可以分家,却没有说和宗族彻底分开的。 此等行为,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连想都没想过。 哪怕一个人再离经叛道,不管心里如何想着和宗族决裂,真等到被驱逐出宗族,都会被打上恶贯满盈的标签。 因此,就算是接到了消息,也没人当做一回事。 毕竟宗族每年都会有几次族中的长辈族老们聚在一起商议内务,本就不奇怪。 次日上午,日光和暖,初冬的天儿即便已经寒风料峭,却也别有一番情趣。 傅夺站在雕栏玉砌的庭院中,看着旁边的小枫林一片火红,随着一阵寒风吹过,红叶飘忽着盘旋落下。 好些落在池塘里,偶有鱼儿在下面戳弄几下, 知道不是食物却也玩的欢乐。 许久之后, 管家走上前来。 “公子,人都到齐了。” “嗯。”傅夺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带人前往议事厅。 此时议事厅内已经聚集了二三十号人,他们的年龄都比傅夺大,最小的也有四十岁,年长的已经愈八十高龄。 几位年长的都在闭目养神, 相对年轻些的则和身边的人偶尔聊上几句, 多是些闲谈。 傅夺进来后,直接走到首位上坐下,别看他年轻,已经是傅家家主, 谁也怪罪不得。 “予之, 今日要商谈何事?”最先开口的是傅夺的二叔傅玉林。 别看昨日他带着夫人过府要钱,可今日当着在场的族老们,他却不敢替那五万两银子的事情。 今日他小儿成亲要五万两, 明日其他的人也会要这么多。 他虽然惦记着傅夺手里的银子,却不代表愿意让其他人也来搜刮。 傅夺淡淡的扫视一圈,“昨日,二叔二婶过府,要五万两银子给二弟成婚。” “……”在场的族老瞬间把目光聚焦到了傅玉林身上。 傅玉林傻傻的愣了一会儿,忙道:“予之,你这是从何说起……” 他心中暗恨,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他会将此时搬到台面上来。 “之前你家老大成婚, 前前后后总计花用了一万八千两,怎的老二成婚就要五万两了?是老二的未婚妻比老大媳妇尊贵?”对面的一位族老开口了, “次子的聘礼凭白比长子多出近三倍, 这是何道理?” 在场的人都不傻,真要办的那么铺张, 到时候族里的人谁看不出来。 可若是不奢靡, 那为何要取走五万两? 多余的还不是要自己昧下。 傅夺手中的钱财有一半都是族中的产业, 这些银子属于全族上下所有, 他这做派就是家中的一只硕鼠,怎能轻饶。 若是此次轻巧放过, 下次必定还有人效仿之,到时候又该如何处置? 说到底, 在族老们心中,傅夺还是太年轻了,否则直接拒绝便好,何必专门为此事召集他们过来。 绝大多数的宗族,族长都是由族中最德高望重的年长者担任,这般处理起族中的内务,自然不会如同傅夺这般瞻前顾后。 傅玉林慌忙站起身,“各位叔伯,我当真没有, 我只是说要五千两……” “依照二叔的意思,是我府内的管家冤枉你不成?”傅夺转着手中的杯盏, 敛眉低笑,眼神却透着凉薄淡漠,“其实我可以给你。” 傅家众人:“……” “予之, 你这是何意?五万两岂是小数目。” 左首位的那位近八十高龄的族老睁开眼,不赞同的开口道。 见他都开口了,傅玉林此时知道怕了, 脉搏狂跳,后背都渗出一层冷汗。 傅夺勾唇,“本来这是我自己能处理,今日之所以请各位长辈过来,是要告诉诸位,这个家主我不做了,同时我要分家……” “你说什么?”几位族老被吓得直接跳起来,“予之,此时可容不得开玩笑。” “是啊,本身此时就是老二不对,你只管拒绝便是, 何至于闹到分家。” “予之,此事需慎重考虑,切莫意气用事。” 他们知道,所谓的分家只是傅夺单独分出去。 傅夺是嫡出独子, 自他的双亲过世后,其他的庶出兄弟都分了家, 那些输出的姊妹也相继嫁人离开。 傅家的产业都落到了傅夺的手中,他自身的产业就已经达到了傅氏一族半数。 其中这半数中的七成,都是傅夺生母的陪嫁,旁边即便是想觊觎也不敢伸手。 最重要的一点,傅氏一族的经商天赋都不算高,或许不会赔本倒闭,但是想要如傅夺这般,聚全族之力也无法打到他三成的资质。 自从傅夺坐上家主之位,傅氏一族的生活很明显变得宽裕起来,此时他若甩手不干,其他的人又该如何是好。 之前有几位觉得傅夺这个小辈太过张狂的族老,此时都胆战心惊的看着他,希望他能收回决定。 这其中,傅玉林更是坐立不安,已经开始后悔昨日的冒失了。 “我意已决。”傅夺没有理会他们的担忧,“把账册带进来。” 管家带着几个小厮,抬进来三口木箱。 “这些都是今年的账目,往年的都已经送到族中,想必你们心中有数。”傅夺起身上前,打开其中一口箱子,“我的产业也在这边,这些你们染指不得,这两箱以及族中的产业,你们临走时带上,还有族中商铺里的伙计,我的人会在两日内撤走,你们是自己经营,还是全族一起,由你们自己决断,自此你们的产业与我无关。” “予之,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其中一位族老面色有些难看。 “没有。”傅夺摇头,“诸位可将账目带走,二叔你的那五万两,自可去族中讨要。” 傅玉林抬袖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恨不得原地消失。 不管傅夺此次放弃家主之位的目的是什么,在族老们的心中,他已然是罪魁祸首。 若还想过安生日子,就得把自己的那份讨要回来,否则只会被全族的人戳脊梁骨,甚至在族中还会愈发的寸步难行。 他心中有了成算,只等此次议事结束,便和四叔公商议。 见此事已经拍板定案,族老们也留不住了,纷纷起身离开。 四叔公是最后起身的,他眼神平静的看着傅夺,道:“因为老二?” 傅夺也没瞒着,笑道:“算是,不全是。” “这些年你辛苦了,是宗族欠你的,你且好生休息,只要我还在一日,麻烦便寻不到你头上。”四叔公说罢,转身负手离去。 傅夺对着四叔公的背影抱拳作揖,“劳烦四叔祖。” “唉,我老了,管不了太多的事儿。”四叔公摆摆手,消失在门外。 接下来族中恐怕短时间内无法安生,不过这些和傅夺再无干系。 本身他就不想做这个家主,还是叔祖来游说了几次,无奈接下的。 可惜族里并非上下一心,在他的运作下,族中的银钱越来越多,可有些人却逐渐贪婪起来。 总觉得是他在背后贪下了族中的银钱。 对外人的看法,傅夺不在意,却觉得这些人未免太不识好歹。 这些日子他偶尔去太后那边,见她已经贵为一国太后,却为了天下百姓,终日在田间劳作,只为了让天下百姓能不再饿肚子。 再看看自己,不由觉得怅然。 他毫无趣味的做着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可那个女子却将心血耗费在了天下百姓身上。 两厢一对比,他着实太多虚度。 比起为那些人赚钱,饱览天下风光岂不更好。 哪怕是闲坐廊下品茗作画,不比喂饱那些人要有意义的多? 很快,傅夺卸下家主之位的消息便在族中传开,还有族中的产业皆归还族里。 不少人暗中兴奋,如此他们拿到的银钱岂不是更多? 能看透这一层的人不多,族中的那些为之兴奋的人,让这几个族老只觉得糟心。 现在有多高兴,想必之后就有多狼狈。 真等到捉襟见肘的时候,这些人恐怕都会想起傅夺的好。 可惜啊,傅氏一族的风光,恐怕就要到头了。 当然这损害不到傅夺。 傅夺卸任家主后,没有再去寻秦鹿,虽然会经常想起她,也未到非见不可的地步。 距离几日就要过年了,管家从外边采办年货回来,和他说起了傅家的事情。 “公子,族里好像在分家。” “怎么分?”傅夺将画作卷起来,放在一枚长方形的锦盒中,适才不知不觉的就画了太后娘娘,发现自己的画工并未退步,反而有所精进。 管家笑道:“好像是年前这两个月,族中的产业打理的很是吃力,再加上族人麻烦不断,几位族老都打算抽身了,将店铺分出去让他们自己打理。” 得知族中的事情,管家想到了公子。 这些年公子打理着所有的产业,其辛苦程度可见一斑。 其实族内并非没有善于经商之人,可如公子这般丁是丁卯是卯的人,却很少见。 那些人都想着以最小的成本撬动最高的利益,可常年光顾傅家商铺的那些客人不是傻子,货品质量如何,基本上一看便知。 这段时间不少老主顾对族中的商铺意见颇大,买过两三回后干脆就不去了,那些客人转头寻到了公子的店铺继续采购。 当族中察觉到这一点时,为时已晚,任凭他们给再多的好处,这些人也不愿再去支持了。 生意惨淡,收入自然就不高。 年底族中盘账,最后两个月营收低到令人发指,族中的一些人就不满了,纷纷寻族老讨要说法。 如此一来二去,几位族老难免力有不逮,干脆在四叔公的主张下,各管各家。 不过他心中也觉得惋惜,公子耗费精力,历时多年才撑起来的高口碑铺面,短短两个月便垮掉了。 “商人逐利,不奇怪。”傅夺不在意。 若傅夺只是出身于普通的商家,或许也会走上其他人的路子,以次充好。 可惜不是,傅家是前朝名门,哪怕后来推出权利中心,底蕴依然深厚。 他做不到那般不择手段,否则便是丢了父母的颜面。 士农工商,经商为何排在最末,这不是没有根据的。 “年底多给府内的人发放三个月的月钱。”陪着他辛苦那么多年,傅夺算是个很好的主子。 “是!”管家笑眯眯的推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傅夺重新打开锦盒,摊开里边的画卷。 画中女子明眸善睐,眼神温柔似水,一袭素雅衣衫,袖子卷到手肘处,手中挎着一个竹篮,背景是一片长势喜人的红薯,远处青山矗立,小河潺潺,近处几颗郁郁葱葱的树木,枝头有鸟雀慵懒的梳理着羽毛。 若是被秦鹿看到,只会夸赞一句惟妙惟肖。 可傅夺不甚满意,总觉得画中的神韵,不及主人太多。 让他撕掉或者是扔掉…… 人已经在画中了,便不是普通的画纸了。 重新卷起放置在锦盒内,藏于博古架后荫蔽的位置。 看着博古架上的木制雕刻笔筒,突然勾唇,随后微微叹息。 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大概吧。 虽说她的确是个很不同寻常的女子。 傅夺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伴侣。 扪心自问,大脑偶尔会一片空白。 可模模糊糊的,却逐渐有了一个影子。 虽然看不清相貌,他却知道对方是谁。 当然,他和太后初次相识近两年,见面的次数却不多。 第二次是马蹄铁,如今大秦铁骑正在装备。 自那之后,他觉得太后可能不是一个寻常女子,知晓她长期居住在郊外的皇庄,去过几次后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就连人人闻之色变的天花都想到了根治之法,甚至能让粮食的产量翻倍,怎么可能简单了。 他敬佩这个女人,至于男女情愫…… 傅夺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思。 第163章 与美同行 汉州崔家,自元宵过后,就陷入了忙碌之中。 上到两位老爷,下到府内的家丁,每日进进出出忙碌着采购。 反倒是崔怡是最清闲的,可即便清闲,心内却一日日的紧张起来。 之前他们接到知府大人的通知,太后娘娘将于三月份出发,大概五月抵达汉州,顺便来看看未来的儿媳妇。 一听这话,崔家上下集体都紧张起来了。 他们知道,太后娘娘来到汉州肯定是住在皇宫里,可府内的一些事物却需要重新打理。 这笔花用可不是个小数目。 虽说胡大人说不需要准备什么,太后娘娘都不一定会来崔家,可他们却不敢懈怠。 万一来了呢,看到府内的情况,岂不是大不敬。 事实上,秦鹿此次来汉州,为的是汉州太学的事情。 她准备在这边多住一段时间,等汉州太学的第一批学生入校后,再返回北地。 当然,此次的准备也不是那种太过铺张的,毕竟崔家准备过两年去北地生活。 崔二老爷是因为女儿的关系,不想让女儿出嫁时,将时间耗费在路上。 而崔大老爷只是想把北地的宅子先建起来, 毕竟崔衍今年准备去太学读书了, 他们一家会暂时留在这边,等从太学肄业后再去往北地。 崔家嫡系只有这兄弟两人, 其他的庶出早已搬离府中各自生活,如若亲兄弟俩一南一北,此生恐怕再难相见。 两人都知道,皇城脚下的机遇是最多的, 长安城已经取代了汉州, 他们也不能一直守着旧都不知变通。 两位老爷倒是想沾沾女儿的光,可心里却没底。 之前他们私下里去见过胡言,至于说的什么,没有第四人知道, 不过自那之后, 崔家似乎就放弃了走崔怡的这条路。 三月里,气候温暖舒适,秦鹿乘坐马车, 带着三五个人,从霸州出发。 此次他们没有走水路,沿途她想着进行地图的测绘,方便日后的管理,还要顺路巡视一下地方的官吏。 她这次的目的,首要是汉州太学的竣工典礼,其次是看一下未来的儿媳妇。 秦鹿大概不会常规意义上的婆婆。 她不会要求儿子儿媳每日晨昏定省,成婚后就代表长大成人了, 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把儿子给养大了, 余生就是她自己的生活了。 日后有了孩子,偶尔帮忙照看一下还行, 让她天天守着, 绝对不可以。 秦鹿不讨厌小孩子,也说不上多喜欢。 她的思维是理性的, 趋向于男性思维, 属于女性的感性思维反倒不多。 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 后边有两匹马跟着。 马车内秦鹿在闭目养神, 旁边王嬷嬷正在看画本子,特别入神。 如今国内的情况比较平稳, 曾经那些占山为王的山匪盗贼,在大秦成立那年的大赦中, 有大半都主动下山,返回故里重新融入到了人间烟火气中。 至于那些顽固恶劣的,都被官府带兵剿灭了。 还有些在山里生活的时间久了,以至于发展出了一个小型的村落,这种的被官府重新登记造册,化为村落,让他们原地生活。 不过大多都返回了原籍,毕竟山上的耕地不如山下,而且进山出山的也麻烦, 日后孩子们读书恐怕要走很远的山路。 一个暴雨倾盆的上午,一行五人借住在了附近的农户家中。 这家里是一对老夫妻, 仅有的一个儿子正在北地做工,因为是老来子,目前还没有儿媳和孙辈。 村子不大, 放眼望去大概只有三四十户,可胜在风景秀丽。 远处的麦田长势喜人,郁郁葱葱, 在暴风雨中摇曳着、坚挺着,直等到被成熟后金灿灿的稻穗压弯腰。 村中林木随处可见,只是这户人家,屋后就栽种了好些。 “来来,喝点热水。”老妇人拎着一壶热水进来,取出白瓷茶杯给他们倒上,“几位从哪里来呀?” 王嬷嬷笑道:“从霸州来的。” “哎哟,那可不算近。”老妇人很健谈,也是村子里很少见到外人,毕竟离着官道还有些距离呢,“怎么走到我们村子来了?” “我家娘子喜欢赏景,看老姐姐的村子,比其他的村子要好看些, 不是光秃秃的。” 老妇人摆手笑道:“都是随手种的,长大了还可以劈柴做点东西啥的,不过现在家里有柴草烧了,那些树长了二三十年了,再砍掉太可惜。” “现在有柴火烧了?”王嬷嬷问道。 “是啊,自家有了地,我家三口人六亩地,每年的秸秆足够做饭的了,村子旁边还有林子,每年进山弄点落叶枯枝,够用了。”老妇人见他们穿着华贵,问道:“几位家里也有地吗?” “有!”王嬷嬷道:“家里就你们两人?” “我们是老来子,儿子去北地干活去了,那活儿可赚钱了,一年赚的钱,我们一辈子都赚不出来呢。咱们陛下是大好人呐,听我儿子说还能干个两三年,这些钱够我们一辈子花用了。”说起这个,老妇人脸上的笑容就抑制不住。 从去年开始,加起来总共四年时间,能赚一百多两银子呢,这么多钱想想就满足。 “等给我儿子盖座青砖大瓦房,再娶个媳妇回来,我们日子就有盼头了。” 王嬷嬷听得骄傲,“以后还要送孙子孙女去读书。” “女娃娃也能读书?”老妇人问道。 “咋不能呢,以后女娃娃还能当官呢。”王嬷嬷拍拍她的手,“我们就是霸州的,这是太后娘娘和陛下亲口说的。” “哎哟哎哟,这可不得了。”老妇人的三观一下子被颠覆了。 女孩子做官什么的,听的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老姐姐,就算当不了官,女娃娃还能去私塾做教书先生嘛。” 他们一路行来,很少在客栈下榻,基本上都是寻当地的百姓家中留宿。 这样能就近的询问百姓的需求,以及对地方官府的满意度。 好在行至半路,当地的官吏都算合格,可能是因为桑九依旧在天下个州府巡查,他们怕被调查到。 这些无所谓,心有敬畏总归是好事。 “明年就要缴纳粮税了。” “是啊。”老妇人点头,“我家的地,交了粮税也够家里吃的了,每年还种上一亩地的土豆和红薯呢,我牙口不太好,红薯软糯香甜,最好这口。” 粮税在历朝历代都要缴纳的,比起以往,现在的粮税对他们来说并不重。 首先地里的收入都是自己的,不需要再被地主刮掉一层血肉,然后粮食现在增产了,不算粮税的话,也足够吃了,顿顿吃干饭都供应得上。 在这户人家家中住了两日,直到雨停后才上了官道继续南下。 “夫人,前面有人。” 秦鹿掀开帘子抬头看去,一眼瞧见了骑马停在前方路边的俊美男子。 “娘娘有礼。” 对方看到他,抱拳行礼。 她勾唇笑的愉悦,“你怎么在这里?” “之前听闻娘娘要南下,左右草民无事,不知是否可以与娘娘同行。” “来都来了。”有这么好看的男人陪着,路上也不无聊了。 傅夺策马上前,与马车并行。 “你作为傅家家主,如此清闲?”靠在车窗边,和外边的傅夺说这话。 傅夺目视前方,“草民已经辞去家主之位,并从家族中分离出来。” 这倒是让秦鹿意外了,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她没有探究的想法。 “到马车里来,嬷嬷你去外边。” 王嬷嬷起身去驾辕上坐着,傅夺则将马匹交给后边的护卫,他钻到马车内。 秦鹿指了指旁边的古琴,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傅夺忍俊不禁。 很快车内便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后边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他们刚才好像想歪了。 此事万不能被太后娘娘知道,否则保管要吃挂落。 谁让这位傅公子的相貌和气质太过不寻常,即便身为男子的他们,都觉得对方好看的不得了,更别说是女子了。 没见王嬷嬷看到眼前的傅公子,眼神里的笑容都藏不住嘛。 不过,这位傅公子真是琴艺超绝,曲子当属人间罕见。 原本平静的行程,因为傅公子的加入,显得生动欢快起来。 傅夺跟着秦鹿走了几日,所过之处的场景让他印象颇深。 曾经满目疮痍的北黎似乎正在焕发新生,百姓安居乐业,甚至他们和本地镇抚所的那些侍卫们的关系也很不错,他们对于官门中人骨子里的畏惧,好像正在一点点的淡化,也许再过一些年,会做到真正的官民一家亲的大好江山。 从北地进入南地,气候一下子变得湿润起来。 这其中感受最明显的就是傅夺这个土生土长的北地人。 反倒是秦鹿几人觉得这里的气候很舒服。 前世秦鹿是北方人,可现在的这具身体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当然南方算不上,大概是中部地区,这里的气候不算干燥却也说不上湿润,至少在此地没有回南天。 秦鹿给他们说起为何南北两地的湿度差别如此之大。 后边两个护卫都是一听就懂,傅夺和王嬷嬷反倒是听得一头雾水。 之后,她向后指了指,“咱们翻越过来的那片蔓延的山脉,阻挡了南地的湿润空气进入北地,同时它的存在,也阻挡了北地大多的冷空气进入南地。虽然是同一个国家,可是却生活着不同习性的百姓。” “这个世界很大,存在着很多不同气候的地带。有常年弥漫着雾气的城市,还有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地带,有四季如春的地带等等,这个世界很大,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雕琢出无数令人叹为观止的绝美景观,咱们或许是看不到了,可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将来我们的子孙会代替咱们领略这个世界上的无数风光。” 马车在这天进入华阳县。 秦鹿的马车不算奢华,但是在华阳县百姓眼里,这两马车的出现还是震惊到了他们。 宝顶华盖,前边綴着两盏造型简约雅致的宫灯,马车是两匹马牵引的,从外边看就能感觉到内部的奢华。 后边还跟着两个护卫三匹马,在一个小县城突然出现五匹马,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就好像是现在普通的小县城,突然出现了五辆顶级超跑,分外吸人眼球。 不少人甚至看热闹的跟在后边远远的看着。 马车在胭脂铺前停下,因为铺子里没人,老板娘在店门前坐着凳子做绣活儿。 看到马车停在面前,她最初还以为有贵客来上门买啥东西呢。 等到秦鹿从马车上下来,老板娘呆呆的看着她,许久之后才咧开嘴笑的别提多开心了。 “秦家妹子……”刚喊出来,她这边突然放下针线,普通跪在地上,“太后娘娘……” 秦鹿上前两步把人拉起来,“跪什么跪,赶紧起来,咱们大秦不兴这个。” 不远处跟着的百姓听到了老板娘的话,似乎都愣住了。 她刚才叫什么? 太后娘娘? 可是太后娘娘怎么回来他们这个小县城? 然而再看眼前的马车,可信度很高,普通人哪里能买得起这么多的马匹。 不等俩人说话,远处的百姓呼啦啦的跪了下来,把胭脂铺左右两边的街道都给堵住了。 “你们处理一下。”秦鹿对身后的侍卫说了句,然后拉着老板娘进了店铺。 两名侍卫走上前,招呼百姓们都起身,大秦的百姓不用随便下跪,这是朝廷规定的。 老百姓你看我我看你,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有些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有些扔留在这里不肯离去。 进入铺子,老板娘给他们端来茶水。 “太后娘娘怎么突然来县里了?” “汉州太学要完工了,八月初要招收第一批学子,我需要过去看看。”非是她可以回来显摆,事实上也没什么好显摆的,自从大秦问鼎天下,她依旧成功的被天下人所熟知了。 只是终究在这里住过一些时日,此次顺路过来看看,算是故地重游,日后恐怕很难再回来了。 “你种痘了吗?”秦鹿问道。 老板娘笑道:“去年就种上了,家里一个都没落下。” “那就好。”秦鹿轻抿一口茶,“家里的小子快成亲了吧?日后要把孙子孙女都送到学堂,咱们大秦是允许女子为官的。” 第164章 姨母肉肉 老板娘来了兴趣,她不觉得自己是个重男轻女的,本身就是小地方,条件也就这样,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算富可也绝对不能说穷,毕竟旁边就守着一条大江,除了害怕发大水,干旱几乎不存在,粮食再难的时候也有保障。 如此一来,就算是有女儿,一口饭还是养得起的,除非是那种真的心眼坏到了一定程度,否则的话华阳县很少看到卖儿卖女的。 她经营着一家胭脂铺,每月也有固定的收入,之前倒是想要个女儿,可惜自从生下儿子后,肚子一直都没动静。 现在儿子就要成亲了,她早就没了要女儿的执念。 如今一门心思期望着儿子能给她多生几个孙子孙女,以后送到私塾,说不定家里能改换一下门楣呢。 “十月里成婚,家里都准备好了。”她高兴的回道。 心里想着让秦鹿来参加儿子的婚礼,可是再想想现在两人的身份,到底是没好意思开口。 “县令人品如何,对百姓可好?”这才是秦鹿最关心的。 “比以前的县令都好太多了, 现在有了镇抚所, 再也没像以前那样白吃白拿,县令经常在街上体察民情, 县里的人都认识她……” 这边两人聊着,王嬷嬷走进来。 “夫人,华阳县令携治下衙署在外边求见。” 秦鹿起身走到店门口,见王嬷嬷站在秦鹿身后, 知晓这位就是当今太后娘娘。 忙招呼身边的人向她行跪拜礼, “华阳县令孙哲平携衙下僚属拜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秦鹿点了点头,“都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孙哲平带着众人站起身,“不知娘娘大驾光临, 有失迎迓, 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华阳县乃我祖籍,顺路回来看看。适才我和人闲聊,知晓你治理有方, 日后也要以百姓和治下的安定为己任,切莫玩忽懈怠,更要熟读大秦律法,知晓一旦犯错便会殃及子孙,须得以身作则。” “谨遵太后娘娘教诲。”他偶尔还是有些旧派思想的,只是来此上任时便听说这里是陛下的祖籍,哪里敢恣意行事。 幸好自己的意志力不错,否则今日恐怕乌纱不保。 “地方的教育更要抓紧, 私塾先生的考察也是重中之重, 作为万民的启蒙之师,须得持身端正, 他们都是朝廷出高薪聘请的, 若德行有愧,详加审查后解除其教授资格, 朝廷不养昏聩无能之徒。” “是。”孙县令暗自思忖, 看来得令县里的教谕经常下去视察才行。 “如此你们便各自回去办公吧, 我会在这边住上三两日, 出行人数不多,劳烦不到县里。” “娘娘, 县里有馆驿,微臣已经让人收拾妥当, 您若想休息,自可前往。” “好,本身我来也没什么大事,你们无需忙前忙后。”既然是个好官,秦鹿自然不会对他冷脸。 东桑村和秦家听说秦鹿回到了华阳县,两边很快一前一后赶到了馆驿。 此时的秦鹿正在和王嬷嬷等人一起用晚膳。 “让他们回去吧,没有见面的必要。”秦鹿不愿意看到那群人。 等候在馆驿外的两家人得到回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悔是肯定的。 若是知道有朝一日,他们不在意的这对母子能问鼎天下, 怎么可能有着韩水生一家如此磋磨。 秦老爹更是悔不当初,儿子虽然不在了, 至少女儿还活着。 当初续弦后,他就应该经常去韩家走动走动,归根结底还是他本身重男轻女引起的。 最初有亡妻和那个有能力的儿子在, 秦老爹对女儿自然不差,可女儿嫁人了,那就是别人家的儿媳妇, 他以后养老还能指望女儿不成? 续弦后有了小儿子,这是他们老秦家的命根子,秦氏这个出嫁女更是无法相比。 可惜,事情的反转让两家人措手不及。 小儿子现在和女儿完全没法子比,现在女儿是当朝的太后,如果当初他没有忽视女儿,就算是这辈子没有儿子,有这个女儿在,他也能过上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好日子,养老何惧之有。 如今好了,他们彻底被秦鹿给放弃了。 如果没有的话,心里倒也不至于痛苦的惦记着。 可现在财富真可以说是唾手可得,愣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这种煎熬, 有谁能懂。 秦鹿的到来, 让韩水生一家更难熬了。 他们知道秦鹿如今就在华阳县,之前离得远,再惦记也没用, 韩水生一家人只能憋着。 此刻人已经近在咫尺,可他们却没办法离开村子半步。 前方不远处有一大箱的金银珠宝,拿到后就可以过上舒服的富贵日子,奈何财宝被一只猛虎看守着,靠近就是个死,令他们望而却步。 放手不可能,拿又拿不到,只能如此耗着,一日又一日。 这几日秦家如何闹腾,秦鹿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在乎。 不过等她离开的消息传到东桑村,村子里倒是一下子安静了。 曾经装作一副公正严明的大家长韩水生,这些年早已变得苍老衰败,整个人佝偻着腰,不知情的人看着好不可怜。 村子里的知情人很瞧不起他,真要是个好的,秦氏母子也不会被他们欺负的生不如死。 但凡韩水生肯开口说几句公道话,也不会走到今日的局面。 如此也好,至少村子里那些个当家做主的不敢再冷眼旁观。 万一日后孙子孙女是个有出息的,他们岂不是要步上韩水生的后尘? 没见现在女子只要读书好都可以做官了嘛。 ** 车轱辘一圈圈的转动,气候也一日日变得燥热起来。 相比较起北地的燥热,南地的气候则是一种潮湿的热气。 不算意外的,傅夺这位北地人士,难免有些不太适应,好在没有出现什么外在的症状。 约么到了六月底,汉州的城墙已经看到了轮廓。 此时的汉州城墙上,婉娘正带着儿子玩耍,只要不干扰到守城的侍卫,百姓是可以上城墙赏景游玩的。 不过为了避免人数太多,基本上都规定了人数以及预约制度。 每天只允许六百人上去玩耍,每次只需要两个铜板。 进出汉州的马车太多,婉娘也不知道夫人会乘坐什么样的马车来这边。 不过她却认出了跟在马车后边的人,都是秦家走出去的有为青年。 弯腰一把抱起儿子,婉娘快脚往城墙下走去。 机灵可爱的小娃儿任由娘亲抱着,“娘……” “乖,咱们去接人。”婉娘跑下城墙,一眼看到进入城门的马车,“秦思。” 跟在马车后的其中一个青年回头,看到小跑而来的婉娘,忙翻身下马。 “婉姐姐。”他看到婉娘怀里抱着的小娃儿,笑着上前伸手将人抱在怀里,“这就是婉姐姐和胡总管的儿子呀,真精神。” 婉娘揉揉儿子的脑袋,“叫叔叔。” “叔叔。” “唉!”秦思将人举高高,“婉姐姐来的倒是快。” “知道夫人快要到了,这几天一直在城门等着呢。”她走到马车旁,恰好秦鹿掀开车帘露出头,“夫人,您可算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婉娘看到秦鹿,眼眶一下子红了,激动地眼泪都掉了出来。 秦鹿忍俊不禁,“都是做娘的人了哭什么,上来。” “嗯!”她也顾不得儿子,在王嬷嬷的帮助下进了马车,亲昵的挽着秦鹿的手臂,“夫人在这边多住些日子吧。” “好,起码也要住到八月底,两个月时间呢。” 知道秦鹿一时半会走不了,婉娘这才注意到马车内的一个俊美男子。 “这位是……” “北地的一位演奏大家傅夺。”秦鹿简单介绍了一下。 婉娘不疑有他,“傅大家有礼。” 傅夺拱手回礼。 “她是汉州知府的夫人,冯婉瑜。” “冯娘子有礼。” 接下来的时间,傅夺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全程听着婉娘和秦鹿的闲聊。 “我见过崔家的那位姑娘,相貌不算多美,长得绝对不差,而且性格温婉,才情俱佳,崔家上下也都是识大体的。尤其是崔家大房的崔衍,算是汉州出了名的才子,早几年因特殊原因没有参加那一届的恩科,这次准备去太学读几年。” “公子的眼光还是极好的,偶尔我那边清闲,会请崔家姑娘过去坐坐,倒是能聊得来。” 秦鹿此行也是要见一见这个未来儿媳妇的,不是说要挑剔什么,只是纯粹的好奇。 儿子选的,只要对方不是自身具有原则性的问题,秦鹿都不会棒打鸳鸯。 有一说一,若是儿子看上了风尘女子,秦鹿是绝对不同意的。 她自己交友范围很广泛,三教九流都有。 但是想要做她儿媳妇,不是谁都可以的。 后边,胡斐小朋友被秦思抱着,旁边的秦辞偶尔也跟着逗弄两下。 小家伙还是第一次骑马,被秦思揽在怀中,大眼睛四处张望着。 明明府城的一切他都看过很多次,可是坐在马上欣赏周围的景象,还是第一次呢。 进宫的这段路,小家伙的小嘴儿叭叭的说个不停,稚嫩的童言童语总能惹得两人哈哈大笑。 马车驶入皇宫,胡言带人在这边迎接。 一番寒暄后,众人散去,秦鹿随便找个了宫室住下。 胡斐这个名字是秦鹿取的,小家伙是个很自来熟的性格,被秦鹿抱在怀里也不挣扎,全程笑眯眯的特别可爱。 小娃儿白白嫩嫩的,脸上还带着肉嘟嘟的婴儿肥,笑容能甜到人的心坎里。 他刚过了两个生日,说话还不是特别顺溜,当然这些都不妨碍他的可爱。 “胡言你暂且在汉州多留个四五年,之后我再调派人手过来,你们先去太学那边兼职讲师,太学里的课本都是我和你们讲过的,秦思和秦辞会留下来帮你,考试的时间定了没有?” “已经定下了。”胡言道:“就在七月底,到时候天下学子汇聚到汉州,考试合格的可以直接入校,也能为他们省下一笔额外的消费。” “秦思在水利方面天赋出众,可以在水利工程学院教授,秦辞数学方面天赋不错,也有去处。胡言你看着去哪个学院,自己掂量着。医学方面下个月会有素娘的学生过来,这点你别担心。” 胡言一一记下,“太学总计招生可以达到三万人,先生的人数预计需要招收五千人左右,目前没有那么多的老师,不出意外要等到这些学生毕业后,看看是否有意向留校任教的了。” “这个还早,暂且先紧着点,那边大概能调来五十个人。”秦鹿有些后悔,早知道有这一日,当初就应该多培养一些孩子。 胡言则微微皱眉,“夫人,调配那么多人过来,公子身边还有人留守?” “这个你别担心,还有二十人左右,足够了。”这些孩子的武功都不差,最菜的也能够以一敌百。 甚至是以一敌千。 一道剑气扫射,足以杀死十几号人。 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另外还有美术学院,这个好找,天底下有很多的绘画大师,可以出高薪聘请,天下进步的同时,精神层面也得跟上。” “我明白。” 这边几个人聊着,旁边被忽视的胡斐小朋友有点不乐意了。 他拉了两下秦鹿的袖边,“姨母,肉肉。” 秦鹿低头看着身边的小娃儿,将人抱到腿上坐下,给他夹了两块肉。 “你还小,这些肉口味比较重,让你娘做些清淡些的肉给你吃。” 胡斐蠕动着小嘴,吃的双颊鼓鼓的,犹如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轻轻擦拭着犹如果冻般的小嘴儿,捏了捏肉乎乎的小下巴,“过两年该上学了呀。” 婉娘忍俊不禁,“州里有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他们家有年纪大些的都去了私塾,有一次他趁着我和胡言不注意,跟着偷跑出去了,让人家的家丁带去了私塾,我们俩险些把州府给掀翻了,才找到这孩子,当时被他爹给训得泪水涟涟的,好几日没搭理他爹。” 胡言也不尴尬,一副稳如泰山的姿态。 至于胡斐,知道母亲再说他,却也无法完全听懂,甚至还笑眯眯的看着胡言,“爹!” “嗯!”胡言点头,“乖乖吃饭。” “哦~”小娃儿拖着强调张开了小嘴,等着秦鹿姨母继续投喂。 傅夺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堂堂太后,居然如此不在乎身份,也是闻所未闻了。 第165章 未来儿媳妇 胡言和婉娘已经习惯了秦鹿淡薄的尊卑观念。 两人自从跟在她身边,就是一起用膳的,哪怕如今贵为太后,也没有任何改变。 胡斐很喜欢秦鹿,晚上甚至还想和秦鹿一起睡觉。 被他娘抱回去的时候,那表情险些表演一出十八相送,倒是把他老子给气得不轻。 两日后,崔怡乘坐马车, 在母亲的陪同下来到汉洲皇宫。 一路上母子俩都很紧张,进宫后先去见了婉娘。 “冯娘子,太后娘娘是不是很威严?”崔二夫人略显担忧的问道。 婉娘笑道:“娘娘很和蔼的性子,二夫人在我这边坐着,陪我喝茶吃点心, 我让人带崔姑娘去娘娘那边, 莫要担心。” 说不担心是假的,可这次太后娘娘只见女儿,她再着急也无用。 至于婉娘口中所言的性子和蔼,崔二夫人不敢尽信,人多是有两面的。 自古婆媳就是死敌,真正能相处和谐的婆媳极少见,哪怕她和过世的婆婆,即便没有龃龉,也亲密不到哪里去。 真要遇到一些事情,婆婆还是会训斥她们的。 崔怡年纪尚小,此时的心态自不平静。 跟随着嬷嬷来到永寿宫,这里曾经是前朝太皇太后居住的地方。 后来前朝的女子都被遣出宫外,这里也被重新布置了一番,盛夏时节的永寿宫,景色极佳, 而且还紧邻着御花园。 自从大盛灭亡,皇宫早已没有了曾经的神秘, 汉州的官员几乎都在宫里当差, 后宫很多娘娘们居住的宫殿,也都改变了用途, 成了各衙门的办公地点。 反倒是单独留下了那么几处供人居住的地方。 就是临近御花园的这七八座宽敞的宫殿。 其中汉州知府胡言一家居住了一处,单独为陛下和太后娘娘预留了一处,就是永寿宫。 余下的几处则作为汉州官吏们中午小憩的居所。 其中中轴线上的前三殿,前殿是珍宝的展示场所,只要缴纳一笔费用,人人都可以来这里参观,也算是给州府创造额外的收支。 第二座宫殿曾经是帝王的寝居之所,现在用作州府官吏们专用的图书馆藏阁。 第三座宫殿在前朝是祭祀专用,那些个祭祀的物件都被搬到了别处摆放,成了州府管理们议事之处。 皇宫历来在民间百姓的眼里都是神秘的,可现在老百姓随时能出入其中,看到那些名贵的珍宝就在眼前,多是羡慕的表情。 展览馆的珍宝会定期更换,此事是有州府的文物馆主全权负责的,文物馆主的官职不高,可胜在清贵,和太学祭酒是同品级的。 同时前朝历代的帝王陵,也被辖地保护起来,躺在里面的都是历史的参与者和见证者,不管生前如何,都无法磨灭他们的存在。 崔怡跟着嬷嬷来到永寿宫,秦鹿正在陪着胡斐下棋。 围棋的话,胡斐肯定是不会的,不过秦鹿教他的是简单的五子棋。 小家伙太容易懂了,接连输了几局有点沮丧,秦鹿便会让他一把,很快就眉开眼笑,特别好哄。 “太后娘娘,崔家姑娘来了。”王嬷嬷进来回禀。 秦鹿看了看殿外,“胡斐,今日咱们就下到这里,你跟着嬷嬷去御花园玩吧,不能靠近池塘知道吗?” 胡斐也没闹,乖乖的上前牵着王嬷嬷的手。 “姨母,晚上我来找你呀。” “晚上再说晚上的事情,今天风势不错,跟着王嬷嬷去放风筝吧。” 听到有好玩的,胡斐也顾不得其他,拽着王嬷嬷往外走。 王嬷嬷任由他拉着自己,来到殿外。 “崔姑娘请入内,太后娘娘已经在等您了。” 崔怡冲着王嬷嬷福身见礼,随后进入大门,往主殿去了。 进入主殿,崔怡一眼看到坐在首位上的女子。 女子一身素雅的薄衫,宽松的衣袖撸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白皙莹润的手臂。 她的头上没有多余的首饰,只用一枚墨色的玉簪将一头青丝挽起,鬓角垂下一缕碎发,显得慵懒性感。 崔怡不知道性感这个词,就觉得眼前的女子给人一种很不同寻常的诱惑力。 即便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也被对方的长相羞红了脸。 “民女崔怡,拜年太后娘娘。” “别跪!”秦鹿让身边的嬷嬷把人扶起来,“私下里不行跪来跪去的,日后嫁过来也没那些规矩。” 等小姑娘站起身,秦鹿看着她。 长得的确不是多美,至少和婉娘差着不止两三个档次,可胜在她年轻,全身的青春气息遮掩不住,一张笑脸清丽白皙,却不会显得寡淡。 关键是小姑娘的气质好啊,甜甜静静的,瞧着就让人心生喜欢。 “今年十七岁了?” “回太后娘娘,刚过完十七岁生辰。” 崔怡略显紧张的回答。 秦鹿冲她招招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崔怡没敢动,那里是主位,日后即便是成为大秦的皇位,那里也不是她该坐的位置,只有陛下才能坐在那边。 “过来呀。”秦鹿笑着催促,“日后都是一家人了,在外如何我不管,关起门来,你就是我的儿媳,咱们私下里不用那般拘谨。” 旁边的嬷嬷知道太后娘娘不在乎尊卑,在背后轻轻推了她一把。 崔怡被推着上前两步,在秦鹿笑眯眯的视线中,努力压制着心底的激动,走上前规规矩矩坐下。 “你先回去吧,中午让婉娘他们过来用膳。” 秦鹿想和未来儿媳妇私下里闲谈。 嬷嬷含笑离去。 相较于崔怡的小心谨慎,秦鹿就随性得多了。 “会下棋吗?” 崔怡拘谨的点点头,“民女会一些。” “不用民女民女的自称,你是韩镜昭告天下要娶的皇后,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之后还要相处几十年,如此小心谨慎岂不累得慌。咱们大秦不兴纳妾,也不允许纳妾,我也不是洪水猛兽,在我面前不用这样拘谨。” “是!” 两人摆开棋盘开始下去。 崔怡的棋艺还算不错,不过秦鹿经常和儿子以及胡言沈颂他们下棋,围棋的技术日渐深厚,这小姑娘还真下不过自己。 连续输了两局,小姑娘似乎也更加的认真起来,对着棋盘开始思索着如何落子。 秦鹿静静观察着眼前的小姑娘,真的是越看越喜欢。 干干净净的,温温柔柔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犹如两颗月牙儿。 “你嫁的是皇家,外戚没有干不干政一说,若是你家的兄长能力出众,不需要靠着你便能在朝堂站稳,可若是自身能力不足,便只能做个普通人,你身为皇后的职责并非是为了韩镜开枝散叶。我了解韩镜,若是不喜欢你,断然不会娶你,日后你们二人需同心戮力,共同为了天下百姓的富足和天下安定努力。” “日后你嫁进来,你父亲便是国丈,但是大秦只有官职,不存在爵位,说到底就算是家中出了一位皇后,依然是普通人家,你决不能成为崔家的保护伞,可明白?” 崔怡柔荑悬在棋盘上,看着秦鹿,眼神坚定道:“太后娘娘您放心,我都明白,相信我的父母也明白。” “嫁过来你也别有负担,我不会干涉你们小夫妻的事情,就算是皇后,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不能只围着一个男人转,之后你寻个自己喜欢的事情,将来有了孩子是亲自抚养孩子,还是做自己的事业都看你,咱们自己家没有什么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 崔怡静静听着,心里的忐忑似乎在一点点的消失。 若是成婚后的日子是这样的,她愿意。 临近午膳,婉娘和胡言一块往永寿宫来了,随行的还有傅夺和带着胡斐的王嬷嬷。 膳食是婉娘亲手做的,崔二夫人也在旁边打了下手。 “你们过两年也要搬去长安城?”秦鹿听到崔二夫人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表示满意。 崔二夫人笑道:“汉州距离长安城太远,我和老爷觉得,若是笙笙从汉州出嫁,路途太过漫长,不如搬到长安城居住。” “这想法很不错,只是长安城地处北地,那边气候寒冷,你们不一定受得住。” 秦鹿肯定没意见,住的近了有近的好处。 说到底,将来两家是儿女亲家,日后有了孩子,就是孩子的外公外婆。 住的近了小孩子能两家跑,太远的话,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几次面,难免有些可怜。 崔怡是远嫁,虽然秦鹿没有过这样的体会,可后世远嫁的女子想家时却很难回家,那还是在交通格外发达的现代社会。 想想古代,乘坐马车一南一北,路上得耗费近一个月的时间,来回一趟能要人命。 “最开始或许会困难些,不过多住些日子,总会习惯的。”崔二夫人还以为太后娘娘会不同意呢。 “那就等两年就搬过去吧,如此笙笙这孩子也能经常回娘家住着,将来他们有了孩子,笙笙忙碌的时候,也能让你们帮忙带带。” 崔二夫人闻言,眼神顿时亮了,“娘娘,笙笙可以经常回娘家吗?” 秦鹿给未来儿媳妇夹了一筷子鸡蛋,“为何不可以,她是嫁到我家的,又不是卖身过来的,不管她嫁到哪里,总归还是你们的女儿。而且大秦律法,女儿也是有家族继承权的,当然能不能继承还是要看父母的意思。” 崔二夫人:“……”她从未听说过,女儿也有继承权。 “同样的,有继承权自然就有赡养权,不论是儿子女儿,都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们养大了儿女,儿女日后自然就要赡养你们。” 之后秦鹿给在场的人讲述了线粒体基因的一系列只是。 刚开始,胡言和傅夺还有些听得不太明白,可随着秦鹿的逐渐讲解,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婉娘的功课相对要差一些,此时却听明白了。 反倒是崔二夫人母女还有些懵懂。 “夫人,按照您的意思,母亲的血统似乎更加的稳定,换句话说我的几十代子孙,都能通过他们线粒体追踪到我身上来,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秦鹿点头,“母系比起父系,更能确保社会亲缘学关系和遗传亲缘学关系的一致性,那是因为线粒体基因的拷贝数远高于核基因,在高度讲解或基因数量极少的标本中,100份拷贝中,线粒体基因占据了很大的比重,核基因只占其极少的一部分,所以母系的基因要比父系更加稳定。” “因此,从血缘关系上来说,女子的血缘相对来说都更趋向于母亲。” “在我看来,女性同样是伟大的,她们虽然没有男性的力量,却有着改天换地的能力,那就是造人,这让女人都如同女娲一般。在这个世上,无论多么伟大的男性统治者,或者是近在眼前的这位汉州清知府,以及这位古琴大家傅夺,他们都是被女性孕育出来的。” “但是你们要明白,女性除了繁衍子嗣,还有其他的能力,除了男性占据着天生的力量优势,其他方面女性并不比男性差。不管一个女性被否定的有多彻底,至少她能出现在这个世上,就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 婉娘和崔二夫人听得心潮澎湃。 胡斐见母亲不懂,拽了拽婉娘的衣袖,啊啊的张开嘴。 “小馋猫。”婉娘哭笑不得,舀了一勺鸡蛋羹喂给儿子,“好吃吗?” 小家伙蠕动着小嘴巴,笑眯眯的点头,“娘做的鸡蛋羹最好吃了。” 可能是和秦鹿相处的这一个多时辰,让崔怡放开了心态。 她轻轻捏了捏胡斐肉乎乎软绵绵的小脸蛋,笑道:“要不要给姐姐尝一口呀。” 小家伙看看崔怡,又看看母亲,再看看面前剩下的半碗鸡蛋羹,将碗往崔怡面前推了推,“姐姐,给你吃。” 他可爱的小模样逗乐了一桌子的人。 尤其是崔怡,被他看得心里软绵绵的,想到日后自己有了儿子,或许也会这么可爱。 “谢谢你,姐姐不吃,你要多吃一些哦。” “嗯!”知道没人和他抢鸡蛋羹,胡斐再次张开小嘴巴,由着母亲在旁边喂他。 第166章 名师汇聚 时隔五年,大秦再次开始召集天下学子进行考试。 这次测试无法直接入朝为官,而是大秦的第一座最高学府,汉州太学进行招生。 不拘你有任何的才能,只要在考核中能达到一定的分数,就可以进入太学读书。 即便是家境清贫的子女,入学后也可以勤工俭学,甚至可以申请助学金, 走出太学后在一定的时间归还就可以。 利州府的某处雅致院落内,一位五旬老者让身边的两位小童收拾东西,他就是被汉州太学聘请的画作大家严崇严老先生。 “洗墨,夫人那边准备好了吗?” 名唤洗墨的小童拎着一根鸡毛掸子进来,“老爷,夫人那边的行囊正在装车呢。” “这边也快些,别让夫人等急了。”老爷子忙催促着。 他是属于性子比较慢的人,可夫人却是个急性子。 再拖延下去,保不齐夫人就要进来拧耳朵了。 洗墨和清砚赶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三人刚出门便看到严老夫人带着两个小丫头过来。 见他们出来,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老爷子和两名小童齐齐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延误。 “哎呀,夫人等着急了吧?”严老爷子上前笑眯眯的问道。 严老夫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须得快些了,莫要让人家等急了。” 之前地方知府上门,说是想请严老爷子去担任汉州太学的国画教谕时, 他还不想动。 不过随后听说那边有教谕专门的居住地,而且住宿都是免费的,只需要在吃上花点很少的费用就可以,同时他的几个老朋友也都收到了邀请。 严老爷子随即去信详询, 那边都说想过去看看。 在这儿女和孙子都有了,整日待在家中也无趣,还不如过去做个教谕呢,这样的话他们就能长期住在一起,相互之间还能探讨一些画作方面的精髓。 原本还有些抗拒的严老爷子一听,这是好事儿啊,随即让小童去答复了知府大人,他们去。 这不,今日就要出发了。 利州离着汉州不远,马车也就十日左右的路程。 住得远些的恐怕要月余才能抵达。 主要是严老夫人想去汉州瞧瞧热闹,所以才催促着老头子加快些速度。 整理好行囊,一行五辆马车开始往汉州方向去了。 这一路,老爷子想在沿途稍微观光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的好的景色,可以入画。 奈何老婆子性急一路催促,原本预定的二十日左右的路程,愣是不到八日便到了。 汉州太学位于城南外围,算是一座庞大的建筑群。 此时这边来往的人不算太多,等到学生入学时, 那才叫真正的人流如织。 如今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里的, 多是从天下各处聘请来的教谕, 这其中不仅有阳春白雪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方面的人物,还有民生相关的种植、水利、建筑、铸造等被很多人看做下流的行业领军人物。 原本这两类人算是毫不相干的,哪怕是在路上擦肩而过,前者根本不会关注后者,如今却成了这所太学里的同等级别的教谕。 有些思想顽固的,心中不免郁卒,却碍于教养基本没人就此甩袖离去。 就算是想走,最起码也得入内看看才行。 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汉州太学的大门建造的恢弘大气,雕栏玉砌的正门上的匾额,是红底金字的,上书“汉州太学”四个大字。 而在旁边还有一块镶嵌在墙体中的石刻,上面是横渠四句。 严老爷子撩开车帘,看着那力透纸背的横渠四句,一时间觉得豪情万丈。 “好!”他忍不住拍手称赞,“好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好啊,好。” 随即看到落款,是一个叫“张载”的人。 老爷子不知道张载是谁,只以为是不同领域有隔阂的缘故。 可看过这横渠四句的不仅仅是严老爷子,其中还有好些大儒都看过,均不知道张载是谁。 他们将脑子里所有看过的典籍都回忆了个遍,仍旧没有这个人的名号。 当然这些暂且不提。 洗墨回到马车边,跳上驾辕,驭马前行。 “老爷夫人,您快看咱们脚下的路。”清砚掀开帘子,冲里面的老夫妻道。 两位各自掀开车帘,看向地面,发现居然是犹如玉带般平整的硬路,马车行驶在这样的路面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好平啊。”若不是马车还在前行,清砚都想跳下去摸摸看了。 严老爷子来了兴致,对身边的老妻道:“夫人,不如下去走走?” 严老夫人也是兴致高昂,直接让洗墨停车,两人相携下了马车,踩在平坦的路面上,弯腰摸了摸,表面是细密的粗糙感,特别的坚硬。 而放眼看着周围的建筑物,严老夫人不免瞠目结舌。 “这也太大了。” 她瞧着左手边是一块很大的空地,空地上面铺设着绿油油的青草地,紧邻着北边是一排排三层楼高的建筑群,大概有六栋。 “前面是什么地方?”严老夫人问道。 两人慢悠悠的走上前,严老爷子看到路边有一块牌子,上书“太学路”,旁边还有一个更大的牌子。 走上前,发现这是一块汉州太学的平面布局图。 找到他们所站立的位置,对妻子道:“前边是饭堂。” “……”老夫人看着平面图,“好宽敞。” 旁边那六栋三层的宅子全部都是饭堂,隔着一条路的对面是百货店,百货店旁边是清闲楼。 “老爷,这是门房给我的册子。”洗墨跑过来,将手里一叠册子递给严老爷子。 他接过来,打开册子,册子上面对每一处建筑做了说明。 “清闲楼是平时给学生们放松休闲的场所。”老爷子只觉得恍惚。 学生的职责就是学习,建这样一处居所就是为了放松? 简直胡闹。 “老头子,咱们应该住在这里。”严老夫人指着角落的一处位置,“看,聚贤公馆。” 严老爷子看过去,发现聚贤公馆这边有大概三十栋建筑,这边有百货店、聚贤饭堂和大秦银庄。购物、吃饭和存钱的地方算是基本配置。 太学的建筑群太过庞大,可是空余的地方也有不少。 其中在各处相对有一对比较大的空地,这些是暂时保留的,以备日后新教学楼的不时之需。 相对其他的空地,全部都是植被景观,放眼望去,花草林木随处可见,甚至还有假山荷塘等雅致场所,同时还有一片湖心建筑。 知道路途比较远,两人乘坐马车赶往聚贤公馆。 前后耗费了近两刻钟的时间,马车驶入公馆内,这边的人相对其他地方要多一些。 聚贤公馆是基本的三层建筑,是三梯六户的架构。 严老先生居住在2201,也就是二号楼,二层一号房。 严老夫人看着身边的行囊,再看着眼前的建筑,微微拧眉,“这会不会太小了。” 事实上,身边的其他人也是如此认为的。 毕竟他们利州的宅子可是三进的院落,住起来可是很宽敞的。 “先上去看看吧。”严老爷子想着,既然都来了,住的地方就别那么多的讲究了。 一些个随行的家丁七手八脚的把东西抬起来,踩着楼梯上楼。 洗墨在前面,打开201的房门,推开后入目的就是一个很宽敞的厅堂。 厅堂是南向的,靠墙的位置是空荡荡的整排书架,书架对面是造型别致的博古架,博古架也是空的。 中间摆放着一张书桌,上面没有任何物件,这些需要他们自己添置。 房间大概有两百平左右,两间朝阳的寝室,其他的屋子作何用处就看屋主的意愿。 “还是很宽敞的。”严老夫人笑道。 “老爷……”洗墨走到一处,好一会儿冲着严老爷子喊了一声。 严老走过来,看到面前是一个池子,上面还有个很奇怪的装置,“这是何物?” 旁边写着用法,需要人力手摇其中的一个拐把。 他好奇的看了一会儿,道:“摇摇看。” “是。”洗墨转动着拐把,不一会儿,一道水流就从手臂粗的凹槽中流泻而出。 清砚站在旁边一脸震惊,“老爷,流水了。” 古代这些读书人,有条件的情况下都喜欢品茗。 之前严老还没想到这点,现在看到这个人力出水装置,满意极了。 如此喝茶就不需要跑上跑下了。 旁边是一口很大的白瓷缸,水流泻在里面,被白瓷映衬的清凌凌的。 池子装有下水口,如此在这边洗漱用具再好不过了。 屋内还有独立的洗浴房,周边都是用白瓷贴的墙面,如此可以防止渗水。 防水这方面,古人有古人的智慧,莫敬山对此就颇有心得和研究,这些都是他的手笔。 这些材料还可以用在棺椁防水的方面。 不管进门前如何,至少现在夫妻俩是很满意的。 ** 秦鹿这些日子经常召崔怡来永寿宫闲谈,相处的时间久了,崔怡心底的忐忑早就不在了。 她甚至开始期待起出嫁后和婆婆相处时的状态了,应该是很愉快的。 同时她也在信中和韩镜聊起了与秦鹿相处的一些有趣的事情,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悦。 韩镜看到信后只觉得有趣,他从来都没担心过笙笙和母亲会相处不来。 本身笙笙就是个温婉的性格,而母亲更不是个拘泥于琐事的人,这样若是还相处不来,怎么想都奇怪。 气温日渐炎热,天下各处的学子开始陆陆续续往汉州聚集。 一些个在私塾内学了几年的更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只要觉得自己可以,都可以来这边参加笔试。 天知道他們等了太久了,原本还以为科举就此取消了呢。 七月底,南北两地的学子已经聚齐,此次总计有近十万人,几乎是天下学子的总和了。 人数太多,胡言先筹备一番,刷掉了一半,最终考试在八月初一,分为文理双试。 文试就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理试则是工程水利农业等大类别。 再细致的他们都是一窍不通,用后世的理科考试只是浪费纸张,这些等他们入学后再慢慢学就好。 教育不是一蹴而就的,慢慢来,过个十年二十年,等第一批毕业生踏入社会,人才的培养才算是真正开始。 考试总计两日,批阅试卷则是一个大工程,好在太学的教谕都到了,加起来总计千人,有他们在相对要容易很多。 前前后后十日时间足够了,如此就能在中秋节过后正式入学。 秦鹿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待在太学里和他们一起查阅考卷,对于一些教谕们拿不定主意的卷子,她做最终的考核。 而那些晋级考的学子们这些日子,多会三五成群的在太学内饱览风光。 想到日后能在这里读书,内心就压制不住的激动和向往。 临近中午,所有阅卷的教谕听到厚重的钟声,搁下手中的朱笔,相互邀请着往就近的饭堂走去。 在他们入住前,饭堂就已经开始筹备了,这里不需要他们自己做饭,饭堂里汇聚着天下各处的美味,这些厨子都是从天下各处聘请来的。 而汉州周边的百姓也不愁蔬菜和粮食的贩卖了,每天一大早,他们便会挑着自家地里的产出,来到太学的几个特定的位置,把家里的蔬菜粮食送来卖掉,直接就能拿到银钱,卖完就可以回家。 汉州附近有好些人家都开了家禽场,鸡鸭鹅猪,勤快的都已经步入小康家庭了。 此时就近的饭堂内,众人一进门,忍不住相互告知。 “今儿中午的红烧肉味道不错。” “那肯定得来一份。” “我最近胃口不是特别好,吃个小份。” “你就是太胖了,少吃点肉,不像我这般挺拔,我得来一大份。” “酒糟鸡,素白菜,一份鱼丸汤,再来两个小花卷。” “有酒糟鸡,我也来一份,再来小份红烧肉,一份蛋花汤,一碗米饭。” 这些教谕们排着队点了自己喜欢的膳食,然后和相处的不错的坐在一起,边聊天边用膳。 所谓的食不言寝不语,在这边住了一些日子后,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当然这些都是文人,他们不聊家长里短,说的都是这次试卷的一些关注点。 第167章 异域女子 皎洁的冷月光辉撒下,将齐征的脸庞衬的清晰分明。 来到极北之地两三年,作为当地守将的他,愣是在这片区域,带领将士们建成了一座初具规模的城池。 虽说房屋相对要捡漏一些,可这边地广人稀,林木随处可见,冬天倒是可以带领将士们缩在屋子里, 围坐在暖炕上,日子倒也舒坦。 此地距离霸州比较远,即便是快马加鞭,这一来一回也得近月余时间。 这边是有原住民的,他们仍旧处在部落时代,生活条件极具艰苦落后,齐征带领着将士们在这里修建了私塾,也教他们耕作。 与此同时,齐征被当地部落族长的女儿盯上了。 那是一个有着一头很好看的亚麻色波浪卷发,肤色白皙,身材高挑,虽说最开始在齐征等将士们眼里,这些人长得很奇怪,却不妨碍眼前女子的美貌。 大概是和齐征等人接触的时间久了,几个部落也知道现在他们是大秦百姓,再加上齐征带兵有方,和当地原住民相处的很好,教会了他们很多的生存技巧, 他们在当地深受爱戴, 和百姓们相处的极好。 “齐将军, 我喜欢你。” 妮娜一双湛蓝色的瞳孔清澈美丽, 犹如远处那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 她性格开朗活泼, 就连喜欢都是如此的奔放热烈,毫不掩饰。 齐征即便是个常年在外作战的大男人,此时也被眼前的少女给弄了个大红脸。 旁边的副将见状,摸摸鼻子悄无声息的出去,前前后后不到半刻钟,整个军营都知道,旁边部落的族长女儿正在向他們的小将军求爱。 齐征现在还没有喜欢的女子,军营里都是赤条条的汉子,他还没遇到喜欢的女子就已经身处军营了。 此时被她这般热烈的示爱,对待情爱含蓄的齐征,只恨不得原地爆炸。 “我不会一直在这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回京都。” 拒绝的话他说不出口,和妮娜认识一年多了,她是个很好的女子。 妮娜却不愿意放弃,她还是第一次喜欢一个男人呢。 “我可以跟着齐将军一起走,请带上我。” 齐征:“……” “齐将军喜不喜欢我?” 齐征:“……” “我很喜欢齐将军的,我愿意给你生孩子。” 齐征:“……” 他觉得这个天儿没法聊了。 妮娜很显然也知道自己不能逼的太紧,反正齐将军也不是立马就走,在他走之前能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就好了。 如此,她便时不时的来这边走动。 当然军营她是进不去的, 但是守卫看到她过来,会小跑着去告诉齐将军,然后齐征便会出来和她见面。 如此一来二去,军营的人都觉得妮娜是个好姑娘,对他们将军真的太痴情了。 心底里已经开始试着接受妮娜这个未来将军夫人。 虽说两个人相貌不同,可最初齐将军就说过了,虽然种族和血统不同,但他们都是大秦百姓,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将军……”副将来到齐征的书房内。 齐征抬头,看着对方。 副将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不是妮娜小姐,是莫北城的商队来了。” “去看看。”齐征站起身,带着副将骑马去了附近的集贸地点。 莫北城盛产牛羊,之前齐征给那边去信,采购了大批的牛羊,就是准备在这边进行养殖。 在齐征的大军到来之前,这边的百姓基本上还是狩猎民族,在养殖方面没有发展起来。 他觉得此地占据着天然的地理优势,有着广袤的地域和丰富的植被,不养殖牛羊太可惜了。 “齐将军。”商队总管看到齐征,忙笑着打招呼,“这次带来了牛羊分别有三千,不知数量够不够,知府大人说若是不够的话,那边还会继续派人送来。” 齐征跟着商队来到集贸地外边,一眼看到了成群的牛羊。 “这次在路上耗费的时间比较长,原本不算大的小羊都长大了不少,其中这些牛,半数是肉牛,半数是奶牛,公的母的都有,一路照顾的精细,倒是没损失多少。” 商队总管眉开眼笑,这可是一笔大买卖。 当然,北境大军其实没有多少银钱,这些暂时由莫北城垫付的,之后会按照年限归还。 莫北城的知府是秦家人,和齐将军都曾是太后娘娘培养出来的,这点事情自然不会拒绝。 而且曾经粮食短缺,菜品单调的莫北城,自从迎来的新的知府,老百姓的生活一日日的丰富起来。 以往到了冬天,莫北城的百姓饭桌上除了肉还是肉,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现在好了,南北贸易打开,他们商队北上南下的,粮食和各种蔬菜源源不断的运抵莫北城,冬天日子都好过起来了。 “一路行来,发现这边也是水草丰美之地,想必会很适合牛羊生存,齐将军大义。” 齐征摆摆手,“都是大秦百姓,这本就是为官者应该做的,这批牛羊我接受了,你们一路辛苦,可以在当地转转,虽说风俗不同,却也民风淳朴。” “是。” 极北之地有五个部落,齐征按照地域,将五个部落分别划分到五个州府之中,而极北之地共有近七十个州府,每一座州府的划分都很大。 同时在整个大秦,算上正在兴建的京都长安城,总计九十九座州府,寓意九九归一。 此时的极北之地,近七十座州府,只有不到十座府城是有人居住的,其他的州府目前还是一片蛮荒。 但是齐征相信,再过些年,等百姓的人口逐渐增加,其他的蛮荒之地也会出现新的生命的。 尤其是齐征接到了韩镜的书信,信中说等长安城皇宫建成后,天下就要开始兴建官道了,官道都是用水泥打造的,到时候赶路就会更加的快捷方便。 如今天下各处全部都是黄土路,平时还好些,一旦下雨下雪,露面泥泞不堪,走不出多远,黄土便能把车轮给堵塞的寸步难行。 有了水泥路,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齐征召集了这些府城的知府,目前这些知府都由朝廷派来的人担任,且都是从秦府出去的。 毕竟当初秦鹿买下了一百多号的小娃娃着重培养的,大秦中部和南部地区的官员多是通过科举选拔出来的,北部这边相对落后,非能力足够者,无法担任。 这几位知府过来各自领走了一定数量的牛羊,回去后教授当地的百姓进行养殖。 同时还教他们如何制作干草,留待冬季水草不丰时使用。 民间没什么动乱,毕竟很多人都知道,朝廷掌握着杀伤力极大的红衣大炮,隔着千米远都能轻易夺取人的性命,只要不是日子着实过不下去,没人敢搞小动作。 齐征这边相对来说更加的轻松,百姓淳朴憨厚。 大军带来了粮食,教会了他们耕作,带来了医生和教书先生,让他们不再饿肚子,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族人生病死去,更懂得了读书的快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否则,作为部落明珠的妮娜,也不会对齐征爱慕非常,非他不嫁。 一些个爱慕妮娜的部落小伙子刚开始知道妮娜有了喜欢的人,还表示很不服气。 可等知道她喜欢的是齐将军,这些小伙子只能知难而退。 没办法,那是一位可以飞来飞去的“神明”,他们可比不了。 “齐将军。”妮娜带着母亲做的特色美食来找齐征。 齐征这边来到军营外,看着笑的特别灿烂的妮娜,似乎多少习惯了她的突然出现。 接过对方递上来的当地特色美食,齐征道:“这几日你暂且别过来了……” “齐将军要忙了吗?”妮娜问道。 她可不觉得齐将军是不喜欢她了,如果不喜欢早就拒绝她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这不是个喜欢脑补的可爱姑娘。 “下个月军营里的一些老兵就要退伍回家了,我这边事情比较多。” “好,齐将军可不要忘记吃饭,这是我母亲做的,你要是喜欢就告诉我,我再给你送过来。”男人要忙正事,妮娜很理解。 她的父亲以前是部落首领,每天也很忙的。 齐征沉默,他又不傻,肚子饿了肯定会吃饭的。 “好,你回去的路上别贪玩。” “不会的。”妮娜冲齐征摆摆手,笑眯眯的跑了,犹如一只穿梭在花丛中的蝴蝶,明媚动人。 看了好久,齐征拎着编织篮子回到书房,继续和将领审核军队的名额。 ** 汉州太学,最终的学生名单已经公布。 苏云岸作为本届的头名,被免除了四年的太学费用,本身他家中的情况尚算可以的,至少支付他的学费肯定没问题,毕竟他父亲和兄长都在长安城上工,太学的学费的确不愿意,四年下来差不多就得二十两,如此倒是省下了一笔。 学生寝室是固定的四人间,上边有学生的学号和名字。 四张床两两一组放在墙边,中间是四张拼在一起的书桌,笔墨纸砚这些需要学生们自己购买,学院里的百货店就有卖的,手持学生卡购买可以有八折的折扣。 本身学院内的东西就便宜,再打个折扣的话,对家境贫寒的学生来说,也能够负担。 同时在学院里还有很多的勤工俭学,比如中午帮忙去饭堂打饭,每天可以拿到十个铜板,饭量小的一顿饭五个铜板也够了,这样一日两餐足矣。 要么就是去学院的图书馆,学院内的百货店等等,只要努力,在学院里就不愁能饿到肚子。 苏云岸和同乡的学子来到寝室,各自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和床位。 作为太学第一届学生榜首,苏云岸免去了住宿费和其他的相关费用,只需要自负伙食费就可以。 基本上每个月三百文钱足够了。 他选择的是数学系,之前在老家就读私塾,对先生教授的数字特别感兴趣。 知晓太学有专门的数学系,苏云岸兴奋的数日难免。 同寝的其他三位学子,有一位选择的美术系,一位是水利系,还有一位是医学系。 四个人都是不同的科系。 他们几人里,只有苏云岸是凭借兴趣选择的科系。 美术系和医学系是因为家里从事的就是这个行业,而水利系的这位家乡经常遭遇水患,如今就是希望学成后能解决水患,不再让家乡遭难。 苏云岸很佩服这位同窗,并衷心的希望他能够学业有成。 整理好自己的床铺,将带来的文房四宝等一一摆放好,四位初相识的同寝同窗相邀去了饭堂。 之前他们来太学逛了好几遍,饭堂自然也去过,但是因为没有入学,无法留在这边用膳。 此次既然成了这里的学生,自然就要好好地品尝一番。 太学用的是饭票,需要去后勤处购买。 后勤处就在饭堂旁边,太学总计十六个饭堂,这其中还不包括教谕们居住的拿出专门的饭堂,对学生们来说足够了。 他们来的是就近的饭堂,名唤桃花源。 这里属于比较有特色的食堂,从南到北各种民间小食应有尽有,关键是量大不贵。 像比较能吃的,一顿饭十个铜板也足够了,普通的五六个铜板,饭量少的三四个也能凑合。 这其中红烧肉作为特色的美味,最是受欢迎,因为每日的量有限,来得晚的不一定吃得到。 苏云岸四人来得稍微晚点,最终只打了两份,四个人可以分着吃。 因为是地方特色美食比较多,如果让秦鹿选择的话,她基本不会来这边用膳,毕竟多是些炖煮煎烤的简单膳食,调味料很少,味道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对于吃惯了这种食物的古代土著,自然不觉得有哪里不合适。 可等他们尝到红烧肉后,其他的膳食难免就逊色太多。 毕竟红烧肉的冲击力太大,吃过就难以忘怀,足以将现在的美食碾压成渣。 “晚上咱们去御膳堂吧,听说那边的膳食都是太后娘娘研究的新菜,与天下各处声名显赫的临仙楼里面的膳食味道一样。” 梵缺的祖父是当今的书画名家,如今也在太学担任教谕,家里的条件自然不差。 他本来可以住到祖父在太学的家中的,不过难得能有个可以独立生活的机会,最终选择了住在学生寝室中,平时遇到休息日倒是可以去祖父家中住着。 韩镜: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前世可能娶了别的女子? 齐征:陛下,您说啥? 韩镜:没什么。 第168章 新宫 斜风微雨,氤氲出迷蒙的薄雾,被威风吹拂着,好似一条薄纱飘忽逸散。 耗时近六年,前前后后总计近三百万人搭建的大秦皇宫,终于建成。 就在匠人们觉得之后可能没有钱赚的时候,朝廷再次发布了招工令。 接下来要修建的是朝廷的各大衙门, 以及位于长安城的长安太学。 与此同时,位于天下各处家境不错的人,也纷纷拖家带口的赶来长安城购置土地建房子。 半上午,浩浩荡荡的马车由远及近,逐渐靠近大秦皇宫。 秦鹿靠在马车内,里边放着一个造型精致的小炭炉,现在是初春,天儿还有些凉, 尤其是一场雨落下,寒气逼人。 如今是大秦八年,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天下已然是一派祥和气象。 同时从最开始的不足两千万人,经过这几年的时间,人口已经达到了两千三百万,并且还在以飞快的速度增长。 “夫人,咱们快到了。”孙嬷嬷撩起车帘看着远处巍峨耸立的建筑,心中期待极了。 秦鹿裹着薄毯,昏昏欲睡的点头。 现在的路段总算是好走了,从霸州到长安的这段路,还都是黄土路,一路上车子摇摇晃晃的,让人止不住的想睡觉。 也就是进入长安城的地界,从城门口一直到皇宫的这条中心主干道, 被修成了水泥路。 且作为一座皇城的中心大道,总计有两条十字交叉的路段,皇宫就在这个交叉路段上。 皇宫前方是一座横贯东西两端的横向主干道, 连接着最东边的青龙门和最喜欢的白虎门。 长安城的正位城门是朱雀门,直通皇宫的正方位宫门,后边则是玄武门。 皇宫位于内城,除此外没有别的建筑。 大秦的衙门则在皇宫外围,这一圈全部都是公衙。 百姓的居所则是从二环开始。 交叉的主干道是最为宽敞的,宽度达到了120米,长度目前只修建了六十公里,之后还会继续延长,直到将长安城的东西和南北完全贯通。 高台建筑的皇宫,远远望去尤似建造在天上一般。 马车穿过高耸的城门,前方是宽敞浩大的广场,第一道建筑物,就是皇宫的前殿。 前殿的台阶是九十九阶,台基是浅灰色基调,整个宫殿的主色调为红黑两色,里边加以红色的建筑材料点缀,显得庄重且宏伟壮丽。 整座宫殿有六分之一的水上建筑,亭台楼阁,九曲回廊,飞檐悬铃,无一处不宏伟。 随行的其他人看着眼前的宫殿,无不是瞠目结舌。 秦鹿一家人居住的地方是浩渺宫,全名是烟波浩渺宫,有主殿一座,东西长近五百米,宽度也达到了近五十米,上下共三层。 目前只有秦鹿母子在这边居住,日后等崔怡嫁进来,就是他们三人了。 看似是住在一起,可在这边喊叫,另外一边压根听不到。 烟波浩渺宫是一片建筑群,有近半都建在水面上,站在顶楼可以俯瞰浩渺的波光水面,景色堪称天下绝无仅有的。 “娘,这未免也太大了吧?”韩镜驭马上前,对吗车内的秦鹿道。 “我高薪聘请的匠人,建造宫殿的费用没有盘剥一个百姓,反而养活了天下近三分之二的百姓,大点有什么不好?”她捧着汤婆子,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笔下被复原的天下第一宫,心中豪情万丈。 “再者说了,日后我们子嗣断绝,这座宫殿也足以成为这个民族的象征之一。” 韩镜:“……” 他不明白,怎么娘好像巴望着她的子嗣灭绝一般。 之前就说他成亲与否都可以,甚至有没有子嗣传承都无所谓。 看来是真的。 “娘似乎对这座宫殿很执着。” 秦鹿含笑看着远处绵延巍峨的建筑,“不仅仅是我,执着的人太多太多了。之前我与你讲述过千古一帝嬴政的故事,这座宫殿就是他的手笔,因大秦二世而亡,所以根本就没有建成。” “二世……”而亡? 韩镜心里“咯噔”一下子,莫名觉得心慌。 临近浩渺宫,秦鹿令马车停下,她准备步行入内。 韩镜下马扶着秦鹿,母子俩带着随行的人踏上游廊,沿着九曲回廊缓步前行。 “六王毕,四海一。他的一生都在征战,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统一大业上,秦奋六世余烈,最终成为一统天下的主人,可惜最后病死在东巡的路上。从一个敌国质子,到结束七国乱世纷争的千古帝王,非常人所能及。” “后来有人说,嬴政相貌并不好看。” 韩镜不解,“帝王的相貌并不重要,只要不是相貌异端,都不妨碍其皇权。” “的确,可我觉得这位始皇帝绝对不丑。秦王室经过数代基因的改良,再丑也比一般人好看,再加上他的母亲乃舞艺超绝的绝色美人,怎么可能丑了。” 韩镜点头,“就像我,便是遗传了母亲的好相貌。” 秦鹿忍俊不禁,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你爹长得也不错,当初我就是看上了你爹的长相,不过你遗传自我比较多。” 韩镜勾唇,努力压制着唇角的笑意,比起还没出生就死掉的父亲,他觉得像母亲似乎更开心。 虽说这样想有点不孝,可他又不会宣之于口,谁会知道呢。 “娘,我倒是想统一全球呢。” 秦鹿微微一愣,随后笑的前仰后合,“好,你努力吧。” 这志向不可谓不远大,不管能不能做到,她都表示支持。 即便无法统一全球,至少统一这片大陆,也是可以的。 一行人走了许久,母子俩在前边聊着天,后边的宫人们也不觉得枯燥。 大秦皇宫步步皆景美不胜收,眼睛都看不过来,哪里还能想到累不累。 一行人抵达浩渺宫,众人在王嬷嬷等人的派遣下,将带来的行囊一一归置,秦鹿则带着儿子在这边游玩。 “皇宫建成了,你的婚事也该开始了,你且自己寻个好日子,我等你的消息。” 韩镜点头,“且定在明年吧,今年时间有些紧凑,恐会手忙脚乱。” 帝王大婚,排场自然不能小了,崔家二房已经抵达长安城,此时购置了土地,正在修建房屋,如今崔家暂时居住在霸州,不意外明年便能来长安城居住。 那些结束了皇宫修建的匠人们也不愁没事情做,这边汇聚了近三百万人,除去一些在修建长安城的必要设施,其他的都去帮着来此定居的人搭建房屋了。 当然,给别人做事,薪酬没有那么高。 有些匠人询问,官府给出的答案很直白。 太后娘娘只所以支付给他们那么高的薪酬,是因为她聚拢了天下财富,而这些财富很多都是从老百姓手里盘剥的,如今不过是怜惜他们,才给的如此之高。 日后且没有这样的好事儿了,一切都要按照市价支付。 一些个匠人似乎不满意,难免带着一些情绪。 不过被总管一番敲打后,全部都老实下来。 若天下没有银钱运转,他们将会重新被打入那暗无天日的奴隶岁月。 若是谁不满当今陛下和太后娘娘的好意,自可离开大秦,绝无人出面阻拦。 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儿,你真敢闹情绪,其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桑九就出面训斥了一些不老实的。 “陛下和太后娘娘对你们好,那是他们的仁慈,可若你们不识好歹,全部滚蛋。” 比起一个铜板都拿不到,在这边做工总比回家来得好。 再差也能赚到不少的银钱,做一年都比种地来的多。 有几个人舍得离开的。 百姓更多的都是淳朴的性子,这些年已经存下了一大笔钱,哪怕是给富户搭建房子的薪酬低了很多,他们也都能接受。 ** 忙忙碌碌的在皇宫里用了第一顿饭,一路舟车劳顿,母子俩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两位近身照顾秦鹿的嬷嬷却闲不住。 王嬷嬷带着人将秦鹿的衣裳行装都一一归位,孙嬷嬷则带着人在浩渺宫走动熟悉,再让人将各处清扫整洁。 皇宫很大,大到近乎看不到边际。 三座皇城里收拢的太监足有五千余人,这些人被安置在不同的地方,才让这座皇宫显得有了那么几分人气。 愿意离开的早就自请出宫了,余下的都是无家可归的。 他们现在已经不算是个男人了,离开后又能做什么呢? 难道是将自残后积累的身价,送给旁人? 哪怕是自己的外侄,又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本身被去势进宫是因为家中穷苦,他们已经用一辈子的尊严为家里换取了一笔银钱,被人欺辱打骂存下的身价,却因为无法孕育子嗣,最终也便宜了侄子,他们怎会甘心。 还不如留在宫中,了此残生呢。 易地而处,谁能做到心甘情愿。 虽说留在宫中仍旧要每日劳作,至少陛下和太后娘娘都不是苛待下人的,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时间都是你的。 比起回到祖籍,被族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些难堪的话,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大秦皇宫真的太壮美了,所有的宫人们都在忙完自己的事情后,趁着还有闲暇,三三两两的在周边游览。 踩着脚下平整的青石板路,沿着游廊看着外边的毫秒湖泊,细密的雨点落在湖泊中,泛起密集的波纹,各种树木有规则的扎根在皇宫的土地中,为这片广袤瑰丽的宫殿群张扬且肆意的点缀着。 “之前听王嬷嬷说过,太后娘娘觉得其他的皇宫太小家子气,之前我还不理解呢,现在算是知道了。见识到大秦皇宫,汉州和霸州的皇宫,的确是小家子气,和这里比起来,那两座皇宫真的无法入眼。” “谁说不是呢。咱们运气好,能跟在太后娘娘身边。每月领着比以往要高的月例,而且还能住在这里,真是一辈子的幸事了。” “你年纪不小了,没想过出宫成亲呀?” “想过,可我舍不得离开这里,不知道太后娘娘能不能给我们指婚呀?陛下的亲卫就很好。” “别想了。陛下的亲卫可都是些学识渊博之人,他们的妻子怎么可能是普通女子,咱们配不上的。” “说的也是,听说他们都是太后娘娘亲自教导出来的,可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咱们大字不识一个,人家的确瞧不上咱们。” “我是想着再留两年,之后就回老家成亲,总不能一辈子不成亲吧,我还是想要个孩子的。” “我就算了,一辈子留在宫里没什么不好的,宫里有吃有住的地方,平时根本就花不到什么钱,存下来留着养老。” “各自有各自的人生,各自有各自的缘法,一切随缘吧。” 秦鹿起身后,披着一件外裳,站在窗前赏雨。 远处是雨打湖面万点坑,绿植随处可见,再远一些则是笼罩在薄雾中的山体,山体的形状好似趴伏的巨龙。 飞檐下綴着铜铃,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许久,她走出寝宫,王嬷嬷笑着迎上前来。 “夫人,您醒了。” “韩镜呢?” “陛下正在批阅奏章,已经醒来半个时辰了。” “出去走走吧。” “是!” ** “娘,纸币要开始了吗?”韩镜来到母亲的书房,见她正在看一幅图。 上边是不同数值的纸币图案,最初韩镜就看过。 秦鹿思忖片刻,“也该提到日程上来了,毕竟银钱运输太麻烦,不如纸币轻便,只是如何做,这个须得从长计议,防止日后有人造假。” “民间能工巧匠不胜枚举,哪怕是再苛刻的条件,他们总能钻营个明白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韩镜也思考过不止一次两次,同样拿不定主意。 秦鹿点头,“此乃国家稳固的基石,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其实也有办法,用一种特殊的纸张生产纸币,这类纸张不允许民间采购,同时私自制造纸币,一经发现皆判死刑,也要鼓励百姓检举,检举核实后给予相应的奖励,甚至可以惠及子孙,比如减免学费等。” 比起朝廷严防死守是不够的,须得调动起百姓一起监督方能更加有效。 “娘想到办法了?”韩镜问道。 “嗯,造纸方面,我知道很多种材料,现在咱们只需要选取最难的,同时将纸币工坊安置在皇宫就近的位置,暂且我先管着,等胡言从汉州调回来,再让他监管。”在这个世上,除了儿子,胡言是他们母子俩最信任的人了。 “就依照娘的意思办。”韩镜也没意见。 韩镜:娘,现在这皇宫是咱们的吧。 秦鹿:嗯,现在是,将来就不一定了。 韩镜:…… 第169章 倦鸟归林 纸币最早的雏形是宋朝的交子,是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也就是后期的银票。 在交子出现后,朝廷也想到为了杜绝私自伪造,采取了很多的措施。 首先被抓到必死,同时交子上还有很多的印章,几乎是每经过一层都要加盖一个印章, 同时交子的纸张用的是垄断木材打造的,这类纸,只有朝廷亲批的作坊才能采购,其他的都不允许沾手,但凡是有人动了这个心思,下场都极惨。 可利益足够大,总有人前赴后继的铤而走险。 秦鹿这边须得仔细的筹备一番。 同时她准备调制一种特殊的化学材料, 作为纸钞的防水涂层。 至少以目前的条件, 民间还没有能力做出来。 年中, 齐征带着三百轻骑,护送着三四十两马车赶到长安城。 经过半年的发展,长安城皇城外围的衙门办公区域已经有了大体的雏形,而在外围有三处独立的土地,这些准备建造官家大院。 同时齐征率领的北境大军和聂政率领的南境大军,以及闻人曦所率领的西北大军,达到一定的级别后,都将在退伍后得到朝廷的赡养。 前提是你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 消息早就传达到各大军营了,三位将军如今已经是一品武将,赐上将军称号,知道日后老了,朝廷会给他们提供住的地方,并且每月还会提供一笔赡养费,他们都没有了后顾之忧。 哪怕是中途作战而死,他们的妻子孩子也会得到一定的照顾。 同时, 军营的普通小兵也有相应的福利, 退伍后可以一次性得到一百二十两的银子,也可以不要银子, 得到一份镇抚所的差事。 当然,银子不是固定的,你在军营的时间越长,拿到的银子就越多。 其中普通小兵在军营最长的服役年限是十二年,如此才能在离开后一次性得到一百二十两银子,这还不包括每月的银钱补贴。 朝廷每年五月份开始征兵,须得年满十八岁,最低服役年限三年,最高十二年。 若是你能力出众,甚至还可以参加军营的编制考试,进而走的更高。 之前齐征带领北境的人种植棉花,那边有几个地段的田地很适合种植。 秦鹿专门去信敲定了两个地点,专门为朝廷印钞工坊提供棉花,只提供给朝廷。 此次他就是带着人将棉花送回长安城,顺便再看看夫人和公子。 好些年未见,他心中别提多挂念了。 自己生母早亡,他是被夫人养大了,夫人算是他的半个母亲。 “这条路也太壮观了,将军,您说是怎么弄出来的?居然是白色的,难道是汉白玉?” 旁边的小将在踏上水泥路的时候,就兴奋的东张西望。 而且这条路也太长了吧,然而即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远处那高耸巍峨的大秦皇宫也能看出个大致的轮廓。 “不是汉白玉,是水泥路,造价很便宜,之后会在大秦境内慢慢修建的,北境也有。”齐征听着马蹄踢踏声,“这次进宫,顺便问问夫人,能不能把水泥厂开到北境,也让当地的百姓增加一个收入。” 小将不关心这个,他看着宽敞的主干路,再看看两边光秃秃的,“将军,您说长安城到时候能住多少人呐?” “短期内人肯定不会太多,不过现在天下安定,百姓更是安居乐业,再过些年人口会越来越多的,按照夫人的意思,大秦百姓现在只管放开肚皮生,等生到八万万人后,再慢慢的减缓。”大秦幅员辽阔,八亿人并不算多。 小将却听得瞠目结舌,“八万万人……”那也太多了吧? 不管如何,齐征一行人对大秦皇宫万分期待。 临近黄昏,车队抵达皇宫,今日之手的侍卫看到打头的齐征,忙笑着和他打招呼。 “哎哟,这不是齐征嘛。” 齐征见到对方,高兴的咧开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秦星大哥,今日你值守?” 秦星上前拍拍齐征的肩膀,满意的点点头,“强壮很多,武功有没有落下?” “没有,我每日都会早起晨练打拳,夫人在吗?” “在呢,你回来的正好,浩渺宫现在正准备晚膳,你快些过去,还能让膳房多做些。”秦星上前带人检查了一下车队,挥手让他们进去了,“晚上来寻我喝酒,在上边。” 他抬手指了指城墙上方。 齐征自然无不答应,“我可能要和公子聊到很晚,子时前肯定来找你,秦星大哥可别睡得太早。” “我今晚守夜,咱们一醉方休。”秦星冲着人挥挥手,按着腰间的刀柄,继续巡视。 进入皇宫,随行的将领直接傻眼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壮美瑰丽的皇宫,想想他们看到的大盛皇宫以及北黎皇宫,和如今的大秦皇宫比起来,也就比狗窝好那么一点点。 其他的先不提,就是那前殿,已经大到令人咋舌了。 而且是高台建筑,隔着远处望过去,好似天宫一般。 他们任凭如何的想象,眼前的建筑都足以让他们震撼到无言了。 齐征倒是不觉得多震惊,当然惊讶肯定是有的。 很多年前,他就知道夫人想打造一座奢华瑰丽的皇宫,甚至图纸早就有了。 如今实物就在自己眼前,曾经他和公子叹为观止的图纸已经化作现实,心里的激荡可想而知。 一路在内监的带领下,他们将几十辆车运到一处库房,随后解放马儿,将这些马带到了上林苑的一处水草肥美之地,让这些马儿自己觅食。 齐征则带着将士们,跟随内监一路来到浩渺宫。 刚来到宫门前,便看到桑九从里边出来。 “九哥。”齐征兴奋的上前,“我回来了。” 桑九瞧着齐征,眉目不见多少失态,可眼神里的喜悦却明晃晃的。 “之前夫人还在念叨着你呢,你这转眼就到了,本以为你起码也要三五日才能抵达京都。” “这不是心里挂念着你们,一路上赶的急了些。”齐征真的很开心,“夫人和公子呢?” “在里面呢,快进去吧,我这边还有事。”桑九在他后背拍了拍,“晚上喝两杯。” “好啊。”齐征目送桑九离去,他带着几个小将进入浩渺宫。 余下的则被内监带去了别处,宫里住的地方很多,毕竟只有两位主子,可大秦皇宫却大到每边,这区区三百人,融入到宫里,犹如水滴落入湖泊。 “夫人,公子……” 跟在齐征身边多年的副将,看到此刻犹如顽劣孩童般的将军,只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出问题了。 而齐征这边冲入殿内,看到正在聊天的几位,忙不迭的凑上前去。 “夫人,公子,我回来了。” 韩镜看到好兄弟,当场就高兴的站起身,兄弟俩对拳握住,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你可算是回来了。”韩镜拉着人坐下,“北境那边不是早就安定下来了嘛,一只赖在那边做什么?” “公子你是不知道,那边真的太穷了,在我去之前,还是部落群居状态,这几年我可没少费力气,现在总算是将州府按照夫人的意思划分出来了,这其中只有八个府城有人,其他的州府可谓都是蛮荒之地,压根没有人烟。而且他们还是处于狩猎时代,种植技术别提多落后了。这几年我带着将士们教他们开垦荒地,种植粮食,这两年才吃到自己种植的面粉。” 好几年没见的哥俩,今日得见没有丝毫的疏远隔阂,聊得不亦乐乎。 跟随他进来的几个副将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嘴上不说,可在来的路上,内心却没少嘀咕。 都说狡兔死走狗烹,如今天下太平,这次朝廷只用一些棉花便将将军引入京中,说不得就是要卸磨杀驴。 毕竟武将的结局真没几个好的。 哪怕一路的心理建设很是丰富,如今真的见到眼前的场面,仍旧难以放下心中的戒备。 别看陛下对将军如此热情,说不得是想杯酒释兵权呢。 秦鹿捧着一本书,耳边是哥俩叽叽喳喳的闲谈,似乎一下子回到了曾经在双云山的日子。 “齐征!” 齐征忙回头,“夫人。” “只有你自己回来了?”秦鹿好奇问道。 不远处的几个将领暗自琢磨,听太后娘娘的意思,带回来的将领少了? 感情这是想一网打尽呐? 可随后他们发现,将军的脸色居然有些不自然。 齐征这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瞒夫人,我之前是害怕您不答应。” “都是我大秦子民,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为何会不答应?韩镜都是自己找的媳妇,你也一样,自己找,我不干涉。” 秦鹿之前还惦记着那个喜欢齐征的异域女子呢,经过这大半年的等待,本以为对方这次能带回来,结果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那等明年吧,今年我想等公子大婚后再回去。”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秦鹿也不生气,这哥俩从小一起长大,韩镜大婚他肯定得回来。 既然这次回来了,就不需要再来回折腾一次。 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纪必须更加的严明才行。 “明年五月份,会在天下各处征召年轻人参军,你那边也派人尽早准备着。” 齐征点头,“已经准备好了,去年送走了一些老兵,的确该补充新人了。” “我教你的东西都没忘记吧?”秦鹿问道。 齐征用力点头,“没忘,我都记着呢,夫人放心。” “接下来的几十年,你大概率就要留在北境呢,那边的建设你自己抓紧,临走时把设计图带走,家属大院也提前筹备一下,省的让这些孩子们夫妻两地分隔,在役的人成婚需要提前审批,这其中的流程和章程我都告诉过你,好好做。” “好,不过夫人,以后我多久能回来一次啊?”齐征有点闷闷的问道。 “相关章程上都有,你们是大秦的守护者,既然入了军营,付出的远比普通人要多得多。戍边大军必须军法严明,你们的背后是整个天下,更是无数的百姓,而且你现在是成年人了,还总是想赖在我身边,不觉得脸红?” 齐征摇头,“不觉得。” “你这小子。”秦鹿忍俊不禁,“等你五十五岁辞掉官职后,就可以一直呆在京都了。或者日后有其他的均需调派,也有可能把你调回京都,再者你有了出色的继任者,也可以提前回京,此事须得考虑方方面面。” “哦,那我听夫人和公子的。” 夜幕降临,皇宫各处宫灯高挂,将各处点缀的亮若白昼。 众人在偏殿落座,将领们也被留下一起用膳。 齐征看到素娘母子,又是一阵闲谈。 随行的将领们边用膳,边等着陛下收回兵权的打算。 可是一直到晚膳结束,也没听到任何的言外之意。 眼看着将军跟随陛下往书房去了,他们几个则被内监带着去往休息处,仍旧一脸的懵然。 回到临时休息处,那些普通的小兵看到这几个将领,纷纷凑上来。 众人聊着在宫里的膳食,以及宫内的风光,激动的无以复加。 齐征和韩镜先聊了边境的一些军情,然后闲话往事。 “公子,你觉得明年征兵,会有人吗?” “不会太多。”对于这点,韩镜心如明镜,“不过暂时不着急,如今天下无战事,再加上有红衣大炮驻守边境,人数少点也可以,随着时间的累积,总能培养出一些拥戴大秦的好少年来,到时候会慢慢增加的。” 齐征点头,“毕竟咱们大秦的将士们,待遇可比前朝好太多了。去年送走的那些老兵,最少的拿到了五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多的一百二十两,总计有四千多人,九成要的是安家费,余下的一成都是些年轻人,他们带着我盖章的信,回到户籍地准备在镇抚所当差。” “这就是个好的开始。”韩镜摸着桌上的玉石镇尺,他不会可以追求这些奢华,都是从前朝的国库官邸中搜刮来的,“从古至今,只有大秦有安家费,其中的利害你可他们讲过吗?” “都讲过了,说的很明白,毕竟事关子孙,总会有人记在心里的。”齐征抓起一块貔貅镇尺把玩着,“公子,九哥和素娘姐姐日后要住在宫里?” “总镇抚司还在建设当中,他们在外围准备盖一座宅子,盖好之后就会搬出去。” 桑九和素娘都成亲生子了,他们更希望有个自己的家。 他和母亲倒是不在意这个,毕竟皇宫太过宽敞,住在这里也无所谓。 “胡言目前在汉州,过几年把他调到京都,担任户部尚书,有他在,军饷等金银调配,你们都不需要担心。” “那就好。”齐征连连点头,“我相信公子和胡管家,若是户部交到别人手中,私下里难免有小动作,我是信不过的。” 毕竟财富迷人眼,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胡言可以。 之前秦家没有逐鹿天下,秦家就已经富贵至极了,在胡言的眼里,钱财只是个数字。 他自身就不是个对金钱有想法的人。 夜色愈发深了,齐征这边站起身,“公子你早些休息,我去宫门口寻秦星大哥喝酒去。” “赶路这么久,都不累的?”韩镜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了。 “累,不过现在高兴的睡不着,今晚多喝些酒,保管躺下就能睡着,明早别等我用早膳了。” 韩镜也没勉强,“行,饿了自己去找吃的。” “好。”他抖了抖衣袍,“我走啦。” 韩镜这边洗漱歇下,齐征此时正在宫墙上和秦星喝酒。 今晚秦星值守,可是按照规矩,值守期间是不允许喝酒的。 奈何齐征好不容易回来,他便和同僚换了班值,今晚代替他值守,明日一整日他还回去。 对方也是个好说话的人,谁让齐征是大秦武将中,仅有的三位上将军之一呢。 这可是正一品,在爵位全面废除的大秦,正一品已经是极致了。 大秦的官员俸禄和前朝相差不多,唯一值得肯定的是,到了年纪赋闲后,可以领到赡养金,能一直领到死。 所以说日后即便你不做官了,甚至是子女不孝,你也饿不死。 前提是你为官期间,没有做什么违背大秦律法的事情。 因为涉及到子孙能够入朝为官,这些官员都比较谨慎,能不碰那条线就绝对不碰。 头顶是繁星满天,身边是宫灯万千。 因长安城目前还在建设当中,只有皇宫建造完成,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显得有些荒凉。 可他们都知道,作为天子坐朝的皇城,荒凉也只是暂时的。 用不了多久,这里将成为天下权利和财富汇聚之地。 “秦钊和秦烈大哥他们呢?”齐征问道。 秦星喝了一口酒,手里捏着一块鸡肉送到嘴里,“都在南地做官呢,之前我们通信,说是想回来了,不过也得等个四五年,汉州太学去年刚招生,四年后结束,然后就需要去各处进行审查,他们再用一段时间交接,怎么算也得四五年的时间。” “北地这边的私塾都建起来了?”齐征知道,极北之地的私塾反正是建起来了,因为那边还是部落状态,小孩子不算太多,一座府城一件私塾也就足够了。 秦星笑道:“夫人对待此事很看重,私塾两年前就全部完工了。” 第170章 少说废话 长安城的宅子不允许私自建造,秦鹿设立了产权制度。 崔家二房和大房分家了,崔家的祖宅自然属于嫡长子崔大老爷,不过兄弟俩感情好,家里父母存下的私产,由兄弟二人平分。 因当年前朝覆灭,韩镜没有动崔家, 所以崔家的财产还是不少的。 崔怡即将嫁入宫中,二房的嫁妆准备的自然不少,不过他们也没有太过铺张。 有一说一,就算是把整个二房搭进去,也做不到门当户对。 崔怡心中有数,看过嫁妆单子后, 自己选定了一些准备带着。 宅子一时半会儿建不成,崔怡打算在霸州出嫁, 离着长安城相对要近一些。 距离婚期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 宫里的这些太监们早已经习惯了严苛的宫内生活,他们对这方面的流程比秦鹿和韩镜都熟悉,准备起来有板有眼的。 虽说是自己儿子的大婚,秦鹿却没有插手,倒不是说不重视儿子和未来的儿媳,纯粹是没那个必要。 傅夺再次看到秦鹿,是在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 这边已经有零星的简易铺子开张了,他也将自己的宅子搬到了这边,此时正在建造。 倒是有心想去宫里拜见太后,碍于自身的情况,只能空等。 “宅子进度如何了?”秦鹿和他在一个汤饼摊子坐着。 傅夺也说不上为什么,眼前的女人明明比他大上好几岁,可此时再见她,心里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距离上次见面, 已经快一年时间了。 她和陛下忙着迁都,无暇他顾, 自己这边最开始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奈何总能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她的音容笑貌, 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地基已经起好了,之后还想在长安城买几家铺面。” “四条主要大街的铺面都有朝廷建造,之后再卖给各大商户,其他的地段你们可以自己向户部审批修建。” 秦鹿看着旁边忙碌的一对父子俩,笑道:“老丈可有闲钱买铺面?” 正在摊面的老丈摇摇头,“这位娘子说笑了,我们都是小本买卖,赚的都是个辛苦钱,哪里有余钱买铺面呀。” “之后在长安城会有坊市,那边的摊位费便宜,每天只需要三文钱就可以做买卖,等人住的多了,你们可以搬到那边去。” 老丈一听倒是高兴了,“娘子是宫里人吧?” “对!”她转动着茶碗,“你这面里面应该汤几片小白菜,不止好看,味道还很好。” “是嘛!”老丈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北地的饮食风俗还没有改良,百姓多是吃水煮的东西,而且里面还没有多少油水,就这样的汤面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现在盐巴是不是吃得起了?”秦鹿问道。 老丈点头,“的确是比起从前便宜很多,白花花的盐巴,只需要六十文前一斗。” “……”秦鹿听到这个数字,微微拧眉,“六十文钱?老丈是哪里人,宫里定的细盐只需要二十五文钱一斗,为何你买的这般贵?” “唉,我是曲丰县的,离着长安城不远,不到六十里路,我们县里的细盐就是六十文,我听说长安城的细盐便宜,就带着儿子过来摆摊赚钱散碎的银钱,没想到来了后,这边还没铺面呢。” “曲丰县的县令不管吗?”傅夺不相信,居然还有人顶风作案。 老丈一脸苦哈哈的,“人家盐商就卖这个价儿,隔壁几个县也是六十文,比起前朝好太多了,前朝一斗粗盐都要一百五十文左右,那粗盐入口苦涩,盐水发黄,现在的细盐雪白,只有六十文钱,已经不错了。” 秦鹿敲敲桌子,远处走过来一个青年。 “夫人。” “让桑九去查一查。下到盐商,上到州府。” “是!”青年领命离开。 傅夺知道,曲丰县以及上边的涑州一众官吏要倒霉了。 “夫人,盐商从盐场的取货价是多少?” “十六文。”秦鹿眸色带着一抹狠辣,“去除一路运输的成本,一斗盐可以赚至少三文钱,食盐乃百姓日常必不可少的,不需要担心压货,可以做到薄利多销。” “而且食盐前期的运输有朝廷官船承担风险,他们居然敢将盐价翻了三倍,活的不耐烦了。” 傅夺沉默。 前朝盐价很高,盐商从朝廷取货,粗盐的价格都在至少五十文,更别提细盐了。 而前朝的细盐也仅仅是被研磨的很细,质量并不算好。 至少比起大秦的细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如今的细盐真的犹如雪花一般,白到没有任何瑕疵。 且只有纯粹的盐味,不会发苦更不会涩口。 这般高质量的细盐,取货价只有十六文钱,可以说朝廷真的没赚什么钱了。 老丈见状,忙道:“这位娘子,真不用,六十文钱已经很低了。” “天下各州的食盐都是由朝廷官船转运到各地,再有各大州府分发给地方盐商,而且朝廷给出的价格是每斗十六文钱,各地盐商却转手卖出六十文,哪里低了?”秦鹿喝了半杯水,傅夺帮她重新倒上,“此事非你们求情就能饶恕的,他们窃取的是朝廷的根基,决不能绕。一旦此事轻轻放下,日后大秦必定会走上前朝的结局,到时候苦的还是你们老百姓。知道朝廷不管,而你们老百姓也只能忍耐着,这些畜生只会得寸进尺。” 原本还觉得没什么的父子俩,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新朝建立,他们不但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而且孩子都能去私塾读书。 这样的日子他们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好日子过了没多久,若是再重复前朝的苦难,那是万万不愿意的。 “老丈,大秦的天下,是属于你们老百姓的,而朝廷官员的职责,就是维护天下百姓的权益。若是有地方官员欺负你们了,你们可以上告州府,州府不管可以来京都告御状,如果皇帝不给你们一个合理的答复,你们便寻太后娘娘,最后就连太后娘娘都偏袒昏官,那你们就反了这个天下。” 傅夺:“……”他的表情都裂开了。 太后娘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让天下百姓反你? 开什么玩笑。 不说反不反,就是真的组织起反叛军,那红衣大炮一字排开,谁能推翻这大秦的江山? “你们当地的盐商是拿着朝廷的恩惠当做暴富的筹码,这种人骨子里都是肮脏的,怎么可能留他们活着。” 老丈被秦鹿的话,吓得瑟瑟发抖。 说什么反了这个天下,都是安分守己的普通百姓,只要日子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谁愿意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造反可是要死人的。 这话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说,万一被宫里的人知道,可是要掉脑袋的。 “娘子,这样的话日后可莫要再提了,万一被陛下知道,那可了不得。” 傅夺在旁边抬手遮面,双肩微微抖动,很显然是在忍耐着。 “陛下知道,也不会如何。”他眼神沁着化不开的笑容,“坐在你们面前的,可是当今太后娘娘,陛下的生母。” 这父子俩愣住了,许久之后忙不迭的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草民不知太后娘娘驾临,说话不过脑子,我们……” 秦鹿弯腰将两人扶起来,“好了,跪什么,咱们大秦朝不兴动不动就下跪的。” 两人战战兢兢的看着秦鹿,难怪她敢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 “日后再被人欺负了,只管壮着胆子去官府,他们若是不替你们做主,你们便一层层的上告,皇帝是我亲自教导出来的,他是站在天下百姓这边的。” 两人不断的点头,“是,是是是……” 身份暴露了,再留下也没意思。 秦鹿扔下几个铜钱,招呼傅夺回宫。 翻身上马,冲着站在眼前的傅夺伸出手。 他看着眼前纤细莹白的手掌,心脏似乎加速了跳动。 “走不走?不走你就回去。” 秦鹿似笑非笑。 不等她把手收回,傅夺伸手攥住,借力上马,坐在了秦鹿后边,随后握住缰绳。 现在的状态,他已经将太后娘娘容纳与怀抱之中。 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翼。 是从她的青丝中散发出来的。 策马回宫,一路来到浩渺宫。 宫内的人看到太后娘娘出门归来,居然还把傅公子给带回来了,而且两人的姿势那般亲密,不免觉得羞臊。 这是傅夺第一次看到大秦皇宫,被这里瞬间震撼到了。 傅夺跟随秦鹿来到一处独立的殿宇,王嬷嬷上前伺候着她准备更衣。 “晚膳送到殿内。”秦鹿交代一句,将人遣走。 她把外裳脱掉扔到屏风上,去了后边的浴池中沐浴。 傅夺被扔到殿内,四处打量着宫殿的布局,处处都透露着大气与尊贵。 内殿的殿门敞开着,上前去看了一眼,里边摆放着一张薄纱浮动的床榻,很是宽敞。 左右无事,他寻了一个画本子,斜靠在床边静静的看着。 直到秦鹿从后殿出来。 “去沐浴。”秦鹿交代一声。 傅夺:“……” 他莫名觉得口干舌燥,难道接下来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不然的话为何半下午的就要沐浴? 时下,古人都是很久才洗一次澡。 官宦世家,一般是十日洗一次,普通的老百姓可能最短要一个月才能洗一次,时间长一点的可能要半年。 夏天炎热,日头暴晒过的水洗澡相对方便,其他时候几乎没人舍得烧水洗澡。 再加上普通百姓都要劳作,日日洗澡不现实。 秦鹿做不到,她每晚都要沐浴。 最初韩镜那小子可能想着五日洗一次,不过被秦鹿催着,现在也已经习惯日日沐浴了。 “王嬷嬷,去问素娘,寻一套桑九的衣裳来。” 秦鹿对殿外的王嬷嬷叮嘱一句。 王嬷嬷心中了然,低眉顺目的领命离去了。 一路寻到素娘,她正在药房内配药。 “素娘子。” 素娘抬头看过来,“王嬷嬷怎么来了,是夫人有事寻我?” 王嬷嬷摇头,“夫人把傅公子带回宫了,差我来寻你,指挥使有没有未穿过的衣裳,给傅公子送去。” 素娘呆呆的看着王嬷嬷,好一会儿才点头,“有,王嬷嬷跟我来吧。” “唉!” 两人走出药房,这一路表情恍恍惚惚的。 等找了一套新衣裳递给王嬷嬷,她才低声道:“夫人这是……” 王嬷嬷了然,点点头,“想来是了。” 她们不敢置喙秦鹿的决定,而且这也没什么吧。 若是做了太后就不能改嫁,未免太无趣了。 太后娘娘现在还年轻,这一辈子总得有个人在旁边嘘寒问暖的,傅公子就很合适。 毕竟王嬷嬷和傅夺相处过一段时间,对他的为人还是很看好的。 再说了,傅公子居然出现在宫里,肯定是太后娘娘的主意,王嬷嬷也不怕太后娘娘吃亏。 辞别素娘,她捧着衣裳一路来到寝宫,送给了秦鹿,然后退了出去。 推开门进入后殿,薄纱掩映的巨大汤池中,傅夺似乎有点慌张。 秦鹿也未靠前,把衣裳放到旁边的贵妃榻上。 “给你寻的衣裳。” 傅夺透过浮动的薄纱看着外边纤细的身影,眸色幽深。 “娘娘要走?” 秦鹿停下脚步,回过神来,看着里面模糊的影子,“傅夺,你最好考虑清楚。” 见她准备离开,傅夺叫住她,“娘娘可考虑清楚了?” 秦鹿低笑,“你问的就是废话,不然的话你觉得自己能进得宫来?” 傅夺没有泡太久,一刻钟后回到寝宫,看到秦鹿正在内殿看话本。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入内,在秦鹿面前站住,低头看过去。 散发着水汽的鸦发垂落,而傅夺的表情有些揶揄。 这哪里是话本,明明就是避火图。 “太后娘娘,可是想坐拥万千?”修长的手指,挑起一缕青丝在指尖缠绕着,言语间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气息。 明明是年近四十的女子,却保养的犹如二十多岁的女子,此时的她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甜气息,好似那挂在枝头摇摇欲坠且熟透了的粉桃。 秦鹿挑眉,“那要看你了。” 傅夺:“……” 在这方面,他不如太后娘娘放得开。 第171章 出嫁 夜色如墨,傅夺搂着怀中的女子躺在榻上,沁凉的风吹进来,渲染了满室的花香。 细想一下他好像成了太后娘娘的男宠,可他对官场无意,而且自己财力雄厚,似乎也不算个正儿八经的入幕之宾。 放不下她倒是真的, 至于传宗接代,他上面已经没有长辈,并无人催促,至少目前是不想要孩子的。 将来如何,将来再说。 或许是被彻底滋润了,秦鹿醒来时, 气色都好了两个度。 而傅夺已经靠在榻上看话本。 “醒了?”低头看了眼秦鹿,“要起身?” 她伸手摸着傅夺结实平坦的腹肌, 有八块腹肌的男人已经不多见了。 手感简直不是一般的好。 傅夺按住她作乱的手, 与她十指紧扣,“娘娘若是有精神,可以再来一个回合。” 半个时辰后,两人穿戴整齐从殿内出来,王嬷嬷赶忙迎上前。 她知道昨日傅公子留宿宫中,对方的身份已经不同了。 虽然不知道傅公子是真的喜欢太后娘娘,还是畏惧于权势,至少娘娘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这也就足够了。 事实上,秦鹿从不会拿自己的感情和身体开玩笑,若不是真的中意,怎么可能随便一个男人都行呢。 谁让这家伙的长相都在自己的审美上。 韩镜从外边进来,一眼看到坐在餐桌前的傅夺。 他知道这个男人,今日却是真正的见面。 “给我找的后爹?”韩镜莫名看傅夺不顺眼,倒也不会在母亲面前落人家的面子。 秦鹿慢悠悠的开吃, “刚开始相处,还没到那一步。” 傅夺勾唇轻笑, “娘娘想始乱终弃?” “……”秦鹿略显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真的考虑清楚了?” “我不为名利,娘娘也未曾强迫与我,还需考虑什么。”傅夺性子冷淡懒散,却不代表自身能力差。 “你我之间没有大婚,更不会有子嗣,傅家不需要传宗接代的?”秦鹿得视线给这位打好预防针。 不要孩子,绝不是为了韩镜,而是她自己不想生。 女子怀孕本身就诸多的不便,甚至还会有危险,或者是身材走样,吃不下睡不好,她不想受生孩子的苦。 “傅家人多,不缺我一个。”傅夺递给她一个豆沙包,“我之前从未与其他女子有染。” 韩镜真的吃惊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傅夺今年而立之年了吧,居然还是雏儿? “陛下!”傅夺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何故吃惊?” 韩镜收回视线。 何故吃惊? 三十岁的男人是个雏儿,这还不值得吃惊? 虽说他现在也是个雏儿,可那是因为发妻年纪还小,再加上大秦皇宫还未建成,所以才没有早些成婚。 今年他就要大婚了,很快就要摆脱独身生活。 可傅夺是因为什么? 秦鹿却不在意这个,毕竟她就没打算给傅夺一个名分,更没想过生孩子。 自己的决断本身就过分了,还要求别人在此之前守身如玉,她没那么霸道。 “委屈你了。”秦鹿叹息道。 傅夺:“……” 其实不委屈,毕竟和她的房事还是很和谐的。 而且第一次开荤,再加上自己的身体很健康,多少有些吃不饱。 退一万步,就算日后他被太后娘娘嫌弃了,离开皇宫后也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如此,傅夺便在宫里住下,每日和秦鹿一起琴棋书画,过的很是惬意。 ** 秋风送爽,红叶满天。 霸州,崔家的临时居所,这日正一片忙碌。 天色微亮,崔怡起身沐浴后,被喜婆婆按在梳妆镜前一番打扮。 从霸州到长安城,需要两日时间,后天就是帝后大喜的日子,崔怡今日就要去往京都。 她很紧张,看着镜中的面容,掌心都开始冒汗。 婚事不会大操大办,参加婚礼的也都是亲近之人,距离太远的甚至都没有邀请。 崔怡想着自己的婚事可能有些安静,却并不在意。 如今长安城还在建设阶段,再过些年,那里将成为天下最热闹的地方,不需要觉得孤单。 且娘家的宅子正在兴建,过个三两年便能入住,到时候她和父母住的近了,心里也不再觉得空落落的。 嫁衣是宫里送来的,曾经皇宫里的尚衣局女官早就出宫了,她们有精良的手艺在身,多是在民间开设了自己的铺面,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而这件鸾凤嫁衣,就是陛下寻顶尖的绣娘做出来的。 半上午,装扮结束,二夫人断了一碗汤面进来。 “笙笙,你就要出嫁了,临行前吃点东西吧,这是娘亲自做的。” 从早上起来,她就不吃不喝的坐着,任由喜婆婆打扮,恐怕早就饿了。 今日女儿就要赶往京都出嫁,哪怕他们二房很快便会搬到京都居住,这心里还是舍不得。 “谢谢娘。”崔怡接过来,小口吃着。 母亲的厨艺不算多好,至少比不得府内的厨子,可崔怡扔觉得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简单吃了一点,崔怡的胞弟崔扬穿着体面的入内。 “姐,迎亲的马车已经在府外等着了。” 崔怡点头,“娘,这次出嫁没办法回门,您别挂念女儿,女儿会生活的很好的。” 跪地冲着二夫人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二夫人抬袖遮住半张脸,眼眶泛红,“我的儿,出嫁后不比在家中,你且要孝顺婆母,敬重夫君,切不可任性。你的夫君是帝王,天下最尊贵的人……” 余下的话,二夫人没能说出口,否则便是大不敬了。 崔扬上前,背对着姐姐,道:“姐,我背你出门。” 她没有耽误,在母亲依依不舍的眼神中,趴在弟弟的背上,由他将自己送出府门。 府外,附近的百姓都在看热闹。 当一袭玄色鸾凤嫁衣的新娘子出现,围观者的眼神更亮了。 时下可没有盖头,而是用一把团扇遮住半张脸,哪怕是只能看到一双眼睛,他们也觉得眼前的女子今日极美。 况且,这位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作为普通百姓,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帝后一面。 今日能看到,可谓三生有幸了。 车驾很奢华,从外边看格外的宽敞。 前边有六匹毛色锃亮的黑色高头骏马,精气神十足。 一番折腾后,崔怡进入车驾,里边铺设的甚是贵气。 下边铺着雪白的地毯,是用几张雪貂皮鞣制而成的,踩上去悄无声息。 车驾身处是一张雕镂精美的贵妃榻,铺着软垫,旁边还放着黑色的被子,被面是金线绣制的龙凤交颈刺绣。 左手边放着一排排的如意吉祥匣子,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并没有动。 车驾微动,很快在众人的接连道贺声中缓缓驶离。 “娘娘!” 一个长相喜庆的小姑娘进来,向崔怡行礼。 崔怡此次出嫁没有带贴身侍女,大秦废除了奴籍,府内的人都是自由身。 而皇宫非一般的地方,二夫人担心没有卖身契辖制,带去的贴身侍女,说不准日后就能成为捅向女儿的利刃。 大秦是一夫一妻制,前朝亦是如此。 但是在前朝允许纳妾,可大秦却不允。 当然,若是普通人纳妾,一般是民不举官不究,但是却会对子女日后入朝为官产生不良影响。 这条律法,让天下女子内心喜悦,却让不少男子心生怨怼。 同样的道理,他们的女婿若是敢纳妾,做父亲的很难高兴的起来。 可让他们自己不纳妾,那滋味可就不好受了。 “我叫如意,日后便留在您身边照顾您的衣食起居。”小姑娘笑吟吟的看着她,“太后娘娘让我来的。” 刚开始可能还有些紧张,一听是太后的意思,崔怡放下心来。 如意指着旁边的匣子道:“这里边都是陛下为您准备的点心小食,饿的话您可以取来吃,咱们赶路要稍微慢一点,后日便能抵达京都。” “皇宫是不是很大?”崔怡问道。 如意点头如捣蒜,“可大了,我听宫里的公公说,咱们大秦皇宫比大盛皇宫大了百倍,比北黎皇宫大了近六十倍呢。而且宫里可漂亮了,太后娘娘说等您嫁过去,就住在浩渺宫,就只是浩渺宫,抵得上半座大盛皇宫呢,还不包括浩渺宫的那些景儿。这座宫殿有一半是建在水上的,夏天的时候满目的荷花,还有各色的锦鲤……” 见崔怡静静的听着,如意有些不好意思,“我没读过书,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词儿来,总之娘娘看到后一定会喜欢的。” 小姑娘很活泼,崔怡原本忐忑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宫里如你这般大的姑娘多吗?” “不多。”如意笑起来脸颊还带着一颗小酒窝,“大多都是三国的那些无处可去的太监,还有一些无儿无女的嬷嬷,像我这般年纪的也就三四十个,多是在太后娘娘宫里贴身侍奉,陛下身边没有年轻女子。” “你为何没有离开?” “我父母早亡,被婶娘卖到宫里的,大盛朝覆灭时,我刚进宫几个月,后来就跟在太后娘娘身边了。太后娘娘给的月钱多,而且从不打骂我们,等我多赚些银钱,再出宫寻个如意郎君过日子。” 如意接过崔怡递上来的点心,边吃边说道:“这些年我存了好多呢,等再过几年就出宫盖一座房子,这样日后就算夫君不好,我也不担心无处可去。” 崔怡发现这小丫头还挺有想法。 崔怡对自己的未来没有把握,却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时至今日,只有好好地在那皇宫内努力的生存。 虽说大秦不允许纳妾,那只是对下边的人而言,这一点对帝王没有任何束缚。 皇家是需要开枝散叶的,毕竟有皇位需要继承。 两日后,车驾抵达京都。 原本的颠簸被丝滑所取代,车子上了宽敞的朱雀大街,朝着远处高耸巍峨的皇宫一路而去。 此时的皇宫,早已忙的热火朝天。 胡言带着婉娘以及儿子,于一日前抵达京都,就连在外巡视的桑九也一路策马归来。 地方官府得知陛下大婚,还想着送贺礼进京,被桑九一路制止了。 送的精贵了肯定要被盘查,送的差了宫里也不差你这点。 比起在帝后大婚上动心思,还不如好好地治理地方,做得好了才能升迁。 宫里各处的膳房热气蒸腾,一位年老的公公弓着腰进入。 “大奎,准备如何了?” “德公公来了,是不是饿了,好得等些时间呢,要不先吃点其他的垫一垫?” 德公公摇头,“桂公公这两日身子骨不爽利,我去寻素姑娘开了两副药,来帮他煎一下。” 大奎看到他手里的药包,啧啧摇头,“今儿可是陛下大婚,桂公公还要吃药,到时候有胃口吃喜宴吗?” “你们手艺好,不妨碍的,指不定吃的比谁都多。”德公公找了药罐来到膳房外边,“我们这些老家伙年纪大了,时不时的就不舒坦,以后就得靠药吊着了。” “谁都有老的时候,看开些,至少现在日子过得安生。”大奎将发好的面团取出来揉搓,“陛下和太后娘娘心善,从不打骂下人。” “这倒是真的。”德公公以前是南楚皇帝身边伺候的,须得时刻保持警醒,否则指不定哪一天便要脑袋分家了。 他们这些人年纪大了,能做的事情不多,不过打扫院落还是可以的。 陛下和娘娘知道他们过得苦,甚至愿意白养着他们,这份恩情真的万死难报了。 最重要的是居住环境,天冷的时候会烧着火炕,一整晚被窝里都是暖融融的。 长安城气候干燥,他们这些南人倒是没觉得哪里不适,毕竟整座皇宫到处都是湖泊,差异不算太大。 而且冬季里的衣裳很厚实,都是棉花絮子,压根不觉得冷。 “大奎,是不是快要烧火炕了?” “还有不到一个月。”大奎给膳房里的人派工,“很快运煤车就要抵达京都了。” 宁州那边有好几座超大的煤矿,当地官府组织地方百姓进行采掘。 这几年宁州的百姓日子越来越好,且宁州知府还是秦家人,当地开设了好些官营煤场,里边甚至有不少女子上工。 赚到钱后,官府会用以地方的建设,给百姓修桥铺路,那边的水泥路是铺设的最快的。 第172章 大婚 车驾是计算着时辰进宫的。 进宫之前,如意伺候着崔怡在车内沐浴,同时喜婆婆重新为她画了妆容。 帝王大婚,整座皇宫被点缀的分外喜庆。 车驾在禁军的护送下,进入皇宫。 旁边跟随着送嫁的人被眼前的一幕幕所震撼,却碍于此地是皇宫,没敢喧哗。 从宫门到浩渺宫有很长的距离, 崔怡安静的坐在车内,听着远处厚重且悠长的钟声,双拳微微握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喧哗声骤然响起,而后随着车子的前行,声音越来越大。 在连番的折腾下, 她扶着如意递上来的手,下了马车。 随后被送入了喜房。 如意在这边陪着。 浩渺宫的确很热闹, 丝竹之声透过门窗传进来, 还有宫内众人的欢声笑语。 此时天色暗了下来,韩镜在胡言和齐征等人的簇拥下进入他的寝宫,推开门便看到端坐在床边的新娘子。 喜婆婆走上前,暗中看了眼韩镜,谁能想到当今帝王居然有如此的好相貌。 当真是天上稀少地上难寻的清隽男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人物。 一番喜庆的话儿说出口,韩镜上前坐在崔怡身边。 透过缝隙看着她那张红艳艳的面孔,忍俊不禁,“谁给你画的?” 崔怡还在紧张呢,听到他这句话,忍不住羞怯的看向他,随即移开视线,低声道:“喜婆婆。” “待会儿好好洗掉,脸上脂粉太厚,小心吃到嘴里。” 就这新娘子的妆容, 还不如笙笙本来的面容好看。 这个时期的婚嫁没有后期那么多的花样, 闹洞房倒是有, 可谁敢来闹韩镜的洞房。 崔怡没想到自己的婚事如此平淡, 可这份平淡却让她心安。 韩镜离开了,临走时交代如意给她准备几样膳食,不要饿着肚子。 如意走上前,道:“娘娘,要不要洗漱沐浴?” 事实上,崔怡现在肚子很饿。 可身上还穿着婚服,头上更是戴着繁琐的凤冠,肯定得取下来才行。 “好。” 如意将人带到后殿,这边有一个很大的池子。 池水冒着热气,里面的水是温的。 此处没有温泉泉眼,而是从数百里外引过来的。 去掉繁琐的凤冠和婚服,崔怡没入温水中,舒服的叹息一声。 “太后娘娘呢?” “应该在外边用膳呢,陛下大婚太后娘娘几乎没有插手,都是陛下交代宫里人准备的。” 崔怡心中不免一惊,想问为什么,却不敢开口。 难道之前太后娘娘对她的宽容,都是假的? 怀揣着心事,她的精神不是很集中。 心事重重的用过晚膳,然后不知不觉等来了韩镜。 “发什么呆?”他走上前,见崔怡的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崔怡慢半拍的回过神,白皙的脸颊腾的一下子便红了。 “陛下回来了?” 韩镜指了指里边,“回来好一会儿了,你在想什么?”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爹娘住在霸州,没办法回门了。” “暂且放宽心。”他掀开被子在她旁边躺下,察觉到身边小姑娘微微颤抖的状态,不由得低笑,“别害怕,这婚事可是你亲口应下的,现在害怕也晚了。” 洞房花烛,外边隐约还能听到嬉笑之声,不过那声音很飘忽,似乎隔着很远的距离。 寝宫内红烛垂泪,偶尔发出噼啪的响声,似乎在为这桩天作之合喝彩。 身边的男人呼吸很浅,隔着里衣的手臂透出灼热的温度。 让崔怡整个人恨不得蜷缩起来躲着。 突兀间,素手被握住,她忍不住低呼出声。 然后男人撑起上身,俯视着她,“该安置了。” “……嗯。”崔怡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略显宽松的黑色里衣轻描淡写的挥动,寝宫内的红烛熄灭,只余下旁边的一盏。 床幔散开,遮住了里边的春光,只能间或听到女子的低吟和男子粗重的喘息。 ** 夜凉如水,秦鹿歪倒在贵妃榻上,敞开的窗户外是一轮明月。 旁边放着小几,上边摆着几样下酒小菜。 傅夺坐在她旁边,偶尔帮她扯一扯滑落的薄毯,以免着凉。 “你不高兴?” 宫宴结束后,她回到寝宫便让人送来酒菜,坐在这里几乎没有说话。 秦鹿回头,给了傅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儿子成亲了。” “这是好事。”傅夺道。 如此陛下就能和娘娘恩爱许久,也就没人来分走她的视线了。 “当然是好事儿,以后的人生就是我自己的了,我之前接触过崔怡,那小姑娘温温软软的,性情很不错,而且这婚事还是韩镜自己定下的。” 傅夺撑着下颌,静静的看着她。 “我含辛茹苦的把这小子拉扯大,总算是等到这一日了。” “所以……”傅夺胸腔内荡漾着愉悦。 “不高兴是不可能的,我现在高兴的想上天。” 两人慢悠悠的喝着酒,直到喝光了两壶酒,傅夺觉得稍微有点多,弯腰把人抱起来走向锦榻。 “夜深了,早些歇息,明儿一早陛下和娘娘还要来向您请安呢。” 秦鹿没醉,架不住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太好闻,酒不醉人人自醉。 楼主他的细腰,一头扎进男人的胸膛磨蹭着,“你熏的什么香,这么好闻。” 傅夺将人圈在怀中,任由着她在自己怀里乱拱,“我自己调配的。” 既然她喜欢,最近就用这个吧。 秦鹿张嘴打了个呵欠,“睡吧。” “好!” ** 天色还蒙蒙亮,崔怡便醒了。 扭头看着仍在睡梦中的韩镜,不知道是否该开口喊人。 想起身去沐浴更衣,刚撑起身子,就被一只手臂圈住,重新倒下。 “陛下,您醒了?”崔怡全身酸疼,倒不至于走不动路,“该起身去拜见太后娘娘了。” “继续睡吧。”韩镜声音带着暗哑,“娘不会起这么早。” 崔怡被压住,没法起身,可心里却放松不下来。 陛下是太后娘娘所出,耽误了拜谒的时辰,太后娘娘舍不得怪罪陛下,她却有可能吃挂落。 可陛下不想早起,她自己一个人过去也不合礼数。 到时候被宫里人看到,说不得就要暗自揣测,是不是她初入宫就失了陛下的宠爱。 一时之间,崔怡倍感煎熬。 大概是察觉到了崔怡的焦躁,韩镜睁开眼,“真想去?” “自然是想的。”宁肯早去等着,也不能延误了时辰。 无奈之下,韩镜叹息着坐起身,“那就去吧,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娘有起床气,不是自然醒谁也不敢入内将她叫醒,咱们大概要在外边等候至少一个时辰。” 崔怡:“……” 所以,她到底去还是不去? “陛下您不上朝吗?”崔怡问道。 “大秦自立国至今已有九年,每月只有一次大朝会,毕竟新都还未建成,朝廷文武百官多有空缺。” 韩镜领着人来到后殿洗漱,随后换上便服,一块往秦鹿居住的宫殿走去。 “大秦至今只开设过一次科举。”崔怡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想必天下学子都在期待科举入仕呢。” “期待也没用。”韩镜握着她的柔荑,“旧有的科举无法满足大秦所需,若是你族中之人想入仕,须得从太学结业,参加朝廷开设的考试才能选官。” “我兄长已经三十多岁,还能够入太学吗?”崔怡问道。 “可以,活到老学到老,可以去参加太学的招生考试。” 清晨的空气带着微微的湿润,吸入肺腑中,令人神清气爽。 两人来到离阳殿,王嬷嬷和孙嬷嬷正在外边守着。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两人屈膝见礼。 韩镜看着闭合的殿门,笑道:“看吧,娘还不到起身时间呢。” 两位嬷嬷相视一笑,“陛下未曾对皇后娘娘提及吗?太后娘娘还得一个多时辰才能起身。” 崔怡颇为尴尬,偷偷看了眼韩镜,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既然来了,就在外边暂且等着吧。”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韩镜没有休息好,歪倒在罗汉床上,拉了一张薄被盖在身上。 “笙笙,你也小憩一会儿,娘醒来后,王嬷嬷会叫醒你的。” 崔怡的确没睡好,昨晚韩镜折腾了三回,闭上眼已经是下半夜了。 她担心早上起不来,都没有休息好,此时知晓太后娘娘还未起身,状态松懈后难免疲惫困顿。 “皇后娘娘,您休息会儿吧。”王嬷嬷送上来薄被,让她在旁边的贵妃榻上眯一会儿。 崔怡没有拒绝,乖乖的躺下。 许久之后,外边天光大亮。 身边的女子伸着懒腰睁开眼。 傅夺搁下书,将人拉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胸膛。 “要起身了?” “再眯一会儿。”秦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闭上眼。 傅夺翻书的动作很轻,身边女子吐气如兰,一脸恬静。 离阳殿面积很大,因此帝后二人过来,寝宫里根本听不到任何动静。 且昨日她曾告知陛下,无需太早过来拜谒,傅夺也没多想。 直到两人起身,梳洗后来到正殿,看到两人已经过来了。 “早!”秦鹿精神很不错,反倒是崔怡,似乎有些疲惫,“你们俩没休息好?” 韩镜笑道:“笙笙害怕来得太晚,惹得娘怪罪,一个多时辰前就要过来,我们在偏殿小憩了一会儿。” 秦鹿在餐桌前坐下,两位嬷嬷开始传膳,她拉着崔怡在自己身边落座,道:“你也不劝着点。” “不用劝,让她自己体会一下,日后就记住了,省的觉得我在诓骗她。”韩镜很善于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一些小麻烦。 崔怡只觉得羞窘难耐,一张笑脸红艳艳的。 “往后不用日日来问安,当然你若是觉得在兰池宫无聊,可以来寻我说说话,嫁过来咱们就是一家人,不用那般拘谨。” 小姑娘娇羞的模样真的很美,秦鹿很满意这个儿媳妇。 秦家的早膳没有食不言寝不语,期间婆媳俩聊着一些有趣的事儿,让崔怡逐渐放下了心底的忧思和惶恐。 韩镜这边笑道:“现在放心了?” “嗯!”崔怡乖乖的点头,“是母后心疼咱们。” “别给我扣高帽子,我只是自己想睡懒觉。早起请安就不用了,咱们每日的中餐和晚餐都在一起,早上你可以多睡会儿。” “多谢母后。”崔怡可不敢放开了喊秦鹿为“娘”,刚嫁过来,处处都不熟悉,难免会提心吊胆的。 “韩镜,你教教她如何打理账目,早些把宫里的庶务接过去。”这才是重点。 韩镜点头应下,“娘放心吧,稍后回去我便教她。” 然后想起了临仙楼,道:“临仙楼的账目呢?” “连你老娘的私产都想据为己有?”秦鹿抬眸,翻了个白眼。 “没有,绝对没有。”韩镜忙摇头,“就是随口这么一问。” 秦鹿也没真的生气,“这里面牵扯到太多,笙笙接不住,将来这份产业是要卖出去的。” “给店里的大厨?”韩镜明白过来。 “是啊,都已经是自由身了,厨艺也学的差不多,总不能一直让他们给我打工吧,凭他们的手艺,出去自立门户,赚的可比现在多的多了。” 目前秦鹿正在做计划,等梁燊回来,让他去处理股权问题。 “他们不敢背叛娘的。”韩镜说的很肯定。 “这是自然,可我也不能抓着他们不放。”秦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们做了好多年了,临仙楼的生意也已经遍布天下,每年的营收不是小数目。可以拿出一部分的股份给他们,到了年底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分红,既能收拢人心,也能让他们的自身价值得到体现,不吃亏。” 韩镜没有意见。 正如母亲说的,这是她的私产,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怎么都不可能插手母亲的产业。 关键她就自己这么一个儿子,百年之后还是要留给他。 用过早膳,秦鹿对两人道:“你们随意,我带着傅夺出宫一趟。” “去哪里?”韩镜瞥了眼傅夺,这就是一男狐狸精。 秦鹿自动忽略儿子的态度,“纸币工坊,看看进度,明年年中就要开工了。青州那边情况如何,谁监管的?” “我差了秦坦和秦章去监管的,他们俩人性格稳重,娘放心便是。”这些秦家走出来的大小伙子,不仅仅是韩镜的护卫,甚至还都是他的学生。 这些人可都是韩镜一点点教导出来的,忠诚除外,能力各个不俗。 韩镜:你就是一个狐狸精。 傅夺:太后娘娘,陛下他…… 秦鹿:…… 第173章 交子 纸钞工坊就建在内城,和总镇抚司一街相隔。 工坊的建面宽敞,入内需要经过三道关卡,层层把关。 秦鹿和傅夺过来后,这边的匠人们忙碌的热火朝天。 看到她,很多人都热情的打招呼。 他们知道当今太后娘娘性情随和,不想前朝那些贵人般, 看不起他们。 莫敬山走上前来,“太后娘娘来了。” “工期还有多久?”秦鹿随他走入工坊,里边的建筑都是按照秦鹿预先的设计图建造的。 “大概还需要四个月左右,这边的人手相对要少一些,内城的各大衙门也都在赶工,人员调配比较均衡。”不仅仅是纸钞工坊, 内城的所有衙门也在建设当中,六部衙门占地面积很大,平均每个衙门有至少三十栋建筑,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若非长安城汇聚了天下数百万的匠人和民夫,制定是做不到这般快速的。 既然如此,没有个十几年的功夫,长安城也建不成。 当然,内城都是莫敬山监管着,外城只需要划拨土地,让居民自己建设。 据统计,外城已经有近五千户搬了过来,他们购买了土地正在盖房子。 这些都是天下各处的富户,趁着现在人还小,跑来挑选自己喜欢的地段。 **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崔怡穿着宽松的衣裙来寻秦鹿坐坐。 “娘!”婆媳相处的时间久了,崔怡知道自己的婆婆是真的肯放手让他们过自己的小日子,如此婆媳关系自然很是亲近。 秦鹿招呼人坐下,看着她略微隆起的小腹, “走着来的?” “本身也不算远,走走也好。”崔怡捏起一块点心送到口中,“娘今日不出宫?” “月事来了, 懒得动。”秦鹿歪倒在贵妃榻上,旁边傅夺正在作画,“现在好些了?” 因为是头一胎,崔怡的孕吐比较厉害,现在还不到五个月,仍旧经常作呕,人都跟着瘦了一圈。 当然她的身体还是很健康的,孩子也没问题。 眼瞅着自己四十岁的年纪就要做奶奶了,秦鹿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娘,我母亲听说我有孕,想过来看看我。”崔怡道。 秦鹿当然不会拒绝,“如此也好,让你娘来陪你住些日子,省的你惦记着。” 瞧着儿媳妇那温婉的样子,秦鹿怎么看怎么满意,“京都的宅子快建成了?” “大约今年年底才能建成,明年开春就能住到这边来了。”提及这个,崔怡表情更加愉悦,“前两日和陛下出宫,看到外城的宅子越来越多了,希望长安城能早些热闹起来。” “快了。”秦鹿也希望如此,到时候她就能经常出宫玩了。 虽说皇宫精致繁多且犹如仙境,可看得多了难免枯燥,还是人间喧嚣的烟火气更让人流连忘返。 “能吃香椿吗?”秦鹿问道。 崔怡沉思片刻,笑道:“还不知道呢,如今可是香椿最好吃的时节,娘中午这边要做吗?” “膳房那边买了一些,好些年没吃了,今儿尝尝。能吃的话就让膳房送来,不能吃就放到晚上,省的你闻了孕吐。” 崔怡掩唇笑的眉目弯弯,婆婆能将她放在心上,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幸福,“总不能扫了娘的兴致,饭前吃几颗酸梅子压一压,还是可以的。” 秦鹿点头,“你胃口不佳,让膳房做一份上汤小白菜,清淡解腻还爽口。” “谢谢娘。”她孕期的确吃不了油腻的东西,但是辣的却很喜欢,“再来一份麻辣鲜虾。” 孙嬷嬷笑眯眯的去膳房点菜了。 如虾子这类比较难得的海味,他们很难吃到,但是如猪牛羊这些肉类,还是经常吃的。 现在各州府都有养殖户,甚至有的村子干脆建立了养殖场,鸡鸭鹅猪牛羊等。 相对的,鸡鸭鹅猪兔子等这些养殖场比较多,牛马羊则都是在塞北,那里水草丰美,最适合牛羊生长。 到了如今,肉类似乎不再罕见了。 还有食用油,大豆和花生以及油菜遍布大江南北,很多的老百姓不需要为了一滴油垂涎许久,自家的产出足以做到自给自足,甚至还能卖掉后换取银钱。 崔二夫人是两日后抵达的,自从崔怡出嫁,母子俩就没见过。 女子出嫁,在很多人的心里,就已经是男方家的人了,有些甚至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也不奇怪。 原本崔二夫人就没想着能见到女儿,只是写信过来常识性的问了问,得到回信后被告知可以,她随即收拾了一些霸州的特产,装了整整一车,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母女俩先去拜见了秦鹿,因韩镜政务繁忙,两人回到兰池宫说体己话。 “那名男子,是太后娘娘的夫君?”二夫人看着女儿微微起伏的小腹,想的有些多。 当然,她只是在心里琢磨,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母后和傅公子并未成婚,不过两人也算琴瑟和鸣,相处了大半年,感情很不错。”崔怡从来没有把傅夺视为威胁,甚至连想法都没有过。 一个能凭借白衣打下偌大江山,并且将天下治理的物阜民丰的帝王,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点。 既然他都没开口反对,自己这个做儿媳妇的,连想都不用想。 二夫人张张嘴,到底是没有再问其他。 原本女儿在信中就说起过,帝后感情极好,从来没有红过脸。 她一来就给女儿灌输一些没影儿的危机意识,怎么想都觉得可耻。 太后娘娘既然开口答应让自己来陪陪女儿,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放到前朝,怎么可能让外戚来宫中常住,三两日还好说,时间久了必定要落下话柄。 崔怡的确是她的女儿,可现在更重要的身份,是大秦皇后,其次才能谈论母女感情。 若自己多嘴,惹得陛下和太后娘娘不喜,说不定会害了自己的女儿。 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崔二夫人做不出来。 她是个有脑子的人。 “怀孕后膳食方面可有忌口的?” “能吃的不算多,可能是头胎的关系,孕吐比较厉害,倒是喜欢吃辣,不过母后说尽量少吃,免得影响身体,最后遭罪的还是我自己。” “要多听太后娘娘的,我听说太后娘娘医术超凡,切莫自作主张。”二夫人关切道。 “是,娘放心吧,女儿可是很乖的。”崔怡在二夫人面前还是颇有些小女儿心态,“母后待我极好,而且后宫只有我一个女子,陛下也说日后不会选妃。” “真的?”二夫人还是不敢相信,毕竟男子哪里有不好色的。 “嗯!”崔怡幸福的样子欺骗不了人。 二夫人看着女儿,她的眼神里有光,而世间能有这般美满的姻缘,太过少见。 寻常人家因为家境,自然不可能纳妾。 稍微有点底子的商户,免不了纳一两房妾室,即便家里妻子管的严了些,在外寻花问柳也是普遍。 更不要提官门甚至是王侯将相。 即便是她的丈夫,房中也有两个姨娘。 还是她进门前就有的,最初是通房,后她过门提了姨娘。 有点地位的人家,在儿子到了年纪后,都会有母亲做主,给儿子送通房,有一个的也有两个的,遇到一些个混不吝的有可能四五个甚至更多。 通房在府内没有地位,卖身契攥在主母手中,哪怕是上了主子的床,仍旧是丫鬟身份。 只有等主母进门后,看主母的良心了。 哪怕两个姨娘安分守己,二夫人心里依旧不待见他们。 然而等儿子年纪到了,她却重复了婆婆的老路子。 值得一提的是,通房的作用绝非是为了给儿子开荤,还要检查一下儿子是否有传宗接代的能力,若是身子有问题,还可以重新做打算。 她不希望女儿出嫁后受苦,却仍旧给儿子塞了通房。 但是二夫人绝非是个心理阴暗的人,只是固有的封建思维,让她很难改变观念。 二夫人入宫,韩镜独自歇在兰池宫主殿,让崔怡和二夫人歇在了另外一座玉香殿内。 本身因为崔怡有孕,两人已经停了房事。 她们母女近半年未见,晚上可以聊聊天儿。 他只需要每日过来陪妻子一会儿,不至于让妻子觉得被冷落就可以。 毕竟自己若出现在崔二夫人面前,只会让她不自在。 ** 桂云县,如今已经是肃州府顶顶富庶的县城了。 又是一个月初,王县令正在衙门办公,师爷敲门入内。 “大人,您快看。” 王县令搁下书函,抬头看着对方,“何事这般高兴?” “之前朝廷颁布诏令,自七月开始全部用纸币作为例银,我给您送来了。”师爷笑的两撇小胡须都颤抖个不停。 王县令顿时也好奇了,他伸出手道:“给我看看。” 等师爷将封红递上来,王县令颠了颠,根本就没有分量。 打开后,里面是八张纸钞,纸钞上写着1000的字样,代表着一张纸币为一两银子,合计一千个铜板。 相比较前朝的例银,他是正七品官衔,每月只有不到四两银子,当然还有禄米。 现如今天下粮食连年丰收,尤其是桂云县更是不愁粮食吃,总的来说薪水是下降了。 再加上大秦官员没有额外的收入,八两银子对于一个七品官真的不够花,这是养着奴仆的情况下。 如今大秦废除了奴籍,再加上朝廷给百姓分田地,好些个大户人家的奴仆都纷纷离去,各自找地方落户种地去了。 王县令之前府上有四五十个奴仆,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个,这还是之前的底蕴加持,否则家里连奴仆都用不起。 例银不多,可按照现在的物价,若是不用奴仆的家,足够家里花用了。 长子王鸿在县里的铺子当差,作为掌柜,例银也增加了,并且已经成亲生子。 幼子是个混不吝,现在还整日游手好闲,不爱读书也不爱找份差事做,王县令别提多头疼了。 “你是四两例银吧,够花吗?”王县令问他。 师爷笑眯眯的点头,“够花了,我家中没有奴仆,而且日后不在衙门当差,每月仍旧能拿到四两银子的养老银,很不错了。” 现在的银子不如以前好拿,可师爷仍旧觉得心满意足,无他,他的儿子在读书一道很有天分,也正因如此,师爷才遏制了心底的贪念,就怕自己这边犯了错,连累到儿子。 之前他算过了,大秦元年科举入仕的三千人,其中折掉近三成。 都是一朝得势后,按捺不住心底的贪念被拿下的。 还有些自觉做了官,开始嚣张起来,将前朝遗留下来的一些做派,用到了百姓和自家奴仆的身上,事情捅出来后遭了殃。 所以说,人不能太嚣张,否则必定要倒霉。 尤其是在大秦做官,如果百姓对你不满意,朝廷真能把你给撸掉。 “衙门其他人都拿到了?”王县令看着眼前的纸钞,别提多新奇了。 纸钞上面印着当今陛下的头像,而且有关纸钞的规章制度也传达下来,任何人不得刻意损毁纸币。 “都拿到了,若不是随着陛下的诏令一起下达,众僚属恐怕还不敢用呢。”师爷按了按袖子,他觉得很好。 纸币比起银子铜钱来说,太轻便了。 “陛下还真不怕有人造假。”王县令感慨道。 师爷笑眯眯的回道:“不怕,大人请看,这里面有一个很细很薄的长条……”他指了指其中一个位置,“听说是太后娘娘弄出来的,里面有种很特殊的材料,这种材料只能用在纸钞上,而且纸钞是不怕水的。” “这是纸,不怕水?”王县令愣住,“你取一门水来,我试试。” 师爷出去,不多会儿端来一个木盆,里面放着一些清水。 王县令将纸钞放入水中,等了几个呼吸后取出来,果然没有散开,更没有模糊。 用帕子轻轻擦拭,没有任何变化。 “果然神奇。” 他所知道的纸张,只有油纸是不怕水的,但是油纸是因为浸染过麻油的关系。 可纸币他看了好一会儿,手掌并没有任何的油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174章 永安公主 纸币的推行,在某种情况下很难。 因此秦鹿直接以纸币代替官员的俸禄,让他们先使用。 老百姓对官府还是比较敬畏的,各地官员就此一番宣传,百姓的接受能力总比其他做法要来的好。 桑九,曾经是前朝宰相手里的一把刀,如今成了大秦帝国的总镇抚司指挥使。 他平日里特别的忙碌, 几乎都在天南地北的到处巡查,即便是偶尔留在京都,也多是整理一些由各地送上来的官员资料。 这些资料涉及到各地官员是否有贪污受贿以及欺压百姓的证据,时至今日,倒在他手里的官员,已经有近千人,这绝非一个小数目。 因此, 天下官员苦桑九久矣,只恨不得他犯个什么错, 被当今皇帝给弄死才好。 可桑九怎么可能犯错,他是秦鹿和韩镜的心腹,而且因为长安城的住宅还在建造当中,妻子儿女都居住在皇宫里。 可以说,大秦皇宫,就是桑九的半个家。 此时的桑九坐在惠州府衙门内,旁边是衙内僚属,而徽州府的镇抚使纵容儿子羞辱女子,致使女子跳河自尽,其父母去镇抚司讨要说法,却被镇抚使派人暗中将其谋杀。 惠州镇抚使站在堂前,恐惧让他全身发抖。 “别抖了。”桑九淡淡瞥了对方一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大人,下官知错了,请打扰饶命呐。”中年男子恨呐, 同时要懊悔难当, 恨自己做事为什么如此不小心,居然出了纰漏, 懊悔自己为何没有好好地管教儿子,以至于让自己落得今日的地步。 桑九没有回答,翻看着眼前的罪状,下边还有这对父子的签字画押。 “按照大秦律法,蔡昌年雇凶残忍杀害陆秋根夫妇,手段狠辣,且人证物证俱在,又有当事人的认罪书,且官家犯法罪加一等,故判处其死刑,立即执行。其子蔡永兴以暴力手段威胁、强暴陆家女,致使其羞愤难当自杀身亡,判处有期监禁十三年。蔡昌年之母孙氏,其妻刘氏,明知蔡永兴所犯罪行,却试图包庇并对蔡昌年行凶一事进行怂恿,分别判处包庇罪三年和三年零六个月,并没收蔡昌年所有财产,以补偿陆家两位老人的晚年所需。” 判决宣布,蔡昌年全身发软,直接瘫倒在地上。 他脸色煞白,张着嘴大口喘息,想要喊冤,却心知肚明,一切都是枉然。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悔不当初。 早知会有这样的结局,当初就应该把那个畜生直接法办,至少自己和妻子母亲不至于跟着陪葬,甚至还因为自己的事情,直接断送了下边两个儿子的前程。 他那两个幼子不满十岁,少不更事,自己这边落得现在的结局,族里定然不会善待他们。 挥挥手让人把蔡昌年带走,同时去蔡家抓捕其他的犯人。 “姜大人。” 惠州知府姜阅海忙站起身,“下官在。” “你是惠州的父母官,此次做的很不错,惠州上至僚属,下至黎民百姓,都能体现你的政绩。你是太后娘娘亲手提拔起来的,只要不犯错,为官清明,体恤百姓,未来必然一片坦途。” “多谢大人。”姜阅海不骄不躁,态度别提多端正了。 倒不是他故作姿态,姜阅海本身出自书香门第,家中长辈曾在前朝为官,姜家家风也甚是清正,能出一个姜阅海,不稀奇。 “此事本应姜大人审理,我恰巧来到惠州,也算是越俎代庖了。” “桑大人言重了,此案的相关文书都以整理齐整,前几日下官便派人送往京都,只是不巧与大人错开了。” “嗯!”桑九点头,“那惠州新任的指挥使就交由姜大人提拔了。” “是!” 惠州府内的一户院落中,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夫妻正在准备午饭。 听到门外传来敲击声,老汉双眸失神的走上前,打开门便看到两个男子站在外边。 “差爷?”老汉见对方的穿着,微微一愣。 其中一位就是今日走马上任的惠州新任指挥使陈放。 “老丈!”陈放心中不是滋味,据调查,他膝下只有陆秋根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唯一的儿子被害死了,他们临老却白发人送黑发人。 陆老爷子将他们俩请进门,招呼老伴倒茶。 陈放忙道:“老丈不用忙,请坐。” 两拨人坐下,这对夫妻俩都是老实本分的普通百姓,家里开着一家面积不算大的杂货铺子,生活还过得去。 虽说儿子儿媳和孙女都没了,好在膝下还有个正在读书的孙子,余生也有个念想,不至于了无生趣。 “您儿子儿媳和孙女的事情已经宣判了,害的您孙女的蔡永兴被判处十三年的监禁,雇佣凶徒谋害您儿子儿媳的蔡昌年被判处死刑,于后日被斩首,若老丈您惦记着,可以过去观刑……” “我们去。”陆老爷子握紧拳头咬牙道,“差爷,我们去,我们要亲眼看着害死我儿子儿媳的恶棍被斩首。” “好!”陈放点头,“还有包庇他们父子的蔡母和蔡妻,也被判处了三年和三年半的监禁,他们的子孙都不能入朝为官了,两位且放宽心吧。” 老夫妻连连点头,眼眶都激动的发红。 “另外,这是给二老的赔偿款。”陈放取出一叠纸钞,“总计三百六十两,二老且收下。” 陆老爷子颤巍巍的接过厚厚的一叠纸钞,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心酸。 他们的儿子儿媳和孙女三条命,就这么被定价了。 不过两人能够接受,至少害死了他们儿孙的凶徒,最终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两位想必知道,如今大秦正在推行纸钞,老丈别觉得花不出去,我们每月的俸禄也都是纸钞,携带方便,而且遇水不化,但是纸钞不能随意损毁,每一张纸钞上都是当今陛下的画像。” 陆老爷子看着纸钞上的男子半身像,头戴冕冠,身穿玄色金线龙袍,相貌不俗。 “您手里的这种纸币是一两银子……您的小孙子可在家?” 陆老夫人点头,“回差爷,在呢,我去叫他。” 很快,两人唯一的后背,陆小宝走了进来。 小孩子没了爹娘,姐姐也死了,这段时间哭的厉害,眼睛都是肿的。 陈放将纸钞的相关事宜告诉了他,陆小宝已经在读书了,读书第一年都教了他们数字,如今已经读了三年书,加减乘除学的还算不错。 ** 每一个朝廷命官的倒台,总能得到百姓的拥护。 他们渐渐明白一个从前绝不敢相信的道理,朝廷是站在他们普通百姓这边的。 若是做官的敢欺负他们,势必会遭到当今陛下的清算。 这些年,倒台的朝廷命官一个接着一个,到底是慢慢的将前朝遗留下来的各种弊端,逐渐剔除了。 韩镜不养蛊,朝廷有自己的赚钱渠道。 再加上这些年大秦商业兴起,每年的商税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今儿崔怡出了月子,好好地洗漱一番,抱着孩子来到离阳殿。 秦鹿接过自己的小孙女,小可爱正在睡觉,小手握拳放在胸前,睡梦中可能梦到自己在喝奶,粉嘟嘟的小嘴儿不断的嘬着,别提多好玩了。 乳名儿叫念念,崔怡取的。 大名儿叫韩念安,赐号永安公主,是秦鹿取的。 刚满月就得到封号,这在前朝以及大康都是没有过的。 不过这是大秦帝国第一位公主,尊荣绝对以往的公主可比的,就连封号也是寓意美好。 小丫头白白的软软的,秦鹿忍不住伸手在她肉嘟嘟的小脸上轻轻戳了两下。 念念小公主可能因为美梦别打扰,憋着小嘴哼哼唧唧的,犹如一只小奶猫。 “小丫头相貌倒是随了笙笙。” 崔怡笑眯眯的坐在旁边,“我倒是希望像陛下多一些,会更好看。” “你长得也好看,别妄自菲薄。”秦鹿想说儿媳妇真是凡尔赛。 虽说单纯的论五官,她的确不如韩镜,可有一说一,崔怡的相貌已经是上等姿色了。 尤其是生了女儿,她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多了一种很特别的韵味。 秦鹿瞧见都觉得儿媳妇好看。 被婆婆夸赞,崔怡喜不自禁,“也就娘不嫌弃我丑。” “你呀,若你是个丑的,天底下还有好看的人嘛。” “娘就特别好看,咱们坐在一起,瞧着就是姐妹。”崔怡还真没有夸大,也不知道婆婆是如何保养的,皮肤紧致瓷白。 她曾和陛下私下里聊过这个话题,陛下说二十年来,婆婆的相貌就几乎没变过。 时间好似对她特别的宽容。 “叔父呢,今日怎么没有陪着娘。”崔怡进来后就没看到傅夺,随口问了一句。 “他在京都的店面准备开张,这几日偶尔外出去支持一下店里的俗事。”当然早上出宫,傍晚就能回来。 “听素娘说,现在京都的建筑越来越多了,等念念会走路的时候,我要带着她出去走走,自嫁进宫里,还一次都没出去过呢。”说到这里,崔怡忍不住掩唇笑的开怀,“前朝后宫,一旦踏进去,这辈子除非是死才能离开宫里,我也是被娘和陛下惯坏了。” 秦鹿将小公主交到如意手中,“皇宫是你的家,又不是牢狱,想什么时候出去都可以,咱们和前朝不同,前朝都灭亡了,万象更新,那些旧有的规矩也该废了。素娘对宫外熟悉,日后你出宫可以叫上她一起,要不就让如意陪着,这小丫头对宫外可比我都熟悉。” 如意在旁边笑的眉眼弯弯,“太后娘娘又打趣我。” “好,不说你了。” 几个女人低声聊着天,气氛舒适愉悦。 过了许久,小公主突然哼哼唧唧起来。 崔怡起身熟练的摸了一把,笑道:“如意,给她换一片尿布。” “哎!”如意走到偏殿,散开襁褓,一个穿着红色肚兜的白嫩小娃娃得到释放,两条白嘟嘟的小肉腿开始踩踏着。 “瞧咱们小公主白白胖胖的,养的可真好。”孙嬷嬷在旁边越看越喜欢。 她和王嬷嬷都是大盛宫里的老人,早些年被卖进宫里,原想着到了岁数被放出宫,寻个人家生儿育女。 可惜天不遂人愿,到底是没有离开。 之后年纪大了,也就歇了嫁人的心思。 总不能嫁个鳏夫吧,说不得对方有儿有女的,还得去给别人养孩子。 既如此,不如留在太后娘娘身边。 因此,看到宫里出生的第一个孩子,难免心生欢喜。 桑指挥使倒是有两个孩子,女儿已经是个楚楚动人的大姑娘了,儿子在今年也要去私塾读书。 宫里的孩子少,总觉得少了点热闹劲儿,现在好了,小公主出生了,再长大些,等到能跑会跳的年纪,想必会很热闹。 “皇后娘娘自己喂奶,小公主胃口也好。”如意熟练的换上新的尿布,看到小公主睁着眼睛四处打量着,两人在这边都弄着她,也没急着出去。 宫外,清辉堂。 这里是傅夺的产业,经营的是茶水买卖。 朱雀大街两边的店铺已经建起了一些,他从中挑选了一家,正在做布置。 “公子,傅家那边的生意垮了个七七八八。”傅夺的亲信说起此事,有些幸灾乐祸,“之前有公子镇着,霸州的那些商贾没人敢来招惹,后来公子脱离了傅家,那边的人不会做生意,眼低手高,结果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至今仅剩的几家铺子已经是摇摇欲坠。” 傅夺看着透彻的玻璃窗,这是一整面很大的玻璃,下边有一截做的雕花,上边是彻底的通透的,当然价钱也不低。 “不用管!”傅夺本身就不是个热心肠的,相反还有点冷血。 若是族人听话,他不介意让对方搭上自己的顺风船,可那些人太过自大,也就别怪他不给脸面。 “之后寻几个口才好的说书先生,再请几个唱曲儿的。” “是!” “开张后这边交给你打理,切忌,绝不允许有人在这里闹事,尤其是手脚不干净的,一旦发现,送官!” “公子您放心,我都明白的。”关于傅夺的事情,他都知道,公子也没刻意瞒着他,“若是傅家那边的人来找,我该如何应对?” “不管!”傅夺看着外边天色已晚,也该回去陪着太后娘娘用膳了。 第175章 宰相 小胡村。 天色泛着曦光,相貌清丽的少女便起身准备早饭了。 随着饭菜的香味顺着蒸腾的热气,弥漫在这简单的厨房内,外边扛着锄头的老汉回来了。 “爹,早饭做好了,快吃吧。” 马大全搁下锄头,在院中的木盆里洗了把脸, “你娘呢?” “娘在屋子里补衣裳呢。”马秀娟把饭菜取出来,端到堂屋内,“娘,吃饭了。” “来了。”屋内的赵氏应声回了一句。 很快,一家三口坐在了饭桌前。 马大全拿起一块馒头,张嘴要了一大口, 道:“今儿要去当差了吧?” 他和妻子赵氏膝下之后这么一个闺女,这些年夫妻俩不是没想过再要一个儿子, 可惜愣是没怀上。 之后马大全也歇了心思, 没有过分强求。 好在女儿懂事,当年第一时间就把女儿送到私塾去读书,如今从太学结业,回到了村中,这是十里八乡走出去的第一个太学学生。 如今女儿被调派到了长安城的纸钞工坊,里面每月能拿到五两月钱,工坊是国营,套用女儿的话,这就是一个铁饭碗。 “娟儿, 隔壁你桂兰婶儿要给你说个婆家,你咋想的?” 赵氏现在着急了,女儿都二十出头了,至今还没有说个婆家,虽说太学学生这层身份的确很风光, 可女孩子怎么能不嫁人呢。 马大全没有吭声,按照他的意思,该嫁人就得嫁,只是现在女儿是个读书人, 她自己的意思也是很重要的。 也正因如此,赵氏才用着商量的语气,而不是自作主张。 马秀娟现在并不想成亲,她今年刚有了差事,而且每月更是能赚到五两银子,这放在以前,一家人辛苦一年都看不到这么多。 而且纸钞工坊还是朝廷所辖的地方,她更是和工坊签订了契书,日后做到一定的年龄,卸任后也有养老银可以拿。 她自己一个人赚的银子,足以养活爹娘。 马秀娟不反对成亲,相反若是能遇到个合得来的夫君,即便是爹娘不答应,她也要把自己嫁出去,只是不是现在。 “娘,我今年刚得到差事,此事不急,咱们还是再等两年吧,如今不比前朝了,大秦的年轻人成亲都晚了呢。再说我现在还不算太大,二十五岁之前能成亲就可以了。” 赵氏心中吃了一惊,“二十五岁,那会不会太晚了?” “不会!”马秀娟摇头,“女子最好的生育年龄一直到二十九三十岁呢,我今年只有二十三岁,肯定能把自己嫁出去的。” 她三两口吃完稀粥,起身回到自己屋里,换上了工坊的工作服,“爹娘,我先出门了。” “路上小心。”赵氏赶忙放下碗筷,走到门口冲着女儿的背影叮嘱两句。 马秀娟走到大门前,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两人道:“爹娘,还记得很多年前咱们家里来了一位借宿的女子吗?临走时在枕头下放了十个铜板。” 赵氏不解其意,却记得当初那件事,毕竟那年过年,他们买了三两肉。 “记得,咋了?” “那位在咱家借宿的女子,便是当今的太后娘娘。”马秀娟说完就出门了,哪里知道自己的话,让爹娘内心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小胡村就在长安城郊外,站在村口就能看到巍峨的城墙。 马秀娟一路慢跑着,拐到官道上,官道都是水泥路。 顺着官道一路往城内跑去,入城后在城门口招了一辆马车,直奔纸币作坊。 在这里当差,监管的很严格。 但是,马秀娟很开心,毕竟她以一介女子的身份,成为了朝廷的一员,哪怕不是什么正经的官差,也已经很了不得了。 进入守备森严的工坊大门,先把自己的东西放到专属的柜子里,落了锁,然后进入第二道关卡更换了衣服,随后进入第三道关卡,里面就是工作间。 马秀娟做的是排版的差事,工作量不大,却需要仔细投入。 进入工坊,里面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味,这种味道让她特别喜欢。 如今纸钞工坊内总计有一千两百人左右,都是同一批从汉州太学结业的学生,其他的也都被派遣到了各州府担任要职,天下人都知道,太学的学生,都是天子门生。 “秀娟,你来了。” 一个相貌温婉的女子高兴的挥舞着手臂和她打招呼。 马秀娟快步上前,“兰儿,来的这么早?” “我就住在长安城内,来的肯定比你早。”李玉兰挽着她的胳膊,“我是排版的,你呢?” “咱俩一样。” 两人是同窗,如今又在同一处当差,有熟人做事自然更安心。 ** 云歇雨散,秦鹿靠在傅夺怀里平缓着。 “茶楼的生意如何了?” 傅夺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她手臂上的嫩肉,“还不错,之前你写的话本,惹来很多人的追捧,每天茶楼里都坐满了人。还有一些小调,也请了一些女子弹琴唱曲儿,赏钱所得与他们五五分账。” 他和秦鹿之间,不存在利益牵扯。 两人不娶不嫁,就这么凭借着身体和精神的契合相处,很轻松。 这种相处方式在时下是惊世骇俗的,不过她可是当今太后,谁敢置喙。 没见就连当今陛下都已经接受了嘛。 傅夺算是知道了,哪怕陛下贵为当今天子,对这位母亲仍旧是尊重和爱戴的。 秦鹿插手政事,非但陛下觉得正常,就连跟随在陛下身边的朝臣,更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甚至很多事,陛下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还会来找太后娘娘商议。 大秦开了女子为官的先河,前朝的一切固有制度,似乎一下子被敲的粉碎。 相对的,傅夺更喜欢现在的天下。 大秦帝国依法治国,虽说在很多思想观念守旧的人心中,总显得不近人情,却是最好的处事方法。 父母守丧不用丁忧三年,分家也不再是大逆不道之事。 早朝不用天不亮就起床去朝堂听训,更难得的是大秦朝真的在努力的做到男女平等。 虽说如今朝廷还看不到几个女子,却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不过一些重要的官职,目前还没有女子担任,或许是女性在处理问题上比较感性,还需要在下边多历练历练才行。 “胡言回京了?” “回了。”秦鹿抓住傅夺的手,与他十指紧扣,一大一小显得分外和谐,“他会是大秦帝国第一任宰相,任期多久看他的能力。” “还有任期的?”傅夺有些好奇,不是做得好就要一直在这个位子上嘛。 “一期五年,至多可以连任两期,也就是十年。”她不介意把这些事情和傅夺说一说,日后都是要传达天下的,“这是选举制,由朝廷文武百官选拔出最合适的宰相,之后经韩镜审查,合适的话就能走马上任,政绩突出可以连任,若是走上了邪路,后果可就惨了。” 傅夺微微拧眉,“我不懂这样做的意义,遇到政绩突出的宰相,多任职一些年不是更好?” “好是好,也有弊端。上位者要懂得让位,如此下边的人才能更加努力。而且,一个人身居高位时间久了,难免会行差踏错。给他们十年的时间,为了青史留名,他们在这十年内也会兢兢业业……”秦鹿撩腿搭在傅夺曲起的膝盖上,“规矩就是如此,而这种制度也是经过时间验证的。” “我从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来揣测人性,曾有人说过,世上有两种东西无法直视,一个是头顶的太阳,一个就是人心。人心之险恶,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是做不到的。” “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在你的位置上,能安安分分的做事,把你心里的野兽禁锢起来,再恶又如何,总归是无法驱散,还不如关起来。” 傅夺将人搂在怀里,“太后娘娘心中也有恶吗?” “当然!”秦鹿勾唇,笑的意味深长,“我心中的的恶,不比世人少。” “暂且关得住。” 两日后,胡言带着妻子和儿女回到京都,胡言先去面见韩镜,婉娘则带着两个孩子来到离阳殿。 “夫人,我回来了。”婉娘跨进殿门,快步走到秦鹿面前,拉着她的手,激动的眼眶都红了,“这些年我可想您了。” 两个孩子跟在后边,看到母亲这番小女儿姿态,年长的哥哥有些吃惊。 “过来,向夫人问安。”婉娘抬手招呼两个孩子。 胡斐领着妹妹胡蝶走上前,恭敬的向秦鹿鞠躬问安。 秦鹿招收让两个孩子靠近些,笑道:“这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嘛!”婉娘连连点头,“当初还是个小娃娃,看到您跟在后面舍不得离开,晚上恨不得缠着您一块安寝。” 胡斐:“……” 不是,他怎么不记得这些事? 娘别不是在诓他吧? “快要入学了吧?”秦鹿拉着小蝴蝶在自己旁边坐下,小姑娘长得神似婉娘,才几岁的年纪,就可爱的要命,肉乎乎的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头上带着胡蝶发饰,身穿粉色的衣裳,让人看了爱不释手。 小姑娘有些害羞,却仍旧乖乖的坐在秦鹿身边,不过眼神却在母亲和哥哥身上打转。 “娘,我听说胡夫人一家……哎呀,胡夫人可算是到了,娘这两日一直念叨着呢。”崔怡带着如意从外边进来,见到婉娘,笑容满面的打招呼,“路上可还顺当?” “劳皇后娘娘挂念,一切都好。”婉娘屈身向崔怡见礼。 崔怡笑盈盈的回礼,“要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吗?” “住不了太久,也就十天半月的,京都的宅子已经建好了,我们要搬到宫外去住着,和素娘做邻居,而且过些日子我就要去学院上课了,住在宫里不方便。” 崔怡不解,“胡夫人要教什么?” “自然是教学生们做菜,我的厨艺可都是夫人教出来的。如今天下各处还有很多地方的人都沿袭着前朝的饮食习惯,多教教他们,也能早日改善。” “这倒是好事。”崔怡在绣凳上坐下,“以前的膳食的确太过单调,后来汉州开了临仙楼,因那时我不方便外出,倒是很少吃到,嫁到宫里后,每日用膳都特别快活,尤其是喜欢辣的菜式,可惜我喜欢吃,胃却受不住,每次陛下当着我的面大快朵颐的时候,总能把我馋的不得了。” 婉娘眉目含笑的听着崔怡的家常,道:“娘娘倒是比在闺中的时候,活泼许多。” 崔怡双颊飞红,掩唇笑的清脆,笑容透过双眸传达给众人,明亮璀璨。 “陛下爱重,娘更是疼我,我很幸福。” 比起母亲对她的叮嘱和教导,崔怡对婆婆打从心底里感恩。 她不似母亲那边对她诸多的叮嘱和约束,反倒是能带着她戏耍玩乐。 想到一点,她凑到婉娘耳畔道:“刚进宫没多久,娘说要教我凫水,衣裳穿的特别单薄,那时差点羞煞我了,如今却习惯了,每年盛夏,都会和娘在池子里戏水解暑。” 婉娘忍俊不禁,“你这是没有去过太学,太学里有专门的凫水课,不过是男女分开的,池子建的特别大,而且每年还有凫水的比赛。” 崔怡听得颇为好奇,随后惋惜道:“可惜我年纪大了,早知道当初也去私塾读书了。” 曾经她的确有那个想法,不过爹娘不允。 觉得她已经被册封为当朝皇后,若还是和普通的百姓在一起,恐会有损皇室颜面。 “早知当初就鼓起勇气给娘写封信问询一下了,也不至于在府中耽误那么多年。” “这是你可怪不到我的头上,谁让你那时候太规矩呢。”秦鹿抱着小蝴蝶,心情愉悦。 “您可是太后,我哪敢在娘面前放肆。”崔怡是真的把秦鹿当做母亲看待,婆媳相处比起关系融洽的母女要更加和谐,甚至就连一些小秘密,崔怡都会和婆婆私下里说,希望能让婆婆出个主意,或者是听她的经验取取经。 “现在学也不晚。”婉娘握住她的手,“宫里的大厨都是我的学生,这个你就不用学了,不过可以学学其他的。” “真的?胡夫人可要帮我出出主意。” 婉娘自不会拒绝,“只要娘娘不嫌弃我出的是馊主意就行。” “才不会呢。” 第176章 未来可期 “皇祖母。”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从外边跑进来,因为年纪还小,走路摇摇晃晃的。 小姑娘胖嘟嘟的,可以说人类这一领域,只有幼崽胖胖的好看。 永安今年两岁了,特别喜欢粘着秦鹿。 若不是崔怡知道婆婆平时喜欢安静,经常约束着女儿, 这小丫头肯定要赖在离阳殿不走了。 伸开手臂借助跑过来的小孙女,将人抱在腿上坐下,“不是跟着伯伯在花园玩吗?” “安安想皇祖母了。”小姑娘等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陌生哥哥,“皇祖母,这个哥哥真好看。” “这是你婉瑜姨娘的儿子, 他叫胡斐。”秦鹿给孙女介绍。 胡斐的相貌有七成遗传了婉娘, 五官特别精致, 余下的三成则是遗传了胡斐的英气,可以说这孩子的相貌,比之傅夺都不差分毫。 当然,前提是胡斐日后没有长歪的情况下。 不过胡言和婉娘的基因摆在这里,现在可没有整容手术,他长歪的几率恐怕都不到万分之一。 再过十几年,又是个英俊绝世的美少男。 婉娘听到夫人的介绍,心头一热。 如此亲近的称呼,夫人即便是成为尊贵的太后娘娘,都未曾改变分毫。 胡斐是个仪表得体,行为端正的少年,看到相貌精致玲珑的小姑娘,笑着和他打招呼。 “公主好。” “我叫安安。”永安笑眯眯的冲着胡斐摆手,“哥哥是哪里人?” “今年刚跟着爹娘回京述职,日后就要留在京都了。” “那哥哥以后要经常进宫来玩呀,还有姐姐。” 胡蝶突然多了个妹妹, 一下子就咧开小嘴笑的合不拢。 永安坐在祖母怀里蹭了两块点心, 拍拍小手滑下地,上前拉着蝴蝶的手。 “姐姐,我带你去花园看看,现在开了好多的花呢,可漂亮了。” 胡蝶看看母亲,见她含笑点头,这才由着喊韩念安把自己拉走。 胡斐这边担心两个小妹妹在外边磕着碰着,不紧不慢的缀在后边,瞧着两个小姑娘欢快的往浩渺宫外走去。 婉娘道:“娘娘没想着再要个孩子吗?” “自然是要的,不过娘的意思是不用那么着急,先松快几年,等安安五六岁的时候再要也不迟。到时候安安就要上学了,白天我也能轻松些。” 她可是大秦的皇后,家里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虽说婆婆私下里和她聊过这个话题,没有儿子,公主也能继承大统,可崔怡不想让女儿这般辛苦。 只每日看到陛下批阅奏章,有时候一直到半夜,她觉得还是儿子当皇帝的好,至少抗压能力强。 可透过婆婆的话,崔怡算是彻底明白,自己的这位婆婆,是真的不在意她生儿生女,就连陛下也不在意。 只要母子健康,一切都好。 她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做了无数的好事,才积累了今生的福缘。 有疼爱她的丈夫,有宽容理解她的婆婆,婆婆甚至从不插手儿子房中的事情。 她出嫁后这三年,比在娘家的那二十年,过得都要开心快乐。 “婉姐姐还要生吗?”崔怡问道。 婉娘摇头,“儿女双全就足够了,也是因为我下个月就要去学院任教,没有时间再生孩子了。” “哦,对,我忘记这茬了。” 永安拉着胡斐兄妹一路来到上林苑,此处宫室众多,气势宏伟,且其中种植者各种奇花异草,珍奇兽类,同时占地面积极大,自然景观可谓夺天地之造化。 三人进入一处宫室,在二楼露台出找到了一个白衣男子。 胡斐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忍不住赞叹对方的相貌绝艳,气质宛若谪仙。 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出色人物。 “伯伯!”安安拉着蝴蝶走进去,“我又来了。” 傅夺放下手中的笔,拾起旁边的湿帕子擦了擦,“不是去见你皇祖母了吗?” “皇祖母再和娘还有婉姨娘说话呢。”小姑娘跑到傅夺身边,踮起脚尖看桌上的东西,可惜三头身的小朋友压根看不到,无奈伸着手臂期待的看着傅夺。 傅夺低笑,将小公主抱起来,“你要看什么?” 安安看了看桌上的纸张,随后失望的撅着小嘴,“爹爹说伯伯画画好看,怎么是字呀。” 胡斐在来京都的路上,听父母说起过这位,如果他所料不错,此人正是傅夺,当今太后娘娘的爱人。 可既然如此,应该是公主的爷爷辈吧,怎么能喊伯伯呢? 傅夺将公主放下,回头看着胡斐,“都长这么大了。” “见过……”胡斐顿住,他该喊对方什么? 傅夺也不在意,摆摆手,招来旁边的一个青年,“你们要在院子里游玩?” “嗯,伯伯不去吗?”安安期待的问道。 “伯伯年纪大了,就不打扰你们小姐妹游玩了,让秦瀚陪着你们走走吧,危险的地方可不能去,知道吗?” “知道了。”安安乖乖的点头,重新拉着胡蝶的手,对秦瀚道:“叔叔,咱们走吧。” 秦瀚笑眯眯的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三个小孩子身后。 走出宫室,胡斐抬头看了眼二楼的露台,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的半个身子,此时对方正在低头看着桌上的字,单手似乎正在研墨。 当晚,胡言一家在离阳殿和陛下以及太后娘娘用晚膳。 胡斐总是暗中看向坐在太后娘娘身边的傅夺。 他发现两人的相处似乎极为自然融洽,而且没有丝毫的不适感。 同时他和陛下聊天也不会自觉低人一等,按理说傅夺没有和太后成婚,在宫里的地位应该很尴尬。 可这两位丝毫没有身份的舒服,只一顿饭的功夫,胡斐察觉两人更似平辈之交。 “爹,您怎么看那位傅公子?” 晚上,在皇宫的某处宫室中,胡斐说出了心底的疑问,“我看傅公子并非是个平庸之辈,为何他愿意过现在的生活?” 胡言在今日面见陛下的时候,已经被任命为大秦的第一任宰相。 这是大秦见过十多年里,方才被搬到台面上的,可谓冠古绝今了。 “人各有志!”胡言对秦鹿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能被夫人看上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而且,太后娘娘不是一般的女子,大秦能有今日的疆域,有九成的原因,都是太后娘娘的功劳。她值得被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子,爱慕尊重。” 胡斐:“……” “而且我的性命是太后娘娘救下来的。” “此时爹从未提及,娘知道吗?”胡斐好奇了,兴致勃勃的看着老父亲。 胡言太了解这个儿子了,提起灯罩,剪掉一截烛心,室内的光线明亮了三分。 “你娘不知道。”他看着窗外昏暗的夜幕,道:“我出身乾州沈家,是嫡出一脉的嫡系子孙,曾经是前朝一等一的名门。” 胡斐对于前朝的事情知道的不算多,主要也是身边的人从未和他讲过。 但是前朝的顶级世家倒是知道个大概。 “爹,前朝的顶级名门,没有姓沈的。” “沈家和那些家族当然没法比,还差了两分,不过沈家是唐家的外戚,唐家有好几个姑奶奶都是沈家走出去的。” “既然如此,为何后来……”胡斐不明白。 “唐家之前有位家主叫唐元峰,他的妻子无法生育,自请下堂,之后娶了我的姑姑,当时我还不到五岁。”胡言眼神带着一抹追思,“等你的姑祖母诞下一对双生子后,却被唐元峰及其原配暗中谋害,传回沈家的死讯则是因为产后血崩。” “你的祖父与姑祖母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得知消息后伤心欲绝,一病不起。之后唐元峰便带着家丁以及两个孩子赶到乾州,这才让你祖父渐渐康复。伺候每一年,他都会带着两个孩子去沈家住上半个月。最后一次去,带了数百府兵,他说是因为有世家对他不利,不得已才带着那么多人傍身,你祖父包括沈家上下无一人怀疑,毕竟就算是做戏,也没必要带着双生子,毕竟沈家是他们的外家。” “沈家是被唐家毁掉的?”胡斐猜到了结局。 胡言叹息,“是啊,沈家是乾州顶尖的富商,财富不菲,再加上家族内也出过几位官员,在乾州算是顺风顺水,更甚至和唐家数代联姻,怎么想唐家都不可能对沈家下手。可唐家当时的确被两个世家暗中针对,再加上唐家作为传承数百年的家族,族中子孙无能者众,财富大大缩水,这才瞄准了沈家。” “几乎在一夜之间,沈家上下在睡梦中被收割了性命,我是你祖父最小的儿子,那时候性子有些顽劣,当夜宿在了外面,等半上午赶回府中,还未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然后不等反应过来,就遭到了唐家府兵的为围堵与截杀,凭着命逃走跳了江。当时我身上重了刀伤,再加上江水的浸泡,九死一生,飘了好几日,遇到了当时住在江畔的夫人母子,才被他救下。” 见儿子听得认真,胡言笑道:“当初夫人问我性命,我说自己叫胡言,夫人明知道是假名,却依旧救下了我,并且让我签了十年的卖身契。” 胡斐:“……” 卖身契? 他爹当年居然还给人做过奴仆? 惊掉了他的下巴。 不过想想曾经的奴仆,如今成了大秦帝国的宰相,也是很励志了。 “太后娘娘知道吗?”胡斐问道。 胡言摇头,“夫人不知,她也从未问过。” “问都不问,就敢收留爹爹您?”胡斐有些吃惊。 胡言哈哈笑道:“那是你不知道夫人有多厉害,我的武功你知道吧?” “嗯,爹爹很厉害。”胡斐笑眯眯的点头。 “都是夫人教的,不过我学的不如陛下,他比我还要厉害,然而即便是那么厉害的陛下,也打不过太后娘娘。如今天下但凡会轻功者,皆出自秦家,都是太后娘娘的弟子。我们上百人合力,都敌不过她一人。” 胡言倒了杯茶,轻抿一口,“胡斐你要记住,当一个人真的强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任何鬼魅伎俩,都不足为惧。” 胡斐点点头,然后问道:“爹,那唐家的那对双生子……” “死了!”胡斐说的云淡风轻,“沈家上下近六百口人命,总得有人来偿还,当这么多人命都压在我的身上时,很多的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包括那对双生子。” 胡斐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不觉得爹爹做错了。 若是自己站在爹爹的立场,恐怕也不能让那俩孩子活着。 他们或许没有错,但是正如爹爹所言,当六百条人命压在身上,那两个孩子的命真的就不重要了。 唐家正是用这两个孩子,毁掉了沈家。 哪怕他们是无辜的,可父亲对那两个孩子,怎么能做到心平气和。 “后来呢?” “后来……”胡言低笑,“后来夫人想做太后,当初陛下只想着读书考科举,封侯拜相,架不住夫人整日在陛下耳边念叨着,陛下没办法,只能改变了目的。等到夫人弄出了红衣大炮,三国领土和西边诸多小国,在这等神器面前,犹如土鸡瓦狗,毫无抵挡之力。” “大秦,成就了自古至今拥有疆域最大的帝国,也彻底改写了以往的种种制度,让无数的平民子弟,真正得到了晋升的渠道,也让女子有了真正的生存价值。同时夫人在外数年,寻到了高产粮食土豆红薯,弄出了低廉且质量很高的纸张,还有天下各处随处可见的玻璃,以及咱们脚下的水泥路等等……” 胡斐越听越吃惊,嘴巴逐渐张大。 原来这些都是出自太后娘娘之手? 她是神仙吗? 怎么懂得这么多? “你出生在了最好的时候,这个天下的未来,很值得期待。” 胡言目光温和的看着儿子,“我们平定了乱世江山,给了你们最好的成长温床,日后这个国家如何,就要看你们这一代人了。你也知道,今日我被公子认命为大秦宰相,为了让这个天下长治久安,日后肯定要异常的繁忙,若没有太多时间陪着你和妹妹,你心中不要埋怨我。” “爹您说的什么话,我爹可是陪着陛下开疆拓土的大功臣,作为您的儿子,自豪还来不及呢,怎会怪您?您想做什么就去做,妹妹有我呢。” 胡斐被父母教导的很好,他自觉是个大人了,怎么可能还粘着父母呢。 第177章 称霸世界 如今的朝堂,属于刚从汉州太学结业的年轻人。 他们趁着这段时间,都在各处州衙准备考试,以期待考试通过后可以在州衙任职。 也有一些干脆千里迢迢的赶来京都,准备在京都参加官员考核。 大秦宰相的权利很大,远超以往的国家,有些事情甚至不需要呈禀皇帝, 就能直接做决断。 胡言明白其中的意思,并且满心的期待着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长安城如今已经有近七千户人家,因为京都的面积极大,这些住户大多都聚集在四条主干道两边,再远一些的地方相对空旷。 不过自两年前开始,大秦取消了宵禁制度, 冬天一般无人外出, 但凡是天气暖和的时候, 各大府城好多人彻夜不眠在外吃喝玩乐。 一些掌握着一技之长的小老百姓也有了额外的进项,家里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 同时在州府各处成立了孤儿所和寡居所,专门招收无父无母的孤儿,以及年老后无子女抚养的孤寡老人。 朝廷会每年给各州府拨款,专项专用,还鼓励当地的富商给他们捐款捐物,此项慈善可以见面部分税金。 如今天下承平,也要做到幼有所依老有所养。 青州,下边的一个小村落。 临近中午,一个年月十五六的少年正在院中淘洗粟米,旁边年龄稍大的女子正在浣洗衣物,墙角堆积柴火的地方,男人正在搭建棚子。 少年长得稍稍有点黑,还稍微有点胖乎乎的, 好在五官端正,相貌并不难看。 青州盛产金银铜, 尤其是朝廷在这边发掘出五座金矿, 其中有两座超大, 最大的一座金矿按照朝中之人的推测,其面积抵得上两个县的底盘了,还有两座金矿以及两座铜矿。 青州州衙调派了镇抚司的人在这边守着,同时雇佣州府的百姓进去开采,每月给的银两不少。 之前少年趁着暑期,去帮着干了一个月,今儿正巧遇到休沐。 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少年甩甩手上的水珠,小跑上前拉开门栓,黑咕噜的大眼睛看着门外的人。 “请问您找谁?”他开口问道。 来人打开随身的布袋,从里面取出一张鲜红的信封,笑道:“这里可有一位叫杨贵的人?” “我就是!”杨贵赶忙在衣服上擦干手,双手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字,嘴巴渐渐咧开,“差爷,这是……” 来着也是笑容满面,“你的录取通知书,人家不是考汉州太学就是长安太学,你这份是我送的第一张镇抚学院的,以后要进镇抚司?” 杨贵的笑脸别提多灿烂了,“读书的时候我经常翻看大秦律法,对镇抚司审判司心生向往,我想好好的学习,日后学业有成,可以留在太学担任律法老师。” 对方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学,咱们青州这次录取的人不算多,总共没超过三十人,镇抚学院的地位不比太学低,知府大人说了,只要进入镇抚学院,出来后必定是公门中人,而且镇抚学院每年只招收不到八千名学生,两座太学加起来有近三万人。” “是!”杨贵扭头和走过来的父母报喜。 杨贵的父亲见状,忙不迭的往屋子里跑,很快出来将一份封红递给来人。 那人抽出封红看了一眼,随后退了回来。 “准备的倒是不少,不过我们有规矩,不能收老百姓的银子,留着给这孩子缴纳束脩吧。” 说罢,笑着挥手离开了。 一家三口也顾不得干活,回到屋子里,夫妻俩看着这份精美的录取通知书,眼睛几乎要黏在上面了。 “儿啊,上面写的啥?”夫妻俩都不识字,迫切的想知道里面的内容。 杨贵努力的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就是说我的成绩很好,达到了镇抚学院的录取要求,今年八月初就要到长安城的镇抚学院入读了。” “这还有一个月的功夫,咱们这里离着长安城不算远,到时候雇一辆马车,半个月就到了。”杨父激动的搓着手,这可是他们村子里走出去的第一个镇抚学院的学生。 至于多厉害,杨父心里的概念不算清晰,但是刚才那位送信的人说的话,他却记住了。 只要能从镇抚学院结业,出来就是公门中人。 不过儿子想做先生,这也很好,太学的先生那可都是了不得的读书人,他们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 杨母抚摸着通知书,道:“每年得多少束脩?” “这上面有写,每年二两银子束脩,这其中还不包括住宿费和伙食费,住宿费每年五钱,伙食费可能要高一些,每年得四两银子,如此一算,一年差不多就得七两银子。”杨贵觉得费用有些高。 杨贵却不在意,“这个不算高,放在前朝,只是每年的束脩都得二十两打底,咱家这些年存了不少,你读书不缺。” 之前杨贵去长安城参与皇宫的修建,几年下来存了一百多两。 这两年也在矿场上工,每月能拿到二两银子的工钱,满打满算,家里少说也存了二百两,儿子四年下来读书总计不到三十两,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他太舍得了。 家里的银子杨母偷偷存着,她最清楚不过了。 听到这个数字,长舒一口气,“过几天就出发吧,别在路上耽搁了。” 这两天,家里准备宴请族里的人热闹热闹,半个流水席。 村中的族人得知杨贵考中了镇抚学院,不管知不知道的都表达了祝贺之意。 而杨家族长稍微有点见识,知晓这是培养镇抚官差们的学堂,如果学得好,结业后是个正儿八经的公门中人,日后还是有升迁的可能。 现在的镇抚司可不是以前的公门衙役,在前朝衙役是贱籍,如今到了大秦朝,那就是正经的官差,临老是有养老银可以吃的。 因此族长也从族里的中馈取出来二两银子,再让杨贵爹娘添了一些,招呼族里的人一块办了一场流水席,不仅仅是族里的人,存起另外两个家族的也请了过来一块热闹。 流水席热闹了三天,总共花了近五两银子,这还是办的规格比较高的,若非村子里的人不算多,这点银子都不够用。 这天一大早,杨家一个族兄就赶着马车过来了。 对方这今年做些小买卖,赚的不算少,买了村子里唯一的一辆马车。 平时谁家有事,也会过来花钱乘坐,此次由族长亲自交代,把杨贵送到长安城。 “阿贵,准备好了吗?” 杨贵拎着两个很大的包袱从屋里出来,身后还跟着杨贵父母。 两人相帮他拎着,都被杨贵拒绝了。 小跑着来到家门口,把包袱塞到马车内,“良哥,这一路辛苦了。” 杨良混不在意的笑道:“辛苦啥,一路沾沾你的喜气,说不定你侄子将来也能考入太学呢。” “肯定能。”杨贵用力的点头,随后朝父母道:“爹娘别送了,过年假期不多,我恐怕回不来,得等到明年暑期。暑期有两个月,到时候一来一回我能在家里住一个月,过年别挂念我。” 想到儿子过年回不来,杨母这心里就酸酸的,不过儿子是奔前程的,再不舍得也没办法。 “阿良,路上你们慢些赶路,时间还很足呢。”杨父叮嘱两句。 杨良点头,坐上驾辕,挥动马鞭驶离村子。 这一路他们会歇在沿途的馆驿之中,凭借着杨贵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可以半价优惠。 最重要的是馆驿安全,不用担心被人抢劫。 如杨贵这般的学生,也都从天下各州府赶往汉州和长安两地。 ** 离阳殿,韩镜和胡言正在和秦鹿谈论一些政务。 傅夺之前想离开,被秦鹿制止,本身也不是秘密,没必要让他主动避让。 “小宁年底过来,还是明年年初?”宁凤章被任命为新任的户部尚书,秦鹿也有好些年没见到那个孩子了。 之前是想让胡言担任户部尚书的,奈何他被韩镜认命为宰相,户部尚书空缺,韩镜便定了宁凤章。 他在禹州府担任知府有好些年了,这些年来禹州府政通人和,民风淳朴,成绩斐然,提拔也是无可置疑的。 “明年年初,他需要和新任的知府交接。”韩镜翻看着手里的奏章,“娘,要不要再建一座太学?” “现在不需要。”秦鹿否定了这一想法,“两座太学已经足够了,再加上镇抚学院,总计能容纳十五万人,朝堂的公职会逐渐饱和,他们自会寻找新的出路,而且能考入太学的资质都不算差,若是再开一所,先不说生源够不够,说到底也是一种浪费。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再说,等现在的这些孩子长大一些。” 虽说这几年人口的确增加不少,放眼天下,那些新出生的女娃娃能入学读书的还是太少,比例大概只有不到两成。 更多的人留下女娃娃,纯粹就是为了那两亩地。 虽说朝廷对于孩子的义务教育是强制性的,若孩子自己本身“不愿意”去学堂,官府对这些孩子的爹娘也没办法。 今年朝廷倒是找了二十多个女子,按照她们自身的能力,安置在各个衙门。 日后能否出头,就看她们的本事了。 机会,秦鹿给了,她总不能在旁边手把手教吧。 又不是刚学走路的孩子。 “镇抚司那边,新的官衣准备的如何了?”这点秦鹿催了催。 之前镇抚司穿的还是前朝的那身官衣,形制真的不好看,而且那些官衣通常不会具体的测量三围,也是因为前朝的衙役都是些地痞流氓,弄到衙门就是震慑敌方百姓的。 所以他们的官衣都是从官府的库房里找的,只能能穿就行,瘦点没办法,肥点的不妨碍。 可秦鹿看不惯呐,之前是因为布匹的数量不多,而且没有高效率的织布机,天下镇抚司那么多,所需要的布料不是个小数目。 也是原材料不足,需要的布料极少。 现在问题解决了,她当然得准备起来。 镇抚司众人穿的都是秦鹿亲自描绘的明制飞鱼服。 当然,这衣裳的制作比较繁琐,她做了相应的精简,款式基本保持不变。 图纸也送抵各州府,由他们负责自己制作发放。 “长安城的差不多了,预计年底就能穿上,其他州府相对要慢一些。” 此时由胡言盯着。 “夏天的也要准备妥当,那个就简单了。” 韩镜说了一句。 秦鹿看着一份奏章,“船厂那边还没动静?” 两人知道秦鹿盯得紧,不过有些事也不能催的太急。 “大概还得等两年,娘你设计的图纸太超前,现有的匠人都在努力的琢磨呢。不过今年又一批新的结业生赶到了那边,进度应该会加快许多。” 秦鹿瞪了儿子一眼,怪她咯。 她手持教条,指着旁边的大秦疆域图,以及周边的大陆,在其中两个点上敲了敲。 “这两个地方,给我第一时间拿下。” 胡言微微一愣,“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不,先拿下这个地方。”她在其中一个地域敲了敲,“拿下就是拿下,你要把人家全杀了?” 另外一处需要绕过半个大秦海域,路途遥远,还是从南境出发比较快速。 “当然,如果负隅顽抗,那就杀掉吧。”秦鹿此言很是冷血,不过韩镜和胡言却没任何情绪浮动。 傅夺全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和秦鹿在一起久了,知道她虽然性子不羁,却并不弑杀。 单独提出这两处,必然有她自己的原因。 “娘是觉得这两处日后将成为我大秦的祸患?”韩镜皱眉看着地图,想着若是娘的答案是肯定的,他会派大军前去剿灭。 秦鹿敛眉,“将来的事谁知道,现在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将未来引向不同的方向,此地风景不错,可以作为大秦的后花园。而且你之前不是告诉我,要称霸世界嘛。” “是的!”韩镜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他还年轻,可以慢慢筹备,主要是现在大秦人口不多,须得休养生息,十年后再开疆拓土也不迟。 第178章 回归故里【万字大章】 大秦京都镇抚司上下,在新的一年将其下辖的差役命名为锦衣卫。 桑九作为镇抚司总镇抚使,更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飞鱼服,各地的镇抚使是红色,下辖的镇抚司小同龄是黑色,寻常的锦衣卫则是深青色。 而所有人的佩刀则由钦点的铁匠历经数年打造的大批量绣春刀。 当长安城的老百姓看到这群青年,身穿飞鱼服, 腰佩绣春刀出来炸街,不少的女子心里免不了春心荡漾,这道行头是真的太好看了。 每一位进入镇抚司的锦衣卫,都会在第一时间测量三位,然后为他们专门定做军服。 “怎么,你们镇抚司连旁人休妻都要管?” 某户人家家中, 男子愤怒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两名锦衣卫。 两人看着站在旁边心若死灰的女子, 再看旁边眼神带媚的盯着自己二人的美貌女子,险些被气笑了。 “按照大秦律法,夫妻之间只能和离,不能休妻。” 男子一听,不是阻止它休妻再娶,自然不愿意和锦衣卫对着干,“那我要和她和离,你们何故出面阻拦?” 其中以锦衣卫按着刀柄上前两步,“我们出面,是因为你家中闹得太厉害,影响了左邻右舍,有什么事关起门来心平气和的处理,何至于闹得天下皆知。” 男子在长安城生活有两年了,知道他们锦衣卫不能对百姓随便打杀, 也是因为长安城的治安太好,从前对官府的那种敬畏, 现在也所剩不多。 “而且按照大秦律法,你妻子并未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若是执意与她和离,须得给她一些补偿。” 锦衣卫心底对这个男人很是嫌弃。 发妻给他生儿育女, 如今他看上了别的女子,因大秦朝不允许纳妾,所以就想着休妻。 更可悲的是,她的子女居然都不愿意站在母亲身边。 原本,两人觉得或许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然儿女的态度作何解释。 后来听左邻右舍的闲谈,得知那两个恶孩子都被祖父母给养歪了,之前男方家里条件不好,娶了她之后,她用自己的嫁妆补贴婆家,可后来嫁妆被婆家上下挥霍一空,再加上这女子对子女颇为尽心,平时管教的有些严格。 骤然出现一个对他们纵容的“后娘”,再加上祖父母在背后一番上眼药,两个孩子彻底和生母离心了。 他们不会念着生母的好,反而都怨恨生母对他们俩的严厉,更亲近“宽容随和”的父亲和祖父母。 男人没当回事,只以为补偿不多,再加上现在家里的确有些家底,很痛快的答应了。 女子也知道丈夫不可能回头了,她想为了儿女留下来,哪怕是没名没分。 架不住儿女已经和她离心。 然而到底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血缘哪里是能轻易斩断,她的心好似被不断的拉扯着。 不过她也想明白了,丈夫另投她人的怀抱,日后一旦和这个女人生了子嗣,她的一对儿女恐怕很难落得个好。 该是她的一个铜板都不能少,只要有钱财傍身,日后儿女落了难,至少还有个母亲在。 “我的嫁妆能要回来吗?”她脸色灰败的看着两人。 其中一人点头道:“当然可以,嫁妆是属于女子的私产,律法中有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得擅自动用女子的嫁妆……” “你那里还有嫁妆,你的嫁妆不是都被自己拿出来了吗?”男子听到这话,脸色大变。 “嫁妆是属于女子的私产,她愿意拿出来,是因为要和你过一辈子,如今你既然要与她和离,那么就违背了她的初衷,自然是要偿还的。”两位锦衣卫的个子都不低,长得也周正,且熟读大秦律法。 毕竟是长安城的锦衣卫,若是对律法不了解,也入不了体制。 “……那先不和离了。”男子皱眉,懊恼至极。 妻子当年带了不少的嫁妆,真要还,恐怕要赔上正座宅子都不一定够。 “若是不合理,这位娘子你须得谨慎安置,若你将其留在府中,或者是在外租赁房屋安置并定期去那边小住,你就等于犯了重婚罪,是要坐牢的。” 男人脸色刷白,就连旁边的貌美女子都忍不住柳眉微蹙。 “不是,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锦衣卫淡淡开口,“当今陛下身边都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并且没有通房侍妾,更不曾宠幸其他女子。怎么,连陛下都遵循大秦律法,你是比当今的陛下都要尊贵?” 本来男子还没当回事,现在人家把皇帝都拉出来了,男子顿时被吓得两股战战。 女子见状,沉默离开,很快去而复返。 “差爷,这是我当年入府的嫁妆清单,我愿意和离。” “既如此,随我去镇抚司,那边会有人接受你的诉求,并会有人前来轻点府内的产业。” 女子点点头,攥紧嫁妆清单,道:“两位差爷,咱们走吧。” “不,桂兰,你不能走……”男人回过神来,忙不迭的想要上前拉住她。 女子侧身避开,看都不看对方一眼,率先跨出门去。 两名锦衣卫面面相觑,也准备离开。 此时,两个孩子从屋内跑出来,高喊着“娘”。 站在府门前的女子停住脚,回头看着小跑过来的儿女,心中百感交集。 “娘,你怎能如此,你这是要将我们这个家活活拆散才甘心吗?” “娘,既然爹不与你和离,你何必还要如此执拗,留下来我们一家过安稳日子不好吗?” “是啊娘,您真的是舍得扔下我和哥哥不管不顾吗?” 女子被气笑了,内心悲凉,这就是她十月怀胎,精心培养十几年的儿女。 如今她落得这个地步,两个孩子居然还以为是她错了。 她这辈子到底是图什么? “差爷,若是他凑不齐我的嫁妆呢?”女子问道。 “凑不齐的话,你可以给他个期限,逾期不还会被纳入失信人名单,而失信人的子孙是不能考公的。”男子给在场的人普及了一下,“考公就是即便是如我们这类最基层的锦衣卫都没办法当,同时由朝廷监管的汉州太学和长安太学以及镇抚学院都没办法考。” 院中的男子和那妩媚女子神色焦躁,同时站在女子身边的这对儿女也忍不住恼怒的变了脸色。 “娘,您这是要害死我和哥哥吗?哥哥读书很有天分,您若是就这么走了,会毁了我和哥哥一辈子的。” 女子没有看他们俩,继续道:“那我日后改嫁,再生育子女,是否也不能考公。” “这个不影响,只对直系亲属有效,你与此人和离后,和她就没了干系,对你日后的子女无碍。” 锦衣卫话音刚落,面前的一双儿女睚眦欲裂。 “不过我大秦律法规定,男女的成年期是十八岁,你的儿女看上去年纪还未满十八岁,所以每月得给两个孩子一笔抚养费,按照现在的抚养费标准,两个孩子每月须得总计三钱银子的抚养标准,日后随着天下百姓的收入增加,抚养费的标准也会跟着上调。” “我的嫁妆现在几乎所剩无几,当年我嫁到李家,总计十六台嫁妆,同时还有一千六百两的现银,若他们家拿不出这么多钱呢?”女子被儿女彻底伤透了心,她想的比较多,可还是想试试能不能把儿女掰正,实在不行只能再嫁了。 “按照大秦律法,如果李家全部的资产不足你的嫁妆,那以全部的资产为准,也就是说他全家上下若是只能凑出八百两,你就只能拿到八百两,前提是他们没有藏匿的资产,如果有资产被藏匿,会受到律法的严惩,收缴其藏匿资产给你抵债,并会以妨碍公务罪名,对他另行罚款。” 女子心满意足了,她淡淡的瞥了眼那对狗男女,推开挡在面前的儿女,抬脚往胡同外边走。 “我要和离。” 男子好久没缓过神来,等脑子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忙不迭的推开身边的情人,连滚带爬的跑出家门。 “桂兰……”可哪里还能看到发妻的身影。 他是真的害怕了,没想到只是想休妻而已,居然搭上了全部的身价。 发妻连带着十六台的嫁妆,总计差不多有三千两银子。 虽说到时候家里还能剩下一些,可剩的有限,不知道能不能余下个二三十两银子。 那妩媚女子见状傻眼了。 她的出身不好,之前是被一个富家公子从其他州府带来长安的,自小她就被爹娘卖到青楼,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给她赎身的,忙不迭的跟着来了。 谁能想到,不到两个月的功夫,那恩公就厌倦了她,将其赶走。 长安城虽然还未完全建成,却已经初见帝王所居之地的氤氲气象,女子哪里舍得离开。 如此就在长安城内靠着皮肉生意靠着零星散客过活。 之后遇到了李家这个老爷,稍稍废了些心思,很快便对她死心塌地,并发誓说要娶她。 她也看明白了,总是靠着现在的方法,很难安定下来,还不如嫁人呢。 谁能想到,李家居然是靠着李夫人过活的。 她还觉得自己被骗了呢。 李家算是长安城第一件离婚案,周围的邻里都关注着。 半个月后,李老爷极其父母和两个孩子都走了,宅子也没卖了。 而和离后的李夫人当着锦衣卫的面,一次性支付了儿女到十八岁的抚养费,带着三千两银子离开了。 她并未离开长安,而是在另外一处购置了一块地,准备重新盖房子。 毕竟原来的地方住不下去了,左邻右舍看到一个女子把夫家给逼的狼狈离开京城,心里都觉得她有些狠毒,哪怕嘴上不说,偶尔的交往也能察觉出来。 好在长安城很大,且现在居住的人口不多。 李夫人选择了一处女户相对多一点的区域准备盖房子,在这期间她还寻了一处纺织作坊上工。 ** “夫人,东桑村那边韩家的老爷子没了。” 王嬷嬷从外边进来,“陛下让我来告知您的。” 秦鹿不在意的眨眨眼,“韩镜什么意思?” “这个陛下倒是没说,只是让我来和您说一声。” 秦鹿看看时间,再想想长安到华阳县的距离,陆路加水路,单程就要二十日时间。 韩镜是肯定不能回去的,秦鹿不允许。 死者为大,那可要看死者生前做了什么。 有些死者,只是个死鬼,字面意义上的,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她也不着急,人反正都死了,就算回去,也赶不上下葬。 她和东桑村是没有一丁点感情的,本身就不是秦氏,刚来就分了家,和陌生人没区别。 只是秦鹿那边,她之前从未勉强过韩镜做任何事,但是此次,他别想回去祭拜。 那家人不配。 晚膳时,韩镜说了自己的想法。 “娘,我不回去。” “不回去就对了。”秦鹿满意的点头,“他们不配被你祭拜,有些仇恨,人死了也不能忘。当初我们母子二人遭受到的折磨和屈辱,我们不偿还回去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若是今日你可我说要回去为那老匹夫上柱香,我可能要远离你了,怕你身上崩出来的舍利子打到我。” 傅夺:“……” 好吧,太后娘娘真的是记仇的人。 而且还把这种性格摆在明面上。 丝毫不避讳任何人。 “若是他们对你好,你可以回去,我肯定不会阻拦。” 秦鹿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 祖父母疼爱孙子,不喜欢儿媳妇,这种情况随处可见。 如果是这样,韩镜肯定得回去,不然就真的冷血。 毕竟在这个前提下,韩镜孝顺祖父母,与他们母子感情关系好,并无冲突。 可关键的问题就在于韩水生夫妻俩,对这个小孙子同样不待见,甚至还冷眼旁观母子俩被其他人磋磨。 秦氏的软弱不是其他人欺负的理由。 韩镜喝着菌菇汤,突然道:“不如娘帮我处理一段时间政务,我还是想回去看看。” 发现母亲眼神的严肃,他赶忙道:“我回去显摆显摆,反正回去这一路需要一个月,人都下葬了,不祭拜也不上香,就是回去气气他们。” 傅夺:“……”这就很无语。 然而…… “那你回去吧,能气死一个是一个。”秦鹿这次回答的异常干脆,“带着笙笙和永宁?” “不带笙笙,只带着永宁。”韩镜有自己的打算,“祖宅的那些人和事儿,就别让笙笙去操心了,永宁从出生就没出过京都,这次带她出门到处走走看看。” 坐在秦鹿身边的崔怡没有意见,只看婆婆的态度,就知道祖宅那边不安生。 自己也不愿意掺和韩家祖宅的事情,免得日后那边有人求到自己面前,惹得陛下和婆婆不高兴。 之前陛下和他聊过幼年时的事情,知道婆婆和陛下在韩家差点被折磨死。 她若是会骂人倒好说,这次可以跟着陛下一起去华阳县,怒骂那些人一顿。 自己既没有伸手,骂人也不行,何必去跟着失了好心情。 “正好,崔家二房也搬到京都了,你带着永安去华阳县,让笙笙回娘家住段时间。” 崔怡张张嘴,想说可以留下来陪着婆婆。 可看到婆婆身边坐着的谪仙傅公子,低头掩唇轻笑,“听娘的。” “咱俩也出去走走?”傅夺突然开口。 “我要留在宫里处理政务,不然这次你和韩镜一块出门吧,到时候用身份压一压对方。”秦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韩镜和崔怡都不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娘……”韩镜板着脸,拧眉看着她。 “叫什么,可以给你省去多少麻烦,有些事你作为晚辈开口不方便,傅夺没这方面的顾虑,省的日后他们接着你的身份为非作歹,县衙那边也得去走走,那边的县令调任到州府了,新任县令如何我还不知,不过我和那边通信,说是还算不错,具体如何你自己看。” “千香胭脂铺?”韩镜知道,那位老板娘算是母亲在县里结交的第一个人。 这些年,那边丝毫没有借着母亲的关系有任何的逾越之举,可谓本性纯良。 “嗯,也是这几年开始偶尔通信的,她儿媳妇识字。” “知道了。”韩镜点头,到底是没有拒绝。 傅夺无可无不可,相比较去华阳县,他更愿意留在秦鹿身边。 “我可以留在宫里陪你的。” “去吧!”韩镜开口,比如让他整日待在母亲身边,偶尔分开一下能怎样。 皇帝都开口了,傅夺没有再说其他。 虽说他和秦鹿并未成婚,可在一起这两三年,相处的极好。 最开始陛下看到他都是一张冷脸,这大半年倒是能说上话了。 聊得多是永宁的事情。 永宁这小丫头一年里,有半数的时间都在离阳殿,她算是被傅夺看着长大的。 之前还被皇后娘娘纠正,应该叫爷爷,可小丫头说话利索后,说什么都要叫伯伯,任凭皇后娘娘或者是宫里的嬷嬷如何纠正,小公主就是不改。 为此,身边的人没少头疼。 后来傅夺私下里问她,小公主的回答天真烂漫却有着小孩子的心性。 她说最喜欢皇祖母了,但是叫她爷爷的话,皇祖母就要分给别人一点了,小公主不乐意。 好像叫伯伯,就能独占皇祖母似的。 傅夺不在意这个,叫什么都行,反正他独占太后娘娘的时间更多。 如今,崔怡知晓婆婆和傅公子感情顺遂,见面也会叫他叔父了,只是韩镜没有掺和到这里面来,依旧如常。 永宁坐在椅子里,手捧着鸡蛋羹美滋滋的吃着,上面还放着两颗虾仁,洒了几滴香油,这是她最近特别喜欢吃的。 之前婉娘住在宫里那半个月,没少准备小点心,知道公主年纪小,里面用的糖很少,省的吃坏了牙齿。 两日后,韩镜带着女儿准备出发。 永宁头上带着母亲亲手做的幕篱,长及半身,为了行动方便,身上穿的是简单的便服。 她被爹爹抱在怀里,放到马车上。 知道自己要跟着爹爹外出,小公主别提多开心了,挥舞着小手招呼爹爹快点出发。 崔怡给女儿准备了好些吃的,放到马车内的珍宝匣子内,省的路上吃不好。 同时也准备了不少的衣裳,永宁会自己穿衣裳,太繁琐的不行,所以准备的都是简单的,只是小披风就准备了六套。 韩镜唇角含笑的看着妻子给女儿说着出门时的各种规矩和礼仪,同时教她不能调皮给爹爹扯后腿。 永安小公主对母亲的每一句话都给出回应,知道最后…… “娘,还有吗?”小姑娘的声音甜腻腻软糯糯的问道。 母女俩对视着,好一会儿,崔怡忍俊不禁,掩唇笑弯了腰。 “没有了,千万千万不要乱跑,万一你跑丢了,娘会心疼死的。” “安安知道了,安安不会乱跑的,安安让爹爹和伯伯抱着。”小姑娘依偎在站在马车旁边的爹爹怀中,“安安会听话。” “好,一路顺风。”崔怡没有再絮叨。 简约素雅的马车缓缓驶离皇宫,身边还跟着留个秦家的青年。 有他们在,就算是小公主想自己跑丢都不可能。 他们这边要经过两日的陆路抵达江边,然后转乘水路,直抵华阳县码头。 崔怡这边,陪着婆婆用了午膳,便被催着会娘家小住了。 之前倒是带着女儿回过几次娘家,可来回太过折腾,基本上也是每月回去住上两日。 此次能在娘家住个把月,崔怡还是很期待的。 不过中途她会回来陪婆婆偶尔用膳,省的她在宫里孤单。 ** 一路上,永安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笑声就没停过。 韩镜看着马车角落的一个木箱,道:“这是我娘准备的?” “是,给华阳县千香胭脂铺老板娘的,都是些实用的物件。” 韩镜点头,“那家人还是不错的,当初我们从韩家分出来,娘就带着我住到了县里,租了宅子。后来她为了养家糊口,自己弄出了香皂,第一个合作的对象就是千香胭脂铺。” 傅夺点点头,“你和娘娘想必是吃了不少苦。” “我没吃苦。”韩镜哼笑,“从离开韩家,我从未因银钱吃过苦,有娘护着,我也未曾再被旁人欺辱过。” 傅夺不免吃惊,孤儿寡母的独自生存,居然没吃过苦。 试问天下同类情况下,有几个不吃苦的。 “我娘无所不能。”韩镜看着身边的女儿,笑容温暖,“或许,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了。”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目的和我娘在一起的,我也不阻止,同时也阻止不了,我娘的脾气我知道,但凡是她决定的事情,旁人就算是说再多也没用。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想从我娘身上达成什么目的,是不可能的。” 傅夺手肘撑着旁边的矮几,笑道:“我能有什么目的,无非是放不下她罢了。我不缺银钱,对做官也没兴趣,而且以娘娘的身子,比我早死的可能性不大,或者等我年老后,娘娘对我没了兴致,陛下会将我轰出宫去,那时候我也有落脚的地方。” “子女,有没有都无所谓了,没有子女,至少身边还有个永宁,权当是孙女儿了。” 说罢,看到陛下沉下来的面容,傅夺低声笑了。 “事实而已,何须生气。” 和韩镜相处时间久了,傅夺也没了最初的客套疏离,偶尔倒是能开几句玩笑话。 永安还是小丫头,外边的景色再新奇,看了一会儿也就觉得没意思了。 可能是因为要出门,小姑娘昨晚兴奋的没有睡好,此时放松下来,只觉得犯困。 抱着自己的小被子走到爹爹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很快睡了过去。 韩镜坐在旁边,时不时的看两眼,免得女儿一个翻身滚下来。 中午他们就近在附近县里的临仙楼用了膳食,楼里的大厨看到是陛下过来,可谓是鼓足了劲儿的发挥自己的本事,倒是把小公主给吃的眉开眼笑。 如今梁燊依旧打理着临仙楼的营生,并且在户部担任侍郎,和宁凤章共同管理着皇帝的钱袋子。 临仙楼每年的收入基本固定,而且这算是太后娘娘的私产,虽说最终银子都会归入户部,却有单独的账册。 如今大秦不缺银子,这些收入自然不能动。 楼里的大厨都是婉娘的徒弟,哪怕是得到了自由身,他们也没有一个人离开。 虽说在楼里拿到的银子固定,或许比不得自己开酒楼赚得多,可万一生意比不上这里呢? 再者说,天下人都知道临仙楼是太后娘娘的产业,莫说是普通的富贾,就是各州府的官吏也不敢来此闹事。 在这里上工的人,安全是有保障的,更别说有人敢吃霸王餐了。 人这一辈子,最终图的就是个安稳。 如今有钱拿还过得安稳,别无他求。 第三日,他们抵达江畔,转道陆路。 小公主萎靡了一日后,瞬间满血复活,趴在甲板的围栏边,看着江水滔滔。 “伯伯,有鱼吗?”小公主跑到在船尾垂钓的二人身边。 傅夺笑道:“没有鱼。” 本身的目的就不在于钓鱼本身,而是在船房中无聊,他和韩镜坐在甲板上闲谈。 鱼钩上边没有饵料,就连鱼漂都没有,无非就是图个意境。 小公主乖乖的在爹爹和伯伯中间坐着,托着肉嘟嘟的小脸看着浩荡而去的江水,“怎么没有鱼呢。” 韩镜侧眸看了眼女儿,笑而不语。 这艘船是陈家的,做的就是载客的营生。 得知韩镜要出门远行,陈家特地调了家里最好的一艘船过来。 韩镜不会表现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不过这艘船也不允许其他人上来。 若只有他和傅夺自然没关系,如今永安在船上呢,为了杜绝不必要的麻烦,韩镜付了整艘船的川资。 可能是小公主不喜欢钓鱼,又或者是现在的场景跳过无聊,更甚者是那滚滚远去的江水有催眠的效果,她在这边做了不到两刻钟便昏昏欲睡。 若非韩镜动作快,这小丫头就要栽倒在甲板上了。 伸手将人抱在怀中,取过旁边的披风将她蒙住。 “爹爹!”小公主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 “睡吧,我抱着你。”韩镜眼神温柔。 “嗯。”小公主很快便安心的睡过去了。 傅夺和韩镜也放低了说话的声音,周围却能听到哟呵声,偶尔还能听到渔女的清脆歌声。 “前朝的那些人都不在了?”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韩镜靠在椅背,看着远处的天水一线,“你宫里不是没有血亲嘛。” 傅夺不意外,在他跟着太后回宫,陛下肯定会派人调查他。 或者更早就将他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是没有,我对皇族也没什么好感,纯粹的好奇。” “手上沾染血腥的杀了,干净的被送走了。”韩镜还没那么弑杀,他倒是想把一些个不懂事的孩子也处理掉呢,可惜被娘阻止了。 大秦没有连坐,没有诛九族这等大罪。 可为了杜绝日后有可能出现的麻烦,韩镜和秦鹿都在尽量分化家族的影响力。 至少分家,不必等到爹娘死后。 此举弱化了家族的影响力,至少在分家方面,不再由族长从中调停就可以达成。 ** 华阳县,新任县令是去年刚结业的一个青年,名唤楚风。 他上任后,就先后走访了县里各处村落,和村中的老者聊起现在的村中情况,看看他们是否有难处。 他知道,这里是当今陛下的祖籍之地,可在学校里他学的好,为人也是玲珑有度,否则也不会被州府调到这里来。 这天一大早,一个少年跑到县镇抚司报案,说是她的妹妹被祖母给卖掉了。 锦衣卫一听,二话不说,拎着少年飞身上马,直奔少年所居住的村落。 如今县内的大小案子,都归镇抚司管辖,早就从县令手里分离出来了。 不过若是一些大案要案,县令为了治下的安稳,还是有权过问的。 华阳县不算大,再加上还是当今陛下的祖籍之地,因此一些个恶劣的匪徒基本不会跑来这里。 不过大秦立国十几年,前朝的一些恶劣风俗还是没有完全摒弃。 比如现在的父母仍旧觉得他们对于儿女有完全的支配权,可以随意打杀。 他们知道自己的职责,就是保护百姓,同时打击违法犯罪。 路上,锦衣卫统领看着怀里的少年,道:“你妹妹今年多大?” “好不到三岁。”少年脸色颓然,“听祖母说,要卖给她娘家的侄孙做童养媳,我知道这是违法的……” 他想进镇抚所,想做锦衣卫,也知道一旦告发了祖母,家里再镇抚所留下了犯罪文档,日后他就绝了当锦衣卫的资格。 “大人,我以后想进镇抚所,我知道祖母做的这种事是不对的,不过大人,祖母不是我的亲祖母,她是爷爷的续弦,会不会对我有影响?” 统领揉揉少年的脑袋,“去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是!” 一行人来到少年居住的村落,赶到其家中时,便看到一个女人正满身狼狈的坐在院中。 少年被锦衣卫统领带下马,忙不迭的跑上前。 “娘,娘你怎么了……” 女人眼神呆滞的动了动,随后看着眼前的儿子,许久之后才聚焦过来,一把将人抱住,用力的在他后背拍打。 “你跑哪里去了,你让娘担心死了,怎么这么不听话呢,我还以为你……”话未说完,女子忍不住嚎啕大哭。 屋子里很快传来一阵辱骂声,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的声音,声音尖锐刺耳,骂声也几乎没有重复的,各种“骚蹄子”,“丧门星”噼里啪啦的往外蹦。 一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同龄带着三个属下进入屋内,那夫人真坐在屋里摆弄布料,看到一身制服的锦衣卫进来,吓得全身一个哆嗦。 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从刚开始的狰狞可怖,很快变得谄媚起来。 “哎哟,差爷怎么来了,快坐……”然后走到正堂门口,冲着天井里的女人,扯开嗓子呵斥道:“还傻坐着干啥,没看到差爷来了,赶紧倒水。” 女人抬头看着婆婆,眼神里带着怨恨,她抱着儿子没有动。 这妇人张嘴还想骂什么,却被锦衣卫统领抬手制止。 “我们来不是为了喝水的。”他线条漂亮的手掌按住绣春刀柄,挺拔的身材犹如劲松,给了面前老妪很强的压迫感,“这个少年报案,说你卖掉了自己的孙女,可有此事。” 老妪愣住,猛地扭头看向天井里的少年,眼神带着愤怒和狠戾,“差爷你这说的什么话,那是我的孙女,我将她送到我娘家侄子家中过好日子,怎么能叫卖呢。” 少年看她居然说谎,开口道:“大人,我亲耳听他和我娘说的,她把我妹妹卖到了娘家,给他的傻子侄孙做童养媳,还拿到了十两银子。” “你这个小畜生,瞎说什么,这是大人的事儿,你滚一边去……”老妪跳起来,冲到少年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少年抬手抵挡,却见母亲跳起来将他护在怀中,老妪的巴掌重重的落在了女人的背上。 其中一个锦衣卫上前,抬手挡住老妪,一脸严肃道:“干什么,当着我们锦衣卫的面打人,是不是想去镇抚司喝茶。” 老妪瑟缩一下,不服气的道:“差爷说的哪里话,这是我儿媳妇,我打她还不是她教子无方,敢和长辈顶嘴。” “她是你儿媳妇不假,首先她还是个人,再敢动手把你带走。”青年心里愤怒,面上却得维持着严肃镇定。 想到将来他的闺女被送给傻子做童养媳…… 不能想,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站在门口的统领开口了,“张尧,你带着少年去他外家走一趟,把那女娃娃,还有买孩子的一家人,全部带到镇抚司。刘克你去和张尧一起。曹忠你和我把这家人也带过去,先去打听打听家里的男人去哪里了。” 一听要被带到镇抚司,老妪当场就腿软了。 “差爷,这是为啥,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老百姓,也没敢啥犯法的事儿啊。” 统领冷静的看着他们,道:“你贩卖儿童,按照我大秦律法,最低可判处三年监禁,并处最低三两银子的罚款。买方同罪,你最好祈祷没有说谎,否则罪加一等。” 老妪傻眼了。 可那女子和少年却似乎看到了希望。 女子松开儿子,砰的一声跪倒在地,想要跪行到统领面前。 统领见状,忙松开刀柄,上前将人拉起来。 “大嫂这是作甚,我大秦百姓不必跪拜的。” 大秦废除了上下级的跪拜礼,统领也是乐见的。 毕竟他看到上峰也不需要下跪了。 女子五官颤抖,眼泪肆意奔流,双唇抖动着,久久才嘶声喊道:“求大人救救我的女儿,她还不到三岁呀,那么小……” 女人的精神似乎崩了很久,此时突然看到希望,犹如抓住了最后的一根稻草。 她挥舞着手臂,比划着想象中女儿的身量,任统领见过不少人间闹剧,也被女子此时的悲怆表情,刺的心脏泛酸。 “大嫂先冷静下来,所里的人去带你的女儿了,现在你需要跟我们去镇抚所做个笔录,等我们查明这背后的一切,定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处。” “惩处?惩处啥?”老人色厉内荏的咋呼着,“那是我亲孙女,我送给娘家侄儿咋啦,我就算溺死她,跟你们有啥关系?” 少年握着拳头,满脸愤怒。 若不是眼前的老妪是他长辈,他早扑上去大人了。 统领对老妪的话充耳不闻,道:“你的祖父和父亲呢?” “他们在地里。”少年道。 “去把人寻来,咱们一起去镇抚司。” 少年二话没说,转身撒开腿跑了。 前前后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少年带着两个气喘吁吁的男人回来,身后还跟着不少村民。 看到锦衣卫站在这家的天井里,忍不住在门口指指点点,低声讨论着。 很快,人群让开一条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进来。 “大人,草民是本村的前任村正,不知郭家这是发生何事了?” 锦衣卫统领道:“有人报案,这位老妪私自卖掉了自己的孙女。根据我大秦律法,对于买卖人口的人,不管其身份如何,一旦发现,决不轻饶。” 跟着少年回来的汉子一听,身子微微颤抖。 倒不是吓得,而是激动。 他走到妻子身边,静静的沾着,双眼泛红的看着那神情不自然的老妪。 “大人,此时千真万确,我的小女就是被她卖给了娘家的侄孙,那侄孙是个傻子。” 老妪本来紧张到不行,此时听到继子居然敢公然说他,跳起来一阵张牙舞爪,“你这畜生,你不孝,我要告你……” “安静。”统领高声呵斥。 老妪被吓得全身哆嗦,总算是安静下来。 “每一个人都是我大秦的合法百姓,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或手段买卖他人,否则卖者获罪,买者按同罪论处。一经查出,其子孙三代都不得踏入官场,不得考入太学和镇抚学院。你们现在可能压根没想过能踏入官场,可就这么肯定日后子孙不会出现一个聪慧的?若是因为你们的肆意妄为,毁掉了子孙的钱途,毁掉了改换门楣的希望,将来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就算是死能闭上眼吗?” “说的再严重些,家中有一个读书极为出色的人,他却因为你们的作恶而无法踏入官场,他真的不会恨你们毁掉了他的前途?” “都说要为子孙积德,就算你们不为了自己,至少也要为子孙后代考虑考虑,大秦律法已经装订成册,在各大书肆都有售卖,一本书的价钱也不高,全村可以买一本回来,让村中识字的人给你们读一读,都学习一下律法,有些事不能做,做了就要抱憾终身。” 旁边,郭老汉听到统领的话,再看看旁边委屈到愤怒的孙子,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孙子读书好,将来说不得是个有出息的。 现在老妻卖掉了孙女,这就是犯罪,肯定会影响到自己孙子的。 这可咋办? “和离!”郭老汉突然开口了,“大人,此人是我早点娶的续弦,我要和离。” 老妪快疯了,她突然失去理智般,发了疯的扑到郭老汉身上一阵抓挠。 郭老汉忍着疼痛,把人推开。 “我不能害了我孙子。” 围观的村民本来想着郭老汉不地道,老伴出了事就闹和离。 现在听他说是为了孙子,多少都理解。 毕竟这老太太是真的卖了郭春的闺女,谁都知道的事儿。 郭家这小子读书有天赋,村子不少人都知道,为了这个孙子,郭老汉也是自毁名声了。 统领想到少年在来时说的话,心生怜悯。 “想要和离,就带上婚书,去县衙办理和离书。” 郭老汉愣住,“啥婚书,我们没有婚书。” “……”统领被噎了一下子,“没有县衙盖章的婚书,你们这段婚事就不会被朝廷承认,不需要去县衙办理和离书。” “大人,您这是啥意思,咋还得要婚事,我们这种过了一二十年的,不算夫妻了呗?” 门口有人高声问道。 统领点头,“嗯,没有婚书就不算,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忧,可以带着户籍书去县衙办理婚书,婚书很好看,而且只需要九文钱,我就有。” 村中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有的甚至想着不如换个媳妇。 当然也仅仅是想一想,真没人敢付诸行动,毕竟在村子里生活了几十年,因为此时闹得在村子里没脸,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也丢不起那人。 既然人都到齐了,统领招呼他们带上银子,带着郭家人往华阳县方向去了。 有村民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拉着婆娘一溜小跑的回家,准备去县里办婚书。 他们先去趟趟水,以后家里的孩子成亲,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午后,两拨人一前一后抵达镇抚司。 女人远远的看到堂内的小姑娘,撒开腿跑上前,一把将小丫头抱在怀里。 “燕燕,娘的燕燕……” 被唤作燕燕的小姑娘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刚开始还有些愣神,好一会儿怯生生的抱着娘亲,低声的抽噎着,在母亲的一声声呼唤中,小姑娘终于敢放肆的哭出声来,抱着娘亲不停地喊着“娘亲”。 少年站在旁边眼含泪水的看着,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来的时候,老妪一路都在撒泼,到了镇抚司,看到庄严肃穆的建筑物,老妪总算知道害怕了。 还不等被带到堂内,对方就战战兢兢的吓尿了。 统领见状,微微皱眉,然后换来一个女子,带着她去更换衣物。 在镇抚司内,敢顽固抵抗的人真没几个,几乎被稍微呵斥几句,直接将事情吐露的一干二净。 这边让他们签字画押后,被带上手脚镣铐押送县内的地牢。 几乎在每一次都有天牢和地牢,天牢主要负责管押公门中人,地牢管押的则是普通百姓。 当然在里边的待遇是一样的,都已经是犯人了,谁也没有特权。 “回去好好读书,我在镇抚司等你。”统领送走这家人时,严肃的表情看着少年染上笑意。 少年被说的情绪激荡,用力的点点头,“是,大人。” ** 如此过了半个月,一艘奢华的客船抵达华阳县码头。 韩镜来的时候并未提前告知地方,所以一行人下了船,直接乘坐马车来到千香胭脂铺。 胭脂铺的老板娘坐在店里,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孙子,还不会走路,是个喜欢流口水的大胖小子。 她的儿媳妇在铺子里整理货架。 当一行人入内,老板娘压根忍不住韩镜,毕竟他之前也未曾来过铺子。 “几位……”穿的很考究,也不像是能来这种铺子采购胭脂水粉的。 “我母亲是秦鹿。” 韩镜打量着铺子一圈,开口道。 老板娘愣住,几个呼吸后她突然抱着孙子跪地,还抬手招呼儿媳妇。 “民妇参见陛下!” 年轻妇人:“……陛下?” 韩镜抬手示意对方起身,“无需跪拜,此次我回乡看看,母亲让我顺路来看看。” 两名禁军抬着一个箱子上前,放到两人面前。 “这是我娘给你准备的。” 老板娘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了。 明明大脑不是空白的,她有些飘忽忽的,就是在想着“我现在应该想些什么呢”的迷糊状态。 第179章 悔恨【万字大章】 永安进门后,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打量着店面,“爹爹,我要这个。” 傅夺上前,把小公主抱在怀里,指着货架上的一个陶瓷小瓶子,“这个?” “嗯!”小公主点头, 陶瓷小瓶子上有两只憨态可掬的猫儿,画的惟妙惟肖。 里边放的是某种花露,也就是时下俗称的香水。 老板娘忙把孙子塞到儿媳妇怀里,上前把瓷瓶递给永安。 傅夺见状,笑道:“多少钱?” “不,不要钱。”老板娘忙不迭的摇头。 傅夺勾唇笑道:“钱还是要给的,你们小本经营, 不容易。” “不要钱,太后娘娘给了民妇许多东西, 民妇无以为报……” “一码归一码。”韩镜不等对方说完,打断了她的话,“多少钱?” “一百二十文。”老板娘没敢推辞。 旁边一禁军取出纸币,点出一百二十文递给对方。 韩镜道:“县里纸币用的多吗?” 老板娘点点头,“陛下和太后娘娘造出来的,咱们华阳县早就用上了。刚开始有人不相信,带着纸币去大秦银号兑银,都能对出来。大概半年左右,县里用的就都是纸币了,看不到铜板了银子。” 政令顺利下达,百姓也能接受,韩镜自然满意。 “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来时母亲说过, 你们有空可以去长安玩玩。” 老板娘受宠若惊的点头, “是!” 婆媳俩送他们离开, 看着店内的木箱沉默。 “娘, 您不打开看看?” 老板娘走上前, 打开箱子,看到里边都是些实用的东西。 最多得是布匹,都是他们县里看不到的好料子。 老板娘摸着细滑的料子,笑道:“青色的留给你爹,湘色的我留着,剩下的几匹你收着,留着你们一家三口做衣裳穿,多给豚豚准备一些,小孩子长得快。” 年轻妇人笑眯眯的收下了,她懂得为人处世之道。 这是太后娘娘给婆婆的,婆婆心疼她,六匹布给了他们四匹,这些不是不能带回娘家的,她不能拿着婆婆对她的好,肆意挥霍。 “娘和太后娘娘很熟?” “认识很多年了,算算大概有二十二年了,当初我还和太后娘娘合作做生意的,买的是香皂,太后娘娘弄出来的。当时香皂稀少,卖的贵,现在天下各处有好些作坊,买的便宜。” “后来呢?”年轻妇人好奇问道。 “后来太后娘娘带着陛下搬离华阳县,去了肃州府,自那之后就很少见了,你们成亲前几个月,太后娘娘来过一次,在这边住了两日便离开了,之后再没见过。” 想想曾经,如今在追忆往昔,时间过得可真快。 楚风得知陛下来到华阳县,第一时间赶往馆驿。 等真正看到大秦皇帝时,对方的相貌让楚风有些震惊,没想到大秦皇帝如此年轻且如此俊美。 还未等他屈膝,便被对方制止。 “不用跪,恭敬不止体现在礼仪上。” 双方进入馆驿,楚风站在旁边准备听训。 “坐吧!”韩镜招呼楚风入座,“我是为私事而来,你不需要出面。” “陛下从京都长途跋涉而来,卑职身为华阳县令,理应去码头恭迎陛下,请陛下赎罪。” “何罪之有,都说我是为私事而来,本就没想给你压力。”韩镜看着眼前的青年,“差事可还顺利?” 楚风道:“回陛下,华阳县尚算安居乐业,虽然也有一些小偷小摸,却无大奸大恶之人,卑职定会上体天子,下抚黎民。” “地方私塾也要抓紧,十年育树百年育人,务必在百年内,让大秦百姓人人都识字,地方官吏的廉政问题也要盯紧,你身为华阳县的父母官,官吏之首,可要做好表率。” “是,卑职比不会有负陛下提点。”楚风激动的回答。 “你无需对我如何,你的责任就是教化黎民,华阳县的每一位百姓都是你的责任。一切都要依法办事,大秦律法或许还不够完善,对于一些你难以抉择的事情,可以逐层上报州府,再有州府递交京都。有些容易疏忽的地方,你们作为地方官吏也不能和稀泥,比如夫妻婆媳之间的争斗,打架就是打架,斗殴就是斗殴,这其中的差别需要你们根据现场情况进行判断。” “是!”楚风边听边记在心里。 “还有一点,只要一个孩童的出生,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我大秦的子民了,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肆意剥夺其生命,孩子的长辈也没这个权利,一旦发现都要按照大秦律法进行审判。” “是!” 楚风在这边和韩镜讨论律法的事情,一直到晚膳时分,他被韩镜留下来一起用膳。 晚膳结束,楚风回到住处,被父母叫住。 “怎的回来这么晚?” 楚风喝了一杯茶,道:“陛下来到华阳县了,我去寻陛下,被留下来用了晚膳。” 楚母的眼神都亮了,“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君!”楚风看着母亲,笑道:“您怎么还没休息?” “放心不下你,吃饱了吗?锅灶里给你温着饭菜呢。” 楚风心中一暖,笑道:“吃饱了,不过既然爹娘给孩儿留着,那就吃几口。” 楚父楚母相视而笑,“也不怕吃撑着。” ** 半上午,东桑村大部分都已经下地干活了。 韩青松作为现任的村正,正在家中算账。 当孙子跑进来,韩青松笑道:“跑什么,后边有狗撵你?” 小童摇头,“爷爷,陛下来了。” “谁?陛下?”韩青松觉得孙子可能是在说胡话,张开嘴就要反驳,下一刻却骤然明白过来,“什么,陛下?” “嗯,已经进村了。” 小童刚说完,就看到向来稳重的祖父慌忙起身往外跑。 他抓抓后脑勺,“还说我呢。” 不过嘀咕归嘀咕,仍旧撒开腿跟着祖父追了出去。 大秦皇帝,当年从东桑村离开的韩镜,再次返回村子。 这让整个东桑村都沸腾了。 在地里干活的村民得知消息,什么都不顾了,扛着农具狂奔会村。 韩家祠堂,似乎是重新修缮了,面积倒是没有扩大,至少表面看着光鲜不少。 韩家族长打开祠堂,韩镜领着永安入内。 他看着祠堂,眸色平静。 “当年我可没有进入祠堂的资格。” 他的话让韩家的族长和族老胆战心惊,只能小心翼翼的赔着笑。 “爹爹,为什么?”永安不解。 “那时候爹爹不被待见,也没人把爹爹当回事。”韩镜也没有上香,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带着永安离开了。 韩家的族老看到这一幕,心头苦涩。 他们真的是悔不当初。 早知韩家三房的小子能有今日的造化,当初他们说什么也不让韩家那般磋磨他们母子。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而且看韩镜今日的举动,似乎并没有和韩家维持表面功夫的想法。 明明韩氏一族有一飞冲天的契机,却被他们阖族给集体斩断了。 父女俩来到祠堂外,一个面容苍老的女子突然冲上前,却被禁军拔刀阻拦在外。 那老妇激动的看着韩镜,大嚷着,“韩镜,是我啊,你大娘,你还认识我吗?是我……” “放肆!”其中一禁军直接将泛着冷光的刀架在小王氏的脖子上,“谁准你直呼陛下名讳。” 小王氏吓得全身一哆嗦。 韩镜将永安递给傅夺,他负手走上前。 看着眼含希冀的小王氏,眸色冷冽。 随后露出一抹讥笑,转身走向女儿身边,“杖责二十。” “是!” 小王氏怔愣间,被两名禁军架着手臂拖走。 很快远处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喊叫声,很快声音便消失了,而那闷声的敲打,让在场的人心惊胆战。 韩镜上前抬手捂住女儿的耳朵,笑容温暖柔和。 韩青松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听候差遣。 等远处行刑结束,韩镜松开手,道:“要不要去爹爹小时候出生的地方看看?” 永安乖乖的点头,“要!” 然后伸出手臂,回到爹爹的怀抱。 一行人离开祠堂,后边有村民远远的綴着。 韩镜也没有让人离去,毕竟隔着一些距离,影响不到他们。 抵达曾经的宅子,经过这些年的风吹雨淋,韩家早已破败不堪。 二房早早的分家单过,四房更是自当初那件事后再也没回来,这里早就属于大房。 可韩大牛夫妻俩就不是个勤快的,曾经那六间在村里数一数二的青砖瓦房,早已变得模样。 韩镜抱着女儿跨入院中,韩大牛及其两个儿子看到这副阵仗,早吓得不敢动弹。 曾经被他们压着打的三房堂弟,如今已经是天下之主,大秦皇帝,是他们垫脚都仰望不及的人物。 若对方要计较当初的欺辱,他们恐怕要被剁成肉泥。 绕过主屋,后边早已不见了当年的茅草屋。 想想也是,这都二十多年了,砖瓦房都变了模样,更别说是茅草屋。 角落的位置在就长满了杂草,坚韧的藤蔓爬满了半面墙,当年的猪舍和鸡圈也破破烂烂。 他抬手指着角落,道:“当初我和你皇祖母就住在这里,很多年前这里有一间茅草屋,冬天冷的全身发抖,夏天热的喘不过去。而且旁边还有猪圈和鸡圈,每日吃饭睡觉都能闻到粪便的味道。” 永安无法想象那种画面,毕竟她年纪还小,此时一脸的懵懂。 傅夺却忍不住蹙起眉峰。 他不是傻子,能帮助儿子打下广袤疆域的女子,怎么可能被婆家欺负了。 这其中肯定有他所不知晓的隐情。 不过傅夺并不打算深入探究,没有意义。 至少对他们这段感情来说,没有丝毫意义。 “爹爹,这里好脏啊。”永安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韩镜轻抚女儿柔软的发丝,笑道:“是这家主人不勤劳,有些人家哪怕住的比这里还有破旧,却收拾的很干净。” 这里是他和母亲的伤心地,韩镜没有在此长久停留,很快抱着女儿离开了。 临走时,都没有给韩大牛一家任何眼神,似乎当这一家人根本就不存在。 属于彻底的忽视。 “七叔,家里过得还好吗?”韩镜问身边的韩青松。 韩青松慢半拍回过神,局促笑道:“肯定比以前好,家里有地种,孩子们也都能去读书,就是到现在没有考入太学的。” “太学本身就是大秦的最高学府,想要去里边读书,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毕竟是和天下学子一起争夺入学名额,岂是那么容易的,没有天赋就要更加努力,有天赋也不能浪费。” “陛下说的是。”韩青松犹豫着,“陛下要离开吗?不如中午在家中用饭?” “好啊。”韩镜没有拒绝。 当年韩镜差点被溺死,被村中一个独居的老者救下,那老者就是韩青松的二伯。 老者很早就不在了,临死时将韩青松过继给他,逢清明寒食还有人为老者上香。 韩青松此人本事不错,不然也坐不上东桑村村正的位置。 韩镜也愿意给他抬抬轿子。 跟着他来到家中,永安拉着爹爹的手打量着房内的一切,笑道:“爹爹,这里很干净。” “嗯!”韩镜低笑,“这里的主人勤劳爱干净。” 韩青松忍俊不禁,“都是家中婆娘手脚勤快。” 中午的膳食自然比不得宫里,基本上还维持着二十多年前的做法。 韩镜看着面前的膳食,淡定的吃着,永安没什么胃口,不过傅夺喂什么她便张口吃下去。 “若是孩子读书没什么天分,可以送去长安城学做菜,京都有一家专门教人各种手艺的学院,不拘做菜,木匠,刺绣等等。当然得读完九年的学堂才行。” 韩青松心动了,“不知每年束脩得多少?” “因为是手艺,束脩相对要高一些,每年差不多得十两银子,这里边包含了学费和住宿的费用,若是孩子有天赋,可以学两年,想技艺更扎实,可以学四年,天赋不太好却喜欢的,可以学六年,最长就是六年。” 韩镜看了对方一眼,继续道:“我娘的弟子就在里面教做膳食,临仙楼里的主厨,都是我娘的徒孙了。” “舍不得银钱,私塾结业后也能去做点别的,总归是比不读书的选择要多一些。” “陛下说的是!”韩青松点头,“家里倒是有银钱,当初村子里的人也去长安城修建皇宫了,好些人家都存了不少的银钱。我儿子之前去干了三年,回来盖了新的宅子,小两口搬过去住了。” “房子不大?你们二老怎么没去。”韩镜问道。 韩青松笑的眉目舒展,“倒是让我们过去来着,不过这里我们老两口住了一辈子,舍不得搬走,再说都在一个村里住着,走路一会儿就到,没必要搬来搬去的。” 他儿子儿媳孝顺着呢。 “我两个儿子都成亲了,就看孙子以后是个什么造化了,读得好就去太学,读的不好等将来送去学门手艺。”韩青松长叹一口气,“去学院总比跟着老师傅好吧,起码不受磋磨。” “学院里的先生都是各个行业里的大匠,他们会倾囊相授的,不过能不能学好学精,就得看学生自己的悟性了。”韩镜道。 韩青松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这边气氛融洽,韩大牛一家却凄风惨雨,好不可怜。 挨了二十大板的小王氏到底是命硬,一路连滚带爬的回到家中。 丈夫和儿子儿媳见状,连问都懒得问,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寻常人打架,哪里能把大腿和臀部以及后背打的血肉模糊的。 不过两个儿媳妇到底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王氏死掉,妯娌合伙把人抬到床上,一个去烧水,一个帮她剪掉衣裳。 听着小王氏嘴巴不停的咒骂,小儿媳忍无可忍,“娘,你可闭嘴吧,再骂下去,被人听到告诉陛下,咱们一家都别活了,你想死我不拦着,总得想想你孙子吧。” 原本小王氏还想说什么,想到孙子,到底是闭上了嘴。 “以后安生些,别出去闹了,再来这么一遭,我就带着孩子改嫁。” 小王氏:“……” 形势比人强。 她如今被皇帝给惩戒了,在村子里是彻底的被人看不起。 不过小王氏脸皮厚,他们一家早就被村子里的人给边缘化了,她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倒是二房的日子这些年过得有声有色,娶进门的儿媳妇连生三个大胖小子,虽说读书没什么天赋,却都比她的孙子听话。 闺女嫁的也不差,娘家不需要闺女帮衬,且娘家的日子过得不错,婆家自然不会磋磨她。 再加上娘家兄弟连生三个大胖侄子,那俩姑奶奶都不是个搅事精,没有大富大贵,却过得安生。 想到曾经她和高氏一块欺负三房母子,如今人家过得好,自家却一塌糊涂,小王氏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之前有婆婆兼着姑姑护着,她在韩家可以横着走。 结果婆婆和公公前后脚过世,韩大牛就不耐烦应付她了,这让小王氏有苦难言。 更让她烦躁的是,儿子不听话,经常顶嘴不说,还不爱下地干活。 别人家一亩水稻能收五百斤,他们家也就三百斤左右,且家里三个男人各个吃的不少,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娘家爹妈早死了,哥哥嫂子也嫌弃她,她现在是连娘家都回不去了。 两个儿媳妇也是偷奸耍滑的主儿,正经的好姑娘谁愿意嫁给韩永平兄弟俩。 之前俩媳妇至少还懂得做做样子,现在她被皇帝亲自下令笞杖,儿媳妇也敢和她顶嘴了。 背上的伤疼的她龇牙咧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心里还憋屈的难受。 等大儿媳进来,看到小王氏的样子,幸灾乐祸道:“晕过去了?” “可不是嘛。”二儿媳瘪瘪嘴,“怎么不干脆死了。” 两人倒是想和离离开韩家的,架不住本身的名声不太好,想找下家也没人要,只能继续呆在这里。 大儿媳当年跟人私奔,后来被抛弃,灰溜溜的回来,名声坏了干脆找不到好人家,这才嫁给了韩永平。 二儿媳则是在家中勾搭继兄,被父亲和继母发现后,草草的给她说了个人家,嫁了过来。 来到韩家,两人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架不住韩大牛一家四口看的紧,毕竟两个儿子一把年纪了还没个媳妇,现在好不容易娶上了,可不得好好的盯着,万一跑了,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俩人现在看到小王氏遭难,不是没想过动手脚。 可俩人还不算太傻,虽然有想法,真要把小王氏给折腾废了,还是得她们两人伺候。 不到万不得已她们不会跑,对子女感情不是太深,也不是轻易能舍弃的。 俩人相貌没有长处,就算是再嫁,又能说到什么男人,指不定比这俩兄弟都不如呢。 凑合着过吧。 至于说把俩人弄死,她们不敢。 这里到底是东桑村,韩家的底盘,真要弄死了,她们俩恐怕也活不了。 用过午膳,韩镜在这边呆了一个时辰左右,随后起身离开。 村民们纷纷聚集到村口送行,哪怕韩镜不让他们跪送,一群人仍是跪地高呼万岁,目送一行人策马而去。 韩镜没有给韩家的列祖列宗上香,可韩氏一族的人都觉得无伤大雅。 至少陛下肯留在村正家里用膳了,说明还没有彻底放弃他们。 死去人的尊荣,哪里有活着的人的利益重要。 万一人家给祖宗们上了香,日后再也不管他们,那他们哭都没地方哭。 不得不说,这也是秦鹿和韩镜不愿意回来的原因,更别说是给他们便利了。 大多数的人,都太过冷血。 前世,但凡村子里的人肯为他们母子说几句公道话,母亲也不至于早死。 后来对他的好,也是带有强烈的目的性。 而前世,韩镜已经回报了韩氏一族,今生他问心无愧。 回到馆驿,已经天色擦黑,一行人在临仙楼用过晚膳,返回房中休息。 永安这一天太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的如同一只小猪猪。 韩镜见女儿睡熟,这才走到旁边的榻上,合衣睡下。 夜色浓重,雾气逐渐弥漫。 韩青松是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惊醒的。 等他猛地坐起身,听到那声音不是做梦,赶忙披上外衫出来打开门。 “七叔,韩家着火了。” “啥?”韩青松愣住,“哪个韩家?” “哎呀,还能是哪个,韩大牛啊。” 韩青松一听,这可不得了,忙不迭的提上鞋,招呼人往韩大牛家一路狂奔。 路上已经有不少村民醒来,拎着水桶往韩大牛家的方向跑去。 等赶过来的时候,这边的火势已经不算小了,村子里的青壮年都拎着水桶慌慌张张的进出灭火。 索性火灾还没到无法挽救的地步,也亏得当时有几个周围的村民起夜解手发现了,等火势扑灭后,家里的人都活着,倒是韩大牛似乎被烧着了一条腿,好在没有废,只是疼的吱哇乱叫。 韩青松擦着额头的汗,一把年纪了还跟着提水救火,体力不太够用。 “咋回事,怎么就着火了,大牛……小江,请老五过来给他包扎一下。” 一个青年转身跑出去了。 韩永平灰头土脸的走进来,看着围在屋内的众人,心有戚戚。 “七叔,那啥,是我爹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安子,不是叔说你,这是闹着玩的吗?你爹好酒,你们当儿子的得注意些。就看今晚,你们一家子差点交代在这里,都不想活了?” 韩永安点头哈腰的听训,心里烦透了自家老子。 他自己想死,找颗歪脖子树吊死得了,他儿子可还在屋里睡觉呢。 要不是外边动静太过嘈杂,韩永安睡的死,还不一定能醒过来了。 说不定直接在睡梦中被烧成了灰。 韩青松一脸恨铁不成钢,却也没继续讨人嫌,“亏得你家房子是青砖瓦房,要是茅草屋,谁也救不了你们。” 说罢,甩袖愤愤离开。 众人也是一脸的无语,各自拎着家里的水桶散去了。 等人离开,兄弟俩看着被烧糊一条腿的韩大牛,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再混蛋,也没有杀老子的胆量。 族里的大夫过来,给哼哼唧唧的韩大牛检查包扎,“明天还是得送你爹去县里医馆看看,那边药材齐全,别留下什么大病。” 兄弟俩嗯嗯呀呀的应下来,有没有上心,谁也不知道。 大夫看到哥俩的态度,摇头叹息着离开。 自家亲儿子都这样,外人又能说什么。 村子另外一头,高氏看着儿子回来,问道:“咋样了?” “火灭了,没死人。”韩永顺疲惫的摇头。 幼年他伙同两个堂兄一块欺负韩镜,如今经过岁月的沉淀,再回想曾经的种种,只觉得羞愧。 按照他的想法,三婶母子得势后,活剐了他们一家也有可能。 可对方放过了他们,只是从此再也没了瓜葛。 这些年他的心态逐渐转变,娶妻生子后,更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养家糊口上。 当年他去长安城上工,存下了近七十两银子,这笔银子他用了二十两盖了新房子,一家人住在里面,余下的则留着给儿子们读书。 虽说不富裕,倒也能吃饱穿暖。 如今韩永顺一年里有半年的时间在外上工,每年倒也能拿回十两银子,一家人平时该吃吃该喝喝,每年还能生下个二三两。 再加上家里的田地总计十二亩,每年收了新粮后会把去年的陈粮卖掉,也能换回一笔钱。 当然,只是陈粮,而非坏粮。 大米也是分口感的,有时候新的大米不如陈米香,他们就会卖掉新米,留下陈米。 粮税都是按时缴纳的,且都是新米。 再说县城或者州府的人在粮店采购的米面,也不一定就是当年的。 他悔悟了,也在努力的生活着,反倒是大房越来越狼狈。 曾经他唯命是从的两个堂兄,现在过得很不如意。 韩永顺没有嘲笑二人,只是不再和他们接触了。 他总得为三个儿子考虑,不能让自己这一代的悲剧,在儿子的身上重演。 高氏松了口气,“咋就着火了?” “大伯是个酒鬼,可能晚上耍酒疯,打翻了烛台。”这是最可信的说法了,“大伯娘白天被陛下笞杖,现在还趴在床上不能动弹呢。他们俩……就算再阴毒,也不会杀了自己的儿子。” 高氏点点头,“早些睡吧,明儿还得下地呢,今天忙活半夜,明天多睡会儿。” “知道了,娘也早些休息。” “好。” 母子俩简单聊了几句,各自回房。 陈氏见丈夫回来,见他没有受伤,可算是放下心来了。 她语气带着埋怨,道:“大房可太能折腾了。” “别管他们,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脱衣躺下,盯着承尘,“我不在家时,他们没来闹吧?” “来过两次,不过有娘在,他们不敢闹。”陈氏低笑,“我也不会吃亏的。” “有事你就去找七叔。” “放心吧。” 韩镜听说韩大牛家里着火的事情,让人调查了一下,的确是因为韩大牛酒醉后迷迷糊糊打翻烛台造成的,当然只有韩大牛受了伤,也算是报应了。 韩镜没有急着返回京都,既然都已经出来了,可以顺道去桂云县走走。 他想看看斑斑的孩子还在不在。 按照老虎的寿命来算,斑斑大概率是不在了,不知道朵朵和豆豆如何。 楚风来为陛下送行,看着船只飘走,他这边干劲满满。 路上,韩镜给女儿说起了老虎斑斑和他两个孩子的事情。 小公主听得入神,时不时的欢呼两声。 “爹爹,我能看到斑斑吗?”小公主满脸期待。 韩镜沉思道:“这个不好说,老虎的寿命是二十至二十五年,我认识斑斑的时候,斑斑都已经是虎爸爸了,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豆豆继承了斑斑的底盘,大概率也不在了。” 小公主顿时失望了。 韩镜揉揉女儿的头发,笑道:“以后总有机会能看到的。” “好吧。”小公主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如今的码头依旧存在,大概是当地做了维护和修缮。 一行人在双云山码头下了船,韩镜指着前面道:“这里都是你皇祖母买下来的。” 小公主任由父亲抱着,瞪大眼睛看着周边的一切。 众人步行来到曾经的家,除了小公主和傅夺,其他的人都一脸怀念。 “公子,这城墙都没什么变化。” “应该是之前的那些人经常回来打理。” “当年我们和桑统领就在这里轮班值守,那时候王县令每月都跑来这里寻夫人求取解药……对了,公子,王县令的毒,解了吗?” 韩镜忍俊不禁,“早就解了,等你们想起来,王县令恐怕都投胎八百回了。” 众人哈哈大笑。 这边气氛轻松,远处却缓缓走来几个人。 看到他们站在城墙前,忙不迭的跑过来,“这里是私人宅邸,你们不可入内。” “崔伯。”其中一个禁军看到走在前头的那位,笑着跑上前,“真的是崔伯啊,都这么老了。” 崔二等着眼前的青年,“你是……” “我是小庄,就是当年偷了你一口酒,被你追着打的那个小庄。” 崔二愣住,看着小庄,视线缓缓移到韩镜两人面前,仔细的看了很久,突然老泪纵横。 上前几步,颤巍巍的跪倒在地,“崔二给公子问安了。” “崔伯快起来。”韩镜弯腰放下女儿,将崔二等人搀扶起来,“你们是不是都忘记我娘的话了,咱们不兴跪地磕头。” 崔二擦拭着眼泪,心情是喜悦的,“没忘没忘,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公子可是皇帝了。” “皇帝也是人,总归还是你们看着长大的。”韩镜给众人介绍,“这是我女儿安安。” 崔二几人抱拳行礼,“见过小公主。” 永安点点头,“爷爷免礼。” “哎哟,不敢承小公主一句爷爷。”崔二嘴上拒绝着,可笑容却抑制不住,“公子怎的突然回来了?这里我们留下来的人一直都精心打理着,这么些年了,屋子是旧了些,不过房屋没有任何损坏。” “看出来了。”韩镜笑道:“去了一趟华阳县,顺便来这里看看。” 崔二上前打开主城门,里边似乎还维持着当年的模样,几乎没什么变化。 “这边还有人住着,就怕有不长眼的人来这边偷东西。”崔二招呼身边的青年去喊人。 韩镜看着熟悉的画面,记忆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从前。 “崔伯和牛婶成婚了吗?” 崔二老脸一红,“还剩了俩孩子,现在都在私塾呢。” “那不错。”韩镜满意的点头,“现在山里是斑斑的后代吗?” 崔二叹口气,“是啊,斑斑和豆豆都没了,现在是豆豆的后代,不过它们只在这里活动,不会走出双云山。” “秦家庄现在如何了?”韩镜问。 崔二聊起这个,话匣子就止不住,“好着呢,庄里现在有四五百号人了,村子里的人和从前一样,谁家有事说一声,哗啦啦的就去帮忙了。早些年知道夫人和公子要建皇宫,庄里的人还想着过去呢,公子也知道,庄里的人都在作坊上工,哪里走得开。” “是这个理儿。”韩镜点头。 “不过庄子里的人,伺候庄家,是县里最好的,再加上这些年风调雨顺,家家户户吃得饱穿得暖,这都是托了夫人和公子的福。” 这边聊得热闹,看守此处的几个青壮年走了过来,向韩镜见礼。 然后一行人来到主楼,里边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桌子上没有半点灰尘。 屋内还维持着当年离开时的布局,显得颇为空旷。 崔二道:“公子你们今晚在这里宿下吗?我让人送被褥过来。” “那就留下住几日吧,辛苦崔伯了,再让庄里的人明儿晚上都过来,这边开个流水席,大家热闹热闹。” “唉,都听公子的,婆娘和老陶他们指定要乐疯了。” 崔二止不住的笑。 他打发几个小伙子回庄去取被褥,再通知庄里的人准备准备,让婆娘们明儿过来做饭,大家热闹热闹。 韩镜带着傅夺和女儿来到二楼,指着左手边道:“这里是我曾经住的地方,右边是你皇祖母的房间,我们在这里住了有十年。” 傅夺站在二楼的露台,目视远方。 如今正是春夏交替季节,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景象。 远处有一潭清池,小溪潺潺穿过山谷,流入临江。 偶尔有兔子松鼠等来到溪边喝水,它们不怕生,有人在这边来回走动,它们反而会好奇的看着,更有甚至连眼神都不给一个。 此处可谓是一个世外桃源了。 小公主则在二楼来回奔跑,笑声撒满了房间。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一行人急匆匆赶来。 其中还有三个女子。 其中一人看到韩镜,忍不住红了眼眶,“公子,您回来了。” “梅香嫂子,好些年没见了。” “是啊。”梅香擦拭着湿润的眼眶,“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公子了呢。” “哪里就这般夸张了,好歹这里是我和娘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心里一直都惦记着。”韩镜笑吟吟的看着众人,“明日在这里办流水席,还得劳烦梅香嫂子带着人掌勺了。” “这都是小事……”梅香笑道:“听说师父在京都教厨艺,我这边准备过几年把家里的孩子送过去。” “可以啊。”韩镜点头,“孩子多大了?” “今年九岁了,长得特别壮实。” 韩镜哈哈笑道:“有一个厨艺高超的母亲,想也知道瘦不到哪里去。” 第180章 以色侍人 秦家庄的人得知公子回来了,还要办一场流水席。 次日下午,庄子里的人把家里的东西都带上,锅碗瓢盆的,还有地里新鲜的蔬菜,庄子上的人甚至还抓了好几头养肥了的家猪。 秦家庄也不是人人都在作坊上工,也有些是后嫁到这里的, 干脆在村正的主持下,建了养鸡场和养猪场,每年养好的猪除了卖掉一些,年底还能留着自家吃。 而且一些个庄子里的妇人,专门挑了一些老母鸡留着下蛋的,这些猪肉和蛋类还供应者县里的临仙楼。 相比其他的村落,秦家庄算是桂云县顶顶的富裕村子了。 与此同时, 王县令也带着儿子过来了。 王县令在这里干了几十年,说实话,现在就算是让他走,他也有心无力。 主要是他在前今年就退下来了,如今县令是王县令身边的一个儒雅书生气的男子。 “怎么样,赋闲的生活还好吗?”韩镜问道。 王县令捋着胡须笑道:“托陛下的福,每日不需要再去县衙点卯,还能拿着十两银子的养老银,算是很好了。” “你当年的家底我可没动,有这笔家底也够你晚年过得舒服了。” “哎哟陛下这里说的哪里话,我的家底也掏空了一半咯,也是这些年跟着陛下, 切实的摆正了心态, 看清了民生疾苦, 早几年县里的育幼堂和敬老堂投入了不少, 不过卑职心里高兴, 本来那些银子……陛下您也知道, 卑职就爱银子。” “这话说得, 世人慌慌张张, 不过是图那碎银几两,可就是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般慌张。吃喝拉撒需要银子,子女读书需要银子,生病了、人际交往了,这些都需要银子。世人言,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谁也不是喝着朝露与西北风就能活下去的,爱银子没错。”韩镜也爱银子,“但是,只有凭借自身的努力,不走歪门邪道赚到的银子,才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 “陛下说的是。”王县令和新任县令赞同的点头。 本来,新任县令还为王县令的言语而忧心呢,没想到陛下居然是这样随和的人。 “前朝的文武百官,能如你这般安安稳稳离休的,没几个, 如今既然脱离了朝堂, 也不要对着新任县令倚老卖老,你是我大秦老臣, 到了该让路的时候就得让路,老的不让路,新的怎么能上位呢,是吧?而且一个天下的运作,最重要的是后继有人,他哪里做的不妥当,你可以心平气和的告知对方,毕竟你做官几十年,经验肯定不是新人可比的,这是你的优势,不过曾经那些奸猾手段就别教给后人了。” “人总有老的时候,你能护住子孙千秋万世?新老交接就应该融洽的完成,如此新人会记着你的提点,自然不会苛待你的儿孙。有些人觉得自己性格就是如此,改不了。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人或者事是无法改变的,单看有没有让你改变的条件和筹码。大秦官员理应从百姓中来,然后再回到百姓中去。我在京都日日翻阅奏章,目的是什么?不都是为了大秦江山长治久安?可这天下,不是我韩镜的天下,也不是你们这些官员的天下,而是生活在大秦疆域没,所有人的天下。” “有些事情,比如关乎民生,必须要做,哪怕前方有千难万险,粉身碎骨也要做。有些事,比如贪污受贿欺压百姓,决不能做,即便面前金山银山,也要有拒绝诱惑的定力。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人活着可以只为了自己,但是这种人绝对不能踏入官场,若是一个昏官,祸害的将是一片地方。” “你能改正,与我无关,是我娘的功劳。当然也是你自己抓住了机会,不至于在大秦建立之初被砍了脑袋。” 王县令摸摸自己的脖子,想到初次见到秦夫人时的画面,忍不住开始怀念往昔。 “那时也是卑职性子莽,自认在这桂云县做了那么多年县令,没有卑职摆不平的事情,谁知道就遇到了性子比卑职更狂傲的秦夫人。曹大人倒是也得到了善终,卑职两年前去州府送别曹大人,我们两人都是因秦夫人而改过自新的,比起旁人更多了些惺惺相惜。” 王鸿站在王县令身后全程没有说话。 如今他早已为人父,儿子在读书上中规中矩,不想他年轻时那般胡闹,他这个父亲比起自己的父亲,省心很多。 韩镜笑道:“去年县里的税收如何?” “这今年县里的税收普遍都在五十万两左右,肃州府不算太富裕,旁边的灵州府那才叫富庶,一个县的税收都高达百万两。” 新任佟县令开口汇报县里的工作。 “每年的税收都需要给州府报账的,桂云县是我和娘的第二故乡,我不希望看到这里出现一些让我脸上无光的事情。” 新老县令忙站起身,“卑职明白。” 韩镜压压手让两人坐下,“佟县令来到县里住在哪里?” “回陛下,住在县衙大院里。”他出身普通,不是富户当然也不穷,但是想要买套宅子却很难。 每月俸禄八两银子,一年是九十六两,当然这仅仅是俸禄,还不包括夏冬两季的补贴,同时在大秦特定的节日内,县里会根据众人的一致决定,购买一些物资发放,这些物资是实物,不能折算银钱。 年底当然也会根据县里一年的收入发放年终赏银,这是朝廷官员手册里明确规定的,非是地方胡乱敲定。 如此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一年差不多能拿到一百三十两左右。 足够家里的花销了,可想要买宅子,远远不够。 “桂云县衙也有好些年了,如果税收足够的话,可以适当的取出一些银钱重新修建,可以在府衙周围单独开辟出一块地,修建一些宅院,供一些官吏居住,当然这些宅院是属于桂云县的,不能买卖也不能继承。佟县令应该知道,大秦官员的调度断则五年,长则十年,在任职期间,如果做得好,吏部下来调查后没有发现有任何违法乱纪之事,你会被继续调任。如果发现有徇私枉法,则会被革职查办。调任的话,在任职地买宅子不划算,有了县衙所属的院落,终究是方便些。” 佟县令心生感激,“多谢陛下。” “你们都是大秦的官吏,在地方为百姓谋福祉,总不能让你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王县令就不用了,他在桂云县这么多年,家里的宅子可是价值不菲。” 王县令嘿嘿一笑,“都是陛下宽宏仁慈。” 几个人聊到暮色黄昏,外边崔二进来喊他们用膳。 韩镜站起身,道:“走吧,晚膳后你们回不去,可以暂时留在这里,此处的房屋很多。” 外边早已点燃了灯笼,将这片山谷衬的亮堂堂的。 远处山林里猛然传来虎啸声,佟县令被吓得全身一哆嗦,其他的人倒是充耳不闻。 永安乖乖的坐在傅夺身边,看着面前的膳食,笑的合不拢嘴。 “爹爹!”看到韩镜,她挥舞着手臂打招呼,“爹爹,用膳啦。” “来了。” ** 三月底,韩镜一行人开始返程。 他们没有惊动地方官吏,也没有惊动秦家庄的人,搭乘一艘客船,沿江而下。 回去是顺水而行,行程比来时快了不少。 众人都想着早些回去,韩镜思念母亲和妻子,永宁想念皇祖母和娘亲,傅夺心里只惦记着他的太后娘娘。 如此一直到四月中旬,马车今日长安城,一路奔驰回宫。 看到儿子的第一眼,秦鹿就垮下绷直的腰背,“赶紧把这些政务都带走,我可得好好歇歇了。” 韩镜还没开口说话呢,便遭打了母亲的暴击,顿时哭笑不得。 “娘,儿子刚进门。” “谁管你。”抱着小孙女,揉着她软芙芙的小脸蛋,“安安,外边好玩吗?” “和宫里差别不大。”永安想了想,“我特别想皇祖母。” “是嘛。”秦鹿抱着她软软的小身子,“皇祖母也想你。” 说罢瞪了儿子一眼,“快点拿走呀,剩下的都不是重要的,可以放两日,你且回去好好休息,养养精神。” 韩镜笑道:“就知道娘还是疼儿子的,那我先走了。” “去吧。”秦鹿把永安推到儿子身边,“笙笙在寝宫,把你女儿带过去,这些日子一直观念着呢。” “好!” 韩镜把女儿领走,也就是来和娘打声招呼,让她能够安心。 他带着女儿出去了近两个月,妻子的确该着急了。 父女俩离开,傅夺走到秦鹿身边坐下。 “累吗?”他说不出太亲密的话,思念却是真的。 秦鹿挑眉笑了,“不累,这些事对我来说很容易拿捏,东桑村那边没事吧?” “没事。大房过得很惨,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我们过去的当晚,大房当家的酗酒,打翻了烛台,险些把一家人烧死,后来被村子里的人灭了火,只他的一条腿被烧到了,不妨碍走路,其他的人也没事。” 秦鹿嗤笑,“倒是命大。” 傅夺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按照娘娘的个性,不像是能被那家人欺负的样子。” “韩镜的父亲是为我上山摘果子,被山里的野兽给吃掉的。两位老人没了儿子,我这个做媳妇的,也愿意让他们一番,到底是因我而死。后来这些人愈发的过分,那两房的小子甚至想溺死我儿子,我知道再留下是不可能了。” 秦鹿的说辞没什么可怀疑的。 至少傅夺觉得合理。 当然,合理不代表全信。 有些事,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当夜,傅夺抱着秦鹿,烙了半夜的锅贴,方才睡去。 天色微微凉,傅夺醒来,他的太后呼吸清浅,睡的香甜。 侧身撑着额头看着她,三千青丝披散在枕头上,两只白皙的肩头若隐若现。 抬手将她的发丝拨到一边,勾唇笑的温柔。 知道她大概要睡到半上午,傅夺没有吵醒她,自己起身去了内室。 镜中的那张脸染上了岁月的痕迹,明明他比太后还要小几岁,可如今看起来比他都要大了至少十岁。 某个转瞬即逝的念头,让他心生惆怅。 自己真的应该好好的保护这张脸皮了。 从前他不在乎这些的,可如今…… 太后应该是因为这张脸,才和他相守数年的吧? 若是他某一日老了,被他的太后给嫌弃了,真的能心平气和的消失吗? 到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又会是谁? 穿戴妥当走出寝宫,守在外边的年轻女子进来,看只有傅夺醒来。 “傅公子,可要用早膳?” 傅夺点点头,“简单来点吧。” “是!” 不多时,对方送来几样早膳,静静的离去。 傅夺心不在焉的用了一些,拿着一本书,心神恍惚的坐在椅子里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回过神便看到秦鹿打着呵欠出来。 起身把人拉到身边坐下,取了木梳,帮她梳理一头青丝。 她不喜欢佩戴首饰,通常是一支简单的簪子就可以。 傅夺不会梳理女人的头发,按照以往秦鹿的方法,将她的长发简单了挽了一个发髻,余下的披散在后背,简单清爽。 “太后娘娘当初招惹我,可是因为这张脸?”傅夺问道。 秦鹿本来还困顿的精神微微一震,回头看着他的那张谪仙脸,“不然呢,你看人的第一印象,难道不是脸?” 傅夺心中酸涩,“可我早晚都要老的。” “生老病死不是寻常吗?说得好像我不会老似的。”秦鹿笑的眉目弯弯,“怕我有朝一日移情别恋?” “您可是太后!”傅夺一脸哀伤,“且我跟着太后没名没分的。” “名分是肯定不能给你的,再者说了,就算是和你成亲,真有一日我要与你和离,你也不敢反抗。”秦鹿的话看似冷血,实际上却是事实,“而且,你怎的如此不自信,你不仅相貌万中无一,人也是很好的。哪怕日后我与你闹不愉快,恋人之间磕磕绊绊不是很正常嘛,不至于轻易的就与你分开的。” 第181章 你舍得我离开? 患得患失不是傅夺的性格,秦鹿也不想改变他。 初次见面时,他那清冷梳理的性格,看得她心尖发痒,如今的他也很好。 “还有孩子的问题。”这点秦鹿需要和他说明白,“不是因为韩镜,事实上就算我生了孩子, 也无人可以动摇韩镜的地位,你不行,那个本就不存在的孩子也不行。我只是纯粹的不想生育,怀孕很辛苦,会有各种糟心的反应,还会让我的情绪变得喜怒无常, 甚至给我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孕育孩子没有那么美好,相反还是很残酷的。胎儿在母体内,不断的掠夺母亲体内的养分壮大自身,怀孕时的一系列不良反应皆是人体养分被掠夺的症状。我不伟大,在危及到我自身的时候,我可以很自私。” “当然,你想要孩子传宗接代我觉得很正常,却不能和我生。” 秦鹿和他讲解了母亲和胎儿之间的战争,其残酷程度不亚于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 这也是傅夺第一次从特殊的角度去了解生育的残酷,发现一个人的生育以及为了繁衍所赋予的各种情绪,都是被一种叫做“基因”的东西所掌控。 你以为你是自由的,事实上仍旧被不知名的力量所掌控。 傅夺眉目染笑,“若我真的走了,你当真舍得?” “来者不拒,去者不留。”她是真的很喜欢傅夺的这张脸,“不管以任何理由,拘禁他人都是犯法的。你的人生自己负责, 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舍不得也得放你走,强硬的把你留下, 岂不是毁了你。” “说的倒是好听, 在榻上你又不是没有强硬过。”傅夺弯腰把人抱起来, “回寝宫。” 秦鹿忍俊不禁,勾着他的肩膀,笑的停不下来。 ** 大概五月份,天下各州府的一些店里出现了一种新型的农具,秧马。 插秧和拔秧的一种工具,头尾翘起好似一条小船。 又好似是坐在马背上,故此被称之为秧“马”。 相比较起之前纯粹的手工插秧拔秧,需要长期弯腰,其疲劳程度可想而知。 有着秧马,插秧和拔秧的速度就会很快,也很轻便。 这种农具刚一面世,就引来不少的农户竞相购买。 本身价格不贵,当然嫌贵的话你可以回家自己做,无非就是折腾点时间。 稍微有点经验的老木匠,看过后都能做出来。 同时还有一种人力推车。 如今老百姓收粮食几乎都是人力肩挑手提,这种木质推车的运输量或许和扁担差不太多,但是却能省下很多的力气。 若是一个人在前边拉着,另外一个人在后边推, 装载的东西反而会更多。 木制推车一直到后期封建时代结束后,都用过近百年,不过如今的轮子是木轮,不如橡胶轮轻便,也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中间是凸起的,两边凹平,可以在两边放箩筐之类的,甚至还能坐人。 只是人坐在上边不舒服,还需要借力稳住身体,主要是做运输货物使用。 宫里有马车运输物资,不需要这种推车。 反而在民间,百姓看到后,纷纷采购。 一些个条件差些的,就自己弄来木头找木匠打造,到底是能省些钱。 相比较起前朝对铁器的严格把控,大秦的铁器却没有那么严苛。 天下各州府县镇都有挂牌营业的铁匠铺,他们每月从官府采购一些铁器,再打造成各种工具卖出去,不拘农具或者是菜刀斧子等。 在前朝,并非家家户户都有菜刀的,盐铁的税收是朝廷重要的收入,再加上铁器可以打造兵器,为了防止民间有人搜集铁器打造兵器,因此铁这种金属管理的极其严格。 如今有红衣大炮,铁器也是工农业重要的金属材料,所以大秦朝对此放宽了很多。 至少你买把菜刀不需要再去官府报备。 而今盐巴也不再贵到吃不起,经过秦鹿简单的改造,如今的细盐产量极高,再加上大秦有近十座盐场,超大型的就有四个,足以供应天下百姓的食盐。 长安技术学院,婉娘作为餐饮部的院长兼老师,每日都忙忙碌碌的。 好在学生里真有一些对做饭极具天赋的,且这些孩子都来自天南地北,来这里学习的同时也带来了各地的特色美食。 生活在这里的学生们,至少在饮食上没有任何欠缺,哪怕是一道菜做废了,这些穷惯了的孩子也会捏着鼻子吞下去,一点不浪费。 吃不完的且味道好的,他们会送到饭堂,当然没钱可以拿,毕竟他们学习的食材都是学院提供的。 调味料的配比,大部分学生都能慢慢的掌握,可是刀工却需要长时间的积累。 因土豆和红薯的产量高,学生们都是用这两样来练习刀工,有些天赋好的,很快就能将土豆切成粗细均匀的细丝,经热水一焯,撒入煎炸好的辣椒油,放入葱花,一道凉拌土豆丝就做好了,特别适合现在吃。 除了做菜,婉娘还负责教授甜点班,餐饮部的男女比例在九比一,女孩子很少很少。 其实一些个顶级大厨基本上都是男人,并非女子就不行,而是做饭是个体力会,女孩子体力天生弱势,很容易吃不消而放弃。 就说这颠勺,不说后期那些轻便的锅,现在可都是铁锅,重量绝对不轻。 真有能吃苦且坚持下来的女孩子,颠勺的那只手臂恐怕和另外一只手臂会有明显的不同。 甜品就不需要太多的力气活儿了,之前有几个女子在学做菜,后来熬不住转去学做甜品了。 “先生!” “先生……” 临近黄昏,婉娘拎着几样学生做的甜点准备回家。 一路经过的学生们都恭敬的和她打招呼。 看到这些活力洋溢的学生,婉娘不禁感慨他们生在了好时候。 想想自己,也是险些命丧族人之手。 前些年在汉州陪着胡言任职的时候,她的族人也去找过她,不过被婉娘三言两语打发了,后来那边再也没来打扰过她。 她现在有丈夫和儿女,曾经的那些族人对她的伤害,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 乘坐马车返回家中,儿子已经放学归家,正在给女儿讲故事。 “娘,您回来了。”胡斐起身打招呼,上前接过母亲带回来的食盒,这已经是常态了。 婉娘点头,喝了杯水,去厨房准备晚膳。 忙道中途,胡言下值回家,坐在正堂考校儿子的功课,胡蝶在旁边乖乖的坐着。 哥哥回答正确,小姑娘会很捧场的鼓掌,回答错误会为哥哥呐喊加油。 “开饭了。”婉娘进来招呼一声。 胡言去厨房帮着端菜,一家四口坐在方桌前用膳。 “学院那边怎么样?”胡言问道。 婉娘喝着面片汤,道:“有几个天赋很好,两年差不多就可以结业了。做菜这种事,还需要后期自己的琢磨,食材千万,就是不断搭配的过程,我开始期待他们以后的成就了。” “你们学院的款项正在核准,我觉得有点多,虽说国库的钱的确不少,可后期还有很多的大工程都要用到钱,如今每年户部的支出和收上来的税款不成正比。去年的总税收不到八百万,可支出却高达近两千万。” 婉娘微楞,“这税款准确吗?” “桑九在天下行走,而且户部每年都会核查各处的账目,错不了。要知道北地有好些地方都无人居住,主要的税收都在南地,而江南以南那边人口不算多,刚缓过来没多久,且现在人口数量稀少,想要再高些,起码也得达到五千万人口才行。” 婉娘点头,“如今天下人口几何?” “大概两千六百万。近今年人口出生比较高,去年增加了近八十万新生儿。”胡言给孩子夹了一块茄夹,“死掉的孩子不少,一尸两命也常见。” “素娘那边正在培养医学生呢,学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起码也得至少五年,这还是天赋好的。”婉娘叹息一声,“现在的生产无异于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夫人的意思是要尽最大的努力,减少孕妇怀孕时的危险性。” 她看着一双儿女,想到怀孕时的辛苦,突然笑了。 兄妹俩抬头看着母亲。 婉娘笑道:“当初我怀你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苦,前期是恶心呕吐,饭都吃不下。后期是变着法的想吃东西,不拘什么,你爹为了让我怀孕时能舒服些,愣是花了大价钱让人去南地购买果子,一大筐的果子,回来只剩下一小盆,其他的全坏掉了。月份大了晚上睡不好,翻个身都得你爹帮着我,还有小腿经常抽筋,有时候情绪低落,半夜你爹在旁边睡得沉了,我都委屈的想哭,没办法,他只能整夜整夜的陪着我。后来终于平安把你生下来,我胖了十斤,你爹反倒是瘦了二十斤,好不容易才养回来。” 胡斐愣住,他那么凶的吗? “怀着你妹妹的时候就没这么难熬了,该吃吃该喝喝,也不吐了,睡觉也没那么困难,特别省心。” 胡蝶笑眯眯的看着哥哥,“娘说我省心呢。” “嗯,你省心,快吃吧,要凉了。”胡斐戳戳妹妹的脸颊。 小蝴蝶捧着碗,喝了一口,“娘,明天我要进宫了。” “公主让你进宫玩?”女儿现在还小,还没有去私塾读书,不过目前户部正在筹备见礼学前班的事情。 如今大秦的孩子都要在七岁那年入私塾,可七岁之前总不能就这么在家里呆着,毕竟他们夫妻俩都有差事要忙。 而学前班是从四岁一直到七岁这三年的学前教育,先生必定要选择有耐性的,而且还得掌握教导这些小孩子的方法。 女儿大概率是赶不上了,好在女儿乖巧,性子比较安静。 “嗯,宫里来人了,安安说让我进宫晚些日子,娘,行吗?” “行啊。”婉娘自然不会拒绝,宫里有太后娘娘,而且还有那些个内监,跟有如意在旁边陪着,不可能出事。 小公主性子活泼可爱,却不是个刁蛮任性的,和女儿处的很好。 过年他们和素娘都是去宫里陪着夫人一起的,就和从前一样。 “桑九还在外边?”婉娘问胡言。 “如今在南地,那边离着京都太远,难免有些不服教化的。”胡言突然想起一件事,“齐征快要成亲了。” “真的?”婉娘大喜,“新娘是谁家的?” “北地之前的一位部落的族长的女儿,是个金发碧眼的异域女子。”胡言说完,低笑道:“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大秦异族女子。” 婉娘真真是好奇了,她还从来没真正见过金发碧眼的女子呢,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大概年底回来,主要是带妻子给咱们这些人看看。” “还有半年时间呢。”婉娘突然有些迫不及待。 他们两人对齐征,一直当做弟弟看待,如今弟弟成婚,他们这边肯定是要准备封红的。 晚膳后,夫妻俩在书房里处理公务,胡斐则陪着妹妹看图画书,一直到小蝴蝶打呵欠,胡斐把妹妹送回房,自己也去睡了。 ** 今年的征兵如期来临,从五月到七月底,为期三个月。 往常年的征兵都很难,没有哪家的父母愿意儿子当兵的。 前朝的兵卒都是强制性的,而大秦不像前朝那般野蛮,所以能不去就不去。 因此,当袁松想要去应征,险些被亲爹给打死,他的母亲也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总觉得儿子要死在战场上。 事实上,如今天下太平,周围的国家基本都是茹毛饮血的社会,而且大秦边境线多是些荒原活着原始丛林,他们的目的是戍边,基本上无仗可打。 无非是有的地方条件艰苦些,至少有的吃有的穿,还有饷银可以领,一般的兵役只有三年,回来后能给你至少三十两银子,做得好了还能延长,如果你的军营内通过读书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有可能一步步的往上走,做个将领。 袁松得知朝廷征兵,二话没说就去报名了,如今只需要在家里等待官府的通知,到了时候去身体检测,合格后才能被派遣到三大军营。 所以说,能不能被选上,还不好说呢。 “儿啊,听爹娘的话,咱不能去。” 袁母双眼含泪的看着儿子,“你真舍得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袁父在院中轮着斧头劈柴,听到老妻的话,心里也是怒火中烧。 袁松道:“娘,我不去他不去,谁来保卫大秦的天下,而且如今天下无仗可打,去了军营只是训练的时候苦了些,这些不会要人命的,军营有大夫,现在不像前朝那样,在军营里有吃有喝还有饷银可以领,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况且我还不一定能被选上呢。” 袁母不管儿子能不能选上,她就是不能看着儿子去当兵,战场上刀剑无眼,虽说他们有两个儿子,可手心手背都是肉。 再说朝廷又不是强制性的,他何必呢。 “退一万步,就算现在边关正在打仗,我跟要去了。陛下给咱们分地,还让咱们填饱了肚子,家里更是有吃不完的余粮,两个侄子甚至都能以那么低的束脩去读书,万一大秦覆灭,咱们岂不是又要被前朝那样的朝廷奴役?”袁松说的铿锵有力,“我读书每天分,可有一身的力气,你们的儿子不是个孬种,我听说军营法纪森严,特别锻炼人,我想去试试。” “不为别的,我去了军营,你们就是被我护在背后,我保护自己的爹娘亲人才要去战场,虽死无憾。” 第182章 没见过你这样的 往常年,最多的一次征兵只有不到五百人。 现在日子好了,且朝廷也没有强制征调壮丁,绝大多数的老百姓不会让家里的青壮年去当兵。 随着天下私塾的普及,这几年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一些个青年知晓天下安定的重要性,也知道如今当兵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如此才有青年开始走入军营。 袁松没有考入太学, 不过凭借他现在的能力,读书识字一点问题都没有。 原本是想着去学一门手艺,可袁松只想去应招入军营。 和父母说了此事,遭到了他们的强烈反对,袁松仍旧偷偷的去报名了。 若是报名之后体能过关,而没有去军营, 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因此,知道事情已成定局,袁父这几日很少和儿子争执此事了, 反倒是袁母还在不停的念叨着,希望儿子能够打消主意。 反正儿子没有考上太学,也没有进入官场的机会了,就算是反悔后影响到子孙三代,却波及不到大儿子一家,万一小儿子死在战场上,连生孩子的机会都没有。 奈何任凭她如何的哭诉反对,儿子愣是不肯妥协。 与此同时,同村的另外一家大小伙子也被在爹娘混合双打,大概是指望着把儿子打伤了就不用去当兵了吧。 可惜那小子体能很不错,走位灵活,爹娘手里的棍棒愣是没挨到几下,反而把他的老子娘给累的气喘吁吁,愤愤不平。 此时的县城里,一个官府授权的铁匠铺正在打造铜牌, 铜牌是发放给应召入伍的人家的, 上边写着四个字:光荣人家。 当地镇抚所为了征调一事也忙的不可开交。 从五月低开始,天下各州府县镇开始了体测。 长安这边也没闲着, 桑九几乎每天是来的最早走的最晚的那个。 “你年龄不够,明年再来吧。” 一锦衣卫看到前来报名的孩子,把他的户籍簿还了回去。 “怎么不够,就差两个月,这次征调不是到七月底吗?我契约中旬就能满十八岁了。”青年急了,“通融通融吧。” “这是朝廷的规定,必须要满十八岁,别说是少两个月,就是少一天都不行。而且军营就在那里,跑不掉,明年再来也是可以的。”以前还真没遇到这样的事儿,每年都恨不得凑不够人数,今年实际上也不够,征调入伍的还没有退役的老兵数量多,但凡是可以他肯定做主收下了,可惜他没这个能力。 “那我七月中旬再来可以吗?”青年长得特别精神,瞧着就有活力。 “报名期限只有两个月,到六月底结束, 你今年注定是赶不上的。不过你可以回去好好地锻炼身体,咱们大秦的将士必须要身强体健,如此才能保家卫国,体能不过关也是不要的。” 青年知道自己没戏,特别的失落。 可这是朝廷的规定,谁也不能违反。 只是…… “有什么难处吗?”旁边的一个红衣锦衣卫笑眯眯的问道。 “头儿。”坐着填写报名表的男子起身打了声招呼。 青年让开位置,低头沉默。 “有困难就说,若连我们都没办法帮你,这世上也无人能真正的帮助你了。” 青年张张嘴,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身边的人也没有催促,拉着他走到旁边坐着,对方端着茶碗慢悠悠的喝茶,茶碗里还放着两颗红到发紫的枣子。 许久之后,青年被对方那种轻松的态度刺激到了。 “我爹走了,继母说家里不能留我。” 秦淮勾唇低笑,“她说不能留你,你就乖乖的走了?你现在还未成年,她既然嫁给了你爹,对你就有抚养义务,她已经犯了遗弃罪,你爹娘领婚书了吗?” 青年沉思良久,有些不太确定的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是领了吧?” “那我陪你走一遭。”秦淮搁下茶碗,抓起一把红枣站起身,给了青年两颗,“带路。” “哦!”青年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跟着前边的秦淮追了上去,“大人,我真的不能参军吗?” “明年,不是告诉过你,你的年龄不够吗?”秦淮瞥了这小子一眼,“还从没见过上赶着去当兵的,你是第一个。” 青年暗中叹口气,他就是觉得家里没了他的容身之处,还不如去边关呢。 带着秦淮在胡同里左右拐了两次,两人停在一户人家家里。 长安城的宅子多数都比较新,不过建的早的也有四五年了,眼前的这套宅子还能闻到木香。 推开门,两人走进去,刚走到天井中间,一个梳着发髻的女子走出来。 女子相貌普通,身材有些胖,看面相就是个严肃的。 她第一眼看的是青年,也就是她的继子,当场翻了个白眼,把青年给吓了哆嗦了两下。 随后瞥见旁边身穿红色锦衣卫服的秦淮,脸色有一瞬间的茫然和疑惑,很快就挂上了笑容。 “哎呀,原来是大人,狗子你也真是的,大人来了也不知道说声,还不快去给大人倒茶?” 青年,也就是狗子把人请进门,忙活着去给秦淮倒水。 秦淮看着女子,道:“是你让他去报名参军的?” “是啊。”女子满脸堆笑,“朝廷不是要征壮丁嘛,我男人不在了,小儿子只有十三岁。再说了,朝廷让咱们过上好日子,去打仗保家卫国也是应该的。” 秦淮笑道:“觉悟倒是挺高,可你难道不知道,他还未满十八岁,是不能参军的吗?” 女子愣住,下一刻一拍大腿,“嘿,大人呐,我就是个普通的妇人,哪里懂得这个,那得多大年纪?” “十八岁。”秦淮道。 妇人之前眼底的那抹懊恼压了下去,重新堆了笑,“那不碍事,再等一年嘛。” “根据大秦律法,子女未满十八岁是未成年,对于未成年,父母是有抚养义务的,不养就是犯罪,最高可判处五年监禁。” 女子面皮抖了抖,怀疑儿子把自己给告了。 她忍着愤恨和惊惧,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大人您这是何意,我可没把狗子给赶走。” “你们夫妻的婚书呢?”秦淮问道。 女子不解,“大人,要婚事做什么?” “没有婚书?”秦淮反问。 女子下一瞬赶忙点头,“有,有的。” 说罢,一路小跑的返回房中取婚书,回来后看到继子站在屋内,暗中盯了他两眼,恭敬的把婚书递给秦淮。 秦淮看着婚事,挑了挑眉,“就这个?” 女子点头,“大人,这就是我们成婚时的婚书。” “这的确是婚书。”秦淮将这份婚事放到桌上,“却不是朝廷发放的婚书,你这份婚书只有民间效力,却无法被朝廷认可。之前每年朝廷都会对此进行宣传,必须要夫妻二人手持户籍簿去官府办理朝廷任何的婚书,上边有颁发地的官印。” 女子摇头,“大人,当时我们都成婚两年了,而且我们的婚姻是双方父母以及亲朋好友都知道的。” “我说过了,大秦有大秦的法度,你用的是前朝的风俗,在大秦没有任何作用,若是觉得前朝值得留恋,何须做我大秦人,不如随着前朝一起消失。” 秦淮招呼那狗子,道:“你,还有你们母子,随我去镇抚司走一遭。” 青年倒是不在意,毕竟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反倒是女子被吓得脸色煞白。 她全身发抖的看着眼前的秦淮,在长安城生活了几年,他知道寻常的锦衣卫是青色的,而红色衣裳的则是锦衣卫的头领,就代表着他是大官。 此时若跟着对方去了锦衣卫,说不定她就没命出来了。 想到这里,她双膝发软,普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人,我……我……” “你的丈夫临死时可留下遗嘱?”秦淮起身,挺拔的身材在加上这身红色的锦衣卫服,极具压迫感。 女子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抖若筛糠的点头,“留,留了。” “怎么说的?”秦淮问道。 女子颤抖着双唇,万分艰难的道:“让,让民妇善待两个孩子。” 秦淮点头,可见死者还是不错的,“你是怎么做的?” “我,我……”女子被吓哭了,却不敢发出声音。 秦淮看向青年,道:“你的继母和父亲的婚事不被朝廷认可,她除了自己的嫁妆,府内的一切都属于你,但是你父亲与她却有一个孩子,而孩子是无辜的,所以财产须得均分。同时你对她是没有赡养义务的,然而你未成年,所以你的监护权可以暂时转移到里正所辖的政务处,你不需要给政务处任何钱财,这是里正等人必须要做的。” 见青年似乎呆住了,秦淮道:“你的意见呢?” “大人,我没意见。” “很好!”秦淮点头,视线落到女子身上,“你是否存了想私吞家财的心思?此时要看他,若是他要告你,你须得面临数年的监禁。” 女子不想坐牢,她忙不迭的看向“继子”,泪流满面道:“狗子,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不该做的那么绝,我一定改,可是你弟弟年纪还小,他不能没有亲娘在身边,念在这么些年我待你……” 女子似乎说不出来了,事实上这么多年,她对“继子”并不好。 只要丈夫不在身边,她总是暗中变着法的磋磨对方。 “狗子,求你原谅我这一回吧。” 青年见不得她跪在地上祈求自己,毕竟这么多年,自己在后娘的手里遭了不少罪。 她面对自己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算是在父亲面前,也没少给他上眼药。 曾经父亲没有训斥他,他还以为父亲已经不喜欢自己了。 可父亲在临终前,却让继母善待自己。 看在父亲的份上,他也做不出让继母坐牢的事情。 “大人,我不告她了,我已经没了爹娘,不能让弟弟也孤苦伶仃的。” 秦淮不参与别人的想法,既然对方不告,他自然也不勉强。 好在“遗弃罪”和“侵吞财产罪”尚未发生。 “带上府内的账目随我去镇抚司做财产分配,公证后你们就可以分家了,须得将府内的财物全部计算在内,若是你暗中昧下,可是犯罪的。” 女子哪敢,秦淮只是站在她面前,她就已经吓的肝胆俱颤了。 收拾了家里的东西,跟着秦淮去往镇抚司。 她儿子在私塾读书,而且还是未成年,可以不用去。 来到南城镇抚司,入内就看到井然有序的办公环境。 有人看到秦淮,笑着上前打招呼,“秦副统领怎么来了。” 秦淮指了指身后的两人,“遗产分配的。” 他没打算在这边久留,“你们这边处理一下吧。” “行!”对方爽快的点头,“前两天也处理了两起遗产分配的案子,其中一个居然没有婚书,朝廷都哟呵多少年了,还是觉得前朝的规矩好,闹得哭天喊地的。” 秦淮看了眼脑袋都要埋进怀里的女子,道:“这家也是。” “呵。”对方无奈摇头,“朝廷那么好看的婚书都不要,九个铜钱也不贵,在长安厂翻翻犄角旮旯都不止这点钱。” 秦淮低笑,可不是嘛。 “我先走了,那边还在体测呢,你这边处理好了,别时候闹出纠纷。” “行,您就放心吧,我们这也是熟能生巧。”对方送走秦淮,领着两人进了一个房间。 详细询问了一些事情,锦衣卫做好了备案。 能在长安城买地皮盖房子的,都是小有资产的人。 这户人家自然也不差,林林总总的资产加起来近五千两。 “你可能不清楚,这笔银钱是属于你儿子的。”对方和女子解释道。 女子点头,她清楚啊,这有什么不清楚的。 锦衣卫见状,笑着摇摇头,“你还是不清楚,就是字面意思,这笔财产是属于你儿子的。” 女子刚开始有点懵,在对方淡定的视线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都给我儿子?”: “对!”锦衣卫点点头,“这些钱是他的父亲留给儿子的,你作为母亲,没有权利处置这笔财产。” 女子不管是从清理还是义理上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五官都皱在一起了,“大人,我可是孩子的生母,为什么不行?” “大秦律法就是如此规定的,除非这笔银子是用在孩子身上,若是你私下处理这笔银子,是违法行为,比如你可以用这笔钱给儿子支付束脩,用在衣食住行上,但是你却不能肆意的将这笔银子挥霍。如果你想动这笔银子,必须要等到你儿子年满十八岁,并且在他同意的前提下。” 女人傻眼了,她就没听过这样破坏人家母子情分的狗屁规矩。 第183章 他最不省心 她想说什么,可是看到锦衣卫那不容置喙的态度,到底是没敢开口。 多日后,镇抚所统计了他们的家产,随后进行分配。 目前他们在长安城的宅子价值八百两,同时还有一间铺子。 女子想要宅子和铺子,再拿一笔钱, 即便是狗蛋也觉得自己这位继母太过贪心。 并非是他惦记着什么,只是宅子和铺子都被她拿走了,之后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甚至还得重新盖房子。 当然分了家产后他的确是有钱,可盖房子也需要花费时间的。 女人舍不得铺子,也舍不得房子,可再舍不得也不敢多嘴。 “你不是有铺子嘛。”她不忿的嘀咕着。 “那是人家母亲留下的嫁妆, 自然是要给唯一的儿子, 做人且厚道些吧。”锦衣卫依旧是不急不躁的说了句公道话,女人一脸尴尬的挪开视线,“那我要铺子。” “行!”这边麻利的给两人分了家。 女人带着属于自己儿子的那份离开了,青年则带着属于自己的一份返回家中。 回到家里,女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骂骂咧咧的。 青年也不搭理她,但凡她敢带走不属于她的东西,他就敢去镇抚所报案。 趁着空闲,他去清点母亲的嫁妆,当初两家算是联姻,外家也是商贾,带的嫁妆算是很丰厚了。 当然是基于同层次的条件来说的。 只是他反复点了即便,愣是发现少了好几样东西,其中一件是他外祖父传给母亲的翡翠头面, 通体碧绿,品质不能和宫里的那种贡品想必,可在民间依然算是极品了。 他寻到继母,道:“你可见到我母亲的那套翡翠头面了?” 女人翻着白眼,没好气的道:“我哪知道, 你爱找谁找谁。” 青年也不和她纠缠,转身往外走,“丢了找镇抚司。” “……”女人被噎的险些没厥过去,这几天她被镇抚司锦衣卫吓得晚上都睡不好,结果这小畜生居然要去报官,“我找找。”她赶忙道。 去到自己屋里,从妆奁里面找出那套翡翠头面,她可是稀罕的不得了,现在要送还回去,心里哪里舍得。 可再不舍得,也得还,真要把官府的人找来,她哪里受得了。 看着眼前的翡翠玉钗,她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那是我外婆传给母亲的,价值不菲,坏了可是要赔偿的,而且我问过了, 价值超过五两, 是要坐牢的。”他在外边嘀咕了一句。 女人举起的手僵住, 脸色红了青,青了白,白了又黑,最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装在首饰匣子里,塞给了他。 打开盒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见没有损坏,青年满意的点点头。 “不是你的东西别带走,否则就算盗窃,盗窃一两银子以上就可以判刑了。” 女人:“……” 之前仗着他是自己的继母,青年不敢忤逆于她,如今她没有和父亲领婚书,就不算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且他对这个女子也不需要赡养。 如此两人就是不相干的人,青年自然不再怕她。 女人全程黑着一张脸,气呼呼的把东西收拾好,来回奔波了好几趟,才把府内的东西都带走了。 “还有遗漏的吗?”青年看着最后一趟的女人,“没有的话我就要换锁头了,日后你就不能进来了,否则就是私闯民宅,非法入侵。” 女人气得胸脯不断的起伏,她恶狠狠的看着青年,咬牙切齿道:“算你狠,你给我等着。” “你威胁我,我也可以报官。”青年挺了挺胸脯。 见女子彻底呆滞的样子,他心情暗爽,转身回家关上门,隔绝了对方的视线。 女子真的要被气疯了,她盯着大门,只恨不得能烧穿两个洞。 “没什么好生气的,律法越森严,你们母子就能生活的越好。”否则一对孤儿寡母的,守着一家店,被人找麻烦是肯定的。 大秦律法明晃晃的摆在这里,虽说限制很多,可对于那些安心生活的老百姓来说,是一道坚固的保障。 ** 今年相对要好一些,各州府总征兵人数达到了三千人,这些应该都是从私塾结业后的孩子们,他们长大了。 其中还有几个考入太学后,暂且延缓了就读时间,想着先去军营里面历练历练。 这几位的家中,爹娘记得恨不得上演全武行,不过太学那边得知几个学生的做法,都同意让他们暂缓三年再入学。 这些读书的孩子,体质普遍偏弱,尤其是生活富裕的。 出身农家的孩子反倒是出色很多。 古代都有文弱书生一词,当然也有文武兼备的,不过这样的人只集中在贵族这个层面。 寻常的富户只要儿子读书好,其他的基本不在意了,只要身体不适太虚弱,练武根本就省略了,反正对科举没有帮助。 所以,每年的科举,都有很多的考生坚持不住,从而被抬出考场。 大秦的考试没有前朝那么变态,反而趋向于现代社会。 靠着强大的压力,筛选科举人才,万一其中一位考生有着超越天下人的思维,却就是身体羸弱呢?岂不是与这样的人才失之交臂? 能吃苦和被逼着吃苦,是不同的概念。 今年的征兵比较顺利,成果也是喜人的,韩镜对此很是满意。 崔怡带着女儿来寻秦鹿,前朝正在开大朝会,每月初一十五,固定的时间。 平时若是有事,可以直接求见,韩镜基本上都维持着有规律的办公时间。 “娘,我好想又怀上了。”崔怡对秦鹿道。 秦鹿抬了抬眼,叹息一声,“你们这也太频繁了吧,都不知道克制些,起码也要等到安安上学后再要孩子。” 崔怡纳闷,“娘不喜欢孙儿吗?” “孩子是你们的,我喜不喜欢不重要,主要是你刚安稳三年,又怀上一胎,不累啊?”秦鹿道:“是没人陪你玩了吗?” 崔怡噗呲一笑,“娘,我都是孩子娘了,还怎么玩。” “怎么就不能玩了,就算是做了母亲,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总不能时时刻刻把自己拴在孩子身边吧?人生太长,有趣的事情太多,你首先是你的自己,才是一个母亲,别把顺序颠倒了。” 听婆婆这么一说,崔怡算是明白了,婆婆这是在心疼她呢。 别家的婆婆恨不得孙子成群,她的婆婆倒是看得开。 “咱家养得起,趁着现在还年轻,多生几个。”崔怡是真的喜欢孩子,或者说愿意生自己和陛下的孩子。 在她看来,爱他就给他生孩子。 秦鹿啼笑皆非,“这么好的岁月总共就几年,可别都浪费在生孩子上来,平时休沐,和韩镜出门逛逛,不拘城内城外的,如今气候凉爽,去江上泛舟也比生孩子来的有意义。” “这样似乎很不错,下次陛下休沐,我们在上林苑泛舟。” 婆媳俩凑在一起,说着还未出生的孩子的一些注意事项。 “这次怀孕,我没有孕吐,最初只是饭量有些大,还是陛下让素娘帮我请了脉,发现是怀上了。” “粗心,既然怀上了就好好的养胎,宁可大生十个,也不堕掉一个,流胎的危害太大,可别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秦鹿叮嘱道。 “娘放心,现在还不到三个月,我可小心了,本来这次我是单独来和娘说话呢,安安不放心我,非要跟着我过来,路上都不蹦跳了,恨不得黏在我身上。”说起女儿,崔怡笑容幸福极了,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母亲。 永安知道母亲怀上了小宝宝,可是她并不觉得哪里不好。 她现在有爹娘和皇祖母全部的爱,她也相信就算再多个弟弟妹妹,她依旧是爹娘和皇祖母的小宝贝。 秦鹿看着在旁边喝果茶的安安,道:“安安是姐姐,但是笙笙,没有谁规定,姐姐就必须要让着弟弟妹妹,日后有了二胎三胎,你要平衡好几个孩子的关系,但凡是吵架打闹,谁有理就护着谁,他们都是你的孩子,只是安安出生的最早,这不是她对弟弟妹妹妥协的理由。” 这种育儿观念,崔怡是初次听说。 她觉得很有道理,却有感觉到哪里不对。 沉默着想了会儿,突然明白过来。 她在府中虽说和弟弟相处的很好,也算是姐弟情深,可遇到特殊的情况,自己这个姐姐还是要让着弟弟的。 小的时候她逗弄弟弟,故意和他抢糕点,母亲会笑着说自己是姐姐,别欺负弟弟。 当然这种情况,崔怡肯定不会多想。 而且她和弟弟并无矛盾,毕竟她住在后宅,弟弟在前院,两人也没有可以冲突的地方。 但是,在皇宫不同。 女儿是公主,日后或许还会有公主或者是皇子。 若是两个皇子,这其中将会涉及到天下之争,到时候又该如何权衡呢。 “娘的意思呢?”崔怡将心底的顾虑告知秦鹿。 秦鹿敛眉,唇角挂着一抹笑,“这种顾虑你大可不必,日后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她和儿子都没想着世代把控着天下朝局,毕竟皇权世袭可不是个好事情。 万一中间出现个昏君,他们母子打下的江山,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到时候多少百姓要再次被打入森寒的人间炼狱之中,这不是秦鹿所乐见的,更加的不允许。 崔怡不再问,虽说涉及到皇权更迭,可不管如何,总归都是她和陛下的孩子。 “孩子要好好教育,不管日后想做什么,只要不触及到律法的底线,都没关系。没有两个人的人生轨迹是完全相同的。只要他们思想端正,就是好孩子。” 秦鹿的要求还真不高。 崔怡掩唇笑道:“娘,咱们家里,就您最惯着孩子。” “俗话说隔代亲,不过你们夫妻俩管教孩子,我可从没插过嘴。”秦鹿表明立场,“韩镜自小跟着我长大,你的想法难免有些守旧,不过这几年倒是放开了很多。” 崔怡点头,“娘说的对,放到前朝,嫁到宫里来的女子,只有死了才能出宫,哪像我,想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不方便了甚至还能让爹娘进宫来。” 就说大盛朝,那些赫赫有名的甚至能辖制皇族的世家女子,她们踏入宫门后,也是不能出宫的,后妃就没有省亲回门这一说。 强势如顶级世家女子都如此,何况是其他人呢。 更别说是和皇帝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她崔怡可以说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而能得到现在的一切,都是源自自己的婆母,是她将陛下教导的如此出色。 “孩子交到娘手里,我放心着呢。”崔怡靠在她的肩膀上,举止亲昵娇憨。 秦鹿哼笑:“我把你夫君养大了,现在你还要让你帮你教育孩子,你们夫妻俩就逮着我一个人折腾。” 崔怡故作诧异,道:“可陛下说,他最是让您省心了。” “听他和你瞎说。”秦鹿好笑的摇头,“我就从没在第二个人身上,费那么多心思,自小教他知识,为了他将来的打天下忙碌这么些年,他哪里省心了。” “打天下需要人,而想要聚集起人来,就得需要钱财和势力。我开始折腾香皂,后面有弄出瓷器和玻璃,还有便宜的纸张,之后满天下的开酒楼,有了钱财还得给他筹备人手,他身边以及在各大衙门担任要职的秦姓孩子都是我从官牙手里挑选出来的孩子。造反需要人,而且还得是忠诚的人,所以挑选的都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又是经过多年的培养,教他们读书识字,教他们武功。人有了,兵器总得准备吧,你也知道盐铁,尤其是铁器是掌控在朝廷手里的,为了买打造红衣大炮的金属,我可是花费了比市价高处几十倍甚至百倍的费用。” 她叹息一声,“哪里省心了?” 见儿媳沉思的样子,秦鹿笑道:“当然,你夫君小时候只想科举入仕,然后封侯拜相,顶了天做个异姓王。当时皇权被世家掣肘,他们怎么可能容忍异姓王的出现,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不做王,要做就做天下共主。” “这是娘您的意思吧?”崔怡可谓目瞪口呆。 不只是她,可以说全天下人都绝对想不到,大秦帝国的成立,居然是太后娘娘促成的。 第184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议 普通老百姓基本不会关注皇家的事情,绝大多数人连陛下有几个孩子都不知道。 茶楼,秦鹿一身斜领玄色分体式长裙,坐在大堂内吃着干果喝着甜茶,正厅中间的一位说书先生讲故事。 故事是秦鹿整理出来的四大名著其中的红楼,而这位说书先生是一位体格比较壮实的女子。 “话说黛玉到潇湘馆门口,紫鹃说了一句话, 便动了心……” 这位说书先生名唤曲思珍,她这抑扬顿挫的一把说书的技巧,都是跟着她的父亲学的。如今母女俩就在傅夺的茶楼里给客人说书。 茶楼内总计六位说书人,只靠着一个,每天的润喉茶都得喝到膀胱爆炸,而且长安城内的好些人, 知道这间茶楼有说书先生,却都是他们之前从未听过的, 自然是天天爆满。 就看此时,茶楼外边隔着窗户,都蹲坐着好些个来听书的。 大秦的女子出门不用覆面,幕篱自然用不到。 不管街上的女子穿的有多么的风情万种,只要你调戏她们,就是你的错。 所以,茶楼里每天半下午的时候,以女子居多。 不管是成亲的或者是没成亲的,对红楼都特别喜爱,有些更是一天都不落的赶来这里听书。 当说到有人告知李纨,黛玉好不了了, 她评价其容貌才情寡二少双,一些个听书的姑娘夫人们忍不住拾帕抹泪, 这般好的女子, 怎么就落得这样的结局呢。 试想一下, 书中的人成婚都是以喜盖遮面, 的确是看不到喜盖下的女子到底是谁。 这点不如她们大秦,大秦的女子只需要以团扇遮住半张脸即可, 新郎都能看到的, 断不会让人掉包了却蒙在鼓里。 “嘤嘤嘤,黛玉好可怜呐,宝钗当真是心机很深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嫁的男人心里放着别的女人,难道就不可怜吗?” “她有什么好可怜的,从始至终宝玉喜欢的就只有她的林妹妹,而且他认为的新娘也只有林妹妹,是宝钗上赶着自取其辱,愿得了谁。” “错的就是换新娘的那些人,这两个女子都可怜。” “反正我不觉得宝钗在这段感情里有什么可怜的,她也知道宝玉只喜欢林妹妹,甚至还参与到欺骗宝玉这种事情上来,说到底就是自私自利。” “你公平些,这是两府联姻,宝钗作为女儿家,她能左右的了吗?还不是长辈如何说, 她便如何做。而且宝钗绝不是个寻常女子,她的所作所为才看当高门主母,黛玉是担不起来的。” “真要从娶妻这方面来说, 我也是赞同宝玉去宝钗的,黛玉的心思太通透,真性情,可是这样的真性情,你觉得在贾府倒台后,真的能继续和宝玉美满的生活下去?可宝钗不同,她的性情和手腕,绝非待遇可比的。” “可宝玉和黛玉是真爱啊,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你要嫁给喜欢的男子,但是在大婚之日却发现新郎换了人,你怎么想?虽说都认为娶妻娶贤,但是人生能和喜爱的人相守,这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不要把感情掺杂别的东西。若是宝玉喜欢的是外人所以为的贤妻,也不会和黛玉那般情投意合了。” 秦鹿坐在角落,听着旁边两桌的女子低声争执,一时间觉得特别有趣。 她生活的时代,为了宝黛之争也是能鏖战三天三夜。 两边的粉丝谁也不肯退让。 至于说秦鹿自己喜欢哪一位,她是喜欢黛玉的,当然对于感情的事,她不掺和,喜欢的是黛玉的性情。 或许是缺什么就想补什么,秦鹿是个世故俗气的人,她就喜欢黛玉的那份真性情。 说完一截,那女子喝了一盏茶,稍微换了换劲儿,开始说下一截。 这一段,宝玉得知黛玉故去,顿时伤心欲绝,朦胧中似是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他似是察觉到有人来,忙问对方这是何处。 对方告知他,此乃阴司泉路,并问他阳寿未尽,为何来此。 宝玉告知对方,自己是来此处寻一故人的。 “故人是谁?” “姑苏林黛玉。” 只这两句话,被这说书先生说的是感情充沛,瞬间让在场的女子湿了眼眶。 眼泪如同不要钱般的,哗哗落下,大堂内的啜泣声不绝于耳。 “呜呜呜,可怜的林妹妹……” “故人,若是林妹妹在这里就好了,他们便能见最后一面了,说不得宝玉死后还能在阴间与黛玉重逢,再续缘分。” “这一对有情人,真的就被后宅的女子给害了,世家大族的确需要延续,可他们怎的就能枉顾子女的感情,她们明明也是疼爱林姑娘的,最终却……放弃了她。” “这已然是骗婚了,苦命的鸳鸯,呜呜呜……” 傅夺将剥好的瓜子肉递给秦鹿,笑道:“此书的作者当真是大才。” “你觉得贾府被抄没的原因是什么?”秦鹿问道。 “但凡是如此地位还能被帝王抄家的,无外乎那么几种,其实不管哪一种,贾家绝不无辜。”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贾家的泼天富贵已经被地方看在眼里了。 贾元春入宫数年不得宠,突然被晋封为贤德妃,并且还有省亲一说,已然说明了问题。 按理说贾家能有那般地位和富贵,不应该看不明白,可见他们对帝王的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大康分裂后到北黎,就没听过女子入宫后还能省亲的,平时唯一出宫的机会就是跟随陛下出巡的时候。 所以,只是一个后妃,还不是皇后,突然可以出宫省亲,怎么想这样的恩典也不可能落到一个冷落数年突然封妃的女子身上吧。 字里行间,贾家也不是毫无察觉的,关键他们不在乎。 贾家势大,皇帝都以这种方式试探,可见其落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当然,书中这些后宅的事情,傅夺不感兴趣,他也是简单的看过一遍后,猜测出来的一些论断。 不过,一门两国公,也是傅夺从未在现实中看到过的。 就冲这点,贾家就有足够的资本,享受那泼天的富贵。 可惜在皇权至上的社会,这样的家族下场一般都不好。 不是被现任皇帝弄死,就是被下一任皇帝弄死,反正都是得死。 秦鹿听着傅夺的一番分析,并未开口反驳。 “是也不是?”傅夺问道。 秦鹿摇头,“我也不知道。” 傅夺:“……”这就离了个大谱。 见她不想就此事多聊,傅夺突然问道:“陛下废除了爵位制度,是这个原因吗?” “真不是。”秦鹿捏起瓜子肉送到口中,咀嚼几下,香气四溢,“大秦天下百姓平等,人命不分贵贱,自然爵位也就没了用处。不然呢,封他为异姓王或者是伯爵之类的,就为了凸显他们的身份,从而有区别于百姓?那大秦的律法岂不是摆设?前朝以及大康之前的律法,都是刑不上大夫,可大秦的律法,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无一例外。尤其是官员犯罪,罪加一等。” 瓜子是五香的,这种瓜子如今在天下随处可见,不过因为使用的配料多且比较昂贵,五香瓜子的费用也不低。 呷了一口茶,秦鹿继续道:“天下不仅仅是我的,也是你的,他的,属于天下百姓的,目前只有上将军是属于武将的,这属于武将的最高官职,而非爵位。当然,若是某个人在某个领域,做到了天下第一,并且为国家和百姓创造了巨大的财富,我说的财富不是单纯的指金钱,还有社会价值,那么他会得到朝廷的勋章和奖励,勋章是荣誉,不是爵位。这个勋章的名称是大秦终身荣誉勋章……” 说到这里,秦鹿微微一顿,道:“回去后我就将这勋章设计出来,然后找人制作,主要是用黄金和宝石打造的,上面再让能工巧匠雕琢上大秦黑龙。” 傅夺:“感情这是太后刚想出来的?” “是啊!”秦鹿丝毫不觉得尴尬,“千年之后,后世谈论起这款勋章,或许会开玩笑的说这是太后娘娘和她的爱人,在茶楼听书的时候,突然灵光乍现设计出来的,不失为一桩美谈。” 行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就算是美谈吧,他又能怎么办呢? 这边说罢,很快新的说书先生走上去,这次说的是西游记的故事。 秦鹿听了一半,顿觉无聊,遂招呼傅夺准备出去走走。 倒不是说西游记不好听,终究是看的太多了,倒背如流有些夸张,可后世作为国内最大的IP且没有之一,而西游记里最大的IP则是孙悟空。 因此,单纯的以个体来说,孙悟空是当之无愧的IP顶流了。 做到了真正的横跨全年龄段,同时还家喻户晓的二次元传奇人物。 人物? 孙悟空算是个字面意义上的“人”吗? 或者说,他不是人,而是一种“精神”,一种刻在国人骨子里的“反抗”精神。 走出茶楼,看到旁边蹲坐着好些人,有的干脆拎着凳子在这边眯着眼,边晒太阳边听书。 而店伙计也没有来赶人,毕竟真的闹起来,也是店家没理。 人家规规矩矩的,并没有闹事,再者说出了店门,外边踩到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大秦所有,而非个人。 眼前是宽敞的朱雀大街,且大姐两边还栽种着树木,其中单独隔出了一条人行路,行人只能在两边行走,这也是为了避免被中间过往的马车碰撞的关系。 路边放着木制的垃圾桶,一些个上了年纪的人,拎着扫帚在街上来回巡视清扫垃圾。 店铺到马路还是有点距离的,这边平时不允许摆摊设点,所有的摊位都集中在了四大市街。 “这位娘子,您的衣裳可真漂亮。” 两人走出没多远,经过一家成衣铺子,秦鹿被店铺的老板娘叫住了。 秦鹿今日穿的是分体式的衣裳,上衣是斜领单衣,下面是百褶裙,腰身收纳的板正,衬的细腰别提多好看了。 秦鹿转了一圈,笑道:“是挺好看的,你瞧上眼了?” 老板娘没想到她如此的爽利,笑道:“是啊,能不能让我瞧瞧。” 秦鹿无可无不可,左右无事,带着傅夺踏入店铺,“瞧可以,但是却不能随便做。” 本来还兴高采烈地老板娘,听到她的话,表情瞬间僵住了。 “这是为何?”她有些急切的问道。 “你照着我的衣裳做成衣,一点好处都不给我的吗?”秦鹿问道。 老板娘笑了,“嗨,这话说得,我肯定会给的。” 怎么能不给钱呢,她有那么不通人情世故嘛。 既然能开店铺,这点心态还是能掌握的。 见她如此痛快,秦鹿也不再多说。 她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可没想着狮子大开口,真要开了口,她也付不起。 有关设计专利,现在的大环境,很难实施。 再说了,这也不是她秦鹿的专利。 只是让店家如此轻易的得到,这并非她乐于见到的。 “五两银子吧。”秦鹿身处纤细莹白的手掌,“不多吧?” “不多!”老板娘眉开眼笑,“娘子您身上的布料,五两银子连个零头都买不出来。” 能穿这样好料子的衣裳,可见这位娘子是不缺钱的,五两而已,她拿的出来。 让她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对方取出五张千元的纸钞递上来,“这百褶裙真好看,而且摆幅也大,不拘束人,尤其是这腰身特别显,肯定有不少的小娘子喜欢。” “生意兴隆呐。”秦鹿笑眯眯的和老板娘摆手道别。 走出店铺,两人走了一会儿,看到巡街的锦衣卫,瞧见走在头前的人,笑了。 “秦楚。” 头前的人听到声音,循声看来,忙不迭的一路跑上前。 “夫人,您怎么出宫了。” “偶尔出来走走。”秦鹿把纸钞递给他,“刚有人看好了我衣裳的款式,给了我五两银子,等你得空把银子送到京都育幼堂,这些也够那些孩子吃上七八日了。” “行,夫人您就放心吧。”秦楚点头,“东市那边已经营业好些日子了,既然夫人出宫了,晚上可以去看看。” 长安城东富西贵,东边住的多是些家有余钱的富商,而西边的宅子多是公门中人的居所。 之所以东市比西市开张得早,也是住在东市的富户们看到东市的市场,就近买了铺面营业,长安城太大了,从东市到西市可有不短的距离。 东市早已开张,西市那边也快了。 “你去过?” “经常去。”秦楚笑着露出两排雪白的大牙,“晚上要巡视,有时候经过那边会和兄弟们就近吃点,便宜实惠,那些老板多是来自天南海北的,有很多地方特色美味,不知道夫人吃不吃的惯。” “那得去试试。” 第185章 亲家的思想碰撞 长安城的人口越来越多,街上的马匹和马车也络绎不绝。 每个城区的里长会定期的给百姓普及法律知识,而且他们的绩效都需要考核,若是你的辖区内出现了犯罪分子,会影响绩效奖。 但是里长又不是个正经的官职,且他们没有处罚权。 说得好听也管着上千号人,可麻烦事儿却不少, 东家长西家短的,有点口角你都得上门去帮忙解决,好歹每月能拿到朝廷发放的俸禄,不算多,在长安城却足够生活。 像这种活儿,没点年纪的还真镇不住, 比如人家夫妻俩拌嘴,小年轻的怎么劝? 所以, 里长基本上都是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女, 男子管着片区的一些比较累的活儿,女子则主要致力于女子的各项权益。 暮色黄昏,俩人结伴来到东市,这边已经燃起了灯笼。 红色的灯笼悬挂在半空,也不知道有多少只,将下方映衬的亮若白昼。 因长安城没有宵禁,有时候一些城外的百姓也会来城里游玩。 晚上是夜摊的天下,而在长安城摆摊是需要摊位费的。 摊位费不贵,却也不是人人都舍得,如此就衍生出了均摊的缴费方式。 两家人会合伙租赁一个摊位,比如有人是白天摆摊,买些瓜果蔬菜鸡鸭肉类的,有的是晚上摆摊,这就是一些喜欢夜晚出来散步的人, 聚集在这里品尝美味。 夜晚的东市,有忙碌一天后来此填饱肚子的壮劳力,有三五结伴感受人间烟火的公子哥, 也有喜欢热闹以及美味的闺阁女子。 夜市的人不算少, 却也不到摩肩擦踵的地步,在这里摆摊,只要食物味道好,基本上不存在亏本的买卖。 毕竟千人千味,只要这种食物存在,总会有人喜欢的。 而且辣椒这些年早已遍布天下,汉州太学甚至还培育出了另外一个品种的辣椒,辣度减半的那种,用五花肉煸炒,味道别提多诱人了。 不过秦鹿身边的人,都不是特别的能吃辣。 秦鹿多是中辣,其他人偶尔好点的是重辣,像崔怡母女以及素娘等,他们是微辣爱好者,而一个水煮肉的摊位,两人经过时,听到一位食客开口就是重重辣,也就是俗称的变态辣。 现在比较紧俏的则是粉皮店,有了土豆和红薯,他们制作成粉皮, 加入调制好的拌料,一年四季都有人吃这口。 她只吃了一个烧饼外家一碗粉,傅夺相对吃的就多一点。 俩人一直到很晚才回到宫里,简单沐浴后就睡下了。 ** 秦鹿极少出宫,尤其是儿媳妇现在还怀着儿子。 韩镜每日都要去前殿忙碌,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下边的京官找他,总不能一直待在自己的寝宫。 所以,为了让崔怡不觉得无聊,秦鹿能陪就多陪着她。 毕竟十月怀胎再到生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气候变得更加燥热,且怀孕的女子情绪一般都不太稳定,难免会烦躁不安。 秦鹿干脆给儿媳妇做了几件稍稍凉爽的衣裳。 当然崔怡是个正经的古代大家闺秀,这种衣裳是肯定无法传出去的,只是在宫里的时候穿着。 露出手臂和小腿,如此也能凉爽一些。 秦鹿不在乎这些,她的性子也不是能被世俗所左右的,什么女子的脚不能被人看到,什么被看到了肌肤就得家给对方等等,这些都不算最过分的。 最最让她恶心的一点,就是但凡是被轻薄了,女子总会被打包送给那个男人。 若人人如此,岂不是纵容恶人? 婆媳俩躺在贵妃榻上,王嬷嬷端着两碗冰奶进来。 崔怡的眼神瞬间亮了,眼巴巴的看着秦鹿。 “娘,我能吃吗?” 秦鹿递给她一碗,“现在天气炎热,而且你的身体很健康,可以吃一碗,当然要尽量少吃。” 崔怡捧着冰奶碗,碗壁的沁凉,顺着掌心传到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高兴的眯起眼睛。 这是用牛奶制成的冰淇淋,奶香味十足,而且里面还加的糖和蜂蜜,味道特别的好。 挖了一勺送到嘴里,崔怡感觉整个人都舒服的飞起来了,飘飘忽忽的。 “上辈子我和娘肯定也是亲如母女,才有了这一世的婆媳缘分。” 秦鹿忍俊不禁,“说不定上辈子咱们压根没做过婆媳呢。” “不会的。”崔怡摇头,“若是有可能,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儿媳妇。” “下辈子或许我生的就是女儿了。”秦鹿打趣道。 崔怡并不在意,“那我就做您的女儿。” “你这是想生生世世的赖上我?” 旁边的两位嬷嬷闻言,乐不可支。 她们就没见过比母女还亲的婆媳。 虽说太后娘娘和陛下都允许皇后娘娘随处出宫去探望娘家人,可皇后娘娘大部分时间还是愿意留在宫里。 听如意那边的意思,皇后娘娘在宫里,比在家里自在。 之前如意陪着皇后娘娘回崔家住了个把月,崔二夫人经常让皇后娘娘注重规矩,这让在宫里自由惯了的她,万分不适应。 也是那时候陛下带着公主在外微服私访,否则皇后娘娘早就回宫了。 她们私下里学给太后娘娘听,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人一旦打开了心里的那道开关,很难再关上了。 当你享受到了自由的人生,没人愿意再为自己套上枷锁。 这道枷锁,正在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被天下百姓挣脱开,只要有超过五成的百姓挣脱那封建的枷锁,日后就算大秦覆灭,新的王朝崛起,也再难束缚住这群人了。 秦鹿身边的人听的心惊胆战,可她自己似乎却乐见其成。 有人觉得,太后娘娘是个疯子。 崔怡干完一碗冰淇淋,满足的喟叹。 “娘,如果这胎是个儿子,我就不生了。” 秦鹿哼了一声,“你这丫头,居然还是个重男轻女的。” 崔怡看着头顶的宫灯,“这世上,有谁不重男轻女,除非就是生不出来。” 秦鹿:“……” 行吧,对这句话秦鹿不反对。 毕竟现在还是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观念几乎刻入到了所有人的骨子里。 “其他人如何我们无权干涉,但是笙笙,有些事总要有人去改变的,而有些观念,也总要有人去摧毁。都是你十月怀胎生出来的,都留着你的血,在你心里不应该有孰重孰轻的念头,连想都不能想。” “男尊女卑?男人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男人若是觉得自己尊贵,可以远离女人。这种观念是病态的,你需要将自己的尊严立起来,就算是和韩镜吵架,只要你有理,就别因为他是男人是皇帝,就让着她。” “你嫁给韩镜是奔着过日子相扶终老去的,只要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他就该让着你。” “偶尔也要有点小脾气,别事事都顺着他,省的惯出一些臭毛病。” 崔怡刚才还低落的心情,似乎一下子明媚了。 看着婆婆,她笑的眉目弯弯,“娘,陛下可是您的亲儿子。” “说的好像你不是我亲儿媳似的,咱们同属女人,就应该站在同一阵营里,尊重女性是一个男人最起码的修养。” 秦鹿这话说的让人无法接茬。 崔怡噗呲笑出声来,“也不是所有女子都值得被尊重,如果我说我瞧不起那些青楼女子,娘会觉得我没有怜悯之心吗?” “不会。她们都不为自己的命运抗争,却要让别人怜悯她们,没有这么道德绑架的。”秦鹿抛着手里的果子,道:“不过我呢,交友的话是不在乎对方出身的,不拘三教九流,只要能合得来,就能成为友人。” “但是笙笙,就算你瞧不起谁,却也不能以不正当手段去对付人家,完全可以做到远离。有些人是真的没有反抗的能力,如今天下百姓有太多太多骨子里带着奴性的,这非是他们自愿的,而是被一代代的权贵压榨奴役的后果。没有人的出生,是为了给别人做奴隶的。低到尘埃里的人,没有能力左右道德标准,而我就看不惯那些权贵,明明吃着老百姓辛苦种出来的粮食,织出来的布,却处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简直无耻。” “我知你回到娘家,你母亲会和你说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今儿我就告诉你,那些所谓的规矩都是没用的,若是连一家人都要制定那些可笑的规矩,才是真正的可笑。我们就这样平和的相处着,有点摩擦也是可以理解的,上下牙齿还能咬到舌头呢。遇到不愉快的事情就说开,然后大家一起商量解决嘛。” “我就看到一些画本子,明明两个人是相爱的,却互相瞒着对方一些事,最后闹到劳燕分飞,这不是有病嘛。” “你有事瞒着我吗?”秦鹿问道。 崔怡很努力的想了想,想了很久,“似乎没事儿瞒着娘,等想到了我再告诉您。” “只要是无伤大雅的,说不说都可以,咱们婆媳又没矛盾。” 无非就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 不过,秦鹿还真的有些瞧不上崔二夫人,和那位聊天真的很累,总是话中有话。 秦鹿比较直接,但凡是拐弯抹角的言辞,她都不去理会。 再加上崔二夫人甚至给她儿媳妇灌输一些影响小夫妻感情的观念,这让秦鹿无法接受。 人家夫妻俩感情好着呢,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老一辈的观念凭什么强加到小辈的身上。 崔二有妾室,她儿子可没有。 只是自己身为婆婆,没理由当着儿媳妇的面说人家生母的不是。 兰池宫,韩镜从前殿回来,便看到妻子懒洋洋的趴在罗汉床上,见他进来,给了他一个温婉的笑容。 “今儿感觉如何?”韩镜走上前捏了捏她裸露的手臂,白嫩嫩的,“娘的主意吧?” “嗯,娘说现在天儿太热,穿那么厚的衣裳就是遭罪,这样就很凉爽了。”崔怡晃了晃手臂,“我就在殿内穿着。” 夏季暑热,秦鹿那边的膳食偏向性很重,崔怡怀着身孕,很多的饭菜都没办法吃,可架不住看到那些美味,自己这边口水哗哗的往外冒。 没办法,只能暂且留在兰池宫用膳了。 “生完这胎咱们就不生了。”韩镜把人拉起来,拐着她来到餐桌前。 崔怡摇头,“如果这胎是儿子,那就不生了,若还是女儿,咱们就再生一个。” “……”韩镜哑然,随后笑道:“娘可能没告诉你,生儿生女,我这边才是关键,不是你能够决定的。” 崔怡:“……” 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呀。 “真的?”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韩镜点头,“这个我骗你做甚。” 原本以为妻子可以打消顾虑,却不想她拍拍韩镜的手背,语重心长道:“那陛下可要努力了。” 韩·陛下·镜:“……” 这个可不是努力就行的,而且自己这是被妻子给同情了? “没有儿子,陛下可就要绝后了,咱们家里可是有皇位要继承的。”崔怡真真是为丈夫操碎了心。 “有安安在,怎么可能绝后。”韩镜摇头失笑,“你少想这些事情,我都不在乎,你更应该放宽心了。” “正因为陛下不在意,我才要为陛下多多考虑啊,我是你的妻子嘛。”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饿不饿,该用膳了。”崔怡怀着身孕,韩镜不让让她操心太重,“安安呢?” “在娘那边呢,有如意在,咱们自己用。” ** 永安小公主坐在祖母身边,“皇祖母,我要吃那个。” 秦鹿给孙女夹了一块耦合,“吃了三个了,别撑着。” “我又长大了一点点,吃的也就多了一点点。”小姑娘咬了一口月牙,味道美的让她小短腿都在晃悠着,“多吃饭才能长个子,以后我可是要保护弟弟妹妹呢。” “你也是祖母的小公主,也是需要被保护的。”秦鹿戳了戳孙女的小肉脸,“好好长大,去看看天下的美景开阔一下眼界,等年龄到了再去谈一场最舒服的恋爱,日后想成亲就成亲,不想成亲,咱们的家底也能让你快乐生活一辈子,别有压力。” 第186章 女官 永安小公主年纪还小,哪里能听得懂这些,但是皇祖母说她要开开心心的,这个她懂。 傅夺给永安盛了半碗汤,“她年纪还小,现在说了也不懂,再过些年就明白了。” 秦鹿算是发现了, 傅夺对小公主特别的有耐心。 当然自己也很喜欢孙女,他却比自己做的更合格。 秦鹿始终觉得一代人养一代人,别家的儿子结婚,父母顶多是准备车房,秦鹿这边直接给儿子送了万里江山,如此还不够吗? 费牧是南城的里长,已经任职两年了,一里之内的居民他心里门清, 而且家里几口人都知道。 下午处理完最后一对闹了夫妻矛盾的家务事,费牧收拾东西回了家。 刚进入胡同,边听到住在最外边的一户人家正在争执。 他重重的叹口气,这都下值了,结果回到家里却又遇拦路虎。 能怎样呢,肯定得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 还不等他走进去,便听到一个女人愤怒却高亢的责骂声。 “你一个女娃子读的哪门子书,到年纪就嫁人了,不学点针织女红,以后媒人闻起来,你啥啥都不会,你是想一辈子留在家里当老姑娘?我这是倒了什么霉了,遇到你这么个要命的贱丫头,天天嚷着去私塾读书,你当读书不花钱呐,你去读书了, 家里的活儿谁敢, 我拼死拼活的把你生下来,你是来要我命的?” 费牧眉峰瞬间皱起来,他站在院门前,道:“读书是为了孩子长大后,不像你这样愚昧。” 女人在气头上,听到有人居然敢骂她,抬头想怼回去,见导师费牧,到嘴的话顿时憋了回去。 “里长,您怎么来了?”女人尴尬的笑。 “大秦律法,孩童只要年满七岁,必须要送到私塾读书。就连育幼堂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都有这个权利,你怎么敢和律法对着干,想吃牢饭?” 被母亲骂的狗血淋头的小姑娘抬头看着费牧,眼神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光。 女人那里舍得,一个学年总计三百文,有着三百文可以吃多少肉了。 她忙道:“里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家这不是条件差嘛,整整九年呐, 每年三百文,九年下来就是小三两银子。” 想到这么多银子打水漂, 女人心疼的龇牙咧嘴。 “里长, 这是我们自家的事,咋的还不能做主了?朝廷要是觉得我们做爹娘的没资格管孩子,他们干啥不能让孩子不花钱去读书啊。” 费牧险些被气笑了,他就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女人。 “距离新生入学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距离报名截止还有不到十日功夫,如果今年你没有送孩子去读书,就等着锦衣卫上门把你带走吧,不只是你,还有你男人。” 他知道,和这样的人说话,无异于鸡同鸭讲,根本就说不通。 唯有律法的震慑,才能让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害怕。 无知者无畏,他们真觉得孩子是属于他们的私有财产了? “还有一点,在私塾的这九年,朝廷还真就不收束脩,这三百文是学生的课本费可其他的杂费,真要让你缴纳束脩,你以为三百文就够了?也不打听打听那些前朝的读书人,每年没有五两银子你还想去读书,做梦去吧。如今私塾先生们的俸禄都是朝廷支付的,有这样为百姓着想的陛下你居然还不知足,真真是贪得无厌。” 费牧想到自己当初读书的时候,准备的东西可不少,每次逢年过节都要给先生准备一份厚礼,酒肉是必不可少的,家境贫寒的有几个出得起的。 只是买肉的钱起码也得五百文,更别说是其他的了。 “每月两次的律法宣讲你们夫妻俩听过吗?”费牧冷着脸问道。 女人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眼神瑟缩的点头,“听了。” “听了还能做出这种事?”费牧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子女不属于父母的私有财产,父母没有权利随意买卖子女,同时必须要负担子女的抚育职责,直到子女年满十八岁为止,同时父母不得虐待子女,都给我好好记清楚了,别去了政务处就想着大吃大喝。” 训斥完这女子,费牧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道:“别担心,之后我还回来你家走动的,你肯定能去私塾,以后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栋梁之才。咱们大秦是允许女子做官的,伯伯的女儿现在就是朝廷官员。” 小丫头等着湿漉漉的大眼看着费牧,低声道:“姐姐是什么官?” “她在礼部,主管着礼仪,还有科举考试,等你在私塾读满九年,就需要参加考试进入太学。朝廷六部里面有很多的女官,都是有实权的。陛下说过,这个天下的未来,都掌握在你们年轻人手里,你们希望这个天下变得美丽富饶,那么你们就要努力读书,进入朝堂后才能一点点的改变。” 小丫头懵懂的点头。 其他的对她来说可能还太早,但是她知道自己能读书了。 费牧看向女子,叹息一声,道:“如果连孩子读书的钱都拿不出来,当初何必要生下他们?既然生下来了,他们就是你们夫妻俩的责任,生而不养,你觉得合适?” 若非自己是里长,费牧真的要骂人了。 “有些人就是混账,最初对孩子哪哪都不好,后来孩子出息了,一个个的就钻出来说让孩子孝敬,也不看看自己值不值得孝敬,孩子投生到这样的人家,真是倒了血霉了。” 说罢,瞧着天色暗下来,这才负手离去。 女子被训斥的面红耳赤,看到低垂着头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做饭。” “知道了娘。”小丫头忙不迭的跑开了。 回到家中,费夫人已经准备好晚饭了,女儿也回到家里。 饭桌上,一家人聊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费牧的女儿费巾帼道:“爹别担心,我们会关注这些事的,您手里的片区还是需要排查一下,看看还有说不让适龄的孩子读书的。” 费牧点头,“行,这两天我带人挨家挨户排查两遍,你衙门还顺当?” “挺好的,最近这段时间不算忙,每天都能按时回来陪您二老用膳。” 之前组织科举考试,真就忙的翻天覆地,有时候干脆就睡在衙门里了。 长安城的每个衙门都有职工寝室,家在长安城的,可以分到两人一间的寝室,像外地官员,可以分到单独的小院,小院不大,正房三间,外加东西席间厢房,看上去有些逼仄,可胜在是独立的院落,私密性很好。 而且这是不花钱免费住的,日后万一你调派到地方,起码省了一笔购置房子的花销。 如果要置办宅子的话,朝廷也有相关的优惠政策,在一定的花销上,朝廷会补贴给你一部分。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住在衙门的官署房内,也可以自己去外边租赁房屋住着,朝廷同样有补贴。 不过他们礼部的外地官员都住在了官署房内,毕竟就在衙门旁边,早上溜达着就能到衙门当值,下午溜溜达达的也就归家了,连马匹的费用都省了。 礼部有三个女官,另外两人都是外地的,他们把家中的爹娘接了过来,住在了官署房,平时老人帮着做点饭,也没其他的需要忙碌了。 能允许女儿读书的爹娘,一般都差不到哪里去。 其中一个还是独女,曾经被人叫做绝户,如今跟着女儿住在京都,老家的人谁还敢再多说什么。 费家也是独女,费牧之前是个秀才,不是读死书的秀才,前朝文运不昌,费牧考中了秀才后,有人向他递出“橄榄枝”,让他休妻再娶,费牧义正言辞的拒绝后,功名再难寸进。 只从费巾帼的名字,就能看出费牧的人品。 如今女儿入朝为官,哪怕将来成亲,也无损她的官职。 他们夫妻俩完全可以靠着女儿过上幸福的晚年生活。 要说拖累女儿那肯定不会,费牧也是有俸禄的,而且只要任职期间不犯错,将来退下来后,还有养老银。 他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花钱从不大手大脚,每月二两银子足够花用了,这还是膳食稍稍精贵些的。 费牧每月五两银子,还能剩下三两呢。 至于女儿,每月可以拿到八两银子,日后升迁,俸禄还能更高。 “也不知道今年的考生分布如何。”费牧道。 费巾帼笑道:“能如何,大概还是南方占据大头,爹可能还不知道,今年北地那边也有两个学生得到了长安太学的名额。” “哦?”费牧诧异道:“北地?” “对,好像是齐将军的学生。” 费巾帼眼里带着笑容,“齐将军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学生,是陛下的师弟,他的学问可不低。” “齐将军是上将军吧,这已经是武将巅峰了。”费牧自然之道。 “对,武将的尽头就是上将军,目前大秦有三位上将军,余下还有五个空缺。” 费夫人好奇问道:“当今的宰府是胡大人,他的权利是不是很大?” “大,但是非常的繁忙。”费巾帼点头道:“当今宰相的权利之大,可谓空前绝后,天下各州府的所有奏章,都是经过胡相之手,有些事情不需要呈禀陛下。” “那陛下岂不是……”费夫人神色谨慎,“岂不是被架空了?” “这是陛下主动放权的,宰相这个位置特殊,五年考核一次,如果考核优秀,可以再任职五年,若是考核政绩有严重失误,六部尚书可以联合上书陛下,将其拉下马。” 费牧和费夫人都被震惊到了。 “万一有人在背地里针对他呢?” “不会!”费巾帼摇头,“这其中涉及到很多的规则,想要弹劾宰相,需要有确凿的证据,否则就是诬陷,而且大秦律法对这方面有些详细的规章制度,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费牧担忧的看着女儿,“你和我们说这些,不会被人弹劾吧?” 费巾帼噗呲笑道:“这些爹娘想知道,随便去长安城的书馆就能查到,本就不是什么密辛。” “那就好。” “长安书馆遍及天下各州府县镇,在里边看书是不需要花费银钱的,而且长安书馆是隶属于朝廷的管辖,还有大秦银庄,有朝廷背书,它们倒不了。” 费巾帼笑道:“大秦银庄归户部管辖,长安书馆归我们礼部管辖。” 费牧道:“太学结业的学生,其实可以去银庄或者是书馆当值。” “是吧。”费巾帼笑眯眯的道:“这两处也很不错,公务相对稳定,而且俸禄也可以,将来同样也有养老银可以拿。” “不过书馆这边,九年私塾结业的也可以去,需要职能考核。” “职能考核?”费夫人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由书馆的馆长对入职者进行考核,看看你是否适合这个职务。” 费巾帼给母亲解释一番。 费牧有些感慨道:“你们这些孩子现在很幸福了,当初我读书的时候,每年给夫子的束脩都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想要入朝为官更不是简单的事情,须得背后有人脉,否则任凭你资质逆天,也只能被埋没。为了子孙后代,你也要尽职尽责,切莫做违法之事。” “爹就放心吧,我明白的。” 费牧接下来的几日,带着人排查了自己这个区域,结果发现有十几个女孩子的年龄都到了,却愣是被家人困在家中,不允许读书。 费牧费尽口舌和他们摆事实讲道理,有几个倒是答应了,还有几个干脆死鸭子嘴硬,说什么都不同意。 无奈费牧只能请来锦衣卫的人,才让这群人战战兢兢的答应了。 私塾的九年教育,只要年满七岁必须要读书,这也是为他们着想。 如果不识字,日后就算是去外边做工,知道你不识字,保不准就能把你给坑死。 现在好些孩子都想读书的,有的是对知识无尽的渴望,有的是觉得去了私塾就不用干活了,不管怎样,这都是朝廷给孩子们的权利,谁也不能剥夺。 第187章 这皇帝忒不厚道 二月里,长安城依旧能感受到森冷的寒意。 街头的人最差也穿着夹袄,多还是穿的比较厚实。 兰池宫内,崔怡发动了。 秦鹿等人守在外边,素娘在里面帮着崔怡接生。 永安依偎在皇祖母身边,视线盯着寝宫的大门,小脸都带着认真。 “别担心, 你母亲这是二胎,而且平日里养得极好,会很快的。” “嗯!”永安用力的点点头。 还不等她再开口和皇祖母说什么,就听到寝宫内传来一阵颇有力道的稚嫩哭泣声。 坐在旁边的韩镜猛地站起身,震惊道:“这么快?” 从发动到生产,前前后后还不足半个时辰,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不多时,寝宫的门打开,王嬷嬷抱着一个红艳艳的襁褓过来,那笑容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恭喜太后娘娘,恭喜陛下,是一位小皇子。” 韩镜跨步上前,看着眼襁褓里的儿子,然后抬头看向寝宫,“笙笙没事吧?” “陛下放心,小皇子知道心疼母亲,皇后娘娘几乎没遭罪,很痛快的生下来了。”王嬷嬷都觉得稀罕,娘娘还不能被阵痛折磨,小皇子就已经露头了。 从发动到开指,前有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再想想皇后娘娘怀着小皇子的期间,孕期内几乎没什么影响,这孩子感情就是来报恩的。 生怕母亲遭到一点点的罪。 永安颠着脚,“嬷嬷, 让我看看弟弟。” 王嬷嬷弯下腰, 把小皇子送到她面前, “公主, 这是您的弟弟。” 永安好奇的看着弟弟,发现弟弟小脸皱巴巴的,忍不住道:“皇祖母,弟弟好丑。” 秦鹿笑弯了腰,她把孙子接过来,让永安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养个十天半月的就会变的白白嫩嫩的。” 小公主不相信,“皇祖母可不要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秦鹿捏捏孙女的小脸,“再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好吧。”永安点点头。 韩镜进入寝宫,见崔怡精神似乎很不错。 “感觉如何?”他坐在床边问道。 崔怡笑容灿烂的点头,“儿子疼我,还不等我憋着口气,他就生出来了。” “女儿也疼你,有些时候头胎就是艰难些,毕竟女子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打开,生过一胎后, 身体比头胎有了个适应的过程。”素娘在旁边笑着给她解释了两句,“当然这也是分情况的, 也是你身体素质比较好。” 说罢,素娘看着韩镜,笑道:“公子也知道的,平时多和娘娘说说。” 韩镜抿唇点头。 他的确知道,早些年母亲给他讲过这方面的课程,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和妻子聊这个话题总觉得尴尬。 看吧,崔怡正笑眯眯的盯着自己呢。 素娘见状,收拾好旁边的工具,拎着药箱走出寝宫,把空间留给这对夫妻。 来到正殿,众人正围着小皇子闲聊呢。 “素娘,过来坐。” 素娘走到秦鹿身边,看着小皇子,道:“恭喜夫人了,陛下现在儿女双全。” “那你该去恭喜韩镜和笙笙,两个孩子都是笙笙亲自带着呢。” 她只是偶尔在旁边规劝几句。 崔怡虽然算得上个好母亲,可到底是古人,有时候思想还是局限了些。 她可以肯定,哪怕自己在崔怡耳畔不管如何的提醒,儿女一样重要。 崔怡的心思,其中有七成仍旧会放在儿子身上。 你不能说她不好,即便是到了现代社会,这种思维仍旧存在。 现代呼吁了那么多年的男女平等,不还是有女孩子被pua成了伏地魔,被父母变着法的吸血剥皮,吃得死死的。 所以崔怡已经算是很好了。 “素娘,你平时也要多注意些,别触及到小玉儿的敏感区域。” 素娘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我都记着夫人的话呢,只是有时候难免会犯糊涂,日后我会更加注意的。” “这才对嘛,你现在是太学的医学部总管,身为女子能取得今日的成绩,很值得肯定,作为你的女儿,你更要好好培养。” “小玉对学医现在还没兴趣,等将来再看吧。”素娘也没有非逼着女儿学医,跟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她知道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有了兴趣才能学的进去。 永安在旁边眨着眼睛,“姨娘,让胡蝶姐姐来宫里玩呀。” 素娘笑道:“好,今晚回去我告诉婉瑜姨娘,让小蝴蝶明天进宫和你玩。” “太好了。” 陪着秦鹿用了晚膳,素娘带着两个女学生离开了。 知道母亲生了弟弟要坐月子,永安准备这个月都谁在离阳殿。 离阳殿里有她专属的寝宫,或者说小公主的寝宫,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起码有六七处。 上林苑那边就有三四处,每次小蝴蝶进宫她们姐妹俩都是宿在那边的。 素娘家里的女儿现在早就读书了,只是在休沐的时候会进宫住上一晚。 因为和永安差着不小的年龄,对方明年就要参加太学的考试了,平时可是很忙的。 崔怡第二次做月子,仍旧和生永安后的情况一样,每晚都要起来给儿子喂奶。 永安那时候很好带,儿子似乎也很乖巧,醒了吃吃了睡,很少哭闹。 因此,崔怡把韩镜赶到旁边的寝宫,省的她每晚起夜惊扰到他。 第二个孩子,她已经有了经验,情绪是不可能再低落的。 “娘啊!”永安推开门小跑进来,“我来看娘和弟弟。” 崔怡伸手招呼女儿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感到是热乎的,这才放下心来。 外边还有些冷,小孩子火力旺盛,经常穿的单薄的就往外跑,崔怡生怕女儿受凉。 虽说现在受凉的话,不会动辄丧命,可生病了总会难受的。 “中午在娘这里用膳?”崔怡把女儿抱上榻,让她坐在弟弟身边。 结果小公主摇头,“我不,中午要陪皇祖母。” 崔怡倒是不失望,毕竟她也喜欢婆婆。 “哦,你不想和娘一起用膳啊。”她故作失落的垂下眼睑。 果然,小公主顿时急了,忙不迭的爬到崔怡身边,“娘……好吧,我陪您。” “怎么就答应了。”崔怡噗呲笑道。 小公主对着手指,可怜兮兮的道:“来的时候皇祖母就说了,娘肯定会留我用膳的,还说娘就是惦记着我的膳食,皇祖母说娘不能吃咸味比较重的东西呢。” 崔怡抬手遮住半张脸,遮掩下的笑容越来越大,她的女儿怎么这么可爱呢。 “娘不吃你的膳食。” “那我陪着娘。”小公主痛快的答应下来。 秦鹿这边准备午休的时候,小公主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她顺着孙女的背,柔声问道:“安安怎么哭了?” 小公主开口,不等说话就打了个哭嗝,“娘吃了我的膳食。” 秦鹿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惹得小孙女叉腰一顿气,“皇祖母!” “好好好,不笑你。”秦鹿忙将人抱在怀里,“吃了多少?” “两口,好大的两口。”小公主挥舞着手臂比划着,“娘会生病吗?” “放心吧,两口没关系的,不会生病。”秦鹿抱着她好一顿安慰,总算让小姑娘安静下来。 随后祖孙俩在这里说着悄悄话,折腾了快半个时辰,小公主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起身把人送到离阳殿的寝宫,掖好小被子。 “噗呲——”走出寝宫,她还是没忍住。 就连旁边的孙嬷嬷都跟着摇头,“皇后娘娘也是孩子气。” “这说明母女俩感情好,好事儿。”崔怡心里有数,而且月子餐没有盐,多难吃,少量摄入盐分一点都不影响。 安安年纪还小,家里有这么个小孩子,平日里的膳食本来就是少盐。 别说两口,全吃了也没事。 秦鹿只是担心儿媳妇月子里,还要兼顾着孙女,难免劳心劳力,所以才找了个借口,让安安住在离阳殿。 来到正殿,看到王嬷嬷带着娇俏的小蝴蝶进来了。 “祖母好。”小姑娘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我来寻安安的。” “安安在里面休息呢,你困不困?” 小蝴蝶本来不觉得困,不过听秦鹿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有点困。 “那我去找安安一块睡。” “去吧。” 说罢,小姑娘跑向寝宫,轻手轻脚的开门,钻了进去。 殿内安静下来,秦鹿看着外边的艳阳,道:“送一壶茶,再来两个小碟,你们也去休息吧。” 孙嬷嬷轻手轻脚送来茶水,阖上殿门离开了。 秦鹿找了一本书,也不打算午休了,省的两个小丫头醒来,找不到人。 傅夺巡视铺面回来,便看到靠在贵妃榻上假寐的秦鹿。 如今天气尚未暖和,她就这样躺着,也不怕着凉。 寻了张薄被给她盖上,却将人惊醒。 “回来了。”秦鹿张嘴打了个呵欠,“顺利?” 傅夺点头,“很顺利,你怎么睡在外边?” “安安和小蝴蝶在里边休息,我在外边守着他们。”抻了个懒腰,喝光半杯凉茶,“过两年去北边走走?” “齐征那边?”傅夺问道。 “嗯,看看那边情况如何,大部分区域还没有百姓生活,总是这么空着也不是办法,南迁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南境的人口也不算多,让北境那边分散一下。” “北境的人口更少不是?” “是少,不过他们祖辈世居北境,早已经习惯了那边的气候,齐征来信说那边的发展很不错,养殖业已经开始壮大,适合迁居。” 傅夺点头,“的确,那边地广人稀,养殖牛羊占据天然地理优势。现在的人口尚且不算多,按照接下来的发展,的确需要更多的牲畜,来满足百姓的日常所需。” “现在有三千万人口了。”秦鹿想到这个数字,不免叹息一声,“还是太少了,任重而道远啊。” “娘娘的意思是……” “最少也得五万万才行。”说罢,遂摇头,“八万万吧。” 傅夺:“……” 这得生到什么时候? 当然,秦鹿没打算催生,就算是不催生,百姓也会接连不断的生孩子。 每多生一个孩子,就能领到两亩地,据说现在最多的都生了十几个了。 再加上这几年各种便捷农具的问世,种地似乎也快速了许多。 当然这是针对时下简陋的生产工具而言,哪怕只有这几样,已经让农民山呼万岁了。 ** 韩镜回到寝宫,崔怡正在小憩,本打算离开,看了看母子俩,他才放心离开。 回到前殿,胡言从外边进来。 “西京那边送来的奏章,闻人将军去年年底和一群蛮夷发生了一场大战。” 韩镜接过奏章,翻看起来:“多大的战争?” “很大……”胡言握拳抵唇,轻咳两声,“闻人将军把对方近十万大军全歼了。” 韩镜:“……全歼?” “是!” “那的确很大。”十万人呢,这样的战争能小了吗? 大秦立国十几年了,三个戍边大营,红衣大炮总计近五百门,面对如此凶猛的炮火压制,以蛮夷的十万兵力,也是不够看的。 更何况,这些年母亲还对红衣大炮进行了改良,一炮下去不说百人,炸死几十号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再加上闻人曦的战略打发已经初具猥琐,被他盯上的人,一般是有来无回。 去前朝那般,朝廷是禁止官员走动甚密的。 大秦不同,三位上将军经常就领兵作战,书信交流很是频繁。 上次齐征回来,说起他给聂政和闻人曦写信交流带兵伐谋之道,那两位据说看到信后甚至纠结,甚至都想写奏章上报朝廷,参齐征一本。 当然,三位上将军分别驻守大秦三个方位,距离太远,送一次信起码也要数月。 几个人每年相互交流的信,只有三四封。 韩镜突然想起曾经母亲给他讲的一种远距离通讯器,这边说话,那边直接就能听到。 天知道当时他有多垂涎,真有这等神器在手,大秦帝国绝对能统治这颗星球。 “齐征知道吗?”韩镜合上奏章。 胡言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应该是快了,长安城比北境要近一些,那边大概还有半个月才能收到。” 韩镜抿唇,“你劝住他,此时不用上报给我了。” 胡言:“……” 不是,你这就不厚道了吧。 第188章 地动 西北大营。 闻人曦看着面前的几张纸,上面的内容让他脸色看不出喜怒。 抬头看看窗外的空旷场地,折叠好信纸,起身走了出去。 经过一处屋子,他站在窗外看了眼里面,见他手里的兵正在聚精会神的写字,静静的看了一会儿, 负手离去。 几张纸上是之前剿灭那群怪物时,询问俘虏的内容。 说什么他们大帝想要统一世界,西方已经被他们打下来了,准备进攻东方,也就是大秦帝国。 可惜啊,他们遇到了西北军,面对着猛烈炮火的轰炸,再加上他猥琐的作战方法, 直接让这十万大军有来无回。 不然呢? 特奶奶的,你都挑衅到老子家门口了,老子还得给你条活路? 但凡西北军没有红衣大炮,指不定死伤多惨重呢。 想到那场胜利,闻人将军不由得再次抖了抖肩膀,特老子的,爽快。 一时间心胸激荡万千,静不下来,原地扭了几下,绕着场地开始跑圈。 中午,闻人将军来到饭堂,找到了秦宣。 “你说,也叫咱们的兵蛋子学这个行不行?” 秦宣淡淡的抬眉,眼底带着笑意,“想往西边去?” “废话。”闻人将军瞪了他一眼, “你不是知道了, 西边还有好大的一片地, 咱都多少年没打仗了, 再多几年我就要退下去养老了。老子现在还壮实着呢, 趁着还有几年,好好的打一场。” 秦宣忍俊不禁,摇头道:“太后娘娘和陛下不会同意的。” “为啥?开疆拓土凭啥不答应,老子又不要赏赐,而且现在老子已经是上将军了,做到了大秦武将的极致,我就想打仗。” “打赢了呢?”秦宣知道老将军的心态,也知道老将军是真的以大秦江山安危为己任。 就冲着陛下肯让将军的妻子子女来到西北边境和他一起生活,这已经是自古以来,从未有帝王做到的事情了。 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凡武将带兵打仗,妻眷都要留在皇帝眼皮子地下,这是隆恩,更是人质。 如当今陛下这般心大的,他们就没见过,更没听过。 “打赢了就打赢了,咱们大秦的土地会再次扩大, 这不是好事儿?听你这意思, 咋感觉那么没劲。”闻人将军吹胡子瞪眼的。 “将军何须着急, 你今年刚四十出头,还有十多年才能退呢。”秦宣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排骨,将军不是最喜欢这道菜嘛。” “你这小子,简直不把老夫放在眼里。”闻人将军被气笑了,“吃,大口吃。” “实话告诉你吧,大秦目前人口三千万,就现在大秦九十九座府城,还有一半无人居住,就算打下西边的疆域,大秦也抽调不出人来管辖。你当陛下不想?” 闻人将军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大秦现在天下承平,那些小兔崽子们还不赶紧生娃娃。”闻人将军越想越气,“下午好好操练操练那群小崽子们,把身体锻炼好了,回去三年抱俩,五年抱仨。” 三大军营现在上午是文化课,下午则是各种惨绝人寰的锻炼。 别说,现在的大军精气神,可比前朝好了百倍不知,每一个小崽子都是龙精虎猛的。 吃饭的空档,饭堂里都有兵卒扎堆聚在一起,相互交流着文化课上学到的字。 这里面有些大字不识几个的莽夫,他们想着能多学就多学点,毕竟这可是不用缴纳束脩的,倒不是说学的多厉害,至少将来给子女取名字,不再是狗蛋石头之类的。 这里的很多老兵都相继带着银子离开军营,返回家乡了。 有了这笔银子,他们就能在家里盖房子娶媳妇,而且还能供着子女读书。 毕竟老兵最短的也有十年八年的,长的甚至都二十多年,在前朝就被征壮丁进来,自此再也没机会离开。 虽说是上了年纪,可好歹手里有银子,总能娶到媳妇的。 每年离开的兵卒,拿的多数都是银两,只有少数加入了镇抚司。 谁让都是穷光蛋呢,镇抚司虽说每月也能拿到几两银子,到底是不如一下子到手一百多两来的刺激震撼。 吃完饭,闻人将军拍拍屁股走人了。 “将军不再吃点了?” 闻人将军摆摆手,“我去眯一会儿,昨晚熬到半宿。” 军营里中午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睡不睡在你,但是不得扰乱其他人休息,须得保持安静。 如今的大秦军,作息规律,甚至就连一些酗酒的臭毛病都遏制了不少。 当然,陛下并未要求将士们彻底戒酒,只要不影响操练和打仗,晚上是可以喝点的。 闻人将军好不容易睡下,睡梦中却挥舞着大秦战旗,率军踏入西方那边从未涉及到的陆地,开始攻城拔寨,开疆拓土。 看到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大秦黑龙旗,愣是在睡梦中笑醒了。 好在这是他独自居住的房间,否则非得把人给吓到不可。 醒来后看看窗外,还不到操练的时间,顿时长吁短叹。 “这群兔崽子,老子在外边守着江山,他们在家里连孩子都生的那么慢。” ** “啊,啊啊,啊……” 小皇子躺在踏上,张嘴啊啊的叫着,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婴语。 崔怡掀开小被子,摸了摸屁股下边,是干燥的。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呀?” “啊,啊……” 啊啊了几声,很快又开始哼哼唧唧的。 崔怡不免着急,想抱起儿子仔细看看他到底哪里不舒服。 结果小家伙张嘴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崔怡:“……” 静静的看了儿子好久,她也跟着躺下休息。 不到两个时辰就得喂一次奶,哪怕崔怡的体力再好,也整日里困顿不止。 好在儿子很乖,而且身上的皱巴巴已经消失了,现在白白嫩嫩的,好像刚出锅的白胖馒头。 如意进来看了眼,见母子俩睡的香甜,放轻脚步离开了。 永安年纪还小,精力旺盛,每天都要来看娘亲和弟弟。 其余的时间,她都是和小蝴蝶在宫里到处疯跑玩耍。 三月中旬的夜里,永州府上下正在睡梦中,突然有很多人感受到一阵剧烈的摇晃,甚至伴随着大地的嗡鸣之声。 心眼比较粗的,等这道震颤过去后,继续呼呼大睡。 可仍有那么一些人,直接变了脸色。 前后不到两刻钟时间,永州府知府衙门以及各大镇抚司,纷纷燃起了灯烛。 镇抚使带着各镇抚司头领赶来知府衙门。 “大人!” 永州知府面色冷肃,眸色凝重且深沉,“恐怕是地龙翻身。” 众人均都严肃看向远处,他们已经知道了。 “岳大人,你且先率领镇抚司上下赶往事发地,我这边进行相应的物资调派,随后派人送过去,务必要快,尽量减少人员伤亡。” 想到地龙翻身是在夜里,永州知府就已经想到了结局,恐怕伤亡者惨重。 岳指挥使忙不迭的着急镇抚司,赶忙奔向灾难现场。 永州知府转身写了封信,交给身边的人,道:“速速将此信送至隔壁乾州府,请姚大人派人来支援,一定要快,拖延一时便会有人丧命。” “是,大人放心吧。”下属听罢,飞奔向马棚,疾驰而去。 “宋大人,你召集城内医者,先赶往事发地点,岳大人救出人来立马医治。” “是!” “楚大人,你且召集城内匠人,去帮忙搭建灾民临时安置点。” “是!” “余大人,你带人去城中粮仓,运粮过去,务必要保障灾民的食物供给。” “是!” “几位,我且先行赶往灾区,看看具体的伤亡情况,之后还得给朝廷写奏章。我永州,须得上下一心,共渡难关,有劳诸位了。” “大人言重了。” 知府大人说罢,一路小跑着出了衙门,上马离去。 此次的地龙翻身,波及到永州府的三个县,近二十个村落。 因事发时间为半夜,很多人都在睡梦中,逃出来的人没有多少,绝大部分都被压在房屋之下。 严知府赶过来的时候,天色还很暗,能见度不高,却能听到凄厉的惨叫声。 他和岳指挥使极其率先赶来的锦衣卫,提着灯笼查看灾情,走过一个村子的时候,他心如寒灰,场面太过惨烈。 而且有逃出来的村民犹如失了魂一般,瘫坐在空地上,一言不发。 严知府颤抖的将一个中年汉子搀扶起来,“老哥,此处危险,且到安全地方避避难,镇抚司的人都来了,我们需要全力施救尚且活着的人。” 汉子抬头茫然的看着被灯笼映衬的面色昏黄的严知府,尝试着站起身来,却发现已然脱力。 两位锦衣卫上前,架起男子,道:“大人且先离开这里。” 岳指挥使已经指挥着锦衣卫开始清理坍塌的房屋,借着微弱的灯火,这些人也顾不得其他,有工具的上工具,没工具的直接动手搬。 “指挥使,人员调配……”严知府开口问道。 岳指挥使道:“这点大人放心,几个县都有镇抚司,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组织人手救援的。” “这底下有人。”一道高亢的声音传来。 严知府赶忙跑上前,看到两个锦衣卫背着人小跑出来,紧接着后边又来了两个抱着孩子的。 “大夫呢,大夫来了吗?”严知府高声喊着。 “来了来了,都抬到这里来。”远处两名医者举着灯笼摇晃着,“老朽是本县的大夫,住得近,稍后会有其他的大夫赶来。” 被放下的是一对夫妻和两个孩子。 妻子的一条手臂似乎断了,不过大夫对于接骨还是很熟练的,咔嚓两下就给正好,身边的年轻女子帮着这位妻子绑上了夹板。 “很疼,忍着点。”女子轻声道。 妻子摇摇头,声音还带着颤抖,“我没事,多谢大夫。” 女子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能活下来,就说明你们一家福大命大,日后必然会一生顺遂的。” “是我儿子……”妻子被疼的倒抽一口冷气,“他让我们躲在桌子底下,不过发生的速度太快,我和夫君先护着孩子,这才被砸了两下,我夫君如何了?” 那老大夫闻声道:“当心,伤的不算重,死不了。” 这边还不等说什么,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窜入耳膜,让几个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里面,我的孩子……” “是阿芬。”妻子声音沙哑的开口,“前边生了五个女儿,总算盼来一个儿子。” 女子了然,哭的这般凄惨,想来是儿子还在废墟之下。 在地震来临时,这些人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 此时时间犹如再次被命运拨动,哭喊声响彻夜空。 纵然被救下来了,一家四口一个都没少,这位妻子依旧觉得心头涨的难受,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怎么就惹得老天爷动怒了呢。” 旁边抱着妹妹的少年听闻,开口道:“娘,和老天爷无关。是咱们脚下的大地,板块与板块之间发生挤压碰撞,从而产生了错动和破裂引起的。” 本来女子还想问问是什么意思呢,看到锦衣卫抬着伤者过来,赶忙帮着父亲去救治。 少年走到母亲身边,找来两块泥土,给母亲细细的讲解了一番。 “娘,您懂了吗?” 这位妻子原本很慌乱,此时看到儿子有如此学问,心似乎一下子安定下来。 “先生教的?”她柔声问道。 “嗯,去年先生就给我们讲了,而且娘,先生说地动过后通常会伴随着降雨……” 这边少年还没说完,一阵风吹来,带起了一股潮湿。 先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雨水哗哗落下。 有赶来的匠人临时用木板搭起了简易的木棚,少年搀扶着母亲来到木棚下,然后有将父亲拖了进来。 看到不止从何处来的匠人冒雨继续搭建木棚,他之前颤抖的双腿已经稳了下来,起身冲进雨幕中,帮着大夫把受伤的人抬到木棚内。 “徐章,我帮你。”一个胖胖的少年走过来,帮着他把一位断了腿的村民小心的抬进来,“叔和婶都在,太好了。” “徐良,你奶奶呢?”徐章牙齿微微颤抖。 徐良嘴唇抿起一条直线,随即忍着啜泣开口,“奶奶没了。” 第189章 跪着真舒服 徐章表情浮现出一抹慌乱。 “没关系的,你还有我。” 徐良父母早亡,打小跟着奶奶生活。 徐奶奶人特别好,身子骨也硬朗,家里种着四亩地,一个人就照顾的过来。 因为两家的小子一样大,而且还一起读书,徐章的父母也经常帮衬着。 原本看到奶奶的尸身,徐良几乎要厥过去,漫天的大雨让他保持着最清醒的痛苦。 后来看到徐章帮着大夫搬动伤者,他也如同幽魂般的来搭把手了。 徐良听到徐章的话,黯然的点点头,继续俯身帮忙。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帮着救人,而雨势似乎渐渐加大。 临近乾州接到永州地动的消息,已经是临近半下午了,乾州知府二话没说,组织人手开始往永州赶去。 而永州当地的一些青壮年汉子听说府城发生了地动,不少人都往这边赶来。 有的人甚至带着煮好的红薯和土豆,毕竟现在天气尚且寒冷,能保存得住。 木棚都是很简单的,三面和顶部遮挡,下边铺设着一层木板,伤者就躺在木板上。 忙活到天亮的时候,一些尚能行动的人去废墟里翻找出棉被,有的掩埋在废墟下,没有被雨水打湿,有的则干脆不能用了。 那些尚且干燥的被褥,都被让给了无法行动的伤患。 而永州府的大夫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争取多救治一些伤者。 “谁帮忙照顾一下这个孩子?”临近黄昏,一个锦衣卫抱着一个孩子走过来,他还贴心的用衣裳给孩子遮雨。 “给我吧。”不远处一位女子开口,“是大槐树旁边的那一家吧?” 女子满身污泥,头发也被泥土给沾染的一块一块的,一只手臂擦伤,不算太重。 锦衣卫上前把孩子递给这位女子,道:“对,就是大槐树旁边的,辛苦了,我还得去救人。” 说罢,不等女子开口,那青年转身飞奔离去。 看到对方的背影,年轻女子眼泪模糊了视线,抱着孩子双唇颤抖,“大哥,多谢了。” 那男子背对着她挥挥手,渐渐跑远,消失在雨幕中。 “冬儿,这是木头家的吧?”旁边一位断了条腿的中年女子问道。 被唤作冬儿的年轻女子抱着孩子点头,“也不知道木头哥和嫂子怎么样了。” 中年女子叹息道:“那小伙子没提,估计是都没了。” 木头的孩子刚满月没几天,可惜了。 冬儿看着襁褓里的孩子,脸颊上沾染着泥水,只有一点点,其他的地方都很干净。 再想想自己的孩子,不由得悲从中来。 “桂花婶子,我是希望木头哥和嫂子都活着,不能让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爹娘,失去血亲太痛苦了。” 桂花婶子沉默良久,她也知道冬儿的儿媳没了,那是个还不满五岁的活泼可爱的孩子,再有两年就要去私塾读书了,冬儿和他夫君都为孩子上学做准备呢。 “如果木头哥和嫂子没了,我想养着他。” 说着,怀中的孩子哭了。 冬儿左右看了看,瞧见一个熟识的,抱着孩子走上前。 “梅香妹子,帮忙喂喂她行吗?” 梅花没有拒绝,抱走孩子,背过身去,很快传来孩子喝奶的吞咽声。 “小虎呢?”冬儿问道。 梅花抽噎两声,“守着我婆婆呢。” 梅花的两个孩子都在,大的不满四岁,小的不满半岁,不过她的公公和夫君为了保护家里的两个女人和孩子,都被砸死了。 外边,雨下个不停。 雨水沿着木板垂直落下,犹如珠帘。 每一个木棚里,基本上都是两人共用一床棉被,既能保障更多人盖上被子,还能凑在一起取暖。 冬儿不觉得那里冷,可她的心却好似被冻住了。 看着雨幕中,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们来来去去的,他们似乎不知道疲累,有些人的手甚至都磨破了。 先前看到一个锦衣卫被刺穿了手臂,让大夫用力扎紧后,再次冲进了灾难现场。 抬手抹掉眼泪,走到梅花身边,看着吃奶的小孩子。 “锦衣卫都在为了咱们拼死拼活,既然地动没有要了咱们的命,那咱们就要好好的活下去。”冬儿声音渐渐地充满了坚定。 梅花抬头,一张脸早已被泪水打湿。 “冬儿姐,放心吧,我还有两个孩子呢,为了他们,我也得撑着。” 冬儿点点头,“之前我听福生嫂子提过一嘴,等地动走了,朝廷会每家给咱们一笔银子盖房子。” 梅花抽噎两声,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很快,孩子吃饱了,因为还太小,一会儿就睡着了。 冬儿谢过梅花,抱着孩子回到公婆身边继续守着。 她的夫君也没了,为了救公婆。 儿子则是乱跑被木梁砸死的。 她知道失去儿子的痛苦,所以也明白失去父母的悲痛,但凡可能,她还是希望木头哥和木头嫂子都活着。 其中一处废墟中,几名锦衣卫仔细的将上面的木头石块等搬开。 “有人!”其中一人喊道,“别怕,我们是锦衣卫,来救你们了,你们有几个人?” 大约几个呼吸后,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 “大,大人……救救我的孩子。”是个女子。 “快,快搬,人还活着。”几个人忙不迭的继续刨土。 可正准备挪动一根大梁的时候,却被其中一人制止。 “停,这个不能动,一动下边就塌了。你们在我腰上绑个绳子,我下去把人背出来。” “别……”里边女子急促的喊道,声音压抑着,好似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里面是什么情况?大嫂,你还好吗?” 哪怕下着雨,周围都是石头木头的落地声,他们依旧听到了废墟之下女子的粗重喘息。 “大人,我被一根木桩刺穿了,救救我的孩子!” 不一会儿,他们听到一阵呜咽声,然后就看到一只大黄狗,拖拉着身子透过缝隙钻了出来,嘴里还吊着一个襁褓,而这只大黄狗的一条前腿断了。 “大人,下边没有活人了,请,请救救,我的孩子,民妇,民妇……民妇来世,结草衔环,报答几位大人,大人的,救命,之,恩……” 里面彻底没了声息。 大黄狗守在小婴儿身边,冲着缝隙内汪汪的叫着,声音凄厉,如泣如诉,好不令人悲痛。 “小魏,先把孩子送到木棚里,请一位大嫂帮忙照顾,回去后我领养这个孩子。”其中一人说罢,挥手招呼余下的几人,“走,下一家。” 救援仍在继续,眼瞅着天色暗了下来,到了夜里救援难度只会增大,他们必须要快快快。 入夜,锦衣卫分批,狼吞虎咽的填了肚子,再次扎进黑夜中。 这一夜过后,平地上再次添加了几十号亡者。 天色刚微微亮,远处的地平线突然出现一群人,等靠近后他们看到这些人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到来后,他们融入到当地锦衣卫,分批赶往各处灾难现场进行抢险救援。 因波及的面积比较大,这其中还有不少的临县青壮年。 胡言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告诉了韩镜。 韩镜这边命桑九带人火速赶往受灾地,同时调拨款项支援永州府的灾后重建,其中还包括米面粮油等物资。 次日,车队出发,秦鹿出现在桑九面前。 “夫人?”桑九大惊,“您这是……” “一起去看看。”秦鹿跳上马车,“加速。” “是!” 永州,按理说没有处在地震带上,大秦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生地动的州府居然是永州。 就算是在现代那种高精尖设备发达的国家,地动都是极大的灾难,更别说是设备落后的古代了。 这次恐怕死难者众。 放到前朝,但凡是还有点良心的皇帝,都要发布罪己诏了。 紧赶慢赶,走水路,总计耗时近十三日,终于抵达永州府。 秦鹿赶到州府,严知府汇报了此次的受灾情况。 三个县,近二十个村子,总计死亡人数达到了近七千人,有的村子只活下来不到百人。 秦鹿脸色严肃,听到严知府的汇报,忍不住低声骂了两句。 十多年,好不容易增长了一些人口,这一下子就少了近万人。 “太后娘娘,锦衣卫损失了近二十人。” 秦鹿点点头,“可都有妻女。” “有三人还未成婚,其余的都已经娶妻,其中有无人还没有子嗣。” “按照规定给家眷发放抚恤银,同时御赐匾额,其子女中可有一人保送太学。” “是!” 秦鹿看着头顶的艳阳,“你且处理政务吧,我去事发地走走。” “恭送太后娘娘。” 各州在县此时都在帮助灾民重新搭建房子,每家每户都得到了朝廷发放的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银。 二十两银子看似不多,盖房子却也够了,不讲究的,十两银子也能盖一座简单的房屋。 不少村民还从自家的废墟中,找到了纸钞。 虽说经过长期大雨的冲洗,纸钞却依旧完好无损。 秦鹿过来的时候,这边还弥漫着无法消散的悲伤,好在他们看似悲痛,却已经打起了精神,准备迎接新生。 远处的田野中,有人正在伺候庄稼,尝试着能救活一棵算一棵,救不活的可以需要赶紧补种。 秦鹿穿着朴素,村中有年幼的孩子,似乎摆脱了地动来临时的恐惧,笑声再次在村中洒落,惹得周围心情低落的成年人,也忍不住露出丝丝的笑容。 视线瞥向远处,有几个汉子正在屋顶挂瓦片。 其中一人没有站稳,摇摇晃晃的,惹得身边几个汉子大惊失色。 眼瞅着从屋顶跌落,秦鹿飞身上前,险险的把人接住。 “仔细些,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鹿叮嘱道。 汉子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多谢这位娘子……” “不用客气。”秦鹿摆摆手,看着房屋,笑道:“屋子修的倒是挺不错的,宽敞,窗户要用玻璃的吧?” “是啊,玻璃也不贵,而且透亮耐用,不像窗纸那样得定期更换,两厢一比较,还是玻璃划算。” 汉子重新从木梯爬上去,来到屋顶,却看到秦鹿已经站在屋脊上了。 众人瞠目结舌。 “这位娘子,您会飞?” “这是轻功。”秦鹿以脚尖支撑,蹲下身子,“有没有埋怨朝廷?” “刚开始是想的,不过咱家里都有读书的孩子,知道这和皇帝不相干。”其中一人摇头,手中的动作未停,“咋埋怨?真要说现在的皇帝不行?人家明明就是好皇帝,咱老百姓也不能不讲理啊。” “有几个锦衣卫救人的时候死了。”另外一个人说话声音有些闷,“他们本不用死的,都是为了救我们。” 秦鹿点点头,“有句话你说错了。” “咋错了。”那人不解。 “有困难找锦衣卫,而锦衣卫成立的目的,就是为百姓服务,他们再穿上那身飞鱼服的时候就发过誓,誓死以保护百姓为己任。他们就你们是应该的,但是他们的离世,你们需要铭记。” 秦鹿看着几个汉子,他们都是朴实的老百姓,手掌粗糙有老茧,五官方正憨厚。 “天下的安稳,是无数的边关将士和锦衣卫挡在你们前面,他们的职责是为老百姓遮风挡雨,你们需要在后方,多多帮助他们的亲人,军民一家亲,才能打造繁荣盛世。” “娘子是读书人吧,懂得道理真多。”适才被秦鹿救下的汉子,笑的憨憨的。 “我是大秦的太后。”秦鹿笑吟吟的,“接到永州府的奏章,赶过来的。来的有些晚,毕竟长安城距离永州府有些距离,一来一回二十天没了。” “……” 四五个汉子面面相觑。 “你真是太后娘娘?”他们怎么不敢信呢,太后娘娘来他们村子干啥。 就算朝廷真的要派人来,那也应该是陛下,太后娘娘,一介女子,千里跋涉的,来了能干啥。 哦,不对,正因为她来了,才能救下癞子,不然这家伙肯定要断胳膊短腿的。 “如假包换。” 几个人普通跪在瓦片上,冲秦鹿磕头。 “草民叩见太后娘娘……” “行了,跪什么跪,膝盖就那么不值钱?赶紧干活,早点盖好房子,早点住进去。”秦鹿翻了个白眼,招呼他们起身。 几个男人呆呆的跪着,他们发现跪着挂瓦片也挺好的,腿软。 第190章 谁敢冒充当朝太后 “这几年家里的收成怎么样?” “很好了,以前都吃不上饭,现在家家户户有余粮,我们村子里每年都要种土豆和红薯,这两样东西特别的顶饿。现在还种了花生,自家就能榨油,以前哪里敢想这样的好日子。” “是啊,我家闺女读书可厉害了,先生说是个好苗子。” “太后娘娘,为啥要有地龙翻身?”始终没说话的汉子开口了,“我两个儿子都没了。” 旁边几个汉子听到这话,纷纷沉默。 他们家里也有人没了,全村近六百口人,一场地龙翻身过后,没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好友不少是断胳膊断腿的。 可活着的总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吧,日子该过还是得过。 “是因为板块之间的挤压。”秦鹿直起身抻了抻腿,然后坐在屋脊上。 “我们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一颗球体,有近三成的陆地和七成的水域组成的。我们头顶的那颗太阳,在你们的认知里,看似是东升西落,其实是我们脚下的这颗球在转动的关系。” 被秦鹿救下的汉子忍不住笑了,“太后娘娘,这怎么可能呢,咱们脚下的大地怎么可能是颗球呢,如果是球的话,怎么掉不下去?” “是因为重力的关系。”秦鹿撑着下巴,“你家里有孩子读书吗?” “有,我家仨孩子,上边两个大的都在读书。” “嗯!”她点点头,“这个在入学第四年,先生就会交给学生的,这门课程叫做地理。我们头顶的太阳叫做恒星,因为它会发光,而夜晚你们看到天上亮晶晶的星星,他们几乎都是恒星。其实他们距离我们非常非常的远,可依旧能被咱们的眼睛捕捉到,这就说明它们的光芒是很亮的。” “像我们脚下的这颗球体,叫蓝星,因为从高空中俯瞰,整颗球体几乎是蓝色的。它是围绕着太阳转,而且还是自己转圈的同时绕着太阳转。它自己转一圈,就是一天一夜,绕着太阳转一圈就是一年。” 秦鹿尽量以通俗易懂的道理,和面前几个憨厚的汉子讲解蓝星的发展。 当他们听到蓝星的历史,都忘记了干活,完全入神了。 尤其听到蓝星曾经在两亿年前下了一场暴雨,且这场暴雨居然持续了两百万年时,几乎都傻眼了。 甚至还有更多让他们震惊的灾难,想想都能感受到有多惨烈。 比起这些,他们一个小小的地龙翻身,似乎根本就不足为惧。 “蓝星存在了四五十亿年,我们有文明记载的历史距今位置不过三千年,你们觉得合理吗?说不定在几百万年前也有人类的存在,只是他们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让所有的人类和文明一下子灭绝了。经过无数年的岁月更迭,我们的祖先出现了。” 说到这里,秦鹿轻笑,“这只是我的猜测,可若是说在蓝星四五十亿年的岁月里,只有我们这一个时间区域出现了人类,说不通啊。” 几个汉子没读过书,此时却也在努力的思考着。 “所以说,在时间面前,一切都可以烟消云散,人类从出生那天,就在一步步的走向死亡。无非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可活着的人,却要努力的向前看。对比蓝星诞生的时间,我们人类活得久了也不过是区区百年,转瞬即逝,在有限的生命力,我们要尽可能的活的精彩。至少在死亡的时候,你想到曾经的岁月,可以无憾离去。” “你的孩子在地动中没了,作为父母,心痛是理所当然的,我的心里何尝好受了?”秦鹿看着那形容憔悴枯槁的汉子,道:“别以为我在安慰你。这天下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属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的,是你的……” 随后看向旁边几位,“也是你们的。” “家国天下,何谓家国,何谓天下。先有你们一个个的小家,才能汇聚成一个国家。这,就是天下!而天下,靠的不只是我和皇帝,还需要你们的维护,需要你们的子女,孙辈,重孙辈,一辈辈的传承,这个传承的过程,是绝对不能出现断层的。” “我心痛的是,如果你的子女是未来大秦的顶尖人才,而今不在了,对我大秦将会是不可估量的损失。每一个孩子,都是我大秦的至宝。他们不仅仅是你们的后代,更是我大秦的未来。一个未来幼年早夭,或许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改变了我大秦的历史。” “可以难过,可以哭泣,但是千万不要放弃对生活的希望。” “而且,有责任心的父母,是将儿子一步步培养成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而非将他们强制的圈禁在身边。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步步远离的。你们明白吗?” “咋远离?”其中一个汉子垂着头,“我生了孩子就是为了养老的。” 秦鹿也没反驳他,而是说了自己的想法,“我和你不一样,我生了孩子,是为了让他来到世上感受人生百态的,让他看看我大秦的山川湖海,风俗人情,让他能遇到一个心爱的女子,共赴余生。让他体验为人子女,为人父母的酸甜苦辣,让他可以搏击长空、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迈与壮阔。而不是把他生出来,仅仅是为了给我养老。” “生命是伟大且壮美的,是自由奔放却又热烈澎湃的,它可以很重,重如山岳,也可以很轻,轻若鸿毛。我吃过的苦,受过的痛,决不能让我的子女再经历一遍。在民间有句话,叫十年的媳妇熬成婆,一个熬字道尽了媳妇痛苦且屈辱的一生。可等到自己的儿子娶妻,她们却会有当初婆婆对待她们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儿媳妇。就好比,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痛快了。” “还真是!”其中一个汉子点点头,“不知道咋想的。” “作为一家人,要相互体谅,设身处地的为家人着想,今生的父子情分,说不定是前世历经磨难求来的,切莫耗费了这份善缘。”秦鹿看看天儿,一片云飘来,遮住了柔和的阳光,“我曾听人说过,每一个孩子在最初都是天上的小仙童,他们就趴在云朵内,俯瞰着人间,看到喜欢的夫妻,便会下凡成为他们的孩子。所以,你的孩子已经历劫结束,返回天上去了。” 男人茫然看着秦鹿,视线逐渐模糊。 “太后娘娘,您就不像太后。” 秦鹿忍俊不禁,“那我像谁?” “不知道,反正不像太后,想想以前的那些官,看到我们老百姓哪个不是眼睛长到头顶上,恨不得踩我们几下。” 他失去孩子固然痛苦,可当朝的太后娘娘都如此宽慰他了,倒是让这汉子有些受宠若惊。 心底的痛楚,终究是消散了一些。 是啊,说不定他的两个孩子,就是重新回到天生去了呢。 “所以,大盛朝覆灭了。普通百姓是一个国家的根基,只有万民所向,国家才能盛世久安。” 房子主人挂了几片瓦,可能是被秦鹿的态度给影响到了,突然问道:“太后娘娘当初为什么要造反?” 说罢,身边几位齐刷刷的看着他。 汉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磕头告罪。 “太后娘娘饶命,草民,草民……” 秦鹿姿势未变,笑道:“为什么?因为我不想随便看到一个乱七八糟的狗官就跪地磕头。” 几个男人愣住了。 秦鹿挑眉,“都是娘生父母养的,他们也不比我多条胳膊多条腿的,凭什么我要对他们下跪。我生平只跪拜父母,天和地我都没跪过,他们算老几。” 勾了勾手指,“所以,别跪我。磕什么头啊,不像话。” “可他们都是百姓的父母官。” 虽说大秦朝的确不需要跪拜官员了,他们看到身穿官衣的,仍旧会紧张。 “他们不是父母官,而是百姓公仆。说的直白点,他们是朝廷选拔出来,为百姓服务的。懂什么叫服务吗?” 几个汉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低声道:“伺候?” “想得美!”秦鹿哈哈大笑,“不到那份上。” 刚才的男人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哪怕肤色黝黑,依旧能看出他的窘迫和尴尬。 “就是为天下老百姓排忧解难的,你们有什么难处就和村正说,解决不了的就让村正去求助官府。如果家里没钱了,这个需要你们自己努力,只要有手有脚,总能赚口吃的。朝廷是不发放银子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太后娘娘,你这鱼啥鱼的,是个啥意思?”这也太拗口了吧。 “意思就是说,与其给你一条鱼,还不如交给你捕鱼的方法。”秦鹿解释了一遍。 几个汉子点头,“对,这方法好,谁好意思天天和人家讨鱼吃,还不如教给我们如何捕鱼呢,这样想吃就去抓。” 临近中午,远处来了一个女子喊他们用膳。 结果瞧见坐在屋顶上的秦鹿,火气噌的一下子就窜出来了。 “哪里来的小骚蹄子,跑到我们村子里来勾搭男人了,还要不要脸啦?赶紧给老娘滚下来,不然老娘非撕烂你的脸不可。” “……”众人集体傻眼。 房子主人回过神来,冲着下面吼道:“你这娘们,瞎咧咧啥,再胡说八道,我……我和你没完。” 女人一看自家男人这维护的态度,顿时火冒三丈,插着腰在下边指着秦鹿一阵臭骂。 秦鹿倒是没恼,她站起身,稍微提气,整个人犹如轻羽一般落在院中。 而隐匿在周围的禁军也突然翻过墙头飞掠而来,护卫在秦鹿身边。 女子看着架势,顿时露了怯,却强自撑着。 心里暗自道:长着好看来勾引他们村里的男人,咋想的。 几个男人慌忙下了房顶,房子主人上前指着婆娘,“你呀你,疯了不成?这位是当今太后娘娘,来咱们村探望咱们的,你这张臭嘴,怎么就改不了。” “唉呀妈呀!”女子全身瘫软在地,泄了力气,“太后娘娘?民妇,民妇……” “起来吧!”秦鹿不见怒色,“我这人找男人看脸,他要长得好看,很好看,特别好看才行,你夫君还是你的,我不抢。” “民妇罪该万死。”她也没读过书,就学了几句话,用在这里。 秦鹿被逗笑了,上前把女子拉起来,“几句口舌而已,怎么就死不死的。文明天下,咱们都要讲道理,不至于死呀活呀的。看你刚才骂人都不带重复的,急了吧,想来你们夫妻感情应该很不错,继续维持下去,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个在乎的不容易。” 女人羞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眼瞅着到了饭点,她刚才还不知天高地厚的骂了当朝太后,人家却不怪罪自己,这已经是大恩了。 “太后娘娘,天儿也不早了,不如去家里吃饭吧。” “这不是你们家吗?”秦鹿道。 “这不房子还没盖好嘛,我们临时住在原先的老房子里,那边也塌了一半,好在还有一半没坏,能将就住着。”女人眼神看着她,闪闪发光。 秦鹿见状,乐了,“行,那我就去你家蹭顿饭。秦肃,去县里买点熟食过来,不能白吃人家的饭。” “哎哟使不得,我这是给您赔罪的,哪里能让您出钱买东西,家里有钱。” 女人急的鼻尖都冒汗了。 恨不得在原地团团转。 秦鹿随后不再勉强,让秦肃几个人去县里自己解决,她留下来用顿便饭。 “哦,既然不买熟食了,我随行还带着点心,不多,留给你们几个的孩子尝尝鲜吧。” 秦肃这边接到秦鹿的指示,纵身飞走。 不多时拎着两封点心回来了,“在州府买的,路上没动,本打算看看就去隔壁县的,既然要吃你们的膳食,这两封点心就别推辞了。” 女人忙不迭的接过来,招呼秦鹿往村子里边去了。 过来时,院子里摆着两张桌子,他们几家平日里相处的好,这次灾难后,相互帮着盖房子,盖房子期间由房主管饭。 看到女子领着一个漂亮的夫人进来,院子里的女人和孩子都好奇的看着。 “这是来咱们村看望咱们的太后娘娘。” 几个女人愣住,随后面面相觑,“春柳,别不是冒充的吧?” “谁敢冒充当朝太后。”秦鹿笑意盈盈的问道。 第191章 洗脑 众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再加上眼前的女子一看就给人一种高贵的气场,寻常的妇人可没有。 不管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当朝太后,多多行礼总归是没有错处的。 因此,几个女人纷纷跪地向秦鹿问安。 秦鹿都懒得说他们了,虽说古代的确有尊卑,而且也难以短时间内消除。 但是,秦鹿依旧不喜欢被人跪地磕头。 和身份无关,就是心底接受不了。 之前说什么不跪天不跪地,只跪父母,这话不假。 她也是在父母离世的那几日,因老家有停灵三日的风俗。 之后父母下葬也就很少跪拜了。 她与父母的感情不是很好,隔阂造就了单薄的亲情观念。 招呼众人落座用膳,午膳不是什么好菜,秦鹿就算是在最难的时候,也没吃过这样的膳食。 不是说菜和米饭不好,而是她们的手艺,真的不咋地。 因为是白白蹭饭,秦鹿面上不显,和众人聊得甚是愉快。 “今年地里的庄稼收不回来多少,好些地都毁了,之后补了苗,也不知道能不能长起来。不过家里有余粮,有的人家地动后粮食都糟蹋不少,我们村子也能相互帮衬着,等收了粮食再还给人家。” “幸好现在有了土豆和红薯,这两样庄稼产量高,也能存得住,还好伺候,真的不怕再饿肚子了,放到以前,哪里还能活下来这么多人,指不定要死个七七八八的。” “现在盐巴呀,油呀,肉啊,经常能吃到了,新朝出生的孩子都过上了好日子,想咱们小时候,那日子苦的喲,看到肉恨不得眼珠子冒绿光。” 秦鹿道:“尽量少去山里打猎,山里的猎物也最好别吃。” “为啥?”一个女人问道。 “因为野味里面都含有很多的病毒,比起自家养的,吃的都是咱们自己地里种出来的饲料,可野外的动物不同,它们是有什么吃什么,有时候还会吃同类腐烂的尸体,这些尸体都含有可能致人死亡的病毒,甚至有可能造成大面积的传染。而且野味的身体里可能存在着寄生虫,它们有很多是很难被消灭的,最后被人类吃到肚子里,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秦鹿继续道:“如今大秦朝的猪牛羊都比较丰富,采购方便,基本能保障老百姓的肉食所需,因此尽量别去碰野外的猎物。而且那些野生的动物,一旦消失,对我们人类是巨大的损失。” 她指着院子里嗡嗡飞舞着的蜜蜂道:“就比如这蜜蜂,似乎在咱们身边飞来飞去的特别讨厌,可这个世界却不能缺少蜜蜂。” 看着身边端着碗,好奇的盯着自己的少年,秦鹿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少年略显羞窘的红了脸,摇摇头,“不知道。” “那是因为全世界,有一百多种农作物,其中有七成都需要蜜蜂授粉,一旦蜜蜂大量消失,谁来为咱们的庄稼授粉呢?没有授粉,庄稼就没办法成熟,粮食将会大面积的减产,最严重的甚至是造成农作物的灭绝,到时候人人都要饿死。” “读书几年了?”秦鹿问。 少年道:“五年了。” “那应该学过生物课程了,知道授粉吧?” “嗯,先生讲过,授粉是植物结果的必经过程,将花粉传给同类植物的其他花朵,从花药到柱头的移动过程叫授粉。”少年回答的很流利。 秦鹿满意的点点头,“学的很不错。授粉是植物结果必不可少的过程,而蜜蜂帮助七成的植物完成了授粉的过程,它们不是惹人厌烦的虫子,而是咱们人类赖以生存的恩人。而且,这种授粉的蜜蜂通常被称作工蜂,也就是在一个群体里负责工作的小蜜蜂,它们的寿命通常还不足一个月,基本上是28天。蜜蜂群体里寿命最长的是蜂王,就是蜜蜂里面的老大,它的寿命大概是四年,而蜂王的职责就是生育蜜蜂。” “28天?”春柳惊讶极了,“这寿命也太少了吧?” “没办法,采蜜是高体力的劳动,操劳过重自然活的短一些,如果是冬天可以活三个月,冬天万物凋零,花朵极少,它们多是在巢穴内很少劳动。”秦鹿笑道:“现在是不是很佩服这些勤劳的小蜜蜂?” “还真是。”春柳的男人感慨道:“活着都不容易啊,不管是人还是蜜蜂。” 以前嫌弃蜜蜂嗡嗡嗡的吵死个人,倒是没少下手,以后尽量避着点吧。 “这只是大自然中的一种,还有穿山甲,很多人没少抓它们吧?” 秦鹿想到这个物种,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几个男人点点头,“的确不少,可以入药,而且价钱还挺高的。” 旁边一位女子问道:“太后娘娘,穿山甲是不是也不能抓?” “是啊,穿山甲的主要食物是白蚁,知道白蚁吗?”秦鹿问道。 “咋不知道,十多年前,我们村有户人家房子大梁被白蚁给啃得,大半夜的塌下来,砸死了俩老的,村子人去看了,那大梁里面都糠了,让白蚁给吃的空心了都。” 提气这个,有几个人点头附和,后嫁过来的媳妇倒是不知道这事儿。 “穿山甲每年大约能吃至少六千万只白蚁,这就代表着一只穿山甲,可以保护两三百亩的林子,不受到白蚁的啃咬。来的时候我看到村子不远处就有一大片林子,只要里面有一只穿山甲,那些树木基本就能长得很好。” 众人听后,震惊不止。 “知道六千万是什么概念吗?”秦鹿未免他们不懂,解释道:“如果换算成白银的话,目前大秦一年的国库收入八百万两白银,六千万相当于大秦近七八年的国库收入了。” “而且树木长得好,对人类也是有好处的,首先可以净化环境。”秦鹿看着少年,问道:“学过光合作用吗?” “学过。”少年点头,“是指绿色植物吸收光能,把二氧化碳和水合成富能有机物,并释放出氧气的过程。我们就是吸入氧气,呼出二氧化碳,如果没有了氧气,人类也就不存在了。” 少年学了很多,他特别喜欢生物知识,总觉得大自然真的是太奇妙了,曾经很多的无法理解的事情似乎也明白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午膳结束后,秦肃带着禁军来到村子里,这次是明着进村的,没有藏匿身形,所以村子里不少吃过饭在外边溜达的村民都看到了。 秦鹿扔下一两碎银子,走出院落,脚尖轻点,轻飘飘的落到马背上,单手拽住缰绳。 “好了,日子还是有盼头的,虽说地动毁掉了你们的家园,可只要人还活着,就有无限可能。记住我和你们说的话,努力生活。” 春柳等人抑制不住激动的连连点头,“我们都记住了,天上没有神佛,人间没有鬼怪,想要过好日子,就得靠自己的双手。” 秦鹿忍俊不禁的冲着他们竖起大拇指,“说得对,平时多和孩子交流,他们懂得多,你们遇到不明白的就问问孩子,孩子回答不上来,不是还有私塾里的先生嘛。有事别求神拜佛,我们要用双手创造幸福的未来。” 她真就给这群人洗脑洗的情绪激荡,如此才策马往下个县镇去了。 不洗不行,如今好些村子,还处于悲伤之中,若没点盼头,天知道什么时候能缓过来。 周围的村民看到后,等人走了,纷纷凑了过来。 “山子,那漂亮的小娘子是谁啊?你们家亲戚?” “春柳,你家还有这么富贵的亲戚呐?” 春柳嘴皮子利索,她摆摆手道:“嗨,我们家哪有这么好的亲戚,那位可是当今的太后娘娘,来咱们村安抚百姓的。” “哎哟……”围着的村民们顿时震惊了,“真的假的?” “你看,这事儿能骗你们吗?后面跟的可都是禁军呢。” “春柳,太后娘娘咋从你们家出来了,都说啥了?” 眼瞧着众人情绪高涨,这几家人干脆和村民们聊起来了。 他们能记住的不算多,可也能说个大概,反倒是几个孩子记得清楚,说的头头是道。 村民们听到蜜蜂和穿山甲等动物的重要性,都记在了心里。 别人说起这些,村民们可能为不以为意。 可谁让说这些的人是太后娘娘呢,那可就不一样了。 “咱们村的人都别去山里打穿山甲了,本身那肉就不好吃,而且太后娘娘还说了呢,那穿山甲的甲片,就和咱们的手指甲是一样一样的。大家伙还别不信,小虎说了,他们在私塾里读的书,就是太后娘娘写的,人家学问可大着呢。想想药铺里的穿山甲多贵啊,有那钱,咱们还不如把指甲磨成粉吃呢,还不花钱。” 春柳嘴巴不停,说了半下午,嗓子都要冒烟了。 就这样,村民还觉得不够,甚至让他们再多说说。 毕竟,他们这辈子,恐怕就能看到太后娘娘这一次了。 巧的是,一段时间后,村子里有人去山里采菌菇,碰巧就看到了穿山甲。 若是往常,他们恐怕就要抓了卖去药铺,这次干脆饶了路。 想到这片林子里有穿山甲,肯定就没什么白蚁呢,以后谁家里上大梁,就可以来这里挑根好木头。 房屋的大梁,在老百姓的眼里可是很重要的。 一般上大梁的时候,房屋的主人都要挑个吉时,还要放爆竹,贴喜签,更要请客吃饭。 最是讲究不过了。 秦鹿走完受灾的村子,没打算回京,反而带着秦肃等人,继续南下。 自从南楚被纳入大秦版图,她还一次都没去过呢,正好趁着此次空闲,跑到南境瞧瞧。 她准备多住些日子,再品尝一下南境的水果。 在长安城虽说也能吃到,可沿途运输费时费力,还不如跑到南境现吃现摘呢。 秦鹿安抚受灾百姓的事情,很快在周边府城传开了。 百姓知道,他们遭了难,居然惊动了太后娘娘,以至于对方亲自赶来,这就证明朝廷没有忘记他们。 三个县的百姓从最开始的愁云惨淡,到后来一多半的人打起精神迎接新生活,也说明了这次安抚是成功的。 经过这么多年的传道授业,如今的年轻人比起前朝,更加的博学多才。 这些结业的学生并不是人人都想做官,很多都选择了其他的路。 比如搞研究。 不需要秦鹿手把手的教导,只要给他们捅破一层模糊的纸,露出那么一点点的光,这些人便能找到前行的路。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 ** 这一日,秦鹿等人夜宿在一座南方小镇,此处家家流水户户飘香。 乘坐乌篷船,驶过弯弯的小桥,两边是临水而建的小楼。 左边有临窗读书的孩童,右边是闲话家常的妇人,前方有浣洗衣物的少女,耳畔是百姓的人间烟火。 嬉笑怒骂,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心生流连忘返之感。 他们在县里的一处客栈下榻,客栈老板的女儿长得玲珑娇俏,有着南方姑娘的娇小精致,还有让人耳朵沉醉的吴侬软语。 说起话来,娇的很,听得秦鹿颇为喜爱。 她不同于北方姑娘的豪迈洒脱,却有着另外一种美。 “这位娘子,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老板娘看到秦鹿,主动迎上前来。 “住店!”秦鹿指了指楼上,“房间够吗?” 老板娘笑道:“够了,我们楼上六间客房呢,最后一位客人今儿早上方才离开,都空着呢。” 秦鹿一行五人,倒是住不了六间。 “来三间客房。”秦鹿付了银钱,“将屋内的被褥都换上新的吧。” “唉,可以。”客人给钱给的痛快,老板娘自然识趣。 那年轻女子拎起旁边的竹篮,“娘,我去买菜啦。” “去吧。”老板娘招呼几人上楼,“客人有喜欢吃的吗?” “中午做几条河鱼吧,清蒸的。”秦鹿踩着楼梯,“再来几样小菜。” 老板娘站在楼梯上,冲着女儿道:“囡囡,买几条鱼回来,中午做给客人吃。” “好,我记下了。” 秦鹿挑了一件房,里面不算大,收拾的倒也干净。 “你们这边的乡音很好听。” 老板娘掩唇笑的愉悦,“娘子说的是官话,可是从京都来的?” “对。”秦鹿点头,“此次去南境转转,听说那边的果子种类很多,也很好吃。” 老板娘没想到这位住店的娘子如此好口腹之欲,却仍旧觉得巧的不能再巧了,“我家囡囡在太学时,和一位同窗交好,正好过几日就要送嫁去南境呢,如果娘子不嫌弃,咱们可以一路同行。” 秦鹿想了想,“好啊,顺路沾沾喜气。” 老板娘取来崭新的被褥,搭在窗边,“先晒一晒,娘子累了的话我给您铺上。” “不着急,稍后我在镇子里转转,你们这边的风景极好。” 第192章 不知死活的东西 “娘都离开好些日子了,也没写信回来。” 午膳时,崔怡看着眼前的饭菜,心里开始思念秦鹿。 然后看着给女儿夹菜的韩镜,道:“你都不想娘的?” 永安赶忙道:“娘,我想皇祖母。” “咿呀呀……”身边的小皇子也在努力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韩镜看了儿子一眼,“娘要去南境走走,大概要住上三两个月,说是想在南境那边,多吃点瓜果,吃够了再回来。” 小家伙已经被妻子喂饱了,此时可能是闻到了饭菜的味道,伸着肉嘟嘟的小胳膊挥舞着。 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时候不搭理他就好,否则越是逗弄,小家伙就越是着急。 “这几年,娘留在京都的时间不会太多,从南境回来,娘可能回去别的大陆走走。” 很多年前,娘去其他的大陆寻来了土豆和红薯等作物,这次要去寻找另外的东西。 韩镜就好玉米饼和小咸鱼的搭配,小咸鱼清理好晒干,之后切块,加入一点去腥三件套,蒸熟后出锅撒入稍许的香油,味道很不错,吃起来格外的有劲道,而且搭配着玉米饼,咸香唯美。 当然用小咸鱼做鱼汤也很不错。 宫里的膳食和民间差不多,没有任何的讲究。 御厨稍微换几个花样,其美味程度就已经超越前朝了。 崔怡眼神亮了,“陛下,我能不能和娘一起出门?” 韩镜倒是没想把小妻子拘在后宫,“儿子怎么办?” 崔怡懊恼,“是哦,儿子还小呢。” 交给宫人,她不放心。 可若是带着,都知道出门在外比较辛苦。 陛下每日公务繁忙,只有早晚有点时间,肯定是不行的。 伸手戳了戳儿子的小脸,小家伙可能是觉得母亲在和他玩,伸手去抓娘亲的手指。 崔怡握住儿子肉嘟嘟的小手,手背上还带着软乎乎的肉窝窝。 “娘能晚一年再出京吗?到时候他会走了,还可以带上两个孩子。” 永安听懂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面的期盼几乎要溢出来了。 “爹,安安能出京吗?” 韩镜清了清嗓子,“这个你得去问皇祖母,爹也不知道。” 他就算是皇帝,也管不了亲娘呐。 大秦的皇帝,在亲娘面前可没有半分尊贵可言。 小公主一听,满意极了。 她在皇祖母的心里可是最宝贝的那一个呢,“皇祖母肯定会带安安出宫的,皇祖母最疼安安了。” “瞧你,骄傲的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小公主皱了皱小鼻子,笑道:“安安不是狸奴,才没有尾巴呢。” 韩镜见状,道:“很小的时候,当时在华阳县,我和娘是租的宅子住的,宅子的主人家里的狸奴出生,给我们送来了一只,娘给它取名叫梨花,后来梨花生了三只小狸奴。” “爹,小狸奴呢?”永安问道。 “小狸奴在汉州的皇宫里生活,现在应该有很多了,梨花早几年就不在了。”韩镜有些感慨。 崔怡笑道:“陛下若是喜欢,咱们也可以在宫里养一些狸奴。” 小公主赶忙点头,“娘,养,我们养嘛。” “好,等我让你舅舅去寻几只带进宫来。”崔怡自然无不答应。 提及崔怡的弟弟,韩镜问道:“他在长安太学读书吧?” “是啊,读书还是很有天分的。父亲和母亲希望他能入朝为官,他却只想着赋诗作画寄情山水,对做官并无兴致。” 崔怡不插手弟弟的人生,跟在秦鹿身边这么多年,她懂得了很多的道理。 有些事,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不是坏事。 强迫着弟弟去做不喜欢的事,如同被逼着嫁给不喜欢的人,想想那种结果,崔怡就觉得满心的抗拒。 有她这个姐姐在,至少弟弟这辈子不需要被人欺负,也无需为银钱发愁。 当然,崔怡现在有儿有女,自然是以自己的小家庭为重。 陛下娶她,看重的并不是她的家世,否则这个皇后如何都轮不到她来坐。 身为皇后,不能对娘家帮衬的太过。 否则对谁都不好。 崔怡知道,陛下的外公,太后娘娘的生父还活着,可她从未见婆婆和陛下提及那位。 只因当年婆婆和陛下在韩家遭到虐待,秦家没有出面维护,最后婆婆和娘家那边彻底断了。 她或许做不到婆婆这般果断,毕竟爹娘待她极好,只要不是威胁到自己这个小家的前提下,她还是愿意帮衬一下娘家的。 银钱方面需求不大,毕竟崔家二房也是颇为富庶。 当初三国的权贵都被陛下给清剿,大盛朝独独留下了那么三五家,一家是崔家,另外两家是前朝王爷,还有当今户部尚书的宁家以及宁家的外家陈家。 虽说崔家两房已经分家了,可分给二房的钱财着实不少。 再加上她弟弟不是个浪荡的,这辈子足够他花用了。 “做喜欢的事情就挺好。”韩镜没有多言。 崔怡含笑点头,“我也觉得挺好。” 如今的朝中官员和前朝大不相同,倒不是说非得有好处才行,而是有了取舍。 她也不希望娘家太盛,万一仗着自己是皇后,娘家将来行事没有准则,说不得她得在中间踌躇煎熬。 既然如此,还不如最初就别插手进来。 至于爹娘,只要自己表示支持,弟弟那边自然可以做决断。 那小子,可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主儿。 有主见的很呢。 午膳后,永安陪在弟弟身边,姐弟俩嘻嘻哈哈的玩闹一番,抱在一起睡着了。 韩镜夫妻俩也歇了个午觉,之后一个去陪着孩子,一个去前殿处理政务。 ** 秦鹿在几日后出发的,同行的还有老板娘的女儿。 此次送嫁,路途比较远,一路走官道,大概需要进一个月的时间。 他们只在最初的几日同行,之后秦鹿会绕路去其他的地方看看。 和新嫁娘分开的当天晚上,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 秦肃一路护着秦鹿,众人进入一个村子借宿。 如今尚且刚过饭点,本来想着可以和村民讨口饭吃,没想到村子里居然一片漆黑,似乎无人一般。 秦肃接连敲了几家的门,里边倒是有人回应,可一听是借宿的,只让他们另投别处,这几日村中不招待外来人。 可下着这么大的雨,再找村落显然不可能,秦肃不死心,接连又敲了几家。 吱嘎作响的木门从里边打开,借着昏黑的夜色,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个中年男子。 “几位是从何处来的?”男人声音平静的问道。 秦肃忙道:“老哥,我们是从永州府来的,准备去南边做生意,路遇暴雨,没办法才寻到贵村落之中,还请老哥行个方便。” 中年男子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侧开身子,“家中简陋,几位不嫌弃就好。” “老哥言重了,行路之人能有个屋檐遮风避雨已然是幸事,岂敢嫌弃。”秦肃想对方抱拳道谢,忙招呼众人入内。 看到他们牵着马,男子指了指一处角落,“拴在里面吧。” “有劳。” 一通忙活,他们进入主屋。 “老哥,屋内为何不点灯?” 秦肃问道。 在最初敲了几户门无果后,秦肃等人已经有些谨慎了。 却见这中年男人进屋后,将房门关上,然后将房屋周围的灰布放下。 随着一阵轻微的“噗呲”声,众人眼前有火光跳跃起来,屋内渐渐泛起了黄晕。 “几位莫要见怪,这两日是我们村中祭拜河神的日子。”说话的是中年女子,地方发丝凌乱枯黄,双眼红肿,一看就是哭了很久的状态,“隔两年的这几日,村中都不接待外客的。” 女子摸了摸凌乱的头发,笑容勉强,“几位可曾用膳了,家中简陋,找地方坐下吧,我去给几位做点吃的。” 秦鹿看了眼其中一个男子,“秦显,你去吧咱们逮到的鱼做了。” “是,夫人。”秦显站起身,看着那女子,“大嫂,可否借用一下家中的厨房?” 女子愣了一下,指了指里边的房间。 秦显开门准备出去,却见那女子慌忙上前吹熄烛火,在黑夜中道:“几位勿怪,这几日村中不允许点灯。” “无妨!”秦显打开门栓,进入雨幕中,不多时拎着一个方形竹篮回来。 男子将门再次遮挡好,女主人重新点燃了蜡烛。 秦显拎着竹篮来到厨房,看了眼,道:“夫人,家中只有陶罐。” “那边熬一锅鱼汤吧。” “是!” 眼瞅着秦显在厨房忙活起来了,两位主人家的反倒有些拘谨。 实在是秦鹿即便发丝和一群被雨水打湿了不少,也显得淡定从容,贵气逼人。 “二位,这祭拜河神,如何祭拜?” 秦鹿好奇的问了句。 孰料刚说出口,那女子的眼眶顿时就濡湿了,泪水顺着浮肿的脸颊垂落。 秦鹿微微眯起眼,心中有了答案,“用人祭祀?童男童女,还是年轻女子?” 如果是牲畜的话,村中的气愤不至于如此诡异。 果不其然,这对夫妻惊恐的看着秦鹿,全身都僵住了。 秦肃见状,瞬间皱起眉头,“疯了不成?” 男子沉默不语,女子捂着脸,呜咽着,许久她才抽噎道:“我们也没办法啊,谁让我女儿命苦,偏偏就被选中了呢。” 他们夫妻俩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儿子早两年生病没了。 当时夫妻俩想着好好干活,到时候给女儿招个上门女婿,谁能料想到会有今日呢。 “河神,是什么东西?”秦鹿示意秦显别冲动,继续问道。 女子神色哀伤的抹掉眼泪,“是河里的一只水怪,隔两年就出来闹腾。早些年没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刚开始是村子里的一个小丫头,在河边洗衣裳,然后就再也没回来,找村里的神婆去算,神婆说是被河里的河神给娶回家了。当时村里人不相信,就去河边找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她眼泪都止不住,很快衣袖湿了一块,“结果没两天,那小丫头就出现了,被水都泡发了,半边身子也没了,这还能是什么,肯定是让河里的水怪给吃了。之后没隔两年就有村子里的人不见了,其中有两个没找到尸体,剩下的几个都被什么给吃了。” 秦肃听得心中称奇,“夫人,您觉得这里真的有水怪?” “说不好。”秦鹿无法下决断,“水怪倒不至于,或者是体型很大的鱼类。有些鱼可以长得很大,比如江鲤。首先江鲤的寿命很长,没有人为干预的话,可以活百年,长到百多斤绝不是问题,还有几种鱼类甚至可以长到千金。不过这几种鱼类都不吃尸体,更别说是主动把人给拖到水里了。” 秦肃点头,“那是被人给害死的?如果是害死,没道理有些尸体会吃掉了呀。” “可能是毒鳝。”秦鹿没有下确定的结论,“有种鳝鱼,他们以腐肉和腐尸为食,且有剧毒。这种毒鳝也被称之为望月鳝,只因为它们在每月十六月圆之夜,会游出洞穴,昂首望月,才得此称谓。” 此地位于南方,水源充沛,且泥穴众多,鳝鱼自然不少。 “此种鱼类,夫人倒是没与我们讲过。” 秦肃道。 秦鹿勾唇,“我没和你们讲的多着呢,而且还不确定就是望月鳝,不要这么早下结论。” “但是……”秦鹿语气坚定道:“肯定是没有河神这种神明存在的。” 夫妻俩听闻此言,眼神顿时亮了。 男子突然起身跪在地上,秦肃见状忙上前把人搀扶起来,却见男人甩开他的手,哐哐磕了几个头。 “几位穿着富贵,想来是有些身份的,我们夫妻俩年近半百,膝下只剩这么一个女儿,还请这位夫人救救我们一家。” 女子似乎也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跪地磕头。 “求夫人救救我们!” 秦鹿想秦肃使了个颜色,秦肃也没收力,直接将两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既然遇到了,自然是要管一管的,明日且带我们去那神婆家中,我亲自问问。” 她倒要看看,是哪里跑出来的牛鬼蛇神,居然要取走她大秦子民的性命。 简直在践踏大秦的法度,不知死活的东西。 第193章 断指神婆 秦显做好了鱼汤,将他们随身带的干粮热了热,端着一陶罐的鱼汤出来。 鱼汤炖的奶白奶白的,蒸腾的热气带出了鲜美的味道。 看到这夫妻俩那垂涎的眼神,秦鹿道:“你们去取碗,一起吃点吧。” 两人赶忙摆手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占这个便宜。 而且村子里也是能吃到鱼的,只是他们家没谁有这样的好厨艺罢了。 况且今晚留宿的客人里面,还有四个大男人呢,这一陶罐的鱼汤,如果他们厚颜吃了,别人那里够。 大男人的胃口可是很大的,像他一顿起码得两大碗饭,还要加两个红薯。 秦显等人招呼了几遍,两人愣是不肯定,众人这才放弃。 给秦鹿盛了一碗奶白的汤,里面还放着鱼肉,送上一个馒头。 馒头是在之前的镇子买的,现在这个天儿,放一夜还能吃。 众人吃饱喝足后,各自找地方休息,秦鹿沐浴过后,歇在了主人家的客房。 天亮后,雨势未停。 这个村子相对来说,不算偏僻,不过可能是距离州府有些远,发展的并不快。 相对一些富庶的村子早已修整了露面,比如桂云县的秦家庄,因家家户户都勤劳能干,村中早已铺设了水泥路,逢雨雪天气,再也不用踩着泥泞的路糟蹋鞋子。 南方,中南地区,按理说是普遍富庶些的,植被茂盛物资丰富,比起北方要好上许多。 村子里饿肚子倒是不至于,可目前仍旧没打到放开肚子顿顿干饭的程度。 这让秦鹿无法理解,之前的好些村子已经实现了顿顿干饭的好日子,大秦据此已经十几年了,最初还有三年的免税政策,再加上按照人口种植粮食,怎么着也应该能放开肚子吃了。 且这边风调雨顺,至今没遭受天灾,吃不饱怎么可能。 站在屋檐下,秦肃递来一柄油纸伞,伞面是素色的粉色莲花。 “夫人,现在就要出门?” “且等等,祭祀不是在今晚举行嘛。”之前村子里挑选好了河神的新娘,并且给新娘预留了三日的时间,在家中侍奉父母。 今晚子时,三日一过,就要将新娘放入猪笼,投入河中。 昨晚听那妇人的陈述,秦鹿差点气笑了,教育都已经在天下普及多少年了,却仍旧有浸猪笼这种恶毒习俗的存在,村中的人居然无一人反对,纷纷保持沉默。 这边正欣赏远处的空山新雨,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回头,看到一容貌秀气的女子从里边走出来。 瞧见秦鹿两人,微微福身见礼。 昨夜客人投宿的时候,她便听到动静了。 只因是闺中女子,再加上很快就要被投河祭祀河神,身心皆俱的情况下,再加上客人里有好几位男子,她自然不敢走出房中。 妇人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 “这是我的女儿荷芳。” 秦鹿勾唇,“好名字。” 林荷芳眼下带着青黑,这几日就没真正的睡着过。 “娘,我帮您。”荷芳跟着母亲来到厨房,看到砧板上放着一大块腊肉,“娘,客人带来的?” “是啊。”妇人黯然的点头,看着外面哗哗不止的雨声,似乎预示着河神真的存在。 而自己的女儿,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秦显和户主从外边进来,手里还拎着一把青菜。 “夫人,要出门了?”秦显问道。 “不着急。” 秦显一通忙碌,做好了早膳,连同主人一家三口,众人围在一起坐着。 “早膳过后,你带去我村中神婆那里看看。” 秦鹿看向这对夫妻,“河神是不存在的,而江里的大鱼一般是不会吃尸体的,更别说是大活人了。同样的,天上没有神仙,也没有实现人冤枉的佛祖菩萨,人死后更不可能存在鬼魂,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不存在了。” 秦家的四个禁军自然是认同的,毕竟他们从小接受的就是唯物主义教育。 怪力乱神这些东西,都可以用常规的东西解释,解释不了只能说明自己的见识太少,学的知识还不够。 妇人脸色有些僵硬,“还是有佛祖的……” “没有。”秦鹿很肯定的回答,“自古以来,人类能走到今日,都是曾经的先贤靠着一身血肉和拼搏努力,才有了我们今日的生活。你们知道有神仙,可神仙具体为凡人做了什么,可能说出个一二?” 夫妻俩面面相觑,这个……还真说不出来。 他们曾经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曾听过三皇五帝这个词?” 在场的人都点头。 “《尚书大传》中记载,三皇五帝中,三皇之首乃天皇,被尊称为燧皇。而燧皇则是燧人氏,他发明了钻木取火,从此将人类与动物彻底分离,也让人类第一次支配了自然的力量,他同时也是我们可以考证的第一位先祖。可不要小瞧了我们现在人人皆可用的火焰,在当时,那可是改变世界的第一人。” “听明白了吗?在没有火种出现之前,人类其实和动物一样,茹毛饮血。但是自从有了燧人氏的钻木取火,人类开始告别了茹毛饮血的野兽时代,学活了烹饪熟食。” “如果你说天上有仙神,在火种出现之前,他们为何不教化人类?” “有巢氏,也是古老的氏族首领,他发明了巢居,也就是我们所居住的房屋的雏形。自此人类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 “嫘祖,古代黄帝的元妃,她发明了养蚕,并制定农桑,发明出了衣裳,让人类不再赤身裸体。”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类,还有造字的仓颉,发明了以草药治病的神农氏等等,人类能走到今日,绝非靠着所谓虚无缥缈的神明相助的。” “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有神明菩萨,他们也不会管人类死活的,他们要的只是人类的香火。而且祈求神明是错误的,倘若真的有神明,神明可以为你们创造一切,你们还会劳作吗?万一某一日,神明拒绝了你们的请求,到时候迎接神明的恐怕就是香火断绝,神格崩裂。” 放下筷子,秦鹿捧着一碗热汤,“求人不如求己,这世上,最可靠的还是自己。” “我懂。”秦肃点头,“如果有人每天都给我一笔钱,一直给了很多年,我便会将这件事看做是理所当然,当某日对方不再给我了,我恐怕会失去理智,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秦鹿勾唇,“早膳后,你们去村子周围守着,谁也不许离开村子。” “夫人,不需要通知县令吗?”秦肃问道。 “暂且不用,等抓到罪魁再说。” 早膳结束后,秦肃去村中守着,男人则带着秦鹿往神婆家中走去。 今日下雨,再加上半夜要祭祀,村中的人都未曾出家门,村子里空荡荡的。 两人冒雨来到神婆家中,男人上前敲门。 很快,屋内的人出来,是一个满皱纹的老虔婆,看到男人,还觉得奇怪。 “狗子怎么来了?” 最后一天了,不该是在家里守着女儿吗? 男主人看到她,道:“神婆,有人想见你。” 神婆愣了,“见我,谁啊?” “我!”秦鹿从旁边出来,笑吟吟的看着她,“进屋说。” 神婆那里肯让开,可还不等她说什么,却惊恐的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随后被人轻而易举的拎起来,往屋内走去。 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状态,让她背后渗出冷汗,一张脸煞白。 神婆家中的条件很不错,至少比起身边的狗子要强上太多。 且在来的路上,听狗子说,神婆是个寡妇,无儿无女,这些年就靠着给人算命过活。 由屋内的摆设可以看出,神婆这些年过得相当滋润。 把人松开,秦鹿在上首的椅子坐下。 “说说吧,河神是怎么回事。”秦鹿翘着腿,靠在椅背上。 男人见秦鹿一把力气,哪里还敢开口。 合上荷花伞,处在八仙桌旁,雨水顺着伞面滑落,很快洇湿了一块地面。 “一句谎话,换你一根手指,想明白了再说。” 神婆暗中看向狗子,心里把人给骂的死去活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河神就是河神,这怎么能叫说谎,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炸开,屋内的两人也没看到什么,就见那神婆的左手食指被砍断了。 手指掉在地上,切口处平整如镜,殷红的血液不断的跌落下来。 神婆捂着自己的手,疼的冷汗直冒,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抖若筛糠。 秦鹿手中把玩着一枚染血的刀片,“继续。” 之前她压根没把秦鹿的话当真,砍断手指什么的,怎么想都在吓唬人。 等到手指真的断了,她哪里还敢胡乱开口,只恨不得时光倒流,让手指重新回到手上。 “我说,我说,饶命呐。”神婆狼狈的跪在地上,“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河神,我男人早死,无儿无女的,总得吃饭呐,出嫁前和村里的神婆学了一点东西,就捡起来了。早些年村里一个小姑娘死了,村正就找到我,说是不是江里有妖怪作祟,这我哪知道,我就告诉他,不是妖怪,是河神,河神想娶媳妇了……” 狗子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想到之前死掉的几个大闺女,他气得全身发抖。 同时也暗自庆幸,幸亏昨夜自己收留了这几位客人,否则他的闺女还能活吗? “你这个毒妇……”他也不会骂人,能想到这一句就不错了。 秦鹿招呼男人,“你去村口告诉秦肃,让他去县里找人。” 男人二话没说,一头冲进了雨幕中。 秦鹿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婆子,笑道:“死了几个姑娘了?” 神婆战战兢兢的回答道:“总计有十六,十六七个了。” “那么多年轻的姑娘,因为你的缘故,被溺毙于江中,你这老虔婆可真够狠的。” 神婆一脸苦相,“我也没办法,村正非得让我想个法子,我能有什么法子,要是想不出来,我在村里也没法活啊。” “你都这幅德行了,活着还不如死了呢。”她微微眯起眼,唇角挂着一抹冷笑,“不过也别着急,总归是要得到惩罚的。” 神婆不敢反驳。 不管之后的惩罚是什么,反正她不想再被砍手指了。 屋外,雨水顺着屋檐跌落。 哗啦啦的声音,让这方天地有种喧闹的静。 雨水落下的声音,似乎有种安抚人心的能力,明明四面八方都是声音,却又似乎是寂静无声的。 村子距离县城有一段距离,纵然禁军骑马,来回也需要进两个时辰。 男人回来后,秦鹿让把人绑在椅子里,她则找来一根绳子,甩手将绳子绑在正堂两幅门框上,翻身躺在绳子上。 嗯,小龙女的睡姿。 不难受,可也不是很舒服。 俩人瞧见这一幕,瞪大双眼,却不敢出声打扰她。 “把她的手包扎一下,省的失血过多死了。”秦鹿合上眼,“安静些,别吵我。” 男人找了个块布,给神婆包扎上,走到门口处蹲下身,静静的看着雨幕。 神婆想说话,张张嘴,不敢开口。 她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会杀人。 蹲在堂屋门前的男人,静默的看着屋外的雨。 似乎是知道女儿的遭遇,所以才下个不停? 随后他免不了自嘲,若非是这位夫人碰巧赶来,他的女儿恐怕真的就要死了。 真好啊,女儿命不该绝。 但是,在此之前,可是有十几个女孩子被溺死在江中。 她们的爹娘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村正可能要倒霉了。 县令和镇抚司看到禁军腰牌,得知太后娘娘居然驾临县中,县令和镇抚使忙不迭的冒雨赶来。 一路上众人紧赶慢赶,进入村中已经是午后了。 此时雨势逐渐退去,一抹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随后愈来愈多,最终光芒洒落,驱散了湿气和阴霾。 来到神婆家中,一眼看到悬吊在正堂的秦鹿,秦肃走上前。 “夫人,县令和县镇抚使到了。” 秦鹿睁开眼,扭头看着站在门前的人,起身坐在长绳上。 “同屏县县令王茂山……” “同屏县镇抚使杨震……” “参见太后娘娘!” 男人和神婆集体傻眼:“……” 太后娘娘? 谁? 然后他们听到秦鹿的声音响起,“嗯,来的倒是快。这个村子的事情你们俩处理一下,前提是你们不知道这里的事情,否则的话,小心你们这身皮。” 第194章 咎由自取 县令和县镇抚使都不清楚这里具体发生了何事。 等这位叫做狗子的男子和他们简单说了一番后,两人心底的怒火蹭蹭的向外窜。 镇抚使招呼身边的兄弟们,把村民都聚集起来。 遇到这种事情,就是镇抚司的责任,县令可以过问,却不能直接插手案情。 如果下面的人不服,可以告到州府镇抚司。 走出神婆的家,秦鹿在门口遇到看到了傅夺。 她好笑的挑眉,“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巡视完店面,发现你不在宫里,本以为能很快回去,孰料你居然要去南境,我便赶来了。” 傅夺伸出手,等她的手递上来,收紧握住。 “有事外出,怎就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傅夺委屈。 秦鹿送来傅夺的手,在男人诧异的神色中,走到他身后,轻轻一跳…… 傅夺忙把人借助,随后向上颠了颠,“去哪里?” “直走,村口门口拴马的那一家。” 脚下是湿漉漉的淤泥,傅夺雪白的皂靴被弄脏,他丝毫不在意。 背着秦鹿,一步步往村口走去。 “这边发生什么事了?” 秦鹿趴在他的后背上,懒洋洋的道:“村子要用少女祭祀河神,昨夜借宿的那家恰好被选中了。” “……”傅夺倒是意外,如今居然还有这种陋习,“也是命不该绝。” “绝不绝的暂且不提,大秦人口本来就少,再这样糟蹋怎么行。” “已经不算少了,总人口都超过三千万了。”傅夺暗笑,比前朝三国总人口都多了千万,还不知足。 “韩镜那小子想西征,惦记好多年了,可惜大秦人口太少,哪怕是打下来的疆域,也无人管理,北境还有很多的州府无人居住,人哪里多了。” 傅夺无话可说。 事实上他觉得北境气候恶劣,真的有人愿意去那边生活吗? 将心中的疑惑告知秦鹿。 孰料,秦鹿却非常有自信,“北境也只是看着荒凉。” 具体如何,她没说,傅夺也没追问。 “那西征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扩大疆域吧?” “嗯。”秦鹿应声,“有其他的目的,而且还是很重要的目的,或许现在甚至几百年内用不到,但是千年之后,后人将会感激咱们的。” 傅夺沉默。 她都已经想到千年之后了呢。 回到下榻的人家,母女俩正在屋内焦急的等待着。 看到秦鹿和一位郎艳独绝的男子进来,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夫人……” 妇人想问问为什么她的丈夫没有一起回来,也想知道自己的女儿该如何是好。 “带着你女儿去神婆家吧,县令和县镇抚使都来了,你们俩别怕,知道什么都告诉他们,会得到满意的结果的。” 听秦鹿的话,母子俩顾不得其他,撒腿跑出院子,往神婆家里去了。 傅夺打量着屋子,微微拧眉,“你就住在这里?” “出门在外没必要穷讲究,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很多年前,我去其他的大陆寻找种子,经常露宿山洞,有时候干脆歇在外边,以天为被地为席。” 真心说起来,秦鹿的性子有些古怪。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特别喜欢享受。 条件不够的前提下,她也能吃得了苦。 交朋友时,只要脾性相投,对方不管是三教九流的谁,都能处的好。 可有时候哪怕是对方与她身份相等,也会因为某句话或者某个小动作,不待见对方。 有时候她散漫到对方说什么都可以,有时候苛刻到因为某个小事而和对方据理力争。 就算如此,秦鹿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精神上的毛病。 她只是个俗人,俗不可耐的人。 “我听安安说,之后你要去西大陆。” “对,去那便寻一些新的种子。”秦鹿坐在傅夺的腿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一把年纪了,她可不觉得羞臊。 和自家男人贴贴,旁边又没有外人,多正常呐。 “怎么问这个?” 傅夺冷笑,“为什么问这个?你说为什么?这次你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下次可得记得把我带上,安安说他们也要跟着你出门。” “那不行。”秦鹿反对,“带上你和安安没问题,笙笙母子不能带。带上你们,出一趟门少说也得两年时间,笙笙舍得离开韩镜这么长时间?安安想去的话倒是可以,你,我肯定是要带着的。” 想了想,“如果你也去,安安能不带就不带吧,别耽误小丫头读书。” “你认真的?”傅夺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亲了一口,“没别的目的?” “有,怕和你贴贴的时候,被安安看到。唉,我老了,脸皮是越来越薄了。” 边说边哀怨的摸着自己的脸,“时光催人老呐。” 傅夺就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 “你当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年轻?” 明明在相识之初,两人瞧着还差不多大,可现在已经能看出自己比太后娘娘要老了。 倒不是说体力耗费的问题,事实上两人现在的房事很规律,极少过分放纵。 只是,她到底是老的慢,再加上性子不羁且张扬,瞧着比韩镜也年轻两分。 “真的不年轻了。”秦鹿却很认真的感慨。 傅夺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怀疑太后在炫耀,可看她的表情,又不像那么回事。 “或许等我成了头发全白,满脸皱纹的老头子,你还是个美艳妇人,到时候太后娘娘会不会嫌弃我?” 秦鹿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咱俩就这么过一辈子,谁也别嫌弃谁。” “我怎么可能嫌弃太后娘娘呢。”傅夺觉得自己不可能那么不知好歹。 秦鹿眨眨眼,“当初在寺庙里遇到,我就瞧上了你的脸,可你当时是嫌弃我的。” “……”傅夺沉默,良久后,道:“那时候,我的确不知好歹。” 两人面面相觑,随后秦鹿笑弯了腰。 神婆家中,此时聚集了全村的男女老少。 一些个去了私塾的孩子不在其列。 村正是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看面相有些严肃,但是面对县令和县镇抚使却不敢托大。 “祭祀河神是怎么回事,说说吧,谁的主意,祭祀之人是如何挑选的,又是谁和所谓的河神沟通的,河神都和你们说了什么,让你们做出如此草菅人命之事,之前做过几次,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少女。” 县镇抚使开口问道。 旁边几位锦衣卫提笔准备做笔录。 神婆听到这番询问,几乎句句都在针对她,当时就吓得抖动不止。 镇抚使见全村的人如同没了舌头一般,闭口不言,脸色严肃起来。 “如果在这里不开口,那我就只能带你们回镇抚司了。我大秦律法明文规定,错就是错,一万个人错,那就惩罚一万个人,绝没有法不责众,姑息罪犯的道理。” 神婆虽然无儿无女,可她怕死啊。 “大人,真的不干我的事,都是村正大人逼我的。” 村民看到神婆这番姿态,有聪明的已经开始反应过来了。 其中一人看向村正,道:“村正,神婆说的是什么意思?咱们村是不是压根就没有闹河神?” “什么?没有河神?” “这怎么可能呢,没有河神的话,咱们隔两年就送一个女娃给河神干啥?” 村正脸色铁青,“神婆,你休得胡言乱语。” 神婆那里还敢怪力乱神,他们都不知道,当今的太后娘娘可就在村子里呢。 “我没有胡说。”神婆忍着惊惧,道:“二十多年前,你刚当上村正,老村正的孙女就死了,当时那边闹得凶,非得让你找出凶手,否则你这个村正的位子也坐不稳。为了保住你的位子,你找到我,问我是不是江里有河神作祟,我哪里知道,是你说肯定是河神作祟的,我如果你照着你的话说,你就把我赶出村子。” 人群里,一个男子走上前,眼神死死的盯着村正,“罗塘,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村正忙不迭的反驳,“你别随意栽赃人,我和你女儿无冤无仇,这个位子更是老村正举荐我的,我做什么想不开去害你的女儿。” “那神婆的话是什么意思?”男人指着神婆,怒声问道。 村正眼神冷冽的看着神婆,道:“她在栽赃我,早些年她想跟我,我没答应,所以这些年她记恨我……” “早些年我的确想跟你,但是你逼我胡诌河神的事情也是真的。”神婆知道,此间事了,村中恐怕再无她的立足之地,可自己不能坐牢。 激动之下,情绪激荡,神婆的手指又渗出了血迹。 镇抚使看到后,问道:“你的手指怎么回事?” 神婆全身瑟瑟发抖,双唇惨白的嗫喏道:“是,是太后……” 她声音很小,周围的人几乎听不太真切。 可县令等人却明白过来。 “小曹,给她简单止血。” “是,头儿。”小伙子起身走上前,半蹲下身给她处理伤口。 “说说吧,每次祭祀的河神新娘如何挑选的,都有谁参与其中了?” 镇抚使刚说完,一个婆娘直接坐在院中,嚎啕大哭。 其他人看着女子,纷纷纳闷,这是干啥,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 “我儿子可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如果我因为这事坐牢了,他连太学都进不去,更别说是镇抚学堂了,如果因为你这个老东西,害得我儿子没了前程,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之前她的儿子就说过他们夫妻,村子里的事情别掺和,万一暴露了,他们都落不得好,而且父母坐牢是会影响子女前程的。 当初他们都没当回事,现在事情爆发了,女子真的怕了。 这其中也有几家的人都反应过来,全身无力的瘫软在地,哪管雨后的污水渗透了布料。 镇抚使见状,问道:“你们的孩子没有告诉你们,世间并无河神?” 一些人沉默难堪。 自然说过的,可那又如何,都是些孩子,可祭祀河神的仪式,村子已经举行了二十多年,哪里是几个孩子说说就能废除的。 此时的他们,悔得肠子都青了。 镇抚司的人如何看不明白,都忍不住惋惜摇头。 当然,按照大秦律法,这些人不至于死,甚至有些人也不需要坐牢,可也不能轻描淡写的揭过去,惩罚还是有的。 影响到子女的前程,这是肯定的。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审讯的过程也就最开始有点难,后来在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坦白中,村正罗塘最终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当得知河神真的就是他和神婆亲手炮制出来的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其目的就是为了保住他村正的位置,那些失去女儿的村民好些都破口大骂。 作为局外人的县令和镇抚司的人,看着眼前的一切,犹如看待一场闹剧。 这些失去女儿的,哪里有权利指责别人,其他人家的女儿,不也是他们一起投票决定生死的吗? 自己的女儿没了知道骂人,推别人家女儿出去送死的时候呢? 这一村子的人,心肝都坏透了。 眼瞅着天色暗下来,回到县里恐怕就得半夜,众人决定今晚在村中留宿,明日一早再离开。 作为罪魁的罗塘和神婆,被关押在村中的祠堂里,四周有锦衣卫守着。 村子的其他村民,也全部有了案底,不过他们也是被诓骗的,各自被判处了几年监禁,同时也得到了缓期执行的宣判。 即便不需要坐牢,村民也没有丝毫的喜色,有了案底,就代表自己的子孙没办法入朝为官。 尤其是家中有孩子读书好的,锤着心肝哭的无法自已。 只是外人不会同情他们,至少他们的子女还活着,可谁能让那死去的十几个少女复生呢? “为什么是少女,不是少男?”镇抚使靠在门口看着还留下来的村民,“也没有人规定,河神就必须是男人呐,万一是女河神呢?” 村民哑口无言。 镇抚使低头,笑的意味深长,“如果是女河神娶夫,你们还会将自家的儿子,溺毙在江中吗?说到底,别怨恨谁,都是你们自己种下的恶果。” 转身往院中走去。 “哎呀,重男轻女。”镇抚使背对着村民摇头,“大秦江山,可是当今太后送到陛下手里的,女子怎的就比男子轻贱了。” 第195章 罪恶之地 阴霾的天,最终放晴。 一家三口将秦鹿一行人送到村口,目送他们策马离去。 随即三人朝着远方,跪地磕了三个头,这才相携返回家中。 空山新雨后,道路泥泞,身边是满目的绿意和草木芬芳。 “烽烟燃起乱芳华,胭脂落泪染红霞,眉目如画宜其室家,说陪我浪迹天下都作假……君临天下只能道一声寡……” 秦鹿清亮的嗓音在队伍中响起,身边几个男人均含笑听着。 “美人舞如莲花旋……绝世舞姬天下先……” 一曲结束,秦肃笑道:“夫人可是有好些年没有唱曲儿了。” “这曲子倒是比曾经夫人唱的要新奇,不像戏曲那么弯弯绕绕的。” 秦鹿微微眯着眼看向前方,“回京后找戏班进宫唱戏听听,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一分钟是多久?”傅夺问道。 “通常情况下,我们所谓的一炷香,代表着三十分钟,倒流香则是五分钟。我们所谓的一个时辰,为两小时,一小时为四刻,一刻为十五分钟,一分钟为六十秒。一日十二时辰为24小时。这些目前没办法制作出准确的计时工具,所以之前没给你们讲解,回去后可以做一个自动报时的装置。” 傅夺不免好奇,“真的有这种奇物?” “嗯,水运仪象台,可以自动报时,还能观测天象,构造比较复杂。” 一路上很热闹,众人说说笑笑的,秦肃等人自小跟在秦鹿身边长大,尊卑观念被她给磨掉了大半,而且他们有店住店,无店借宿,无宿便寻找就近的破庙,路上走得相对比较快。 一个月后,走出中部地界,他们进入南境。 这里的气候相对要湿润一些,在长安久居,进入此地多多少少有些不太舒服,好在中途有个适应的过程。 相比曾经处于南楚统治之下的南境地区,如今这里可谓大变样。 百姓安居乐业,且物阜民丰,尤其是瓜果等,都相继送往其他地区,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 可同样的,哪怕再好,终究是存在着一些阴暗的地方。 这天晚上,他们在山里转悠,错过了宿头,本想着要露宿野外,却意外发现了一座隐匿于深山之中的村落。 村子不大,从山上望去,大概有三四十户,此时临近黄昏,村中没什么人走动,倒是能看到缕缕炊烟。 “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秦羽咧嘴笑。 秦肃道:“本来我们也没到绝路,无非是晚上能有个屋顶遮蔽罢了。” 众人牵马,顺着一条羊肠小路下山。 这里的房屋都是茅草屋,且没有院墙,皆是篱笆墙。 傅夺道:“深山之中多是大虫,这里的人居然不修院墙,可见都是捕猎高手。” 不然也没有第二种解释了。 秦肃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主人家在吗?” 不多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佝偻着腰的老汉,看到家门前的一行留人,牵着骏马,各个相貌不俗,表情有些惊讶。 “几位是……” “我等是从北边来的,见你们的后山风景秀丽,不免心生贪恋,因此错过了宿头,不知老丈能否容我等借宿一宿。” 秦肃拱手道。 老汉没开口,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男人,男人边走边穿衣裳,露出胀鼓鼓的腱子肉。 男人抬头看来,瞧见门口的几个人,眼神在秦鹿身上扫了扫,很快移开。 “干啥的?” 男人穿好衣裳,声音洪亮的问道。 “哦,借宿的。”秦肃道。 男人皱着眉头,指了指周围的山势,“这周围都是绵延的大山,你们怎么能跑到我们村中借宿。” “本想去越州游玩,听说那边瓜果丰美,行至此处,见到周围山势雄壮,不免多停留了些许,故此才错过了去前方泸水县的时辰,正在我等懊恼之际,从山上看到贵主人的村落,故此才来求一间房舍借宿,不知可否方便?” 男人一脸嫌弃的挥挥手,“说话文绉绉的,借宿就借宿。” 上前拉开篱笆门,道:“进来吧,家里有空房,别嫌弃就行。” “叨扰贵主人。”众人把马匹拴在门口的树桩上,相继入内。 男人大跨步走到房门前,冲着里面喊道:“孩子他娘,家里来人了,赶紧做饭。” 来到堂屋,隔壁的布帘掀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子。 女子眼神空洞,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发丝凌乱,且衣裳还未穿戴整齐。 且再看女子的小腹微微隆起,似乎怀有身孕。 众人再想之前男人的举动,不免有些嘀咕。 大白天的,有些太急躁了吧。 况且妻子还怀着身孕呢,也不怕伤到腹中的孩子。 女子缓缓的扭头,看向秦鹿六人,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可很快,重新暗淡下去。 秦鹿:“……” 让人不得不多想。 取下挂在墙壁上的围裙系上,女子走进厨房。 男人则从外边抱来一捆木柴,紧跟着女人走了进去。 秦肃看向秦鹿,以口型说道:“夫人,有问题。” 秦鹿点头,表示明白。 山里农家的饭菜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一番忙碌后,秦鹿面前摆放着五样菜,色香味就无需讲究了,量看似很大,却几乎都是汤汤水水。 主食是米汤,里面也没多少米。 男人在饭桌坐下,道:“家里穷,就这些了,别嫌弃。” 主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们借宿的能说什么。 秦肃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袋烙饼,如今天气有些热了,馒头放不住,还是烙饼易储存,三五天都坏不了。 放的天数多了会发硬,有汤汤水水的就能泡开。 男人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夫人!”秦肃把饼递给秦鹿。 “她是你们夫人?”男人靠在门框上,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五男四女。 五个男人其中有个长得最好看的,再看他和唯一的女人坐在一起,应该是有点关系吧? 姘头? 还是赘婿? 不然那男人的饼,应该先给长得最好看的这个。 女人居然比男人先动筷子,放到他们村子里,保管得挨揍。 想着秦鹿的相貌,再看看他的婆娘,男人心头不禁一片火热。 女主人做好饭便回屋了,而之前的那位老者也不知去了何处。 众人虽然觉得这家人的关系很奇怪,却也没多想。 毕竟不是每一对夫妻都恩爱,总有相处的不和谐的。 秦肃将饼撕开,扔到汤碗里,筷子按压着扶起来的饼,泡软后,送到嘴里。 刚送到嘴边,却被一双筷子压住。 “夫人?”秦肃看过去。 “里面放了东西。”秦鹿微微叹息,“拿下他们。” “是!” 不等那门口的男人反应,秦肃一个闪身出现在他面前,一个轻巧的擒拿,直接把男人压倒在地。 将他的手臂别在后背上,秦肃抬脚踩在他的手腕。 “你们想干啥。”男人用力挣扎,却发现身上犹如压了一座小山似的,动弹不得。 “毒杀当朝太后娘娘,按律当斩。”秦肃一身冷煞之气。 之前还自得意满的男人,被身上这股气势吓出了一身冷汗。 布帘掀开,那怀孕的女子冲出来。 她在屋内听到了,这个男人说,今日来的女子,是当朝的太后娘娘? 她慢慢的上前,距离秦鹿五步的距离后停住,未及言语便泪流满面。 女子眼神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悲哀,双唇颤抖,“您,真的是太后娘娘?” 秦鹿点头,“被拐来的?” 女子愣住,下一刻跪倒在地,“求太后娘娘救命。” 秦鹿上前将人拉起来,“说说。” “民女原本是丰州人氏,后经媒人介绍,被父母嫁到廉州,可成婚不足三月,他说要带我探亲,我便与他来到此处。” 女子想到曾经发生的一切,全身忍不住瑟瑟发抖,“却不料想,在他的姑婆家中住了一夜后,再次醒来他却不见了,而我便是被这个男人半夜扛回来的,他告诉我,我被丈夫给卖了。” 说罢,女子没忍住,哭的声嘶力竭。 “太后娘娘,民女从被带到这里后,无时无刻不想着自我了断,可他们父子轮流看守着我,便是想死也不能了。” 而且她再次数年,没日没夜的被这对父子糟践,哪怕是怀上了身孕也不肯罢休,以至于让她接连没了七个孩子。 而今再次怀上,可她不想要。 她腹中的孩子是野种,本就不应来到这个世上。 言止于此,女子不顾秦鹿的搀扶,再次重重的跪在地上,“求太后娘娘救救民女。” 她心底的那根线,在听到秦鹿身份的那一刻,彻底断了。 “秦显,你连夜出发赶往县里,让镇抚司过来处理。”秦鹿交代下去。 她取来包袱,从里面找出纸笔,“我写两张药方,你去县里顺便把药抓来。” “是!” 待秦鹿写完药方,秦显折叠好走出房门,一眼看到蜂拥而来的村民。 粗看差不多有近两百人。 “夫人!”秦显蹙眉看着外边。 秦鹿抬脚走出去,傅夺等人跟在后边。 女子踉跄着跟在后面,因惧怕村中的人,她尽量把自己藏在秦鹿身后。 “太后娘娘,村中还有好些被买来的女子,且在他们的折辱下,死了很多,那些死掉的女子都被埋在山里,有些直接抛尸山林,被野兽分尸了。” 听到女子战战兢兢的声音,秦鹿面色不显。 围在房屋周围的村民,手持棍棒,有些还带着猎弓和柴刀。 他们不说话,就这么阴森森的看着。 而在众人前方,之前的那位老者同样目光阴冷的看着她。 “识相的,只要把这个女人留下,我可以放你们走。” 在秦鹿刚出现的时候,老者就对秦鹿起了垂涎之心。 村子里这些年来,从山外送进来的女子很多,有穷人家的,还有富家千金,可像秦鹿这般风韵十足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尤其是那种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让这些行惯了买卖女子的人,恨不得将她的一身傲骨碾碎,想来等她驯服后跪下来的样子,肯定特好看。 秦鹿扫视一圈,笑道,“看来你们知道买卖女子是罪恶之举。” “知不知道谁管这个,我就知道,你逃不掉。” “是嘛!”秦鹿上前,抖了抖宽大的衣袖,随后甩袖,一道磅礴的劲气横扫出去。 下一刻,围堵在篱笆外的人,纷纷倒飞倒地,耳畔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我秦鹿连这大秦浩瀚的江山都打下来了,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也敢威胁我?” 其他的村民见状,震惊之余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叫嚷着跨过篱笆,想要将这几人拿下。 秦肃等人并未动手。 却见秦鹿随后挥动了几下衣袖,那些人还未靠近,皆被掀飞,倒地不起。 “秦肃,带人去吧村子围住,一只虫子也不能放走。” “是!”秦肃一记手刀,将脚下的汉子敲晕。 随后他们施展轻功,各自占据一个方位,牢牢的将这座村落,纳入视线之中。 人群里,受伤很轻的人不少,他们见这个女人着实厉害到罕见,不免心生怯意,想着逃走。 秦鹿莹白素手微微晃动,院中一颗柳树簌簌作响,翠绿的柳叶脱离柳条,在空中盘旋飞舞。 转瞬之间,那些绵软的柳叶,突然绷直,悬浮于空中,好似无数锋锐的利刃。 下一刻,秦鹿手掌轻轻扬起,无数破风之声尖锐炸开,直冲人群。 惊骇之声刺破这片天地,那些试图逃走的人,全部被柳叶“刀”划破身体,凄惨倒地。 傅夺第一次看到秦鹿出手,眼前的场面,让他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再敢逃走,我就挑断你们的手筋脚筋,让你们这辈子做个爬虫。”秦鹿声音森冷的警告这群畜生。 秦显越过人群,策马离去。 女子见秦鹿这般厉害,心里的恐惧彻底消散。 她软软的瘫倒在地,看到不远处那些人。 不是没想过逃走,可这里周围都是密林,且山中多大虫,恐怕还没走出去就已经葬身大虫之口。 且这些人都互相为眼线,但凡是谁家有人逃走,全村的人会一起出动抓捕,被抓回来最少都得面临着一顿残暴的拳打脚踢,更甚者,会被杀死。 第196章 火坑跳两回,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儿 秦鹿看向那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握紧拳头,抵着小腹,道:“民女李娇娘。” “身体可有碍?”秦鹿道:“你可知这村中的其他被拐女子在何处?” “知道。”李娇娘点头。 虽说她逃不出村子,但是在这个村子里还是走动过的。 她浑浊的眼神看向篱笆外的人,“这里面也有很多是被拐来的,她们都认命了。” 秦鹿带着人走出篱笆,看到躺在地上的人。 “买女子回来是为了传宗接代吧?”垂眸看着眼前的人,“血统那么高贵的吗?为什么不同族通婚呢?这样不就没人能玷污你们的血脉了吗?还不用额外花钱从外面买女子回来,一举两得呀。” “非法买卖妇女罪,非法拘禁他人罪,强暴罪,虐待罪,还有山上被野兽啃食以及被你们杀死后掩埋的累累白骨,你们这个村子的人,今日可就要断子绝孙了呀。” 看到眼前几人那恐惧的神色,秦鹿笑了。 “别怕,暴利胁迫他人的时候,你们应该很嚣张吧?唯独在篱笆外,胁迫大秦皇太后的时候,你们不是各个眼冒绿光吗?现在怕我做什么?我大秦的律法,是保护遵纪守法的良民,更是惩治恶贯满盈的凶徒的,你们谁也逃不掉。” 走出去几步,看到一个男人,“你长得这么丑,也要传宗接代?为什么?相貌丑陋内心恶毒的基因,有何传承的意义?” “还有你,也是被拐来的吧?当初是不是遭受了数不清的磨难,然而等你生下了儿子,却将魔掌伸向了其他无辜的女子?啧啧啧,该死呢。” 他们想跑,却不敢。 秦鹿伸手搂住李娇娘的细腰,招呼旁边的傅夺。 “会武功吗?” 傅夺摇头,“我体弱,太后可别丢下我。” 秦鹿忍俊不禁,一手搂着一个人,脚尖轻点,带着他们离开了院子。 在李娇娘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一个住户家中。 屋内黑漆漆的,到处都是脏乱差。 在里屋,一个女子坐在床上,旁边还有两个孩子。 而女子的精神面貌比之李娇娘都要凄惨,同时在她的脚踝上还有一根很粗的麻绳。 如果慢慢的磨,是可以挣脱的。 但是这些被买来的女子,除非真正的融入到这里,否则日夜有人看守,稍微有点举动,迎接她们的就是暴风雨般的拳打脚踢。 “胡儿。”李娇娘轻轻喊了一声。 那女子反应很慢的抬起头,愣愣的看了李娇娘很久,才咧开嘴笑的有些疯癫,“啊,你来了呀。” 李娇娘忙上前,道:“胡儿,这位是当今的太后娘娘,村子里的人都被太后娘娘制住了,我们安全了。” 胡儿眨眨眼,似乎没听懂,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李娇娘。 许久许久之后,她的表情逐渐狰狞,就在李娇娘不知所措时,这位被称作胡儿的女子,突然仰头,嚎啕大哭。 “啊,啊……啊啊……” 那凄厉的哭喊声,直接将身边睡得正熟的两个孩子吓醒,看到身边疯疯癫癫的母亲,也跟着哭喊起来。 李娇娘没忍住,也跟着流泪,用本就枯瘦的怀抱将胡儿抱在怀里。 胡儿没有挣扎,依旧用那刺痛人耳膜的尖叫哭喊声来发泄心底的屈辱和痛苦。 秦鹿走上前,在腰间一抽,一柄软剑出现在她手中,手掌转动,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胡儿脚踝上的麻绳脱落。 “走吧,继续去下一家。”她可没太多的时间等着眼前的女子哭完。 李娇娘站起身,胡儿紧张的拽着她的衣袖。 “跟我走,我们离开这个魔窟。” 胡儿哪里会拒绝,她恨不得能生出一双翅膀,立马飞离此处。 傅夺看着哭闹不止的两个孩子,道:“孩子怎么办?” 胡儿离开的身影停下,背对着俩人,不断的发抖。 秦鹿看着她,道:“这个村子的人罪恶累累,且手上几乎都沾染着血腥,最好的结果也是至少十年监禁,且其中有半数人恐怕都会面离死刑的结局。我要听你的真心话,你愿意养他们吗?” 胡儿身子抖动的更厉害了,哪怕知道开口的女子乃大秦皇太后,可她仍不敢回头看着秦鹿。 “我,我……”她犹豫着说不出话来。 秦鹿明白了,“他们俩还小,想来是没做坏事。大秦律法,被胁迫拐卖的女子生下的子女,是可以不承担责任的,如果你不想养,那么他们将会由朝廷抚养至十八岁,等这里的案子审理完结,便会被送到当地的育幼堂。” “同理,等他们长大成人,对你也没有赡养义务。” 秦鹿无声叹息,道:“只要你在官府出具的契书上写下了名字,你与这两个孩子就再也没有瓜葛了。” 胡儿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娘娘,如果我们不养他们,您会不会觉得我们不配为人?”李娇娘心中忐忑的问道。 秦鹿摇头,“不会,如果我站在你们的立场,恐怕他们俩活不了,我会杀了他们。” 胡儿听到这话,没忍住,回过神惊愕的看着她。 秦鹿笑道:“当然,杀人是犯法的,我是拼着宁肯死,也要消除恶果的决心。毕竟我的脾性比较极端,你们却要对未来的生活心生向往才是。我大秦的江山,瑰丽壮美,华光万丈。可光明和黑暗是双生,这世间不缺光明,却也无法杜绝黑暗。人这一生,结婚生子不是必经之路,独身一人也能过得精彩万千。” “如果觉得无处可去,大秦有不少的纺织作坊,里面每月至少能拿到一两银子的酬劳。如若你们的父母无法接受,也无需伤心难过,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无惧他人眼光生活的。你们要记住,你们不脏,你们是受害者,是无辜的。除了你们自己,没人可以决定你们的生死,也没人可以左右你们的人生。” 胡儿不知该如何做,却对两个孩子有了决断。 “娘娘,我不愿意要他们,我恨极了他们,恨不得他们死……”边说,眼泪止不住的喷涌而出,“曾有很多很多时候,我恨不得亲手掐死他们。” “好。”秦鹿点头,“离开后,你便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了。你们不知,我也是寡妇,在我儿子还未出生时,丈夫就死了,可我却凭借自身养大了儿子。所以,我带着儿子都能过得很好,你们一个人自然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千万不要寻死,人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来这世间渡劫的,大秦本身人口稀少,你们若是自寻短见,对我大秦是莫大的损失。” 两个历经磨难的女子面面相觑,喃喃道:“娘娘,我们真的那么重要吗?” “相信我,你们很重要。”秦鹿拍拍她们的肩膀,“咱们该去解救其他的女子了。” “是!” 夜色彻底暗下来,傅夺顺路取来了一盏宫灯,陪着秦鹿在村中游走。 这期间有人想趁着夜色离开,可没有一个人都逃得掉。 他们试图借着地形的便利从密林中逃走,却总会被人发现,然后被断掉一只手指送回来。 接连十几个人同样的结果,其他的村民绝望了。 村中目前有三四十个被拐的女子,有的人家家里甚至有四五个。 好点的被囚禁在屋内,一些个性子倔强不肯屈服的,甚至还有被关在茅坑里的,等秦鹿发现时,人身上都爬满了蛆虫。 这其中有七八个彻底的疯了,要么不说话只是傻笑,要么看到人就上蹿下跳尖叫不止。 纵然如傅夺,也不由得心生怜悯。 他知道他的太后稍稍有点洁癖,可面对着这些脏道臭不可闻的女子,秦鹿却愿意对她们伸出手,为她们诊治。 其中那个被关在茅坑里的女子,两条腿算是废了。 听李娇娘说,这个女子叫荣玉儿,是一位富家千金。 刚被拐来的时候,可谓容貌不凡,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逃跑了很多次,每一次被抓回来,面对她的都是惨无人道的折磨。 后来更是被买主咋断了两条腿,扔到茅坑里自生自灭。 她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愣是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甚至还没有让自己发疯。 被解救的女子,也唯独这位荣玉儿没有哭到声嘶力竭。 秦鹿莫名觉得,这个女子必然不会就此颓丧下去,如她这般坚强的女子,真的很少见了。 众人找了个木板,几个尚且有点力气的,帮忙把荣玉儿搬到了之前的屋子。 那个男人还趴在门口的位置,尚未醒来。 李娇娘和几个女子,在厨房里烧水,轮换着去里面洗漱。 荣玉儿这边稍微有些麻烦,洗澡时的痛苦,纵然坚强如她,依旧难以忍耐的哀嚎出声。 秦鹿坐在正堂,对里屋道:“你的两条腿不可能站立了,外面有卖轮椅的,出去后可以坐着轮椅行动。之后我会为你下针,尽最大可能不让你截肢。” 荣玉儿自幼也是读过诗书的,算是这些女子里面文化说平最高的。 “多谢太后娘娘。” “无须客气,你是我大秦子民,你们自然也是朝廷的责任。之后镇抚司会轻点村中的资产,作为你们的补偿。”秦鹿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甚至能听到远处山林里的虎啸狼嚎之声,“我有个建议,你们要不要听听?” “娘娘请说。”荣玉儿咬牙道。 她需要和秦鹿说话,转移自身的注意力。 “女子遭遇这种事,莫说在时下不被世人接受,纵然是放到千年之后,依旧难以摆脱世俗的异样眼光,纵然你们娘家愿意接纳你们,恐怕也无法护你们一生。既然早知道结果,不如拿着赔偿款,你们另外寻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想来你们都会裁衣刺绣的,可以共同经营一家纺织作坊或者是刺绣坊。日后哪怕是上了年纪,也能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可以吗?”李娇娘略显激动的问道。 “我大琴三千多万的广袤疆域,尤其是北境,有很多的州府尚处在荒无人烟的境地。只因现在大秦人口稀少,无法让百姓迁徙。北境虽然现在荒芜,可那里却是矿产富庶之地,或许十年二十年的看不到成效,然百年之后,哪里必然能发展的极好。如果你们想去,暂且留在县里,等我从南境返回时,再带你们北上,趁着这个时间,你们各自和家中父母联络一番。他们愿意,可以和你们一起迁徙,如果你们不愿意,自可离去,我不勉强。” 里间的一些个女子相互看着,有人已经动心了。 比如荣玉儿。 她看的明白,容家富庶,且在当地颇有些地位和名声。 自己从前的确是容家最娇贵的女儿,可如今自己早已被人糟蹋,甚至双腿残疾,已然是容家光鲜脸面上那块最丑陋的疤痕,回不去了。 甚至她都没打算通知家里,父母只当他死了就好。 “娘娘,民女愿意去北境生活。”荣玉儿道。 李娇娘紧跟其后,“民女也愿意。” 这三四十个女子,其中有一半愿意北上。 那些疯掉的女子,也需要带着,毕竟她们连自己的娘家在何处都不知道。 众人同病相怜,能帮一点是一点,总归是有口吃的,饿不到他们。 还有十个八个的,想试试能不能回家去。 她们或许心存幻想,爹娘说不定也在家里念着她们呢。 只是荣玉儿为她们的决定悲哀,即便真的能留在家中,最终的结果恐怕也是被家中长辈找个人随便嫁掉。 而且以她们的遭遇,未来的丈夫想来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从一个火坑跳到另外一个火坑,荣玉儿不会做那么傻的事情。 剩下的则仍旧在考虑。 这其中还有几个女子可能是被驯化了,她们舍不得离开孩子,犹豫着想留下来。 荣玉儿等人无法理解这几位女子的想法,若不是尚且有理智在,她们甚至想撬开这几个人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不过想到村子里的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似乎也不难理解了。 秦鹿也没劝,只是给她们说起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几个人即便听明白了,也很难扭转心态。 第197章 训斥 对于顽固不化的,秦鹿不再劝说。 都是成年人了,她们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从这里到本地县城的距离不算太远,但是此地位于大山深处,道路难行,进出颇为麻烦。 一些村民往常外出,来回都得折腾个四五天。 秦显是骑马外出的,来回也用了近一日的时间,等到县里镇抚司赶到时,这边已经是次日的下午了。 得知太后娘娘在此处,镇抚使上前拜谒。 “你们穿着这身衣服,整日都坐在镇抚司里喝茶闲谈?”秦鹿气场大开,眸色冷冽的看着面前的人,“每月朝廷给你们发着俸禄,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补贴,直至离休后甚至还有养老银,在下辖之地出现了如此藏污纳垢之地,你们居然没有听到丝毫的风声,你们觉得我会怎么想?” 秦鹿是真的生气了,“要知道,你们的俸禄可都是天下百姓的税收,他们辛苦劳作,缴纳税收养着你们,你们却能让治下出现如此荒唐之地,我恨不得杀了你们。” “太后娘娘恕罪。”在场的人被吓得纷纷跪地。 他们无法反驳,说到底,就是他们监管不力。 “朝廷将镇抚司从各自州府衙门内分离出来,不是让你们饱食终日的,真以为每日坐在衙门里,喝茶闲聊,就能喝出个太平盛世,聊出个天下安康?大秦镇抚司条例是如何规定的?你们将朝廷置于何地,将天下百姓的安危置于何地?朝廷给予你们诸般的好处,让你们纵然年老都能省去后顾之忧,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朝廷,回报衣食父母的?” 她掀开布帘,里面是一个个神容憔悴,面黄肌瘦的女子。 “你们给我瞪大眼睛看看,就因为你们的玩忽懈怠,才让几十名女子,毁掉了一生,试问他们若是你们的姊妹呢。身为男子,本身就享受到了天下的诸般好处,她们因为你们的不作为,造成了无法磨灭的痛苦,你们心里甚至还会瞧不起她们,这是要丝毫不降朝廷以及我大秦子民放在眼里。” “因此次造成的后果之恶劣,影响之大,县镇抚使罚俸半年,锦衣卫罚俸三个月。秦显,回去告知总镇抚司指挥使桑九,引起总镇抚司监管不力,桑九罚俸一年。” “是!”秦显抱拳领命。 “若治下再有如此恶劣之事发生,全部革职,终身不得踏入官场半步。” 秦鹿看着眼前的几十号人,道:“记住,是百姓需要你们,才有了你们的存在。若是你们仗着这身皮无视百姓疾苦与权益,那你们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有些事,连再一都不能有,更别说再二再三。还有,今日我训诫你们,是你们失职,同样的,日后在处理各类麻烦的同时,禁止矫枉过正,朝廷制定律法,是为了保护守法的百姓。” “是!” 这些人已经吓得后背冒冷汗。 本以为是一次立功的任务,没想到却被如此申斥。 有人心中不满,却不敢反驳。 “如若谁心中愤懑,自可脱掉这身官衣离开。天下是你们的天下,也是这些受害女子的天下,更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天下。你们既然愿意看着这个天下如前朝那般黑暗,我还在意什么?谁不愿意尽享荣华富贵,不担任何责任。我身为当朝太后,这般年纪都在外行走,你们却觉得我小题大做,我何必要自讨苦吃?如若没有律法,就冲你们今日的失职,我都能将你们就地正法。” 说罢,她愤怒的挥动袖袍,一阵猛烈的狂风在这方天地狂肆席卷,稍微瘦点的直接被掀翻。 “把这些人都带回去,按照我大秦律法,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谁敢私下收受贿赂,纵容罪恶,你们被惩罚或许不在意,却要想想子孙后代,莫要等年老体衰后,被子孙嫌弃。” “请太后娘娘放心,我等必当记住教训,绝不让此事再次发生。”指挥使是根正苗红的镇抚学院走出来的,可以算是秦鹿的半个学生。 被先生教训,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秦鹿看着眼前的男子,道:“退伍入职的?” “我是大秦十二年从镇抚学院结业入职的。”男子回答。 “哦,算是我的学生了,你这次让我很失望,回去后务必自查自纠,从我大秦镇抚学院结业的学生,可是根正苗红的锦衣卫,怎能给学院丢脸?” “是,此次的确是我的责任,之后必不会让太后娘娘失望。”男子心中激动。 “去吧,好好处理这些事,还有村里的孩子,调查清楚,有罪治罪,无罪的送到先育幼堂,和府衙做好交接。你们现在是官场中人,自觉得犯点错没关系,可你们的一点小错,却会给百姓带来天大的麻烦,如今你们可能不在意,可是也要想想子孙,他们或许并不想踏入官场,到时候作为平民百姓,无权无势,遇到你们这样的疏忽,又该如何?” “太后娘娘说的是。” “去吧。”秦鹿点点头,“这里有些女子愿意离开,你们顺便把她们带去县里安顿,待我从南境回来,要把她们带去北境。另外她们的赔偿款,你们镇抚司早日结算清楚,补偿给她们,如果款项有剩余,知道该如何做吧?” “太后娘娘放心,我等都知道。” “嗯!” 秦鹿回头看着里间的荣玉儿和李娇娘等人,笑道:“跟他们走吧,去县里安顿下来,镇抚使是我的学生,能从镇抚学院走出去的,哪怕人品有些瑕疵,能结业的都不是草菅人命之辈,莫要担心。” 后边的镇抚使听到这话,眼眶都红了。 能得到当今太后娘娘的褒奖,已经是一辈子的荣幸了。 众多女子纷纷点头。 “你带着秦显买回来的药,回去根据方子,每日内服和外用,待我从南境返回,再为你诊治。”荣玉儿这边稍微麻烦些。 荣玉儿点头,“是,民女感激不尽。” “我乃大秦太后,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秦鹿看着秦显,“招呼秦肃他们,帮着把人带到县里,我和傅夺绕路前行。” “是!” 此时已经是黄昏,带着两百多号人赶夜路是不现实的,因此他们决定在村中留宿一夜,天亮再走。 有几个女子不愿意离开,她们已经返回家中照顾孩子了。 那些尚且无人照顾的孩子,被锦衣卫集中安置在两处民房里。 秦鹿掏出一笔钱,让锦衣卫从各家取来一些粮食,解决今晚的膳食。 村民们则是一些婆子们准备的,之前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有些人早就饿的难受,可他们却不敢离开。 “你们放弃那些孩子,也算是好事。”秦鹿靠在门框上,对屋子里的女子们说道:“有些犯罪基因是会遗传的,比如一个男子天生就喜欢打人,这种行为不意外都会遗传给后代。甚至有的孩子,还会是天生的罪犯。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父母的绝大多数行为,都会潜移默化的传达给孩子,因此你们日后在选择夫婿的时候,定要慎重再慎重。” 荣玉儿愣了许久,一脸苦涩道:“娘娘,我等都是残花败柳之身,哪里还能嫁人。” 秦鹿勾唇笑道:“你是个聪明坚强的孩子,须得记住,切莫用他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们只需要记住一点就好,你们没错,身体的伤痛可以治愈,可精神世界的丰满,才是最重要的。人有很强的自愈能力,时间也是最好的疗伤圣药,不管别人如何看待你们,至少在我心里,你们都是顶顶好的姑娘。我可是太后,我的话比天下所有人的看法都重要,不对吗?” 荣玉儿和李娇娘等人,听着秦鹿的话,忍不住再次湿润了眼眶。 “多谢娘娘。” “嗯,好好休息,一切苦难都过去了,日后你们的人生,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离开这里后,你们将要展开新的人生,是花团锦簇,还是戚风惨雨,只看你们自己的想法。人生不过短短百年,切莫虚度了这短暂的时光。难过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何不开开心心的生活呢?而且整日忧愁焦虑,生病的几率很很高,反倒是每日保持好心情的人,疾病会远离。这不是空话,而是事实。” 次日,锦衣卫带着所有人赶赴县城,还有几个留下来盘点村中的资产。 秦鹿和傅夺目送这些姑娘离开,临行前她们跪地向秦鹿磕头道谢。 她没有拒绝,磕了头或许会让她们心里好受些,自己何必要剥夺她们的权利呢。 带着这么多人,一日时间倒不了县城,当夜他们在某处相对空旷的地方休息。 有人想趁着这个空档逃走,可惜四周都被秦肃等人围着,莫说是一个大活人了,就是一只老鼠都逃不掉。 甚至他们还想杀掉锦衣卫后再逃离,可惜还未曾付诸行动,秦肃一刀挥出,炸裂声吓得这群人两股战战,不少人都失禁吓瘫。 能跟在秦鹿身边的,各个功夫卓绝,区区两百多号人,不足为惧。 抵达县城,锦衣卫带着两百多号人浩浩荡荡而来,县里的百姓如何能不注意到。 “孙指挥使,这些人都犯了啥事?”有相熟的百姓高声问道。 孙阐道:“买卖妇女,虐待囚禁他人,杀人,以及谋害当朝太后娘娘。” 人群里,有不少女子挎着篮子,此时是黄昏,她们篮子里装的都是烂菜叶子等,听到孙阐的话,有人掏出烂菜叶子扔向其中一个人。 孙阐哭笑不得,“好了大嫂,我知道你愤怒,有我们镇抚司呢,保管让他们认罪伏法。” “谋害太后娘娘?孙指挥使,太后娘娘来咱们县里了吗?”有人抓住了不是重点的重点。 孙阐笑着点头,“是啊,不过此事须得保密,切莫泄露太后娘娘行踪。” 众人哈哈大笑,“孙指挥使你都说出来了,还怎么保密?” “指挥使,我闺女叫刘云娘,她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有大娘嚷着。 孙阐道:“刘云娘是镇抚司的文职,处理的都是书面文档,这种费力的事儿,她不出面。” “哎哟,老嫂子的闺女也在镇抚司当差呀?” “是啊,我闺女读书有天赋,早些年考中了镇抚学院,闺女来信说,当年镇抚学院只招收了不到一百名女学生呢,个顶个的厉害。” “我还以为闺女读书赶不上儿子呢。” “没这回事儿,我隔壁家的那闺女,考到了长安太学,和我闺女当年是一块去的长安,人家后来去了青州府衙当差,听说是正五品官呢。” “是嘛,就老钱家的那个大丫头?” “就是那丫头,钱莲花,去年成亲了,夫君也是衙门当差的。” “哎哟,这可了不得了,将来的孩子可是个会投胎的,爹娘都是当官的。” “你家不是也有俩闺女吗,说不定将来也能当官呢。” “小闺女读书好点,大闺女我是指望不上咯。” “现在能读书的,都差不到哪里去,就算是当不了官,出来也能找个好差事。” 眼瞅着那些人走远了,百姓们也稀稀拉拉的散开,时间不早了,该回家做饭了呢。 抵达镇抚司,这群人暂时被分批安置在司衙看守,孙阐也顾不得其他,带着兄弟们去司衙饭堂,三两口吃了晚饭,紧锣密鼓的去审讯那些人。 而荣玉儿和李娇娘等,作为证人,检举这些人的恶性。 当得知村中山上还埋着很多的人,孙阐交代下边的人,务必让还留在村中的锦衣卫加快动作,将那些白骨尽量找全,实在找不到的也没办法。 随着一夜审讯,镇抚司上下各个形容憔悴,顶着熊猫眼。 可心中的愤怒却犹如惊涛骇浪。 “怎么样?”孙阐靠在办公桌旁,手里捧着一杯浓茶,灌了两口,问进来的锦衣卫。 锦衣卫将手里的供词拍在桌上,“简直是无法无天,我审讯的这几家,其中有一户前后买了十六名女子,死了十四个。其中有五六个被埋在山里,剩下的就随手扔到林子中,任由她们被野兽分食。” 疲惫的抹了一把脸,“头儿,不瞒你说,之前被太后娘娘那般申斥,我心里是有些不服气的,可现在……的确是咱们失职。” 孙阐拍拍他的肩膀,“这次的案子了解,我给衙门递交一份文书,让他们再给咱司衙配几匹马,到时候可以去远处的村落巡查。” “买多少?”锦衣卫问道。 “咱们司衙大概有五十来号人,不算文书,有37人,目前咱们司衙只有五匹马,这个数量不够,起码得再来十匹马,到时候两两一组,轮班巡查。”孙阐道。 “那行,轮班的话,饭堂张师傅可得乐坏了,每天得稍作十几号人的饭。” 孙阐也乐了,“少?哪里少?你们在外巡查,中午回不来,不得带饭?如此还得多买些食盒呢,食盒你们自己准备。” “这有啥,食盒才花几个钱。”说罢,他哀嚎一声,“头儿,我们被扣了三个月的俸禄。” 孙阐嘴角抽动,“知足吧,我半年呢,桑大人可是一整年。而且桑大人还是陛下的左膀右臂,罚的更狠。” 锦衣卫嘟囔着,“既然是左膀右臂,人家说不定不缺银子呢?” “这你可就错了。”孙阐叹息一声,“我在长安城读了四年的学,知道的还是比较清楚的。只看当今陛下,后宫之后皇后娘娘一人,而且自大秦建朝至今十几年,没有一次选秀,甚至就连充盈宫女内监都没有过。至今,陛下身边的内监,都是前朝三个王朝的老人,宫里的宫女林林总总的不足三十人,其中有二十多号人还都是上了年纪的,这些也都是前朝宫里的人,她们无处可去,被太后娘娘带在身边。” “如今,天下各州府有养老堂和育幼堂,这些费用多是朝廷支出,还有地方富商的捐赠。天下正在修建水泥路,也是由朝廷出资。再加上其他的林林总总,每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朝廷每年的税收还不足千万两白银,入不敷出,都是靠着从前朝遗留下来的金银支撑。就看太后娘娘出巡,居然走到了那偏僻村落,便可窥见一二,前朝的皇族出巡,哪个不是大张旗鼓的。” “倒也是这个理儿。”锦衣卫点头,“是我想当然了。” “行了,别多想,去饭堂吃点东西,休息一上午,下午接着审讯。” “好,头儿,那我去了。”对方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要不要给你送点过来?” “我不着急,你先去。”孙阐又灌了一口浓茶,继续低头忙碌。 房门敲开,一个身穿锦衣卫制服的女子走了进来,“头儿,荣玉儿她们暂且安置妥当,我去审讯嫌疑人了。” 来着正是刘云娘,她是去记录供词的。 “一晚上没回去?”孙阐看了一眼,低头问道,“去吧,另外多关注那些女子,都是受害者,有什么问题,尽量都帮她们处理好。太后娘娘过些时日,回来接她们。” “娘娘接她们?”刘云娘惊讶,“去哪里?” “北境。”孙阐停下笔,抬头看着刘云娘,两人都是镇抚学院走出来的,关系上是正经的师兄妹,“之前在回来的路上,我问过她们,她们都是南地人,再继续留下对她们恐怕有影响,娘娘就说要带她们去北境定居,你也知道,北境绝大部分的府城都无人居住,离开也好,远离伤心地,还能恢复的快一些。” 第198章 食铁兽 说是去南境吃水果,真正的目的是沿途看看这大秦的天下。 宫里其实不缺各种瓜果,陈家有自己的船队,即便运送过程中有所折损,送到宫里至少有大半都保存下来。 再加上现在有便捷的制冰技术,瓜果的耗损大大降低,花费几乎都在运费上。 从南境返回,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此时已经是夏季。 返回镇子里,案子已经结束,镇抚司暂且将那些人关押着,只等秦鹿回来向她汇报。 “死刑的有八十多人?”秦鹿看着死刑名单,还有一沓厚厚的供词,可谓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除了这些,还有无期监禁者近百人,余下的最短都判了三年半的监禁,长点的直接十二年。 “此次执行死刑的时候,可以不用逼着百姓。”秦鹿拍板。 “是!”孙阐知道,太后娘娘这是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原本的死刑,除了亲属,外人不得在旁,这次是真的触怒到她了。 行刑当日,县里但凡是不太忙碌的百姓,都赶来刑场。 荣玉儿等人也在人群中看着,她们要亲眼看着这群恶鬼被就地正法。 只有这样,众人心里的压抑愤怒和痛苦,才能削减一些。 孙阐亲自来到刑场,将这些人的罪状告知围观的百姓,百姓指着这群人交头接耳,有的直接破口大骂。 随着时间临近,这些等待死亡的人突然哭喊起来。 “大人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他们可怎么活啊。” “太后娘娘,求求你饶了我们吧,我们以后保证不敢了。” 秦鹿高坐在监斩台上,目光漠然的看着这群人。 “做错了事就得罚,你们杀了人,就得偿命。道歉有用的话,还要镇抚司做什么。” 秦鹿摆摆手,命人行刑。 时间一到,孙阐高声下达命令。 伴随着一阵阵“噗呲”声,刑场被浓郁的血腥味包围。 “这么多尸体,该咋办呐。”围观百姓里,有很多早已被吓得晕了过去,有些则脸色苍白全身发抖,有些却胆子很大。 孙阐道:“这次的死刑,将是我们县里第一次,恐怕也是唯一的一次公开执行,日后都不再公开。被判处死刑的犯人,将会被统一焚烧火葬,时候将死者骨灰送交亲属。如没有亲属认领,骨灰将有镇抚司存放。” “烧死?”有老者见过不知一次处刑了,前朝的时候,县里也是没见的秋后都会集中斩杀犯人,“那不是死无全尸了?” “老丈,大秦讲求人权,而在人死后的那一刻,属于这个人的一切权利都已经消失了。只有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九泉,也没有天宫。” 孙阐招呼锦衣卫将这些尸身运走,给旁边的老汉讲解。 老汉哪里相信这个,他从小接受的教导,死后肯定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年纪轻轻的胡说八道。” 孙阐也不恼,仍旧笑容满面的。 “没有九泉,那看到的鬼火是啥?” “那是磷火,您见过?”孙阐问道。 “你这后生,没见过我咋知道的,不知我见过,很多人都见过的,就在坟墓里飘着。”老汉就是觉得朝廷不厚道,人死后居然还要把人给烧死,连个完整的尸体都不留。 孙阐上前,拍拍监斩台的石板,撩袍坐下。 “老丈,鬼火的,也叫磷火,在各处村庄经常能看到,而且多是在坟墓附近。县城活着州府的人就很难见到,您知道为什么?” 老汉张张嘴,“为啥?” “因为乡村的墓地多是在村子周围,而且一般都是在半山腰。而我们的骨头里面含有磷元素,尸体在地下腐烂以后,会产生一种叫做磷化氢的气体,这种气体的燃点很低……”孙阐停下,发现老者的眼神正盯着自己,好似再看傻子一般,这让他哭笑不得,“你们都不知道什么是燃点吗?” “我知道。”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在后面高声喊道:“燃点就是使某一种物质燃烧的最低温度。” “对!”孙阐冲着那少年竖起大拇指,“学的还不错嘛,磷化氢的最低燃点只有38度,因此老丈,鬼火基本上只在夏天才能看到。至于为什么住在县城或者州府的人很难看到,是因为这里死去的人,坟墓一般都在城外。还有一种现象,鬼火似乎能跟着人走动,是不是?” “对对对!”不少人都跟着点头。 孙阐透过人群看向那个少年,笑道:“你知道吗?” 少年点头,“流体流速大的地方压强小,而且磷火很轻,在大气压强的作用下,你走它就跟着你走了,且你快它也快,你慢它就慢。” 孙阐笑眯眯的点头,“学得不错啊,快考试了吧?” 少年回答道:“明年科考,我的目标是长安太学。” “不错,有志气。”孙阐鼓励道:“天下两座太学,每年总计招生不到两万,比之曾经的科举要容易的多,不过你也要努力了。” “是!” 此时的秦鹿来到荣玉儿暂且居住的地方,她为荣玉儿下针治疗。 经过两个多月的调理,荣玉儿的气色好了很多,但是这双腿却狰狞可怖。 再加上早已没有了知觉,如果当初没有秦鹿的药方,只能不断的腐烂,最终连命都得搭进去。 如今腐烂消退了很多,可药却不能停。 秦鹿精通中医,可做不到生死人肉白骨,她的双腿早已彻底的废掉了,纵然是放到她的时代,也是无力回天。 可能留住的话,总比只剩下上半身要来得好。 “秦肃,你着人准备一辆马车,咱们明日上路。”她冲着门外交代一声。 “是!”秦肃领命离去。 给她扎完针,秦鹿道:“拿到了多少补偿款?” 荣玉儿笑道:“每人大概不到五十两。” 这已经算是可以了。 那个村子别看地处大山深处,可村子里的人都是靠着打猎为生的,有时候猎到一些好的皮毛,可以卖出一个很好的价钱,这些年都存了不少。 她们现在二十几人,平均下来不到五十两,总计一千多两银子,就那么一个小村子来说,可谓富庶。 也难怪,有的人家可以卖那么多的女子,且买回去丝毫都不珍惜,甚至随意打杀。 反正有钱,没了还能再买。 “拐卖你们的拐子,镇抚司处理了吗?”秦鹿想知道这个。 荣玉儿点头,“这两个月来,镇抚司没少奔波,从那些人口中问出了不少拐子,娇娘前夫一家都被下了狱,我这边的拐子也抓到了。” 有些没抓到的,镇抚司联合其他州府的同僚,发布了悬赏令,只要举报就能得到二两银子,提供有用的信息能得到五两,若是能把人送交镇抚司,最高可以得到二十两银子。 在金钱的趋势下,那些人被抓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二十两呢,放到村子里,足够盖一座青砖大瓦房了。 “和家里联络了?” 荣玉儿沉默后摇头,“我回不去了,知道我要去北境,给了我一笔银子,足够我下辈子花用了。” 她勾唇笑道:“娘娘,我不怪爹娘,如果我回去了,对他们名声不好,而且我还有两位哥哥,日后爹娘不在了,我终究还是孤单一人。还不如现在就开始习惯一个人生活呢,再者我身边有娇娘这群姐妹,不寂寞。” 秦鹿对这个姑娘真的是太满意了,性格之坚定,让她甚是喜欢。 “如若不是你双腿不利于行,我真的要把你带在身边了。”秦鹿笑道,“现在也好,脱离苦海,日后都将是天晴日朗,有你带领着这些人,说不定将来会取得不菲的成就。” 荣玉儿略显羞涩的低头,她哪里有娘娘说的这般好。 不过是认清了命运的磨难,不再抱有太多的期待罢了。 次日一早,用过早膳,荣玉儿被几个姐妹抬上马车,一行人慢悠悠的往码头去了。 这一路,其他人都是步行的,此地距离码头大概有三五日的路程,这些人将养了两个月,体力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日后她们需要在北境的蛮荒之地生存,该吃苦的时候,就不能享受。 每日秦鹿都为荣玉儿扎针,李娇娘和两个姐妹帮她泡药浴。 她们手里有银子,心里也有了底气,等到了新的地方,就要靠自己的双手生活了。 会很苦? 这是肯定的,可是再苦,还能苦的过从前吗? 至少这份苦是有盼头的,不需要面对着恶徒的强迫,不需要活的如同行尸走肉。 李娇娘打掉了腹中的孩子,她想到腹中的那块肉,心里就恨的抓心挠肺寝食难安。 和荣玉儿等姐妹商量过后,找到刘云娘,在对方的帮助下找到了县里的大夫,将孩子弄掉了。 等那块肉脱离身体的时候,李娇娘才感觉到自己真正的获得了新生。 夜晚,她们在野外露宿。 如今正值盛夏,哪怕席地而卧也不觉得冷,只有凉风吹拂时的清爽舒服。 身后是一片竹林,夜风拂过时沙沙作响,好似一道催眠曲。 不知何时,秦鹿和秦肃等人睁开眼,看向某处。 当瞧见那黑白分明的团子时,秦鹿忍不住笑的愉悦。 “夫人,那是……”秦冲揉揉眼,“食铁兽。” “唉,熊猫。”秦鹿兴味盎然的看着手拿竹子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家伙,“还是个幼崽。” “杀伤力大吗?”傅夺问道。 “现在还太小,不过这些人辖制不住它,爪子锋利着呢。成年的大熊猫战斗力可不低,它们是熊科,不是猫科,老虎狮子都不一定占的便宜。既然这里有熊猫,就证明这片竹林没有它们的天敌,不用担心。” “这东西有不少的,我小时候就见过。”秦冲道。 “以后说不定会越来越少。”秦鹿冲着那糯米团子挥挥手。 秦显不明白,“为何,不是没有天敌吗?” “嗯,架不住它们自己会作死。”说罢,秦鹿笑着摇摇头,“其实和它们自身有关系。首先熊猫的发情期很短,每年只有两三天的时间,如果在这两三天找不到雄性熊猫交配,就会错过。再就是熊猫的受孕艰难,不一定能怀得上。别看熊猫很大个,可它们的幼崽刚出生的时候就像小老鼠那么大,一般每次生育一只,好的时候两只,三只都很少见。再加上如果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熊猫会只挑选一只幼崽抚养,其它的自然无法存活。” 秦冲听得目瞪口呆,“那么大个,幼崽像小老鼠那么大?这也太奇怪了,小羊崽出生都不止这么点。” “谁知道呢。”秦鹿看着小家伙吃完一根嫩竹,又找到两根后,抓着离开了。 “睡吧,早上还要赶路。”傅夺道。 “夫人,我们进入它们的地盘,它们怎么没反应?”秦肃问道。 “你怎么知道?”秦鹿低笑,“而且熊猫是独居动物,既然这里有熊猫幼崽,就说明附近有一只雌性熊猫,只要进入它的领地,它肯定能闻到味道,因为我们人多,它可能处于暗处观察着我们,一旦我们有所举动,肯定会出现。” 几个人低声闲聊几句,再次睡着了。 醒来后,一行人收拾东西再次离开,走出去不多远,秦鹿抬头看过去,发现一只体型比较大的熊猫正在树上眺望着他们。 “作为食肉目熊科大熊猫属的唯一物种,我们还是要和它们和谐共存才是。”秦鹿感慨道。 感慨的目的是不能带大熊猫回去,很想很想,可这里才是它们生存的地方。 “唯一的物种?”秦冲看着远处的竹林,“那的确很稀奇。” “而且它们在这个世界存活了八百多万年了,至今都未曾灭绝,比人类的出现早的太多了。所以,给它们提供生存环境,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并且要世世代代的坚持下去。” “最最关键的一点……”秦鹿抬头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只有咱们大秦有大熊猫,其他的地方都没有。” 这个……就有点激动。 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独一无二的? 还是说昨夜见到的那个小家伙,太好看? 第199章 扯后腿 一行人搭乘陈家的商船,向北而行。 走了许久,众人下船改陆路。 这些女子的家人,没有一家愿意陪着她们去北境定居,或许是知道女儿已经没用了,而且背井离乡,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那么做。 让她们回去也是不可能的,这些人中,失踪久的超过十年,短的也有近一年,消失这么长时间,突然狼狈的归家,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如秦鹿说的,这种事情放到两千年后都依旧被人说闲话,更别说是封建时代了。 大秦的民风的确比较开放,却不到后世那种地步,寡妇改嫁没什么,除非是那种太苛刻的父母才会小题大做,寻常人压根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可被人掳走的性质就不同了,时下的人无法接受。 这些女孩子被折磨了很久,又被亲人嫌弃抛弃,她们已经对家人死心了。 如今虽然要去陌生的地方,心里忐忑的同时,更多地还是期待。 至少去陌生的地方后,没人知晓她们的过去,如此余下的人生说不定就能轻松很多。 慢悠悠的靠近长安城,远远的,这些女子看到前方天际线上逐渐出现的建筑物,越是靠近就越是震撼。 这里就是大秦的都城,长安。 从摇摇晃晃的黄土路,榻上平坦如白玉带的水泥路,马车异常的平稳。 而且路面特别的宽敞,路上的马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路面被一分为二,来回一左一右的两条路,中间是用一条黄色的线隔开的,来往的马车不得越界。 两边有茂盛葱郁的树木,时值夏末,树木上盛开着白色的花朵,香气馥郁。 两边还各自有一条小路,是供路人行走的,马车不得进入小路停靠。 路上有顽皮的孩童嘻嘻哈哈,还有城中百姓来往不断,有匆忙赶路的,也有三五成群的在街上闲逛的,两边的店面更是窗明几净,站在外面就可以知道里面做的什么营生。 她们之前在县里落脚的时候,也见过玻璃,问过之后才知道,玻璃很便宜。 马车在内城停下,秦肃策马上前,对她们道:“那边就是长安府衙,跟我来吧。” 众人跟着秦肃来到府衙,很快被带进衙门里。 “秦将军。”一位官员走上前和秦肃打招呼。 秦肃道:“这是太后娘娘都南境带回来的姑娘,你派人暂且将她们安置在馆驿之中,待得她们修整几日,就要去北境定居了。” 转身把一封信交给李娇娘,“这是夫人的亲笔信,抵达北境后,你们去北境大营寻齐征齐将军,他乃大秦三位上将军之一,去了之后她会为你们安排居住之地。” 李娇娘恭敬的接过来,按在胸口,“多谢大人。” 秦肃点头,“北境气候可能有些不适应,但是那边的发展还是很不错的,最开始几年可能过得很苦,熬过去就好了。那边有齐将军镇守,绝无宵小敢肆意扰民,安全是绝无问题的。另外,但凡是我大秦子民,名下都有两亩人口地,你们定居的地方可能是荒无人烟之处,不过按照夫人的意思,你们和邻府相距绝不会太远,日常所需采购起来也方便。尤其北境生产牛羊,肉类比在长安都要方便且便宜。这些年,北境在齐将军的管理之下,各方面的发展都很不错,唯一的难处可能就是气候的问题,你们都是南境的姑娘,突然去北境定居,最初可能会觉得干燥,须得长时间的适应。” 李娇娘等人哪里会在意这些,她们被秦肃的描述,已经期待不已了。 好不容易逃离地狱,现在突然要开始新生活,气候不适应而已,还能比之前的地狱挣扎更痛苦? 对她们来说,北境就如同天堂一般。 “你们且在长安城修整好了再出发,这两马车夫人送给你们了,路上可以遮风挡雨。大概五日左右,会有一支商队赶往北境,到时候你们和他们一起。商队的老板和夫人是相识多年的友人,此次可能是对方家里的管事带队,你们无需担心,尽可放心信任他们。顺便你们去到北境若是想要经营买卖的话,也可以和他们商议一下,陈家的商队每年会往北境跑三趟,如果谈得拢,日后你们的货物可以交给他们运送。陈家还是皇商,不用担心他们会昧下你们的财物。陈家乃大秦首富,不缺你们那点钱。” 秦肃交代完,最后道:“这几日可以在城里逛逛,看看需要采购些什么,顺路带着。我这就回宫复命了,后会有期。” 十六七位女子向秦肃屈膝行礼,“大人慢走。” 余下的几位精神有问题,智商犹如孩童。 待秦肃离开,这位官员换来一位中年男子,“你却带她们去馆驿宿下。” “是!” 男子上前牵着马车,招呼她们跟着走。 一行人走出内城,来到靠近内城的一处宽敞的院落。 “这里就是长安城的一处馆驿,你们这几日暂且住在这里,待陈家的商队抵达京都,我会告知他们来此处寻你们。” 李娇娘点头,“有劳大人。” 馆驿人员给她们安排了房间,众人在这边暂且歇下。 看着考究素雅的房间,李娇娘和两位姐妹把荣玉儿抱到床上,自己则瘫倒在她身边。 “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 荣玉儿抿唇笑道:“是啊,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 曾经那无尽的噩梦结束了,折磨他们的人也得到了报应。 等抵达北境,有了自己的家,她们将是那翱翔的雀鸟,再也不用被拘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抵达北境后,须得诸位姐妹同心协力,我双腿残疾,做不了什么,倒是拖累你们了。”她摸着早已没了知觉的双腿,却没多少伤悲。 胡儿不赞同道:“怎的就做不了什么,我们之中你的学问最高,日后还需得你给咱们撑腰呢。” “就是!”李娇娘附和,“咱们会什么做什么,总能找到自己的用处。” 回到宫里,秦鹿和傅夺便洗漱后歇下了。 她问题不大,傅夺却被折腾的不轻,到底是个普通人,长期奔波下来,难免精神疲惫。 等韩镜得知老母亲终于肯回来的消息,第一时间赶来离阳殿,却被孙嬷嬷拦在外边。 “陛下,太后娘娘刚歇下。” 韩镜:“……”就离谱,真的。 出去有快五个月了吧,回来连儿子的面都不见,就这么睡了? 当然,他只是在心里嘀咕几句,到底是舍不得老母亲。 “那我晚上再过来。” “是,恭送陛下。” 韩镜摆摆手,跨步离开了。 走出离阳殿,正巧看到崔怡带着两个孩子过来。 “陛下,和娘聊完了?” 韩镜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娘歇下了,晚上再来吧。” 崔怡点点头,带着孩子和韩镜向外走。 “娘可有瘦了?” “不知道,被孙嬷嬷拦在外面了。”韩镜心里有点怄,“想来问题不大,素娘没进宫,就说明没问题。” “这倒是不假。”真要在外边受了难,素娘早就被叫进宫里来了。 夫妻俩走到岔路口,韩镜要去前殿,崔怡要带着儿女回宫。 “不是说要去崔家吗?”他随口问道。 “回来了!”崔怡掩唇笑道:“只是中午陪爹娘用了便饭,便回宫了,没有带他们。” “怎么了?”之前只有永安的时候,她经常带着永安回娘家的。 这怎么儿子有了,她反倒很少出宫了。 “娘有些话不中听,我怕她私下里交给安安。之前安安还小,记不得那些,现在懂事了,还是让她少回去的好,平时我出宫就可以了。” 相比婆婆的教导,崔怡在听到母亲的教导后,开始正视其子女的教育。 她和丈夫恩爱非常,平日里相处没有什么规矩,可母亲经常叮嘱她要伺候好陛下等等。 虽说这些的确没问题,可崔怡心里明白,母亲是要让她在陛下面前低头。 而婆婆则教导她,夫妻之间没有谁低头抬头的,本为一体,何须要分个高低。 这样的夫妻相处方式崔怡很喜欢,有什么不愉快当面说开,不需要压抑忍耐,从而伤及夫妻情分。 再加上婆婆开明,对待孙子孙女一视同仁。 之前崔二夫人似乎对安安也很好,可自从儿子出生后,母亲似乎就对安安不太上心了,至少比不得这个外孙来的重要。 她或许在平常也会偏颇一二,待发现后会纠正过来,可母亲不一样,她偏心的很明显,毫不遮掩。 前世不知道积了多大的福祉,才有了今生的母女情分,崔怡不想破坏。 她知道重男轻女不对,也在时刻提醒着自己。 儿女闹矛盾,崔怡只是在旁边看着,绝不插手。 正如婆婆所说,女儿没有让这儿子的道理,姐姐也没有必须让着弟弟的道理。 儿子是她的责任,不是女儿的。 也是因为这样,纵然有了弟弟,崔怡和女儿的关系仍旧亲密无间。 韩镜敛眉,没有说崔家的不是,“你自己决定吧,我不插手你娘的事情。我先去处理政务了,你回宫休息,晚上接你去母亲那边用膳。” “好,陛下慢走。” 永安挽着母亲的手臂,道:“爹,早点回来呀。” 韩镜回头笑道:“老时间。” 几日后,陈家的商队抵达长安,和宫里做了交接,之后赶来了馆驿。 趁着这几日,李娇娘带着几个姐妹在长安城买了不少东西,都是些耐用且放的住的,陈家商队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在馆驿等了快两日了。 双方相互见礼后,这边修整了两日,与第三日,两方一起赶往北境。 此次去往北境,路上走得不算快,大概需要一个半月时间。 如果是单骑奔袭,以时下最快的日行五百里来算,抵达北境大营需要十二三日时间。 他们不需要那么赶,每日只需敢百多里就可以。 这个速度已经不慢了。 因为陈家是皇商,所以可以借宿在沿途的驿站,不过需要交纳食宿费,当然这个费用不算贵。 主要是馆驿比起客栈要安全的多,而且北边荒凉,有的地方除了馆驿之外,可谓渺无人烟。 行了十几日,气候变得凉爽起来,景色似乎也越来越空旷辽远。 这是她们从未见过的风景,远远望去,大地蔓延至很远的地方,与天交汇在一起。 此时她们才发现自身的渺小,而痛苦似乎也变得浅淡许多。 日升日落,露面早已换成了颠簸的黄土路,荣玉儿等人每日待在马车里,有些女子干脆坐在拉货的马车上,上边也没个遮阳的地方,却丝毫不能消减她们对新生活的渴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们看到第一座府城的时候,所有的姑娘们都兴奋起来了。 “田管事,咱们是不是快到了?”一个相对年轻的姑娘趴在木箱上,喊着前面的管事。 田管事回头笑道:“是啊,再有五六日就能抵达北境大营,前面是宁州府,也是北境目前有人居住的六座府城之一。” 他们在门口出示了身份文书,进入城门,顿时一派热闹的景象映入眼帘。 李娇娘掀开车帘,和荣玉儿一起看向外边,嘴巴逐渐张大。 “这些人……”怎的如此奇怪,头发居然是另外一种颜色,而且相貌和他们也不尽相同。 他们进入一家馆驿,里面走出来一个五官立体深邃的棕发女子。 “田管事,这次怎的多了些女子?” “她们是太后娘娘救下来的,想要来北境定居,正好顺路,便一起来了。”田管事冲李娇娘和胡儿道:“这位是馆驿的丹丹夫人,牡丹的丹,她的丈夫是馆驿的驿丞。” 双方互相见礼,众人在这边安置下来,准备明日再出发。 丹丹夫人相貌很出色,他的丈夫却是南人。 等见过驿丞后,察觉到李娇娘等人的神态,丹丹笑道:“我夫君是北境大营退伍的兵卒,因家中亲人早已作古,便留在了宁州。” 那位驿丞相貌不算英俊,却也端正,尤其是身材魁梧,看着丹丹夫人的时候,流露出柔情,夫妻俩的感情想来是极好的。 “既然是南境来的,也算是我夫君的老乡,几位若是想出去逛逛,尽可来寻我,我给你们引路。”丹丹夫人察觉到丈夫有些开心,对这些女子自然也愿意多照拂三分。 李娇娘道谢后,目送她离开。 丹丹回到房中,见夫君正在写信。 上前撑着桌子,笑道:“不和她们聊聊?” 梁湖看了夫人一眼,捏了捏她的耳垂,“我老家已无亲人了,且我的户籍已经落在了宁州,这里便是我的家。时间不早了,该去接南南放学了。” 丹丹这才反应过来,哎呀一声,向外跑去。 梁湖看到妻子的举动,忍俊不禁,继续低头忙碌。 写完信塞到信封里,梁湖起身去往马厩。 李娇娘等人在这边停留一日,在城里闲逛一番,这里的很多风俗都让她们大开眼界,而且这里的人很是热情,没有任何的语言障碍。 隔日,她们辞别热情好客的丹丹夫人,再次踏上形成。 如此经过三五日功夫,终于抵达北境大营。 北境大营占地辽阔,建筑物绵延匍匐,犹如一头头猛兽盘踞在大秦边境。 军营外,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在他的询问下,李娇娘把妥帖保存的信取出来交给对方。 “先在营外稍后,我去通禀将军。” “有劳。” 很快,信被递交到齐征手里。 打开一看,齐征乐了,居然是夫人的亲笔信。 看清楚信中的内容,齐征起身走出书房,一路来到军营外。 “将军。”田管事看到齐征,拱手问安。 齐征哈哈笑道:“居然是老田,这次轮到你来北境了?” “哈哈,这三年北境的路线由我负责,上次过来遇到寒潮,没来得及拜会将军。” “唉,拜什么拜,你陈家安安分分做生意,没必要弄这些虚的。”齐征打量了一番李娇娘等人,“你们的事情我知道了,今日暂且宿在军营家属院,后天我带你们去定居点。老田晚上留下来喝两杯。” “既然将军开口,田某盛情难却,自然不敢推辞。”田管事笑哈哈的答应下来。 当晚,李娇娘等人留在军营后边的家属区,晚膳是军营的兵卒送来的。 她们也见到了充满异域风情的将军夫人,一头金发犹如璀璨的阳光,笑容明媚,让人心中暖暖的。 她们通过将军夫人的讲述,知道齐将军是当今太后娘娘养大的,算是半子,留在这里不需要担忧,一切都会好的。 “玉儿,这鱼好大。”李娇娘惊讶的开口。 真的很大,本身白瓷盘就不小了,可仍旧放不下这条鱼,反而是被折断承装的。 而且鱼肉极为鲜美,一口下去让这些姑娘们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军营里的日子可真好。”胡儿感慨道。 荣玉儿笑道:“田管事说过,我们所处的地方位于海边,这边的鱼类便宜,而且盛产牛羊,日后想吃的话,随时都能买到。” 第200章 邻居 几日后,李娇娘和荣玉儿等人,被带到一块平坦广袤的地方。 “此地距离占洲不足三十里路,却位于恪州境内,你们目前是恪州的第一批居民。需要采购的话,正好有马车,可以去占洲。此次你们一行共计二十七人,每人能分得两亩人口地。隔壁占洲有朝廷所辖的粮种店,里面有各种作物的种子,需要什么自可去寻找。” 此时齐征没有出面,是他手下的副将跟着忙前忙后。 “占洲的人数不算多,一座府城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三万人,不过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去那边寻求帮助,边疆人少,因此也格外厚道。建造房屋需要你们自己购买砖瓦,雇佣匠人,此地不比京都,价钱相对便宜很多。将军说了,你们初来北境,人生地不熟的,在房屋搭建的过程中,可以免费居住在馆驿内。” 如此照拂,众女可谓感激不尽。 “若是有其他的困难,尽可去军营寻我,只要不是造反谋逆的大事,我都能帮你们处理。” 对方说着玩笑话,倒是吓了她们一跳。 荣玉儿等人送走了副将,她们托驿丞帮忙寻了匠人。 得知这些女子落户在隔壁的恪州,准备建造宅子,城里的匠人们都很高兴。 毕竟人多了热闹,而且互相走动的话,生意也能兴隆。 原本隔壁恪州可是一片荒芜,现在总算有人住了,日后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至于为何全部都是女子,无一男子,或许有人好奇,却不会多嘴询问。 如此晃眼到了年底。 李娇娘驾着马车回到铺子里,姐妹听到动静,赶忙开门迎了出来。 “这次买什么回来了?” 她们搬到新居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不得不说,北境的天当真是恶劣,刚进入十月里就开始下雪了,听说这边有近乎五个月都是大雪纷飞的季节。 最开始,她们很开心,毕竟都是南方姑娘,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雪呢。 可看了好几个月,多多少少有些苦恼。 主要是出门不方便,雪下的太深,马车不好走。 这次若非过年需要添置东西,娇娘也不会出远门。 好处也是有的,采购的东西不用怕坏掉,各种肉类买回来,直接放到庭院的草棚下,一晚上就冻住了,不用担心坏掉。 北境的房屋都有地龙,今年刚搬过来,一切都没准备,这一年主要烧的是煤炭,价格稍稍有点贵。 等明年地里的粮食收了,秸秆可以堆积在屋子附近,一冬天的柴草就够了。 几个女子帮着娇娘把买回来的东西归置好,马儿送到一处空屋子内,家里就这么一匹代步的马儿,所有的姑娘照顾的可精细了。 “剩余的钱。”娇娘把余下的纸钞给了荣玉儿。 家里的银钱都交给她掌管着,算是账房。 李娇娘离开了魔窟,性子逐渐转变许多,再加上平时都是她出门采购,性子比较外向,店里的生意暂且她掌管着。 这家店是所有的姑娘共同出钱入股的,等明年开始做生意后,赚到的钱也要平分。 这些人里,或许后来会有成亲的,可总有不嫁人的。 比如荣玉儿,比如那几个疯了的女子,守着这家店,至少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咱们这边每年只能种一茬麦子,好在地多,足够咱们吃的了。”李娇娘道:“我在占洲打听了,如今的粮种都是朝廷培育的,小麦每亩地能收四百多斤呢,驿丞家的兰儿娘子说,他们家四口,一年吃不到一千斤的麦子,平时还有土豆和红薯,再加上北境这边盛产牛羊,不缺肉食。想咱们几个,每年十亩地的小麦足够顿顿白面了,吃不惯可以带到占洲去换取白米。” 荣玉儿将她带回来的话,重要的都记下来。 “咱们这些人分到了五十多亩地,明年不管如何,先种二十亩的小麦吧,再种上十亩的土豆和红薯,五亩地的玉米,余下的都种上各种菜,吃不完可以让军营那边来拉走。” 李娇娘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就不用咱们单独跑占洲了。” 军营的粮食消耗的很快,将士们吃的饭菜多是从周边的府城购买的,他们都是赶着马车上门取货,结算现钱。 当然,都是成本价,省去了运输的麻烦,没人觉得吃亏。 比起每日里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哟呵,军营给你一块拉走,够舒服了。 “二十亩小麦,差不多就是万斤小麦,到时候咱们卖掉一半换米。”荣玉儿对身边的这些姐妹道:“太后娘娘仁慈,免除了咱们三年的赋税,日后哪怕是提交三成的赋税,余下的也足够咱们吃的饱饱的了。” 虽说是三成,听着好像不好,架不住如今粮食收成翻倍,哪怕是三成,收获的也比前朝多得多。 李娇娘点头,“今儿过去,兰儿娘子还说,过两年咱们恪州就会有知府大人上任了。” “希望过两年,咱们恪州能在多些人家。”胡儿道。 “肯定会多的,其他的不说,知府大人过来,定然是携带家眷的,再加上每年都有兵卒退伍,新的府城有居民入住见面赋税三年,说不定会有退伍的兵卒来恪州定居。” “对啊。”胡儿大喜。 她倒不是说想嫁人,说实话,胡儿现在对男人都产生了恐惧。 可人多热闹,如今这座广袤的府城,只有她们二十多个姑娘定居,终究是冷清了些。 就算是想去街上逛逛,这只有她们这一片宅子,再无其他。 娇娘拍拍两个好姐妹的手,笑道:“你们坐着,我去给玉儿煎药。” “辛苦了。”荣玉儿感激道。 “别每次都念叨这句,咱们现在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日后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何须如此生分。”说罢,李娇娘快脚离开了。 雪花飞舞,逃离地狱的第一个春节来临。 二十几个姑娘分成三桌聚在屋子里,桌上是丰盛的饭菜。 她们推杯交盏,聊着幼时的幸福与苦楚,诉说坠落地狱时的绝望和挣扎,几杯酒下肚,不少姑娘都放肆的痛苦。 荣玉儿红着眼眶,笑容满面的看着身边的姐妹,无声胜有声。 新的一年,待得北境的土地解冻,这些姑娘们换上春装,扛着农具翻地耕作。 某一日,一队人来到这里,在她们店铺对面的不远处开始打地基。 李娇娘推着荣玉儿走上前,“大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一个身材结实的汉子看到两人,笑道:“恪州有人居住了,这边就要建馆驿,大秦规定,三十里一驿,这是恪州的第一座驿站。” 两人很高兴,这是恪州第二家建筑了呢。 “不知道驿丞是什么样的人。”李娇娘期待起来。 管事笑道:“馆驿建好后,今年就到了退伍季节了,不意外会是军营里的退伍军士,会识文断字的。” 大概因为她们是姑娘,且还是恪州的第一家住户,管事的说的比较多。 当然这都不是秘密,可以告知的。 “现在北境的六座已经有人居住的府城,总计三十多家馆驿,馆驿的驿丞都是退伍的军士,而且多是家中的次子,因为有长子在双亲膝下侍奉,他们都习惯了北境的天儿,都是自愿留下来的。” 李娇娘惊讶道:“军营里的将士们都识文断字呀,他们怎么不去考科举?” “哈哈哈……”管事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们识文断字,都是在军营里学的。在军营中,上午是体能训练,就是学习武功强身健体,下午全部都要读书习字。在军营里读书不花钱,每月还有军饷可以拿,驿丞也是个官。” “原来如此。”荣玉儿点头。 之后的日子,铺子里的姑娘经常站在门口眺望着馆驿的建设进度,看着房子的形状一点点的完善,想到这里很快就有官老爷坐镇,她们心里都很高兴。 毕竟周围三十里都是荒无人烟之地,只有她们一户,晚上风声呼啸,还是很忐忑的。 又是一年退伍季,北境大营,陆潮看着眼前的军服,微微叹息一声。 在前朝当兵,都是朝廷强硬的让你赶赴战场,而且除非你老了残了,否则几乎没有离开的可能。 可大秦不同,普通的士兵只有三年的服役,须得年满十八岁,如若你在军营里极其出色,可以再延长三年,最多可以服役十二年。 十二年后,若还不想退役,那就得经过军营的考核,达到一定的名次后,才能进入正规军体系,那时候一辈子都是军士了。 陆潮是家中老二,他的大哥当时读书极有天赋,而自己那时候只想着胡闹,后来惹怒了爹娘,狠狠地给了他一顿家法,再加上陆潮是庶子,生母在随后抑郁而终,陆潮心灰意冷,直接报名参军。 如此一待就是六年。 “二哥。”外边进来一个相貌清秀的温柔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刚满周岁的小男娃娃。 这是陆潮的妻子,名唤方幼鱼,两人是同乡,还是青梅竹马。 他来到北境大营后没两年,方幼鱼就带着行囊,一路风餐露宿的寻来了,之后两人在上峰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可以说,方幼鱼是陆潮,唯一在乎的女子了。 “是不是舍不得离开?” “爹爹……” 儿子冲着陆潮伸出手臂。 陆潮张开怀抱将儿子抱住,笑道:“的确有点舍不得,到底是待了六年,而且和兄弟们的关系很好。虽说距离不远,可也不能天天见面了。” “恪州距离军营不足百里,偶尔得闲我们还是能过来的。”方幼鱼何尝舍得了,她在北境军营家属院住了几年,和这里的女子都分外熟识,这次退伍季,走了不止一个两个,日后恐怕天南海北,再见就难了。 陆潮也不想让妻子担心,笑道:“说的是,咱们收拾收拾该赶路了,省的晚上露宿野外。” “好!” 夫妻俩收拾好东西,打开门便看到站在外边的弟兄们。 本来做好了心理建设的陆潮,眼眶突然就红了。 “你们怎么来了?” 其中一人走上前,抢走陆潮的行囊,“瞧陆哥这话说的,好歹咱们相处那么长时间了,你要走,我们能不来相送嘛。去了馆驿,陆哥和嫂子如果有什么难事,尽管给咱们写信,保管帮你们办的妥妥的。” 陆潮压下喉咙的哽咽,红着眼笑道:“别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众人哄堂大笑。 来到大营外,这边已经有不少人在道别了。 因陆潮没有要银子,再加上要去馆驿任职,自然可以带走一匹马和一辆马车。 当然这是属于馆驿的财产,他们一家有使用权。 而那些领取了银子的,也会御马归家,回去后马匹送交馆驿,由馆驿中的人饲养,日后好用作它途。 比如遇到紧急之事,需要数百里加急,沿途则需要在馆驿更换马匹。 因此,每一座馆驿中,都有一个或者是两三个养马的好手。 一番依依不舍的道别后,陆潮带着妻子儿子上了马车。 “回去吧,得空我回来看你们。” 很快,马车想着恪州方向奔去。 从半上午出发,赶到恪州馆驿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晚上了。 路上未免妻子和儿子太过颠簸,陆潮赶路的动作不算快,因此耽误了时辰。 “日后咱们就要住在这里了。”方幼鱼看着眼前崭新的馆驿,周围夜风拂过,感受到了荒凉的气息。 眼前的馆驿崭新,门前挂着两盏灯笼,灯笼外边写着馆驿两个字,门前还放着醒目的竖排。 陆潮掏出钥匙打开门,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哗啦声,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请问,可是新来的驿丞大人?” 一家三口循声看去,便见到几个女子站在斜对面的店铺门前。 陆潮想她们拱手施礼,“正是!” “太好了!”胡儿忍不住笑道:“这边只住着我们一户,虽然人多,到底是荒凉了些,现在驿丞大人一家到了,我们平日里也能有个串门的地方了。夫人,我们店铺里只有女子,若是您白日在家中无趣,可来这里寻我们。”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方幼鱼知道这些女子,去年她们便在军营里住了几日,如今再见,刚来时的陌生感和失落感,一下子消散了很多,“这几日需要暂且修整一下,待我这边空下来,再去寻姐妹们聊天做绣活。” 娇娘看着方幼鱼和她的孩子,笑道:“馆驿内恐怕没有什么吃的,天色晚了,开灶也不太合适,我们家里有现成的,待会儿给你们送去。如今恪州只我们两家,听闻知府大人须得过两年才能来任职,切莫与我们客气的好。” “如此便有劳诸位姐妹了。” 陆潮抱着儿子站在馆驿前,方幼鱼上前和几位女子闲谈,李娇娘去后院取来一个食盒递给她,“足够你们一家三口用的了,明日不方便的话,可以和我说一声。” “有劳诸位姐妹了,明日占洲会派人送来一应物什,今日承蒙诸位关照,感激不尽。”方幼鱼真的很感动,不然今晚一家三口就要用点心当晚膳了。 “别客气,接下来两年,这边只有咱们,互相关照本就应该。” 因时间有些晚,方幼鱼和她们道别,走进了馆驿。 馆驿中的日常家居齐全,这两日,其他的人会相继来此当差,馆驿中就热闹起来了。 起码也能有十个八个人。 点燃灯烛,室内被照亮。 小家伙磨蹭着被爹爹放下,晃晃悠悠的在屋内“探险”。 夫妻俩看着他们居住的地方很满意,是个独立的院落,而且旁边还专门预留了一块空地,平时可以给他们做点别的用处。 方幼鱼笑道:“那块空地大概有三分,今年种其他的可能晚了,重点菠菜还是可以的。” “你看着办吧。”陆潮视线盯着儿子,“没事可以去对面寻她们说说话,太后娘娘救下来的人,差不到哪里去。” “好!”方幼鱼含笑点头,“豚豚,用膳啦。” 第201章 无能 小公主要读书了。 天光微亮,永安便穿戴整齐,背着皇祖母亲手做的双肩包,催促着母亲快一点。 “娘,快点呀,不要误了时辰。” 崔怡笑吟吟的跟在后面,如意则领着小皇子站在宫门前送别两人。 “如意,待会儿你带着尧儿去太后那边。”回头交代一声,带着女儿上了马车。 女儿第一天上学,韩镜空不出时间来,崔怡做母亲的肯定要跟着去熟悉一下环境,同时还要见一见女儿的师长。 经过这么多年,大秦的女子地位直线上升,早几年取消了男校和女校的概念,所有的孩子都在一起读书。 而今天下官员,其中有两成是女子,这个比例已经是极高极高了。 虽说多数都在基层,到底是时间太短,再过个二三十年,这个比例还会再高些,同时官职也会更进一步。 马车内,永安抱着双肩包,笑的别提多开心了。 崔怡被女儿的笑容感染,揉揉她的小耳垂,道:“安安这么开心呀?” “嗯!”永安点头,“娘,我要上学了。” “是啊,安安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崔怡感慨时间的流逝太快,“似乎就在昨天,你还是个小婴儿呢。” “嘿嘿,弟弟都三岁了。”永安很早就期待去学校读书了,小蝴蝶姐姐和她是一个私塾呢,以后就能天天和小蝴蝶姐姐在一起了。 崔怡不由感慨道:“娘也一年年的老了。” “娘,您现在还是那么好看,哪里就老了,连皇祖母都年轻着呢,您比皇祖母还要小二十岁,别怕。”小公主宽慰着母亲。 崔怡哑然失笑。 她怎么能和婆婆比,婆婆身怀绝世武功,本身老的就慢。 不过她也只是有感而发,危机感倒是没有,毕竟丈夫给她的尊重和关爱足够多,崔怡深信,哪怕等有朝一日自己比丈夫看上去都要老的时候,他仍旧不会嫌弃自己的。 哪怕真有想法,婆婆也会阻止的。 “不想跟着皇祖母学武功?”崔怡问道。 女孩子学武功总归是好一点,至少不怕日后被人欺负。 将来嫁人了,万一遇到个不做人的丈夫,起码不用担心遭到暴力对待。 当然,崔怡希望女儿能够婚姻幸福,像她一样。 “学啊,皇祖母说等明年就教我,太早学武功,对身体不好,说有可能长不高。”崔怡当然想学武功,尤其是像皇祖母那样,可以飞来飞去的,特别威风潇洒。 素雅的马车驶离皇宫,朝着宫外的私塾而去。 韩清尧,大秦帝国唯一的皇子。 虽说还未册立太子,可前朝重臣都知道,他就是未来妥妥的大秦之主。 送走母后和皇姐,他回到寝宫换上一套衣服,跟着候在殿外的如意往离阳殿去了。 作为燕国皇帝,死后重生在大秦,小皇子最初这两年里,一直在尝试着不让自己露馅。 最开始,他以为自己疯了,毕竟在这个时间点,根本就没有大秦帝国的存在。 后来从父皇和母后的闲聊中得知,大秦帝国是推翻了大康朝,从而立国的。 说起大康,他便明白了。 大康享国祚277年,而燕国则是在大康之后的五百多年才建立的。 前世他名讳宁无忌,乃燕国第五代皇帝,国号承天。 在位七年,最终死在同胞兄弟和最爱的皇后手中。 他与皇后自幼青梅竹马,后立为太子,皇后被父皇册封为太子妃。 原本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古往今来最幸福的帝王,纵然太子妃出自侯府,算是政治所需,可至少两人是真心相爱的。 令他没想到的是,皇后居然和他的同胞弟弟有了感情,且还是在闺中。 若当初她能早些告知自己,他也不会做那夺人所爱之事。 他明白帝王的责任,在江山和爱情之间,他会选择江山。 爱情重要吗? 须得分人,也要分情况。 作为储君,江山万民才是最重要的。 在位七年,他兢兢业业,从不敢懈怠。 可皇后却整日郁郁寡欢,任凭他如何的陪伴,终不能令她开怀。 后宫里有其他的女子,他虽然迫于无奈,还是会偶尔临幸她人,可在皇后诞下嫡子之前,其他的后妃决不能有后。 纵然是这样,皇后仍旧在他万寿节那日,在中宫燃起了大火。 他惊惧之下冲入大火之中,便寻不到皇后踪迹,被坍塌的梁柱压住,活活焚烧而死。 在他死后,因没有子嗣,皇位由他的同胞弟弟继承,皇后摇身一变,成了侯府流落民间的三小姐,重新入主中宫。 他觉得自己特别失败。 来到离阳殿,这一世的皇祖母正在和她的心上人下棋。 “皇祖母!”他松开如意的手,快步跑上前。 秦鹿将人接住,笑着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你娘和姐姐出宫了?” 韩清尧点头,“今日皇姐开学,父皇政务繁忙,母后亲自去送皇姐了。” 不得不说,他喜欢这一世的父皇和母后,也喜欢皇祖母和皇姐,就连皇祖母的爱人傅夺,他也很喜欢。 而且他这一世的皇位稳若磐石,父皇的后宫只有母后一人,甚至就连宫女都少之又少。 如此没有后宫争斗和兄弟阋墙的生活,简直让人欣喜。 上一世,纵然他是中宫皇后做出,可其他的皇子免不了在暗中诸多设计,烦不胜烦。 “这孩子!”秦鹿笑道:“你娘送你姐姐去学校,本就是应当应分的,为何还得用‘亲自’二字,她们是亲母女,世上血缘最亲近的人,你小小年纪,怎的比你父亲还要稳重。该玩玩该闹闹,小的时候不懂得撒欢耍乐,长大后可就没机会咯。” “母后是大秦皇后。”他一板一眼道。 “那也先是你的爹娘,才是大秦的帝后,没事可以和他们撒撒娇,再不行可以吵吵架。” 韩清尧觉得不合适,有点吃惊的道:“还可以和父皇母后吵架吗?” “当然可以,你爹小时候也闹过脾气。”秦鹿看着棋盘点头,“不过被我打了。” 韩清尧:“……” 会挨打哦。 那他干嘛找不自在去和父皇母后吵架,万一挨打呢? 看小孙子似乎愣住了,秦鹿将人搂在怀里,笑道:“怕什么,男孩子挨几顿打,很正常。” 韩清尧简直要疯了,哪里正常了? 傅夺看着祖孙俩,落下一字,“不要教坏小孩子。” “吵吵闹闹的很正常,闹到刀剑相向你死我活那就离谱了。”秦鹿是富一代,且没有孩子,自然无法理解那种手足相残的事情。 傅夺作为土著,并且出身名门,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惨烈。 “自古皇权相争,就没有不见血的。更何况是这天下之争,争得不仅仅是财富,更是权利,寻常人家争家产输了,顶多是落魄离开,皇位争夺的输家,几乎没有活命的机会。” “我知道,只是没必要你死我活。”秦鹿握着孙子的小手揉捏着。 “若陛下有个兄弟,为了皇位处死了另外一位,娘娘待如何?”傅夺问道。 “这个也别活了,老子做皇帝。我的家产,我想给谁就给谁,还没给你呢,你就先杀了自己兄弟,怎么,将来我不给你,连我也得杀?”秦鹿言语裹挟着狠辣,可表情温柔和煦,“大秦应该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否则胡言现在也没有如此大的权利。” 窝在皇祖母怀里的韩清尧心里“咯噔”一下,却未曾表现出来。 并非是为了皇祖母口中的“可能性”,而是她的脾性,让韩清尧有些诧异。 临近中午,韩镜从外边进来,身边还跟着胡言。 “你们俩怎么一块来了?”秦鹿笑道,“胡言你是不是老了?” “……”胡言心被扎的生疼,“夫人,咱们不过是两月未见,怎么就说我老了。而且我比夫人小几岁呢。” “西边那里有些政务,处理了一上午,中午来娘这边蹭顿饭。”韩镜将儿子抱起来,“笙笙没回来?” “要下午,中午留在私塾用膳。”秦鹿招呼王嬷嬷传膳,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闻人曦还想着西征呢?” “嗯!”胡言哭笑不得,“每年都要发来奏章,之前西边有大军来攻打大秦,闻人将军虽然剿灭了对方,心里始终咽不下这口气。那边也知道大秦如今人口不多,所以接连三年发来了奏章,想请示一下能否西征。” 秦鹿想了想,道:“过两年吧,明年我去西边走走,回来后再行动。” “皇祖母……”韩清尧抓住了秦鹿的衣袖。 秦鹿看着小孙子,笑道:“带上你。” “多谢皇祖母。”小皇子满意极了。 如今大秦的疆域,是曾经燕国的九倍,真的大到没边。 从出生到现在,他出宫的次数都很少,皇祖母明年要去西边看看,他自然也想跟着出门见识一番。 父皇如今年富力强,且皇室只有他一个皇子,之前听父皇和母后私下里聊起,两人没有再要孩子的打算,他想趁着接管大秦之前,好好地去巡视一番大秦的江山。 身边没有兄弟明争暗斗,纵然等到他七老八十再继位,有甚关系。 “你也要跟着去?”韩镜看着儿子,笑道:“别是去给你皇祖母拖后腿。” 韩清尧张张嘴,想说什么,可他是自己的父亲,更是皇帝…… “孙子!”秦鹿喊了一声。 抬头看着皇祖母,见她眉目弯弯的表情,韩清尧沉默一会儿,道:“就要去。” 韩镜微楞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行,去就去吧,瞧你,嘴巴都能挂油壶了。” 说罢,看向秦鹿,道:“娘,是不是你教的?” 他儿子一直都很乖很懂事,有时候压根就不像个三岁的孩子,今天却难得“任性”三分。 “这还用教?你们是父子,撒撒娇耍耍小脾气很正常。”秦鹿盯着儿子,目光严肃道:“韩镜,可别把前朝皇室的那些臭毛病,带到自己的子女身上。” “是是是,您说的是。”韩镜给母亲夹了菜,“在您心里,我有那么狠毒嘛。” “朝政你要处理好,比起天下稳定,百姓安康,你的皇位和权利无足轻重,百年之后,如何做,你们心里都明白,到底是我教导出来的。我知晓权利和财富的诱惑有多强,也知道天下纷乱的后果有多严重,放下权力能换来天下安宁,划算。” 胡言端着酒杯,笑道:“夫人别担心,我和公子私下里经常聊起这个,正如您所言,公子是您手把手教导的,他的为人您还不相信嘛。” “信,也得说。” 想到西征,秦鹿微微叹息,接下来可就要忙了。 “刑部员外郎家里最近闹腾的厉害,他前段时间刚成婚,想要分家,结果父母不同意,一状纸将他告到了京都府衙,说儿子不孝。”胡言道。 傅夺好奇了,“如今成婚后分家,不是很寻常吗?” “话是这么说,他家中上边有两个兄长,下面还有一个待嫁的妹妹,总计三子三女,两位兄长和长姐已经成婚,还有一位姊妹难产而亡。家里好不容易出了个当官的子孙,其他的人可不得缠上来,之前赚的俸禄都贴补了家里,如今成婚了,妻子是凤章的下属,两人是汉州太学的师兄妹,也是门当户对。女方家里的条件好些,那边要求夫妻俩成婚后分家单过。” 胡言笑着摇头,“本来是合情合理的诉求,结果员外郎的父母死活都不答应。” “既然不答应,为何还要成婚?”韩镜虽然觉得兄弟姊妹应该是和谐相处的,遇到困难能帮就帮,却不能逮着一个人吸血。 “之前似乎说没问题,结果媳妇娶进门就变了脸,因为是口头约定,那边干脆不认了。”胡言叹息道:“最近衙门各处都知道了,私下里没少讨论。” “京都府衙怎么说的?”秦鹿问道。 “没有说法,这本就是家事,员外郎的父母年纪大了,每月按照大秦的律法,给付赡养费用,那边觉得给的太少,不够家里花用。知晓儿子当官了,他的爹娘干脆拖家带口,带着所有的子孙都来到了京都,如今住的宅子都是员外郎花钱租赁的。” 既然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也无权插手,如何处理,都看当事人的意思。 “能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儿子,这是一对好父母,就是死的太晚了。”秦鹿给孙子塞了一个豆沙包,“有些做长辈的,就是容易昏头,总觉得出息的孩子就该扶持无能的兄弟姊妹,永远做不到真正的公平。” “就好比安安手里有六个铜钱,尧儿手里有四个铜钱,我的手里则是有十个铜钱,父母的公平是给安安四个,尧儿六个,这样每个孩子就是十个。” 韩镜和胡言相视一眼,“问题不大。” “大了去了。”秦鹿翻了个白眼,“应该每人五个,才叫公平。如果按照你们所谓的问题不大,安安何须再努力?反正不努力,拿到的更多。” “活生生折断了子女的羽翼后,埋怨子女不会飞,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肆意摆弄子女的人生,这样的父母当真是可悲又可恨。” “兄弟姊妹之间的矛盾,绝大多数都和父母的教育有关。虽说第一次做父母,没什么经验,却也是从孩童走过来的。事实上,这些父母压根没把自己的子女当人看,他们只觉得生下来就是属于他们的私有财产。人类的教训是什么,就是从来不会从教训中得到教训。他们觉得小时候吃苦也长大了,儿女怎么就吃不得苦了?” 秦鹿看着小孙子似乎听得很认真,忍俊不禁,“我就是要给我的儿子最好的,我吃过的苦,决不能让我的孩子再吃一遍,否则只会显得我无能。” 第202章 梦想 韩镜的笑容几乎憋不住了,人生中能有这样一位护犊子的母亲,简直不枉此生。 小皇子韩清尧羡慕的眼睛都要红了,如果前世他的父皇母后也是如此,他何至于被那些兄弟明里暗里的耍手段针对,就连同胞的亲弟弟,都能在他死后娶了嫂嫂。 如此有悖伦常之事,至今想起都觉得恶心。 不过…… 如今的他获得了新生,曾经的一切都可以放下了。 “水运仪象台已经初具形态了,真的有娘说的那么准吗?” “很准!”秦鹿很肯定的点头。 水运仪象台是北宋顶尖的天文学家苏颂和顶尖的天文仪器制造家韩公廉等人联合建造的,是世界上最早的天文钟,可用于天文观测,能模仿星象运转,且具备精准报时的功能,每日的误差不超过十秒。 北宋末年外敌入侵,带走了这套设备,可惜在运输过程中遭受到颠簸而损坏,最后被弃如敝履。 南宋高宗曾想再建造一座,可惜却不得其法,最终不了了之。 一直到现代社会,才被重新复刻出来。 “如此,时间对我们来说就清晰明了的多了。”胡言不免期待起来。 午膳后,韩镜和胡言离开,临走时韩镜把儿子抱走了。 韩清尧任由父亲抱着,看方向不是回兰池宫的,而是去往前殿。 “父皇!”他叫了一声。 韩镜笑道:“莫要打扰你皇祖母休息,咱们爷俩去前殿小憩。” “好!” 这还是韩清尧第一次来前殿,大秦的皇宫恢弘壮美,占其面积足有他曾经的皇宫几十倍大,幸好宫里的人多,否则他真的有可能在自己家里迷路。 前殿是大秦的权力之所,天下所有的奏章决断等都从这里发出。 且前殿的建筑比之后殿更多了一份厚重感与肃穆感。 握着父亲的手踏入大殿,里面极为宽敞,高耸巍峨,人站在里面好似一只蚂蚁一般。 此时殿中没有人,三人在期间穿梭,来到一处控制的殿室,这里是白天韩镜休息的场所。 胡言泡了一壶茶,“太后的想法很有前瞻性,或许可以稍微晚一些,万一小皇子的资质比之陛下还要出众,对大秦江山和天下万民也是一件好事。”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走一步看一步吧,放权没什么不好的,大康纵然享国运六七百年,不也同样覆灭,这还是有任君中兴的前提下。如果权力集中在一个家族手中,只要出现一代昏君,足以给天下百姓造成难以逆转的迫害。” 韩镜心中也有些纠结,“我至今都没下决定,却恰好印证了母亲的话,权势犹如毒药,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人的心。这天下是在母亲的帮助下打下来的,你以为我真的心甘情愿的交付出去?正因为深有体会,才不得不放权。我自认意志力比较坚定,否无法抵抗,怎能保证子孙都是盛世明君。不过纵然是放权,我皇族的地位依然稳固。” 胡言微微拧眉,“公子的意思是,军权也要放?” “放!”韩镜点头,“不放的话,终归是祸患。有如此强悍的战力掌控在手中,势必会影响天下局势,万一出来个权欲重的,后果不堪设想。” 胡言明白,可仍觉得可惜。 同样的,他对夫人和公子的决断,敬佩至极。 将手中的权利和军权交付出去,不是谁都有这样的魄力的。 “只有这天下交给天下人,才能走的更长远。民间叫嚣着众生平等只是笑话,皇帝说众生平等,那才是平等。” 韩清尧在旁边听着心脏狂跳,倒不是说他非得掌控着权利不可,而是对于父皇做出这样的决断,感到震惊。 “如此,后世子孙也不用为了这个位子,争得头破血流了,想要权利,可以凭自身的能力争取。” 这话倒是不假,没有了这张皇位,自然也不需要争夺。 “秦韩家族,只需要作为大秦唯一的世家代代传承就好,纵然是断了传承……断了就断了吧,哪里有永生不断的家族呢,连这颗蓝星都有毁灭的一日。” 胡言听闻,笑道:“的确,不过咱们是赶不上的,按照夫人的说法,蓝星还有50亿年的寿命,人类不知道都要覆灭新生多少次了。” 睡了一觉起来,韩清尧发现殿中已经没人了。 洗漱一番走出寝宫,一个中年太监走上前,“公子,您醒了。” “嗯,父皇呢?”他拍了拍脸颊,现在还觉得困顿。 “陛下在书房。” 韩清尧迈着小短腿,让他带自己过去。 推开书房的门,里面只有父皇一人。 听到动静,韩镜抬头看过来,“醒了?” “父皇!”韩清尧上前,站在他身边,然后被父皇抱起来坐在腿上,“在忙吗?” “你不是都看到了?”韩镜眉目温润,“不困了?” “……嗯。”刚醒来有点疲惫,很快就能缓过来。 他安分的坐在父皇怀中,看他持笔批阅奏章。 说是奏章,实则就是一张张文件,毕竟奏折用起来太浪费,不如单纯的纸张方便。 一个个朱批红字出现在雪白的纸张上,和黑色的字体相得益彰。 韩清尧发现父皇的字写的很好看,没有几十年功底很难写出这样的好字。 之前听皇祖母说起过,父皇自小就过目不忘,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才,且武功高强,能够飞天遁地,说是纵观古今的文武全才都不为过。 “看得懂?”韩镜好笑的看着儿子,小家伙这个视觉,肉嘟嘟的小脸蛋格外讨喜,再加上每日都要和牛乳,此时身上都带着一股淡淡的奶味。 女儿已经开始入学了,作为父亲,已经不能整日里和女儿脸蛋贴贴了,好在儿子还小,再大些也能发泄父爱。 没忍住,捏了捏儿子的小脸,手感极好,不比女儿差。 韩清尧摇摇头,“父皇,皇姐说明年她要跟着皇祖母学武功,我也要学。” “哈哈……”韩镜没忍住,“你现在还小,等你满八岁也能学。当初我是五岁开始学的,不过都是些简单的入门把式,空有架势没有内境,你皇祖母说小儿的骨头太软,不能过早的承受强力,否则会长不高的。” 韩清尧心态崩了。 “再者,纵然你学了高深的武功也几乎没有实战的机会,除非你去从军。”毕竟他是大秦的皇子,日后出行身边自然会跟着禁军随行。 当然,学好武功没坏处,是否犯禁,看的是人,和武功无关。 “过几年,大秦会开设新的太学,专门培养将领的,和镇抚学院同属一个体系,不过镇抚学院输送的是锦衣卫,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如果你愿意,长大后可以去将领学院,因为是培养大秦将领的私塾,所以不仅仅要求学业优秀,就连体能也得胜于常人。” 韩清尧仰头看着父皇,用稚嫩的声音问道:“可我是父皇的儿子呀,以后不能当皇帝嘛?” “嗯,以后你是皇帝。”韩镜忍俊不禁,“却是个没有任何权力的皇帝。” “为什么呢?”小皇子故作懵懂的问道。 韩镜抱着儿子,摸着他肉嘟嘟的小脸,道:“再过些年,这个天下将有天下人掌管,而宰相是这个天下最高权力者。在咱们大秦,宰相是有任期的,最短五年,最长十年。如果这一任宰相是个鱼肉百姓的,任期五年后就会被弹劾下去,同时还要面临大秦律法的严厉惩戒。如果是个好的宰相,他可以掌管大秦十年,十年后就必须要退位,然后由新一任的宰相继续带领天下百姓迈步向前。” “儿子,你要明白,权势掌握在一个家族的手中,其中的弊端远远大于益处。若是由宰相执掌天下大权,五年或者是十年就会是一个轮回,甚至是新生。我们失去了权利,却让更多的百姓得到安稳的生活,不亏。” “现在的宰相是胡伯伯,以后是谁?”韩清尧问道。 韩镜思忖片刻后,道:“父皇也不知道,宰相是由天下人推选出来的,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不过儿子,别担心将来,等权利交付出去后,大秦每年百分之一的赋税,属于咱们家里。” 这是属于韩家的权利和退出权利中枢的交换。 “有了银钱,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管是游历天下,还是做个画家、教书先生等等,都可以。” 父子俩在这边说这话,外边的太监声音飘进来。 “陛下,皇后娘娘回宫了,说是让公子去离阳殿。” 韩镜把儿子放下,道:“去吧,你皇姐可能也回来了。” “皇姐今天去上学了呀。”还不到下学时间呢。 “第一日去私塾,只是熟悉私塾的一应流程,不开课,回来的早,去吧。” “哦。”韩清尧跑出前殿,一眼看到远处的马车,母后就等在马车旁边。 撒腿跑上前,“母后。” “还有我。”帘子掀开,永安那张俏丽的小脸露出来。 韩清尧被母后抱上马车,“皇姐,私塾好玩吗?” 永安把弟弟拉到身边坐下,“好玩,私塾可漂亮了,里面有好多的同龄人呢,小蝴蝶姐姐也在私塾读书……” 听着她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韩清尧认真的听着。 小姑娘的眼神都在发光,发自内心的欣喜着,若是条件允许的话,他都想亲眼去看看了。 韩清尧看着“皇姐”,也跟着笑。 自己这一辈子作为“弟弟”,和姐姐的关系真的特别的好。 但凡是有好吃的好玩的,她都会分给自己一半,之前去哪里都带着自己,丝毫没觉得自己太小,跟着她,反而让她玩不痛快。 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从未体会过的。 出身皇家,不需要讲究那些循规蹈矩的仪态,只要不是坏事,在这座皇宫里想怎么玩都可以。 父皇和母后从不会对他们姐弟俩颐指气使,更不会以权势训诫子女。 真的就如同寻常百姓家那般,亲情濡慕和谐。 说什么先君臣后父子,压根就不存在。 本来就是父子,非得加上一个“先君臣”,何其的可笑。 嗯,从前他觉得没问题,现在则认为哪哪都有问题。 “姐姐不在家,你都做什么了?” 韩清尧道:“上午陪着皇祖母,下午陪着父皇。” “还挺忙的。”永安哈哈笑道:“再过几年,你就要和姐姐一起去私塾读书了呢。” 他点了点头,“皇姐长大后想干什么?” “游历天下,做个地理学者。”永安的梦想可大可大了,“是不是很威风?” “嗯,皇姐很威风。”韩清尧点头。 永安一把抱住弟弟,“你呢?” “大将军!”驻守边境,护佑天下百姓,想想似乎也挺威风的。 果然,永安高兴的道:“真不愧是我弟弟,大将军就是齐叔叔那样的……哦对了,你还没见过齐叔叔呢,婶婶可是有一头很漂亮的金色头发呢。” “金色的?”韩清尧还真没见过。 崔怡在旁边笑道:“你齐叔叔是大秦上将军之一,其地位仅次于你们的胡伯伯,上将军是武将最高官职,我大秦有八位上将军的职位,目前只有三位,尧儿既然想当上将军,就要努力了。” “是,母后。” 永安下巴磕在弟弟的脑袋上,看着崔怡道:“娘,齐叔叔今年还不回来?” “没收到书信,而且时间还早,过两个月看看,大概是能回来,毕竟都两年没回京都了,你们皇祖母都念叨着呢。” 崔怡也很喜欢妮娜,两年前他们夫妻回京,在京都住了大半个月,“妯娌”两人相处的分外愉快。 “为什么是皇祖母?”韩清尧不明白。 崔怡道:“你们齐叔叔自小是跟着皇祖母长大的,和你们父皇亲如兄弟,算是你们皇祖母的半子。” 见儿女亲密无间的样子,崔怡笑道:“他行军作战的本领,都是你们皇祖母教的,还有宫里禁军们的武功,也都是你们皇祖母教导的。边境威慑天下的红衣大炮,国内随处可见的玻璃,遍布天下的私塾,建设房屋的砖瓦和铺设道路的水泥,还有便捷且出货量大的织布机等等,这些都是出自你们皇祖母之手。” 永安只觉得皇祖母厉害,到底还是个刚入私塾的小娃娃,没有太多的概念。 反倒是韩清尧内心震惊骇然,皇祖母的人生可谓传奇了,难怪父皇有些政务都要请教皇祖母。 有这样一位母亲,父皇作为人子,可以说是躺赢了。 马车晃悠悠的抵达后宫,停在离阳殿前。 崔怡下车,把两个孩子抱下去,不等她反应过来,两个孩子手拉手冲入殿中。 她在后边看着一双儿女,目露柔和的光,神态纵容。 “慢着点。” 姐弟俩进入离阳殿,一眼看到在廊下瘫着的秦鹿。 “皇祖母,我和弟弟来了。” 秦鹿循声看去,“来就来吧,又没人拦着你们。” 跑上前,瞧着王嬷嬷正在摆弄炭火,永安灵光一闪,“皇祖母,今晚吃烤肉吗?” “本来不吃的……”秦鹿望着孙女那亮晶晶的目光。 小丫头跑上前,保住她的手臂摇晃着,“哎呀,皇祖母,咱们吃烤肉呀,今天可是安安第一日去私塾的,可是大喜的日子。” “行行行,大喜的日子。”秦鹿架不住小孙女的撒娇攻势,“吃。” “皇祖母最好了。”永安得偿所愿,附身在秦鹿脸颊上亲了一口。 韩清尧走上前,见王嬷嬷取出几块雪白的小饼,放到炭盆上的铁格子上。 “嬷嬷,这是什么?” 他好奇地问道。 王嬷嬷笑道:“这是糍粑,娘娘刚让膳房弄出来的。” 崔怡此时从后面进来,孙嬷嬷送来一张摇椅放在旁边,供崔怡使用,并送来了茶水。 “私塾今儿热闹吗?”秦鹿问道。 “人不算少,安安这一批的学生差不多有百多号人,我瞧着东城都有不少孩子来这边就读,距离这般远,每日上下学都要在路上耽误很多时间。”对此崔怡是不赞同的。 大秦私塾的先生都是太学结业的,而且临近皇宫的私塾里,先生不一定就比其他四城的先生教得好,说到底,这所私塾的学生都是周边官家子弟,那些人也是为了子女的人脉考虑。 不想着从自身拼搏,反而靠人脉来左右命运,作为大秦皇后的崔怡,心里是有些愤怒的。 她的夫君给天下百姓创造了这样好的条件,反而仍旧有人试图行此举,其心情不难理解。 “这种事不用管,明珠不可能蒙尘,反之亦然,看开些。”秦鹿宽慰道。 “是。”看不开又如何,人家也没违法犯忌。 姐弟俩围在炭盆前观望着。 伴随着“啪”的一声,糍粑鼓起来的包破裂,一股淡淡的香味散开。 孙嬷嬷用热水冲了一点红糖送来,王嬷嬷把红糖倒入糍粑里,递给姐弟俩。 永安接过来,一口咬下去,烫的次哈次哈的。 “唔,好烫好烫,好吃,好烫,好吃……” “皇姐你慢点。”韩清尧忍着笑,吹了口凉气,咬下去,一股香甜的味道充斥口腔。 糍粑本身就筋道十足,弹牙软糯,再搭配上甜甜的红糖浆水,更是口感超群。 秦鹿和崔怡也吃了一个。 “晚上让膳房多做些红糖糍粑,笙笙这几日不便利吧,可以适当的吃一些。” 崔怡红着脸点头,“谢谢娘。” “傻丫头,咱们婆媳俩客气什么。”秦鹿喝口茶去掉口腔的甜腻,“母女之间,不用事事道谢。” 韩清尧看了她们一眼。 就没见哪家的婆媳能相处的如此腻歪的。 皇祖母对母后比亲闺女都要亲,可谓罕见。 “叔父不在宫里?”崔怡进来后没见到傅夺,此时问了一句。 “下午出宫了,他家中的一个老人不行了,过去见一面,这段时间回不来。” 永安眼神一亮,忙道:“我陪着皇祖母。” 说罢,不等母后开口,又道:“还有弟弟。” 韩清尧:“……” 好吧,反正离阳殿这么大,有他的寝宫。 崔怡无奈道:“你们俩,莫要饶了皇祖母清净。” “才不会呢,娘,皇祖母可喜欢我和弟弟了。是吧,皇祖母。”永安眼巴巴的看着秦鹿。 秦鹿摇头笑道:“话都让你说了,你让我说什么?” 姐弟俩面面相觑,然后嘿嘿的笑了。 “留下吧。”秦鹿道:“正好你和韩镜也过过二人世界,省的整天围着孩子转。” 崔怡直接被弄了一个大红脸,抬袖颜面,耳朵都红了。 第203章 噩梦 在离阳殿并不无聊,至少在韩清尧心里,皇祖母喜欢玩的花样很多。 “尧儿,咱们出宫玩吧。”秦鹿看着一板一眼的小孙子,“咱们去钓鱼。” 韩清尧没有拒绝,跟着皇祖母乘坐马车出宫了。 流经长安城的,总计六条水系,其中有两条相对平缓,余下的则要汹涌许多,他们要去的是其中一条平缓的,凌江。 出宫后,行了近半个时辰,祖孙俩停靠在一处码头。 长安城的其中两条江是从西北奔流而下的,凌江和濯江,运往西北的物资,一般走的都是凌江,偶尔在返程的时候会走濯江,因濯江水流速度很快,官船的吨量大且构造结实,发生事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长安城每一条江都有两座码头,其码头的营收归长安府衙管辖作为权力和财富汇聚之地,长安城的码头吞吐量极大,同时人流量分外密集。 凌江,水质清凌凌的,水面上有不少的商船来往其间。 秦鹿租赁了一只竹排,拎着孙子跳了上去。 韩清尧看到皇祖母这轻描淡写的姿态,对武功更加好奇。 “皇祖母,我也想学武功。” “过几年,想学就教你。”秦鹿哪里会拒绝。 把孙子放在竹筏上,让他自己玩,她则坐在竹椅上,拎起鱼竿抛到水中。 韩清尧乖乖坐在皇祖母身边,和她一起看着江面。 前方船只来回穿梭,也有渔民撒网捕鱼,江边隐约能看到妇人在浆洗衣裳,甚至还有她们清澈的歌声洒遍四周。 竹筏停在对岸,一端卡在石缝中防止被冲走。 秦鹿主要是想出宫走走,至于能不能有鱼上钩,本就不在意。 “皇祖母,那个人怎么没读书?”韩清尧看着其中一艘船,船上站着一个孩童。 她看了一眼,道:“可能不够年龄。” “会不会他的爹娘不让他读书呢?” “可能性不大。”秦鹿笑道:“大秦的上升渠道是完全打开的,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当官,而且大秦没有世袭制度,废除了王侯公爵,时下女子都能做官,普通人没道理不让孩子读书,尤其是男孩子。” “像前朝,想要踏入官场,须得经权贵举荐,但凡是有点脑子的掌权者都知道这其中的弊端,只要被举荐朝堂的,都已经是别人的爪牙,这种情况对掌权者极其不利,最终都无可用之人。” 韩清尧点头,的确是这样没错。 知道有害无益,却没有杜绝的办法。 世家基本都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要么全部铲除,要么就继续被掣肘。 可全部铲除谈何容易,不说世家联合起来权势有多强盛,就是真的铲除了,朝堂百官估计要十不存一,而且历朝历代被世家架空甚至是灭国的,不胜枚举。 大康,不就是被三大世家给撬掉了天下嘛。 “咱们大秦不一样,凭本事考入太学,就有机会做官。而且现在大秦的官员还不够,晋升的渠道更多。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子女成龙成凤,一飞冲天,即便是再普通的老百姓都愿意供养子女读书,何况是刚才那个孩子,看对方的穿着,是有些家底的。” “哦!”韩清尧点头。 浮漂动了两下,很快变得激烈起来。 祖孙俩盯着浮漂,瞅准时机,麻利收杆,一条江鱼甩动着身子飞出水面。 “皇祖母,鱼……” 秦鹿笑眯眯的把那条鱼取下来,扔到鱼篓里,“江鲤,个头还不小。” “皇祖母,中午吃红烧江鲤。”韩清尧做皇帝的时候,饮食相对还是匮乏的,没有炒锅,更别说炒菜了。 如今再让他回到燕国,在饮食上就已经无法接受了。 “可以,再来几条,还可以做鱼丸汤。” 韩清尧点头,“皇姐喜欢鱼丸汤,我喜欢口味重的。” 秦鹿笑道:“你还小,饮食要注意清淡些,你的胃口像你爹。” 他眨眨眼,抱着鱼篓,看里面还在弹跳的江鲤,“皇祖母,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老实人。”秦鹿对于韩三牛并不忌讳,“被他爹娘和兄弟压榨的不轻,而且还是四个兄弟里长得最好看的,当初我就是瞧上了他的那张脸,看你爹就知道了,七分像我,剩下的三分像他。” “你爹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死了,当时我怀着身孕,特别想吃酸的东西,他就去山里采摘野果子,然后遇到野兽,被吃了。” 韩清尧:“……”皇祖母提及皇祖父,真的太平静了,好像压根就没什么感情。 甚至于在谈论一个外人。 “在普遍情况下,越懂事的孩子越不被父母疼爱。”秦鹿眉目含笑,小家伙抱着鱼篓,好似画里走出来的小仙童一般,“因为懂事,不需要费心,时间长了,也就更加的疏忽,一旦懂事的孩子闹起来,得到的不是安抚宽慰,而是斥责。而对于那些调皮闹腾的孩子,只要稍稍懂事一回,得到的就是夸赞。” 韩清尧暗暗点头,事实就是如此。 “就好比一个大善人,做了一辈子好事,可只要做了一次错事,人们就会说他以往肯定都是装的,现在不就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嘛。而一个恶人,一生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可只要做一件好事,别人就会对他改观,说他也不算个坏人。” “所以尧儿,看待任何事情,不能片面。只有小孩子的世界才将对错,大人的世界是没有对错的,只有利弊。一件事你觉得再好,只要不是惠及大众的事情,那就是错的。而你觉得某件事不是好事,其结果是惠及于大部分人的,那就是好事。” “而控制人思想的漫天神佛,没必要去信奉祭拜,你觉得哪个神明有用就信奉哪一个,没用的话就舍弃。” 韩清尧目瞪口呆,“皇祖母,这样是不是……” “大不敬?”秦鹿笑眯眯的看着他。 小孙子严肃的点点头。 “宗教信仰都是人炮制出来的,有些看似字字都带着光,归根结底,它的作用是有限的。而信仰最初的目的,好听点是为了教化,难听点就是蛊惑。有些犯了错的人去佛祖面前忏悔,归根究底,就是为了毫无损失的将心底的唯一的光给磨灭掉。但凡这个人真的心中有佛,他应该去为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信仰需要实用主义,你觉得哪个好用信哪个。人生来自由,不应该被宗教给束缚住。就连律法,都是最低的道德准则。” “管他妖魔鬼怪神仙天使的,不重要,灵不灵才是目的。灵验的话,信一信也就罢了,不灵验何须给他们添加香火,费钱费时间,有这功夫,拿着香火钱吃顿红烧肉,至少还满足了口腹之欲。” 韩清尧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他觉得皇祖母说的不对,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仔细想想,似乎很对。 “做错了事,求神拜佛没用,你得取得受害者的原谅,他们的谅解,才是你摆脱愧疚和懊悔的唯一良药。如若连受害者都不会原谅你,纵然漫天神佛都为你开脱,你也洗刷不掉满身的血债,明白吗?” “嗯!”韩清尧点头,这句话他是认同的。 “人这一生,短暂却又漫长。犯错没关系,错而能改,改而不犯,方得圆满。” 祖孙俩聊着天钓着鱼,看着风景听着曲儿,小日子别提多悠哉了。 秦鹿看着江水,道:“要不要下水游泳?” “不了吧。”他还小呢,小胳膊小腿儿的,皇祖母是真放心他呀。 秦鹿脱掉孙儿的靴子,露出一双白晃晃肉嘟嘟的小脚丫,将人放到竹筏边缘,双足浸入水中。 沁凉的江水,驱散了秋老虎最后的一抹暑热。 秦鹿这边也没落下,裙裾聊到膝盖,和孙子并排坐着戏水玩耍。 “皇祖母,别,别……”韩清尧试图东张西望的,找个东西给她遮住。 秦鹿忍不住笑弯了腰,将人搂在怀里,道:“小古板。” 俩人玩到中午,秦鹿指着对面,道:“我去买两个肉饼,咱们中午不回去了,这个点回去也赶不上午膳,在这里等着。” 说罢,她轻点脚尖,整个人如同飞羽一般,踩着江水横跨凌江,转瞬便到了对岸的码头。 见此情形,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秦鹿在码头上买了几个肉饼,又买了一只烧鹅,她自己打了一壶酒,给孙子买了一壶酸梅汁,再次涉水返回。 韩清尧眼神异彩连连,只恨自己还是个三头身的小矮子,没办法学这飘来飘去的武功。 肉饼就是馅饼,里面是牛肉,工艺学府开设了好多年,如今长安城内的酒楼和美食摊位遍地都是,尤其是各处码头,人流量密集,小摊小贩更是扎堆,每日里赚的钱也不少。 他张嘴要了一口,肉香扑鼻,肉汁喷溅,烫的他差点跳起来,忙喝了一口沁凉的酸梅汁缓解。 “皇祖母,宫外也有牛肉吗?”大秦比之燕国早了五百多年,燕国的牛肉都很少见,反倒是大秦民间却能轻易吃到。 “咱们大秦幅员辽阔,尤其是北境那么广袤的疆土,风吹草低见牛羊,再加上大秦粮食产量提高,人口增长,以及朝廷对赋税管控极其严格,家家户户都能养殖牲畜。牛的数量暴增,自然都吃得起牛肉了。当然,牛肉的生长周期较长,价格比猪肉要贵两倍,大概要四五十文钱一斤。”秦鹿递给他一张帕子,“如今百姓日子好过了,偶尔还是吃得起的,不是稀罕物。” 俩人的饭量都不大,秦鹿买的有点多,烧鹅只吃了两只鹅腿,剩下的自然不能浪费。 恰好不远处有个女子正在浆洗衣裳,秦鹿便把剩下的两个牛肉饼和大半只烧鹅给了对方。 那女子也没嫌弃,连声道谢收下了。 吃饱喝足,韩清尧碍于这具身体的不可抗力,很快开始犯困。 秦鹿将衣裳搭在孙子身上,一个睡觉,一个继续钓鱼。 午后的风温柔拂过,秦鹿哼着曲儿,被风带走,消散。 韩清尧在这种若隐似无的声音中,逐渐陷入梦境。 梦中有熟悉且陌生的皇宫,有婉约凄然的华服女子,有烈火滔天的废墟,却唯独没有在乎他的人。 “你是我燕国太子,未来储君,如何就容不下你的那些弟弟。” “太子,他可是你的亲弟弟,你已经是燕国皇帝,如今更是谋夺了你亲弟弟的心上人,太让本宫失望了。” “陛下,求你放过我吧,我并不愿意进宫,是父母逼迫与我,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你当做哥哥看待。” “皇兄,臣弟……对不住你。” 他在梦中看着这一切,他看重的父皇母后,甚至捧在掌心的皇后,呵护备至的亲弟弟,都在谴责他,而眼前是逐渐燃起的火,火舌舔舐着中宫大殿,一点点的窜上天际。 恍然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地面却突然探出一只手掌,紧紧地攥住他的脚踝,力道逐渐收紧,似是要将他拽入地狱。 他惶恐着,张嘴大喊,却绝望的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声响。 漆黑的手掌从一只到两只,密密麻麻的。 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沉没,半幅身子被黄土掩埋。 谁来救救他! “尧儿……” 一道柔和的声音,似乎穿破了漆黑的地狱,抵达耳畔。 他艰难的转动视线,循声看去,黑暗逐渐破裂,伴随着“砰”的一声,彻底炸裂,一张温柔的面庞映入瞳孔。 “母后……” “尧儿!” “父皇……” “尧儿……” “皇姐……” “孙子……” 韩清尧:“……” “这是做噩梦了?”他感觉到整个人腾空而起,很快被一个香香的怀抱拥入怀中。 费力的睁开眼,皇祖母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想挣扎,却被她抱的紧了三分。 “别动,可能是做噩梦了,出了一身汗,小心着凉。”秦鹿叮嘱一句。 站起身,她走到竹筏另一端,抬脚抵在石头上,借力让竹筏脱离。 以内力驾驭竹筏来到对岸,给了竹筏主人五十文钱,带着她走向马车。 “梦到什么了?”秦鹿问道。 韩清尧全身被抱在衣服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大火。” “好了好了,只是做梦。”上了马车,秦鹿把人放到软塌上,“回家!” “……嗯!”韩清尧微微恍惚,片刻后笑了,“回家。” 第204章 一晚上来了四五次 回去的路上,祖孙俩也没闲着。 秦鹿给他将一些历史上有趣的故事,当然目前这些历史故事还不存在,却能给韩清尧以启发。 “咱们要说的这位皇帝呢,他叫朱重八,穷苦农民出身,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靠着给地主放牛为生。” 韩清尧觉得这有些不对,“皇祖母,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具备一个皇帝的起点和资格。” “是的。”秦鹿含笑点头,“当时朝廷被异族掌控,天下人分三六九等,而他就是当时的最下等人之一,被上等人打死都不需要任何惩罚。” “何为上等?”韩清尧问道。 “当时异族人为最上等。”秦鹿摸了摸他的额头,额前的发丝还有些湿气,“后来天下纷争不断,他家中父母兄弟等相继饿死,无奈之下去了一家寺庙做和尚。可惜好景不长,寺庙里的粮食也不够了,他只得捧着一个破碗,到处乞讨。” 秦鹿的故事不算特别精彩,但是朱元璋本身就是个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纵然没有华丽的词汇雕饰,仍旧让韩清尧听得入迷。 开局一只碗,成就大明天下,说书的都不敢这么编。 “坐拥天下后,他成了明朝第一位皇帝,结束了异族掌权欺压的百年乱世。在他的手里,文臣武将数不胜数,有一点却是历代帝王都不存在的特性。” 韩清尧眨眨眼,“什么?” “他是最坚定的太子党。”秦鹿勾唇轻笑。 韩清尧觉得荒谬至极,“他是皇帝,还是坚定的太子党?” “是啊。他是开国皇帝,更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大多数的文臣武将,除了是朝堂重臣,还都是太子门下的属官。这对父子用的是同一批人,朱元璋有很多的儿子,可唯独这位太子,在他心里是儿子,其他的只是皇子,意义不同。” “曾有人说,如果太子当初造反,朱元璋会为太子准备粮草军队,亲自将儿子送上皇位,甚至还会夸赞儿子终于勇猛起来了。” 韩清尧脑子晕乎乎的,他觉得哪哪都是漏洞,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出身贫苦,而发妻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都未曾嫌弃过他,因此夫妻二人的感情极好。作为第一个孩子,更是嫡长子,这在他的心里是极重的。或许很多的情况下是母以子贵,但是这位太子是母以子贵。再者说了,民间老百姓都重视长子,只需放眼天下百姓,最终家产多数要落在长子手中的,如今家产换做天下,也是一样。” “可惜天妒英才,太子不幸染病离世,当时的明朝时兄终弟及,并且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而太祖朱元璋却跳过了剩下的儿子,册立了朱标的儿子为皇太孙,并在执政的最后六年间,屠戮了大半朝堂,就是为了孙子能坐稳皇位,不至于被前朝重臣辖制篡位。要知道,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太子朱标的师长幕僚。” 韩清尧对此没有任何看法,若他站在这位皇帝的位置上,也会如此做的。 “后来呢?” “后来皇太孙继位,立柱削藩,当时明朝是分封制。他的几个叔叔被他贬为庶人相继流放,还有一位叔叔引火自焚。其中朱元璋的四子朱棣,不甘接受这样的命运,发动了靖难之役,取而代之,登基称帝,开创了永乐盛世。” 韩清尧沉思片刻后,道:“如果朱元璋泉下有知,自己的那么多儿子都被孙子给害成这样,恐怕得气得从皇陵里跳出来。” 秦鹿笑道:“谁说不是呢。” 大秦皇宫近在眼前,秦鹿摸了摸他的头发,已经干了。 “好了,咱们到家了。” “皇祖母,下次再讲个别的吧?” “好啊。”秦鹿自然不会拒绝。 当晚,永安得知弟弟跟着皇祖母出宫晚了,可把小姑娘给羡慕坏了,嚷着等休息的时候,也要跟着皇祖母和弟弟出宫玩。 “父皇,我也想当皇帝。”晚膳桌上,韩清尧拽了拽韩镜的衣袖。 韩镜看着三头身的儿子,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呢,听到这话顿时笑的合不拢嘴。 “现在?” “长大后。”韩清尧道。 韩镜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那就快点长大,到时候不想当还不行呢。” 小皇子目光清凌凌的看着皇祖母,得到她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由得羞红了脸。 听了皇祖母讲的故事,他也想试试被父皇放在心里是什么感觉,现在知道了。 真的是,幸福到难以自持。 “怎的突然想当皇帝了。”崔怡嗔怪的看着儿子。 万一惹得陛下震怒,她可劝不住。 秦鹿笑道:“回来的时候,给他讲了朱元璋和朱标的故事。” 这个故事,韩镜也听过。 他对儿子道:“小脑袋整日里都在想什么,咱们家没有皇子,只有儿子。” “嘿嘿嘿……”韩清尧冲着父皇傻笑,耳朵都红了。 永安倒是不觉得自己被疏忽了,她就没想着当皇帝,自从之前皇祖母出宫那么长时间,她就一直想和皇祖母一样,游历天下。 成为一个地理学者,是小公主的目标。 皇帝什么的,她才不愿意呢,像父皇那样,整日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多累呀。 有个弟弟就是好,现在她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霸州。 傅夺看着一片白的宅邸,心中没有一丝波动。 傅家族长死了,新的族长主持了这场葬礼。 曾经过得富庶自在的傅氏一族,如今家家户户开始捉襟见肘。 因大秦朝鼓励农商,好多的老百姓纷纷开始摆摊赚取家用,再加上傅家的人没什么经商天赋,店铺的营收一年年的亏损。 这些年下来,曾经在他手里客似云来的店铺,有超过半数被卖掉,剩下的也有好些被盘了出去,靠着每年的租金过活。 当傅夺出现在傅家祖地的时候,这些人盯着他的目光如狼似虎。 都明里暗里的想让他重新掌管傅家的生意。 傅夺自然是不理会这些人的,他本就心性凉薄,若非血缘的牵扯,哪里会让这些人在自己手里白吃白拿。 当初他们把铺子收走了,他彻底放松下来。 如今过得艰难,又想让自己出面,多年前的那一出逼迫的戏码,好似随风而逝一般。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因老族长离世,傅家大部分亲族都暂时住在祖宅之中。 “我听说傅夺至今扔未曾成婚。” “是嘛!” “傅夺相貌不俗,怎会如此?” “我女儿和离在家,与傅夺年纪相仿,不知能否撮合一下?”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傅夺早就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入幕之宾了,你女儿算个什么东西,敢和当今太后抢人。”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男人总归得有个儿子传宗接代的,我闺女能生儿子。” “能生儿子的多了去了,傅夺财富不菲,相貌不俗,他能看得上你一个和离的闺女?” “我孙女儿差不多,模样俊俏,读书也有天赋,配傅夺绰绰有余。” 这边,几个男人私下里嘀嘀咕咕的,都想靠着拉拢傅夺谋划产业。 如今族里谁不惦记着傅夺的家产,可惜他们不敢明抢。 傅夺手里的家产是他父母留下的,其中大头是傅夺的母亲当初的陪嫁。 既然无法明着谋夺,只能采取迂回策略。 房门敲响,正在房中看书的傅夺,听到一阵娇滴滴软绵绵的声音。 “叔父,我是莹莹,祖父让我给您送汤来了。” 傅莹莹心脏狂跳,脸颊飞霞。 第一眼看到傅夺的时候,她就被对方儒雅衿贵的气质和郎艳独绝的相貌所吸引,虽说对方年纪比她大了很多,却仍旧能惹得闺阁女子芳心大乱。 今日前来祭奠老族长的傅家人,有些已经脱离了五福,她家便是如此。 当得知祖父让她来给傅夺送汤,傅莹莹心里就有了答案。 傅夺剑眉皱起,看着房门道:“不需要。” “叔父,早就听祖父提及您,说您才学过人,莹莹如今正在读书,有好些问题不懂,想当面请教叔父。”她心里惦记着这个男人,哪里肯轻易离去。 “我对傅家上下无甚好感。”傅夺声音冷肃,丝毫不顾忌年轻女子的颜面,“滚。” 傅莹莹:“……” 她被吓了一跳,咬着粉唇一脸懊恼,却到底没敢继续纠缠。 万一闹大了,她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愤愤不甘的端着汤碗离开,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房门再次被敲响。 今晚这来来回回的都五六个人了,还全部都是傅家的年轻女子。 傅夺内心厌恶,为了那点身外之物,这些老东西压根没把自己的后辈当人看。 “滚!”依旧是冷肃的呵斥。 “傅夺,是我!”新任族长面容一冷,尴尬的开口。 “你也一样!”傅夺丝毫没给对方面子,“傅家的事情我早已不再插手,任何问题你们自己解决,无需告知于我,纵然说了也没用。我的家产你们傅家上下碰不得分毫,你们的东西,我也瞧不上眼。” 傅族长面色铁青,却不敢与对方理论。 毕竟他深夜来寻傅夺,其目的也是为了傅家的事情。 当然,对于族人把年轻貌美的姑娘推出来想诱惑傅夺这件事,傅族长也是知道的。 谁知道前后五六个小丫头,均都铩羽而归。 若非如此,他怎的会亲自找来。 可面都没见到,甚至连房门都没跨进去,就被对方如此抢白。 但凡不是坐在傅家族长的位子上,他都不会咽下这口恶气。 “傅夺,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 他想再劝一劝。 可傅夺压根就不给他机会。 “你是傅家族长,但凡要点脸面现在就转身离去,有些事说一遍都嫌多,无需我三令五申。这次回来,只因老族长是我祖父的堂兄弟,换做旁人,我岂会在意。重申一遍,傅家如何,是兴盛还是就此落败,都与我无关,我的傅家与你们的傅家,不是一家。” 他的这番话可谓冷血至极。 傅族长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盯着房门,恨不得将里边的傅夺给活剐了。 “你身为傅家人,在这种时候居然弃家族于不顾,若你父母尚在人世,岂能容你。” “容不容得下我,你何不亲自去问问他们?”傅夺懒散的音调飘出来。 用家族大义来压他,是不是小瞧人了? 如今的大秦,家族的禁锢越来越薄弱,当女子地位崛起,小媳妇的姿态,终将会被一点点的撬动,最终坍塌。 你让一个位居朝堂的女官,在家中相夫教子,别说女子的娘家不答应,就是女子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们和众多男子同样埋头苦读,最终过五关斩六将,踏入官场,结果一朝嫁人就让她们如那些前朝女子般,囚禁在后宅相夫教子,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她们拼命读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得到和世间男子相等的地位嘛。 十几年寒窗苦读,就为了和从前那般相夫教子,瞧不起谁呢。 比起在后宅看夫君和公婆的脸色,哪里有在朝堂处理政务来的有趣。 放眼天下,但凡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的女子,成婚后就没有和公婆一起生活的。 纵然真的和公婆在一起,她们在家中也有足够的地位挺起脊梁。 每月领着俸禄,吃喝足以负担得起,还要担负生孩子时停职的风险,她们牺牲可不小。 若是这样,公婆仍旧找不自在,大不了和离。 而一些家中有女儿在朝廷做官的父母,对于女儿嫁人后就得在婆家如何如何,他们也容忍不了。 好不容易把女儿培养出来了,结果一家人就打回原形,他们图什么? 虽说为官不能徇私枉法,可家里女儿在朝当官,说出去也面上有光。 哦,嫁人了,你们要求我女儿别在外抛头露面,应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是不是有病? 我闺女可是朝廷官员,没有你儿子,还会有别的丈夫,这样的女官,可不愁嫁的。 也是有父母撑腰,纵然和离在娘家也有一席之地,所以这几年的女子,普遍不再忍气吞声。 而且这些做官的女子,嫁的丈夫普遍都是同僚,夫妻俩白日一起当差,晚上也能聊聊国家大事,有了共同话题,感情比起以往要好很多。 第205章 我的爱人是太后 傅族长最终愤怒的甩袖离开。 傅家日薄西山,他这个新任族长肩上的责任很重。 本以为这次傅夺回来,能让他重新带领族人走向辉煌,可惜没想到对方如此心狠。 纵然当年族里真的对他颇有意见,却也没当着他的面闹起来,他倒好,直接撂挑子走人了。 族里的年轻女子铩羽而归,就连族长都没落得好,族里的其他人脸色别提多憋屈了。 傅夺没打算在霸州久住,等老族长头七过了,他便返回京都。 这里对他早就没有了吸引力,还是京都好,有他的太后娘娘。 而且傅夺曾经和秦鹿私下里聊过,等百年之后,两人化骨焚灰,让后人将骨灰洒落山河,也能做一回真正的夫妻了。 “叔父……” 一个年轻明艳的女子寻到傅夺面前,盈盈福身。 傅夺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就连表情都未曾变过。 下一刻,女子双膝跪地,颤声道:“求叔父救我。” “有事找镇抚司。”傅夺起身走到另外一处的椅子坐下,不再看她。 女子低垂着头,咬紧红唇,眼底闪过一抹羞愤。 按照一些话本子的剧情走向,明艳柔弱的女子求到一个男子面前,怎么着也得有个强取豪夺和追妻火葬场的戏码,可惜傅夺只喜欢他的太后。 习惯了性格独立却又不拘泥于封建礼教的太后,再看眼前还未说明缘由便示弱跪地的女子,着实有些倒胃口。 至于对方那比太后还要艳丽的容貌,对傅夺来说毫无吸引力。 每日洗漱照镜子时,看到的那张脸都已经免疫,更别说是这个女子了。 而且,为何要求到他的面前? 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罢了,他厌恶这种行为。 就说他的太后,当初第一眼看到自己时,就想把自己据为己有了…… 嗯,离开京都有好些日子了,他已经开始思念太后了。 再有两日就能回京,傅夺心里也期待着。 夜里,他看完一卷书,刚准备入睡,便听到院中传来一阵喧哗。 很快房门被敲响,一阵喘息的声音飘进来。 “叔父,救命,求您救救我……” 傅夺没有动,在祖宅,他每晚都要将房门锁死才会入眠。 “求求您了叔父,媛儿真的是无处可去了,只要您肯救我,媛儿愿意为奴为婢……” 不等她把话说完,又是杂乱的脚步声冲进来。 看到那女子,其中一个男子高声道:“人在这里,带走。” “叔父,叔父,求求您……”拍门声密集且越来越响,女子声音里带着哭腔,听到旁人耳中,好不可怜。 然后女子一声尖叫和哀求,眼神哀怨的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泪水不断滑落。 “大秦律法,任何以违背他人意志的行为,皆为犯罪。而只要你们的名字被记录在锦衣卫的犯罪名录中,子孙三代皆不得入朝为官。” 傅夺的声音从房中飘出来。 “或许这只是你们做的一个局,然有件事我未曾告知于你们,但是傅氏一族却没有闭塞而目,想必有人是知晓的。我有爱人,她便是当今太后娘娘秦氏,我与太后虽无夫妻之名,却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并且我常年居住在大秦皇宫。若是如此,你们扔向靠着女人帮助傅家脱困,须得想想后果。或许太后娘娘碍于大秦律法,不会对秦氏明着打压,但是你们要明白,秦家并不干净,真要惹得太后动怒,你们连现在的安稳日子都没有。” 外边的人犹如被捏住脖子的鸭子,面露惶恐之色。 许久之后,一个男人的声音飘进来,“傅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怎会做出这等事。” “如若没有,这个女子是如何求到我面前的?莫非你们觉得天下只有你们最聪明,其他人都是傻子?还是你们觉得这次回到霸州的只有我一个人?宫里禁军武功超绝,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你们的那点小动作,岂能瞒得过大秦最精锐的护卫。” 傅夺言毕,道:“秦灿。” “公子!”一道玄衣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众人身旁。 “把他们送去镇抚司,违背他人意愿,试图诱拐女子。另外,此事莫要告知太后,我不想让她打翻了醋坛子。” 傅家几个旁支的男子此时后背发凉,他们压根不知道这玄衣男子何时出现的,又是在此处看了多久。 秦灿忍俊不禁,“日后公子再出远门,先问问夫人愿不愿意随行,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 傅夺的声音再次从房门飘出来,“我是来傅家奔丧的,太后身体贵重,省的占了晦气。” 听到这话,秦灿脸色沉了下来,“傅氏一族族长亡故,下边的人却试图以美色诱惑公子,若那位故去的老家主泉下有知,不知该多生气呢。” “你是太后的学生,哪里有九泉,死便是死了,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了,他如何能知道。”傅夺笑道:“去吧,两日后咱们回京。” “是!” 秦灿看着院中的六七个人,道:“走吧,别逼我动粗,我下手没个轻重,打死了镇抚司也不敢寻我的麻烦。” 这话纯粹就是吓唬他们的。 打死是不可能的,揍一顿还是可以的。 几个傅家的男人心内叫苦不迭,之前他们为了不留把柄,完全将这女娃蒙在鼓里。 如今事情败露,他们恐怕要遭殃。 其中一人想开口说话,却见秦灿手指一点,那人嘴巴如何开开合合,愣是发不出一丝声响。 周围的人吓得要死,“五哥,你怎么了,五哥……” “别紧张,只是点了他的哑穴,两个时辰就能自动解开,现在赶紧走。” 他们不想去,一旦去了,做过的肮脏事就要暴露出来了。 可如今被人看着,不去都不行。 本以为这是在祖宅,纵然做的有点过火,时候给予补偿就可以了。 谁能想到,傅夺身边居然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更没想到,傅夺的爱人居然是当今的太后娘娘。 更甚者他这些年居然都住在皇宫里。 皇宫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的地盘,连皇帝都同意了傅夺的身份,他们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吗? 一夜过去,傅夺再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些人集体老实了。 之前想攀附上傅夺的人,尤其是那几个年轻姑娘,更是不敢出现在人前。 两日后,老族长头七过后入土为安,傅夺也开始返回京都。 崔家,崔二老爷过生辰,崔怡作为女儿不得不出席。 永安要上学,去不了,所以她只带上了儿子。 “尧儿!”崔怡看着坐的规规矩矩的儿子,心中很是欢喜。 韩清尧抬头看向她,笑道:“母后,有事?” 崔怡道:“去到你外祖父家中,对于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说的事,你听听就好,不要往心里去。” “……”韩清尧点点头。 母后不知道,之前在他尚在襁褓里的时候,母后带他去外祖家,外祖母就给母后灌输一些陈旧思想。 母后每每从宫外回来,都会失落难过。 这两年母后已经很少回崔家了,再加上他学会了走路,且表现的分外聪颖,母后再回娘家便不再带着他。 韩清尧知道,母后是怕外祖父和外祖母的那些话,被他听到。 而且,母后和皇祖母相处时,都比在娘家愉快。 至少和皇祖母闲聊,有些话不需要避讳,皇祖母是个性子爽利开明的人,而且她的一些言论比之母后都要惊世骇俗。 在皇祖母这里,母后不需要在意什么,回到娘家却被外祖母灌输一些后宫的权衡利弊,让母后如何能舒心。 大秦皇帝只有一位皇后,后宫里干干净净的,连年轻的宫女都很少,加起来尚且不足十指之数,且大秦两位子嗣,都是她的子女。 这样的情况下,还去学习那些后宫权术做什么? 要用到谁的身上? 父皇和母后恩爱美满,这不是破坏人家夫妻感情嘛。 莫说母后对崔二夫人不满意,就连韩清尧都对外祖母有意见。 可今日是外祖父的五十岁寿辰,他们不得不去。 昨夜,父皇还说今儿也要过去呢,被母后拦下了。 当时父皇的表情有些委屈,说母后这是嫌弃他了。 母后是说了崔家的一些情况,才让父皇疏解了忧虑。 恰好尽早西北来了奏章,父皇忙碌起来,这才作罢。 “我听母后的。”韩清尧乖乖点头。 崔怡抱着儿子,笑的眉目舒展,“我儿子真乖。” 就是这孩子好像有点小古板,总是父皇母后的叫着,不肯叫爹娘。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在彰显自己的身份呢。 马车平稳的驶离皇宫,周围都是大秦的中枢衙门,穿过一条宽敞无比的水泥路,进入外城,人流量密集起来。 母子俩掀开车帘,看着外边的热闹景象,明明看过很多次了,还是觉得有趣。 下一刻,对面驶来一辆马车,两辆马车在接到中央交错。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车帘掀开,一张清隽儒雅的面容出现在母子眼里。 看到他,母子俩笑了。 “叔父回京了?”崔怡看着对面马车内的人,可不就是傅夺嘛。 傅夺伸出手,手里是一个锦盒,递给了韩清尧,“处理完就回来了,你们母子俩出宫游玩?” “今日是我父亲的五十大寿,我带着尧儿过去走一趟。” 傅夺点头,“既然如此,就不耽误你们了。” “好!”崔怡笑眯眯的点头,“叔父快回宫吧,娘心里惦记着您呢。” 傅夺眼神更加柔和,“回见!” 韩清尧抱着锦盒,打开,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他却很喜欢。 “是什么?”崔怡问道。 “镇纸!”韩清尧就给母后看了一眼,“金蝉。” “做工倒是精致的很。”崔怡摸了摸儿子的头,“喜欢就好。” “儿子很喜欢。” 崔府离着内城不算远,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 来到这边,崔家已经热闹起来了,崔二老爷在长安居住了这么些年,友人结交了不少。 此次这边摆了有十桌宴席,大厨请的是城内有名的酒楼主厨。 在府内下人的唱和下,崔怡带着儿子入内。 在场的人看到崔怡母子,纷纷拱手见礼。 “怎么只有你们母子回来了,陛下和公主呢?”崔二夫人把崔怡带到内室,开口问道。 倒不是说仗着自己是陛下的岳母颐指气使,她只是单纯的问问。 崔怡道:“陛下接到西北的奏章,这几日很忙,永安还要读书,今儿不是休息日,请假耽误课程。” 崔二夫人也没多想,本身这也不用多想,她不觉得哪里不对。 虽说崔二夫人的想法刻板,可心里仍希望女儿和陛下能百年好合,只是有些想法,是现在的崔怡无法接受的。 至少这些年,崔家并未借着崔怡的身份兴风作浪,更没有借此讨要好处。 崔怡对母亲自然也是濡慕不假,她只是不希望父母的一些想法,灌输给她的子女。 知道母亲对她好,因此有些话她不想和父母较真,惹得二老难过,故此只能减少出宫的次数。 “姐!”崔家公子从外边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清丽大方的姑娘,这是崔家儿媳,两人已经订婚了。 崔傲进门后,便将小外甥抱起来,颠了颠,笑道:“重了。” 韩清尧喊了一声舅舅,得到了一个封红。 崔怡拉着弟妹在身边坐下,笑道:“上次你见到尧儿还是半年前呢,可不是得重一些。” 崔傲性子有些骄矜,却有着赤子之心,他和未婚妻都是长安太学的学生,两家单纯的论财力,不是门当户对,可两个年轻人却是旗鼓相当。 崔二夫人之前让人调查了一下,女子家中还有个妹妹,目前在私塾就读,父母也都是开明的,家里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如此才满意的为两人订了婚。 崔怡没有插手弟弟的亲事,若是从前,仗着皇后的身份或许她得考校一下未来的弟妹。 可跟在婆婆身边多年,崔怡也变得淡定从容起来。 既然两人真心相爱,且女方本身也优秀,完全没有阻止的必要。 即便日后觉得哪里不合适,那也是两人的问题。 在感情最浓烈的时候被拆散,将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再者说,这未来的弟妹的确是个好的。 “婚后的宅子买了吗?”崔怡笑着问道。 崔二夫人道:“家里的宅子很大,作甚还要买新的宅子。” “娘!”崔怡笑道:“年轻人也得有年轻人的空间嘛,而且两人感情这般好,成婚后难免蜜里调油的,有您二老在周围杵着,哪里好意思。” 女孩子被说的羞红了脸,就连崔二夫人和崔傲都不自在起来。 “你呀,就知道浑说。”崔二夫人嗔怪道。 “咱家不缺银钱,大不了买个小点的宅子。民间不是有句老话,远香近臭,住在一起难免磕磕绊绊的,分开住反而更亲近。” 崔傲站在母亲身后,冲着姐姐竖起大拇指。 之前他也说过这件事,结果父亲沉默母亲黑脸,他再也不敢提了。 虽说未婚妻并未对此发表意见,可能从太学顺利结业的女子,哪个是简单的。 真要住在府内,也不是不可以。 正如崔怡说的,小两口成婚后难免要多多亲热,周围有爹娘在,多尴尬。 崔怡掩唇低笑,“娘,弟弟和弟妹日后是要忙碌的,早日生个孙子孙女的,他们顾不过来,还是得送来府中交由您二老教导,有了孙子孙女,儿子可就得靠边站了。让他们早日孕育子嗣,您和爹也好早日做祖父祖母。” 她招收让儿子上前,道:“小孩子多有趣,您守着崔傲这个大家伙做甚。” 若是说让儿子儿媳婚后搬出去,崔二夫人自然是不乐意的。 可说到未来的孙子孙女,她心里难免期待起来。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崔二夫人算是松口了。 倒不是说舍得了儿子,主要是连做皇后的女儿都为儿子开口了,她也得给两分面子。 女儿嫁人了,这身份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崔傲背着母亲向姐姐拱手作揖,面上喜不自胜。 “那得买到哪里?”崔二夫人问道。 “东城西城都可以啊,南城北城也行,别听旁人说什么东富西贵,这里是长安城,天子脚下,这要说贵,那也是内城,可谁能把家建在内城?” 崔傲哈哈笑道:“还真是,除了您和姐夫,内城就没有住宅,全部都是中枢衙门。” 但是,纵然内城没有住宅,老百姓仍旧可以去到内城。 只是内城的景色不如外城漂亮,除非是有正事,否则外城的老百姓去看过一回,不大愿意去第二回。 所谓的漂亮,是单纯的从色彩上说的,内城的绿化做的还是相当好。 奈何内城没有店铺等等,平时街上的人也不错,那些人都在衙门办公呢,去了也只是单纯的好奇。 “不如就在距离私塾近一点的地方买宅子,日后他们的孩子读书也方便。”崔怡道。 崔二夫人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 崔怡握着母亲的手,笑道:“安安,每天都要乘坐马车上下学,住的近一些,早上还能多睡会儿。咱们现在日子好了,和从前不同,我婆婆说了,小孩子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想安安今年七岁了,我婆婆就让安安每日至少睡足四个时辰。” “再加上每日中午在私塾的小憩,每日差不多得四个办到五个时辰。”崔怡之前也觉得婆婆太溺爱孩子了呢。 崔二夫人微楞,“这么长?” “是啊,婆婆说小孩子睡眠充足才能长得好。像尧儿年纪小,每日差不多得五六个时辰的睡眠时间。” 崔二夫人能说什么,当今太后娘娘是奇女子,她说的话基本就不会错。 扭头看着儿子,道:“子持,就买个距离私塾近的宅子吧。” “是,听娘的。”崔傲故作乖顺的点头。 等母亲回过头继续同长姐说话,崔傲对着姐姐猛力的竖起大拇指,感激涕零。 第206章 婆媳是天敌 坐在崔怡旁边的年轻女子也是内流满面。 她和崔傲是真心相爱的,刚入太学便相识,后来学了一个专业,在一个课堂读书。 长期的相处下来,互相爱慕,乃是人之常情。 后来明了了相互之间的心思,她才知道崔傲的亲姐姐居然是当今皇后。 本想着这样的家世,恐怕会看不上她,甚至都做好了分离的打算。 不料想崔家二老调查了她家的一些事,居然同意了,并且在结业后给两人订了婚。 今日她初见崔怡,本来心中万分忐忑。 孰料她居然是如此随和的人。 纵然嘴上不说,她还是不想和未来的公婆住在一起,哪怕崔家的确豪华。 眼瞧着未来的婆婆被皇后娘娘说动,她如何能不高兴。 如今更是打着还未出世的孙子孙女的名义,二老更加的没意见了。 想到成婚后自己和崔傲会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她只觉得高兴。 聊了许久,崔二夫人起身离开了。 前院还有好些夫人需要她去招待,而崔傲也有些同龄人招呼,房内只剩下崔怡母子和未来的弟妹。 “别想太多,他们终究是前朝出生的人,想法难免有些固化。有些事你明着和他们说无用,就换个迂回的办法。朝中现在正筹备育儿所,三岁就可以报名入学了,到时候你们夫妻俩也不用担心孩子的问题。虽说现在的人都是隔辈亲,我爹却不是个昏头的,孩子还小的时候交给他们照顾,你们也能轻松些,还能给他们俩找点事情做,省的我爹娘在家里带着想东想西。” 展云秀听得很认真,毕竟比起自己,最了解未来公婆的就是这位皇后娘娘了。 崔傲是个男子,平日里接触最多的是未来公公,而在世人的观念里,公公和儿媳几乎没什么交集,婆媳才是重点。 只要顺了婆婆的心意,公公的看法不重要。 “我娘呢,心不坏,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但是她有些想法和说辞,你听听就是了,他们上年纪了,很多老旧的想法很难改变,遇到了别和她争个高下,当面顺着她的话说,事后就当听个闲话了。你与子持走到一起,证明你和我娘是前世修来的婆媳情分,婆媳之间的感情是相互的,她既然承认了你的身份,将来也不会在大事小情上为难你。” 两人不知道,崔二夫人此时正招呼着几位夫人,原想着让女儿去打个招呼,却听到了女儿的这番话。 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她和未来儿媳之间缓和,倒是让她哭笑不得。 什么老旧想法,这点崔二夫人承认,可也真的很难改变。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天下的事情,哪里有个非黑即白的。 不过女儿话里话外都是让儿媳妇顺着她,纵然不在跟前的时候可能会反其道而行,至少明面上让自己这个婆婆心里舒坦了。 “娘娘放心吧,我会把二夫人当亲娘看待的。”展云秀柔声说到。 崔二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却被女儿的话,惹得黑了脸。 “别,千万别。”崔怡开口制止。 崔二夫人险些没忍住冲进去,想问问女儿,怎么就不行了,儿媳妇把婆婆当做亲娘看待,不是好事儿吗? “婆媳就是婆媳,永远都成不了亲母女。就像我,我在闺中时,和母亲闹个不愉快,母亲可不会对我如何,她心里知道,我就是她的亲生女儿,身体里留着她一半的血脉。而你,终究是儿媳,婆媳之间发生矛盾,不一定就可以烟消云散。” 崔二夫人这么一听,咦,似乎很有道理。 “何谓婆媳,就是让两个毫无血缘的女子,成为一家人。这里是崔家,我娘姓常,你姓展,你们俩是因为崔家这个纽带才成为婆媳的。而好的婆媳关系,绝不会把彼此看做母女,否则后果很难想象,将会一步步的走入死局。有些话你不要误会,你和我是不同的,我和娘相处了十几年,而你是突然出现在这个家里的,人与人之间是要将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出现‘养恩大于生恩’这个说话。出嫁后我回到娘家,早上惫懒不想早起,我娘只会唠叨几句便纵容我了,可若是婆婆让我早起,我若说让我多睡会儿,便会惹得婆婆不快。” 展云秀一听,点头道:“娘娘说的在理。” “所以,你和我娘之间,需要维持一个平衡。成婚后你们分出去单过,只需要敬着我母亲便是。” 展云秀微微一凝,“娘娘,您和太后娘娘也是如此嘛?” “不算是!”崔怡笑道:“我和母后的感情极好,从成婚后我和陛下就是单过的,母后从不插手我和陛下之间的事情。而且母后还教我不要对陛下太过敬着,夫妻之间本就应该有来有往,虽说是住在宫里,我们夫妻之间和寻常的小夫妻没什么区别。太后娘娘本就不是寻常女子,否则如何能培养出一个帝王?” “娘娘说的是。”展云秀心中暗暗羡慕。 “婆媳之间的矛盾,归根结底是一场争夺战。”崔怡看了眼儿子,他正在旁边乖乖的吃着点心,整个人跪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正看着窗外的热闹景象,“争夺在一个男人心里的地位。在我娘心里,是她生养了子持,因此我娘会觉得,在子持的心里,她才是最重要的。但是一个男人长大,终归是要娶妻生子的。我娘心里也明白,却很难一下子转变这种思想。她可能会觉得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突然之间心里有了其他的女子,会觉得怅然若失,从而对儿媳妇有些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埋怨,这就是婆媳矛盾产生的根由。” “我娘年纪大了,心态很难改变,我之后会经常开导她的,毕竟要和她携手百年的是夫君,不是儿子。这些话我希望你也记在心里,在动物界,但凡后代有了自立能力,都会被父母赶走独立生存,人不能连动物都不如。” “其实我甚至都不希望爹娘帮你们照看孩子,他们年纪大了,养育了我和子持,剩下的时间就应该属于他们自己的,平时可以约上三五好友游山玩水。就想我的婆婆……”说起秦鹿,崔怡忍俊不禁,继续道:“刚开始我嫁进宫里,她就说以后有了孩子让我们夫妻养育,她不管,她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了,还得帮忙照看孙子孙女,耕地的牛还有休息的时候呢。平日里太后喜欢看看话本子,要么是出宫在城里四处闲逛,还喜欢去茶楼里听书,偶尔晚上也会去夜市吃些民间美味,体验一下人间烟火。她觉得前半生都奉献给了儿子,子女成家后,后半生就属于她自己了。不得不说,我喜欢太后娘娘的活法,恣意洒脱,不受世俗礼教的约束,纵然百年过后,她也会觉得在人世间走上这么一遭,不虚此行。” 崔二夫人听着也不禁畅想起来,那样的日子似乎也很不错。 其实仔细想想,简直太有道理了。 好不容易把子女养大了,还得给他们养孙子孙女,干啥呀,一辈子就不能歇歇了是吧。 听到后边有人喊她,崔二夫人没有继续听,转身离开了。 她心里对于儿子成家后分出去单过的想法,也有了决定。 毕竟崔二夫人和崔二老爷还是很恩爱的。 临近午膳时分,崔傲进来喊他们入座。 一顿寿宴吃的宾主尽欢,寿宴结束后,时间也差不多了,崔怡带着儿子离开崔家。 崔傲这边也将未婚妻送回家中。 崔二夫人找到喝的面红耳赤的丈夫,推了两下,“子持成婚,让他们住在外边吧。” 崔二老爷倒是没有昏头,他只是喝酒容易上脸,听到妻子的话,忍不住蹙眉,“你怎么了?” 之前不是还反对的嘛。 “我是想着,好不容易把子女养大了,咱们也该过自己的日子了,等子持成婚后,咱们去周边转转,转眼活了半辈子了,我还没正儿八经的出门走走呢。” 是啊,想到这里,崔二夫人不免有些恍惚。 纵然曾经住在汉州,她也很少出府,即便出出门,也都是去往各大官邸赴宴,别说是出城了,就是逢年过节她都没出门看过花灯。 大半辈子过去了,抬头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 崔二老爷喝了酒,脑子不太灵活,“你想去哪里?” “大秦总有一些山水名胜吧,你以前不是出过远门吧,如今咱们清闲了,也带我出去看看吧。” 看到妻子期待的眼神,崔二老爷说不出拒绝的话。 “行,等子持成婚,咱们先去利州,那边的山水堪称天下一绝。” “就这么说定啦。”崔二夫人略显急迫的道。 “定,说定了。”他冲着妻子挥挥手,“好夫人,切让为父睡一觉。” 目的达成,崔二夫人也不再缠着丈夫,起身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不多时,崔傲回府,进门便看到崔二夫人正坐在正堂。 “娘,您没休息?” “娘不困。”崔二夫人心情美美的,“对了,明年年中给你们把婚事办了吧,趁着现在有时间,你赶紧去看看宅子。” 崔傲不禁纳闷,“娘,您怎么改变想法了?” 崔二夫人掩唇笑道:“别想太多,不是为了你。你爹说了,等你们成婚后,就带我出去走走。哎呀,娘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出过远门的。儿啊,你说出远门要准备什么?” 崔傲:“……” 得,还真不是为了他。 “利州距离长安城千里之遥,你们恐怕一年半载的回不来。” “有你爹在呢,别担心娘。”崔二夫人越想越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只恨不得一睁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随行的物件别带太多,多带些纸钞就行,外边都能买得到。” 离阳殿,崔怡和秦鹿光着脚丫凑在一起看话本子。 傅夺一早就带着韩清尧去上林苑了,晚上才回来,这是单独给婆媳留的空间。 “你瞧瞧,都什么年代了,还些这种话本子,一看就是男人写的。”秦鹿指着上面的一段文字吐槽。 崔怡看到话本里,男主角一路封侯拜相,然后娶妻纳妾,尤其是后宅的妻妾氛围异常和谐,怎么想都不可能。 “除非这后宅的女子,对这个男人没有爱慕之情。”崔怡道。 “哟,你算是看明白了。”秦鹿夸赞一句,“爱情的本质就是自私和占有。就像我,我瞧上了傅夺,就想把他留在身边。若我是这位正妻,这些个妾室都活不了,就连男人都得非死即残。” 崔怡掩唇乐不可支,“还是娘您霸气。” “所以啊,将来韩镜要是看上了别的女子,有那功夫你别顾影自怜,只管挺直了腰杆子和那个女人斗,娘站在你这边。当然以我的看法,韩镜不敢那么做,除非他想身败名裂。” “真要有那么一日,你伤透了心,就别硬撑着,只管和他和离,反正儿子女儿都是你生的,等尧儿当家做主了,就把韩镜那个小老头往死里欺负。” 崔怡到底没忍住,抱着秦鹿哈哈大笑,“娘,这话可别让陛下听到,不然得多伤心啊。” 脑袋在秦鹿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温声道:“我弟弟快要成婚了,之前我爹娘想着让他们住在崔府,昨日我回去,开导了几句,我爹娘这才答应让他们婚后单过。” “单过的日子有多自在,你体会到了吧?”秦鹿笑问道。 “嗯!”崔怡点点头,“能遇到娘,我上辈子肯定是做了太多的善事。” “你傻呀。”秦鹿道:“关上辈子什么事,你这辈子就是个好姑娘。” “娘说我好,那我肯定好。我信娘。”崔怡小女儿姿态十足。 上林苑。 傅夺和韩清尧正在对弈。 “祖父,让我两子吧。” 傅夺勾唇笑道:“可以。” 小家伙看着只有三头身,可棋艺一道却颇有天赋。 如今刚三岁多,就已经和他下的有来有往了。 “我明年要上学了。”韩清尧稚嫩的小脸叹息一声,“也太早了。” “育儿所里教的东西有限,主要目的是帮助父母带孩子,如今好些都是双官员家庭,而且现在很多的小夫妻都是单过的,如此小孩子就无人照料。因此陛下才开设育儿所,帮他们照看孩子,在里面主要就是玩。” 韩清尧垮着小脸,“说的是什么,我不想玩。” “那就难办了。”傅夺觉得这个小家伙特别好玩。 永安那丫头是孩子心性,反倒是作为弟弟的尧儿似乎有些小古板的苗头。 也因为这样,秦鹿特别喜欢逗弄这小子。 “祖父,我听父皇说,以后皇家就要把权利放给宰相了。” “你还小,就已经开始关心国家大事了?”傅夺问道。 “之前去父皇书房听到的,反正我觉得挺好的,每年都有银子拿呢。”现在人口少,税收不算多,随着人口逐渐增加,日后的皇族拿到的钱财会越来越多。 傅夺落下一子,笑道:“你以为那些银子是全部留给你们花用的?” “不然呢?”傅夺反问。 他就是这么听父皇说的,难道听错了? “大秦皇宫是韩家的产业,日后总是要交到你的手中的,可这座奢华瑰丽的偌大宫殿群,总是需要人打理的。如若由朝廷出钱打理,有朝一日这座皇宫会逐渐成为朝廷的资产。” 韩清尧聪明,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祖父说的是,还要留着银钱修整皇宫呢。” “是这个理儿。”傅夺笑容加深,这孩子着实聪颖,一点就透,“每年须得耗费一大笔钱来维持皇宫的打理和维修,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作为皇室中人,一言一行都被天下百姓看在眼里,日后你接管韩家,定然要约束好子孙后代,切莫堕了太后娘娘和陛下的名声。” “祖父放心吧,尧儿明白。” “如今这大秦皇宫的主人是太后娘娘,她身康体健,能活很久,百年之后或许会跳过陛下,直接交到你的手里,你定要告诉后世子孙,好好爱护。这座宫殿,可谓是古往今来建筑领域的集大成之结晶,纵然千百年后,天下格局发生了改变,有这座宫殿在手,后世子孙至少还有个容身之处,甚至还可以开放以供百姓付费参观。” 韩清尧抿唇,千百年后都想到了,就是不知道这宫殿能否伫立到千百年后。 “祖父手里也有产业呢。”韩清尧笑眯眯的问道。 傅夺低笑,眉目俊朗,“我的产业做的的确不小,将来留给你们姐弟俩。” “我就不用了,给姐姐吧,就像祖父您说的,将来这皇宫是我的,我已经占得很大便宜了。”韩清尧拒绝。 傅夺对他的做法很欣慰,“虽说你比安安小几岁,可想法却比她成熟,将来可要保护好她。说到底,这个世上仍旧是男子占得便宜。” “尧儿知道。” 有句话韩清尧没说出口,事实上他也把皇姐当晚辈看待。 不过更多地时候,韩清尧会享受皇姐对他的照顾,看到那么小的姑娘笨拙的照顾自己,特别有趣。 第207章 动物杂耍 和风送暖,新的一年开春,万物复苏。 韩清尧看着眼前的两个箱笼,上前打开一个。 如意在旁边笑道:“殿下,都给您准备好了,一样都没落下。” 今儿,太后娘娘要带着小殿下出门游历,公主殿下听到自己无法出门,可是难过了好几日,好不容易被殿下给哄好。 公主倒是想开了,要上学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可以等长大后再出门,到时候想去哪里都可以。 韩清尧点点头,道:“抬到车上去。” “是!” 浩渺宫前,停着两辆马车,后边的马车盛放箱笼,前边的乘坐。 秦鹿倒是没带太多的东西,只是几套换洗的衣裳,余下的多是各种调味料。 倒是韩清尧带得多。 “皇祖母,什么时候出发?”他跑到秦鹿面前问道。 “这就走。”弯腰把小孙子抱到前边的马车上,对崔怡道:“你真不去?” 崔怡是很想去的,可婆婆走了,宫里只剩下夫君和女儿,她着实不放心。 “娘,我就不去了,每日留陛下一个人用午膳,我不忍心。” “你就是心疼他。”秦鹿也没有勉强,“行了,你们也不用送,我们走了。” 坐上马车,两名禁军驾着马车,驶离皇宫。 崔怡倒是不担心,婆婆对孙子好着呢。 侧躺在马车内,傅夺和韩清尧下棋,马车内其乐融融。 驶离皇宫,一路往城外而去,韩清尧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皇祖母,咱们要往西边走多远?” “很远很远,今年有可能回不来,我带你去西边看看,那边可不如咱们大秦安生。” 秦鹿想着时下西域诸国的局势,说实话,她对那边兴趣不算大。 只是家里的臭小子总想着一统天下,西北大军统帅闻人曦也是跃跃欲试,恨不得率军挺进西域,拿下那片土地。 大秦人口增长迅猛,却也不到充裕的地步,这几年全国增加了近三百多万人,出生人口超五百多万,死亡人口几年下来也有两百多万了。 为了不让百姓后续压力太大,大秦的物价一直都控制在一个相对稳定的范围内。 尤其是居住土地,乡村土地是成婚后由村子审批,只需要持身份文书就可以不花一分钱,住在县城州府的则需要花费一笔银钱购买,当然费用也不高。 现在还是农耕社会,耕地才是最受欢迎的。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大秦的水泥路随处可见,各州府每年都会拿出一笔税银修建道路。 有些村子发展的不错,村子里有钱了,也会有村正主持铺设,毕竟水泥的价格很低。 而有了平坦的路,进出方便,经济也能更好的发展。 一些住在深山老林里的村民知晓外面的情况,陆陆续续的也走了出来。 中午他们随便解决了一顿午膳,一直到黄昏才找到一处县城落脚。 “现在有的吃喝就多吃些,越往西边走,越是荒凉,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些个点心让你们随便吃了。”秦鹿看到韩清尧慢悠悠的喝汤,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 韩清尧愣了一下,“皇祖母,有多荒凉?” “百里无人烟,就连植被都很少见,偶尔或许能看到绿洲,也需要碰运气。”秦鹿想着时下的西域,比起后世还要好些呢,“所以,西北驻军的条件很苦,当然北境和南境都不容易。每一位军卒,都在为大秦江山付出血汗,切莫觉得这是他们应当应分的。” 摸摸他的头,笑道:“这次咱们从西北驻军去往西域,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夜好眠,次日天色微亮,便出发了。 韩清尧被这具身体困住,此时还有些困顿。 蔫巴巴的在车上补觉。 秦鹿低头写写画画,傅夺看书,只能听到马车轱辘碾过的声音,以及马蹄踢踏的规律声响。 行至半上午,驾车的秦卓开口了,“夫人,看天色好像要下雨。” 秦鹿闻声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道:“无碍,只是阴天,继续走吧。” “是!” 韩清尧被这一嗓子叫醒,揉揉眼睛坐起身,看到眼前的湿帕子。 “谢谢祖父。”接过来擦了脸,瞌睡虫被赶跑,他开始趴在车窗前看着外边的景象。 他们行进的两边都是田地,麦苗长势极好,入目皆是绿油油的。 偶尔能看到在田间劳作的农民,瞧那身影,特别的有精神。 思忖燕国的百姓,这样安生的日子并不多。 纵然他是皇帝,却很难时时掌控地方,再加上登基后从未走出京城,外边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只是听下臣的上奏才能知晓。 “皇祖母……” “出行在外,叫祖母。”秦鹿瞪了他一眼。 韩清尧点点头,“祖母,咱们走哪里?” “柳州!”秦鹿道:“穿过柳州,进入曲州,再从曲州进入成州,经凉州进入西域。” 傅夺笑道:“我还以为要走孟州呢。” “孟州那边多草原,马车不好走,凉州虽说也多荒漠,好歹有军饷运送的官道路线。返程的时候可以骑马走孟州,那边的景色也不错。” 秦鹿看着画好的地图,放到一边,“你孟州有熟人?” “姑祖母嫁到了孟州,不过都几十年了,人早就不在了。”傅夺云淡风轻道:“我没想去,只是听闻孟州景色好。” “是不错,畜牧业最好的州府,天下近四成的肉类都是孟州产的。如今北境还未真正发展起来,将来那边发展的也会很好。” 秦鹿把画好的地图挂起来晾干,“此次西域山高路远,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娘娘自可放心。”他的身体很好,几乎不生病。 再者说,两人终日在一起,好不好的她能不知道? 一行人走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即将进入柳州地界。 这天上午,他们在临近柳州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前方明显暗了许多。 就在秦鹿小憩的时候,车门打开,秦卓兴奋的道:“夫人,您快看。” 韩清尧打开车帘,看向外边,一瞬间愣住了。 “这是什么?”太奇怪了吧? 马车前边正在下雨,可他们这边的地面却是干燥的。 伴随着“哗啦啦”的声音,他们被拦截在原地。 秦鹿下了马车,看到这一幕,笑了。 秦卓兴奋道:“夫人,您说的是真的,这就是当年您告诉我们的晴雨分界线。” “倒是还记着,不错。”秦鹿点头,“头顶是降雨云,才能看到这种现象。” 后边的秦遂也好奇的跑过来,被这一幕同样震惊到。 大自然还真是鬼斧神工啊,没想到真的存在。 就好似瀑布一般,前面大雨倾盆,他们所站的位置却是天清气爽。 “夫人,怎么办?” 秦卓问道。 秦鹿笑道:“还能怎么办,等着。降雨云是想西边移动的,淋不到咱们。” 看地面的湿度就可以明白,总不能一头扎进大雨中吧。 他们三人明白这种现象,反倒是傅夺和韩清尧显得更加兴奋。 俩人站在边界,伸出手是试探,雨点打在掌心,颇有力道。 眼瞧着两人的做派,秦鹿站在旁边等着。 “暂且不赶路了,在这边用膳吧。” 秦卓和秦遂忙不迭的去准备东西,他们出行的膳食都是夫人做的,毕竟其他人都是厨房白痴。 秦遂去旁边寻了一些干柴,顺便寻找水源。 秦卓则把需要的物件归置整齐,等着秦鹿动手。 准备好饭菜,雨幕已经远离了一些距离,当然雨势也小了些许。 傅夺和韩清尧甚至还跟出去继续盯着,倒是难得看到傅夺如此小儿心性。 知道秦鹿喊他们用膳,这才依依不舍的回来。 “祖母,为什么会这样?” 韩清尧问道。 秦鹿边吃边给他细细的讲解一番,很多的词汇他不知道,秦鹿也不厌烦,将知识面不断延伸,以至于一顿饭下来,傅夺和韩清尧听得不过瘾,去到马车里继续催着秦鹿讲解。 他们在原地等到了近两个时辰,大雨才逐渐停下,如此秦卓两人继续驾马前行。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似乎找到了新的排解方式,但凡秦鹿不忙,就听她讲一些从未听过的事情,总能听入迷。 比如雨雪风雷是如何形成的,比如人死后是否有地狱,比如神仙是否存在,再比如为什么会有四季,而有的地方却四季如春等等等等。 大秦越往西越荒凉,同时气候也越恶劣,柳州还不算明天,却也比之京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 不仅仅是风俗让人大开眼界,还有各地的美食也总能让韩清尧目不暇接。 相比较京都美食的精致,西边的食物则相对粗狂一些,味道也总能让人直呼新奇。 这天中午,他们一行人仍旧在野外用膳。 秦鹿把在县城里买的饼取出来加热,又炖了一锅卤肉。 闻着卤肉的香味,几个男人纷纷狂咽口水。 看他们饥肠辘辘的样子,秦鹿将青椒剁碎,道:“开吃了。” 四个人忙不迭的凑过来。 “祖母,我都饿了。” “给你!”秦鹿把肉和青椒塞到饼中,又淋上一点卤汁,塞到孙子手里,“慢点吃。” “哦!”韩清尧接过来,一口咬下去,整个人好似瞬间升华了,“祖母,这是什么,味道极好。” “肉夹馍!”秦鹿准备了二十个,摆放在木盒中,她自己吃两个就饱了,余下的足够他们吃了。 韩清尧人小胃口不大,一个不过瘾,两个吃不下,只得和傅夺分了一个饼,秦卓和秦遂敞开肚皮,一人吃了六个,撑得直打嗝。 比起那些精致的膳食,他们似乎更喜欢这种的。 “明天给你们做炸酱面吃。”秦鹿道。 秦卓和秦遂眼神亮了,在宫里时他们就特别喜欢炸酱面,出宫这些日子都没吃上呢。 吃饱喝足,秦鹿三人上了马车休息,秦卓和秦遂继续驾马。 当晚他们留宿县城馆驿,入夜,县城热闹起来,一行人来到街头闲逛。 大秦取消了宵禁制度,入夜后街头巷尾都很是热闹。 街道两边灯笼高悬,店铺亦是灯火通明,男女老少走在街头巷尾,嬉笑声不绝于耳。 “祖母……” 他们来到一处杂耍前,一个男人正抽打着一只猴子做各种动作。 韩清尧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却也不认为有趣。 小猴子被皮鞭抽打的不断颤抖瑟缩,可那个男人却根本不在乎,听到周围的看客不断的鼓掌欢呼,手中的皮鞭甩的更勤了。 秦鹿漠然的看着眼前一幕,开口道:“有大虫杂耍吗?” 那男子抬头看着秦鹿,见她的穿着打扮分外贵气,笑道:“夫人可是为难我了,想要抓到大虫可危险者呢,一个不小心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所以……”秦鹿勾唇笑的有些冷,“你只敢将皮鞭打向这只猴子了。” 那男人见状,知晓秦鹿是个找茬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你是来砸场子的?” “那又如何。”秦鹿挑眉,一脸的不屑,“弱者愤怒,抽刀向更弱者。强者愤怒,抽刀向更强者。你惹不起大虫,却将这只猴子玩弄于股掌之间,那张掌控弱者的欲望是不是让你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你是不是个疯子?”男人恼怒的看着秦鹿,“我本本分分的杂耍,祖辈传下来的,你管的哪门子闲事?” “放肆!”秦遂上前,冷冷的盯着男人,但凡是他再敢多一句嘴,恐怕就得遭殃。 男人被秦遂的眼神吓得后退两步,却输人不输阵,“干什么,我警告你,你敢动手我可就要报官了。” 秦鹿点头,“报官吧。” “你,你们……”男人一时之间倒是愣住了。 秦鹿环顾四周的看客,笑道:“杂耍好看吗?” 那些人面面相觑,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了。 “在前朝,你们也如同这只猴子一般,被权贵玩弄于股掌之间!”她冷冷的开口,“好日子才过了几年,已然是忘掉了曾经的教训,居然为如此残忍的动物表演,呐喊鼓掌,我对你们很失望。” “秦卓,把当地镇抚使找来。”秦鹿交代一句。 秦卓领命离开。 “大秦在天下各处开设私塾,给你们启蒙,以及踏入官场的登天路,分给百姓土地,更是给你们减免赋税,让你们能够当家做主,你们便是这般回报的?我大秦律法规定,不允许虐待野生动物,如今大秦建国十几年了,动物杂耍依旧存在。这猴子哪里来的?” 男人多多少少有些急了,“这是我们家自己养的。” “自己养的?这只猴子活了十几年了?”秦鹿冷笑,“在场的还有不少年轻人,见此情形居然也跟着呐喊起哄,都没读过书?” “死掉的呢,是不是被你们吃了?” “可知道野生动物体内都含有致命却传播极广的病毒?万一吃下去不幸染病,可知道要造成多少人死亡?” “如果你们觉得动物杂耍是正常的,那么你们凭什么得到自由。” 话说到这份上,有人就看不过去了。 “不是,你这话就不对了,那就是一只猴子,怎么能和人比。” “就是,这猴子你家的?人家就是靠着杂耍过活,你不让人家干这行,不是要断人财路吗?” “我们怎么就不配得到自由了,这可是陛下给我们的,你当自己是谁?” “……” 吵吵嚷嚷的声音此起彼伏,看的秦鹿等人只觉得可笑。 “靠这行吃饭?真是如此,这只猴子就是他的衣食父母。当众打骂衣食父母,这就是你们的教养?”秦鹿被气笑了,很多时候,比起人类,她更喜欢动物。 人性之恶,纵然如她,都无法直视。 就在吵闹中,秦卓带着当地镇抚使匆匆赶来。 “抚远县镇抚使刘青,参见太后娘娘!” 随着一身飞鱼服的镇抚使抱拳见礼,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后背渗出森森冷汗。 太后娘娘? “县中没有锦衣卫夜巡?”秦鹿淡淡问道。 刘青弓着腰擦拭着额头的冷汗,颤声道:“回太后娘娘,有!” “那这动物杂耍如此热闹,镇抚司招募的都是瞎子聋子?我大秦律法就因天高皇帝远,而被你们如此践踏?” 随着秦鹿的申斥,周围不少人都软软的跪倒在地。 伸出手,一股强大的吸力顶住那杂耍男子,他惊骇的发现自己的状况,不等喊出声,整个人飞上前去,一只纤细莹白的手掌攥住他的脖颈,微微收紧。 “你能虐待这只猴子,不过是仗着它反抗不得。按照你的意思,如今你也反抗不了我,是不是说明我也可以给你套上枷锁,以皮鞭抽打你,让你当街扮作猪狗赚取钱财?” 男人被吓得险些失禁,想挣扎却无法脱离她的掌控,眼泪都被吓出来了。 “山中兽类很多,遇到危险可以杀掉,律法中说的明明白白,但是绝不允许虐杀。以虐待其他物种为乐,这是心思扭曲的表现,今日你可以虐待动物,来日你就有可能虐待人类。” “动物杂耍是祖上传下来的?谁告诉你们,祖传的就是正确的?奴隶制度也是祖传的,试问天下百姓,有谁愿意做奴隶?” 松开手,男人软软的瘫倒在地上,握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抚远县镇抚使刘青,玩忽职守,罚俸半年,县镇抚司锦衣卫罚俸三个月,此人带去镇抚司,罚银十两,羁押一年半。” 低头看着刘青,温声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胆敢公报私仇,别怪我秦律昭昭。” 刘青忙道:“请太后娘娘放心。” 秦律规定,不得虐待犯人。 “这便是你的惩罚,如若在羁押期间,有人对你动刑,你尽可层层上报,秦律自会给你公道。纵然你做错了,仍旧是我大秦子民,出来后寻个别的营生过活。若喜欢野生动物,须得去衙门申请造册,但是绝不允许扭曲它们的本性。如果逼迫它们拟人化的扭曲本性,别怪我让你把它们娶回家。” 听到这话,男人吓得瑟瑟发抖。 忙不迭的跪地求饶,“太后娘娘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弯腰把人扶起来,“不需要跪我,且好好接受处罚,改过自新后回家好好过日子。” 伸出手,傅夺递上来十两银子。 她交给刘青道:“这只猴子,十两银子够吗?” 男人眼泪滂沱的连连点头,“够,够了……” “那猴子就是我的了,罚款就给你交了,处理好摊子,跟他走吧。” “是,是是是……” 第208章 人不可貌相 “祖母,这只猴子怎么办?” 韩清尧看着小猴子,它似乎很恐惧,瑟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战战兢兢的样子有些可怜。 秦鹿也没管它,却让人给它准备了一些吃的。 “它是被人类驯养了,如果不经过调教,几乎失去了在野外生存的能力。” 望着这只小猴子可怜的模样,秦鹿道:“这是金丝猴,已经存在一百多万年了,它们上翘的鼻子是为了适应高原地区的缺氧进化来的,性格都是比较温顺的,也活泼好动,对人类几乎没什么威胁。” 放到后世,这就是红色物种名录濒危品种。 现如今的数量比较多,所以一些民间的杂耍很容易就可以捉到。 “它们的食物多数为果子、苔藓、竹笋或者是鸟蛋等,有时候也吃树皮和树根,暂且先放在身边,等调教好了,再放归丛林。” 次日出发时,秦鹿的队伍里便多了一只小猴子。 她并没有束缚住这个小家伙,只是将它放在后边的马车上。 小猴子蜷缩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对周围的一切都抱持着极大的警惕,一动不动。 纵然是得到了自由,它也没有逃走。 前边的路比较好走,周围的植被等也很多。 几个人偶尔看到林子,回去里面寻些野果子给它,小猴子当面不吃,只敢背着人。 秦鹿在某些时候特别的有耐心,既然接下了这个麻烦,自然就要做到最好。 如此过了不少的日子,小猴子习惯了队伍里的氛围,也知道他们没有伤害自己,如此才稍稍大胆起来。 再吃东西不再躲着,而是蜷缩在他们不远处,甚至韩清尧想要摸一摸它,它都尽量忍耐着。 之所以是忍耐,也是长期的驯化鞭打留下的条件反射。 这两年暂且带着它,等回来后,在派人放归颍州山林,或者是抚州和绵延山脉中。 这些年,百姓的日子好了,吃的饱喝的足,已经很少有人进山了。 一些个得到良好教育的孩子们长大了,知道野生动物的体内都含有引发各种病症,甚至是致命的病菌,因此都回去告诉家中的长辈,尽量甚至最好别吃野味。 毕竟家里养的牲畜足够吃的了,为了小命着想,少吃乃至不吃的好。 如今对读书人的崇拜还是很高的,说的话也比较管用。 只是一些祖上就传承下来的打猎技巧,凭白的就这么放弃未免太可惜。 然而家里的子女都三令五申了,并且这还是私塾先生说的,他们纵然心里不得劲,也尽量遏制这种冲动。 一行人穿过柳州,进去曲州,这边比起柳州还要荒凉一些。 首先体现在人数上,相比较起柳州,这里的人相对要少一些,而且村子与村子之间也隔得有些远。 一个县城能有个万八千的已经算是多的了。 更不要说村落,能有三五百人可算是很大的村落。 在曲州,他们经常能看到二三十户的小村子,村子里有时候很难看到几个人。 “村子里怎么多是些老人和女人?” 借宿在一个小村落,秦鹿问眼前的年轻女子。 女子面容随和,笑道:“村子里的男人们都去上工了,老人和女人在家里种地。” 这种情况倒是千百年来不变,纵然是千年后也经常是这种家庭结构形式。 “地里的收成如何?”秦鹿问道。 “比往常年好,我们这边水不多,土豆和红薯没办法放开了种,每年种上三分地,也足够家里吃的了。倒是玉米挺好的,小麦长得也不错,能吃得饱。”女人含笑帮秦鹿盛了一碗干饭,“几位这是要去哪里?” “我儿子在西北大营当差,好些年没见了,想过去看看。”秦鹿道。 “现在当个兵卒也挺好的,我儿子读书没什么天分,想着等年龄够了,也让他去当几年兵,退伍后可以存些钱成亲,要不就去县里当个锦衣卫,以后找媳妇也容易些。”女人笑容加深,“现在的日子多好,我那时候想读书,还没机会呢。” “看你年纪不大,怎么没读书?”秦鹿问道。 “当时倒是想,不过那时候朝廷的私塾还没管到这里,我是大秦七年嫁的人,县里的私塾是大秦八年才开始收学生,之前的私塾都是先生们自己开的,束脩太高了,别说我一个女人,家里的男娃娃也供不起。”女人表情有些惋惜,却并不懊恼,“现在也不晚,我两个孩子都在私塾读书呢,儿子的天分不算好,闺女读书肯下苦功夫。” 说罢,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道:“也不指望她当女官,有学问,以后总能嫁的好一点,不求啥大富大贵的,比我这个当娘的好上一分也成。” 然后看着她身边的韩清尧,道:“这是您的孙子吧,读书了嘛?” “年纪还太小,不到四岁,还要等个两三年。”秦鹿笑道。 “哎哟,那可得用工读书了,我闺女的先生就说了,现在天下有不少的空缺,学的好了都能得到个好差事。搁以前都是兄弟给姊妹撑腰,现在指不定姊妹得帮扶兄弟了。” 重男轻女? 在现代也不少见,何况是古代呢。 秦鹿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有些观念真的很难改变。 尤其是这种根深蒂固的陈旧思想。 “以前那里能想着女人还能当官呢。”女人似乎颇为感慨。 秦鹿笑道:“女人又不比男人差,当官靠的也不是体力,不然找结实汉子当官就是了,干啥还要读书。” “这话说的不假。”女人连连点头。 村子的人普遍都是民风淳朴的,遇到借宿的客人,总会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来款待。 秦鹿也不是个吝啬的人,也会给予相应的报酬。 当然不会太多,也绝对不少。 太多的话难免被人看作是冤大头。 从曲州进入定州的时候,已经是盛夏。 更多地时候他们会露宿在野外,用随身携带的纱帐阻挡野外的蚊虫,还能纳凉。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无法赖床,天色刚放亮就再也睡不着了,出太阳的时候更难受。 韩清尧就没这方面的烦恼了,他白天会在马车内小憩,祖母和祖父会帮他打扇。 他没少拒绝,可惜迷迷糊糊睡着后,又会沐浴在凉风下。 之后韩清尧干脆就摆烂了,祖母疼爱他,他只管受着就是,争来争去的也争执不过。 定州府总人口不足十万,且州府的面积抵得上长安城近十倍大,人口却不足长安城的三分之一,可谓地广人稀。 尤其这边地貌复杂,多山地,河谷,平原和丘陵沙漠等,自然景观极佳。 在进入定州时,秦鹿就招呼他们带上幕篱,隔绝紫外线,免得晒黑了。 秦卓和秦遂刚开始还不以为意,结果走了几日功夫,很明显黑了一个度,再也不敢逞强。 初初来到定州,身体还没有适应,几天的功夫就感觉身体缺水,皮肤干冽,而且太阳晒得人皮肤都开始疼痛。 虽说居住在这里的人和他们相同,可皮肤明显偏黑红一点,这是长期沐浴在烈阳下的自然肤色。 比起江南的婉约,定州更多的是一种粗犷的豪迈,人们笑容灿烂,放牧的时候都能高声哟呵着地方民歌,听的人都不免觉得心胸开阔起来。 这里纵然地势多变且豪迈,却也有一座座绿洲,镶嵌在明黄色的大地上,犹如翠绿的宝石一般。 而且因日照时间充足,此处的瓜果格外的甜美。 此次他们就在一户人家家中落脚,品尝到了当地的桃子。 一口咬下去,真的就甜到了心坎里,比之蜂蜜都不遑多让。 莫说是秦鹿了,韩清尧都跟着吃了两个。 而小猴子捧着一个,脚下还踩着一个,转着圈先吃了外边的皮,再吃里面的桃肉。 秦鹿和家里的两位主人聊起当地的情况,其他的都还好,就是这风沙恼人,尤其是到了风季,出趟门回来都能倒出二斤沙。 秦鹿看着现在还很不错的定州,在想想两千年之后,这里将会变得更显荒凉。 随后和他们聊起植株造林可以防风固沙的办法。 两人听得认真,想着可以试一试。 秦鹿见状,干脆写了一封信,让他们交给县令。 女主人看着秦鹿,再看看手里的信,心中有些忐忑。 “大姐,这能行吗?我们俩连县衙大门往哪开都不知道呢。” 秦鹿哈哈笑道:“不知道就去看看,县衙是老百姓的县衙,好奇的话就进去看看。” “那可不行,万一进去出不来可咋办。” “你们只管送,我保你们安全,若是真的不敢去县衙,那就送到镇抚司。” 在这边住了一晚,次日出发时,秦鹿在当地人家里采购了不少的瓜果,他们随身带的硝石,可以保存的时间久一点。 却说他们离开后,这户人家心情忐忑的把信交到镇抚司。 锦衣卫见信封上写着交给县衙,也没细看,转手送去了。 县衙那边只听说是镇抚司送来的,也没说交给谁,随手拆开。 浏览一遍后,觉得写信的人也太没事找事了,压根没当回事。 等中午在饭堂用膳的时候,这人和同僚聊起来。 对方好奇问道:“谁写的。” “落款是秦鹿,应该是个女人的名字。” “女人?”对方勾唇想说笑两句,可还不等笑容拉到最大,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襟,急促问道:“信呢?” “信,信……”这人被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拍开对方的手,整理一下衣襟,翻着白眼道:“干什么呢你,疯了?” “我看疯的是你!”对方更显急迫,“秦鹿,那可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名讳,咱们之前在私塾和太学时所用的课本,编写者正是秦鹿二字,瞧你干的好事。” 看信的人傻了眼,而周围用膳的其他同僚询问过后,一群人忙不迭的往外边跑去。 等找到那封信,众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看过之后,纷纷愣住了。 尤其是最初拆信的那个人,更是吓得后背湿淋淋的。 “以后你可长点心吧,读的书都让你排泄掉了?”其中一个人呵斥着那人,“这也就是太后娘娘写的,如果是老百姓写的,你还得当成厕纸吧?连报于县令都没有,就这么随意搁置,做官不到两年就已然忘本,让我说你什么好,下不为例。” “是!” 之后县衙的人追根溯源,找到了那对夫妇。 当得知两天前借住在家中的,居然是太后娘娘,这对夫妻只觉得恍如梦境。 他们和县衙的人细细说了太后娘娘的一些事,县衙的人才稀稀拉拉的离开。 自第二年年初,定州便根据太后娘娘留下的这封信,开始植树造林。 而每年的植树节,私塾的先生都会组织学生们,每人种下一棵树。 很多年下来,定州的绿化越来越多,那些随着水土流失而造成的土地也逐渐焕发生机。 学生们多年植树,已然汇聚成了一片生机勃勃的茂盛树林,这片林子后来出现了各种动物,更是被定州知府命名为“鹿鸣林”,让曾经漫天飞沙的州府,变作了塞上江南。 当然这是后话。 定州很大,一时半会很难走出去,而出了定州将会看到更加荒凉的凉州。 为此在离开之前,他们足足装了四桶水,就怕路上遇不到水源。 洗澡是不能指望了,未免风沙袭扰,他们每个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水果在最后一站进行了补充,都是给小猴子留的。 当看到满天黄沙,几个人的身体涌上丝丝的疲惫。 好在官道清晰,否则在这种地方行走,迷路就只有死路一条。 韩清尧看着满目黄沙,眼神都亮了。 “祖母,这么多的沙子,可以用来盖房子的。” 秦鹿懒懒的躺在榻上,笑道:“不可以。” “为什么?”这些沙子细腻干净,盖房子怎么就不可以,不用的话多浪费。 “沙漠里的沙子日超时间长,而且沙漠降水稀少,所以沙子中含盐碱量很高,这些会和建筑材料发生化学反应,让建筑产生不稳定性,导致墙体开裂坍塌。再加上沙漠中的沙子常年经受风吹日晒,被打磨的很细,和水泥很难凝固到一起。就算真的可以盖房子,也不能用。” “有什么问题吗?”韩清尧不明白。 “问题大着呢。”秦鹿敲了敲孙子的脑袋,“沙子本身就极其便宜,如果这些沙子能用,其中的运输费用将会是一笔天价,谁能用得起。” “对对对,我忘记这点了。”韩清尧点头。 可是,他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黄沙,不免有些惋惜。 “没法用,还不能种地,真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现在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以后会有用的。”秦鹿笑道。 “做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秦鹿摇头,“这得需要科技不断的发展,更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钻研。” 她看着孙子沉思的目光,笑道:“荒漠不需要管,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合理的。但是荒漠化却需要治理,就比如定州,曾经也是一片绿洲的,却因为乱砍乱伐,才造成土地水土流失,逐渐荒漠化,这个不一样。” 秦鹿给他讲解这方面的一些知识,马车内的两个男人听得很认真。 “就比如我们人类,由心肝脾肺肾等各种器官组成的,而这种原生的沙漠就是这颗星球的重要组成部分。定州的荒漠化不是,它犹如一块皮癣,之前是不存在的,这就需要治疗。” 秦卓在外边敲了下车帘,道:“夫人,前边是驿站了。” “好,今晚在那边歇下吧。”沙漠路难行,每日基本上走个六十里路就不错了,而大秦馆驿是三十里一驿,驿站会有一杆大秦黑龙旗,站在稍微高点的地方就能看到,只要不走偏了方向,就不用担心死在沙漠里。 两辆马车缓缓的靠近馆驿,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有人哟呵谈笑。 伙计见到他们,忙迎上前来。 “几位里面请,要几间房?” 秦卓牵着马入内,“两间,再给马添加草料。” “好,里面请。” 馆驿分上下两层,下边是公共区域,二楼是客房。 按照馆驿的标准,每家驿站最少得二十间客房,这里的食材都是由就近的官府供应。 当然因凉州地处荒漠,运输麻烦,这里的饭菜价格也不便宜。 官门中人须得持身份文凭和出差证明,才能在馆驿免费吃住,其他的旅客须得自己承担食宿费用。 秦鹿他们一路走来,都是自费的。 客栈里有十几个人,其中嗓门最大的是一个虬髯大汉,在他同桌还有两男一女。 大概是喝了点酒,兴奋劲儿起来了,扯着嗓子哟呵个不停。 女人长得倒是纤细秀丽,微微凝眉看着大汉,道:“小点声。” 虬髯大汉看着女人,虎目圆瞪。 就在其他适合觉得女人大概要倒霉时,却见这个男人如同一只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哦!” 女人看着周围的食客,歉然道:“各位,我家夫君就是长的凶了些,喝点酒容易上头,却不是个惹事的性子,还请诸位多多见谅。” “哎呀没事没事,没想到这兄弟长的人高马大的,还是个疼婆娘的。” 秦鹿等人进来,所有的目光都看过来。 一眼瞧见秦鹿,几个男人还觉得有些惊艳。 纵然看秦鹿有些年纪了,可那风韵也绝非一般女子可比,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乡里的。 他们找了个位子坐下,店里的老板娘走了过来。 “几位要吃点什么?” 傅夺开口点了菜,韩清尧则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放到前世做皇帝那会儿,出门在外形象和仪态最重要,可他现在还是个孩子呢,调皮点很正常。 “祖母,这里还挺好的。” 邻桌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 祖母? 这么年轻的祖母?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这是母子呢。 这女人怎么着也得四十岁了吧。 不像啊。 “朝廷下辖的馆驿,你当是什么地方。”秦鹿给他倒了杯水,又放了一块冰,“只能喝这一杯。” “哦!”一杯也行,解解暑气。 “店里的营收,除了掌柜和伙计的薪酬,其他的都要交给地方州府,每年还有州府官吏定期盘查账目,店面的维修也在这里面,尤其凉州多风沙,气候和环境恶劣,每年剩不下多少钱。” 老板娘端着一盘凉碟出来,听到秦鹿的话,笑道:“这位娘子倒是懂得,毕竟在大秦,能在客栈中支起黑龙旗的可只有隶属于朝廷所属的馆驿了。” 秦鹿看着眼前的凉拌牛肉,笑道:“黑龙旗是大秦的象征,只要是大秦子民,都可以用,它代表的是大秦,而非皇室,它是属于大秦千万子民的。不过黑龙旗代表的意义不同,不允许恶意损坏,你们这边更换下来的都如何处置的?” “每年更换两回,年底都被州府的官吏取走了。”老板娘还真不知道这个,“那更换下来的黑龙旗怎么办?” “自有用处。”秦鹿给孙子夹了一筷子牛肉,“为大秦战死的军卒,死后都是黑龙旗盖棺下葬,这是大秦最高规制的葬仪。其他人可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隔壁那虬髯大汉听到后,问道:“咱们普通老百姓可以用吗?” “不可以,不得用于私人丧事。”秦鹿道。 “还有这规矩,事儿真多。”虬髯大汉哼唧两声,被妻子羞恼的拍了一巴掌,这才蔫了。 “咱们能有如今安定祥和的生活,都是他们戍守边疆换来的,他们值得。”秦鹿敛眉,“听过一句话吗?” 虬髯大汉和其他人纷纷看向秦鹿,“啥话?”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 秦鹿很喜欢这句话。 傅夺和秦卓等人都感到了一种灵魂深处的震撼。 “外敌一直都存在,你们现在能坐在馆驿中喝酒吃肉,是因为这些将士们把外敌都拦截在大秦边境之外,大秦帝国的老百姓,将他们最出色的儿子送到了军营,平日里遇到他们的家眷需要帮助,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伸出手帮一把,这是我们最起码的良心。” “黑龙旗是大秦帝国的象征,他们死后以黑龙旗覆盖棺椁,这是理所应当的。黑龙旗代表的不仅仅是朝廷,更是大秦帝国万万百姓,他们为我们的和平付出生命,我们理当以最高的规格,护送他们入土为安,这是他们应得的,也是我们必须要做的。” “但凡让英雄流泪,都是我们的失职。” 秦鹿的这番话,说的在场的男人们顿时血性澎湃,只恨不得扛起大刀去战场上痛快的厮杀一回。 “这位娘子说得对,大锤,你回到军营后可别给哥哥我丢脸,那黑龙旗……尽量别丢掉小命。”虬髯大汉拍拍身边的年轻人。 另外一桌的中年男人问道:“你这兄弟是西北大营的?” “啊,对!”虬髯大汉点头,“今年有二十天的探亲,这回趟家的时间都不够,我们就来这里陪着他住段时间。我兄弟有将军开的探亲文书,在这里吃住不花钱。” “那你们怎么不去西北大营探亲?”那人问道。 “那得是爹娘和子女才能住进去,我们是兄弟,不能住到军营里。在这里也挺好的,吃得好住得好,就是没啥能逛的地儿,就是黄压压的沙子,看个三两天还好,我这都看了七八天了,闷得慌。” 虬髯大汉却是个健谈的,多少有点社交牛逼症。 中年男子看着那个青年,模样端正,坐姿更是好看。 一般人坐着都不会挺直脊梁,时间长了是真的累。 可这年轻人全程脊背笔挺,真就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我们兄弟仨,爹娘早几年不在了,家里就我前几年成亲了,这次来看望兄弟,家里孩子还小,托我岳父岳母照顾了,我带着媳妇来探望兄弟,之前两年没见着面了,想啊。” 那中年男子见状,突然道:“我家中有个女儿,相貌不说多好看,却也端正秀气,不如我厚颜做个媒?” “真的?”虬髯大汉高兴的站起来。 倒是他的妻子和两个弟弟忍不住别开脸,无法直视。 “我女儿如今在汉州太学读书,学医的,心气儿高着呢。”中年男子唉声叹气。 “这不巧了嘛,我弟弟当年也考上汉州太学,后来朝廷征兵,说啥都得来西北军营历练历练,现在……”他看向自家兄弟,带着一脸小骄傲的问道:“在军营里还读书吗?” “读!”青年点点头,多少有些羞臊,耳朵都红了。 虬髯大汉一拍掌,“你瞧,这不就是缘分嘛。” 青年忙不迭的把大哥按回到椅子上,对那中年男子道:“老伯,此事万万不可,我常年留在西北大营,几乎不可能回家,莫要耽误了令嫒。” 听到这里,那中年男子微微拧眉,“这的确是个问题。” 夫妻俩怎么能两地分离呢,万一有了孩子,就得全让自家闺女忙前忙后的。 而且家中还没有公婆帮衬,自家闺女以后还得行医,孩子总不能连爹娘的面都见不着。 “太学结业后可以考军医,到时候根据一方的情况,可以调动。”秦鹿说了一句。 中年男子一拍大腿,喜不自禁道:“对啊,军营里也是需要大夫的。” 他目光湛湛的看着青年,问道:“你们军营有女子吗?” “很多已婚的将士们,他们的妻子都会随军,大秦军营里都有家属区。” 中年男子哈哈笑道:“这不就好了嘛,听听,一个是军士,一个是军医,天造地设啊。” 青年真的目瞪口呆,他看着隔壁桌的中年男子,沉默不语。 说什么? 这场面,说什么都不合适。 “小兄弟,高姓大名啊?”中年男子笑眯眯的问道。 虬髯大汉高声道:“大锤,唐大锤。” 女子抬手在夫君的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扭头向那中年男子道:“小叔名唤唐英,英雄的英。” “好名字。”中年男子忍着笑竖起大拇指。 其他人倒是没逼着,因为这场“说媒”,全程笑个不停。 尤其是那让人感觉不像好人的虬髯大汉,刷新了他们的观念。 原来“人不可貌相”居然如此好懂。 “待我回家问问我女儿的想法,小兄弟也别客套,某这可不是强买强卖,我那闺女大小就有主见,我和她娘也经常拿捏不住,这事儿还得看你们年轻人的。” 真要管得住,他们老夫妻也不会让女儿去学医。 老思想里,终究觉得不太妥当。 第209章 利弊 从此地距离西北大营,大概有十四个驿站。 秦鹿几人在这里休息一夜,用了大概五日的时间才远远的看到绵延的建筑群。 西北大营共有将士近二十万人,近乎一座超大型府城的规模了。 这边位于大秦交接,同时也地处沙漠外围,除了一些必须的各种后加工的东西,将士们的膳食几乎都是自己种出来的。 再加上就近的府城,百姓会把种出来的粮食蔬菜等卖给专门去收购的军营将士们,这里的生活相对还是很不错的。 “好大!”韩清尧被震惊到了。 “二十万人呢。”秦鹿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郭,拍了拍他肉嘟嘟的小脸,“比很多的州府人数都要多了。” 马车缓缓靠近,守卫军走上前抬手示意他们停下。 秦卓跳下马车,走上前给他看了一样东西,那守卫军忙上前抱拳见礼。 “西北军小将参见太后娘娘,参见殿下。” “可以进去了嘛?”秦鹿问道。 守卫军侧身:“娘娘请。” 两辆马车进入军营,已经有人飞奔着去向闻人曦回禀了。 等他们行至中途,便看到闻人曦一路龙行虎步而来,嗓门也是洪亮爽直。 “闻人曦恭迎太后娘娘。” “倒是老了不少。”秦鹿走出马车,站在驾辕上,看着周身的建筑,“去西域走走,顺道过来看看。” 闻人曦一双虎目顿时贼亮,露出一口雪白的大牙,智齿都看得到。 “太后娘娘,快里面请。” 去西域看什么,当然是看看风土人情,顺便还要考察一下有没有出兵的可能性。 天知道闻人曦都惦记多久了。 南境和北境大营都临近苍茫大海,纵然想出兵也无处可去。 不像西北,西边还有无边无际的大陆,闻人曦可是惦记好多年了。 眼瞅着他年纪越来越大,再有十来年恐怕就要退出去了,只担着一个上将军的名头,不再掌兵。 他想趁着退出之前,把西域给拿下来。 如此后世必定青史留名。 哈哈哈! 秦鹿察觉到他的态度,忍俊不禁,“你这接连几年上奏西征,朝廷没同意,看来是憋的不轻。” “娘娘说笑了,去是真想去,您看看我,都这个年纪了,这攻打西域也绝非一朝一夕的,说不得就得耗费个五年八年的,等打下西域那片大陆,正好我就可以回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他时不时的瞥一眼秦鹿,略显忐忑道:“娘娘,您给个准话,行不行。” 韩清尧在背后听到闻人曦的话,不免有些惊讶。 在他心里,军权是掌握在父皇手里的,没想到这位麾下二十万大军的镇西大将军居然对皇祖母如此敬重。 “现在不行。”秦鹿回答的干脆。 闻人曦一脸挫败,不甘心的问道:“娘娘,您就说,为啥不行,让我心里有个底。” “有可能会全军覆没。”秦鹿和闻人曦进入他的书房。 书房很大,里面是他处理军务的地方,外边则是会议室。 书房内有不少的文件,都被承装在厚实的牛皮纸袋中保存,书桌上也摆满了文件,比加上挂着粗细大小不一的狼毫笔十几支。 众人在会议桌前坐下,闻人曦愕然道:“娘娘在开玩笑,我们有红衣大炮近两百门,还有火铳数千,怎么可能全军覆没?我派人暗中去调查过,那边的军力比之大秦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我率领大军完全可以平推过去。” 是的。 比起齐征的谋略站,闻人曦这边更喜欢平推,但凡是调查好对方的实力,能平推就绝不耍心眼儿。 相对的,闻人曦手里的将士阵亡数量比起齐征要多出至少七成。 也就是这些年不打仗,纵然有将士阵亡,也多是环境因素,而非战争。 “和双方的兵力无关,我担心的是传染病。” 秦鹿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闻人曦愣住,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确不能冒进。 “很厉害?”他拧眉问道。 “目前还不知道,所以我要深入西域去看看。那边和咱们的情况不同,因环境因素,很可能存在某种咱们所不知道的疾病。而土著能够生存,或许是他们体内有了抗体,我们贸然前往,在体内不存在抗体的情况下,他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人体炸弹。真要出现那种情况,留在原地是个死,回到大秦甚至会传染更多的人。” 闻人曦一下子蔫了,“那娘娘为何还要过去?” “去看看,顺便研制出药物,注射后就会产生抗体,也就不会被感染。” 闻人曦眼神再次亮了起来,“娘娘也想拿下西域诸国?” “废话!”秦鹿翻了个白眼,“我的侧重点可你不同,你只想着开疆拓土,将来名垂青史,当然这是好事,千百年后,后人说起大秦上将军闻人曦,必定也会竖起大拇指。可我看重的是地底下的东西。” 闻人曦不解,“地底下?” “对,地底下有着无数珍稀的矿物资源,只有拿到它,大秦帝国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霸主,所有人都将匍匐在它的脚下,毫无反抗之力。” 秦鹿表情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听得闻人曦等人热血沸腾。 “前提是大秦将来不会发生分裂。” 在场有一瞬间的寂静,下一刻闻人曦厚实的手掌用力拍打着桌面,站起身道:“谁敢让我大秦分裂,我灭他满门。” 特奶奶的,敢和大康末年那般诸侯分裂,想想闻人将军就气得蹭蹭冒火。 他开疆拓土的意义在哪里,就是为了让大秦成为最大最厉害的帝国,老子一般年纪了还在领兵作战,后来的兔崽子敢搞分裂,只是想想就气得他头晕目眩。 韩清尧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位老将军,他手握重兵,真就没想过造反吗? 等回过神来,就看到在场的人都盯着自己,尤其是闻人曦。 韩清尧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了。 闻人曦呼呲呼呲的大喘气,若非眼前的小豆丁是陛下唯一的儿子,他早就上手打肿他的屁股蛋子了。 “你这是再试探我。”闻人曦凶猛的看着小皇子,发现对方居然没有被自己的气势吓到,顿时仰天大笑,“好,不愧是陛下的种。” “我从出生就是大盛朝的人,驻守当时的大盛朝北境,后来和陛下一起开疆拓土,拿下北黎,天下一统后,被派遣到西北驻扎至今,已经有十多年了。真要造反,我还用等到今天?主要是咱日子过得好,家里婆娘也跟着过来了,放到其他的皇帝身上,哪里敢呐,家眷都得圈在京都当人质。陛下如此信任我,我还要去造反,那就是猪狗不如。” “主要是造反成功了也没啥意思,这一辈子都得待在京都,殿下可以等晚上在外边看看,这西北的风光,真的,有些人一辈子都看不到一回。” “唉,我现在也是有权有势,等老了就会京都带着等死,反正朝廷会给我养老。” 想想,这一辈子都被朝廷安排的妥妥的,只要不把路给走绝了,真没多少武将能有这样的好日子。 就帝王不对武将起疑这一点,足以让他以性命回报皇帝的知遇之恩了。 “殿下知道我的养老银是多少吗?” 韩清尧摇头。 闻人曦伸出两根手指,“每月22两,朝廷还给你配马车和马夫,出行的话手持我的上将军身份文书,不管是坐船还是其他的都不需要花银子,而且旅途停宿朝廷馆驿也都是免费的,这么说吧,就算我没宅子,都能在馆驿住到死。” 秦鹿笑着摇头,“有宅子。” “对,更别说我有宅子,还是朝廷白送的。”闻人曦说着,看向秦鹿道:“娘娘,宅子多大?我家人口可不少。” “两层,上下三间。怎么,你还得养着你儿子孙子?你闻人曦可是上将军,掌管二十万大军,连子孙都教导不好,还得由着他们啃老?” “啃老?”闻人曦瞪眼,“怎么啃?” “就是子孙没什么本事,离了爹妈就活不下去。” “嘿!”闻人曦一拍桌子,“我看他们敢,老子这是靠着一身军功才换来晚年的好日子,我看他们谁敢啃老子的骨头。” “是是是!”秦鹿无奈,“你赶紧坐下。” 等这位将军平复了心情,秦鹿继续道:“宅子是给你们夫妻准备的,而且做了归置,将来齐征和聂政,还有相继退下来的将领们,都会生活在那里,这样你们纵然是上了年纪,周围住的都是军中退下去的,平时也有的聊。” 闻人曦越听越激动,“娘娘,这法子好,我都快有十年没见到齐将军了,平时通信都慢的让人头疼,一年也就能收到两三封信,我这里离着南境大军也特别远,和聂将军倒是不大熟悉,虽说都曾经是大盛的将军,却一南一北,而且前朝那狗皇帝万一知道南北两位将军私下里通信,恐怕得砍了我们脑袋。” “你没事别写些不着调的信,劳累手里的小子折腾。”秦鹿叮嘱一句。 闻人曦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都不是紧要的军情,路上慢点我也等得起。” 见他这态度,秦鹿也不再多说什么。 “凉州这边的路修得如何了?” “说到这个,我可得求求娘娘了,给凉州拨点款吧,这地方荒凉,虽说也有通商,可路段不少走,州府的税收少得可怜,我也不求别的,就修一条从大营直达绥江码头的就成。” 秦鹿点点头,“今年暂且拨给凉州五十万两,用作修路,你们这边也盯着些,省的州府有人中饱私囊。” “娘娘就放心吧,有我在西北镇守,他们不敢耍花样。” 这点闻人曦还是有把握的。 秦鹿道:“等今年的太学学生结业,我让秦桑过来担任凉州知府,如果现任凉州知府政绩不错,可以调到相对好一点的州府继续担任要职,相比较起我手里的这些人,太学走出去的胆量还是小了些。” “他们那是害怕!”闻人曦冷哼一声,“所以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娘娘手里的人都如同您的半子,胆子自然不是那些人可比的,调过来也好,我这边也能顺当些。” “早知道创建帝国后,有你这么个整日里只想着开疆拓土的大麻烦,当时我就该多培养一些孩子了。” 秦卓在旁边和秦遂低头笑个不停。 “夫人,要不回程的时候让我留在凉州,之前和秦桑通信,他今年年中就要当爹了。”秦遂道。 “是嘛!”秦鹿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欢喜,“好好的京都不呆,却想留在凉州,你也看到了,这里的条件比较艰苦,你妻子和孩子愿意跟来?” “我们都是夫人教出来的嘛,闻人将军也说了,我们这百人如同夫人的半子,只要能帮您分忧,在哪里都无所谓。” “别着急。”秦鹿道:“还有很长的时间让你考虑,等回程的时候在做决定。” “好!” 聊了大半天,临近晚膳时分。 众人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好不热闹。 秦鹿也看到了闻人曦的妻子,是一个性子颇为爽辣的女人,和闻人曦夫妻感情也极为融洽。 “尧儿,你要留在军营吗?”住了几日,秦鹿准备出发,临出发前询问孙子。 韩清尧抓住傅夺的衣袖,“我要和祖母一起。” “行吧!”秦鹿把人抱到马车上,“那咱们就出发。” 离开西北大营,一路朝着偏西南的方向前行。 “祖母,你说如果将所有的沙漠都种上树,会怎么样?”韩清尧看着越来越远的凉州,开口问道。 “会出事儿啊。”秦鹿哄笑,“我们生活的蓝星,其中有七成是大海,三成是陆地,而陆地的六分之一是沙漠。” “你可能不知道,植物呢,可以通过光合作用,将空气中的碳固定下来,释放氧气,而我们生存是离不开氧气的。” 韩清尧不懂,却多多少少能明白一些,“这不是很好嘛?” “嗯,是很好。”秦鹿道:“现在还好,等随着我们的帝国越来越强盛,早晚会发展到一个你无法想象的样子,到时候我们人类将会排放出很多很多的二氧化碳,二氧化碳是一种温室气体,知道什么是二氧化碳吗?” 韩清尧摇摇头,“不知道。” “像我们,吸收进去氧气,吐出来的就是二氧化碳。当然只靠着我们人类的呼吸,制造的二氧化碳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帝国的发展,会由其他的方式排放极高的碳量。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碳量过高会造成气温升高,从而造成温室效应。” 韩清尧忙道:“祖母,我听不太懂。” “……”秦鹿随后又以更通俗的方式给孙子讲解,“双手捂住口鼻,是不是能察觉到吐出来的气是热乎乎的?” 韩清尧试了试,“对!” “这只是你自己,感受不大。就好比是冬天的冰块和夏天的冰块,很显然夏天的冰很快就能融化。这就是说,二氧化碳越多,温度就会越高。而在我们大陆还有一块陆地,那一块陆地全部被厚厚的冰雪所覆盖。一旦我们生活的这个蓝星气候变暖,那片大陆的冰就会融化,一旦融化后,可以让海平面上升六十多米高,到时候绝大多数的陆地都将会被海水所淹没。” 傅夺听着,也入了迷,“那可如何是好?” “是啊,该怎么办呢?”韩清尧附和。 “刚才我不是说过嘛?植物是可以固碳的,也就是吸收二氧化碳,并释放出氧气。植物越多,固碳的能力就越强,随着二氧化碳含量的减少,温度就会逐渐下降,从而阻止冰川融化。” 傅夺笑道:“如此,多种树不就好了吗?” “话是如此,按照你们的想法,将蓝星上所有的沙漠都种上树木,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秦鹿靠在软塌上,翘着腿一派闲散姿态。 “这个有什么后果?”傅夺不免好奇。 “当大陆全部被植物所覆盖,含氧量增加,就会造成富氧。其含氧量可能会是现在的两倍,而人类将会产生醉氧反应。同时在富氧条件下,一些个动植物将会突破其自身的极限,长到一个不可估量的体量,一只普通的蜻蜓,展开翅膀都有可能达到一米。”秦鹿比量了一下,“而且我们人类的衰老,实际上就是一种氧化反应,如果含氧量过高,人类的寿命将会大大的降低。比如铁容易生锈,银子时间长了会发黑,这就是氧化反应。” “前段时间咱们在定州的时候说过,沙漠不用动,只有荒漠化的才需要治理,就是因为这个。” “而且,沙漠里也并非就没有物种生存,只是不明显,我们看不到而已。” “这片对人类和绝大多数动植物来说是死亡禁区的地方,也是某些生命的摇篮。” 韩清尧抬头看着消失在天际线的沙漠,突然觉得它也是极美的。 不知道在这般恶劣的条件下,会生活着怎样的物种,它们都是勇士。 “祖母,咱们要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韩清尧已经心生期待。 “是一个已经覆灭的文明,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它最后的余晖。”秦鹿的音调变得有些深沉,倒是让傅夺和韩清尧有些意外。 她眨眨眼笑道:“这个文明,比我们还要早三千年,曾经是极其辉煌的,如今早已淹没百年了。” 韩清尧看着外面偶尔可见的绿意,道:“那闻人将军可以拿下这里吗?” “谁知道呢。”压根就不是一个星球,哪里知道如今的情况下。 如此慢慢悠悠的走了近月余,他们进入西域的地界,入目的景象稍显荒凉,而且建筑都是和大秦完全不同的风格,同时人也长得不同。 这边的人不算多,很多建筑都已经坍塌,街上稀稀拉拉的有人出现消失。 秦鹿等人的到来,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毕竟咱这种偏僻的小村落,突然出现几个和他们完全不同的人类,对于当地人来说,也是极为震撼的。 莫说是傅夺和韩清尧了,纵然如秦卓,看到对方的长相,都差点抑制不住拔刀看过去。 “夫人……”秦卓敲了敲马车,“这些人长得好奇怪。” “嗯,和我们不是同一人种。就好比动物界的猫科动物,老虎和狮子长得也不一样。人类也是分人种的,别害怕呀。”秦鹿笑的停不下来。 秦卓被夫人笑的面色发臊,一时之间倒是不好意思开口了。 她拍拍孙子的头,除了马车。 外边的温度比起沙漠气候,可是要舒服许多,却仍旧炎热。 取来幕篱扣上,免得被紫外线染黑。 “你好!”秦鹿开口问道。 趴在马车车窗的祖孙俩,听秦鹿开口就是叽里咕噜的话,面面相觑。 “祖父,您听得懂吗?”韩清尧压低声音问道。 傅夺摇头,“第一次听到。” 因为时间跨度,几千年前的语言和后来有所不同,秦鹿用的是最古老的当地语言。 站在旁边谨慎围观的女子愣了一下,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女人说的话自己居然能听懂。 “……你,你好!” 秦鹿掏出一块栗子糖递给对方,“这是很甜的果子。” 女人似乎闻到了一股粘腻的香甜味道,看看秦鹿,再看看莹白掌心里躺着的糖果,明明害怕,却抵挡不住食物的芬芳。 最终在秦鹿的注视下,她飞快的抓走糖果,向后退了几步。 “我们是异国旅人,路过这里,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秦鹿尽量以最温柔的笑容开口询问。 女子小心翼翼的舔了舔糖果,眼神瞬间亮了。 看在她给了自己这么好吃的糖果的份上,女子似乎稍稍卸下一点防备。 “这里是塞琳城。” 说罢,又好奇的问道:“你是异国人,怎么会说我们的话。” “人类都是一家人嘛。” “不不不,我不认识你。”女子赶忙摆手。 “知道狮子吗?”秦鹿笑着问道。 “知道!”女子点头,“狮子是我们的圣兽。” “那你知道猫吗?” “知道。”女子再次点头。 “其实狮子和猫,都属于猫,只是长得不一样。就想我们俩,就算长得不一样,也都是人类,所以我们人类都属于一个整体。” 女人不是很懂,却也似懂非懂。 “你们来自哪里?”女子察觉到秦鹿似乎无害,在加上第一次看到这样奇怪的人类,难免好奇几分。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那是你走不到的地方。”秦鹿环顾四周,“你们这里似乎发生过战争。” 女子有些失神的点头,“死了好多人。” 想想也是,有些建筑的断裂处看着很新,想必战争就在不久前,不超过一个月。 眼前的女子长得样貌普通,再加上肤色的缘故,显得更加寻常。 “能带我们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吗?我可以用食物作为交换。” 秦鹿想在这里停留几日。 女子听到她的话,犹豫很久,才点点头。 她带着女子来到马车边,招呼秦卓去后边,她亲自驾车。 伸手攥住女子的腰,将她放到驾辕上,秦鹿也跳上去,“往哪边走?” 女子抬手指着前方,秦鹿轻甩缰绳,马儿踢踏着前行。 沿途偶尔能看到神色凄惶疲惫的本地人,发现两辆马车以及驾马的秦鹿,都显得有些慌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来攻打他们的。 这里说是一座城,其实和大秦的县镇差不多,房屋的建筑比起大秦北地更显粗狂,而且布局在傅夺看来,颇有意思。 “你出门要做什么?”秦鹿靠在车架上,和身边的女子聊天,“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姆桑。”女子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秦鹿含笑点头,轻拽缰绳让马儿向右转。 姆桑指着前边一个坍塌了一般的屋子道:“那里就是我家。” 秦鹿让马车停在姆桑家门前,然后招呼秦卓取来一些肉菜,跟着姆桑进去。 他们这里的房子没有院落,只是房屋前搭着一个建议的遮雨棚,摆放着很多东西。 对比贵族多用金银器,作为平民则是陶器,而且都是粗陶。 进入屋子里,里面真的就很简单了,几乎看不到几样家具,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地上完成的。 “母亲,我回来了。”姆桑走到角落处,这边躺着一个形如枯槁的女人,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受了伤,而且应该遭到了感染。 秦鹿上前还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 韩清尧小殿下皱眉,然后拽着傅夺的衣袖来到门口,远离那股味道。 抬手按在女人的脉搏上,女人的生病体征面临崩溃,脉搏微弱,如果再不及时救治的话,恐怕熬不住几日。 “姆桑,你去烧些热水,你母亲的伤很严重,必须尽快处理。”秦鹿催促道。 姆桑一听,忙问道:“尊贵的客人,您难道是医师吗?” 秦鹿点头,“我是,我需要热水。”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姆桑本以为母亲活不下去了,没想到路上遇到的异国来客居然是医师。 她眼含热泪,赶忙起身去准备了。 秦鹿将女人的伤口用热水清理一遍,随后将手术刀在火上来回消毒,再动作流畅的将她伤口的腐肉割掉,经过一系列的举动,最后将调配好的药敷在伤口上。 秦卓端着煎好的药进来,“夫人,她怎么样了?” “听天由命吧,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秦鹿也没有把握让这个女人活下来,不过只要她意志力足够坚定,至少有五成的几率存活。 用沸水将工具全部烫了几遍,秦鹿也重新沐浴。 姆桑虽然穿的破旧,可衣服还是很整洁干净的。 房屋内的环境也很不错,落魄却收拾的很规整。 秦鹿借着姆桑家的露天灶坑,做了一顿膳食,姆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膳食。 任何地方都有贫富差距,姆桑家里的条件算是很差的,毕竟此地距离他们的国度比较远,而且位于这个国家的外围,属于最偏远的地方。 相比较富贵人家丰富的食物,这边的条件可谓是奇差了。 刚开始可能对秦鹿几人有些谨慎,得知秦鹿是医师后,姆桑的态度就变得恭敬不少。 在这个国家,医师的地位很高,而且行医的条件比较苛刻,不是谁都能从事这一行的。 得知秦鹿几人要在这里停留几日,主要是看一看她母亲的病情,姆桑高兴坏了。 她想着自己能为恩人做些什么,可看着眼前一贫如洗的家,不知如何是好。 第210章 早死晚死都是死 “你见过神吗?” 秦鹿陪着姆桑坐在她母亲身边,秦卓和秦遂则带着傅夺祖孙俩去县城内溜达去了。 姆桑沉默的摇头。 “那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这次姆桑点头表示相信。 “都没有见过,为什么要相信?”这是一个神权国家,他们的国家首领在最初自称为神的宠儿,后来干脆自称为神。 姆桑从出生后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她是深信神明存在的。 至于为何相信。 没有理由,似乎本就该如此。 想要拿下两座广袤的大陆,绝非易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此漫长的路程,若没有细心的保存,还不等抵达战场,就有可能折在半路上。 可说句心里话,秦鹿对这片大陆势在必得。 只要拿下他,并且后期封建政权没有崩塌分裂,至少后续的资源可以得到充足的保障。 短期内用不到,千年后的社会发展,资源不需要处处依赖进口。 她有个梦想,普天之下,皆为秦土。 无数年后的孩子们,将不再受到外语的折磨。 纵然再难,这片广袤的大陆,她要定了。 “姆桑,神明给了你神明好处吗?” 秦鹿想尝试着敲碎她心里根深蒂固的神明枷锁。 可姆桑听到秦鹿的话,吓的面容失色。 若非她刚才救治了母亲,姆桑说不定就要把人赶出家门了。 “不不不,都是我们给神明供奉的。”他们只是平民,还得不到神明的赐予,但是在姆桑心里,只要恭敬虔诚的供奉着神明,神明早晚有一日会看到的。 秦鹿盘膝坐在草席上,撑着下颌,笑道:“我们国家的子民,很少信奉神明。” 虽说偶尔有佛教的影子,却也只是零星的一小部分人圈地自萌,距离佛教开始大范围的普及,尚有一个世纪左右的时间。 如今这个世界和她生活的世界不同,不知道这里的走向会如何。 “那你们的国家是什么样子的?”姆桑不得不好奇,毕竟秦鹿的穿着很华美,而且给人一种很高贵的感觉。 “人人吃得饱穿得暖,有房屋住,有良田耕种。人人都可以读书识字,而且只要努力读书,就可以做官。你们可以吗?”秦鹿问道。 姆桑慌忙摇头,“我们只是平民,平民是不可以做官的。” 是的,他们是平民,而且这里的阶级固化到了极为严苛的地步。 平民的后代只能是平民,奴隶的后代依旧是奴隶。 可有一点比较好,那就是这个国家对女性比较看重。 或者说在一百年前,女性的地位与男性等同,甚至还得到神明的偏爱。 可惜,那个曾经辉煌的帝国已经消散一百年了,如今女性的地位直线下降。 姆桑自出生后,这个国家就常年处于战乱之中,存在着好几个强大的势力争夺政权,以至于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 这里还是偏僻的边陲小镇,偶尔也会遭到战乱的侵袭。 几年前,闻人曦覆灭的那支十万人的军队,就是这个国家的其中一股势力。 这片土地曾经有着最璀璨的文明,可惜人口总数都不算多,基本上只有五百万人左右。 那支十万人马的军队,已经算是这几个政权里最厉害的一个了。 或许是有着长途奔袭的缘故,所以闻人曦才消灭的如此轻松。 姆桑听得很羡慕,只是单纯的能吃得饱穿得暖,就已经让她心生向往了。 她的母亲名唤图拉,两日后苏醒了过来。 看到女儿哭泣的样子,图拉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的。 听女儿说自己是被一位异国女子救下来,图拉尝试着向对方道谢。 她是被人刺伤的,能撑到现在,只能说明她有着极强的求生意志,否则一般人早死了。 既然她们母女暂时安全了,秦鹿也准备继续踏上旅程。 临行前,姆桑准备了一些当地的特产给她,所谓的特产是一些香料。 秦鹿当然不会拒绝,含笑收下了。 顶着烈日,母女俩送走了那两辆马车。 韩清尧在这边呆了两日,除了第一天出门在城里转了一圈,之后的时间都待在马车上。 姆桑家里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更别说是床,韩清尧到底是不习惯。 而且外边真的有些炎热,还不如待在马车内纳凉呢。 亏得有傅夺陪着,不然这小殿下非得无聊死。 “祖母,我觉得这里不如咱们大秦好。” 小殿下捧着一碗冰沙吃的欢快。 “各有各的好。”秦鹿觉得这里也很不错,异域风情看的目不暇接,“这里早晚有一日会是我们大秦的土地。” 韩清尧望着车窗外的景色,“这么远,如何管理?” “你爹还想着称霸世界呢,你却觉得远。”秦鹿揉揉孙子的小脑袋,“这是你爹要考虑的事情,咱们现在是游玩途中。” 秦鹿从不小觑韩镜的掌权能力,这些年大秦在他的带领下,可谓蒸蒸日上。 同时他也不是个冲动的人,闻人曦数次上奏章请求西征,都被他给压下了,可见他心里自有一杆秤来衡量天下。 一段时间后,他们抵达一座相对繁华的城市,这里人流如织,建筑物错落有致的排列,各种肤色的人在这里汇聚。 当秦鹿一行人出现后,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的主意。 而傅夺他们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只因街上的女子露着胳膊和大腿,在他们看来,都是伤风败俗的表现。 傅夺知道,秦鹿在离阳殿的时候,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可到底没有其他人看到。 这里的人却在光天化日之下,穿的如此裸露,他们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 秦鹿虽然觉得热,却没想着如这里的人那边露出胳膊,走动间大腿时隐时现。 不是她羞涩,而是紫外线可是无差别攻击。 比起被晒黑,这点闷热程度她完全能够接受。 招呼傅夺和韩清尧下了马车,三人临时找了家住宿的地方,这边可以以物易物,也可以用金银铜支付。 他们带了不少的银子和铜钱,不需要担心花费问题。 傅夺和韩清尧听不懂这里人的话,秦鹿倒是能够无障碍交流。 她游走在热闹的集市中,丝毫不在乎周围人的视线,买了几套当地的民族服饰,还有一些造型精美的金银器等,这里的金银器纯度不够,秦鹿可不会用自己的纯金银去购买这些东西。 不过一些当地的香料,她买了不少,留着路上使用。 通过和摊主交谈,秦鹿知道这里是奈勒城,算是方圆百里最繁华的城市了。 她拉着孙子来到一个卖鞋子的摊位,看到摆放着的鞋子,非常喜欢。 其中有类似于凉鞋的,制造的非常精美,上面还有一些配饰。 秦鹿买了一双,拎起裙裾,脱掉自己的精美绣花鞋和白袜,露出一双莹白如玉的脚丫,当街换上了。 傅夺无奈探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漂亮。”摊主道。 秦鹿点头,给了对方十几个铜钱,指着一双很小的鞋子,问道:“尧儿穿不穿?” 韩清尧犹豫。 秦鹿也没再劝,直接给他们俩都买了一双。 在外边不好意思穿,可以在私下里穿穿嘛。 秦鹿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色衣裳,风吹拂时,裙角扬起,好似要随风而去一般。 因此她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别人瞩目的存在。 同时,她也被人给盯上了。 对方似乎是奈勒城的贵族。 之前说过,曾经辉煌的帝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这百年来,女性的地位急剧下降。 而战乱频发的地方,女人只会更惨。 秦鹿本身长得就很美,虽然不及婉娘,可在这异国他乡,一袭红衣格外扎眼。 很快,他们三人就被几个手持长矛的人围住。 一个穿金戴银的男人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 傅夺上前,挺拔的身躯遮住对方的视线。 那男人翻了个白眼,嫌弃的看着傅夺,很快一个男人上前将傅夺推搡到一边。 秦鹿伸手拉住他,才避免了他被推倒。 “有什么事?”秦鹿问道。 男人眼神色眯眯的看着秦鹿,“带走。” 连调戏都省了,直接就要把人给当街掳走。 周围的人惊恐的看着这一幕,生怕波及到他们自身。 两个赤膊男人上前,冲着秦鹿伸出手。 韩清尧扯着祖母,想带她逃走。 可下一刻,秦鹿挥手。 伴随着响亮的巴掌声,两个男人打着旋儿,倒飞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秦鹿把孙子交给傅夺,走到那男人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调转对方的身子,脚尖在他的膝窝踢了一脚,男人哭喊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放开我,你这个贱民,可知道我是谁。”男人试图以身份压制她。 秦鹿力道收紧,男人眼泪一下子喷了出来,只觉得头皮都要被扒掉了。 “快快快,你们这些废物,还不杀了她。”美人再美,不听话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是!”周围的五六个护卫一起冲上前。 众人纷纷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他们觉得这位美丽的女子恐怕要死掉了。 可他们随后发现错了。 那道红色的身影在空中飞快的翻转,几个护卫在扎眼的功夫便纷纷倒地。 而他们手中的长矛也全部被折断。 这是韩清尧第一次看到祖母出手。 举手投足间,潇洒极了。 秦鹿看着傻眼的色鬼,挥袖间,内劲散开,地面上半截长矛浮空而起,在她周身旋转两圈,将矛头对准了他们。 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都被吓住了。 伴随着第一个人跪倒在地,其他的人也纷纷跪地匍匐,口中高呼着赞美的话。 他们觉得,能让武器主动保护她,这个女人必定是一位神明。 而能够亲眼看到一位神明降临人间,是他们的荣幸。 他们匍匐在地,虔诚的祷告,希望能得到神明的垂怜。 之前还将秦鹿当做囊中之物的男人,此时已经吓得全身发抖。 他战战兢兢地额头触地,口中嘀嘀咕咕的说着求饶的话语,以及对亵渎了神明的自我问罪,哪里还有刚才的目中无人姿态。 伴随着一阵“噗呲”声,在场的几个人全部身死。 血腥味,四散。 “原谅你,是上帝的事儿。” 秦鹿拍拍手,整理了一下衣裙,看着众人道:“别跪了,我不是神明。” 一位棕色肤色的老者颤巍巍的道:“不,您就是神明。” “……”秦鹿走上前,半蹲下,“我真的不是神明,只是普通的异国来客。” 老者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她,细细打量一番,不论是肤色还是穿着都不同。 “在我的国家,像我这样的人有很多。”秦鹿将人搀扶起来,“这人是谁?” “他是奈勒公爵的儿子。”老者颤巍巍的回答道:“你们快走吧,奈勒公爵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被他知道,你们就走不了了。” 秦鹿微微拧眉,拍拍对方的肩膀道:“别担心。奈勒公爵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者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是个凶残的人。” “这样啊。”她敛眉沉思,“那就杀了他们。” 老者被吓得全身一哆嗦,“不不不,公爵身边有很多的卫兵,他们很厉害的。” “我也很厉害。”秦鹿笑道:“公爵住在哪里?” “他们就住在城中的公爵庄园。”老者说完,闭嘴不语。 秦鹿也没勉强,招呼傅夺和韩清尧返回居住地。 “秦卓!” 听到动静的秦卓从房内出来,“夫人,什么事?” “你看着他们俩,我去公爵庄园走一趟。” 傅夺一把拉住秦鹿的手腕,“呦呦,你一个人?” “一个人。”秦鹿点头,“我没问题的,就算杀不死对方,至少我想逃走,谁也拦不住。” 傅夺没有松手,力道微微收紧,“我不放心,让秦遂陪着你吧,我们这边有秦卓就够了。” “够是够了……” “夫人,要打架了吗?”秦遂从外边进来,表情兴奋,“带我一个吧。” 秦鹿无奈,“行行行,带上你。” 被留下的秦卓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秦遂,这次你跟着夫人去,下回该轮到我了。” “没问题。” 秦遂回答的痛快,下次就能下次再说。 天知道他都多久没打架了,一身骨头都要生锈了,这次得去抻一抻筋骨。 他们出门后,一路打听着,约么半个时辰后才找到公爵庄园。 当看着眼前的建筑物,秦遂道:“夫人,就这宅子,可以说有点易守难攻啊。” “当然……”秦遂话锋一转,“这是对别人来说。” 他三两步走上前,“夫人,为什么要来打人家的公爵?” “我杀了他儿子。”秦鹿目视前方,“唯一的儿子。” 秦遂啧啧两声,“这就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啊。” 那就没办法了,双方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两人正说着,听到四边八方传来兵戈之声。 不消多久,他们便被一群身穿皮甲的卫兵团团包围。 庄园里走出两个人,男人身材消瘦,面色苍白,他身边的女人却一身肥膘,粗看至少抵得上秦鹿三个人。 秦遂没忍住,飞了一个口哨,“夫人,这女人也太膘肥体壮了。” 秦鹿嗯了一声,“有可能是易胖体质。” “那也是自制力不够,真要狠得下心来,再胖都能瘦下去。”秦遂目光落在那女人身上,五官因为肥胖都挤到了一起,反倒是她身边的这位公爵,模样倒是不错。 可惜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又或者是被吸干了精气? 好家伙,不意外应该是个女强男弱的夫妻关系。 事实上的确如此,女人是国王的女儿,男人则是一位伯爵的儿子。 因这位公爵年轻时长得好看,被公主给看上了。 就在一刻钟前,公爵夫人得知自己唯一的儿子在闹市被杀,行凶者还是异国人,险些把公爵夫人给气死。 刚为儿子痛哭一场,便听说那两个异国人准备攻打公爵府。 她早就让卫兵将公爵府团团围住了,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他们来了,而且只有两个人。 公爵夫人看到秦鹿,不管是相貌还是衣着打扮,都特别的漂亮,心中的怒气更胜。 她可是公主,国王最疼爱的女儿,她不允许长得比她好看的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给我杀了他们!”胖女人一声怒吼。 身边数百名卫兵听到命令,手持长矛蜂拥上前。 秦遂见状,战意顿起,他对秦鹿道:“夫人现在旁边掠阵,这些人交给我。” “行!”秦鹿也没反对,脚尖轻点,身影缥缈间便出现在胖女人身边。 “……”公爵夫人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她吓得跳起来,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声,“啊……” 身边始终没什么表情的公爵被震得耳膜轰鸣,忍不住微微蹙眉。 女人连滚带爬的躲到丈夫身后,不明白这个女人刚才还在包围圈中,怎么下一刻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她,会飞。 “你到底是什么人?”女人呼哧呼哧的问道。 秦鹿揉了揉耳朵,“异国来客。” “不,你不是,你是魔鬼,你是地狱里的魔鬼。”女人用力攥着丈夫的手臂,冲着前面喊道:“来人,给我杀了这个魔鬼。” 秦鹿不耐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有病?你才是魔鬼呢,你全家都是魔鬼。” 边说边上前,对着那张肥大的脸扇了一巴掌。 “……”秦鹿看着被震荡开的肉浪,打了个哆嗦。 随后伸手在公爵雪白的袍子上擦了擦,“死肥猪。” 形如傀儡的公爵:“……” 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两个女人打架,凭什么遭殃的是他? 公爵夫人几乎要被气疯了,她最恨的就是有人说她胖。 大概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挥舞着手臂,张牙舞爪的冲着秦鹿飞扑而来。 这边,秦鹿伸出脚,重重的揣在她的大肚子上,重达三四百斤的公爵夫人犹如断线的风筝,直接被这一脚踹出十几米远,重重的落在地上,溅起一圈尘浪。 真就如同一枚炮弹了。 前方场地,秦遂没有痛下杀手,但是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一个人的手腕经脉被挑断。 长矛落地声不绝于耳,哀嚎声更是响彻整个庄园。 “你应该很爱你的妻子。”秦鹿站在公爵身边,和他聊着天。 公爵面目表情的看着她,好一会儿,重新目视前方的“战场”,“不,这是陛下的命令。” “联姻?” “不,这是陛下的命令。”公爵依旧是这句话。 秦鹿了然,点头道:“你妻子的身份很高贵?” “她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公爵道。 秦鹿:“……” 前边杀了公爵夫人唯一的儿子,这次就得罪了当地国王最疼爱的女儿。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呀。 怎么没完没了。 秦遂接连废掉了上百人的手腕,余下的人终于不敢再上前了。 “你们的那只手已经废掉了。”秦鹿高声道:“谁敢反抗,下场和他们一样。” 百十来号人捂着汩汩冒血的手腕,疼的龇牙咧嘴。 “我帮你杀了这个肥猪,之后你善待这座城里的人们。”秦鹿走上前,抬脚在一杆长矛上轻轻一挑。 长矛跃到空中,红衣翻飞,抬腿一个回旋踢,长矛发出尖锐的破风声,急速冲向那位公主。 下一刻,这位国王最疼爱的女儿,被秦鹿赏了一个透心凉。 连痛苦都来不及感受,已经投入了死神的怀抱。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尤其是那位公爵,愣了许久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的落下泪来。 他的磨难终于结束了。 天知道这二十年来自己是怎么过的,每夜都被这个从心底里厌恶的女人不断索取,但凡他不配合,对方就用他最爱的女人的性命来威胁自己。 是了,陛下为了逼他娶了这位公主,把他深爱的女人带进宫,成了最低等的女仆。 “你要去刺杀国王吗?”公爵哑声问道。 秦鹿目光冷冽的看着他,“我是不是应该杀了你。” 公爵被她的目光吓得脊背发凉,“请原谅我的失礼,我为刚才卑劣的想法向您致歉。” 他突然将手掌放在胸口,单膝跪地,“女神,请聆听卑微的信徒最大的痛苦,我愿意奉上我全部的信仰和生命的全部来供奉您,只求您能救救我的爱人。” 秦遂“……” 他瞧瞧来到秦鹿身边,低声道:“夫人,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说说看。”秦鹿走到一边的台阶坐下。 秦遂则站在她的背后,目光盯着前方混乱的战场。 “我叫希尔敏斯,原本是奈勒城的伯爵,二十年前跟随我的父亲去为陛下的小王子庆祝生辰,被萨米尔公主看上,然后被陛下逼着与公主结合。当时我有心爱的女子,已经得到了父亲和母亲的祝福,因此父亲帮我拒绝了。可是等我们返回奈勒城后,却得知陛下已经派卫兵抓走了我的爱人。国王告诉我父亲,除非是和公主在一起,否则就处死她。她是我父亲最好的朋友的女儿,为何救他,我只能和娶了公主。可是我的爱人至今仍在王宫里,被当做最下等的仆人欺凌虐待。” “仁慈的女神,求你,恳求你,为您最忠诚的信徒,指引一条光明的道路吧。” 秦遂听不懂他们的话,可看到一位公爵向一个陌生女人虔诚的下跪,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若说是被吓破了胆,也不该是这种姿态。 眼瞅着对方又跪下了,秦遂眼神古怪的看着他,“夫人,他又跪下了。” “嗯,他的心上人被他们的皇帝抢走了,以性命要挟让他娶公主。”秦鹿简略概要。 秦遂看着远处小山一般的死猪,噗呲笑道:“也是,长成那样,可不好嫁人。” “你居然还以貌取人?”秦鹿勾唇,“以这种手段来看,长得再美恐怕也无福消受。” 秦遂故作扭捏道:“如果真是那种惊天动地的美人儿,说不定半推半就也就答应了。” “你当谁都是色鬼?”秦鹿站起身,拍拍衣裙上的灰尘,对扔跪在地上的公爵道:“王宫在什么地方?” 希尔敏斯猛地抬头,目露惊喜,“就在伊弥城,奈勒城南方。” “南方啊。”秦鹿弹舌,一脸嫌弃,“麻烦死了。” 秦遂道:“夫人,咱们不往南方走吗?” “本打算直接往西走的,如果要去南方,那边三面环海,还得再跑回来。” 秦遂点头,“那咱们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秦鹿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去看看吧,到时候说不定能搜刮一些财富呢。” 希尔敏斯听不懂后边的几句话,还在殷切的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行了,我会去走一趟的,你也跟着吧,顺道把你的爱人接回来,我又不认识她。”秦鹿做了决定。 希尔敏斯大喜过望,忙再次向秦鹿表达忠诚。 “两日后出发。”扔下一个时间,秦鹿带着秦遂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待两人离开,公爵整顿了名下的卫兵,将公主的随从纷纷抓捕处死。 只等和秦鹿一起赶往伊弥城。 他没想娶心上人,毕竟为了惩罚自己,他的身体已经坏掉了。 救出人后,他会给她一笔财富,让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他只是想赎罪。 回到下榻处,傅夺见她没有受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秦遂将事情和他们说了一番,得知要赶往南方走,而且还是去杀人家国王,傅夺和韩清尧真的就无话可说了。 秦卓倒是没当回事,“反正咱们大秦早晚要取而代之,那国王不意外还是得死,早死晚死,都是死,早点死的好。” 傅夺:“……” 韩清尧:“……” 不好意思,他们俩人只想老死。 “别疏忽大意,你真当他们的王都是纸糊的?再差也是人家的王宫,兵力不少,这次可得偷偷潜入进去了。” 秦鹿哭笑不得。 秦卓道:“夫人,难道他们能比得过咱们大秦?” “那肯定比不过!”秦鹿道:“可我们只有三个人,纵然以一敌百,说不定人家有上千人呢。安全起见,尽量小心行事,无非就是耗费些时间。” “是,夫人您就放心吧,这次该轮到我出马了。”秦卓感觉体内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当晚,洗漱沐浴,傅夺抱着秦鹿好一番折腾。 似乎要将白天的担忧,彻底发泄出来。 天知道他在等待的时间里,无时无刻不在做最坏的打算。 傅夺几乎很少见秦鹿出手,在大秦皇宫里,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他只希望自己能和秦鹿,平平安安到老,此愿足矣。 第211章 无题 在奈勒城里修整了两日,所有人都养好精神,他们开始改变行程,往南边的伊弥城而去。 之前秦鹿嘴上说着要去干掉人家的国王,这也是随口一说。 如果对方不计较自己弄死他女儿,秦鹿自然也不会和对方你死我活的。 不过,在她看来可能性不太大。 为了一个女儿,把自己的一位公爵得罪的死死的,不受宠都说不过去。 秦鹿讨厌的事情很多,欺辱女子算其中之一。 如果她手无缚鸡之力,前两日倒霉的就是她了,甚至连傅夺和韩清尧都会遭殃。 所以,在做很多事前,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有些事你觉得无所谓,可一旦遭难降临,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奈勒城南门,希尔敏斯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已经等着了。 当那两辆特别的马车出现在南门,已经是太阳当空了。 希尔敏斯看到后,忙上前打招呼。 “可以出发了。”秦鹿和站在外边的公爵说了一声。 希尔敏斯忙上了自己的双轮马车,招呼车夫在前面帮他们引路。 从奈勒城到伊弥城,大概有两百公里左右的路程,按照他们的行进速度,大概要走五六天。 希尔敏斯还带着几名卫兵,都已经换上了普通些的衣裳,以免路上暴露了行踪。 秦鹿左右无事,在马车内教傅夺和韩清尧学本地的土著语,俩人都是比较聪明的,学的很快。 当然,想要听懂当地人的语言并且熟练运用,绝非一朝一夕的。 “祖母,咱们的语言不通,以后真要西征成功,交流也是个大麻烦。”如果让韩清尧自己做皇帝,他不会西征,毕竟现在大秦的江山已经足够大了。 尤其是语言丝毫不相同,不想大秦的子民,纵然语言不通,靠写字也是识得的。 而这里的语言和字体,与他们丝毫不沾边。 纵然被纳入大秦的版图,日后交流也是个大麻烦。 “不会的可以学,谁还没有个方言。” 秦鹿不以为意。 韩清尧:“……”无法反驳。 “这个国家已经被入侵过了,现在的皇帝并非当地土著。所以,我们拿下这里,也没有问题。” 好吧。 傅夺和韩清尧都知道,她对这片土地真的是势在必得了。 “地面上有很多的璀璨文明,而地下则是储藏量丰富的矿物资源。” “可疆域太大,管理起来会很困难。”这才是韩清尧所关心的。 秦鹿笑眯眯的看着孙子,“我相信你爹的能力,他可不是个废物。” 论御下手段,秦鹿对自己的儿子都自叹弗如。 对于这点,她丝毫不担心。 “给你们讲一讲神秘的北纬三十度吧。”秦鹿未免小孙子瞎想,决定给他们讲课。 听到有故事,傅夺都跟着打起了精神。 “在这条纬度上,有着很奇特的自然景观,还有很神秘的文明之谜。咱们大秦的最高峰,就在这条维度上。同时存在着一些难以解释的事情,纵然是放到千年之后,也依旧无法得到确凿的答案。” 秦鹿讲的通俗有趣,两人也听得格外入迷。 每每遇到不解的地方,秦鹿也能给出相对信服的答案。 即便是她解答不了,两人也不觉得失望,毕竟不是任何事情都能得到答案的。 夜晚,一行人在野外露营,此时是八月初,天空繁星闪烁,凉风徐徐。 希尔敏斯也是忠诚的神教徒,接受着系统教育的韩清尧现在已经不相信所谓神明的存在了,而皇帝也压根就不是什么“天子”,江山本就是他打下来的,关上天什么事儿。 若真有神明的存在,世间哪里还有这么多的疾苦与战争。 别说什么神仙不插手凡人的事情,既然不插手,那天子是谁,和上天有个屁的关系。 有麻烦你们躲着,现在有好事儿了,就来彰显自己的存在,要不要脸。 如今再听希尔敏斯的想法,纵然是韩清尧都觉得可笑。 “其实……”他看着希尔敏斯,道:“这世上没有神明,那些掌权者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很尊贵,以及方便御下,才编造出来的。” 说罢,他拽了拽祖母的衣袖,“祖母,帮我翻译一下。” 秦鹿哈哈笑着将孙子的话告诉了希尔敏斯,希尔敏斯哪里肯接受,总觉得这小家伙在亵渎神明。 希尔敏斯的话,秦鹿没有告诉孙子。 宗教自由,她偶尔看不惯会说两句,却绝不会强制对方。 作为一名无神论者,秦鹿觉得将精力放到本就不存在的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是对时间的一种浪费,她的时间很宝贵,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来分一杯羹的。 希尔敏斯看着燃烧的火堆,道:“你们异国人没有信仰吗?” “有!”秦鹿扔了一根木柴进去,火舌逐渐舔舐着木柴,“我们信仰先人。” “我说的是神明信仰。”希尔敏斯纠正道。 “也是有的,很少,而且是选择性的。”秦鹿笑道:“有用的就信,没用的就不信,我们的人生来自由,绝不会被某种信仰所禁锢一生,而且信仰先人,比信仰神明更高贵。” “在我们所知的历史中,只有数不清的人类,为我们的后代不断的努力,从来没看到神明的存在。当然,这些人也可以说是神明了,但是和你们的虚无缥缈的神明毫无干系。你们是因为神明的存在而推崇信仰他们,我们是因为推崇一个人而将他奉为神明,这是本质的不同。” “封建统治阶级,为了更好的统治奴役百姓,都会给自己一个很尊贵的身份,比如天赐神授。你们看呐,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神明钦点的人,我的身份就是比你们高贵,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更好的管理你们。说到底,这是一种脱离百姓的体现。在他们给自己冠以这层虚无缥缈的尊贵头衔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把国家的百姓当人看了。” “他是尊贵的,而你们不配和他平起平坐。” “你为什么会被逼着娶了公主,心爱的人甚至都被你们的陛下带走。说到底,还是你们的陛下压根没把你当回事,他觉得你能娶了他的女儿,是你的荣幸,你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如果这样的人都能成为神明在人间的使徒,那么这样的神明还值得你信奉和崇拜吗?” “这样的行为,和邪教徒有什么区别?” “所以,你信奉的神明,有问题。” 希尔敏斯被秦鹿说的脑子嗡嗡的。 他想反驳对方的话,可再联系自身的遭遇,很多话堵在喉咙里,愣是说不出口。 “在我们异国,婚嫁自由,就连君主都无法左右。”秦鹿又来了一记暴击。 希尔敏斯的心情很糟糕,他愈发的思念心上人。 如果当初没有被陛下逼着娶了公主,现在他会和心爱的女子过着甜蜜的生活,甚至还会有几个在爱情中诞生的孩子,而不是每晚被公主强迫着做不喜欢甚至是厌恶的事情。 那具如山般的庞大身躯,总能压的他呼吸困难,恨不得原地死去。 当初陛下不掳走心上人,他可能在第一时间就带着心上人逃离了。 一夜辗转反侧,次日他们继续出发。 如此在第六日黄昏,他们看到了盘踞在天际线上的城市。 比起奈勒城,伊弥城更大也更繁华,入城的时候都需要经过盘问。 不过这难不倒他们,给守卫塞些金银就能轻易解决。 这里不比奈勒城,入城后他们便换上了当地的服侍,并且将自己从头到尾给包裹住。 而希尔敏斯则带着秦卓和秦遂准备明日去往王宫拜谒陛下。 有可能的话,尽量和他的心上人见一面,让秦卓和秦遂熟悉一下,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将人带出来。 秦鹿微微叹息,道:“看来,还是得处理掉对方。” 异国人,杀了人家国王最喜欢的女儿,若对方能咽下这口气,秦鹿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换位思考,她的儿子被外国人杀了,自己会怎么做呢? 先弄死凶手,在覆灭其国家,如此恐怕都不解气。 不如把他们皇室的人都宰了,让希尔敏斯上位? 就怕这家伙上位后也会变了模样。 被一个女人蹂躏了二十年,谁知道有没有被折磨的心理变态。 可若是不做,其他的王族上位,说不定会为了彰显其能力,对秦鹿穷追猛打。 他奶奶的,麻烦死了。 傅夺在旁边听到这句话,险些笑出声来。 天色大亮,希尔敏斯带着自己的卫兵去了王宫,秦卓和秦遂也在其中。 为了不暴露,秦鹿还给两人化了妆做掩饰。 以她神奇的四大邪术之一,难度不大。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王宫,秦卓两人便看到了高坐在王位上的国王。 当看到他的相貌,秦遂悟了。 难怪那位公主会成为最宠爱的一个,这父女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无非就是一个男装一个女装,一个有胡子一个没胡子的区别。 “尊敬的陛下,希尔敏斯前来拜见。” “哦,我亲自的希尔敏斯,好多年没见你了,你还好吗?我可爱的萨米尔呢?” 希尔敏斯微微弯腰,恭敬道:“萨米尔有了身孕,这次没有跟着过来,小王子的生辰她也很期待,但是为了萨米尔的身体着想,我只能独自来王都了。” 国王一听,高兴坏了,从王位上走下来,兴奋的拍了拍希尔敏斯的肩膀。 “希尔敏斯,你真的是太棒了,公主能嫁给你,我很高兴。” “多谢陛下!” 也就是秦遂听不懂他们的探花,否则非得把隔夜饭吐出来不可。 可爱的萨米尔? 有没有搞错,就那个满身肥肉,走起来地面都跟着颤抖的女人,哪里可爱呢? 就算不针对相貌,单纯能培养出一个当街调戏女子的儿子,这样的女人也可爱不起来。 “宴会两日后开始,你好好休息,到时候咱们要痛快的喝几杯。” “是!我很乐意。” 辞别国王,希尔敏斯带着卫兵在王宫里闲逛,很快打听到了心上人的消息。 对方依旧在厨房里坐着最下等的活儿,远远的看到对方,发现曾经明媚可爱的少女已经苍老很多,眼神也变得麻木呆滞。 这一幕,让希尔敏斯心疼的几乎要滴血。 他将提前写好的信,让卫兵偷偷的塞给对方,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当晚,秦卓和秦遂潜入王宫。 他们偷偷带走了一个女人。 顺便将一具女性的尸体,抛到一处池塘里。 被发现后如何他们不考虑,两人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然而让希尔敏斯意外的是,王宫那边直到小王子的生辰宴会开始,都没有任何的骚乱。 其实他想多了。 都二十年了,一个最下等的女仆,早就被国王抛诸脑后。 而这个女仆的死,在她的圈子里也没有引起任何骚乱,池塘里的那具尸体也被抬走处理掉了。 这里可是近两千年前的奴隶时代,一个女仆的死,没人在乎,王宫里经常死人。 但是,希尔敏斯却不得不打起精神。 萨米尔公主的死,早晚会暴露,到时候他恐怕要面临国王的怒火。 他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指望秦鹿。 对方已经帮他把心上人救出来了,如果求得太多,恐怕等不到国王陛下的怒火,他就已经先死掉了。 因此,他找到了图斯高,国王的第三王子。 大王子很早就死了,如今的二王子是第一继承人,同时也是萨米尔的亲哥哥。 第三王子是第二任王后的儿子,如今的王后已经是第六任了。 第三王子长得算是王室里最好看的了,相貌却仍旧比不得希尔敏斯。 这些都无所谓,他知道,只有第三王子继位,自己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毕竟其他的王子,品行都很低劣,全部都是酒囊饭袋。 三王子的母亲是被国王逼死的,当时国王看上了他自己的亲表妹,而对方只想做王后,不愿意做情人。 为了达到和对方双宿双栖的目的,国王暗中派医师给王后下了药,没多久王后就悄无声息的病死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希尔敏斯还是从萨米尔公主口中得知的。 留在王都的这些日子,希尔敏斯暗中和图斯高达成了共识。 就在小王子的宴会结束后的次日深夜,国王死在了大床上,被人一箭穿心。 而后,秦鹿等人趁着伊弥城大乱之前,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这其中还有希尔敏斯和他的心上人。 秦鹿见过那个女子,说实话,第一眼印象,对方长得很普通,和街上随处可见的妇人没什么区别。 但是希尔敏斯说,她年轻时真的很美丽,而且出身贵族。 原本想着给爱人一笔钱让她找个男人过日子,可看到心上人后,她的模样让希尔敏斯痛不欲生。 最终决定把人留在公爵庄园内,等她养好身体后在做决定。 秦鹿对这些不关心,他们赶回奈勒城后,休息一天,继续往西行。 这次的目的地是罗西城,然后顺着河流一路南下,去几千年前的那座辉煌古城看看。 穿过相对贫瘠的土地,他们一路向西,历时近两个月,终于抵达罗西城。 相比较之前的城市,罗西城更为壮观。 作为这个国家主要的城市之一,一切都充斥着文明的光芒。 傅夺几人看的目不暇接,秦鹿也是津津有味。 沿着这条河的两端,是密密麻麻的城市,而且发展的都很不错。 罗西城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这里有不同肤色的人中,秦鹿等人也一直穿着当地的服侍,包裹的稍微严实一些,几乎没人认得出来。 这是在不说话的前提下。 秦鹿这一路手机到了很多香料的种子,准备带回国内培植。 一些香料,在大秦帝国,价比黄金。 秦鹿想改善这种情况。 在罗西城,女子的地位相对要高一些,却也有很多的辖制。 比起早前丈夫可以随意处死妻子,现在已经被禁止了。 甚至在丈夫死后,妻子可以打理丈夫的生意。 当然这是在能力足够的前提下。 “夫人,这里看上去真不错。” “是啊,毕竟是重要的府城之一,类似于王都。” “什么叫类似?”秦卓听糊涂了。 “现在这边的政权更迭频繁,今天是,明天则未必。” “哦,原来如此。” “觉得不错,咱们可以在这里多住一些日子,之后南下。”秦鹿算算时间,“北上是来不及了。” “有什么事吗?”傅夺问道。 “还有三个月就要过年了,这边很快就会入冬,而这边是冬天的话,另外一端是夏天,如果现在往反方向走,咱们就不用在这里挨过漫长的冬季。”秦鹿考虑着其中的可行性,可惜路程太远,靠马车根本就赶不及。 “不如在这边住些日子,咱们往反方向走,之后再从这边返回大秦。”傅夺道。 “倒也不是不行。”秦鹿抚摸着马鬃,“这样它们也能有青草吃。” 马儿打了个响鼻,慢悠悠的走着。 古时候的冬天很难捱,只有最原始的取暖方式。 秦鹿倒是不在乎,她有内劲护体,可傅夺和韩清尧不一定扛得住。 他们下榻的馆驿,算是城里最好的,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郁的异域风情。 秦鹿定了三间房,品尝着当地的特色美食,看着馆驿来往的人群,别有一番体验。 韩清尧四下打量着,凑到秦鹿身边,低声问道:“祖母,他们在说什么?” “说这个国家的国王刚娶了一位已故大臣的妻子,并且对方还带着一双儿女,而国王为了这两个孩子,冷落苛待了自己的孩子。” 在场的四个人表情瞬间僵硬了,细看似乎能发现他们正在一点点的裂开。 “这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这简直是……”傅夺剩下的话没说出口。 秦鹿笑道:“没什么好奇怪的,又不犯法,无非就是道德层面有些瑕疵。这个国家的女人再婚不会被说闲话,如果死了丈夫就只能守寡,对女人不公平。” “就算如此,至少对自己的孩子也不应该……”秦卓看着眼前的饭菜,莫名觉得作呕,这种行为也太过分了吧? “不奇怪!”秦鹿笑道:“到底还是见得少了,人心是无法直视的,有些人的恶,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真正面临生死存亡的那一刻,才是考验人性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好自己的人性,在任何时候也不要忘记,自己是个人,而非不开化的野兽。” “而且,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否则也就不会有弃婴出现。 “就算如此,身为国王不要脸面的吗?居然把大臣的遗孀娶回家,让文武百官怎么看。”秦卓难以接受,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怎么看?”秦鹿低笑,“爱看不看,人家是死了丈夫,又不是红杏出墙,一个愿意娶一个愿意嫁,又不违背伦常,怎么就嫁娶不得。” 在大秦之前的三国鼎立阶段,近亲结婚还是随处可见的,并美其名曰亲上加亲。 尤其是表兄妹,更是如此。 “前朝表兄妹都能成婚,这两位又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很正常的吗?” “而这种情况,往往会伴随着不可逆转的后果。畸形儿和智障儿的比例会大大增加,甚至还伴随着基因病症。在上古时代,生产力低下,再加上条件的匮乏,以及氏族还未产生的时候,血缘婚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加生产力,解决人口匮乏的问题。” “在通常情况下,血缘关系越远,生出来的孩子相对要更漂亮些。像你们这些人,都是我从南地带到北地的,妻子也大多都是北地的人吧。” 秦卓和秦遂都成婚了,两人的妻子都是北地人,他们俩的孩子个顶个的调皮捣蛋,特别健康。 “大秦废除这种婚嫁,是不想制造更多的悲剧。孩子在母亲的腹中,没有生下来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将来的某一天,等出现了一种可以观察胎儿的神器,就可以杜绝很多的遗憾了。” “真有那种神器吗?”秦遂好奇的问道。 秦鹿笑着点头,“会的,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说不定人类还会如鸟儿一般,在天空自由翱翔呢。” “那不就是神仙了?”韩清尧顿时来了兴趣。 “对,人人都是神仙,但是这得需要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才行,尧儿也要好好读书。” “祖母放心吧,我会的。” 秦鹿之前想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奈何其他几个人语言不通,每日只能待在馆驿中长蘑菇。 所以在疲乏彻底消散后,秦鹿再次带着他们出发了。 这次要往北边走,去另一片大陆。 在路上,韩清尧的精气神很足,虽说罗西城的确很新奇,架不住没人陪着就无法出门。 还不如在路上来得好,可以看到更多的风景。 “祖母,这是什么?”韩清尧看着秦鹿手里摆弄着的东西,“黑豆?” “嗯……是咖啡豆。”秦鹿不记得多久没喝过咖啡了,在集市上看到后,全部买下来了。 她用捣杵将咖啡豆研磨成粉,用简易的滤纸过滤出一杯黑乎乎的汁液。 轻抿一口,让她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最原始的味道,没有丝毫的添加。 回去后可以往里面加入牛奶。 见身边两个男人好奇的眼神,秦鹿给他们倒了一点点。 韩清尧问了问,轻抿一口,下一刻一张可爱的小脸皱成了包子。 “哇,呸呸,好苦,祖母,怎么这么苦。” 而且这种苦,和茶叶的那种苦完全不同。 秦鹿捧腹,“就是这个味道,和茶叶差不多,可以提神的,不能多喝,容易失眠。” 喝了两口,她突然道:“很多年前我去另外一片大陆,漏掉了一种植物。” “什么?”傅夺道。 “可可树。”秦鹿咋舌,“这东西的种子很好吃,有机会去看看,弄一些回去种上。” 也就是今天喝到自己的手磨咖啡才突然想起来的。 她不喜欢巧克力,当初去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 不过小孩子应该会很喜欢吧? 更何况还是制造饮料的原料。 车轮不断向前碾压,那座异域城池早已消失在天际线。 他们出来已经大半年了,不意外的话明年年底才能回到大秦,甚至得后年。 趁着韩清尧还没上学,秦鹿想带着他到处走走看看,增长见闻。 这一路并不顺当,如今很多地方都没有路,他们尽量找相对平坦的地方行走。 偶尔遇到山脉,没办法只能绕路,毕竟两辆马车装的物资可不少,马儿是没办法拉上去的。 又一个黄昏,秦卓两人带着马匹去河边给它们刷洗身子,秦鹿不远处准备晚膳。 韩清尧被秦鹿塞到纱帐里看书,丝毫没察觉到后方有一条蛇蜿蜒而来。 秦卓牵着马过来,拴在旁边的树干上,扭头的功夫就瞧见一条蛇竖起半个身子,甚至顶端还是扁的,正盯着纱帐里的韩清尧。 他抬手摸出腰间的匕首,一个起跳,匕首飞出去,带着那条蛇直接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嘟”的一声,匕首入木三分。 韩清尧闻声透过纱帐看出去,能见度不是很高,“怎么了?” “公子别担心,我看到一条蛇,今晚可以加餐了。” 秦卓走上前,看到那条蛇还在挣扎,抓起一块相对扁平的石头扔上去,随着一阵闷响,舌头直接被砸扁。 上前抽出匕首,拎着那条蛇来到秦鹿面前,“夫人,能加餐吗?” “能!”秦鹿接过来,麻利的去掉毒囊和毒素,剥皮切块,放到一旁备用。 秦卓半蹲下身,“我刚才看都这家伙就在纱帐外边盯着小公子。” “把驱虫粉撒上。”他们刚原地修整,而且天色还没有黑下来,本想着睡觉前再撒驱虫粉。 秦卓寻了驱虫粉洒在周围,连马儿也在其中。 这药粉是秦鹿调配的,特别管用,在这一区域,就连蚊虫都很少。 不然就凭野外这蚊子的个头,没有好的防护,一夜下来保管一身包。 第212章 真是后悔啊 蛇肉是秦卓两人分的,秦鹿是不吃这个的。 她不挑食,但是食谱相对比较简单。 当然,不挑食也不代表什么都吃,通常情况秦鹿的饮食相对要清淡很多。 并非是她本性节俭,而是工作太忙,几乎没时间健身,就只能尽量控制饮食了。 “卓叔,遂叔,蛇肉好吃吗?”韩清尧在旁边捧着碗,好奇的问道。 秦遂夹起一块蛇肉放到口中,笑道:“特别的鲜美。” “小殿下要不要吃一块?”秦卓给他看了看自己的碗,“没跟着夫人之前,我们小时候也吃过,那时候家里穷,别说是干米饭了,就是稀粥都喝不上,山里的野味就是我最惦记的,总共吃过两回,这是第三回。虽说那时候爹娘的手艺不好,现在想起来,总觉得记忆犹新。” 韩清尧拒绝,“小时候吃不饱饭啊?” “可不是嘛!”秦遂叹息着抬头,看了眼漫天繁星,“当时突发大水,我家住在江边,整个村子几乎都被淹了,地里的庄稼也全毁了。小殿下不知道,当时的土地几乎都在那些权贵手里,像我们村子,自家好不容易开垦出来的荒田,养了几年后有了收成,转眼就会被地主老财给抢走。当时的粮食产量不高,每年缴纳了赋税,还要给地主老财一半,剩下的哪里够家里人吃的,稀粥都得隔三差五才能喝到,平时吃的都是粗糠。” 说起小时候的遭遇,秦遂觉得恍若隔世,“大灾过后必有大疫,官府怕疫情传开,直接把他们堵在村子里,死人活人扎堆聚集在一起,没病的也感染上了,后来死的人多了,为了掩盖他们的无能,放上一把火一了百了。我爹娘是在洪灾过后死了,族里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我就让族叔卖了,也是运气好,直接没送到了夫人身边。” 秦卓咽下口中的食物,道:“那我和你差不多,我爹娘是病死的。” 秦鹿当初选中的孩子都是孤儿,怕的就是将来出现什么麻烦。 她的想法很自私,一方面是担心这些孩子知道自己要做的事而因为有退路反悔,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牵连更多的人。 晚膳结束,秦卓两人帮着韩清尧将帐篷仔细的检查一番,确定不会钻进蚊虫,才在他旁边休息。 经过长途跋涉,气候开始逐渐寒冷下来,还不等见到异域寒冬,气候再次变暖。 当他们好一番折腾的穿过一片蔓延的丘陵,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秦卓站在最高点,看看前边,再看看后边,真正感觉到了大自然的神奇。 明明后边的半座山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和前面却是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 两匹马儿看到前面绿油油的青草,马蹄子原地踢踏着,似乎在催促他们快点出发,要开饭啦。 秦卓抚摸着马鬃,回头问道:“夫人,这里看起来是春天呢。” “按照南北半球的气候,这里两个月前就已经入夏了。” 秦鹿掀开车帘,看着外边草原,远处还看到一些草食性动物在悠闲的进食。 “在这边转转咱们就返回南边,到时候我带你们去买马匹。”秦鹿等人坐在旁边,看着在草原上撒蹄狂奔的马儿,偶尔低下头啃两口草,继续撒欢。 也是,载着他们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还活着,真的是了不起了。 如今看到这么大的草原,水草肥美,可不得痛快的大吃一顿嘛。 “咱们大秦就有良马无数,何须花钱购买,而且陛下过些年不是要西征吗,到时候都是咱们的。”秦卓道。 秦鹿忍俊不禁,“行吧,那就不买了。这种马叫汗血宝马,因皮肤比较薄,在奔跑时能看到血液在血管中流动,流汗的时候局部的颜色会更深,会给人一种流血的感觉。汗血宝马耐力强,耐干渴,适合长途跋涉,而且性情温和,适合长途行军。不过这种马的负重不是很强,尤其是身穿重甲骑行不妥当。对于一些喜欢马的人来说,倒是可以养一匹。” 在场的几个男人对于马匹都不是多痴迷,反倒是韩清尧听后免不了有些小激动,却没说出来。 “汗血宝马不算多,日后都将它们放到水草肥美的草原上,其实和其他的马区别不大,无非就是多寡的问题,毕竟物以稀为贵吗,数量一旦多了,也就不稀奇了。” 这些日子路程难行,不仅仅是马儿疲惫不堪,就连乘坐马车的傅夺和韩清尧都觉得精神萎靡。 这里气候宜人,景色优美,一行人决定暂且在山脚下修整几日,等养足精神再出发。 他们寻找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域安营扎帐,旁边就有流动水源,是从山上流泻而下的,而且在半山腰的位置还有几座小型的瀑布,在这种天气里,可以在里面洗个澡,绝对舒服。 草原上能看到一些兔子等小动物,他们随行还有菜干,各种香料更是添置了慢慢的两个木箱,吃喝是不成问题的。 两匹马跑出去很远,几乎只能看到两颗黑点。 秦鹿倒是不担心它们跑掉,纵然是真的跑了,这片广袤的草原上还有野马,完全可以调教一下。 还别说,远处就有一群野马。 他们家的两匹马儿在秦鹿等人准备午膳的时候,甩动着蹄子跑回来了,然后停在不远处低头啃着草。 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嘶鸣声,两匹马儿抖了抖脑袋,回头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继续低头吃草。 傅夺见状,起身站在它们旁边,“是不是惹麻烦了?” 马儿哪里听得懂,却仍旧上前来让傅夺摸了摸它们的鬃毛。 事实上,这两个家伙看到野马后,被其中的几匹母马吸引了,可惜那马王太厉害,它们只是家养的娇贵小马王子,哪里抵得过野生的马王,很快就逃了回来。 秦鹿等人不知道,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至于说看到野马,她也没想着去驯服,有两匹马也差不多够了,人家在草原上生活的好好的,干嘛要给它戴上枷锁。 草原上,每天都上演着生死大逃亡。 在动物世界里,食物链的关系可是复杂又残酷的。 两匹马大概知道自己的本事,这几日都尽量在周围转悠,反正草原这么大,足够它们撒欢了。 只要不脱离秦鹿等人的视线,这两匹小马王子就是安全的,甚至还能横着走。 秦卓和秦遂仍旧经常给马匹洗刷身体,几日下来,皮毛再次恢复光亮,瞧着特别精神。 调整到最好的状态,他们再次启程。 这里地处相对边缘的地带,而想要看到城邦,需要不短的时间。 在途径第一座城池的时候,秦鹿了解到这里正处于战乱之中,虽说也有皇帝,可因手腕不同,这里的战乱极为频繁,一些个上流家族总想着掀翻头上的皇帝,取而代之。 相比较大秦,这里的御下手段大不相同,其统治力也只掌控在上层社会,然而也正因如此,上层社会的贵族并不觉得比皇帝差多少,但凡是有点能力,都想弄一弄。 成功了最好,就算不成功也不会被彻底消灭。 只因敢捣鼓皇帝的贵族势力都不算差,真要打起来,赢的可能性不大,却也能咬下对方一块肉。 一旦如此,其他的贵族势必会群起而攻之,到时候皇帝也不好受。 秦鹿一行人的到来,扎眼却不至于步入险境。 在没有摸清他们的身份和目的,这些人也不会贸然动手。 不过,他们对于秦鹿带来的瓷器特别喜欢,秦鹿愣是用一套茶具,换了一大笔的金子。 当傅夺等人看到秦鹿似乎在和对方讨价还价,并且等对方知府了一袋沉甸甸的金子后,几个人目瞪口呆。 “呦呦,这也太……”傅夺话未说完,可身边的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秦鹿将金子抛给傅夺,“前些日子我还告诉过你们,物以稀为贵。” 这里可没有瓷器,平日里这些贵族用的都是金银器打造的餐具。 不仅仅是瓷器,丝绸同样惹得当地的贵妇人爱不释手。 可惜秦鹿带的不多,十匹布,之前没有动,现在被这位贵妇人全部买走了。 这次的价格可比瓷器卖的多多了,那贵妇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掏钱的动作简直痛快的不得了。 “祖母,那是什么地方?”韩清尧指着前方的一个建筑问道。 秦鹿看了一眼,将孙子揽在怀里,揉了揉他的小脸,“茅房!” 韩清尧眼珠子瞬间瞪大,“可,里面有女人。” “嗯,他们是公用的,不论贫富不论男女,而且你没看到他们的服饰嘛,其实保密性很好,关键一起上厕所的时候还能聊天不是?”秦鹿之前了解过这方面的东西,自然不觉得奇怪。 相比较起一千多年后,现在的环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至少在这里没有随地大小便的人,而且街上遍布着澡堂。 小殿下仰头看着祖母,有些委屈,有些为难,“那我们怎么办?” 秦鹿思忖片刻,“入乡随俗吧。” “千万别。”小殿下几乎要崩溃了。 “那就用夜壶。”秦鹿只是逗弄一下她,馆驿里还是有夜壶的。 秦鹿在外边购买了不少的水果,这里的水果比较丰富,新鲜的水果随处可见。 大秦的水果也不少,只是长安城地处北境,想吃到新鲜的水果还是稍稍麻烦一点。 有一说一,麻烦的是皇商陈家,沿途的耗损,秦鹿是算在里边的。 不过长安城的百姓却不容易吃得到,毕竟穿过大半个疆域运抵的水果,价格可是不便宜,并非人人都吃得起。 在这里,则没有限制,秦鹿买的不少,足够他们吃上两日了。 回到馆驿,他们准备洗漱休息一下,却听到外边有人敲门。 来着是两个身穿铠甲的年轻卫兵。 “尊贵的客人,我们是福尔德森家的卫兵,公爵夫人明晚在宅邸举办晚宴,想邀请几位出席。” 福尔德森,就是今天购买了秦鹿十匹丝绸的那位公爵夫人。 而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时代的贵族特别喜欢举办晚宴,一般是从下午四点开始热闹,有时候能疯狂到下半夜。 秦鹿没有拒绝,点头应下了。 她的确是想感受一下这个时期的晚宴氛围。 一夜好眠,次日他们留在馆驿中休息,三餐只需要穿过马路,去对面的饭馆就能解决。 实在不想动,可以站在窗户前喊一声,对面做好后就会送过来。 韩清尧对这里的饮食赶到新奇,香甜的面包,尤其是刚出炉时热腾腾的,咬一口外酥里嫩,格外的煊软好吃。 秦鹿不太喜欢甜食,却也没自己准备。 有现成的,谁还愿意去折腾油烟。 临近晚宴时间,福尔德森公爵的马车出现在馆驿外,秦鹿让秦卓两人留守,她带着傅夺和韩清尧坐上了马车。 到底是公爵,马车还是很豪华的,韩清尧坐在两人中间,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大约三四十分钟左右,马车驶入一座豪华庄园,庄园占地面积很大,建筑也格外美观。 听说福尔德森公爵的祖母是当今皇帝的亲姐姐,他从出生就是一等公爵。 马车在城堡前停下,三人下了马车,在侍从的带领下一路进入宴会厅。 入内后,便看到不少衣着华贵的贵族男女聚集在这里。 对于秦鹿三人的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尤其看到三人的发色,以及他们的穿着,充满了好奇。 秦鹿对两人道:“待会儿别吃其他的东西,啃两口面包,喝点酒,吃点水果就行了。” 傅夺没问,太后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总归是为他考虑。 韩清尧则仗着小孩子的身份,总喜欢问问题,“祖母,这是为何?” “他们吃饭都是用手抓的,对我们来说不习惯,看看就行。”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祖父,我现在想回去。”韩清尧一张笑脸变得苦哈哈的。 傅夺忍俊不禁,“彼此彼此。” 可来都来了,现在转身离开,怎么看都说不过去。 “祖母,来之前你应该告诉我们的。”小殿下已经觉得全身不舒服了。 第213章 久别重逢 提前告诉他们,多没意思。 福尔德森夫人走上前来,热情的和秦鹿打招呼。 “哦,亲爱的Mrs.秦,很高兴你能来,非常欢迎。”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夫人,也感谢你对我的邀请。” “快来吧,我为你介绍几个好朋友。” “好!” 傅夺和韩清尧不知是留在原地,还是跟着秦鹿去女人堆,一时之间有些拿捏不定。 秦鹿指了指其中的一个方向,以口型道:“过去等我。” 他们本就没打算待太久,秦鹿之所以来这里,一方面是了解一下当下的酒宴文化,一方面是想品尝一下这里的美酒。 待会儿空闲了,自然会离开。 当然,碍于这里的人似乎特别的热情,秦鹿打算晚点让孙子扮作困顿的样子脱身。 这里的女人都是贵族出身,看到和她们不论相貌还是穿着都完全不同的秦鹿,这些人真的特别好奇。 今晚秦鹿没有戴什么首饰,只是简单的戴了简约的发簪,即便如此,也已经让这些人觉得很稀奇了。 她们围着秦鹿问了很多的问题,秦鹿挑选的回答了一些。 在这里,吃饭是次要中的次要,主要的目的是聚在一起闲聊。 傅夺和韩清尧坐在一边,倒是有当地的贵族老爷过来想和他们说点什么,可惜双方都不懂对方的语言,最终只能各聊各的。 秦鹿端着酒杯和这些贵妇们大概闲谈了近一个半小时,被她们旺盛的精神所折服。 回头冲孙子使了个颜色,韩清尧接收到,很自然的打了个呵欠。 大概三五分钟后,秦鹿对福尔德森夫人道:“很抱歉,我可能要回去了。” 福尔德森夫人很诧异,对于极度热衷晚宴的贵妇们来说,有些人恨不得玩一整夜,她才来多久,居然舍得回去。 当然,在后期,这个国家的长官因为贵族们热衷晚宴,过于铺张,曾经好找尽量少举办晚宴,可惜没人听他的,贵族依旧我行我素。 “我们的晚宴才刚刚开始呢。”福尔德森夫人想让她多玩一会儿。 秦鹿回头指了指那边的两人,笑道:“我可爱的小孙子已经困了。” 福尔德森夫人看了一会儿,无奈道:“那好吧,希望你能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再来参加晚宴。” “当然可以!”秦鹿客套的点头应下。 福尔德森夫人送三人走出城堡,招呼马夫将他们三人送回馆驿。 回去的途中,秦鹿道:“这场宴会,一场下来差不多需要上万银,而这个国家的卫兵一年的俸禄只有不到五百银,一个晚上就可以消耗掉二十个卫兵一年的俸禄。甚至更普涨些的能花费到三万银,纵然如此,他们也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而且这个国家依旧有奴隶。” 傅夺微微拧眉,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是啊!“贫富差距极大。 “我们要在这里待几日?”傅夺问道。 “两日后就走。”这里本就不是这个国家的王都,她想去王都走走,在那里能寻到更多的新物种。 至于傅夺和韩清尧,在晚宴上看到用手抓着吃饭的场面,这两日的胃口都不算太后,那种场景总是在脑子里闪现。 听秦卓说,晚上韩清尧甚至还吐了一顿。 秦鹿戏谑小孙子承受能力差,平时他们吃饭也偶尔会用手,比如吃烤鸭或者是烧排骨的时候。 何至于就能被恶心吐了,简直离谱。 两日后,他们继续上路,并未和福尔德森夫人打招呼。 本来就是相处之间做了笔小生意,并不熟悉。 对方虽然很热情,可秦鹿并非是个热情的人。 至于对方发现他们走后是如何想的,秦鹿不在乎。 路上,他们遇到过好几次抢劫的,通过这几件事可以看出,这个国家有多乱。 “这次咱们不原路返回可,穿过这片大陆,咱们沿着海岸线去北境吧,一直都没有去北境看看,齐征的孩子应该也长大不少了。” 韩清尧首先表示赞同,“好啊,我一直都想见见齐叔父。” 他知道,齐叔父算是祖母真正意义上的半子,和父皇更是亲如兄弟,听说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极好。 而且听母后说,父皇对齐叔父的新任,恐怕仅次于祖母,这份新任的程度甚至还要高于母后。 从很小的时候起,齐征就想真正的认识一下这位叔父。 可惜他常年镇守北境,只在自己周岁宴的时候回去过一次,一直到现在都没再见过。 虽说那时候他也记事,到底是接触的太少,不怎么了解。 秦卓和秦遂更加的没意见了,他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嘛。 结果齐征都是上将军了,想想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不过他们也不差,虽说品级不算太高,至少留在京都总比在北境舒服,听说北境的气候恶劣,一年里差不多有半年都是冬季。 为了能在年底赶回北境,他们这一路加快了速度。 无一例外,所到之处,这些贵族们的确对晚宴情有独钟,隔三差五的就要聚在一起大肆畅饮。 不过傅夺等人并不觉得羡慕,他们对这里的饮食不太钟情。 每次到了一座城池,吃的几乎都是面包,偶尔吃一次还好,接连吃,他们也觉得腻味。 甜的吃多了发腻,不甜的干脆没什么味道。 真就不如馒头米饭来的可口。 与之相对的,韩清尧倒是挺喜欢面包的,尤其是刚出炉的,一次能吃两个。 里面再加入果酱,更是能吃到嗨。 当然,这小子只喜欢刚出炉的,放凉了就不喜欢了。 嘴巴挑剔的很。 这里的王都,建筑宏伟,如果这个帝国处于兴盛的时代,王都自然兴建的异常繁华。 可惜,现在的国王却是个残暴的,喜怒无常且骄奢淫逸,为了能更好的享受,执意建造一座更奢华瑰丽的王宫,可惜遭到其母和妻子的反对,结果他居然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并将其母圈禁,同时还将两个孩子流放,另他们彻底失去了继承权。 之后他妻子的娘家发动了宫廷政变,被这位国王以霸权手段镇压,一个赫赫有名的顶级贵族,死的死逃的逃,还不等国王出手,这个家族就被其他的贵族瓜分殆尽。 国王纵然生气也无可奈何,对付一个两个贵族他没问题,可若是和所有的贵族对立,他恐怕会死的很惨。 秦鹿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情况,找了家馆驿下榻,他们将在这里采购一些种子和香料等,之后再离开。 为了不引起骚动,入城之前他们就换了当地的服装,从上到下包裹起来,尽量不引起注意。 至于马车,也做了简单的伪装,问题不是很大。 傅夺了解这里的情况后,不免感慨道:“没一个善终的?” “很正常。”秦鹿不以为意,“这里的贵族权利可是很大的,而且国王的掌控力度相对弱一些。” “可是国王手里有不少的卫兵不是吗?”傅夺不理解。 秦鹿低笑,“有不少就是死在卫兵手里的。只要国王能力不够还爱作妖,基本上都被卫兵给解决掉了。” 傅夺:“……” 真猛! 在王都待了近十日,秦鹿等人隐隐察觉到这座王都的紧张气氛。 物资采购的差不多了,他们也没继续留下,趁着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离开了王都。 果然走出不足两日,就有不少人从身后远远的跟过来。 秦鹿稍微一打听,得知因为国王的肆意妄为,王都发生了叛乱,他们都是逃难的。 那人甚至还督促秦鹿等人也加快些速度。 为了沾染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没有忽视对方的好意,路上也加快了一些速度。 在遇到下一座城池的时候并未入内,而是绕路前行。 大概走出了五六百里,他们才在一座城池落脚休息。 之后不需要采购什么,只剩下观赏沿途的风景。 秦鹿不算走的太快,免得进入北境地界,春寒还未离开。 她和秦卓三人没问题,傅夺和韩清尧恐受不住那边的寒意。 接下来,他们尽量悠哉的赶路,也尽量让马儿走的轻松些。 为此,秦鹿还在当地购买了两匹马,改成双驾马车。 次年临近六月里,秦鹿一行人终于再次踏上大秦的土地。 看到边界线上的标志物,秦卓和秦遂心里激动坏了。 “夫人,这里是咱们大秦的疆域,咱们回家了。”秦卓激动的瞧着马车。 马车内的三个人凑在车窗向外看去,入目的是绿意盎然的景象,甚至还能看到远处的海岸线。 五个人无一例外,身体的疲惫似乎一下子消散了,外边的一草一木都变得亲切起来。 这是一种心灵的归属。 “继续赶路,尽量在三个月内赶到北境大营。” “是!”秦卓声音洪亮,“不用三个月,两个月差不多了,咱们现在日行近两百里呢。” 秦鹿这边,揉着孙子的小脑袋,“尧儿,明年回家你就要上学了。” 韩清尧愣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 离开家的时候不满四岁,在外游历两年半,在北境折腾个大半年,回京他就七岁了,正好到了上学的年纪。 “也不知道父皇母后和皇姐有没有想咱们。”韩清尧道。 “肯定会想的。”傅夺温声笑道。 毕竟一家人的感情这么好,平日里也没有龃龉,怎么可能不想。 而且韩清尧离开父母身边两三年,想必他们心里别提多点击了。 “等到了北境大营,我给家里写封信。”韩清尧笑道。 之前在外边,写信也无法邮寄,如今回到自家的地盘,让驿卒送到京都。 单骑的速度快,不到一个月就能送到。 他们从满眼绿意,一只走到草木开始枯黄,方才看到那蔓延的北境大营。 路遇巡视的兵卒,得知太后娘娘到来,忙不迭的去回禀将军。 此时的齐征正在和几位将领商议事情,听到小将有事回禀,开口让人入内。 “将军!”小将抱拳作揖,“前方巡查的兵卒来报,他们在数里外遇到了太后娘娘的车驾。” 齐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几秒种后猛地站起身,一脸惊喜,“当真?” “是!” 齐征看着眼前的将士们,道:“你们先各自去忙,我去迎接太后娘娘。” “是!” “陶青,你去告知夫人,让她赶紧准备一些膳食。”他大跨步跑出去,招呼道:“牵马来。” 等一个兵卒匆匆忙忙的前来一匹马,齐征飞身跃起,轻巧的落在马背上,一声高喝,马儿疾驰离去,捡起几团沙尘。 齐征有好些年没见到太后娘娘了,上次去京都,从陛下口中得知太后娘娘带着小殿下去西方游历,孰料两年多没有丝毫音讯。 若非知道太后娘娘武艺超群,他们在家里恐怕要担心死。 策马扬鞭,没多久,看到远处的马车。 他拉紧缰绳,紧急勒马,马儿扬起两只前蹄,发出高亢的嘶鸣声。 原地打了两个转,才堪堪停下。 “夫人!” 声音激动中带着化不开的思念。 车帘掀起,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让齐征忍不住眼眶湿热。 “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他驾马跟在马车旁边缓慢前行。 秦鹿瞧着齐征,道:“精神很不错,就是黑了点。” “哈哈,经常在外练兵,难免要黑点,不过我可一点都没瘦。” “看出来了,比起上次见你更结实了。”秦鹿很满意。 齐征和探出一颗小脑袋的俊秀少年对上眼,“小殿下!” “齐叔父!”韩清尧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很意外,似乎和他想象中的大将军不太一样。 当初他过周岁生辰的时候,虽说见过,可转眼都五六年过去了,难免印象浅了许多。 第一眼看到他时,似乎不像个将军,反倒是有种儒雅的书生气。 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见到他,更多的则是一种流露在外的威风凛凛。 想想也是,回到宫里,就相当于回到了家,毕竟宫里可是给他留了一个寝宫。 在边疆,则是将军的身份,必须得拿出气势来,才能震慑部下。 但看他能有如此的精气神,想来在军中的威望极高。 第214章 归来 来到北境军营,韩清尧犹如鱼入水鸟入林,整个人都疯了。 刚来的两日,每天都跟着齐征去训练,然而每次都是被齐征给扛回来的。 他还是个孩子,体力哪里比得上这些经过严酷训练的兵卒,尤其是负重二十公里的远距离长跑,纵然是他一身轻松的无负重,也跑不出十里地就累趴下了。 “小殿下,今儿多跑了二里地。”看到被将军背着的韩清尧,身边的一个年轻兵卒开口夸赞,“再来上一些日子,跑完二十公里肯定没问题。” 韩清尧觉得有点悬,他今儿跑了十三离地,二十公里可是四十里地呢,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如果稍微慢点,倒不是至于跑这么点,可惜这些兵卒比他年长太多,相比较起小殿下来说,可谓人高腿长,人家一步他起码得两三步,如此卖力的划拉着小腿,体力消耗自然也大。 “你今年多大了?”韩清尧问道。 那年轻兵卒笑道:“二十二岁了,十八岁来到北境,今年是第四年。” “哦,还没成亲吧?” “不着急,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寿数也增长了些,晚点成亲也不碍事。”年轻兵卒丝毫不觉得早成亲有多好,在军营里的日子也很快活,“我准备在军营待六年,退伍后就去参加科举,去太学读书。” “在军营里好玩吗?”韩清尧看到对方那朝气蓬勃的笑容,真就感慨万千。 如今朝廷没有强制征壮丁,每年都是年轻人自愿的。 最开始人数不算多,这今年倒是逐年增加。 少的是三年,多的则是六年九年,在军营里读书好,还能一直留下。 现在看似只有三路大军,之后会继续扩充的。 “好玩啊。”几个年轻军卒连连点头,“这里的兄弟情义,可不是外边可比的。” 他们便跑便说着各方面的好处。 “刚来的时候,训练时特别的苦,每天晚上累的倒头就睡,连梦都做不了。等坚持一段时间,身体适应了,才开始热闹起来。而且现在我们都很少生病了,身体特别的结实。” 离开军营后,以一当十可能有些夸张,可对付三五个大汉还是没问题的。 到了现在,真有哪一日说不训练了,他们反而会不习惯。 齐征现在有三个孩子,一对双生花,一个小子。 小子是哥哥,别看年纪不大,却能定下心来陪着两个妹妹玩耍。 因为是混血,三个孩子的相貌极为出众。 妮娜穿着已经被同化,华夏服饰,说实话穿在她的身上有些不太搭,看的时间长了才会慢慢习惯。 作为部落族长的女儿,妮娜比寻常大秦女子要高一些,长相自然也是不差的。 秦鹿和她相处的很不错,两人比较能聊得来。 在这边住了几日,秦鹿趁着一个好天气,策马离开军营。 大概行了半日时间,远远的看到一些宅子,宅子的数量不算多,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五十户。 寻到一处店铺,抬头看着上边的匾额,温软了眉眼。 “太后娘娘……”一个女子走出来,看到门前的秦鹿,愣了一下,然后疾步上前,“真的是太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娇娘欣喜的看着秦鹿,眼眶都红了。 秦鹿将马匹拴在门口,笑道:“之前游历西域,顺路过来看看你们。” “您里边请!”娇娘把人请进门,招呼店里的姐妹,“玉儿,胡娘,姐妹们,太后娘娘来了。” 店里有几位客人,听到娇娘的动静,忙看了过来。 而店里的女掌柜们纷纷来到秦鹿身边。 荣玉儿被胡娘推着从后院过来,“太后娘娘,您怎的来了?” “顺路!”秦鹿打量了一下店面,“收拾的很不错,在这里过得如何?” 几人把秦鹿请到隔壁休息,而店里的客人也顾不得选购,忙着离开,把太后娘娘到来的消息广而告之。 恪州知府得知此事,也亲自赶来店里。 得知太后娘娘在和几位姑娘说话,他也不急,安静的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 “刚来的时候也没觉得苦,我们是恪州的第一户人家,当时整座恪州荒无人烟。后来我们请了隔壁占洲的匠人们帮忙修建了宅子和店铺。那时候恪州放眼望去光秃秃的,好在我们人多,纵然刮风下雨的时候也不觉得害怕。再加上我们二十几号人,分到了五十多亩地,第一次收获后,家里的粮食就已经多到吃不下了。”李娇娘说起来就觉得无比怀念。 胡娘的性子也开朗了,接着说道:“当时见面三年赋税,地里的粮食产量比较高,我们人看着不少,种的粮食也吃不完。一直到现在,每年入冬的时候,我们这些姐妹都围着碳炉吃烤红薯。若不是太后娘娘当年就下我们,我们恐怕早就没命了。” “我的确帮了你们,可你们最应该感谢自己,是你们自己的坚持,才有了今日的安稳生活。如果当初你们不肯离开,我能救你们一次,也难顾及到第二次。”秦鹿宽慰她们,“店里的生意如何?” “我们搭上了陈家,店里的布匹大多会通过陈家运抵其他州府售卖,本身店里售卖的量不多。”荣玉儿作为店里的账房,最是了解,“刚开始恪州府几乎没什么人,后来知府大人来恪州上任,这几年才渐渐多了起来。现在私塾都有了,只是学生还不算多。店里有五个姐妹都重新嫁人了,剩下的这些都不愿意再嫁。” “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就好。”秦鹿虽然希望大秦人口增长,却也不能违背她们的意愿。 荣玉儿点头,“倒是有人向店里的姐妹提亲,碍于之前遭到的磨难,现在都不想再踏进去了。我的双腿废了,倒是省去了这些纠结。” 现在她们手里有了银钱,日后年纪大了,也能抱团取暖。 至于店铺如何,将来再说将来的事,人死如灯灭,何须想那么多。 体会到了自由的日子,已经受不了束缚了。 而嫁出去的姐妹脊梁也能挺直,如若夫家苛待,大不了和离再回到店里,有了退路自然无所畏惧。 秦鹿见了恪州知府,了解了一下当地的情况,对方做的还算不错。 虽说这是一座新城,可老百姓的幸福度还是比较高的。 再加上如今府城的人口稀少,水泥路铺设在有人的地方,如同小村落的县城,看上去颇为美观。 得到秦鹿的肯定,知府离开时都咧着嘴,且走路带风。 秦鹿在这里停留了一日,次日上午返回大营。 在军营中,她也没闲着,随齐征内外巡视一番。 最终的结果她很满意。 之后就在妮娜的陪同下,在附近的州府吃吃喝喝,同时还巡视一下州府的政务。 当雪花飞舞的时候,她们才返回。 北境的冬天漫长,而且降雪量很大。 纵然如此,那些将士们依旧要进行训练。 穿着厚重的衣裳,一段远距离负重拉链下来,全身冒着腾腾热气。 一旦停下来,冷风无孔不入的往里钻。 刚来的新人可能扛不住,可一些老兵早已能够做到不动如山。 真就是站如松坐如钟。 秦鹿陪着孙子没少玩雪,甚至还堆了不少的雪人。 妮娜家的三个孩子看到后,和韩清尧凑在一起,每每都能玩的汗流浃背。 最后被拎到屋内洗澡更换衣裳。 营内有不少的家属,互相之间走动频繁。 这其中也有摩擦,却不会闹大。 总的来说,生活在这里真的很惬意自在。 妮娜知道,等夫君卸任后,她便会跟着夫君,去长安居住。 在她心里这都不是问题,反正夫君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妮娜家中有兄长,纵然离开,父母也有兄长照拂。 冬季再漫长,也最终会迎来春天。 当冬雪消融,万物复苏,秦鹿也到了返程的日子。 在这里呆了大半年,突然离开着实有些舍不得。 齐征带着妮娜和三个孩子一直送出好远,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远处快速赶来一辆马车。 等马车停下,里边出来几个女子。 “太后娘娘!”李娇娘和胡娘抱着两个包裹走上前,“知晓今日太后娘娘要离开,我们姐妹给您准备了一些饯别礼。” 秦鹿没有拒绝,让秦卓收下。 “本不用准备的。” “我们众姐妹感念您的再造之恩,这本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无法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只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太后娘娘。” “会的。”秦鹿含笑点头,“又不是生离死别,活着而就有希望。” “是!”几个姑娘想秦鹿屈膝行礼,“祝太后娘娘一路顺风。” “好,你们回去吧,也到了春播的日子,切莫误了时辰。” 两拨人看到马车渐行渐远,知道看不见了,方才互相道别,各自离去。 韩清尧打开包袱,里面都是些针脚细密的内裳,还有一些吃食。 他吃了一口,味道还可以,却比不得京中。 到底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他不挑剔。 想要快要回京了,而且今年他就要读书,难免期待起来。 “祖母,今年我能跟您学武吗?” “可以!”秦鹿点头,“和你姐姐一起。” “太好了。”天知道他垂涎祖母的武功有多少年了。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学了,只恨不得飞回京都,早日上手。 北境大部分都是荒无人烟之地,景色空旷辽阔,有些地方还是一片苍茫的森林,里面不知道生活着什么奇怪的物种。 从北境回京都的沿途,都有馆驿,不需要担心露宿野外。 这些馆驿的食材等,都有朝廷供给,定期有人输送,不需要担心饿着。 耗时近两个月,他们终于看到了长安城。 随着马车的临近,周边车辆人流越来越多。 韩清尧掀开车帘看着外边,兴奋到几乎要下车和马儿一起狂奔。 “终于到家了。”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傅夺好笑的看着他,“之前也没见你惦记着。” “那时候离家远,心里还是惦记的,只是有祖父和祖母在身边,那种太过浓烈的情绪被压制了,现在咱们已经回来了,我已经压制不住了。” “两年多没见你爹娘,他们恐怕比你更期待。”傅夺倒是没感觉,只要和秦鹿在一起,上天入地他都不在乎。 他的心落在了秦鹿的身上,而非长安城。 约么一个时辰后,马车进入皇城,守城的禁军看到这两辆马车,纷纷扯开嗓子和秦鹿他们打招呼。 而后,有人一路撒腿跑向前殿,通禀韩镜。 韩镜这两年多来,对他们可谓日思夜想。 只是身为男人,情绪不如女人那般外露。 随侍轻手轻脚的进来,躬身道:“陛下,太后娘娘回宫了。” “哗啦——”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不等随侍反应过来,一阵风略过,却见陛下已经失去了踪迹。 走出前殿,他远远的看到由远及近的马车,施展轻功飞上前。 “娘,您回来了?” 车帘掀开,首先是韩清尧从里面出来。 看到韩镜,他眼眶一红,没忍住,跃身扑到他的身上,被父皇稳稳地接住。 “父皇,我回来了。” 之前可能没觉得如何,一旦看到父皇,那种思念几乎将他淹没。 顾不得礼仪规矩,先抱住再说。 秦鹿趴在车窗上,看着他们父子俩,笑道:“回来了。赶了一路,身体疲乏,我们先回宫休息了,晚上你们再来用膳。” “是!”韩镜点头,“娘快去吧,我把尧儿带走。” “这小子精力旺盛着呢,之前要不是还有点自制力,说不定得跑着回宫。”秦鹿打趣一句,放下车帘,秦卓驭马离开。 刚走了几步,韩清尧高喊停车。 他从韩镜怀里下地,跑到马车旁,仰头道:“祖母,地图,给我地图。” 傅夺找出地图给了他,就见着小子撒腿跑到韩镜身边。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往离阳殿而去。 韩清尧把地图塞到父皇手中,道:“父皇,这是祖母画的地图,都是我们游历过的地方,我看到了好多奇怪的人,还有好多奇怪的规矩。他们的房子和咱们大秦完全不同,而且穿衣打扮也差的很大,父皇您不知道,他们都是用手抓着饭菜吃的,虽说也会洗手,我就是不习惯,还有啊,他们的茅房是男女混用的……” 时隔两年多,再次见到父亲,韩清尧小嘴儿叭叭叭的说个不停。 韩镜和儿子并行,看着他喋喋不休的小模样,目光柔和。 跟着父皇回到书房,摊开地图,给他介绍起这些城市的名字和风俗,不需要担心记不住,上边都做了标记。 父子俩在书房里呆了近一个时辰,韩清尧猛灌了一碗茶水,道:“父皇,我先回宫看母后了。” 韩镜给儿子擦了擦额头的汉,笑道:“去吧,你母后一直都惦记着你。” “嗯,我和惦记着父皇和母后,还有皇姐。”跑到殿门前,他回头道:“父皇,今年我也要上学了。” 韩镜忍俊不禁,“忘不了。今年如果不读书,是不是你们还不回来?” “大概还会多待一年,西南方有一大片地方还没去。”说罢,撒腿跑了。 秦鹿和傅夺返回宫里,王嬷嬷和孙嬷嬷决定的都哭了。 和她们简单询问了几句,拉着傅夺去后边美美的跑了个澡。 回到寝宫后,傅夺拉着她,好一番被翻红浪,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才罢休。 如此,他表情餍足的搂着他的太后,沉沉睡去。 而韩清尧回到兰池宫,找到正在侍弄花草的崔怡。 “母后!”他高喊了一嗓子,冲上前,“母后,我回来了。” 崔怡怔怔的看着儿子,两年多未见,再见到儿子,他长高了许多,而且模样也长开了一些,比起临行前更俊秀了。 扔掉手中的剪刀,蹲下身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很快便无声落泪。 感受到母后颤抖的肩膀,韩清尧轻轻拍着她的背,“母后别哭,儿子回来了,以后也没机会走这么长时间了,会陪在母后身边的。” 被儿子的话语安慰道,崔怡不好意思的擦拭掉泪水。 “该出去还是要出去,只是太久没见你,母后心里始终惦记着。” 她知道儿子跟在婆婆身边绝不会出事,可该思念还是会忍不住。 第215章 我只要你 母子俩回到宫中,崔怡赶忙让人准备儿子喜欢的点心。 “在外边苦不苦?”她柔声问道。 “有皇祖母在,哪里能让我吃苦呀,在外边都是皇祖母准备膳食,而且母后您看,儿子可以点都没黑呢,还长高了很多。”韩清尧起身转了一圈给母亲看,好安她的心,随后给母亲说起这一路的见闻。 “母后,我们去了西北大营,那里好多地方都是光秃秃的,而且还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沙漠。沙漠里的昼夜温差特别大,白天可以达到四五十度,夜晚就能降到零度。” 说罢,他解释道,“咱们长安最热的时候也不过三十度,在那边的馆驿中,他们白天会把鸡蛋埋在沙子里,然后就熟了,特别神奇。晚上的话须得盖着棉被才行,不然会冻坏的。” 崔怡之前激动的心情,在儿子的讲述中一点点的平静下来,而且听得津津有味。 “真的熟了?”她好奇的问道。 韩清尧点头,“是真的,我亲自试过呢,馆驿的驿丞夫人每天都会把一些蛋埋在沙子里,之后再取出来,我吃过,味道和水煮的差不多。” “的确很神奇。” “还有呢,西域那边连年征战,那里的百姓过得可艰难,我们最初到达的一个城池,月余前刚发生战争,死了好多人,而且墙倒屋塌的。他们都吃不饱饭,更别说受伤后看大夫了。母后您可能不知道,在西域南边的诸多城市和国家,大夫的地位很高,皇祖母救治了几个人,他们几乎要把皇祖母看作是神明了呢。” “还有这样的事情?”崔怡始终笑眯眯的看着儿子。 “哦,还有,那边的人都不用筷子的,他们吃饭都是用手抓,就算是食用米饭都是如此。而且好些地方甚至都没有茅厕,对了,还有个地方的茅厕是男女共用的,幸好我们住的馆驿,有单独的茅厕。” 崔怡震惊的张大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母后,西域还有很多我从未见过的果子,皇祖母都带回来了,说是要在咱们大秦栽种,很快咱们也能吃到了。” 听着儿子的见闻,崔怡既心疼又羡慕。 心疼儿子一路奔波,羡慕他能领略不一样的风俗民情。 “今年我要跟着皇祖母学武功了,等长大后我就可以自己出门游历了,如果母后那时候想出去的话,儿子陪着您。” “好!”崔怡心中一片柔软,“那母后就等着。” 黄昏时分,永安放学回来,看到殿内的韩清尧,脚步一顿。 下一刻,不等韩清尧开口,她已经飞扑过去,一把抱住弟弟。 “尧儿,你这臭小子可算是回来了,天知道姐姐我有多想念你,你这个坏家伙,都不知道给家里写信的吗?” 边说边蹂躏着弟弟的脑袋,很快,顺滑整齐的头发就被她揉成了鸡窝。 韩清尧也纵着她,自顾整理头发,笑道:“之前在异国他乡,写信也送不回来,去年抵达北境,才给家里写了一封信。” “怎么样,外边好玩吗?”永安兴致勃勃的问道。 韩清尧挑拣了一些见闻和她说了,小姑娘听得别提多兴奋了,拉着他问个不停。 就在韩清尧无奈之时,韩镜从外边进来。 “好了,咱们该去离阳殿陪你们祖母用膳了。” “哦,太好了,祖母祖母祖母,我想见祖母。”说罢,拉着韩清尧撒腿往外跑。 崔怡换好衣裳出来,只看到两个孩子离去的背影。 她哭笑不得,摇头道:“真是没规矩。” “咱们自家,讲那么多规矩作甚。”韩镜和妻子一起往离阳殿踱步而去。 秦鹿和傅夺歇息了近三个时辰才醒,中午都没用午膳。 太后娘娘回宫,膳房那边早就忙活开了,恨不得拿出浑身解数来让太后娘娘满意。 此时她和傅夺坐着闲聊,听到外边的动静,视线望去,便见到一个秀美俏丽的小姑娘飞奔而来。 转瞬一头扎进她的怀中。 “呜呜呜,祖母,您可终于回来了,都不想安安的。” 看到小丫头哭唧唧的样子,秦鹿忍俊不禁,把人抱在怀里,轻拍安抚。 “安安这说的什么话,祖母怎么会不想呢,天天想做梦都想。” “真的?”小姑娘抬起泪水涟涟的小脸,“祖母,您说的是真的?” “自然,祖母何时骗过你。”给她拭去泪水,“祖母的安安真是长成大姑娘了,而且越来越漂亮了。” 小姑娘被夸赞的羞红了脸,扭捏着道:“祖母以后可不许离开这么久了。” “嗯,答应你。”秦鹿点头保证。 如此,小姑娘才终于停止了流泪,哼唧唧的抱着她的手臂,不舍得挪窝。 等帝后二人进来,便看到这般腻歪的场面。 “娘!”两人和秦鹿打招呼,傅夺自然也没落下。 膳食上桌,一家人终于集齐,气氛别提多热闹了。 饭桌上都是安安和弟弟叽叽喳喳的谈话声,他们偶尔附和两句。 韩镜心里对母亲的思念,一点都不比女儿少。 可他如今一把岁数了,自然不能再如同幼时那般。 之前心里一直都悬着,如今人回来,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热闹的晚膳结束,他们也没离开,韩镜则和母亲聊起这两年的朝中大事。 “胡言快退了吧?”秦鹿问道。 “是,还有不到三年,他如今尚且身强体健,退下来也可以就任别的职务。” 秦鹿点头,的确如此,“下一任有眉目了?” “目前儿子看中了两人,都是太学出来的,家风清正,个人能力也不俗,目前无法做出取舍。” 最后他将两人的能力告诉了秦鹿。 秦鹿微微思忖,道:“这个杨敛听起来不错,白宣的性子相对要保守些,如今大秦早已稳若磐石,太过保守不见得是好事。” “既然娘都这么说了,之后我会让胡言继续考察他们的,反正还有两三年的时间,这种事急不来。” “嗯!”秦鹿赞同,“你的某些方面远超于我,选择谁想必你早有打算,纵然出了问题,以如今的选拔方式,也不会走到难以回旋之地,不合适大不了卸任。” “是这个理儿。” 韩清尧回来后就陪着父母,晚上更是和姐姐一番闹腾,此时已经昏昏欲睡。 帝后二人见状,知道该回去休息了。 反正人都回来了,日后可以天天来用膳。 韩镜走上前,背对着儿子,让他趴在自己背上,将人背起来。 随后和崔怡一起,带着儿女离开。 抬头,满天繁星璀璨无比。 崔怡的心总算安定下来,“娘回来,才觉得真正心安了。” 韩镜低笑,“之前一直担心尧儿了?” “没有担心,只是思念。”心里话,婆婆武功超绝,安全问题崔怡从未怀疑过,纯粹的就是思念儿子。 永安握着母亲的手,一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回到兰池宫,韩镜把儿子送回寝宫,崔怡也送女儿回去,然后夫妻俩才沐浴休息。 离阳殿这边,因白天睡得足,一直到半夜两人都还很精神。 傅夺用着秦鹿,坐在院中的榻上,听着夜莺啼鸣,欣赏着大秦的月色。 “还是家里舒服。”她轻声道。 傅夺低笑,“我无所谓,只要能和呦呦在一起,阴曹地府也去得。” “啧啧啧!”秦鹿眯起美眸,“是谁当初对我不屑一顾的。” “肯定不是我。”傅夺怎会承认,“而且那并非不屑一顾,只是不熟悉的抗拒。” “倒是会说话。” 傅夺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过去的忘掉,还不是被你给诱惑的深陷其中。” “我那是战术。”秦鹿反驳。 “什么战术?”傅夺笑的俊朗非凡。 秦鹿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欲擒故纵,美人计。” “咦,难道不是我对呦呦施展的美人计吗?”傅夺搂着她,“我是不是你所见众人里最好看的?” “你倒是不谦虚。”秦鹿笑的抑制不住,“不过还真让你说对了,你是我所见之人里,最好看的那一个,郎艳独绝,清隽非凡,天下怎么有你这般好看的男子。” “自然是为了将你引诱上钩。”曾经傅夺觉得,男子长得这般好看,不是好事,每次出门总能惹得一些女子掷果盈车。 时至今日,他感激父母给了他好相貌,才得以将秦鹿带到他的身边。 “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吗?” 傅夺摇头,“没有。” 秦鹿给她说起这个故事,她的声音柔软轻缓,傅夺静静的看着她,似乎一辈子都看不够。 纵然没有子嗣那又如何,人生能得以心爱女子,此生无憾。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没有谁能万世永昌。 纵然如曾经的大康皇族,嫡支一脉也早已不复存在,纵然是其他的旁支,也已然淹没于万人之中,荣光不再。 傅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名门,存在与否似乎没什么可惋惜的。 “这牛郎不堪良配,如若放在咱们大秦,足以叛处监禁了。”傅夺听得最后居然有人歌颂这两位的爱情,只觉得荒唐。 “以胁迫手段,让一位天界公主成为他的妻子,如此门不当户不对,怎会幸福美满。”傅夺只觉得可笑,“反之被人诟病的王母娘娘还是太仁慈了,我若站在对方的立场,这牛郎和那两个孩子全部要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这哪里是值得称颂的爱情,明明就是令人作呕的卑劣男子以恶毒手段囚禁女子的故事。 “而且对方是天界的公主,怎会靠着一身衣服飞天,这本身就不合乎逻辑。再者说了,就算是这样,以这位公主的能力,被人看了身子,打死这牛郎应该不难办到吧,只要人死了,谁会知道她的事。可故事却在这里拐了个弯,一位天界的公主,居然看上了一位放牛的穷小子,是长相远超天人?还是其他的什么?难道是穷?”傅夺就是觉得这个故事有问题。 “单纯的当做一个话本子看,自然没问题,能流传并且广为赞颂,这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这才是令傅夺疑惑的地方。 “说到底,这牛郎无非是见色起意。按照故事中说的,这位公主是七位公主里面最美的,而天界的公主想来最丑的那个,在人间也已经是倾国倾城了,为何他独独看中了七公主?” 秦鹿闻言,挑眉道:“我也看看中你了呀。” “咱们俩之间和这个故事大不相同。”傅夺哭笑不得,将人搂在怀里,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我是自愿上钩的,可故事中是牛郎偷了织女的衣服,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若织女没有被偷走衣服,她已经随几位姐姐回到天上了。更离谱的是,那几位姐姐居然没有等她,可见姐妹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说罢,感慨道:“看来天上的仙神,也是存在勾心斗角的。” “噗~”秦鹿没忍住,捧腹大笑,“你的角度倒是新奇。” “没道理吗?”傅夺道。 “有!”秦鹿笑着连连点头,“不过这故事还有一个版本。” 傅夺:“说来听听。” “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机杼劳役,织成云锦天衣,容貌不瑕整。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机紝。天帝怒,责令归河东,但使一年一度会。”秦鹿说罢,道:“这个版本里,织女是天帝做主嫁给牛郎的。” 傅夺挑眉,“可按照这个版本,这牵牛郎想必不是个凡人,否则如何能配的上织女?” “嗯,有道理。”秦鹿沉思道。 “若真把女儿嫁给一个放牛郎,这天帝恐怕对这个女儿是万分不喜的,甚至可以称之为痛恨,否则即便是为了自己的颜面,天帝也断然不会如此。” 傅夺继续道:“所以,后边这个版本的可信度比较高,而牛郎是所谓的穷苦放牛郎,本身就存在解释不通的问题。之前的那个版本,应该是一些人以自身为出发点更改过的,放眼天下,绝大多数男人都希望娶到一位美貌的仙子为妻。” “你也是?”秦鹿斜昵了他一眼。 “我只要你。”傅夺勾唇笑的清隽脱俗,见微微失神的秦鹿,心中不免觉得好笑。 起身把人抱起来,进入寝宫,“这张脸都看多少年了,还愣神。” 第216章 缘分呐 “长得好看,看一生都不够。” 比起初见时,如今的傅夺更多了一份岁月沉淀后的儒雅,纵然眼角有了细纹,魅力却也翻了倍。 傅夺唇角的笑容更深,她夸人的时候,表情总会显得分外真诚。 看来,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呦呦,死后要和我葬在一起吗?”将人放到榻上,傅夺双臂撑在她脑袋两侧,俯身问道。 秦鹿思忖片刻,“可以。不过我死后想火葬,不入土。” “那我和你一起挫骨扬灰!”她都不怕,傅夺更不在乎了。 大秦25年,筹备完全的秦军,踏上了西征的路。 第二任首辅杨敛亲自坐镇后方,全程与军中主将商讨备战事宜。 杨敛今年四十多岁,气场内敛,面向平和,在位近六年时间,大秦的经济和国力再次攀升了,他是满朝文物和帝王韩镜亲自选拔出来的,能力和心胸都绝非一般。 如今大秦帝王韩镜已经很少插手政事,唯独军权还掌握在帝王手中。 大秦的一应事宜,全部都由杨敛决断,当然这决断绝非是独断,一些重要的国策还是要和朝中的文武大臣共同商议决定的。 自胡言退位后,大秦正式进入了君主立宪制。 而在军事领域,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也已经和最初大不相同。 红衣大炮经过数次改进,不论是精准度还是射程以及威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同时火铳也改进成了数弹连发的状态。 再加上这些年大秦不论是人口还是各方储备都异常丰足,因此在多次商议之下,重新开启了西方战场。 “尽量做到不扰民,我们要的不仅仅是土地,还有这里的百姓。”杨敛再次重申道。 “大人放心吧。”闻人曦点头。 这是他盼了近二十年的战争,这次战争剧结束后,他也要带着家眷返回京都养老了。 为了这场战争,他准备了太长太长时间了,同时北境和南境大军也都调兵遣将前来支援。 他们要将这片广袤的疆域,尽数纳入大秦的版图,让大秦成为这个世界的霸主。 唯一的霸主。 至于另外一片大陆,他自然也惦记着,可惜时间不够了。 他老了,精力也有所下降,只能交给后来人了。 这些年,大秦人才济济,将才更是培养出了不少。 纵然他退位了,大秦也绝不缺少人才,如此他纵然是退,也退的没有遗憾。 这边正低声对着作战图聊着,外边进来几个人。 “大人,将军……” 杨敛抬头看过去,只一眼,险些让他晕厥。 “公主?”看到前面身穿铠甲的人,那眉目无比的熟悉,“您怎么来了?” 永安见自己被人认出来,摘下帽子,冲着杨敛笑的别提多可爱了,“杨叔。” “你是怎么过来的?之前怎么没人发现你?公主,这里可是战场,你来这里做什么?万一出了事,我如何想陛下交代。”杨敛简直要疯了。 永安摆手示意他平静下来,“我有武功,祖母亲自教的,别担心我遇到生命危险。再说了,我也没打算冲锋陷阵,只在背后帮忙善后,我还是很惜命的。” 杨敛翻了个白眼,“公主惜命的话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虽说如今军队也有女兵,可人数很少,而想要踏上战场,她们需要比男人付出成倍的努力。 陛下只有两个孩子,皇子殿下如今还在京都读书,公主刚结束了基础课程,听说是考中了长安太学。 “公主,我派人把你送回京都,距离开学的日子不多了。” 就算是这样,也赶不及开学了。 如若她回去,少不得被帝后二人训斥。 这丫头胆子也是大,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而且还未被发现的。 想到帝后的怒火,杨敛心里满腹苦水。 “哎呀,杨叔,我人来都来了,跟着你们看看战场的残酷,对将来也是有好处的,至少我会明白咱们现在的和平生活来之不易不是吗?” “嗯!”杨敛点头,在永安欣喜的视线中,平静道:“现在公主已经知道和平生活来之不易了,可以回京都了。您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读书,基础课程讲的浅显,只有进了太学,才能学到更高深的学问。您是公主,太学那边自然不会为难您,可同样的,您是大秦的公主,自当为天下学子做出表率。开学之日不去太学报道,此时送您回京,快马加鞭也要近两月有余,如此您便会迟到近一个月,您让其他的学子怎么看?按照寻常的规矩,报道之日不出现,是要被取消报名的。” 自从担任首辅以来,他没少和帝后二子打交道,从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长成倾国倾城的少女,真要训斥她,杨敛还有些为难,到底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公主莫不是想着明年重新考太学吧?”杨敛脑中闪过一道想法。 然后看到小姑娘一脸恳求的表情,深深地叹息一声。 “杨叔,反正回去都吃到了,您就让我留下吧。”永安上前摇晃着他的手臂,“要不您给祖母去封信,她肯定会答应我留下的。” 杨敛任由她撒娇,道:“为何不是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写信?” “……”永安吃瘪,“就给祖母去信。” 他是多少了解太后娘娘的。 就没见哪位高门大户,对孙子孙女是放养态度的。 他深信,如果真的给太后娘娘写信,那边定然会答应下来。 “那你暂且留在后方,不要跟着大军西征。” “是!”永安高声回答,“还是杨叔您对我好。” 杨敛苦着脸,无奈的道:“公主可长点心吧,战场上刀剑无言,纵然您有很高的武功,却也没有对战经验,万一出了事,我也活到头咯。” 即便如此,他还是给太后娘娘写了封信,让驿卒送去了京都。 二十几日后,一封信送到了秦鹿面前。 拆开信,看到信中的内容,秦鹿眉目含着笑,递给了旁边的崔怡。 崔怡捏着信道:“娘,这不是战场送来的吗?我看合适吗?” “合适!”秦鹿道。 她随后浏览起来,看了几行,脸色直接沉了下来。 “这个臭丫头。”崔怡气得脸色涨红,咬紧牙根,“之前骗我说和同窗去南地玩耍,没想到居然偷偷的跟去了西北,那里可正在打仗啊。” 她怒不可遏且有担忧的看着秦鹿,道:“娘,这可如何是好?” “但凡杨敛能做到,送到我面前的就不是这封信,而是安安了,可见那丫头不肯回来。既然如此,就让她留在杨敛身边跟着长长见识吧。其他的不好说,自保是没问题的。” “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崔怡觉得自己哭都找不到地方。 “对你女儿自信点,她的武功很高,西域的人伤不到她。”这点自信,秦鹿还是有的。 到底是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 “这两个孩子的习武天赋不比韩镜差,杨敛无法将其劝返,将她留在后方还是没问题的。孩子大了,总要看看这天下局势,而且安安的理想不是要做个地理学者嘛,早晚都要走到这一步的。”秦鹿抬头看着那驿卒,道:“却先休息几日再返程,告诉永安公主,切莫给杨敛添麻烦。” “是!” 等驿卒离去,秦鹿看着儿媳妇,那表情就像哭丧一般,让她忍俊不禁。 “娘还笑呢。”崔怡委屈的控诉。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当初韩镜十三四岁就赶赴战场了,那时候的武器还没有现在这么厉害,不也照样打下了我们大秦江山。如今赶赴西域的大军足有五十万之巨,且那边的武器装备与我们天差地别,你真没必要这幅表情,让韩镜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了他的宝贝妻子呢。” “噗呲~”崔怡被最后这四个字逗笑了,“娘!” 她娇嗔的瞪了秦鹿一眼,“您就知道打趣我。” “好了,你也该和太学那边说说了,今年永安不如学,明年重考。” 听到这话,崔怡的火气又窜起来了。 可再生气也改变不了现状,只能认命的起身离去。 “那丫头也着实任性。”傅夺在旁边突然开口。 “比她爹强。”秦鹿似乎想到了曾经的岁月,“韩镜还小的时候,只想读书参加科举,最好是能官拜首富。后来我让他把梦想再做大一些,他顶多也想到封侯拜相和摄政天下,从未想过推翻旧制,做天下共主,还是我说想做太后,他才无奈答应了。” 傅夺对秦鹿的过去来了兴致,“为何想做太后?” “不想上边有人压着我,不想在盛夏酷暑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想出门看到一位官老爷就要磕头跪拜,不想亲亲苦苦赚的银子被高门权贵剥削,不想汗流浃背种出来的粮食,大半都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 “我可以做出红衣大炮,有问鼎天下的实力,难道要让我将这物件交到朝廷手中,然后让他们将炮口对准我?” “我研制出了雪花盐,交给他们只会充盈那些废物的钱袋子。” “我想让天下百姓能挺直了腰杆子做人,能让天下孩童读得起书,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和更璀璨的未来。” “我本生来自由,谁敢高高在上。” “我的想法一直都很简单,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人人如龙。” 不得不说,傅夺被震撼到了。 人人如龙,何其伟大的梦想。 “你就没想过大权在握,掌控杀伐的畅快?” 秦鹿勾唇,笑道:“人生最大的畅快,就是能掌控自己的人生。我对掌握别人的生死没兴趣,那是阎王的事儿。” “我没指望大秦能万年永昌,但是不管未来如何,只要给天下人埋下一颗自由的种子,未来他们就绝不会被人再次掌控。生死是无数普通人最大的敬畏,而唯有一样能超越这份敬畏,那就是自由。如果是为了自由,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 “现在你出去看看,如果你叫住一个人,说想买下他做奴隶,对方看你的眼神只能和看傻子无异。” “大秦还有诸多的不完善,而这些都需要大秦的年轻人为之奋斗拼搏,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和未来。并非人人都对大秦满意,他们私下里也会这里不好哪里不好,都无所谓。有不足,才能更好的发展,而天下的繁荣昌盛,都是因为知道不足,才能进步的。” 傅夺静静的看着秦鹿,他的表情似乎都在发光。 这就是他喜欢着的女人,越是了解就越是入迷。 “做什么这样看我?”秦鹿挑眉。 傅夺握住她的手,有规律的捏着,“我会陪你一辈子的。” “一辈子太久,我们只争朝夕。”她笑的眉目弯弯。 细看,她的眼角也出现了细纹。 是了,秦鹿不是不会老,只是老的慢。 如今崔怡的眼角都已经染上了细纹,何况是比只年长二十岁的秦鹿。 想到有一日这样的女人也会死去,傅夺心里难免有些焦虑惆怅。 “呦呦,你怕死吗?” 秦鹿想了想,“大概是不怕的。” 她不是死后穿来的,而是被秦氏拉来的,所以即便是死了,也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只是可惜了面前的男人。 陪伴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纵使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产生感情。 或许回去后可以寻找一下他的转世。 这辈子就是她以欲擒故纵的手段拿下了傅夺,大不了再来一次嘛。 “我怕!”傅夺手掌微微收力,“我怕死后真的没有九幽,和你彻底断了情分。”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惦记一个女人。 明明她只是看中了自己的脸。 秦鹿没忍住,哈哈大笑,“今日你怎的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傅夺:“……” 她还真的喜欢破坏气氛。 难得的温情,就这么被打散了。 西北大军已经开拔前往西域,他们按照地图的指向,一路浩浩荡荡,气势如虹。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接受了最严酷的训练,终于到了体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时候了。 五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前往西南,一路前往西北。 而西南大军的第一站,就是奈勒城。 当希尔敏斯得知有军队出现在城外,赶忙组织城内的卫兵防守。 随着密密麻麻的大军兵临场下,希尔敏斯被对方的数量吓得头破发麻。 可当看到这些人居然是黑发黑眼,一种诡异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公爵先生……” 希尔敏斯抬手道:“先不要动,我去看看。” “公爵先生,您这样很危险。”有亲兵阻止他的行动。 希尔敏斯拨开面前的人,迈步离开。 亲兵见到这一幕,犹豫片刻,咬牙跟了出去。 “头儿,有人来了。”秦军这边,看到逐渐靠近的男人,好奇的问道:“他们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领兵的副将目视前方,“说不定是来投降的。” “……”您看我像是个傻子吗? 很快,希尔敏斯出现在前方,他举起双手,高喊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秦军这边有人听懂了,并回答道:“东方,来征服这片大陆的。” 希尔敏斯:“……”好直接。 “你们认识一位叫做秦鹿的女士吗?”希尔敏斯扯着嗓子喊道。 对面安静了许久,才道:“她是我们的太后娘娘,也是我们陛下的母亲。” 希尔敏斯险些被吓蒙了。 陛下的母亲? 当初救了自己和心上人的女子,居然是他们陛下的母亲? 难道那个异国东方的人,都那么厉害吗? “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对方再次问道。 希尔敏斯上前更靠近一些,“很多年前,是他就了我和我的妻子。” 听到对方的话,秦军这边恍悟。 是了,很多年前,太后娘娘的确深入西域,历时两年多才返回大秦。 这不就是缘分嘛。 第217章 多大仇啊 哟呵,还是熟人。 秦军这边一看,这是好事儿啊。 “大秦西征,要将这片大陆纳入我大秦的疆域,你可否要与我们一战?” 希尔敏斯一听,脸都白了。 他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再想想奈勒城的总人口,莫名觉得自己牛了。 人家只是派遣到此处的兵力就这么多,按理说一人扔一块石头,就能把奈勒城给埋了,居然还客气的问问他要不要反抗。 怎么战? 拿什么战? 现在他们吹口气,自己都能给掀飞几百米远吧。 “里面请。” 坐在战马上的西征将军袁烈表情有些复杂,这投降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虽说自己这边人的确不少,可他们也不能连一丝丝的反抗都没有,直接开门纳降,这让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当然,袁将军也仅仅是吐槽一下,真看到对方不抵抗,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希望接下来的战事也能如此顺利,这样就可以早点回家和夫人孩子团聚了。 大军一路入城,城内的百姓都是异国肤色,当然也有和他们肤色差不多的,相对要少很多,五官还是略有不同的。 “既然和太后娘娘相识,这座城我们暂且不驻兵了。”袁烈对希尔敏斯道。 希尔敏斯点点头,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怕啊,好不容易和心上人过了几年安生的日子,而且两人还有了爱的结晶。 万一这群人入城后烧杀掳掠,他恐怕会首当其冲。 将袁烈请进公爵庄园,招呼庄园内的人准备饭食。 袁烈抬手拒绝了,“不老费心,我们自己带的人。”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人,道:“宋回,你带人去普及一下咱们大秦的法度,同时安抚一下民众。” “是,将军!” 宋回可是长安太学结业的高材生,而且还学会了好几种外藩语言。 对于有些语言天才来说,一门在绝大多数人眼里特别难学的语言,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张张嘴的功夫。 这种天赋,不佩服都不行。 比如说傅夺,他就是个聪明的人,和秦鹿一起两年游历,只简单学会了一种。 而宋回,四年的太学生涯,愣是学会了至少五种外藩语。 天赋,是一种很可怕的技能。 别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埋头苦读,人家可能真的就只需要一日。 正如同对于顶级大厨来说,他们是不会明白一个人连土豆皮都削不好到底是因为什么。 宋回也是如此,他觉得外藩语言明明特别的简单,怎么其他的同窗就学的那么痛苦。 带着几个人来到人群相对聚集的地方,宋回找了高一点的木台站上去。 几声清脆的铜锣敲击声,引得周围的人驻足观望。 “诸位,我们来自东方的国家大秦帝国,自今日起,奈勒城将成为我大秦的领土。” 下面的人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今日起,凡是我大秦的子民,都将全面废除奴隶制度,任何人不得已任何理由,买卖他人为奴隶。同时大秦的疆域尽归帝国所有,每人都可以分得两亩人口地。待处理好一应事宜,凡我大秦子民,年满七岁,都可以读书识字,学成后可以凭自己的意愿,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不管是富人,平民还是奴隶,只要努力读书都可以做官,努力种地都可以吃饱饭。” 公爵庄园,希尔敏斯和袁烈聊了起来。 当年的事他至今都不敢忘,现在提及都历历在目。 “你说的那两个人是陛下身边的禁军。” 袁烈道。 希尔敏斯不懂,“将军,禁军是什么?” 身边有人翻译给袁烈听。 袁烈笑道:“禁军就是守护禁宫的军队,禁宫是陛下和太后娘娘居住的地方,所谓的禁宫,意思就是禁止其他人进入的宫殿。禁宫是太后娘娘的私产,而在大秦,擅闯他人宅邸,视为私闯民宅,一般邻里之间互相走动,这个自然不算什么,可若是你闯入别人家里伤害主人,以及抢夺主人财物,根据受损程度,轻则最高三年监禁,重则死刑。我大秦律法有规定,个人的财产、自由以及尊严是受到律法保护的。” 他看了看庄园内的这些人,“同时,个人不得配备军队,但是可以配备保镖,同时其保镖不得阻碍国家公权力的实施和执行。意思是说,你可以养保镖,但是如果你犯了错,朝廷要将你绳之以法,保镖不得阻碍,否则视为妨碍公务,同样也要面临处罚。” 旁边一个青年给希尔敏斯翻译袁烈的话。 希尔敏斯是个相对比较平和的人,他本身也不是个性情奢靡铺张的,反而更向往的是简单的生活。 否则也不会为了心爱的女子,被前边的公主压迫了二十年。 更不会在救出心上人后,毅然和她在一起。 如今两人生活的很幸福。 或许是之前活的太惨,他对国王一点好感都没有。 如今看到大秦帝国的人来了,他不谄媚也不抗拒,只要能和妻子孩子在一起,怎样都好。 反正家里有不少的财富,足够他们一家三口生活的很好了。 “将军,你们不会抢走我的庄园吧?”希尔敏斯问道。 “自然不会!”旁边的年轻人忍俊不禁,“我们连你家的饭都没吃,怎么会抢你的庄园。不过等我们的人掌管这里后,你要带着你的房屋面积,去衙门报备,重新办理房屋契书。” 希尔敏斯不懂,“契书是……” “就是一张合约,证明这房子是你的,日后你死了,这房子会传到你的子孙手里。当然你死后可以留遗嘱,想给谁都可以。” 年轻人说罢,笑道:“也不是每一位像你这样的都可以保留下资产的,比如那些欺压百姓的,他们的资产是要被收走的。” 希尔敏斯眼神一亮,一把握住青年人的手,激动的道:“请一定要收走国王的财富,让他一无所有,请你一定要这么做。” 袁烈看着对方,道:“他说什么?” 青年人抽回自己的手,笑道:“看来是和这个国家的国王有仇,让咱们把国王的家给抄了。” 袁烈:“……” 这可不是一般的仇了。 想要拿下这片疆域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有的地方不会反抗,可有的地方却会与你不死不休。 遇到这种情况,袁烈是尽量让人去和谈,先礼后兵。 这片土地的战争太过频繁,隔三差五的就打仗,而且百姓的生活艰苦,生病了甚至都觉得不应该去看病,否则就是对神的背叛等等。 来到了这里,反而让不少大秦的军士们目瞪口呆。 真就没见过有人给你治病,你还将人破口大骂的,这么火急火燎的找死,也是奇葩。 同时,这里是真的穷。 也不能说穷,是穷的真穷,富的超级富,贫富差距可以说肉眼可见。 一些个富人,一顿饭能吃掉穷人几十年的收入,真让这些人看的火气蹭蹭的往上窜。 若这些银钱是你自己赚的那没问题,可就看他们的生活态度,哪个不是剥削来的。 像这种景象,他们真的是很多年都没看到了。 数月后,西北军攻入其中一个王都,遭到了对方的拼死抵抗。 而大秦军队火炮齐鸣,那场面可谓惨不忍睹。 眼瞅着活力差距悬殊,对方的国王陛下居然携款潜逃了,连妻眷都没带,只带了最宠爱的一个情人。 可惜还没等逃离王都,就被秦军给包了饺子,直接围堵在城堡内。 那王后似乎是个暴脾气的,得知此事,将那位情人的脸都给扇肿了。 当时袁烈就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简直大开眼界。 这事儿,那女人多多少少有些背了锅,应该找她的丈夫啊。 如果丈夫不带她,她怎么可能跟着跑了。 之后如何,袁烈没关注,王都内的这些个吊炸天的公侯伯子男的爵爷们,全部都给查了个底儿掉,该抄家的抄家,该砍头的砍头,就没几个无辜的。 真就是,个个家里富到流油。 这笔财富都被集中在国王城堡里,日后将作为当地的储备资金。 偏远小城。 天色刚亮,姆桑就起身打水准备早饭。 图拉的身体早已康复,只是到底是伤了根基,比起受伤前虚弱很多,一些重活都没办法做,只得在家里做些编制贴补家用。 姆桑做了一罐子糊糊,母女俩简单吃完,她这边准备下地。 几个月前,大秦帝国的军队过来了,很轻易的掌控了这座边陲小城。 他们没有伤害任何人,反而还带来了作物的种子,给他们分了土地,并且留下了几十人在这边指点他们种地。 姆桑家里只有两个人,分到了四亩地,之前种下了土豆和红薯,还栽种了一些蔬菜,现在临近了种植玉米的时候,她也该下地去了。 有了这些,她们冬天就不需要那么辛苦了,听说土豆和红薯的产量很高,足够她们母女渡过寒冷的冬天了。 想到曾经有人来他们这里大肆掠夺,可新来的人却没有伤害他们,姆桑愿意相信这些人。 而且他们和曾经的那位祭祀长得一样,应该都是她的族人。 如今姆桑也是大秦帝国的人了,她和母亲拿到了属于她们自己的身份文书,还有现在的房子。 房子上有她们母子的名字,日后不管是谁都没权利抢夺走她们的东西,这是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妈妈,我去地里了。” 图拉抬头看着女儿,笑道:“好。” 小城里很祥和,经过这几个月的沉淀,曾经的那种寂静似乎消散了。 就连姆桑都觉得,他们的小城活了过来。 街上的人多了起来,集市上的哟呵声也充满了活力,曾经小城的恶霸似乎也改邪归正,再也不敢白吃白拿,更不敢欺负旁人了。 小城里正在建造学校,听说只要好好读书,将来也会做官,很多有孩子的父母都期待起来。 姆桑明白了,那位美丽的女祭司似乎说的是真的。 她的国家,真的人人都可以读书,人人都能做官,平民不再只是平民,他们也可以改变人生的。 得知这件事后,姆桑似乎也想嫁人了,最好生个孩子。 “姆桑,我来帮你。” 忙活了半上午,一个蜜色肌肤的男子走了过来。 对方长得不见得多帅,可五官端正,尤其是一身的腱子肉,看上去就颇有力量。 姆桑看到她,免不得有些羞涩,“弗洛兹,你回家了?” “回来好多日了。”弗洛兹帮她把地垄修整好,“你兄长哈什克还没消息吗?” 姆桑摇摇头,“也可能是死在外面了。” 弗洛兹道:“姆桑,不要这么说,你是个好姑娘,不要这么悲观。” 姆桑摇头,不想再说什么了。 她今年都很大年纪了,还没有家人,母亲总觉得对不起她,甚至还认为是她拖累了自己。 可姆桑不觉得,她觉得母亲就是自己的依靠,有母亲在,她不嫁人也挺好的。 只是…… 弗洛兹是兄长哈什克的朋友,两人一起长大的,后来兄长离开了家,弗洛兹也娶了妻子,之后他便带着妻子离开了。 “我的妻子离开了我,只留下了两个孩子。”弗洛兹说了自己的现状。 他是想打消姆桑心里的想法。 从小弗洛兹就把姆桑当妹妹看,这次回来,听说姆桑还没有嫁人,弗洛兹也不想给她希望。 真要娶她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不应该嫁给自己,并且成为两个孩子的继母。 那对姆桑不公平。 姆桑微微一愣,随后笑了,“你的孩子应该很可爱。” “是的,我很爱他们。”弗洛兹笑的比头顶的太阳还要灿烂。 中午回到家里,姆桑和图拉坐在一起用午饭。 “妈妈,我看到弗洛兹了,他的妻子离开了他,他们有两个孩子。” 图拉表情有些沉默,“姆桑,你……” “妈妈别多想,弗洛兹不想和我在一起。”姆桑笑的有些勉强,“我也不想给人做继母。” 或许,这就是她最后的一点尊严和倔强了。 似乎也不是非弗洛兹不可。 第218章 我已经开始生气了 秋风送爽。 两路秦军一路深入两片大陆的腹地,所过之处,沿途的国家毫无抵抗之力。 当然,秦军这边也有所损伤,却并未出现多少伤亡。 等时间寒凉下来,最初占领的城市已经迎来了第一批粮食的丰收。 相比较起土豆的没滋没味,红薯反而成了很多人最喜欢的食物。 带着天然的甜味,即便是不用其他的任何配菜,也足以让人吃的开心了。 杨敛时不时能接到前方的战报,不意外的是,每一次都是捷报。 “杨叔,咱们大秦太厉害了。”永安道。 杨敛眼神带笑,“咱们大秦有最顶尖的红衣大炮,而西域这边还都是最初的冷兵器,虽说也有弓箭这种远距离的作战工具,可射程距离太短,我们隔着两公里的路程,就足以摧毁他们的城墙,可谓攻城之神器。再加上有连发火铳,一颗足以致命,除非他们真的不畏死,否则投降是早晚的事情。尤其是这里的人普遍信奉神明,红衣大炮一旦炸开,足以摧毁他们的信念,要么投降要么死,但凡是能活着,谁愿意白白的死掉,顺利也是必然的。” 看着小公主深思的样子,杨敛继续道:“如今的红衣大炮经过了数次改良,是真正的镇国神器,陛下很早就有统一全球的想法,只是我们大秦人数稀少,再加上一些武器尚未达到一定的水准,所以才拖延了这么久。” 永安点点头,不经意的问道:“杨叔,如果他们后期也发展起来,并且要推翻大秦呢?” 杨敛表情微微一凛,勾唇笑的意味深长,“公主,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他们发展我们也在发展,如果真到了哪一天,纵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也愿意做那身死第一人,势必要将这些叛逆全部铲除,护佑我大秦万年基业。” 如今大秦的私塾,从开始一直到结业,教授的都是爱国思想。 是的,爱国,而非忠君。 书本里告诉你,这个天下是属于你的、我的、天下人的。 只要你努力的读书,将来难保有一日,你不会成为大秦的首辅。 大秦帝国废除了奴隶制度,废除了三教九流制度,只要你有本事,你就能成为这个天下的领导者。 曾经的杨敛哪里能想到自己会成为大秦首辅。 他出身本就不算好,看似不缺吃喝,却出身于皂籍。 杨敛的父亲是衙门里的差役,也是因为穷到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到衙门讨口饭吃。 在进入这一行的时候,杨父就被告知,皂籍子孙三代不能参加科举。 然而那又如何,连饭都吃不起,说不定明天就要饿死了,谁还能管得着子孙三代,老子先有口吃的再说吧。 否则饿死了,也就没有所谓的子孙后代。 后来他娶了商户家的庶女,也就是杨敛的母亲。 杨敛自出生后,母亲就教他读书认字。 作为庶女的杨母,认识的字不算多,后来将他送到了私塾里。 他可以读书识字,只是不能科考入仕。 杨敛聪颖,先生很喜欢他,也越是如此就越觉得可惜。 直到大盛朝覆灭,大秦帝国成立,杨敛才真正的得到了晋升的机会。 他在私塾中用了三年的时间掌握了别人九年的知识,然后考入太学,之后踏入官场,一步步的进入吏部。 在前任首辅胡相退位时,他接替了胡相的位置,成为大秦帝国第二任首辅。 他的父母如今在南地老家养老,自己很少归家,可每年都会让人送些银两回去。 再有一点,大盛朝没有所谓的丁忧三年。 如果家中长辈离世,处理完长辈的后世就要返回任上。 最初有人说这是大不孝。 可更多人觉得,所谓的孝道,应该体现在双亲生前。 只要生前尽到了孝道,死后何须那么多的装腔作势,无非就是给旁人看的。 是大秦,给了他如今的地位和荣耀。 这样的美好世道,他自然得护着。 大秦帝国的开国皇帝,现在已经将绝大部分的政务都交给了首辅做决定,这种放权,让所有官员都震惊不已。 换位思考,若是他们站在陛下的立场,是绝对不会将权利下放的。 可这样的决定,对天下百姓来说是好事。 至少杨敛是不敢行差踏错的。 最短五年的任期,最长十年。 如果你做错了,五年届满就会被撸掉,甚至还要面临律法的严惩。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如果没有做出相应的政绩,将来在史书上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天下读书人,谁不想青史留名,被人千古传诵。 胡相在退位之初,也让吏部、刑部和镇抚司对他的资产进行了清点,所有的收入都有史可查有迹可循,这才是一位不负皇恩,不欺天下的好官。 而这项调查,等他退位的时候,也会实施。 说实话,首辅每月俸禄不少,足够他们一家花用的,纵然吃喝稍稍铺张了点,每月也能剩余一半的银子。 杨敛的妻子,大秦首辅夫人也是在官场任职,两人的俸禄加起来,再算上其他的正规收入,每年可以拿到三百两多点。 作为大秦京都的长安城物价的确比其他的地方要稍微高一些,他们家里每年差不多能消费不到百两。 寻常的百姓,每年一二十两也够。 只是杨敛的妻子喜欢享受生活,大头都花在了儿女身上。 其中还有三十两是送到杨敛父母手里的,这种事都是妻子在做。 杨敛做为首辅,虽然也有休沐,可更多的时间都特别忙,有时候晚上需要忙碌到半夜,儿女知道他们的父亲需要为天下数千万百姓的生计忙碌,再加上也都懂事了,从未抱怨过。 “公主日后想做什么?” “地理学者。”永安笑眯眯的回答,“杨叔你可能不知道,在我爹还小的时候,祖母就已经踏上了远途,她走的是这条线……” 永安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玩去的线,“祖母去这里寻找到了土豆和红薯,还有玉米花生等农作物,历史两三年的时间。” 杨敛微微一愣,然后指着其中一个点道:“太后娘娘是如何跨越此处的?”这里可是一片海啊。 “听祖母说,他是在冬季过去的,这里冬季的海面都结冰了,不过这些冰都不算解释,经常会破裂漂移,不过杨叔你可能知道,祖母她武功很高,当时也算是飞过去的。”永安语气流露出激动和向往。 杨敛:“……”是,他知道,可还是觉得离谱。 杨敛上任后曾经去看过,虽说是夏初,真的很危险。 “后来祖母还去过南境,多年前带着我弟弟在这两片大陆游历,之后从这边进入北境,然后返回了京都。”永安看着桌上的地图,羡慕道:“那时候我也想跟着祖母出来看看,可惜祖母游历的时候,我已经上学了。之后我从太学结业,也会踏上旅途的,然后把沿途的所见所闻,都编纂成书,可以让那些没有出过远门的人都看看。” 杨敛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公主,这个理想真的很伟大。” 永安忍俊不禁,“真的吗?” “自然!”杨敛点头,“最好再配上一些插画,如此也能让看到的人更明了。历史是随着时间的洪流滚滚向前的,很多的人和事都会满满的被遗弃,可纵然如此,这些被遗弃的也有它存在的理由。千百年后,如果公主编著的书还在,后世的人也能看到咱们现在的风俗民情,让他们了解咱们所生活的年代是什么样子的。这是利国利民的事情。” 永安听着,反而更加的期待了。 “杨叔,等我开始游历,您也差不多要退位了呢。” 杨敛哈哈笑道:“是啊,我今年都四十多了,等任职期满,可就要退位回家含饴弄孙了。” “不过,到那时候,我肯定会买公主编著的书,说不定还能讲给孙子孙女听呢。” “那不错啊。”永安哈哈笑着,“如果是这样,的确要插入一些画作,好在我作画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那我就提前期待着。” 永安看着笑的儒雅的杨敛,道:“杨叔,你觉得大秦好吗?” “哦?”杨敛挑眉,笑着问道:“公主觉得哪里不好,我是大秦首辅,有不满意的地方公主尽管提,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正是我大秦官员的为官之道。” 永安俏皮一笑,“杨叔,我们是一边的。我是觉得现在的大秦很好很好了,百姓安居乐业,幼有所依老有所养,这可都是像杨叔这样的人管理有方,只是……” “只是?”杨敛有些好奇,“只是什么?你这孩子,有话就说嘛。” “只是祖母似乎觉得还能更好。”永安道。 杨敛点头,“太后娘娘乃当世奇女子,她有很多想法远超这个时代,奈何我们这些后人能力不够,无法达到太后娘娘的预期。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我们大秦人才济济,青年才俊辈出,早晚能实现太后娘娘的愿望的。” 永安好奇的瞪大美眸,“杨叔,您真的很尊重祖母哎。” “这话说得。”杨敛哭笑不得,“现如今大秦学堂里的书,都是太后娘娘编著的,说句不夸张的话,天下学子皆是太后娘娘的学生,学生尊重老师,这不是应该的嘛。” “也是这个理儿。”永安双手撑着下颌,桌子下的腿摇晃着,“祖母真的很厉害,真不知道祖母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杨敛瞧着嘀嘀咕咕的永安,笑着摇摇头,继续看地图。 “每一个时代,总会出现这么一个人,以一己之力引领天下大步向前。”他修若梅骨的手指在地图上滑过,“我们这个时代的领路人,正是太后娘娘。待得太后娘娘百年之后,不知道又会是谁,承担起这个重任。” 永安:“……” 她愣了许久许久,才喃喃道:“是啊,祖母也会……离开我们。” 想到这点,永安突然想家了。 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偷跑到边境。 她取来纸币,道:“我要给祖母写信。” 杨敛失笑,“公主早该写了。” “杨叔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永安沾了墨,“如果叮叮将来也和我一样,您得多生气啊。” 杨敛想了想,点头道:“想到那种可能性,我现在已经有点生气了。” 说罢,一老一少面面相觑,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叮叮是杨敛的女儿,比永安低一年。 如今永安要休学一年,明年两人就是同年同窗了。 “叮叮好像不准备考太学。”永安突然说了一句话。 杨敛猛的抬头看向她,“不去太学?” “嗯!”永安点点头,“之前我和叮叮出去闲逛,她说想去国防学堂,将来要参军。” 杨敛微微拧眉,倒不是说不同意,“她的成绩,考太学都有点难度,国防学堂能行吗?” “叮叮又不是小孩子了,放到前朝,她这个年纪都要嫁人了。我问过了,她说考不中就再读一年,杨叔您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如果让叮叮知道,我和您没完。”永安板着小脸郑重的提醒他。 杨敛嗯了一声,“我不说。” 心里是欣慰的,没想到那个喜欢拽着自己撒娇的小丫头,突然之间就长大了。 女子参军,难度不高,可是能坚持下来的却不多。 训练强度,纵然是一些男子都不一定扛得住。 她的妻子在兵部任职,曾在饭桌上谈起一些事,不少女子之前想的很好,可真的面对训练的时候,几乎每晚都要躲在被窝里掉眼泪。 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杨夫人结业于镇抚学堂,之后通过考核进入兵部,如今已经是兵部侍郎。 说句实话,在家里,杨夫人的规矩可比他都要严格,儿女完不成课后学业,那是真的罚。 当然她不打人,就是让你罚站,而且还是面壁。 相对的,她是真的称职,不论是作为妻子还是母亲。 “杨严快要成亲了吧?”永安道:“杨叔见过女方家里人了?” “还没有!”提及此事,杨敛的表情舒缓很多,“原本是商议今年定亲的,不过如今我在外亲征,可能要往后拖一拖了。” 第219章 老子和儿子 大秦29年。 历时近五年,西域那两片广袤的大陆,尽归大秦。 杨敛亲征的第二年便返回了京都,作为大秦首辅,他的责任很重,不可能无期限的待在边疆。 距离他卸任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而下一任首辅几乎已经板上钉钉。 在他随军出征时,朝中的政务都交到了一个叫耿文泽的官员手里,而且处理的特别出色。 因此这几年,杨敛一直都在培养耿文泽。 当然,同样出色的还有,最终是否由耿文泽继任首辅,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永安已经太学结业,之后就跑的没影儿了。 韩清尧如今也进入了国防学堂。 在大秦,从太学结业后不能去国防学堂。 但是从国防学堂结业后,还可以去太学进修。 而韩清尧的目的就是参军,只要从国防学堂结业后,他最差都是个四品都尉。 “退位?”韩清尧愕然的看着老父亲。 明明还是那么的英武潇洒,身体也没有任何的疾病,怎么就想到退位了。 “父皇,您这是要做什么?” 韩镜本以为儿子会高兴,笑道:“我退了,你做皇帝。” “别闹!”韩清尧叹口气,“我刚考入国防学堂,您这就要退位,合适吗?再说了,我还想等到结业后去军营历练呢。您现在身体没病没灾的,退什么位啊。再说了,现在皇帝手里除了兵权,其他的权利都已经交到了首辅手里,而兵权那边更是人才辈出,本就不需要您做些什么,现在的皇帝几乎是没了权利,您交给我做什么?又不累。” 大秦有趣的事情太多了,他还没有到处去走走看看呢。 突然就要被扣上皇帝的帽子,多束缚。 “等您临终时在交给我就行,反正大事小情都有首辅在前面忙着。” 韩镜低笑,“本想着过些年,让大军向东域派兵,拿下那两片大陆,也好给你一番成就。” “没必要!”韩清尧摆手,“您是大秦的开国皇帝,这种事您自己看着办,我有自己的打算。” “行吧!”韩镜也不勉强。 韩清尧静静的看着父亲,道:“什么时候派兵?” “过几年!”韩镜翻动书页,“那边的人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早几年玩几年无碍。” 韩清尧:“……茹毛饮血?” 真的假的? 他们大秦现在可是发展的极快,几乎是一年一个变化。 怎么有的地方还在茹毛饮血。 这真的是一个世界吗? “父皇,既如此,为何还要拿下那片疆域?而且据我所知,那两片疆域和咱们隔海相望,纵然拿下了,日后管理起来也颇为麻烦。” “不麻烦!”韩镜抽出世界地图,道:“下次东征,是要把那里的人都带出来安置,而这两座大陆暂时不住人。” 韩清尧更不明白了,“不住人,打下来做什么?” “现在不住,不代表将来不住。如今大秦幅员辽阔,人口稀少,接下来就是不断的增加人口,等将来条件足够了,在这里……”他指着一块海洋区域,“建一座大桥联通起来,就可以自由往来了。” 韩清尧看着地图,靠在椅子里,道:“大秦,真的要统一世界了。” “怎么?”韩镜笑道:“有首辅在,你愁什么。” “世界太大,京都的政令想要发放到地方,远的地方甚至要一年才能到,鞭长莫及啊。” 韩镜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那也是暂时的,将来肯定会得到妥善解决的。” “真的?”怎么解决? “你祖母手里有很多逆天的神器,只是现在还未拿出来。反正我是求了你祖母好久都没求来,你可以去试试。” 韩清尧表情严肃,“父皇,您都求不来,我更不可能了。” 皇祖母那性子,说不行就不行,儿子不行,孙子同样不行。 “或许可以问问祖父。”他眼神一亮。 韩镜低笑,“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都不知道,他更不可能了。” “那就没办法了。”韩清尧气馁,“神器,难道是红衣大炮那样的神器?” “或许还要更加神器,否则的话,你祖母何须藏着掖着?只能比红衣大炮更神秘。”韩镜还是了解亲娘的。 现在不拿出来,只能说不到时候,而非其他的原因。 他心里隐约有了想法,不意外,要看到那神秘之物,只能等到母亲离世后了。 韩清尧站起身,抻了个懒腰,“父皇先忙着,我去看看皇祖母。” “去吧,让膳房中午准备回锅肉。” “好!” 来到离阳殿,秦鹿正在看书,旁边的傅夺在作画。 这两年来,傅夺几乎每月都要为秦鹿画一幅画像,还有很多是年轻时候的。 不过那时候的画像,都是秦鹿口述,傅夺凭借感觉作画。 “皇祖母,祖父,我来了。”进门打断两人的静逸时光。 “跑去哪里了?”秦鹿笑道。 韩清尧走到她身边坐下,“和父皇聊了一会儿,孙嬷嬷,中午父皇想吃回锅肉。” 在旁边做针线活的孙嬷嬷抬起头,“行,我这就去交代膳房。” “别,我过来的时候顺便让人去说了,就是和您说声,您年纪大了,别吃那么辣的东西。”韩清尧知道,孙嬷嬷也好这一口。 孙嬷嬷默默地吞咽下口水,“殿下这可为难我了,正因为年纪大了,没多少日子可活了,才要多吃些。” “您老还真是有话说,瞧着还健康着呢,可得多陪陪皇祖母。”韩清尧被逗笑了。 “太后娘娘可看不出老态,上天眷顾,我呀,老咯。” 秦鹿嗔怪的瞪着孙嬷嬷:“你们俩说你们的,带上我作甚。” 傅夺收笔,将画作放到一边晾晒。 “在学堂里感受如何?” 韩清尧想了想,“除了忙些,没别的了。我自小跟着祖母习武,学堂里的训练对我来说没有丝毫问题,倒是其他的同窗没少受苦,天天被训练的别提多狼狈了。” “现在习惯了,等去了军营可以更好的适应,你要参军,日后说不得要驻守地方,有一身本事在,家里长辈也能安心。”傅夺早就把这两个孩子看作是自己的亲孙辈了,如今人还没走,就已经开始担心了。 尤其是永安那小丫头,离开有两个月了,只回来一封信。 回来可得好好念叨念叨,省的出门就放飞了自己,不知道家里人惦记。 “祖父,您和皇祖母以后不会再出门了吧?”韩清尧低声问道。 傅夺微微思考,“不知道,看你祖母的意思,反正她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韩清尧憋着笑,“一把年纪了,平日里您多劝劝,能别出门就别出去了,京都这么大,好玩的地方也多,就留在京都养老吧。哦,等我参军后,若你们二老想我,可以去军营里看看我。” “这便宜你都占?”傅夺挑眉。 “咱们爷俩,谁跟谁啊。”韩清尧拍拍他的肩膀。 傅夺低声道:“这话别让你祖母听到,她若是听到你说他老,说不定得和你过两招。” “我已经听到了!”秦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叹息道:“唉,看来是真的老了,孙子都嫌弃我了。” 韩清尧忙不迭的窜到秦鹿身边,在背后殷勤的帮她捏肩捶背,“皇祖母息怒,是孙儿的错,您不老,年轻着呢,您和母后出去,谁不说是姐妹俩。” 这话倒不是夸大其词,母后这几年真的有些显年纪了,可皇祖母的相貌却没太大的变化。 虽说因为岁月的沉淀,已经没有了少女气,可仍旧是一位万中无一的美妇人。 不然的话,祖父怎么会想着时时刻刻粘着她。 这老两口真就甜蜜到让人看了想成婚。 不过,韩清尧上辈子被背叛,这一生的选择自然会更加慎重。 家世可以不在乎,至少身世清白就可以。 当初父皇娶母后的时候,母后仅仅是平民。 虽说在前朝是侯府二房嫡女,自小也是接受到了良好的教养,可新朝来临,崔家已经是白身了。 也就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父皇才没有将崔府的财物收缴。 真要清算的话,崔家也不会清白无垢。 “你娘是不是私下里为你姐姐张罗婚事了?”秦鹿随口问了一句。 韩清尧点头,“皇姐今年都21岁了,母后的确有些着急。” 秦鹿嗤笑,“难怪永安那孩子参加完你的入学礼就跑了,感情是被你娘给吓的。” “皇姐这年龄,也该成婚了。”韩清尧道。 “哪里有什么该不该的,你爹娘这么想是人之常情,你可不能。安安对你这个弟弟可是从无嫌隙,你若是敢嫌弃你姐姐不嫁人,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哎呀,皇祖母瞧您这话说的,我哪会嫌弃皇姐。就是怕别人说她的闲话。”这也是韩清尧的心里话。 “别人嫌弃那是别人的事情。”秦鹿倒了杯茶轻抿着,“将来每年到手的钱财,去掉每年修缮宫室的费用,余下的你们姐弟俩均分,当然这座宫室日后是属于韩家的,你皇姐如果想回来住,你可莫要和她生分。” “皇祖母,不会的。”韩清尧很重视亲情,或者说很重视这一世的亲情。 皇姐自小待他亲厚,他非草木,怎会嫌弃皇姐呢。 他可是男人,是皇姐的依靠,日后若是驸马对皇姐不好,他绝对会为皇姐撑腰的。 “你姐姐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更是个心善的孩子,虽然有自己的小脾气,在祖母看来,反而很可爱。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比她和你更亲厚的了,祖母只希望你们姐弟能一声相互扶持的走下去。如果永安是个泼皮无赖的性子,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受委屈。” 韩清尧捏着她的肩膀,道:“皇祖母别说这样的话,会让我觉得恐慌。” “别慌,以我的身体状况,再活个四五十年问题不大,到时候说不得还能看到你的孙子出生呢。”秦鹿宽慰道。 “那就好。”韩清尧嘿嘿笑的别提多傻气了,随即看向傅夺道:“祖父也要好好养着身子。” “当然!”他想多配秦鹿一些年呢。 这几年,他的饮食很规律,每日还要跟着秦鹿健身,身子骨反而比前几年要更硬朗了。 韩清尧随后和秦鹿说起了东征的事情。 聊起家国大事,孙嬷嬷这边自动端着针线筐去找王嬷嬷了。 听了韩清尧的转述,秦鹿没什么意见。 “很不错,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就是觉得太远了,而且听父皇说,那边现在几乎还是茹毛饮血的现状。” 秦鹿点头,“的确,但是有一点你不知道。” “什么?”韩清尧虚心请教。 “那片土地,特别适合农作物的生产,而且几乎都是大平原地带,每年的降雨量充沛,一旦拿下,将成为我大秦最重要的粮仓,没有之一。” 秦鹿指了指对面,让他坐下。 “现在全世界的人口加起来不到六千万,按照日后的发展,东征很有必要的。你爹跟着我学了很多年,很多书本上没有的学问我都教过,他既然做了这个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不懂的你尽管问。而且你不是在国防学堂吗,等你将来参军后,说不定能赶上这场战争,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了。” 韩清尧蹙眉,“皇祖母,真的能掌控的了如此大的疆域吗?” “能!”秦鹿点头,“至少两百年内,你爹和前朝官员有足够的能力掌控住。” “两百年后呢?”韩清尧道。 “也能!”秦鹿笑道:“两百年后,你祖母我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我留下的后手,应该也会看到成效了。不,不是应该,是肯定。” 韩清尧沉默,许久后,笑眯眯的问道:“皇祖母,父皇说您这里有个秘密,是什么?” “你老子都不知道,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现在还不到时候。 步子迈的太大,会扯到蛋的。 “真的不能告诉我吗?”韩清尧不死心。 秦鹿抬手敲了一个脑瓜崩,“你已经决定了自己的路,知不知道对你来说,问题不大。” “我还年轻,如果皇祖母告诉我,说不定我能换条路呢?”韩清尧被勾的抓心挠肺的。 第220章 粘人 秦鹿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她表情审视的看着孙子,这小子的眼神也变得严肃正经下来。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小子性格有些外向,大概率定不下心来,交到你的手里,我不放心。” 韩清尧一听,这是有门啊。 忙竖起三根手指,语气坚定道:“皇祖母,我保证,您只要告诉我,只要我做好了决定,就绝不反悔。” “你小子,比你爹滑手。”秦鹿忍俊不禁。 “现在不着急,你先去做你喜欢的事情,等三十岁以后,看你自己的想法。” 眼瞅着不能从皇祖母这里套到消息,韩清尧别提多失落了。 不过这种情绪也只是暂时的,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不然呢,按照皇祖母的意思,那秘密和他现在的想法是冲突的,总不能真的从国防学堂退学吧。 他可是一路苦读考进去的。 大秦发展至今,天下近乎有过半的人脱离了文盲状态。 这些人里面,孩子大的也都准备考太学了。 学到了系统的知识,如今的迷信想法越来越少,一些结业的学子接受学校的安排,有的去往天南地北担任官员,或者是教书先生以及锦衣卫等等,也有的拒绝了太学的调配,干脆自己放手开始经商。 如今,大秦的商业发展蓬勃,甚至出现了很多新的产业。 比如,出现了类似乎后世的“时装设计师”,长安城就有两家店铺,专门接受客户的定制,不接寻常的成衣。 价格比起寻常的成衣铺子贵了不少,如此才能不冲突,甚至好把握住了女性爱美的想法,能避免撞衫。 秦鹿这些年已经把很多的衣服款式带到了大秦,有秦汉时期的直裾,魏晋时期的曲领,唐制大袖衫,宋抹,明制马面等,走到街头,看到那些女子穿着各式的衣裙,心情都变得极好。 她偶尔闲暇时,也会给自己做几件衣裳,这些衣裳都是偏向于现代的款式,落在傅夺眼里是情趣,没办法穿出去。 值得肯定的是,到了时下,没有哪个女子被人看到双脚,就得非嫁不可的事情发生了。 一些偏远的地方或许还有些陋习,却也在慢慢的改变。 而且在盛夏时节,街上也有女子开始尝试着穿五分袖的短衫,下渗搭配七分纱裙,露出半截手臂和一截小腿,凉爽的同时也能彰显女子的娇俏与烂漫。 至于傅夺,夏季在宫里,几乎穿的都是秦鹿准备的现代复古盘扣的唐装,简练精神。 韩镜看到后,也嘀咕着想穿,毕竟时下都是大袖袍,某些时候的确不方便。 秦鹿自然不会拒绝,这些事儿一般都交给了离阳殿的两位嬷嬷。 潭州,永安和两名女子在一家酒楼用膳。 “安安,你怎么突然跑来潭州了?”其中以紫衣女子端着酒杯,双颊泛着微微的粉,撑着下颌看向她。 “就是啊,也不提前说一声。”另外一位蓝衫女子附和道:“我们可只有两日休沐,知道你要来,我临时和同僚换了班。” 这两人和永安是同年同窗,结业后,永安踏上了旅程,经过潭州,顺便来看看两位好友。 她夹了一筷子嫩笋,笑道:“我可是特地挑着休沐日来寻你们的,本来我也没打算在这边待太久,后天早上就出发去往下一处了。” 紫衣女子道:“你真的没想着做官呀?条件明明得天独厚,你却浪费掉。” “我志不在此,而且游历天下,编写地理书籍,也是正经事,我的目标是地理学者。趁着年轻的时候,走遍大秦的每一寸土地,等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可以回到长安太学担任先生,我的一生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永安回答。 蓝衫女子叹息道:“你真潇洒,我就糟心了。” 永安好奇的看着好友,“你怎么了?潭州女官,这身份还糟心呐?当初我让你留在长安考公,是你非要跟着阿茹回潭州的。” 紫衣女子,也就是阿茹捂嘴笑的前仰后合,“哪里是因为这个,她被家里催婚了,而且给她相看的夫婿是一纨绔富户。” 蓝衫女子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我彻夜苦读,可不是为了嫁纨绔的,刚上任才月余,家里就急不可耐了,想着要将我按斤论两的卖掉,也不看看哪家人的品行,就觉得有钱。听书那边的嫁妆给的是五百两,我娘眼珠子都绿了。” “五百两?”永安挑眉,“你现在每月的俸禄是多少?” “七两银子。”蓝衫女子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很高了,我每月二两银子的花用就足够了,还能存下五两呢。” 她手指在桌上画着圈圈,“现在我和阿茹住在衙门里,我们两人住一个院子,潭州的宅子价格不算高,存个三五年就能买下一套宅子,就算不买宅子,也能在衙门里住到退位。五百两也不算很高,我自己就能赚出来,他们就只能看到眼前的那点利益。” 永安点点头,“那你的意思呢?” “我肯定是不嫁的,他们别想操纵我的婚事。”蓝衫女子哼了一声,“我都月余没归家了,上次休沐,家里的兄弟找来衙门,说是爹娘想我了,当我傻啊,回去后他们指定要念叨死我。” 阿茹笑吟吟的给两人倒上果酒,“那你就在衙门里自己选一个。” “这种事哪里是想想就有的,总得了解透彻了,一辈子的大事可马虎不得。我们村里只有我一个太学学生,我也没想着去攀高枝,最起码成婚后得有聊得来的地方,而且说真的,我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蓝衫女子抿了一口果酒,道:“真羡慕阿茹,你有个青梅竹马。” “对了,阿茹何时成亲?”永安问道。 阿茹倒也不见多少羞涩,道:“大概要明年吧,安安你可要来啊。” “嗯,肯定来,具体几月?”永安连连点头。 “大概在中秋前后,你八月里能赶来潭州就行。”阿茹道。 “没问题。” 三人享受了一顿午膳,随后结伴在城里闲逛。 潭州的建设很不错,秋日风光有着别样的风情。 脚下是洁白平坦的水泥路,两边栽种着常青木,走在街上,透过植被,两边的店铺掩映在植被后边,热闹有情趣。 “你一直跟着我,烦不烦。”一道略显不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三人状似不经意的看过去,见到一个娇俏玲珑的小姑娘跟在一位白衣男子身后,亦步亦趋。 男子回身面对着女子,语气无奈。 女子被吓得微微颤抖,低垂着头,红了眼眶。 阿茹挽着永安的手臂,探头看着,低声道:“小夫妻闹矛盾了?” 然后便看到白衣男子取出手帕递给那少女,“我算是服你了,跟吧跟吧,粘死我算了。” 说罢,转身大跨步的往前走。 而少女握着帕子,看着那白衣男子的背影,愣了两下,忙不迭的小跑跟上去。 “五哥哥,等等舒儿。” 白衣男子挫败的放慢脚步,回头看着那少女,“但凡你回家不向爹娘告状,我都敢打你一顿。” 阿云咋舌,“好家伙,原来是兄妹。” 永安忍俊不禁,道:“我家那臭小子很少粘着我,这哥哥还是很幸福的。” “殿下不粘着你吗?”阿茹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嗯,从小就不粘人,都是我上赶着陪他玩,有时候他还嫌弃我幼稚。”永安哭笑不得,“我们姐弟俩都喜欢粘着祖母,祖母总有很多新鲜事儿讲给我们听。早些年,祖母还带着他走遍西域,天知道我有多羡慕,可惜那时候我已经进入私塾了,扼腕。” “殿下也进入太学了吧?”阿云道。 永安摇头,“他去了国防学堂,准备参军。” “天下都是咱们大秦的了,之后征召的人数可能会稍稍增加一些。”阿茹道:“大概天下各州府都会派兵驻扎。” 永安点头,“不意外,将来韩清尧是不会留在长安的,去西境也犹未可知。” 阿云道:“之前我听说,那边不是很太平,因言语上的一些问题,很多政令下达的比较慢,大概需要十年二十年的才能缓和下来。” 阿茹突然笑道:“那等咱们退位的时候,西境就彻底的安稳了,到时候咱们结伴去西境走走吧。对了安安,你游历天下,西境也是要去的吧?将来咱们上了年纪,不带孙子孙女,趁着死之前,你带我们游历一番。” “可以啊。”永安点头,“等我编写的书印刷后,你们也记得买来看看,足不出户便能游览天下。” “书中都会有些什么内容?”两人都好奇了。 “大概是一些当地的风俗民情,还会插入一些画作,如此孩童也能看了。”永安思忖道:“后续想到什么,再添加进去,可以再版的。” “那你可要快些,我和阿茹肯定会支持你的。” “好!” 临近黄昏,永安买了几样东西,和阿云一起,来到了阿茹家中。 林茹的家里人口相对来说是很常见的结构,父母,兄弟,其中兄长已经成婚,弟弟还在读书,下边还有两个小侄子。 她本来就是潭州府城的人,作为原住民,家里的宅子也比较宽敞。 得知永安就是大秦的公主,林家上下好一番忙碌,任凭永安如何的劝阻都无济于事。 在潭州待了两日,永安便离开赶往下一处目的地。 她几乎在每一座府城都有相识的友人,有比她学年高的,在太学相处下来,也都有了情分。 她也没忘记经过一处就给家里写一封信,而今大秦馆驿还多了一个功能,那就是传递信件和物件。 也就是后世的邮政快递。 而这个行业的出现,也为很多人提供了一份就业的途径。 货件传递的费用不算高,少点的五个铜板,多的也不超过百文,只要目的明确,大秦任何地方都能送达。 一些偏僻地方的人也因为这个行业,有了赚钱的渠道。 更是串联起了很多人,常年没有交集的亲情。 这个行当是韩镜提出来,杨敛下达天下的。 杨夫人每年年底都会给公婆送去银钱,之前都是寻的其他人。 如今的大秦快运,则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曾经每年忙的只能送回家一两封信件,如今快运安全稳定,每月都会给家里去一封。 相对的,从出现的那一刻起,连年亏钱。 永安来到一处相对偏僻的村落,翻山进入村子后,看到村中已经铺设了水泥路。 她的出现,惹得村中的人不免好奇,毕竟村子里很少看到外人。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一位在村中做针线活的阿婆问道。 永安看到对方,上前笑道:“阿婆,我是地理学者,为了著书而游历天下的。” 阿婆表情惊讶,“哎哟,是个读书的姑娘啊,在哪里读的书,我们村子里也出了两个读书的好娃娃,都去了汉州太学呢。” 阿婆没读过书,之所以记得清楚,还是村子里的人经常提及,听得多了,记忆尤深。 “我是长安太学读的书。”永安环视村子,笑道:“你们村子虽然离着县城有点远,可景色极好,村中居然都是水泥路。” 阿婆笑的见牙不见眼,“我们这里是肃州府,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大秦的太后娘娘和陛下,就是从咱们这里出去的,而且我们这里也不偏啊,离着这两位住的地方也就几十里路。” 永安看着旁边的山,道:“如此倒是不错。” “那可不是!”阿婆热情的招呼永安和她往家里走,“姑娘你是不知道,我们后边的这座山叫赤霞山,当初这里住的可都是山贼。几十年前,这里的山贼知道双云山那里突然出现了富户,趁着黑夜里带人去抢劫一番,后来那家的女主人知道,当夜便带着一只大虫赶到了赤霞山,将这里的山匪全杀了。我们……” 阿婆微微一顿,随后道:“我们这个村子里的人,就是当初被那些山匪掳进寨子里的,救下我们的就是太后娘娘,后来她将寨子给了我们。我们呢,一开始住在山里,后来大秦出现了,县里要分人口底,这才搬到了山下,这村子也就二十年左右。” 阿婆带着永安进屋,屋子是四间明屋,两间厢房,屋里屋外都打理的干净整洁。 角落里有个篱笆围起来的鸡舍,七八只公鸡和母鸡在里面啄食。 “孩子他爹,家里来客人了。” 阿婆进屋喊了一嗓子。 随后一位白胡子的老者从屋里出来,一身衣裳洗的发白,却胜在干净,还有一股皂香味。 在他旁边还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看到阿婆,忙不迭的迎上前,躲在身后好奇的看着永安。 “奶奶……” “唉!”阿婆笑眯眯的看着孙女,“这是我孙女绣莹。”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好名字。”永安笑着和眼前的小姑娘打招呼。 阿婆笑的合不拢嘴,“真不愧是读书人,我儿子就是比照着这个名字取得。” “阿婆,考入汉州太学的,就有您儿子吧?”永安道。 阿婆点头,“我小儿子,还没结业呢。” “那绣莹……”永安不免好奇,一般结业年纪都是二十岁,她是耽误了一年,二十一岁结业的。 如果阿婆的儿子还未结业,那就不到二十岁,这孩子哪里来的? 阿婆似乎知道永安的想法,“我长姐家的。长姐夫妇不在了,绣莹夫妻俩在县里上工,带着孩子不方便,寄样在了我家。” 说罢,阿婆招呼她入座,“快坐,别站着了。” 第221章 传承 时隔一年半,永安参加完好友的婚宴,便返回京都。 与她一起回到京都的,还有一个比女子都要妖艳三分的男子。 “祖母,爹娘,这是我喜欢的人。” 韩镜:“……” 崔怡:“……” 夫妻俩面面相觑,压根没想到女儿居然和他们来这么一出。 而且眼前的男子一双灼灼桃花眼,含情带惑,垂顺的白衣包裹住纤细的腰身,那张五官明艳至极,比起婉娘都要出色三分。 身上带着一种隐晦的气场,却丝毫不显女气。 “草民莫丛云,见过陛下,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秦鹿不插手孙女的婚事,这是她自己的人生,若旁人强硬干预有可能适得其反。 她已经成年了,自己的事情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既然把人都带回来了,很明显是下定了决心。 韩镜的心态多多少少有些崩,从小疼爱到大的女儿,转眼之间就被某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摘走了,放到任何一位父亲的身上,都会看不顺眼。 而崔怡则百感交集,她觉得这年轻人的皮相太过艳丽,将来恐不是好事。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人都带回来了,总不能赶走吧。 永安招呼人坐下,莫丛云似乎很淡定,在众人的视线中,依旧能稳下心神,甚至还在姿态闲适的品茶。 “他是南境云州人氏,碰巧遇到,然后结伴同游,相处的很好,就想带回来给爹娘看看。”她依偎在母亲身边,娇娇俏俏的。 女儿如此亲昵的态度,让崔怡心里的话都说不出口。 身为一个母亲,对孩子还是很了解的。 别看永安这样,她决定的事情,很难回头。 既然人都带回来了,意思很明显,只是和他们打声招呼,人就是这么个人,能接受最好,不接受当然也不会吵起来,顶多日后不再带到他们面前就是了。 崔怡暗中看向秦鹿,见婆婆似乎不想发表意见,她也识时务的闭上嘴。 “做什么营生的?”崔怡笑的温和得体。 莫丛云回道:“草民只是一位教书先生。” “还不错。”崔怡对这个身份是满意的,“家中可还有其他的亲眷?” “父亲前些年故去,母亲业已改嫁,如今和大哥大嫂生活,草民自己居住。”莫丛云想了想,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虽说可能多多少少有些出入,总归是没有诓骗对方。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唯独一点,莫丛云是肯定的。 他为公主着迷。 “草民家中清净,没有兄弟阋墙。” 崔怡真的不在意身份,毕竟永安是公主,真要比身份,谁能比得过她。 既然她喜欢,那就相处看看,不合适再说。 永安见母亲似乎不打算为难对方,眼神更软了。 夜里,崔怡找到女儿。 “你当真喜欢他?” 永安点头,“娘,您还不了解我,不喜欢我能带回宫里嘛,您别担心,他很好。就算将来对我不好,不是还有弟弟嘛,他总会为我做主吧?其实比起生儿育女,我更喜欢游历天下,正好丛云他也喜欢游山玩水,我们很合得来。” “你都这样说了,娘自然不会反对,只是你们想何时成婚?成婚后是住在京都,还是去他那边住?” 永安想了想,“成婚还不着急,婚后肯定住在京都,只是我们不会经常留在家里,我和丛云约好了,婚后继续游历天下。我著书,他作画,他的画技超绝。” 崔怡看女儿的眼神愈发的柔软,小丫头嘀嘀咕咕的说着将来的打算,她却忍不住恍惚起来。 犹记得刚出生时还是那么小小的人儿,转眼间也要出嫁了。 “娘?娘啊,您想什么呢?” 永安见没有得到母亲的回应,一看发现对方居然在发呆。 崔怡回过神,笑道:“娘就是觉得岁月无情,转眼间,我的安安就要出嫁了。” “瞧您,出嫁也是住在京都的,再说了,难道我出嫁了,您就要把我赶出宫去呀?” 崔怡嗔怪的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说什么傻话,这里就是你的家,谁敢把你赶走。” “就是嘛,纵然是不成亲,我也是要常年在外游历的,其余的时间都是住在宫里,和从前一样,除非您嫌弃女儿了,否则我会一辈子留在您身边的。”永安伸展双臂笔画一下,“咱们大秦皇宫如此之大,我们就住在家里了。等将来您有了外孙,还得请娘帮忙教导。” “你这丫头,怎的如此不知羞。”崔怡没忍住,掩唇笑的怎么都止不住。 韩清尧得知姐姐带男人回宫,趁着休沐日,马不停蹄的赶回宫里。 当看到莫丛云时,他的眼神就已经带着嫌弃了。 后来两人私下里不知道聊了什么,感情似乎一下子变好了。 可能这就是属于男人的……交流方式? 转过年,永安和莫丛云举行了大婚,随后留下书信,小夫妻策马离开了长安。 两年后,夫妻俩回来,还带着一对儿双胞胎小公主,将孩子交给崔怡后,夫妻俩忙碌着出版了第一本书。 《大秦风物志》的第一册。 书籍以生动的词汇,描述了永安这几年的所见所闻,其中还穿插着一些画作。 画作的作者就是莫丛云。 书籍一经面世,极为畅销,数次售罄再版。 而韩清尧结束了国防学堂的课业,正式踏入军营。 大秦32年,大军东征,一路顺畅的拿下了另外两片大陆,自此大秦实现了真正的一统。 “皇祖母,您终于舍得给我了?” 韩清尧搀扶着秦鹿,跟着他来到书房。 秦鹿拍打了孙子几下,“我腿脚利索着呢,这么殷勤做什么。” 韩清尧任由她嫌弃,却并未松手,“您孙子可是刚回来,和您亲厚些不好嘛。” 皇祖母的确不老,时至今日,母后的面容反而比皇祖母要更苍老憔悴。 想想也是,他都年近不惑,母后的确是老了。 很多年前,韩清尧成婚,妻子是军中女将,夫妻俩感情很好,育有两二两女,目前三个孩子读书,一个养在母后身边。 来到博古架前,秦鹿指了指最下层的木箱,“这些箱子你都抬走吧。” 韩清尧道:“抬去哪里?” “千机楼。”秦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早两年建好了,千机楼给你了。” “皇祖母,您还没说里面到底是什么呢。”韩清尧蹲下身,搬出其中一个木箱,打开来,里面是一摞摞的纸张。 取出一沓翻看着,刚开始还有些恍惚,随后越看越震惊,到最后脸色都变了。 “皇祖母……” 秦鹿踢了踢箱子,“这些都交给你了。” “都交给我?”韩清尧觉得自己可能摆不平。 “慢慢来,时间还长着呢,你做不完可以交给后来人,但凡我能想到的都整理好了,动手这方面就交给你们年轻人。” 韩清尧莫名觉得不舒服,“皇祖母,您的身体……” “去!”秦鹿啐了一口,“我身体好着呢,能熬死你爹娘。” 这几年,家里的晚辈动不动就“咒”她,生怕她哪天闭上眼就睁不开了。 倒是傅夺,身子骨有些衰败,不过有她在,怎么着也能坚持个十年八年的。 别看崔怡现在似乎老的有些快,那也没太大问题。 “死后不管生前事。”她叹息一声,“放到别人家里,我这把年纪早就入土了,也就你们整日里念念叨叨的,烦死人了。” 韩清尧将人扶到椅子里坐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很多年前也不知道是谁说,能看到我的孙子出生。皇祖母,金口玉言,您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哎呀,又念叨,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和你爹一样一样的。”秦鹿接过孙子递上来的清茶,“你爹也是,天天跑到离阳殿用膳,一把年纪了开始离不开娘了。” “您心里高兴着呢。”韩清尧道。 “还真没有,你爹话太多,有时候说的我想睡觉,冷不丁的睡着了,他还得把我给吵起来。”秦鹿真的是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韩清尧听得合不拢嘴。 “明儿我和你祖父出门。” “我陪着您二老。”韩清尧想了想日子,明白她要去做什么。 次日天色放亮,韩清尧陪着秦鹿和傅夺上了马车,一路往郊外驶去。 长安城外有一座英雄岭,岭上埋葬的都是对大秦有功之臣。 英雄岭有文碑和武碑,文碑葬的是文臣,武碑葬的自然是武将。 两年前,胡言病故,就葬在这里。 今儿是胡言的忌日。 赶到时,这边已经有人在了。 “夫人!”看到她,婉娘起身上前来,“您何必要跑这一趟。” “别担心我,我身子骨可比你好。”秦鹿给胡言上了一炷香,看着墓碑前的酒盏,“桑九来过了?” “嗯,他天不亮就来了,现在去了旁边看望聂将军了,很快就回来。” 婉娘看着墓碑,儿女和孙儿们在旁边静静的站着。 她现在早已平复了,也就胡言刚走的那大半年精神时不时的恍惚,总能听到有人在她耳畔唤着“婉儿”的声音。 “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无非就是早走一步罢了。”秦鹿给胡言上了一炷香,便看到桑九被儿子搀扶着走了过来。 “夫人,您来了。”桑九也真的是老了,“稍后齐征也会过来。” “都聚齐了,待会儿咱们回宫开个宴,馋馋他们。”秦鹿语气轻松道。 婉娘笑的眉目弯弯,纵然上了年纪,依旧是一位美貌的老太太。 “他们早就不在了,哪里能馋的到。” “心里有,就有。” 秦鹿也是忍俊不禁。 等齐征夫妇过来,一行人乘坐马车返回宫里。 “咱们死后也要葬在那里。”齐征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与韩镜不相上下。 这几年哥俩还动不动的就切磋武艺,总能把身边的人吓得面如土灰。 韩镜夹了一筷子排骨,“我隔着你们稍微有点远,韩家有单独的陵园。” “不远,隔山相望呢。”齐征给他倒了杯酒,“将来咱们还能相互串个门。” 当然这是玩笑话。 韩镜果不其然,笑的前仰后合,“行,还能聚在一起玩几圈骰子。” 然后,低声道:“我得走在娘后边,幼年,娘和我说,每年她忌日的时候,给她烧两个小青年。” 齐征抬头,眼神不动声色的扫了眼秦鹿身边的傅夺,“现在不合适吧?” “你也觉得?”韩镜点头,“说不定娘早忘了。” “而且夫人说她想火葬,你敢违背她的命令?”齐征非常不赞同这个做法,可却没有置喙的余地。 韩镜微微蹙眉,“到时候再看,咱们起码还能活个二十年呢。” “以后这事儿咱别提,免得夫人惦记着。”齐征压低声音道。 “对。” 身边是晚辈的嬉笑声,对于儿子和齐征的闲谈,在这种嘈杂喧闹的气氛下,真的没注意。 秦鹿和傅夺心情舒畅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还有孩童们嘻哈追赶的画面,只是看着就已经觉得岁月安好了。 “夫人,宫里多了一些小姑娘?”婉娘看着端来膳食的小丫头,随口问了一句。 “好多的老人都不在了,这是新招的,也不多,不到二十个,其他的都是三四十岁的。”小姑娘在宫里做这种事有些耽误人生,这些年宫里招的多是长安城的一些妇人。 如此可以给家里添个进项,还能有事情做,不用胡思乱想。 喧闹的宴席一直热闹到晚上才结束,婉娘等人也没出宫,被崔怡安排人,各自寻了宫殿住下,这般景象已经是宫里的常态了。 秦鹿和傅夺摆上茶几,躺在藤椅上,看着头顶的夜景。 凉风徐徐,气候宜人,耳畔能听到虫鸣鸟叫之声,夜莺的声音无比悦耳。 “得空咱们出去走走吧。”傅夺突然开口。 “好啊,想去哪里?”秦鹿被他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致,“好些年没出去了,现在的日子的确有些无聊。” “如果没有目的地,咱们就随便走走,走到哪里遇到喜欢的地方就多住些日子,看你的意思。”傅夺笑的儒雅,“你知道的,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你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还有我们!”韩镜和崔怡结伴,踏着月色而来,“娘,现在我轻松了,带我们俩一程。” “行,腿长在你们身上,想跟就跟着吧。”秦鹿抬头望着胖嘟嘟的月亮,笑容舒缓。 第222章 亡妻1 第222章 新星历822年。 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急匆匆的进入一栋参天大厦。 “寻博士。” “寻博士,早!” “寻博士……” 所见之人都纷纷和他打招呼。 寻潮进入专属电梯,按下69层的键,电梯门缓缓闭合。 “不好意思,请稍等,不好意思……” 这边电梯门闭合到一半,一位身穿职业装,青春洋溢的少女匆忙跑来,捏着文件夹的手臂探进来,电梯门感应到阻碍,重新打开。 女子入内,抱着文件夹规矩的站好,“不好意思,37层。” 寻潮看到对方,深深的皱起眉头,语气不耐道:“出去。” 女子被吓了一跳,愕然的看着她。 不等寻潮再次开口,一位穿着干练的女子走上前,攥着她的手臂,将人拉了出去。 “寻博士,不好意思,这是公司新来的。” “辞掉!”寻潮语气冷硬,“这里是公司,公司培训第一步,就是熟读员工手册。” 干练女子点头,“我知道了。” 电梯重新闭合,干练女子道:“不管如何看,这里都是专属电梯,说说你搭乘的理由。” 年轻女子被问的无法回答,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就是想早点工作,正巧这部电梯在一楼,我……” 干练女子抬手指向对面,“本公司的员工电梯共计十二部,每一部的载重量为28人,公子总员工不足两千,如今并非搭乘电梯的高峰期,为何单单选择了这一部?员工手册看过吗?” 见对方没回答,干练女子取了她怀里的文件夹,指着大门道:“你被辞退了,三日后来支取你的薪水,请慢走。” 年轻女子急切的跟在她的身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在这里工作有三十年了。”干练女子停下脚步,眼神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笑容依旧,“几乎每次招聘,都有如你这般,想要一步登天的人,很可惜,寻博士并非办公司的高层,而枯叶集团的老板,是一位女性。” 见年轻女子有些呆滞,干练女子继续道:“寻博士是老板的助理,也是如今最顶尖的人工智能。” 干练女子离开了,这位年轻的女子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失魂落魄的离开。 寻博士一路来到顶层,直接走向最深处的房间。 瞳孔解锁入内,里边有一个透明蚕茧装置,内部躺着一个女子。 看到蚕茧中心位置的显示器,寻博士双臂抱胸,靠在墙壁上静静的等待。 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尤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无欲无求。 大概在七八分钟后,伴随着一阵细微的声响,蚕茧打开,一个身材完美到爆炸的女子从里面跨步而出。 寻博士抓起旁边的睡袍递上去,将人包裹住。 秦鹿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看着眼前的男人,下一刻,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阿寻,好久不见。” 寻潮点头,“只是一周时间。” 系好浴袍的带子,结果寻潮递上来的红酒,“公司怎么样?” “一切顺利。”寻潮向秦鹿汇报了这一周的进度,然后道:“目前公司有十五人请假,其余的人都在正常工作。” 秦鹿点点头,“我先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好!” 她进入旁边的一道暗门,里面别有洞天。 站在高层俯瞰,远处的夕阳尽收眼底,而位于顶层的休息室,已经窜入云层之中。 两千年前,世界遭受到不知名的病毒侵袭,人类在短短十年内,从原本的百亿骤减一半。 与此同时,存活下来的人在某一日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新生儿越来越少。 世界似乎开启了自毁模式。 经过千年的探索,人口从五十亿跌到不足十亿,知道新星历开启。 时值新星历822年,全球人口已经降到了两亿。 为了最大可能的保存火种,经过数百年的研究,研发出了时空茧,也就是秦鹿方才躺着的地方。 时空茧可以连接无数时空,并且以精神力为载体,当你捕捉到与你完全契合的精神力后,就可以通过时空茧进入另外的时空,通过你的能力换取信仰之力,进而坚持到自身。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可以延长其寿命,从而有更多的时间孕育新的生命。 精神力的契合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自身与自身。 归根结底,能与你完全契合的精神力,只能是你自身。 如果在某个时空的契合之人惨死,是会影响到你自身寿命的。 同理,如果你进入到某个世界,大肆杀戮,同样会折损寿命。 之前就有人进入到某个世界,造成尸山血海,怨念冲天,最终死在时空茧里。 秦鹿不是善人,所做的一切都有其目的。 除非是对方舞到了她的眼前,否则她一般不会去计较。 这一觉,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已经是黄昏。 寻潮看到她来到办公室,将近期的资料整理好放在他的面前。 虽说寻潮被公司的人称呼医生“寻博士”,却并没有真正的博士头衔。 只是因为他的设定里喜欢穿白大褂,颇有种研究人员的气场,所以时间就了,寻潮得了这个称呼,他的接受度良好。 “这是您接下来的行程!” 秦鹿扫了一眼,其中有两个晚宴,还有几场单独的饭局,当然这些并不纯粹,主要目的还是谈生意。 “我记得没错的话,罗尼尔先生好像大限将至了。” 寻潮点头,“确是如此!听内部消息,之前罗尼尔先生去小世界,遇到了一些不可抗力。” 秦鹿挑眉,“不可抗力?” “是的,被一位王后以美色利诱,助其四处征战,后来被反叛军斩杀在城堡中。” 她眼角流泻出三分笑意,“美色……罗尼尔的夫人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能将她给迷惑住的,恐怕姿色比罗尼尔夫人还要出众。” 看着就被中透明的纯净水,秦鹿继续道:“他们夫妇没有子女,行程上写的邀请人是罗尼尔?” 寻潮似乎也明白过来了,“难道是罗尼尔夫人?” “如果你的内部消息准确的话,应该是她。白龙公司恐怕要易主了……”秦鹿沉吟片刻后,道:“你去调查一下白龙公司内部的资金情况,包括产业架构、研发等等,越详细越好。” 寻潮点头,“您是要收购白龙吗?” “来的是罗尼尔,我们就按兵不动,如果是他的夫人,大概率就是商谈收购案了。白龙这几年虽然在走下坡路,可在我眼里还是颇有价值的,值得买!”她转动着签字笔,“曼莎医药这边的行程延后。” “好的!”寻潮一一记下来,然后道:“您该去时间总局进行报备了。” “嗯,明天上午!” 次日上午,气候和暖。 寻潮载着秦鹿,开着悬浮车一路来到时间总局。 “秦总,我正要找你呢。”刚进入大厅,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男子阔步而来。 “宋局,找我有事?”此人是时间总局的副局长宋启东。 宋启东招呼人去了旁边的办公室,在电脑上敲打几下,道:“这就是给您匹配的人选。” 透过悬浮虚拟屏幕,秦鹿看到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半身像。 微微眯起眼,“活跃性如何?” “很健康。”宋启东笑的合不拢嘴,“这人目前在光年担任历史系教授,身世清白,没不良嗜好,也深受学生们的爱戴。” 秦鹿点点头,“相貌倒是可以,后续有进展可以告诉寻潮,我最近可能比较忙。” “好。”宋启东点头。 所谓的匹配,并非是结婚,而是生育相关的匹配度。 人类的生育越来越低,须得借助外力。 虽说现在有了可以延长寿命的方式,却并非人人都可以做到。 如今世界人口正在以每年可见的比例,连年下降。 新生儿的出生率,比不上死亡率高。 一般在年满十八岁后,国家会为每个人匹配一台时空茧。 有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在进入第一个世界的时候,甚至就出现过死亡。 这让时空总局的人免不了震惊,他们到底在小世界里造了什么孽啊。 连轴转着忙碌了数月,秦鹿完成了白龙的收购案,很快察觉到了丝丝的精神能量波动。 寻潮看着秦鹿的状态,知道她又要去执行任务了。 ** “你是谁?” 秦鹿:“你的转世。” “怎么可能。” 秦鹿:“你的枉死,会影响到我的寿命。你需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呵呵,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秦鹿:“……” 看到她略显癫狂的样子,秦鹿问道:“你想回去吗?” “回去哪里?” “你的身体里。”刚说完,她看到眼前的女子似乎在发抖恐惧。 “不,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可是不回去,我还能去哪里?” “那就去转世!”秦鹿熟练的把人送走,追寻着死者来时的精神轨迹而去。 再睁眼,刚喘息一口,无尽的痛苦蜂拥而来。 秦鹿赶忙闭气,此时才发现自己正在水中,而且还是被囚禁在一个笼子里。 莫名的,脑子里浮现出两个词。 ——沉塘。 ——浸猪笼。 不费力的劈断竹篾笼子,摆动四肢,从水底灵活的浮了上来。 抹掉脸上的水渍,她看了看周围。 这里两边都是芦苇,还有几处碎石滩,芦苇丛中有野鸭游动嬉戏,好不自在。 周围似乎没有人烟,至少她现在是没有看到。 大概是被抛弃的比较远。 很有意思的事,这具身体已经怀着身孕。 当然不是无媒苟合。 秦氏出生在下沟村,及笄后嫁到了桃溪镇的一户人家。 当初秦氏的父亲救了对方,正巧秦氏的母亲怀着身孕,对方为了表达感激之情,说如果生的是女儿,就定下姻亲。 果不其然,几个月后,秦氏出生了。 之后顺利长到十五岁,嫁到了桃溪镇陆家,夫君名讳陆瑄,是个长相雅正清端的读书人。 可惜陆瑄对这位妻子并不喜欢,却也没有苛待。 陆夫人之前想将娘家的侄女嫁给儿子,却不敢违逆丈夫的决定,因此私下里对秦氏颇多怨言。 每每婆媳之间发生矛盾,陆瑄总会从中调和,倒是没有闹大。 秦氏在陆家过得比较自在,吃穿从不发愁,除了和陆瑄没有肌肤之亲,两人如同很多的夫妻那边,相敬如宾。 可是在长期的相处中,秦氏对陆瑄的爱慕之情愈发浓烈,在一次和父亲的交谈中,得知女儿女婿居然没有东方,秦爹想着可能是一对怨偶,便想着让两人和离,趁着女儿年纪不大,还能改嫁。 之后阴差阳错,陆瑄在岳父和父亲的变相逼迫下,只得和秦氏圆了房,之后便独自赶赴京城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 没想到秦氏一朝得子,在陆瑄离家查出了身孕。 陆老爷高兴坏了,买了几斤烧肉,拎着两坛酒去下沟村找秦爹喝酒,告知喜讯。 之后秦爹送陆老爹回县里,遇到山体崩塌,两位老爹和车夫三人,全部被埋在下面,无一生还。 陆瑄正在科举的紧张时刻,陆夫人为了不耽误儿子科举,愣是让人把消息延后了数日发出去。 桃溪镇距离京城很远,单程都足足要走三个月的时间,更别说这送信的一来一回,差不多就是半年。 所以,秦氏便成了陆夫人的出气筒。 自此开始了数月暗无天日的磋磨。 就在半月前,陆瑄还在归家途中,衙门道喜的先登门了。 陆瑄在此次科举中,高中探花。 陆夫人高兴的同时,不免更加痛恨秦氏。 随后联合族中几位族人,以丈夫不在家与外男苟合并有了身孕为由,秘密的将秦氏沉了塘。 毕竟陆夫人很早之前,就想让她的亲侄女过门。 之所以是秘密的处理掉,而族人那边没有反对,也是因为陆瑄高中,若是探花郎的发妻红杏出墙被传出去,恐怕对陆瑄的前程有碍。 时下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族居方式,他们知道“轻重”。 坐下这般丑事,不秘密处决,难道还要大张旗鼓不成? 探花郎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也难怪那女子恐惧害怕,被溺死的痛苦,绝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如今正值深秋,一阵风吹过,瞬间窜起一层鸡皮疙瘩,冷的她不免打了个寒颤。 以内力驱动,烘干衣裳,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河滩,朝着某个方向去了。 秦鹿没打算去找陆瑄。 上个世界刚结束半年,再加上后期上了年纪,房事停了,满打满算秦鹿也有近二十年没有过欢好了。 记忆中的陆瑄相貌的确不俗,犹如谪仙,可惜她现在还怀着身孕,看到吃不到的场面,还是算了吧。 她对陆瑄这个人没意见,和秦氏有了一夜恩爱,归根结底是秦爹和陆老爷胁迫的。 而且陆瑄纵然不喜欢她,至少责任心是有的,身边更没有通房和妾室。 放到古代,这就是个好男人了。 难道还指望盲婚哑嫁,成就美满姻缘? 这概率可不高,也没道理降落到你的身上。 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其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如果让秦鹿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结婚,真的得天天郁闷死,甚至连同床共枕都做不到,更别提什么好脸色了。 当然,她也不会让自己落到那个境地。 奈何这里是孝道大过天的古代,一个不孝父母的子女,真的能社会性死亡。 字面意义上的。 这件事秦家也有错,门不当户不对的,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这桩婚事。 说到底,希望女儿嫁得好,最深层次的想法还是看中了陆家的门楣。 撑着孕肚,沿途采摘了一些药材。 她走的是和桃溪村完全相反的方向,数日后,看到前面的城池,秦鹿已经有些狼狈了。 进入镇子,她寻了一家药铺,将手里的药材卖了出去,不多,加起来不过三百来个铜钱,这些也足够她坚持一些日子了。 带着铜钱找到一家铺子换了套朴素的新衣,然后大吃了一顿。 这个时代比起大秦相对要晚了千年,饮食方面已经发展的很不错了。 这顿饭倒是吃的通途舒畅。 之后她寻了个木板,找酒楼老板要了笔墨,写了几个字,就支在酒楼外边,她则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靠着墙壁晒太阳。 有人路过酒楼门前,看到她身边的木牌,扫了一眼后觉得可笑。 “走镖,护镖……”有人驻足看着秦鹿,“姑娘……嗯,这位小娘子,谁走镖?” 看到秦鹿挺着的孕肚,对方改了口。 秦鹿懒洋洋的抬起眼皮,道:“我!” “哈哈哈……”问话的人不由得捧腹。 秦鹿简装,也皮笑肉不笑的“哈哈哈”。 倒是把对方给弄了个没头脑。 “你笑什么?”对方表情古怪的问道。 “那你又是笑什么?”秦鹿不答反问。 对方示意的比了比秦鹿,“这位娘子大腹便便,如何能走镖护镖?而且看姑娘弱不禁风的样子,实难让人信服。” “你要雇佣我吗?”秦鹿问道。 对方摇摇头。 秦鹿重新合上眼,懒得搭理他。 随着围观的人又多了几个,远处走来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 “小姐,此去惠州跋山涉水,我们还要带上家中财物,这一路恐不会安生。”身边的小丫鬟低声道。 薛五娘也是一脸愁容,却飞去不可。 父亲临终前给了她一封信,让她带着家中财物借助到惠州姑母家中,姑母嫁的是惠州的官家,只有去到那边才能护住薛家的这笔财富。 而且其中一半交由姑母处置,余下的一般作为她将来的嫁妆。 薛家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且薛五娘还是丧母之女,本就难以出嫁。 若没有姑母帮衬着,恐怕真的有人敢娶,她也是不敢出嫁的,别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咦?”薛五娘看到某一处,突然愣住了。 随后她带着丫鬟翠儿走上前来。 “这位夫人,当真能护镖吗?” 秦鹿抬了抬眼皮,看着眼前俏生生的小丫头,“嗯,你的镖?” “我要去往惠州,沿途有近一千五六百里,不知你们几人护镖?” 秦鹿简装,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尘,“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主顾包吃包住,你这边路程比较远,费用可不低。” 薛五娘愕然的看着秦鹿,尤其是那挺起的小腹,很显然是怀有身孕。 而且看她的四肢纤细,真的能护住她薛家的家业吗? “小姐!”翠儿在旁边扯了扯薛五娘的衣袖,“别不是仙人跳吧,咱们可要小心。” 秦鹿被逗乐了,“小丫头看着不大,懂得倒不少。跳什么跳,真要图银子,我直接去抢就是了,押的哪门子镖。” 薛五娘还想再看看。 比起被一群男人护送,她更愿意身边有个女子,这样还能放心些。 “夫人可会武功?”她柔柔问道。 “会!”秦鹿半点没有不耐烦,“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如果夫人准备妥当,我们可以明日出发,只是这一路去往惠州,难免不会有山贼匪寇……”薛五娘想想就心惊胆战的。 她犹豫了近月余,至今还没寻到合适的镖师。 眼瞅着小姐似乎要决定下来了,翠儿忙开口道:“你的功夫高吗?我们可是带着全部家当呢。” 秦鹿看着眼前这个口齿利落的小丫头,勾唇轻笑,倒是难得的主仆情深。 她揉了揉腰,脚尖轻点,下一刻在众人接连的惊呼声中,已经飞到了对面的屋顶。 要知道这可是三层楼高呢。 “应该是很高。”秦鹿轻飘飘的落下,挥动衣袖,一阵狂风卷着地面的砂石呼啸而去,吹得不远处的几个汉子连连倒退。 翠儿嘴巴张的大大的,好久才惊喜的问道:“你是神仙吗?” “想得美,我要是神仙,被你这样不尊重,你早死八百回了。”秦鹿甩了甩衣袖,就这个动作,惹得周围的人连连退后,她沉默三秒钟,道:“明儿走不走?” 薛五娘略显激动的点头,“走。” “那好,今晚我就住你家了!”秦鹿走出几步,看着薛五娘道:“走啊。” 翠儿伸手指了指对面,“我们家往这边走。” “嗯!” 秦鹿跟着薛五娘一路往薛家走去。 “前面就是我们家了。”翠儿指着胡同中间的宅子对秦鹿道。 三人走近,翠儿掏出钥匙,等看到大门时,惊呼道:“小姐,家里来人了。” 薛五娘脸色一白,推开门走了进去。 秦鹿也慢悠悠的跟着,表情悠哉。 “你跑去哪里了?”刚进入正堂,就被一个女人叫住,“五娘,不是婶婶说你……” 秦鹿微微皱眉,“小点声。” 声音太大,独自的孩子都不耐烦了。 捧着独自,秦鹿坐下,看着翠儿道:“小丫头,给我倒一杯水,白开水,不要茶。” 翠儿脆生答应,走上前给秦鹿倒了一杯水。 捧着温热的茶杯,秦鹿看着坐在上首的两个人,看样子似乎是夫妻。 “你家人?” “是隔房的二老爷。” 翠儿道。 “二老爷,还是隔房的,来这里摆的什么谱?”秦鹿不免有些好奇。 翠儿低声道:“我们夫人早些年不在了,老爷也在两个月前染病离世,家中只剩下小姐一人,老爷临终前叮嘱小姐带着家中财物去惠州投奔姑奶奶。” “哦!”秦鹿点头,“是来打秋风的。” 坐在上首的中年男子脸色一凛,“五娘,这是谁?” 秦鹿走上前,一手一个,把俩人拎起来。 “啊,你干什么,松手,你是谁啊……”中年女人突然被人拎起来,双脚悬空,吓得脸色大变。 “我把他们俩扔出去,小丫头你去帮我准备个房间,我得好好休息休息,晚上再做点好吃的,我得喂饱肚子里的孩子。” 说罢,拎着两个人走了出去。 翠儿捂着嘴巴,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久久回不过神来。 等秦鹿把两人扔到胡同里,关上门回来,才看到小丫头急匆匆的跑了。 薛五娘感激的看着秦鹿,盈盈福身道谢,“多谢夫人。” “我不是为了你。”秦鹿摆摆手,“你看我的肚子……” 薛五娘跟着秦鹿手指的动作,看向她隆起的小腹。 当看到肚皮不断的凸起,以至于吓到了她。 “夫人,这是……” “在我的肚子里伸懒腰呢。” 母体死亡后,胎儿只能存活五到十分钟。 秦鹿过来的时间段,胎儿还没有死亡。 这也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活了上百年了,真就第一次怀孕,不知道生产的时候得多疼。 “是个很活泼的小家伙。”秦鹿道。 薛五娘看着她,明明怀着身孕,甚至还带着笑容,可她并未感受到什么“母爱的光辉”。 这种想法很奇怪,薛五娘说不出来。 翠儿做事麻利,不多时就准备了一桌膳食。 “怎么没想着找镇子里的镖局?” 秦鹿随口问了一句。 薛五娘叹息道:“镖局里几乎都是男子,如今薛家仅剩我和翠儿两人,我不太敢雇佣他们。” “其实都大差不差。”秦鹿道:“好些镖局多和山贼匪寇有交往,沿途遇到一处,就给付一笔过路费,当然这些费用都需要你自己出。但看你们投奔的姑奶奶是什么身份了,没点身份的,可能在路上就被人啃了。” 翠儿吓得一个激灵,“我们姑奶奶是官家太太。” “这还可以。”秦鹿点头,“提早给那边修书一封,镖局的人知道,会把你们安全送到的。” “夫人呢,为何要护镖?”薛五娘好奇问道。 “你也看到了,我怀着孕,手里没什么银钱,再加上夫君早亡,婆家人也都死了,总得赚钱养孩子。”秦鹿喝下一碗汤,打了个呵欠,“我的房间在哪里?” 薛五娘交代翠儿道:“带夫人去我的房中休息。” “小姐您呢?”翠儿问道。 薛五娘道:“明儿就要出发了,今晚我歇在母亲房中。” “是!” 这一晚,秦鹿睡的最舒服的。 用过早膳,薛家这边准备妥当,一行三人搭乘马车离去。 “翠儿!”出了城,秦鹿看着小丫头。 翠儿眨眨眼。 “我教你驭马。”秦鹿道。 小丫头似乎不抗拒,乖乖的坐在驾辕上,跟着秦鹿学习。 忙活了大约一个时辰,翠儿已经有模有样了。 主要是现在走在官道上,没有岔路,马儿也很安分,几乎用不到她。 秦鹿撩起车帘,坐在车厢入口处,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打盹儿。 “去了你姑姑家里,别傻乎乎的把财物都交代出去。到底是姑姑,人家有自己亲生的孩子,你一个外来的,难保不会让人觉得多余。身边留着体己钱,纵然将来出嫁了,也不至于捉襟见肘。这世道,银子虽说是俗物,却能解千愁,化万难。” 薛五娘认真的听着。 “说句不客气的,但凡是有点清高气的都厌恶铜臭味,可是说的难听点,这世上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你爹娘不在了,手里更得存些银子,这就是你的底气和退路。” “看我,身无分文,为了孩子,可不就得挺着大肚子走镖养活他。” “夫人没有娘家人吗?”薛五娘问道。 “娘家没人了,我现在是天大地大,再无牵挂。”秦鹿觉得这样挺好的。 事实上开局比上一个小世界要好得多。 “夫人说的话我记下了。”薛五娘之前还想着将薛家的财物交给姑姑打理。 如今听到她的话,自己恐怕也要留点心眼了。 “夫人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 薛五娘:“……”听着语气,似乎还有点不确定。 “不对,今年十八岁了!”秦鹿勾唇笑的慵懒,“一孕傻三年。” 薛五娘和翠儿的笑声传来。 “大荣是允许女子改嫁的,夫人何不再寻一如意郎君,总好过独自一人抚养子女。”薛五娘想想秦鹿的未来,不免有些心疼。 秦鹿晃动手指,“我送你一趟,就能赚到一百两银子,第一次走镖就遇到你这么大方的主顾,也是我运气好。有了这笔银子,我能好几年不干活。民间百姓的消费不算高,每年十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了,毕竟也不是顿顿都吃肉。” 薛五娘颇有些惊讶,父亲在世的时候,她每月都有五两银子的月钱呢。 有时候买点胭脂水粉的,不够用,父亲还会再给。 平均下来,每月都得花费十几两银子。 没想到她每月的花费都是别人一年的家用。 这边正聊得开心,经过一处密林时,前方突然跳出来几个人。 马儿被拦住,停下了步伐,相对比较淡定,反倒是翠儿被吓得摔下了马车。 前面的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挥舞着手中的破刀,高声嚷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哎哟。” 不等他念完开场白,秦鹿抓起旁边的果子仍出去,正中那汉子的脑门。 却见,在众人愕然的视线中,那汉子好像断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十几米远,重重的摔在地上。 秦鹿坐直身子,看着摔了屁股蹲的翠儿,道:“小丫头,扶我一把。” 翠儿忙不迭的站起身,顾不得摔疼,小心的搀扶着秦鹿下了马车。 她捧着肚子,弯腰捡起一根木棍,穿过几个山贼,走到那头领面前。 弯腰拎着那汉子的衣领,轻而易举的把人拖到旁边的林子里。 “把这座山开了。” 众山贼:“……” 秦鹿靠在一根大树上,捧着肚子,道:“刚才不是嚷着此山是你开嘛,把这座山给我开了。” 汉子:“……”娘的,欺人太甚。 “要么你把山给我开出来,要么我把你的脑袋开瓢,你选一个。” 她甩动着手里的木棍,木棍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啪——” 木棍不小心抽打在旁边的树上,却见碗口粗的一根大树, “咔嚓嚓,咔嚓……” 众目睽睽之下,断裂倒地。 汉子,包括那几个山贼,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身子抖得如同筛糠,恨不得原地消失。 “三……” “二……” “等,等等等,等等……”汉子忙不迭的跪地,那动作别提多利索了,“女侠,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一身的腱子肉,谁逼你们的?”秦鹿用木棍戳了戳男人的肱二头肌,“也就是我有点三脚猫的功夫,若是旁人,你们指不定就得手了。欺负别人的时候,此山是你们开,现在被我欺负了,哭哭啼啼的说被逼的?怎么,别人逼你们打劫,你们瞧着挺高兴的,老子逼你们开山,你却给我废话这么多,是瞧不起我?” 汉子傻眼:“……” “不,不不不不不,小的哪敢呐,您就是小的的姑奶奶,我给您磕头了,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汉子真的要被吓尿了。 那么粗的一棵树,轻轻一抽就断了。 这人,谁找惹得起啊。 “饶了你们?”秦鹿冷笑,“做梦!” “你们在衙门有赏金吗?” 汉子:“有,还是没有?”他想说没有。 然而看到秦鹿那严肃的表情,忍不住吞咽着口水,愣是不敢说。 “你们六个人,拿钱消灾。”秦鹿张嘴打了个呵欠。 孕妇都这么没精神的吗? 睁开眼就觉得困,也是要了命了。 懒懒散散的走到马车旁,“赶紧的,回去取银子,最少五百两,拿到银子我就留你们一条命,敢跑的话,小心我把你们开膛破肚。” 几个跟班忙不迭的跑到头领面前,畏畏缩缩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头领一脸的为难,“女侠,我们山寨穷,真的没有这么多银子。” “……”秦鹿静静的看着他们,“看来你们是想死。” 抬起手臂,只这么一个小动作,吓得那几个人两股战战。 “饶饶饶饶饶,饶命……”汉子匍匐在地上,“女侠,我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没有那么多,前几天刚孝敬给官府,就剩下三四百两了。” “那就三百两。”秦鹿眯起眼,对那汉子勾勾手指。 汉子颤巍巍的走上前,“你别当山贼了,来驾车。” 秦鹿招呼身后那几个,“你们也回去收拾收拾,带上家当跟我走。” “走?”汉子愣住,“走去哪里?” “你说呢?难道还想留下来打家劫舍?”秦鹿表情冷下来。 “不,不不不敢!”汉子扭头看着那几个人,道:“还不快去收拾家当,今儿开始咱们也是有主子的人了。” “是!” 那几个小弟连滚带爬的进入密林。 秦鹿重新上了马车,薛五娘的脸色还没缓过劲儿来。 “夫人,您这样会不会不妥当?” 她是真的被吓坏了。 秦鹿捧着肚子,合上眼,道:“我月份大了,身边总得有几个人差遣着。与其让他们继续留下勒索下一个过路之人,还不如带在身边呢。” 薛五娘觉得此事不妥。 “我们此去惠州,沿途恐怕不止这一波山贼,难道夫人都能将他们收入麾下?” “倒也不是不可以。”秦鹿嗤笑,“别皱眉,我会把你安全送到惠州的。” “我自是新任夫人的,只是担心他们反水。”薛五娘觉得自己晚上都睡不安生了。 大概一个多时辰,远处来了两辆马车。 “出发了。”秦鹿招呼一声,翠儿钻进马车,这匹马由这个汉子驾驶。 走出很远,秦鹿看着东张西望的汉子。 “专心点,惹得我动了胎气,我要你脑袋。” 那肌肉大汉愣是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分神。 接下来的一路,也遇到几波山贼,秦鹿挑挑拣拣的,队伍扩充到了三十几好人,余下的贼眉鼠眼的都被赶走了。 当然财富也累计到了近三千两。 薛五娘主仆干脆佛了,她们俩知道,说什么也无用。 聘请的这位镖师的确厉害,那些嚣张的山贼,几乎一个照面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愣是不敢生起反抗的心思,生怕被她给取了狗命。 耗时一个月,她们终于抵达惠州。 因秦鹿怀有身孕,每日基本上走个五十里路就会停下歇息。 薛五娘也不在意,反正她这边也不着急,年前能赶到就好。 ** 镜头一转,桃溪镇。 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家中,陆瑄顾不得其他,先去祭奠了父亲。 因要在家中丁忧,纵然高中探花郎,须得三年后才能领取差事。 也是因为此时,陆夫人心中恨极了秦氏一家,若非她不凑巧的有孕,老爷欣喜的赶去下沟村,也不会在归途遭遇意外。 以至于害的儿子刚刚高中,就得丁忧。 三年呐,同期的那些人,运气好的恐怕要升迁了。 “母亲,樱娘呢?”终于忙碌完祭拜,陆瑄问起了妻子。 陆夫人脸色一沉,道:“别提那个贱人。” 陆瑄拧眉,心内隐有不安,“这是何故?” “哼!”陆夫人咬牙切齿道:“在你走后,她与外男私通,有了野种,你爹不知晓此时,亲自去下沟村道喜,却在归来的途中遭遇塌方……” 说着,陆夫人红了眼眶,“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现在更是牵累了你。” 陆瑄心中自是不信的,在这个家里,他和樱娘接触的最多,相比较起母亲,他有自己的判断。 这次提早离开,并非是为了躲避。 只想着既然和樱娘有了夫妻之实,他自得为未来做打算了。 临行前他和妻子打过招呼的,以樱娘的为人,自然不会与外男私通。 而且陆瑄有绝对的自信,在桃溪镇,不可能有比他更出色的男子。 既如此,樱娘何须与外男苟且。 至于孩子…… 想到这里,陆瑄看着母亲,目光中一抹深沉转瞬即逝。 樱娘有了身孕! 想到这点,他不免有些焦躁。 陆瑄明白,母亲一直希望他能将表妹娶进门。 而樱娘离开家已经月余,正是衙门报喜前后。 不意外的话,此事应该是母亲在背后谋划的。 他不喜欢樱娘,从来都只是责任。 陆瑄不是个推卸责任的人。 人生在世,有些选择既然做出来了,就必须扛起来。 母亲似乎不懂这一点。 “娘,你希望我怎么做?”他淡淡开口。 陆夫人面露喜色,抬头看向儿子,可下一瞬,她顿觉遍体生寒。 儿子的眼神平静且陌生,明明态度看似对她很敬重,眼神却再无半分濡慕。 一种恐慌,从心底最深处油然而生,让她牙齿都微微打颤。 “儿啊……”掩在袖中的手掌用力握紧。 陆瑄复问道:“娘希望我怎么做?娶了锦娘?” 陆夫人张张嘴,话语就在喉咙里,却愣是不敢说出来。 “娘,您可是杀了我的孩子。”陆瑄幽幽的声音,好似来自九幽,一层层的将陆夫人禁锢住,“虎毒尚且不食子,您压根没把我当人看。” “不……”陆夫人没想到,她做的事,如此轻易的就被儿子识破,用力的摇着头,想要反驳什么。 “梁嬷嬷!”陆瑄唤了一声。 一位中年婆子从外边进来,屈膝见礼,“夫人,少爷。” 陆瑄低头看这儿手掌,淡淡道:“母亲身子不适,自今日起,檀香院关了吧,无事少出门,免得染上风寒。” “……”陆夫人惊愕的看着儿子,表情一寸寸的裂开,“你说什么?” “需要儿子再重复一遍?”陆瑄站起身,走到堂前看着外边的云卷云舒。 陆夫人气息急促,站起身踉跄着走上前,抬手颤抖的指着他,“你,你,我可是你的母亲。” “若是旁人害死了我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将是不死不休的死仇。正因为您是我的母亲,我才下不去手。可是您要明白,在您害死他们母子后,我但凡还是个男人,就不可能和您继续维持这段母子情分。” 陆瑄声音平淡,似乎听不出喜怒,“您若真的把我看做是个人,也做不出这等有悖人伦的狠辣之事。让您的儿媳背负苟且骂名,让您未出世的孙儿背负着孽种的屈辱,这是一个母亲能做出来的事?” “你,你你……”陆夫人气得几宇昏厥,“我这都是为了谁?” “为了你们徐家。”陆瑄低笑,“难不成您要昧着良心说是为了我?” 眼神凉薄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抬脚离开。 而陆夫人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眼皮一翻,昏死过去。 檀香院瞬间乱作一团。 回到静心斋,陆瑄唤来一个人。 “去查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来着点头,很快离开。 之前他告知秦氏,自己不想娶妻,并非推脱。 后来娶了,不想碰她,也是想着将来她后悔了,可以离开再嫁。 婚前,陆瑄便问过秦氏的想法,秦氏毅然嫁了进来。 她知道,只要她说不想嫁,陆老爷自然无法勉强。 因为当初秦老爷就了陆老爷,作为陆家唯一的儿子,陆瑄已经没有了选择权。 在两家的情分中,他是被秦氏选择的那一个。 订婚前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给了秦氏选择的权利,她做出了决断。 婚后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做不了主。 明着,秦老爷说不愿意就和离,暗中却把压力给到了陆老爷身上。 陆瑄知道,他的父亲是个感恩的人,正因为如此,在这段婚事里,才被秦老爷拿捏住。 他当然可以反抗,可如今这世道,名声何其的重要。 一旦陆老爷被打上个不仁不义的名声,陆家就毁了。 即便如此,陆瑄也不后悔。 人这一生何其短暂,与其后悔,不如改变现状。 既然有了夫妻之实,只要秦氏不做过分的事情,他绝不会休妻。 而且,以秦氏的为人,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 和薛五娘主仆分开,秦鹿这边轻点了财物,余下的交给了这些人。 “别回去做山贼了,你们干脆一起弄一家镖局,有个正经营生,总比做山贼来的体面。一辈子躲在山里,像什么样子。” 她也没带走太多,总计取走了两千两,余下的都留给了这些人。 一路下来,这几个小分队也熟悉了,日后如何做,和秦鹿没有关系。 她现在只想找个便利点的地方住下,等着孩子出生。 前提是得弄点人近前照顾着。 这三十几号人傻眼了。 “夫人,您不要我们了?”先前那个大汉懵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似一只被主人丢弃的藏獒一般,感觉生活都失去了方向。 明明这一路都好好地,怎么到了目的地,就卸磨杀驴呢? 秦鹿乐了,“你们有毛病,好好的生意不做,非得凑到我跟前来当个下人?” 第223章 亡妻2 第223章 “夫人!” 那汉子一脸苦哈哈的。 “您也知道,我们这里好些个都是通缉犯,被官府挂了赏银的。您现在让我们自己个儿开镖局,我们总得去官府打个招呼吧,一旦去了,指不定就要被下狱。” “是啊夫人……” 他们好好地山匪头子干不下去了,跟着她千里迢迢的来到惠州。 结果到了目的地,居然被抛弃了。 这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秦鹿蹙眉,瞧着一地的“狗子”,不免有些头疼。 “算了。”她叹口气,“你们先在城外等着,我带着小猴子去盘个铺子,我当总镖头,你们走镖,行了吧?” “多谢夫人。”一群汉子顿时喜笑颜开。 乘坐马车进了城,他们在当地官府打了声招呼。 知道秦鹿是来这里开镖局的,官府那边自然不会拦着,毕竟日后会多一分孝敬。 甚至在知道她准备盘场地的时候,给她找来了官牙。 前后用了半天的功夫,他们在惠州盘下了很大的院子,这边的物价适中,花了近两千两,主要是面积足够大。 之后,秦鹿又从官牙手里挑选了一批下人。 其中有五个厨子,两个近身伺候的小丫头,一个生产过的婆子,还有两个做杂活的。 忙活到临近黄昏,小猴子去城外把人带了进来。 得知是新开的镖局的镖师,守卫那边也没太过为难,却也掏出去一笔银子。 针对这一点,秦鹿自然不会计较。 本身这些家伙就不是善茬,花点钱就能省去一些麻烦,何乐而不为。 她并不是目下无尘的人。 当然,这也是碍于身份的转变,她的接受能力很丝滑。 “从今儿开始,这里就是你们落脚的地方了,咱们的镖局叫顺风,寓意一路顺风。” “阿虎和阿豹,你们就是镖局的管事,下边的人你们看着安排,每日上午跟着我学点拳脚功夫,省的出门走镖被人打劫,砸了我的招牌。” 晚膳花了小二十两银子置办的,作为乔迁宴,值当了。 主要也是这群汉子们胃口太大,个个都能吃。 院子里有两排厢房,还有一个倒座房。 正堂八间,以及后边的属于秦鹿的居所。 女人们住在后院,这些人各自找地方,反正房子多,足够主人的。 其中一排厢房作为杂货间,和灶房。 大荣的马匹管控的也算是比较严格的,不过既然是开镖局的,可以去官府报备,官府会根据你衙门的规模,给你放开规矩。 遇到小件的,一匹马足够。 遇到大件,说不得要十几匹马。 顺风镖局刚开张,也没指望一下子就做大。 上午指点完他们功夫,秦鹿带着小猴子再次来到衙门。 说明了来意,衙门的人也没为难他们,说是这几天会帮着挑选几匹马,到时候让秦鹿去取。 这也要归功于秦鹿给银子痛快。 顺道找人做了马车,然后采购了一些布匹,方才回到镖局。 秦鹿没准备立马开张,这群人没几个中用的,总得多调教一段时间。 入了冬,秦鹿的肚子更大了,稳婆也大夫也打好了招呼。 小年这天,一群汉子在前院练拳,稳婆和大夫急三火四的赶了进来。 阿虎看着走路带风的婆子,道:“夫人可能要生了。” “这日子……”阿豹看了看天儿,阴沉沉的,不知道啥时候就能落下雨来。 秦鹿的生产很顺利,古代也并非个个难产,不然那些生十个八个的,该怎么说? 秦氏从小就开始干农活,秦鹿过来后也每日坚持锻炼。 前前后后忙会了不到一个时辰,随着密集的雨点落下,嘹亮的哭声响了起来。 一个新生命,诞生了。 “哎哟,是个男娃娃呢。”稳婆给孩子做了简单的清理,裹在小被子里,“模样儿也是白白胖胖的。” 秦鹿瞧了一眼,多少有点满意。 的确是挺好看的,至少没有皱巴巴的。 “这么好看的孩子真少见。”稳婆见的多了,一般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皱巴巴的,如此白白嫩嫩的的确不多见。 她的生意基本都是平民,有同行说富人家的孩子出生后白胖的多一点,反正她在普通人家的产妇那边见到的少。 “牛婆婆,给稳婆封红。还有外边的大夫。” “是!” 稳婆连连道喜,跟着牛婆婆出去后,那笑声隔着门板都能听到。 月子里是春节,秦鹿不在意。 只是每天都要伺候着小孩子喝奶,着实把秦鹿折腾的不轻。 熬了半个月扛不住了,秦鹿干脆让人寻了两个奶嬷嬷过来,轮换着给这小子喂奶。 她则彻底的轻松下来。 一晃过了半年,盛夏来临时,顺风镖局终于开张了。 说实话,之前这大半年,不少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家新镖局,可人家始终没有开张。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每天院子里都能听到一群喊人呼呼哈哈的声音。 转眼夏季来临,这座在很多人眼里,神秘兮兮的镖局终于开张了。 随着爆竹声炸裂,小猴子端着托盘,冲着来围观的人抛着糖果。 这些糖都是秦鹿找人做的,量比较大,镖局的大老爷们没事也得抓一把揣在身上,偶尔吃一颗解解馋。 时下,糖是比较贵重的东西,盐价倒是相对平稳。 围观的人群里有不少的孩童,看到糖块后,都高兴傻了。 在人群里不断的游窜着,弯腰捡拾地面掉落的糖块。 有的孩子不舍得吃,都揣在口袋里,有的则放到口中,感受到甜如蜜的味道,表情别提多享受了。 阿虎和阿豹在门口哟呵着,秦鹿则在后院逗弄儿子。 小孩子现在能尝试着吃辅食了,而且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此时秦鹿盘膝坐在榻上,看着儿子在软榻上蠕动着。 这小孩儿翻身的动作还算是利索,模样也越来越好看,可惜像他的地方比较少。 大概也只有嘴巴像她了。 额头有着和他爹一样的美人尖。 秦鹿这边也有,只是不如儿子这般明显。 “哼哧哼……”小家伙趴在榻上,冲秦鹿撅起小屁股,使出吃奶的今儿想要坐起来。 可惜一条腿横在屁股的位置,始终都坐不起来,颤巍巍的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秦鹿也没想着帮他,不给孩子添堵就已经算是个好母亲了。 伸手戳了戳儿子肉嘟嘟的小粗腿,小娃儿哼唧一声,没有理会母亲,仍旧在和自己较劲。 她撑着下颌,盯着儿子,叹息道:“希望下一次别养儿子了。养个女儿吧,没有女儿,不孕也行。” 真特娘的累死。 之前她处理了几个月的工作,都没这么无聊疲惫。 小孩子哪里听得懂,依旧哼哧不停。 倒在床榻外围,秦鹿合上眼准备小憩。 这小子相对来说是很乖的,可以自己和自己玩。 大概是察觉到了娘亲的状态,小娃娃最终累瘫在秦鹿身边。 嗅着熟悉的味道,很快也把自己给哄睡了。 等再次睁开眼,秦鹿感受到大腿处的濡湿,一脸的麻木。 “珍珠!” 小丫头从外边进来,笑起来眼睛完成月牙,“夫人。” “换掉被褥。”她抱起儿子,把屋子交给了这个小丫头。 珍珠上前,看到明显的一团地图,忍不住笑完了眼睛,“小公子又尿湿了床榻。” “他把自己给哄睡了,今儿倒是自觉。”秦鹿去里间换掉衣衫,给儿子换了个肚兜,抱着他出了房门。 外边正值盛夏,蝉鸣不断。 小家伙对外边的一切都很好奇。 抱着他来到凉亭,把人放到小竹床里,里面有很多牛婆婆做的小物件,比如小鸡小鸭小狗小猫等布偶,头顶还放着一串随风拂动后发出清脆声响的风铃。 风铃是用薛五娘送来的满月礼制作的,翡翠材质。 “夫人!” 小猴子从外边跑进来,“外边有一位公子求见。” “押镖找阿虎和阿豹,见我作甚。”秦鹿摇着拨浪鼓,小娃儿脑袋也跟着转来转去的,特别好玩。 “来人说找的是夫人,说是姓陆。” 小猴子也不知道。 秦鹿闻言,微微一愣。 看着懵然不知世间忧愁为何物的小家伙,道:“让人进来吧。” “是!” 不多时,一道如松如竹般的身影走了进来。 看到在凉亭里逗弄一个小娃娃的女子,陆瑄眉目变得温润。 “樱娘!” 秦鹿看着来人,的确是一副好相貌。 难怪当初秦氏明知对方不喜欢他,依旧要嫁进去。 “我不是樱娘!”她指了指对面的石墩,把拨浪鼓塞到儿子手里,“纵然我不说,稍后你也能察觉到。” 既然这个男人能找来,说明他就不是个一般人。 陆瑄的的确确的愣住了。 他沉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人未变,可眼神的确与从前不同了。 秦氏在自己面前时有些羞怯的,甚至都不敢与自己对视,说话时更是带着点讨好和爱慕。 而眼前的女子,眼神飒爽,笑容似水,那种怯懦和爱慕都已经不再了。 可让他意外的是,里面居然有……欣赏? 是欣赏吗? 陆瑄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 “你儿子,小辣条!” “……”陆瑄沉默,许久后,“小辣条为何物?” “嗯,就是随便取的乳名儿。”秦鹿斜昵了他一眼,“不是在家里守孝吗?” “可以外出,只是不允婚嫁吉庆之事。”伸手将儿子抱在怀里,小家伙身上肉嘟嘟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而且皮肤真的特别的软嫩。 看着眉目淡雅的女子,陆瑄道:“之前让你遇到那种事,是我的疏忽。” “和你无关。”秦鹿单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抖了抖书页,“我对你的脸很感兴趣,你是继续留在我身边,还是去谋你的前程,另娶他人?” 陆瑄:“……”的确,他不是樱娘。 “自然是留在你身边。” “哦!”秦鹿笑道:“那就留下吧。” 当晚,镖局的人得知夫人的夫君居然“死而复生”,一个个的都懵了。 不过看到陆瑄这个人后,他们不敢再说什么。 这一看就是个神仙呐。 瞧瞧那长相,还有那穿着,以及姿态,寻常人家可养不出来。 这一夜,秦鹿再次被滋润个彻底,而陆瑄则险些发疯。 他从不知道,夫妻房事居然能如此的让人欲罢不能。 抱着失而复得的妻子,陆瑄突然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似乎也挺好。 秦鹿没打听陆家的事,陆瑄也没哪来扰她的清净。 夫妻俩就这么看着儿子一日日长大,学会了走路,学会了喊爹娘。 而顺风镖局这两年的名声愈发响亮,从最初的小件,到现在的大宗生意,从无一次失误。 一些个山贼匪寇但凡是看到顺风镖局的棋子,都会第一时间避开。 只因他们最初想劫夺顺风镖局的镖车,最后都损失惨重。 有好几个贼窝被顺风镖局给一锅端了,甚至还带着贼寇去衙门领了赏银。 这家镖局的镖师,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汉子,一杆子长枪耍的那是虎虎生威,令人闻风丧胆。 眼瞅着三年守孝期满,陆瑄得到了朝廷的来信。 上一届科举,陆瑄是三甲里最年轻的,文章的确很出彩。 而历来探花郎都是最好看的那个,前面两个年纪大了,虽说当官的就没有丑到歪瓜裂枣的,可让其他两个人做探花郎,任谁都看不下去。 故此,陛下钦点了陆瑄为三甲探花。 孰料刚考中,陆瑄的父亲就亡故,陛下无奈只能放他归家丁忧。 如今三年期满,第一时间便宣他回京,去翰林院当差。 按理说,纵然陆瑄长得好看,皇帝也不止于此。 谁让皇帝登基不过五六年,急需培植自己的势力呢。 陆瑄便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位探花郎,自然印象深刻。 “呦呦,咱们该赴京了。”陆瑄道。 秦鹿也没拒绝,“我不和你娘一起住。” 陆瑄撩起她一簇青丝,“放心,她喜欢住在桃溪镇,毕竟父亲葬在那里。” 秦鹿看着他温润儒雅的笑容,“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是她不仁在先的。”陆瑄弯腰把人抱起,大跨步的去了寝室。 珍珠见状,招呼小公子去外边玩了。 秦鹿这边开始忙碌起来。 阿虎阿豹等人得知,他们即将离开惠州,赶赴京城开镖局,各个群情激动。 谁能想到呢,原本他们是山贼,如今却已经把生意做到京城了,这应该是最成功的逆袭了吧。 首先镖局得盘出去,因位置不错,秦鹿也没多要,依旧是原价卖,这几日相继有好几拨人过来看宅子。 秦鹿是个享受生活的,原本相对平淡的宅子,如今被点缀的颇有情趣,好几个人都瞧着满意,正在商谈价格。 虎豹兄弟俩则忙着清点家当装车。 五月底,宅子盘了出去,他们驾驶着二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的赶赴京城。 大荣京都燕京。 一行人提前赶到,城门口已经有人迎接。 “寒君兄,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陆瑄抱着儿子下马,对方看到这粉雕玉琢的小童,一时间有些愣神。 察觉到对方的神态,陆瑄道:“我儿端端,小年生的。” 至此,来人才松下了神态。 既然陆瑄这么说了,就做不得假。 “你托付与我的事情,我帮你处置妥当了,请。” “请!” 众人入城,一路行了很久,最终在一处相对空旷的宅子前停下。 “这里是你托我寻得镖局,位置算是不错的,主要是前后街够宽敞,方便马车并行。宅邸则是在桂花巷,之前有人致仕,我提前帮你定下来了。” “有劳伯远兄了。”陆瑄和对方道谢。 “哪里,举手之劳。” 耗时近半月,他们总算安顿下来,顺风镖局也开始开门迎客了。 秦鹿将镖局都交给了虎豹兄弟,她基本不管事儿。 等陆瑄进入翰林院,秦鹿基本上都宅家,极少出门。 如今儿子嘴巴利索了,秦鹿也不无聊了,开始教导儿子读书识字,其中还伴随着一些有趣的小实验。 小家伙性子活泼,思维敏捷,深得府内人的喜爱。 陆瑄在翰林院也是如鱼得水,虽说官职不高,到底是京官,更是入了翰林,日后的前程必然比旁人更顺利。 尤其还是新帝看重的人才,升迁的机会不少,可麻烦事儿也多。 一些旧臣难免会给他使绊子。 陆瑄回来从不提官场的事情,秦鹿也懒得问。 时间晃晃悠悠的划过,曾经的七品翰林院编修,经过数年的奋进,如今已经是鸿胪寺少卿,升迁速度可见一斑。 儿子陆韬早已启蒙,如今正拜读在当时大儒的门下。 “过几日宫中设宴,你和我一起去吧。”陆瑄握着秦鹿的手,语气里带着哄。 “这次是因为什么?”秦鹿真是烦透了宫宴。 规矩忒多,关键是吃不好。 很多的饭菜端上来都不怎么热乎了。 “戎狄那边送来了和亲公主,要与大荣议和。” 陆瑄作为鸿胪寺少卿,等使团进京后,少不得一番忙碌。 “和亲?”秦鹿懒洋洋的道:“直接打趴下得了,和什么亲呐,送到宫里也大概率不会让他生下皇嗣,送到那些王侯府中,和不和的有什么区别。” “话虽如此,他们觉得有用便是,反正不是我大荣和亲。”陆瑄是陛下心腹,这种事情早已明了。 只是对方主动示弱,大荣到底不肯失了风范,继续攻打。 秦鹿翻了个白眼,“废物。” 有些不老实的家伙,就得把他给打服了。 “你们不打,子孙后代就得打。” 陆瑄:“……” 他还真没想过这一点。 如今被秦鹿一说,到底是记在了心里。 说的没错,现在议和了,日后戎狄必然会再次毁约,他们不打,子孙后代就得打。 为了所谓的大国风范,而将隐患留给子孙后代,陆瑄觉得要和陛下好好地聊一聊了。 “大荣的将军不中用,让我去。也不知道是真无能,还是其他的原因,一个戎狄折腾了多少年了,至今都没个结果。” 陆瑄揉着她的柔荑,笑道:“你前世是将军?” “不,我前世是太后。” 陆瑄:“……”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这辈子也不指望做太后了,将军就行。”如今新帝算是仁君,下边虽说有些不着调的,到底都是小打小闹。 “真的是太后?”陆瑄心中颇有些为难。 上辈子是太后,这辈子却只是个五品宜人的诰命,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秦鹿抽出手,如猫猫一般趴在桌子上,“骗你作甚。而且疆域广袤……大荣有多大?” “三百多万。”陆瑄回道。 秦鹿道:“那抵得上大荣近四十个那么大。” 陆瑄:“……” 见这家伙发呆,秦鹿唉声叹气的起身去寻来纸笔。 然后流畅的画了一幅世界地图,指着中间的那部分道:“这一大片,全部都是。大荣只占据这么一点点的位置。” 她葱白的之间指着大荣现在的位置,“也就是看在你的份上。每次入宫让我向那些人跪拜,老子都憋屈死了。” 看着眼前的疆域图,由不得陆瑄不信。 真的是太过详细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在大荣之外,还有这么大的疆域。 “这些地方都有人居住?” “有,人家也有自己的文明。不过他们最初的文明都断了。”秦鹿扬声招呼珍珠,“再填一盆冰,这天儿热死了。” 陆瑄无奈,手持扇子帮她打风,“屋子里已经有一盆冰了,再填一盆小心伤了身子。” 走到门口的珍珠探头进来,看到恩爱的老爷和夫人,笑道:“那还要不要冰了?” “不要了,给夫人上一碗绿豆汤解解暑。”陆瑄做了决定。 秦鹿撩起衣袖和裙摆,大喇喇的暴露在陆瑄面前。 这具身体当初真的是伤到了,纵然她过来有了内劲,却依旧做不到完全恢复。 冬天手脚冰凉,到了夏季,明明感觉到皮肤是凉凉的,可就是觉得热,身体里的血液好似在沸腾一般,极其恼人。 “呦呦,你会陪我一生吗?”陆瑄目光略带着一丝偏执。 秦鹿眼神带着些微的骄矜,“看你的表现。” 第224章 亡妻3 一生不一生的,好听的话谁不会说。 多少年轻人在领证的那天,都在民政局宣读誓词,闹到最后,该离还是得离,不妨碍。 中秋当天,宫里举办宫宴。 陆瑄把儿子送到附近的一户同僚家中帮忙看顾,他带着秦鹿赶往皇宫。 这种日子,是不可能带着小孩子出席的,事实上只要没有宫里特地的允许,小孩子都不能进宫。 免得没大没小的闹起来,影响大国体面。 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端端小朋友也习惯了,而且和这位同僚家中的小子相处的极好。 之前两位父亲甚至还想着定个儿女亲家,被秦鹿给干脆利落的拒绝。 干啥,包办婚姻啊? 看把你们给能的。 若非陆瑄本人的人品没有问题,就连儿子的姓氏都捞不到。 马车来到宫门前,陆瑄扶着秦鹿下了马车,马夫赶着马车去了固定的地点等候。 皇宫,是皇帝的家兼着办公的地方,须得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当然这个规矩,对于皇亲宽容许多,只需要在第三道门下来就可以。 穿过皇宫的三道宫门,透过宽敞的广场,远远地看到巍峨的前殿。 此时前殿宫灯高挂,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陆瑄和同僚俯首交谈,秦鹿这边也被邻居家的官太太凑了上来。 是的,陆韬就被安置在这位工部侍郎府中。 李侍郎家中有一妻一妾两位通房,李夫人生了两子两女,妾室生了一个女儿,两个通房无所出。 之前李侍郎和陆瑄两人嘀咕着,就是想把陆韬和李家的小女儿凑到一起。 当然,李家的两位姑娘长得都不差,可真要说好,秦鹿怎么看没用,得陆韬觉得可以才行。 现在几个孩子玩的比较好,陆韬还不懂得情爱为何物,玩得好不代表就能做夫妻。 她教导的陆韬是个有主见的孩子,秦鹿也最是厌恶包办婚姻。 众人来到举办宫宴的大殿,各自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男左女右。 秦鹿身边的多是些五品正从命妇,李夫人坐在她前排的斜对面。 他们在这里一直做了近半个小时,才听到帝后二人到来。 殿内所有人,呼啦啦的站起身,走到小桌子旁边的空余处,跪地扣呼万岁。 每次这个时候,秦鹿都恶心的要命。 纵然这是位任君。 等帝后二人坐上主位,他们才站起身,重新落座。 秦鹿看着眼前的膳食,饭菜是没法吃了,倒是能喝点酒吃点宫里的点心。 尤其是一份肉菜,用的还是猪油,已经开始稍稍凝固了,表面泛着一层白色的油脂,不多,看着也倒胃口。 秦鹿看了旁边的一桌,压低声音道:“孙夫人。” 邻桌大理寺丞的孙夫人扭头看过来,便见秦鹿指了指自己桌上的那盘肉菜,“我和你换一份素菜。” 孙夫人本身就是个喜欢吃荤腥的,自然愿意。 俩人瞧瞧的交换了菜品,孙夫人嘴角还挂着快活的笑容。 坐在主位上的陛下正在说“开场词”,倒是皇后目光带笑的看着殿中,发现了秦鹿和孙夫人的举动,并未说什么。 如今陛下重用陆瑄,作为皇后,自然也不会落秦鹿的面子。 而且皇后也听闻,这位陆夫人平日里很少社交,纵然是一些个王侯将相开设的各种宴席,她也是能推就推。 京城的人对于消息,知道的都很快,陆瑄的夫人是一位农家女,早已人尽皆知。 只是两人对别人的看法丝毫不在意。 关键陆瑄深爱着陆夫人,却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 府内特别干净,别说是妾室了,连通房都没有。 两人膝下只有一个儿子。 也不是没有同僚私下里给陆瑄塞人,可陆瑄全部拒绝了。 但凡被问起,直说妻子不允。 是的,陆夫人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妒妇。 关键这还是她亲口承认的。 想塞人,可以,让陆瑄与她和离,给休书都不行。 很快,殿内热闹起来,一群身姿曼妙的女子入得殿内,翩翩起舞,丝竹之声也被奏响。 “陆夫人,你不喜吃荤菜?” 孙夫人趁着这个功夫,和秦鹿攀谈。 “我只是不喜欢吃凉的。”秦鹿点点下巴,“孙夫人慢点吃,不够的话我这些也给你,我喝点酒就行了。” 孙夫人倒也不客气,毕竟两人也是接触过几次的,比较投缘。 “之前我回娘家住了两日,刚回来就跟着夫君进宫了,中午都没用几口,着实有点饿,让陆夫人见笑了。” “无碍,我见你这般喜欢吃肉,身材倒是很好。”是真的好,属于那种丰腴款的。 这种身材可不是胖,反而是很多女孩子羡慕,男孩子喜欢的类型。 孙夫人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真不觉得我太胖了?” “不会,非常好,可谓完美。”秦鹿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孙夫人倒是被夸得面颊飞红,她之前还对自己的身材不满意的,没想到还有女子夸赞她。 俩人低声聊着,对面的陆瑄偶尔透过人群看向秦鹿。 见她不似无聊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陆大人的双眼都要黏在令夫人身上了。”旁边的孙大人忍俊不禁。 陆瑄回过神,冲对方拱拱手,“我夫人不是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 “看出来了。”孙大人呵呵笑道:“之前我夫人去各府赴宴,就从未见到过陆夫人,也只有这宫宴,才能请的动她了。” “孙大人说笑了,一些重要的宴席不去,每每都是我带着礼物上门赔罪。” 孙大人险些喷酒,“你就这般喜欢你家夫人?” “嗯,没她不行。”陆瑄丝毫不知道廉耻的点头。 殿内的气氛很热闹,尤其是在这位戎狄公主穿着异域服侍出现后,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这位公主有着一头长及臀部的卷发,身穿红色的异域服侍,露出纤细凝白的腰身,一双脚踩在地摊上,脚踝上还有一串铃铛,随着她的舞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红色的面纱遮住半张脸,露出妩媚动人的双眸,而戎狄的舞到对于大荣来说,是火辣且热情的。 文武百官那边有人直接明目张胆的看着,眼神里有惊艳,有欣赏,有迷恋。 女眷这边则相对要保守太多,很多的官家太太们干脆被羞臊的面红耳赤,甚至连看都不敢看的,当然也有定力很好的。 这其中,秦鹿是纯粹的欣赏。 却见她单手撑着下颌,一手捏着精致的酒盏,看的兴味盎然。 陆瑄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拍了拍额头,很想让夫人的眼神收敛一些。 如此露骨的眼神,会被人说闲话的。 伴随着丝竹之声越来越弱,那位公主气息微喘的停下舞姿。 不少的人甚至有些意犹未尽,这其中就有秦鹿。 “戎狄王第六女罗罗儿,参见大荣皇帝陛下,恭祝陛下福寿永昌。” “好!”顺康帝满意的点头,“公主这几日在我大荣,生活的可还习惯?” “大荣人杰地灵,馆驿中也是上下妥帖,自然是习惯的。” 顺康帝对这次和亲是满意的,至少这代表着接下来有最少十年不需要打仗。 但凡是能平平安安的,谁愿意连年开展,不说百姓苦不堪言,就连朝廷也是军饷紧缺。 “公主此次来我大荣和亲,一旦成功,将会是我大荣与戎狄的功臣,而我大荣青年才俊繁多,定会为公主寻一佳婿。” 罗罗儿再次拜谢,随后道:“陛下,罗罗儿已有心仪的男子,还请陛下为罗罗儿赐婚。” 顺康帝挑眉,笑道:“哦?是谁?” “正是大荣超的光禄寺少卿,陆瑄陆大人。” 话音落,殿内有一瞬间的死寂。 帝后和百官将视线投向了陆瑄,而命妇们则暗搓搓的看向秦鹿。 秦鹿唇角含笑,随后将酒杯轻轻的磕在桌上。 陆瑄则撩袍而起,走上前去,拱手作揖道:“回陛下,臣家中已有贤妻,断不能让公主为妾。” 随即看向罗罗儿公主,“公主,外臣对发妻情深义重,请公主另择他人。” 罗罗儿表情微楞,红唇微张,好是一副落寞美景。 “公主,我大荣满朝文物皆知,陆瑄与陆夫人最是恩爱不过,这人选你可找错了。” 罗罗儿轻咬红唇,道:“罗罗儿正是看中了陆大人的为人,才为之倾心,罗罗儿不在意做妾,只求与陆大人在一起。” “哦?”一道清冽的嗓音响起,“不在意做妾?公主可知我大荣的妾室是何地位?” “你是谁,怎的如此没规矩,我们公主与你们大荣皇帝交谈,居然敢插嘴。”戎狄的一位虎背熊腰的男子,目光凌厉的看向秦鹿。 秦鹿站起身,来到中间,走到罗罗儿公主面前。 “长得很美,身材也挺诱人的,关键还是公主。”她上下扫视两圈,“这等身份,居然肯给陆瑄做妾,听起来的确是真爱。可是在我大荣,做妾是要签下卖身契的,而且妾室被主母打死,那也是活该。” “陆夫人……”顺康帝看着秦鹿,脸色有些严肃。 秦鹿给了他一个平淡的眼神,抬手搭在路上的肩膀上,“他是我的男人,而我秦鹿的东西,没人何意染指。谁,都,不,行!” 陆瑄心口狂跳,看着秦鹿的眼神,别提多专注火热了。 “夫人!” 他的夫人好霸气。 “你喝了多少酒?”呼吸喷薄间,都是干冽的酒香。 秦鹿瞪了陆瑄一眼,笑道:“但凡你爹娘教过你,就应该知道,别人的东西,别碰,别动,别抢。教养是个好东西,希望公主你也有。” “陆夫人这话,倒是新鲜。”左边上首的位置,一个身穿蟒袍的男子拍掌笑道。 “大胆!”蟒袍男子觉得新鲜,可戎狄的人却只觉得被羞辱了,“陛下,您就纵容一个女子,当着天下人的面,羞辱我戎狄六公主?” “别!”秦鹿抬手制止,“别什么事都推到我们这边,明明是你们家公主不知廉耻,都已经自取其辱了,哪来的资格要脸面。” “你……”那健壮男子哪里能忍得住,他们是来和亲不假,可真要打起来,也不见得就能输,再者说作为和亲使,他们是可以带到上殿的,因此拔出刀,冲着秦鹿落了下来,“找死!” 大殿上的众人顿时慌了,有女子甚至发出了尖叫,赶忙捂住嘴巴。 陆瑄一把抱住秦鹿,将两人的位置颠倒,把她护在怀中。 秦鹿见状,满意的笑道:“表现很好。” 陆瑄勾唇,“多谢夫人夸奖,这是为夫该做的。” 然,随着顺康帝一声“来人”的高喝,不等禁军进入殿中,却见秦鹿抬手将陆瑄拨到一旁,大刀闪着嗜血的寒芒落下来。 秦鹿这边侧身躲开,刀锋贴着挺巧的鼻尖落空,随后攥住男人的手腕,屈膝…… “哦,唔……” 健壮如虎的大汉被膝盖直捣腹部,猛烈的撞击,让他的五脏六腑都为之翻滚,一口猩红的血液喷出来,人瞬间昏死过去。 抬手将男人甩到地上,秦鹿拍拍手,一脸嫌弃,“废物。” 罗罗儿“……” 第225章 亡妻4 满朝文物,一片死寂。 直到陆瑄走到秦鹿身边,弯腰帮她揉着膝盖,语气担忧的问道:“撞疼了吧?” 帝后以及文武百官,败落戎狄公主极其使团成员都是一脸的震惊。 撞疼了吧? 就没见这么颠倒黑白的。 人家戎狄送亲使团的长官都被你家夫人给打成了半残,昏死过去了。 “六公主!”秦鹿任由着陆瑄帮她揉着膝盖,道:“大荣给你脸面,让你寻一个满意的夫婿,你可莫要得寸进尺。战败方是你戎狄,身为战败方的公主,允许你亲自挑选夫婿,是我大荣作为上国的气度,而非你毁人家庭的理由。其实我不愿意看到两国和亲的,按照我的脾气,就应该将你戎狄纳入我大荣版图,毕竟你们出尔反尔也非一次两次了,这场仗现在不打,就是太子打,甚至是太孙打,早晚都是要打的,趁你病要你命,才是我的行为准则。” “所以,见好就收,别给脸不要脸。今日但凡陆瑄说要把你带回府,我绝不反对,甚至还会把正室的身份让给你,毕竟天底下,男人多得是。可若是陆瑄不要你,你敢不知廉耻的非要做她的妾室,今日进门,明日我就能吃你的丧命酒。” 她看着上首的顺康帝,道:“陛下,今日是我放肆了,如若怪罪,就把陆瑄杀了吧。” 顺康帝:“……” 放肆的是你,为什么让我杀自己的肱股之臣? 而再看陆瑄,这心腹之臣居然没有丝毫的愤怒。 顺康帝心里抓心挠肺的,你倒是发个怒啊,你夫人都把你给推出来领死了,你还能笑的下去。 “臣后宅不安,扰乱和亲宴,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赐罪。”陆瑄说着,撩袍盖在地上。 顺康帝…… 他就没这么憋屈过。 当然,憋屈是陆瑄给的,可看到陆夫人教训和亲使,心里还是很酣畅的。 但是,总得做做样子吧。 “陆瑄治家不严,禁足府内三个月,罚俸半年。” 文武百官:“……” 一些的脑子不灵光的老臣盯着陆瑄,心里不断念叨着。 冷静,冷静,冷静。 他是陛下的心腹,心腹,心腹。 “谢陛下!”陆瑄谢恩起身。 秦鹿冲着罗罗儿公主抛了个媚眼儿,在对方屈辱的视线中,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以口型,道:杀了你哦。 “陛下,不如把大军交给我吧,我去把戎狄这块拿下。”秦鹿需要作出一番成就。 如果来到这里,单纯的就是养儿子,甚至是待在后宅里,和陆瑄被翻红浪。 她来这里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顺康帝是真想杀了秦鹿,可他不得不承认,秦鹿有句话说的很对。 如若他不解决掉大荣周边的蛮夷,那么战争势必会落到他的儿子,乃至孙子头上。 早晚都要打,如果在自己这里解决了,儿子和孙子就不需要打了,甚至他还能成为开疆拓土的帝王。 “陆夫人会带兵打仗?”顺康帝一副平淡的态度。 秦鹿点头,“会。” “陛下,万万不可,陆夫人乃一介女子,怎可担此重任。”一位老臣起身反对。 “梁尚书所言极是,请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 秦鹿扭头看着这群人,“要不你们打。” “与其一代又一代的被周边蛮夷骚扰,一下子将他们全部拿下,岂不更省心?近千年了,周边蛮夷动辄对边境百姓屠城掠夺,被杀害,被侮辱的百姓数不胜数,你们就这么看着?不管不顾?” “放肆!”一其实强盛的老者站起身,“你懂什么,我大荣连年征战,折损的将士数不胜数,周边蛮夷骁勇善战,骑兵更是强悍,哪里是能轻易拿下的,你一介女子,懂得什么。” “嗯。”秦鹿点头,“你懂,那你说说,既然打败了戎狄,为什么要和亲?边关将士流血牺牲,打败了戎狄,结果对方说一句愿意和亲,你们就怂恿着答应了,那你告诉我,边关死难的将士们,就这么白死了呀?不仅如此,待得将来戎狄得到喘息,再次攻打我大荣,到时候你会不会拿起刀枪赶赴战场?就算你年纪大了,你的儿子孙子,愿意去吗?” “说句不好听的,能答应戎狄和亲的人,真的是飞毒即蠢。大荣建朝近两百年了,戎狄反悔都反了五六次了吧?还真有人觉得和亲能解决问题?” “好吧,换种说法,我杀了你的儿子,你气不过想弄死我,后来我说送你一笔银子,你能放过我吗?”秦鹿说罢,自顾点头,“应该会的,毕竟答应和亲的,不就是高相嘛,您可真是圣人,难怪能作为丞相的位置。” “你放肆!”高丞相怒了,“我乃大荣一品宰相,你不过是区区五品的宜人,居然敢如此以下犯上。” 秦鹿翻了个白眼,再次把陆瑄推出来,“生气找他。” “又是陆大人?”做上首的蟒袍男子端着酒杯,一派风流,一双桃花眼别提多勾人了,“为何不能找陆夫人?” “找我没用。”秦鹿轻笑,“他拿不下我,最终要出气,还是得找到陆瑄头上。” 雍王轻抿一口酒,笑道:“不是还有陆家的小公子嘛!” “也行!”秦鹿丝毫不觉得恼怒,挥动衣袖,却见一阵肉眼可见的气浪呼啸而去,原本大开的殿门,瞬间闭合,“去找吧。” 众人:“……” “哇!”一道带着欣喜的惊呼声响起,然后从偏殿跑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好厉害。” “乾儿……”坐在上首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脸色瞬间大变,“乾儿,回来。” 然那小正太哪里听得进去,欢快的跑到秦鹿身边,拽着她的衣袖,扬起粉嫩的小脸,问道:“你这是什么?” “陆夫人……”皇后生怕她对自己的儿子不利。 却见秦鹿蹲下身,和小娃娃视线齐平,笑道:“这是一种很高深的武功。你谁啊?” 小正太笑起来特别可爱,“我叫云承乾。” “哦!”秦鹿点头,“大荣小太子。” 云承乾鼓起脸颊,“太子就太子,为何非得是小太子。” “你还小,自然是小太子,等加冠后,就是太子了。”秦鹿笑眯眯的解释一句,“想学吗?” “你要教我吗?”小太子乐坏了,拽着秦鹿的衣袖更紧了,“教我吧,你比我的武师傅要厉害。” “眼光不错啊。”秦鹿摸摸他的小脑瓜,“自然是厉害的。” 秦鹿对孩子向来是有耐心的,“多大了?” “六岁了。”小太子急切的拉了拉她,“什么时候教我?” “你得先拜师。”秦鹿站起身,把他向皇后那边推了推,“正好,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过几日你拜了师,我再教你。” “你儿子……差不多大是多大?”小太子有些好奇。 “比你大两岁,你如果真想拜我为师,他是你的师兄。” 本来走向皇后的小太子扭头又站在秦鹿面前,“我有师兄啦?那师父要教我什么?” “我不藏私,会什么便教你什么。”见这孩子藏着星辰的眼睛,秦鹿抬手轻抚他长长的睫毛,“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真想学的话,我可以都教给你。” 小太子的眼神更加明亮,笑容都控制不住了,“那师父告诉我,太阳为什么会东升西落呢?” 秦鹿微微叹息,“你们小孩子的问题看似简单,一般人还真教不了你们。” 小太子笑的天真烂漫,“师父知道吗?” “知道!”秦鹿捏了捏他婴儿肥的小脸,“说来话长。” 她左右看了看,没有理会殿内众人,最后指着宫殿其中的一个角落位置,“咱们去那边说,你爹娘还有事要处理呢。” 不等陆瑄开口,小太子拉住秦鹿的衣袖,对帝后道:“父皇母后,儿臣带师父走了。” 帝后:“……” 俩人没顾得上阻止,眼前的一切着实太过荒唐,他们还缓不过神来。 刚要开口说什么,便看到小太子带着秦鹿去到旁边的角落处,那边有一套桌椅。 秦鹿着小太子的随侍取来纸笔,小太子跪坐在椅子上,双臂交叠趴在桌上,看着秦鹿在纸上写写画画,他似乎听得很认真。 顺康帝看着大殿众人。 一场好好地和亲宴,居然闹成这个样子。 关键这位戎狄六公主居然被吓到了,原本红润的脸颊一片惨白,至今都为缓和过来。 “都散了吧,礼部安顿好和亲使团,陆瑄随朕来。” 陆瑄拱手领命,随后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内子便劳烦皇后娘娘看顾一二了。” 皇后端庄的点头,头上的凤钗只是轻微的晃动,“陆大人放心吧,有本宫在,陆夫人定会无事的。” “多谢皇后娘娘。”陆瑄行礼道谢,跟着御前总管往御书房去了。 其他的朝臣和命妇也起身跪拜后,纷纷离去。 先前还热闹欢乐的大殿,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皇后娘娘叹息一声,看着殿外漆黑的夜色,一时间神情没落。 前朝之事皇后娘娘不插手,也插不得手,可想到秦鹿之前的一句话,心里总觉得有些慌乱。 如若陛下不打这场仗,将来就要落到自己儿子的身上。 “师父,就咱们这颗球上有人吗?别的球呢?” 儿子稚嫩的声音,拉回了皇后娘娘思绪,随后抬脚走了过来。 “其他的球没人住,这两个是气态星球,肯定是没办法住人的,其他的球目前也住不了人。” 小太子没察觉到母后过来,看着眼前的纸,道:“先生说白日黑夜是太阳东升西落,根本就不是嘛,我问他太阳为什么会从东边升起来,从西边落下去,先生只告诉我就应该如此,没有为什么。” “你们先生不懂这些的,我告诉你的,你现在懂了吗?”秦鹿道。 小太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很懂,不过我觉得师父说的很有道理。” 秦鹿嗤笑,“你不懂,怎么觉得我说的有道理的?” “就是有道理。”小家伙说不上来,就是这么觉得。 之后他又问道,“师父,为什么会有春夏秋冬呢?” 皇后一听,不免也好奇了,这也能解释? 秦鹿在纸上画了一个球,然后画上五条线,其中一条实线,四条虚线。 “这颗球是我们生活的地方,不管你如何的怀疑,我们就是生活在他的表面。” “这是为何?”一道声音插进来。 秦鹿早就发现了皇后,反倒是小太子刚刚发现。 “母后!” 皇后笑容慈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发,道:“陆夫人,你是如何知道的?” 小太子忙道:“师父我知道,是重力。” “对!”秦鹿不吝啬夸奖,“看来你是记住了,待我走后,你和皇后说说。” “好!”小太子兴奋的看着皇后,道“母后,儿臣知道,儿臣谁给您听。” 皇后能说什么,自然是无不答应。 “看图!”秦鹿指尖轻点桌面,小太子的表情忙端正起来,“中间这条是赤道线,也是这颗球的分界线,它的半径是6378.2公里。” 小太子眨眨眼,“师父……” “嗯嗯,我知道。”秦鹿在旁边写下一个数字,“大荣一里为五百米,我说的公里是二里,也就是一千米。用你听得懂的话,这颗球的半径是一万两千七百多里。” “好吧……”秦鹿看到小徒弟这懵懂的眼神,四周看了看,指着远处的那盏圆形宫灯,道:“去吧那盏宫灯取来。” 旁边的小太监忙不迭的跑上前,取下宫灯递了上来。 秦鹿吹熄里面的蜡烛,内劲化作气刃,将宫灯从中间一劈两半。 她以蜡烛的烛心做中心点,给小徒弟讲解,“从烛心到边远,这段距离就是半径。我们脚下这颗球一圈的距离是八万多里。皇宫门前的那条街,全长二十里,你需要走四千遍才能走完这一圈,这一圈叫做周长。” 小太子领悟力比较好,再加上秦鹿解释的太过详细,皇后都懂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我们回到这张图上……” 秦鹿说到中途,皇后身边的嬷嬷甚至还贴心的送来了茶水。 不多时,顺康帝和陆瑄走了进来。 远远的看到几个人脑袋挨着脑袋,凑在一起,只听到秦鹿的声音。 皇后就站在旁边,也跟着听入了迷。 “陆瑄,你的夫人可不简单啊。”顺康帝低声道。 陆瑄也压低声音,回道:“陛下若是放心,尽可让太子殿下来臣府中,她所言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绝非夸大之词。” “哦?”顺康帝没有表态。 两人放轻脚步,走到跟前也跟着听了起来。 大概十几分钟后,秦鹿才听了下来。 “现在明白了吧?” 小太子缓慢的点点头,“师父,弟子听懂了大半。母后呢?” 皇后娘娘一松懈,只觉得双腿有点发软,的确是站的时间有点久,不过听得很过瘾。 “母后也听懂了个大概。” 秦鹿将桌上的纸张叠好,道:“知道个大概就可以了,不需要完全明白,只要晓得春夏秋冬不是神仙掌控的就足够了。” 将一叠纸张塞给小太子,站起身看向陆瑄,“可以回家了?” “可以回家了。”陆瑄走到秦鹿身边,“陛下,娘娘,臣这便携内子告退了。” “好。”顺康帝点头。 然而,小太子跳下椅子,踉跄两步,被身边的小太监扶着。 走到秦鹿身边,拽着她的衣袖,“师父,你下次什么时候进宫?” “我不进宫。”秦鹿道:“你忘了?我也有儿子的,你出宫来我家吧。” 小太子偷偷看着父皇,委屈巴巴的道:“师父就不能带着师兄进宫来吗?” “大概率是不能的。”秦鹿回答。 小太子想到可能很长时间见不到师父,眼窝窝顿时红了,“为什么呀?” “因为我懒!”秦鹿说的面不改色。 “噗~”陆瑄别开身子,捂住嘴。 就连皇后也忍不住掩唇憋笑。 “我家住在桂花巷,离着皇宫有近半个时辰的路程,而且宫里规矩多,我总不能半上午来给你上课吧?你问问陆大人,我每天早上都要睡懒觉的。” 小太子真就被这个理由难住了,他有生之年里,就没见谁懒的如此理直气壮。 “师父,一日之计在于晨,您要勤快起来。” “算了。”秦鹿摆摆手,“别说我,你是小孩子,想要身体健康,每日必须要满足五个时辰的睡眠时间。人体的生长激素在夜晚分泌的最旺盛,如果睡眠不足,影响身体发育。” 皇后一听,顿时愣了,“陆夫人,还有这种说法?” “这不是说法,是科学!”秦鹿道:“今晚我和你们讲的,都是科学。” 陆瑄笑道:“陛下,娘娘,犬子每日都会保证五个时辰的睡眠,中午也会被内子要求小憩。” 双方见到聊过几句,陆瑄带着秦鹿离开了皇宫。 小太子眼巴巴的跟着送出去好远,等两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方才失落的回到皇后身边。 “父皇……” “母后……”见父皇没说话,小太子轻摇着皇后的衣袖。 皇后见状,心口一软,“陛下,陆夫人讲的着实有趣,臣妾在旁边听着,也跟着学到了不少,不如让乾儿跟着陆夫人读书吧。” 顺康帝看看妻子,再看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儿子,“真想学?” “想,父皇,儿臣想拜陆夫人为老师。” “可学武功很苦。”顺康帝问过陆瑄了,陆家那小子学了两年,可是吃了不少苦。 相对的,那小子几乎不生病。 顺康帝真的心动了。 若非他已经过了习武的年纪,也真想跟着陆夫人学武功。 “儿臣不怕吃苦。”小太子听着胸脯铿锵回答。 “那朕便允了。” 小太子眨眨眼,然后飞扑上前,保住顺康帝的大腿,“儿臣多谢父皇,父皇最好了。” “不让你去就是不好?”对这个嫡子,顺康帝倾注了所有的父爱,远非其他皇子公主可比。 “没有,父皇怎么都是最好的父皇。” “年纪不大,学会奉承人了。”顺康帝捏捏儿子肉嘟嘟的小脸,“早些回去歇着,明日让钱鸿安送你去陆大人府上,朕和陆大人说好了,你在陆家学六休一。” “住六日,回宫一日吗?”小太子眨眨眼。 皇后:“陛下……” “对,朕会派人看着你,不得偷懒。” “是,谢父皇,儿臣定不会让父皇母后失望的。”小太子简直要美坏了。 顺康帝憋着笑,“明日,朕和你母后也会陪你走一趟,拜师礼你要想要送什么,这事父皇母后不插手。” “好,儿臣得回东宫库房看看。”说罢,他转身往外跑,“父皇母后,儿臣告退了,大福小福,走了。” “是!”大福小福向帝后行礼后,跟着太子离开了前殿,“殿下,您慢点。” 第226章 亡妻5 第226章 “我以为陛下会治陆大人夫妇的罪。” 皇后和顺康帝并肩而立,一起看着远处的小太子。 顺康帝看了她一眼,笑道:“朕的身边,少不得陆瑄。以他的文采,当为状元,只是前面两位年纪大了,相貌也只能算中等,这才让陆瑄屈居第三。” “如果朕想做个明君、仁君,须得有陆瑄辅佐。最关键的一点,陆瑄的出身,不属于朝中任何一方势力,如此朕才能用的放心。” “适才,若非乾儿出面,朕倒是有些难办了,如此也好。” 他知道陆瑄对陆夫人的情谊很深,正因如此,才不知如何处置陆夫人。 太子出面最好,如今陆夫人成了太子的老师,那自然就是自己人。 治国文采先不提,只是让太子学会那种高深的武功,太子就不怕有人在暗中被人谋害。 他继位快十年了,后宫有六位皇子,四位公主。 皇后所出的太子云承乾排行第五,大皇子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前面三位皇子是在东宫出生的,最初皇后孕育过一个孩子,可惜没有活下来。 次日,帝后陪着小太子参加了拜师礼,陆家就多了一个小孩子。 戎狄那边暂且没接到消息,大荣也没有任何异动。 这也只是暂时的,两国交战免不了。 陆瑄被圈禁府中,每日陪着秦鹿教导两个孩子读书习武。 而小太子来到陆家的第一晚,体会到了睡懒觉的好处。 在陆家,每晚亥时初睡下,早上卯时末按时起床。 洗漱后用过早膳,先读一个时辰的书,再练武。 下午则是一些寓教于乐的故事。 从懂事以来,小太子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 晃眼到了年末,小年前一天,秦鹿给两个孩子放了假,从腊月二十三一直到上元节,这段时间可以在家里玩,上元节后再开课。 戎狄公主一直住在馆驿中,朝廷没有为她指婚,陆瑄私下里告诉秦鹿,朝廷大概率是要在来年和戎狄开战。 秦鹿倒是有了成算。 “老师要领兵作战?” 三月里,小太子得知秦鹿要奔赴边关,整个人都傻了。 他当然知道老师很厉害,可军营重地,全部都是男子,老师身为女子,如何能镇得住几十万大军。 秦鹿在小太子脑门弹了一下,“你和师兄在家里好好习武,等我回来再说。” “娘,我和你一起去?”陆韬皱眉,他一万个不放心。 “不用了,你们还小,战场上刀剑无言,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少去添乱了。”秦鹿拒绝。 陆韬当晚找到了父亲。 从父亲口中得知,这是母亲亲自向陛下请战的,方才歇了心思。 想想也是,若非母亲请战,陛下怎么可能让母亲带兵呢。 四月初,一袭白衣的秦鹿,带着押运粮饷的队伍,聚集在城门前。 顺康帝带着小太子亲自来送行。 陆韬还未如何呢,却看到小太子红了眼,顿时哭笑不得。 “是我娘要出征,你苦什么?” “师兄,你都不担心老师的吗?”小太子语气哀怨的控诉。 “我娘的武功很高,而且平日里听课,你也知道,娘在领兵作战方面,甚是精通,断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小太子想到大概有好久见不到老师,心里酸酸的。 入夏的风稍稍有点暖意,吹着大荣的战旗猎猎作响。 秦鹿单手屈膝,撑着马背,附身看着陆瑄,“我不在家,你且安分着,莫要招蜂引蝶。” 本来心中愁苦的陆大人表情险些裂开,“夫人莫要胡闹。” “看好这俩小子,我不在京中,他们也不能躲懒,每日的功课我都写下来了,回来后要检查的,谁如果完成的不好,要挨罚。” 师兄弟面面相觑,心底的离愁似乎也消散了。 “老师,您万事要当心,我和师兄在京都等您凯旋。” “好。” “娘……” “嗯嗯,我知道了。”秦鹿不等儿子说完,拉动缰绳,调转马匹,“都回去吧,老子要去建功立业了。” 顺康帝:“……” 嗯,不是对他说的。 再看陆瑄父子和自家儿子,压根就是不以为意。 不得不说,如陆夫人这般豪放不羁的女子,当真是少见。 “出发!”一声令下,大军开拔。 ** “让一个女人指手画脚,简直荒唐。”镇北军的将领被气得七窍生烟,“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上战场的,让女人出现在军营里,对我们男人是莫大的耻辱。再说,她来了,大将军去哪里?” “老方,这是陛下的命令。”旁边有人劝着,“将军也没说什么。” “那是将军识大体,我方忠只认明将军一人,一个娘们,不好好的在家里相夫教子,跑来战场干什么,咱们军营里有娘们。” 秦鹿过来,便听到这句话。 她表情一凛,“一个连下半身都控制不住的畜生,却有脸质疑我?” 方忠和徐凌循声看过来,见到一袭白衣的秦鹿,认出她就是新来的大将军。 “你算个什么东西,别仗着是个娘们就口不择言,我方忠可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 想到就是这个女人,去到明将军,方忠哪里能忍得住。 秦鹿走上前,“军营里有女人?” 徐凌赶忙抬手拦在两人中间,“想必这位就是秦将军吧,军营里的女子都是罪人女眷,并非良家女子。” “罪人女眷?”秦鹿挑眉,“罪人的女眷那也是女人,不是牲畜,可杀不可辱,女人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 徐凌张张嘴没有说话。 方忠却冷哼一声,“都说是罪人女眷了,你说她们是什么。”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方忠的脸上。 徐凌愣神的功夫,便看到高大壮实的方忠直接被扇飞出去。 真的就当着他的面倒飞出三四米的距离,重重的落在地上。 “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若是女人生的,怎会如此瞧不起女人?”秦鹿走上前,抬脚踩在他的脑袋上。 方忠怒不可遏,抬手试图掰开脸上的脚。 可随后发现,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对方。 “既然控制不住欲望,那就滚回去,身为将士,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与废物有和不同?” 徐凌上前,想说点什么。 “秦将军。” 一道浑厚的嗓音由远及近。 秦鹿看着对方,抬起踩住方忠的脚,“你收下连这种废物都要?我大荣是没人可用了嘛?” 明将军摇头,没有和秦鹿计较,“你刚来,怎么就和将领打起来了,还想不想掌军了?” “这种人我用不起,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用男女性别来撒泼,可见脑子不聪明。关键你看他这脾气,也不像个能听话的。我可以接受收下的将士蠢笨,最起码也要听令,这人你带着,别让他在我眼前晃。” “将军……”方忠狼狈站起身。 明将军抬手制止,“去帅帐,我还得问问我孙子在家里听不听话。” 秦鹿跟着镇北将军走向不远处的帅帐,道:“你那大孙子聪慧超群,比我儿子都不差,不过他不是个喜欢打仗的,放弃吧,培养你的小孙子。” “哎,这哪行?琮儿可是我明家长子长孙,这是他的责任。” “你家小孙子也有责任啊,那小子喜欢舞刀弄棒,足以传承你的衣钵,倒是明琮,何必强人所难呢,你们明家是武将世家,而朝臣武将互相看不顺眼,与其和别家文臣交好,不如自家培养出一个文臣,我看明琮这小子就很好,未来必定不可限量,陆瑄就很看好这小子。” “是嘛?”明将军嘴角的笑容加深,眼神里带着骄傲,“明家是将军府,长孙走文臣路子,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让老二接管将军府不就好了?但凡明琮在意这将军府,他也不会不上心了。” 明将军摆摆手,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下次回京我亲自问问琮儿。倒是你,听说做了太子的老师?” 跟在后边的徐凌和鼻青脸肿的方忠都愣住了。 “去年中秋,和亲使团进京,那戎狄的六公主居然想嫁给陆瑄。知道陆瑄有妻有子,上赶着想要做妾,这我能忍嘛,直接把和亲使团给揍了,高相那个老匹夫当场斥责我。我就恶心议和,前方将士流血牺牲打下的局势,人家说开口议和,朝中的那些文臣就跟疯了似的,纷纷赞同符合,感情死的不是他们家的人。议和议和,议个屁的和,彻底把戎狄给打下来,天下就太平了。” 明将军没忍住,冲着秦鹿竖起大拇指,“说得对,我也气,可人家都派来使主动纳降了,我也没办法,总得告知朝廷才行。” “你也是个软蛋。”秦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现在你不带着人打垮戎狄,以后就是你儿子孙子,你就能保证他们不会死在战场上?还不如一劳永逸。” “上头的那些个文臣,做官太久了,一心只想着安逸,哪里能体会到百姓的难处,更不在意天下人的死活。你跟着我,咱们把周边的这些蛮夷全部收拾了,再回京去收拾那些世家。瞧瞧一个个穿金戴银的,看着就来气。” 秦鹿大喇喇的坐在上首,“你也别担心没仗打,世界这么大,由不只是大荣一个国家。” 她从袖带里取出一张图纸,拍在桌上,“看看,周边可是有很多国家呢。” 明将军凑上前来,徐凌也好奇的上前两步。 看到地图上的那些国家,两人都愣了。 “这周围都是?”徐凌愕然道。 “嗯,都是!”秦鹿指着地图,“这一大片地方,人家的政权也更迭了几千年了,大概在一千五百年前,他们的国家已然很强盛了。这也是暂且还不知道咱们这里,一旦知道,指不定要冲过来呢。” 接下来的时间,秦鹿将世界局势,给两人仔细的讲解起来。 许久之后,秦鹿道:“所以,天下须得文臣武将共同守卫,缺了谁都不行,纵然收复周边,你们也需要继续镇守边境。放心吧,皇帝那边我出发之前就给他讲过了,他不会做出兔死狗烹的昏聩事儿的,再加上太子是我的学生,起码在五十年内,你们不需要有后顾之忧。” “你这是要控制太子?”明将军拧眉,神情严肃。 秦鹿静静的看着这位老将军,随后笑的停不下来,“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控制太子?” 明将军:“……” “太子是个好孩子,他有明君的潜质,怎么让你说的这么难听。” 最后的几个月时间,秦鹿开始重新练兵。 六月中旬,大荣向戎狄发兵,在秦鹿的调兵遣将之下,历经近三个月的时间,彻底拿下戎狄,戎狄王庭被一举歼灭。 十月里,隔壁吐蜡也被秦鹿带兵占领。 京城皇宫,顺康帝看着前方捷报,面容大喜。 “在秦将军的率领下,戎狄和吐蜡王庭皆以伏诛,两国军队全部投降。我大荣疆域再次扩大近七十万。”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能说什么,这种时候只能跪地山呼万岁。 而随后陆瑄出列,道:“陛下,不知内子何时回京?” 顺康帝:“……那个,陆大人,秦将军在信中说,明年还要继续攻打其他几个小国,可能今年回不来了。” 真的,顺康帝对陆瑄多多少少有些愧疚感。 这对夫妇感情极深,结果今年过年都无法团聚。 陆瑄垂眸,遮住眼底的失落。 果然,他的感觉应验了。 他的夫人如同那脱缰的野马,逃离牢笼的囚鸟,出去就很难拉回来了。 “陆瑄?”顺康帝尴尬的喊了一声,“你看看?” 他抖了抖手里的奏章。 御前总管上前接过来,走到陆瑄面前,笑道:“陆大人。” 陆瑄双手接过,快速浏览一遍,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周围的人发现,陆大人的双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这,这这,这女人,简直过分。”陆瑄咬牙切齿,“疆域千万再回朝?这是压根就不想回来了,她是不要我们父子俩了。” “来来,让本王瞧瞧。”雍王走上前,单手搭在陆瑄肩膀,看着奏章上的内容。 不一会儿,他捂着小腹哈哈大笑。 随后看似安慰实则调侃的对陆瑄道:“陆大人,节哀。” 顺康帝不自在的摸了摸鼻翼,“陆大人,天下为重。” 陆瑄能说什么,憋着一肚子气熬到早朝结束,转身就想跑。 结果却被收在殿门口的小太监叫住,这小太监是御前总管的弟子。 “陆大人,陛下召见。” “……”陆瑄深呼吸,“牵头带路。” “是!” 来到御书房,雍王居然也在这里。 这位雍王是个不着调的主儿,坐没坐相,却也是陛下的同胞兄弟。 “陆大人。”见到他,雍王戏谑的打招呼。 陆瑄冲对方拱手见礼,才向陛下问安。 顺康帝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他坐下,“陆夫人当真是女中豪杰,朕想着,如若她真的能打下周边诸国,回朝后朕封她为女公爵。” “陛下不可。”陆瑄道:“镇北将军府世代守护大荣,如今也只是一品军侯,内子随然在带兵打仗上有旁人无可匹敌的天赋,可也很难越过明将军。离家前,内子说过,如若她真的军功赫赫,最高封赏一品军侯便可。” 大荣爵位,公爵为一品,侯爵为三品,这是针对文官所言。而武将爵位要比文官爵位更重些,公爵为超一品,侯爵为一品。 这还是开国皇帝定下的,当时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的,都是他的兄弟子侄,所以难免有些偏颇。 相对的,武将的爵位很难得到。 如今大荣的三公七侯十二伯,武将只有三成,余下的都是文官。 镇北将军府的明将军,就是镇北侯,而唯一的公爵,乃镇国公迟家,乃开国皇帝的亲外甥,世袭罔替。 之前秦鹿还和陆瑄说过,大荣的爵位制度有些不着调。 第227章 亡妻6 第227章 接下来的三年,边关的捷报不断传入京城。 而大荣百姓也知道了,朝廷出了一位女将军,带兵作战如同鬼魅,能将敌人耍的团团转,同时还能以最小的损失结束战争。 很多情况下,朝廷如何,老百姓没有切实的体会,毕竟他们也不做官,每日无非就是吃喝拉撒,连读书人都不多。 可现在不同了,边关将士的死亡率降低,就证明他们的儿子丈夫和父亲都能存活下来。 是个四年半,朝廷收到大军凯旋的消息。 这四年多的时间里,秦鹿带着将士们英勇作战,先后将周边的领土尽数纳入大荣版图。 从曾经三百多万的疆域,如今已经扩展到近千万,足足扩张了三倍。 天色未亮,小太子就已经穿戴整齐,带着宫人去寻顺康帝。 “父皇,快些,老师今日回朝。” 顺康帝看着急不可耐的儿子,笑道:“现在都十一岁了,怎么还是这般闹腾。” “嘿嘿,我要亲自去迎接老师。”小太子道。 顺康帝也没说什么,整装完毕,带着儿子往城门去了。 秦鹿战功赫赫,将大荣疆域扩大至此,顺康帝觉得只封赏一个一品军侯,实在说不过去。 她的功绩,起码也应该封唯异姓王了。 虽说是女子,却不能抹杀其战果。 朝中那些个老臣为了封赏一事,这段时间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 归根结底,就是不想让一个女人压到他们头上。 可顺康帝不在意,反正他是皇帝,压不到自己头上。 再者说,秦鹿还是太子的老师。 只是大荣现在可没有异姓王,最初是有的,后期相继被帝王给或杀或褫夺,这个封赏真的不能轻易给出去。 然而如果不给,仅仅是个国公,怎么想都不符合秦鹿的功绩。 万一后世史书,觉得他这个帝王小家子气,那可就不美了。 “师兄!” 来到城门口,太子一眼看到前边的陆韬,抬腿跑了过来。 “师兄,老师还有多久能到?” 看到激动的小脸涨红的小太子,陆韬笑道:“不知道,大概还有半个时辰的功夫。” “那快了。”四五年的时间都等了,不差这半个时辰。 两个孩子凑在一起交头接耳,陆瑄来到顺康帝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远方。 “后宅,可还干净?”顺康帝笑着问道。 陆瑄点头,“倒不至于荒唐。” “陆瑄。”顺康帝看着远方,道:“区区一个一品军侯,不足以表彰秦将军的功绩。朕不想让后世说朕小家子气,可异姓王……” 陆瑄微微眯起眼,“陛下,异姓王就算了,或者是只封赏内子为异姓王,不能世袭罔替。” 顺康帝微楞,对啊,还能这样封赏。 只要不世袭罔替,秦将军离世后,异姓王的封赏便收回就好。 “你都不为你儿子想想吗?”顺康帝了却了心里的烦恼,周身一轻,开启了玩笑。 “自古都是男子封妻荫子,如今……真要让陆韬承袭异姓王位,臣的脸还要不要了。” 太阳渐渐升起,站在高耸的城墙上,陆韬和小太子远远的看到地平线上出现的影子,密密麻麻的,练成了一条黑色的线。 师兄弟一看,面容大喜,然后一前一后的跑下城墙。 秦鹿高居马上,看到城门口人头攒动,微微一笑。 还未等走近,无数的欢呼声蜂拥而来。 然后便看到两个孩子撒欢的跑上前来。 “娘!” “老师!” 随着两个孩子跑到身边,秦鹿伸手把小太子送到旁边明将军的马上,而自己这边则把儿子提了起来。 “我不在京城这几年,你们的课业有没有落下?” “有父亲在,自然不会耽误。”陆韬回答。 小太子也赶忙道:“我和师兄经常切磋武功,现在我们已经很厉害了。” “是嘛!”秦鹿驭马来到城门口,顺康帝带领文武百官亲迎大军凯旋。 秦鹿翻身下马,带着众将士们给顺康帝行礼。 顺康帝上前将他们扶起来,“好,好,两位将军都是我大荣的勇将,我大荣能有两位将军,实乃幸事。” 秦鹿摆摆手,“呶,虎符还你。” 顺康帝看着秦鹿塞过来的虎符,表情一瞬间没有管理好。 “秦将军……” “我的任务结束了,之后就待在京城躲懒了。”秦鹿拍拍顺康帝的肩膀,“陛下,责任任重而道远啊。” 陆瑄上前,把秦鹿的手拉下来,“呦呦,不得胡闹。” 顺康帝笑笑:“无妨,自从朕登基,倒是没人再和朕这般平等对话了。” 随后继续道:“众将士先暂且休息,两日后在宫内设宴,款待诸位。” 秦鹿:“……” 她微微倾身,压低声音道:“陛下这是恩将仇报啊。” “……”顺康帝真就没脾气了,“秦将军,这是规矩。” 明明是好事儿,看她的表情,是有多嫌弃啊。 这种宴会,多少人想参加还没机会呢,她倒好,居然说什么“恩将仇报”。 “我不想去。”她叹息一声。 顺康帝别过头,微微翻了个白眼,“秦将军是主角,缺了谁也不能缺了秦将军,非去不可,这是命令。” “啧!”秦鹿报复性的揉乱小太子的发,“行行行,去就去吧。” 小太子也不生气,捂着脑袋嘿嘿乐着,躲到顺康帝的背后。 秦鹿看着小太子,道:“我回京了。” “嗯,欢迎老师回京。”小太子还没察觉出什么。 秦鹿勾唇,“你们俩可就惨了,我会往死里操练你们俩的,接受命运的审判吧。” 陆韬和小太子面面相觑,表情一点点的变了。 “我动不了你爹,就得在他儿子身上找补回来。”秦鹿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大逆不道。 倒是顺康帝,忍不住尴尬笑道:“秦将军,朕可就这么一个嫡子,还请手下留情。” 热闹结束,君臣和百姓相继散去。 小太子这边一溜烟的钻到陆家的马车上,“父皇,您先回宫吧。” 顺康帝看着儿子,哭笑不得。 “陛下……” 身边的御前总管低声唤道。 顺康帝放下轿帘,“回宫。” “是,陛下起驾。” 回到家里,秦鹿把二十多本厚厚的册子扔到桌上,道:“你们俩看看吧,我去休息,用膳的时候别等我。” 俩人围在桌前,看开第一本册子,上面都是这几年秦鹿带兵打仗的心得。 “乾儿多看看,别等将来当了皇帝,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小太子回头恭敬道:“是,老师。” 秦鹿去了寝室,陆瑄没有跟进去打扰。 他望着两个孩子笑道:“自古这些领兵作战的经验,都是密辛,轻易不会外传,虽说你们将来不一定会打仗,学习一下,总归是有好处的。” 下午,小太子回到宫里,带着几本册子找到了顺康帝。 顺康帝看了几页,面色大变,“乾儿,这是哪里来的?” “老师写的。”小太子道:“老师让我和师兄多看看,还说将来儿臣接替父皇,纵然不能御驾亲征,也得了解前方是如何作战的。这两本,我和师兄都看完了,带回来给父皇看看。” “……”顺康帝看到上边的作战心得,才真正的信服了秦鹿,也相信她是真的把乾儿当做学生看待的,而且在教导乾儿的时候,绝没藏私。 如此重要的作战心得,放到一般武将世家,足以作为传家宝,而绝不外传。 可现在,居然轻而易举的便被儿子得到了。 这个女人,当真是无欲无求吗? “乾儿,日后定要听你老师的话,你的老师,是一位真正的文武全才。” 小太子严肃的点头,“是,父皇。” 庆功宴上,秦鹿被封为大荣异姓王。 当时有群臣想以性命要挟,让陛下收回成命,可顺康帝说这个王位无法世袭罔替,只是单纯的给秦鹿的,那些朝臣方才作罢。 其他的将士们也相继得到了封赏,只是和秦鹿一比,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另外,除了爵位,陛下还赏赐了一栋大宅,以及各类财物,直接把大宅的库房都塞满了。 秦鹿对这些不是很在意,不过一家人直接搬到了王府。 王府宽敞,可以供两个小家伙闹腾。 顺康帝甚至还赏赐了二十个宫女,秦鹿没拒绝,明目张胆的带在身边。 说的难听点,可能有点监视的味道。 可相对的,有这些人在,别人的脏水和阴谋,也很难泼到她的身上。 反正就是一代爵位,她本身也没当回事。 夏日炎炎,秦鹿带着俩孩子,躺在凉亭的躺椅上,每人手里还捧着一碗冰沙。 冰沙上面是甜滋滋的果酱,一口下去,冰冰凉凉的果酱,驱散了夏季的闷热。 小太子长叹一声:“舒服。果然,跟在老师身边最舒坦了。” “忘记我压着你们练武的时候了?”秦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小太子道:“没忘,我知道,老师都是为了我和师兄好。” “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吃完睡会儿,下午继续读书。”秦鹿挖掉最后一勺,双手枕在脑后,合眸小憩。 陆韬看着母亲,再想想父亲此时还在衙门里忙碌,忍不住捂嘴低笑,这差距…… 小太子看到后,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师兄,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 “这么热的天儿,娘在府中躲懒,爹却在衙门里办公……” “嘿嘿!”小太子也莫名觉得幸灾乐祸,“陆大人好惨。” 经过四年时间,陆瑄如今已经是吏部侍郎,朝廷正三品,这般年纪就位列三品,已经是多少人拼尽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了。 时间飞逝,转眼陆韬和小太子相继成婚。 陆韬的妻子是他自己挑选的,成婚后便让两人搬到了之前的宅子住着,算是干脆的分了家。 只是没有明着说,纵然有朝中人暗地里说三道四,也不敢搬到明面上来。 大荣的分家制度很明确,父母不答应,就不能分。 除非是父母主动提出来,子女才能单过。 儿子成婚,就可以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了,不用每日晨昏定省,他们只需要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庭就可以。 这样秦鹿不用早起,儿媳妇也能过得轻松。 别看很多人说陆韬夫妻俩被嫌弃了,实际上也就是羡慕嫉妒到给自己找个发泄口。 但凡是做儿媳妇的,有几个不羡慕陆韬夫妇的。 “陛下还不退位?” 坤宁宫,秦鹿和帝后闲谈。 皇后被吓得双唇颤抖,顺康帝的表情倒是有些讳莫如深。 “我见你们夫妻感情很不错,从我跟着陆瑄进京,就没听说皇后踏出过宫门,还不如早些退位,你们夫妻俩也能出去游历天下,看看这大荣的江山,反正皇位都是你们家的,老子坐还是儿子坐有什么区别,就算你不当皇帝了,做个太上皇,那些朝臣还能小看了你?” 顺康帝没说话,皇后反倒是心生向往。 “过几年,等我有了孙子孙女的,陆瑄就要辞官了,到时候我们就去外边游历。京城虽好,一个地方呆的久了,也倍感无聊。” 皇后默默地看了眼顺康帝,然后有些希冀的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哪里都行啊。”秦鹿靠在皇后身上,“去南边看看秀美山水,北边看看苍茫草原和大漠,你们可能不知道,廉州的山水,真的堪称一绝,我准备和陆瑄在那边多住些日子,在去最南边看看大海,听闻那边的海货特别的鲜美,比之河鲜都要鲜美几分。” “转眼都四十岁了,天下这么大,用十年二十年的来看看,剩下的时间就留在京城等死。” 皇后:“……” 等死什么的,不至于说的如此直白。 不过,她真的想去。 未出嫁前,她很少出府。 嫁进宫里后,更是彻底的失去了自由。 虽然享受到了荣华富贵,可偶尔还是会想去外边看看。 秦鹿之间瞧瞧桌子,“陛下?退位吧。趁着现在正值鼎盛,以免老了犯错误。太子也成长起来了,他有足够的能力接管大荣。” 顺康帝手里捏着一枚棋子,“哦。老了犯什么错?” “比如追求长生,或者是贪恋权利,觉得成长起来的儿子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以至于闹得父子失和。曾经有一位皇帝,年轻时励精图治,年老后坐下了诸般的荒唐事,后世的评价很有趣。” 秦鹿想到那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皇后不免好奇,“什么评价,快说说。” “他是个好皇帝,就是死的太晚了。” 帝后:“……” “现在退了,以陛下的所作所为,后世评价一句盛世明君也是中肯的,可万一年老后犯了糊涂,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再添一把火,“你们退了后,咱们四个人结伴游玩,皇后一辈子没出过京城吧,抬头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人这一辈子,总要在某个时间段,抛弃一切为自己活一遭,否则岂不是白来世上走一回。” “像你,待在这宫里,为陛下打理后宫,看似是这后宫之主,风光无限。再看看我,异姓王,关键还不用天不亮就上朝,而且地位高,别人家的帖子想推就推,每日就是待在府里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闲得慌了就去外面走走,这才叫生活。” 这么些年,因为小太子的关系,秦鹿和皇后,已经有种闺蜜的味道了。 刚开始还好些,后来这皇后三天两头的让她进宫,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这宫里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有时候秦鹿会睡在坤宁宫,两人一个被窝,一直能说到下半夜。 转过年,正月里开朝,顺康帝写了禅位诏书,太子继位,顺康帝为太上皇。 太子之前得到了消息,此时也没表现的惊讶,在朝臣的恭贺声中,接下了诏书。 可就在几日后,满朝文武再次被震惊到了,当朝宰府陆瑄辞官了。 等有人想去挽留陆相,赶到王府后,得知陆相夫妇和太上皇夫妇已经在昨日结伴离京,游历天下去了。 御书房,新帝和陆韬久久无言。 “师兄,你怎么就让老师走了呢。”他还有很多的问题想请教老师呢。 陆韬哼道:“你以为我想啊,我儿子都被爹娘给拐走了。” 新帝:“……” 好吧,师兄比自己还倒霉,他舒坦了。 之后的每年,这对师兄弟都会收到他们的书信。 不仅仅是信件,还有他们所去之地的画作。 有巍峨染脆的青山,有恍若碧海的广袤草原,有满目黄沙的大漠,也有美到令人窒息的湖柳风光。 这对师兄弟多次回信让他们回京看看孩子们,奈何那几位犹如脱缰的野马,纵然偶尔回一次京城,很快又偷跑出去了。 第228章 女帝1 第228章 再次睁开眼,这里是一座瑰丽奢华的宫殿。 宫殿里薄纱浮动,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馥郁到让人头晕目眩的香气。 此时的秦鹿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腰间还带着一张丝滑的薄被。 而在她的腰间,正搭着一条白皙的手臂。 耳畔有轻微的呼吸声。 侧眸看过去,见一俊美的男子正在沉睡,对方的表情中带着丝丝的纤弱感,露出的半身,能看到形状完美的锁骨和半副白皙如凝滞般的胸膛。 他好看的眉微微皱着,似乎在睡梦中都不得安稳。 揉揉额角,秦鹿挪开对方的手臂,掀开被子起身下榻。 抓起旁边的龙袍披在身上。 是的,此时的秦鹿,是女尊世界的女帝,还是个荒淫无度的昏君。 躺在榻上的是女帝的正夫,每月初一十五女帝都会写在君后的寝宫。 就这样一位俊美非凡的正夫,都没办法得到女帝的独宠,毕竟后宫里还有很多比之正夫更出色的男子。 她在心中暗暗清点着,女帝的后宫加起来大约有三四十位男妃。 秦鹿无语叹息,难怪会被人弄死。 来到正殿,一位女官快脚走上前,伺候着秦鹿把她的衣裳整理好。 “陛下,该上朝了。”女官是女帝的心腹,然而这位心腹却和后宫里的一位男妃有染,时间还不短。 男妃有了身孕,这两人妄图杀死女帝后,用那腹中的孩子取而代之。 关键男妃腹中的孩子并不是这女官的,而是女帝的异父姐妹凌王的。 男妃试图以腹中的孩子,狭天子以令诸侯,先是和本就心怀不轨的凌王暗通款曲,之后又见这女官暗中在他面前给女帝上眼药,为了掌控女帝的行踪,干脆和她狼狈为奸。 女官的母亲被女帝多年前害死了,女官则是被充做官奴,后潜入宫中,很快成为女帝面前的红人。 那位男妃则是贵妃,出身尊贵,并且深受女帝宠爱,其母更是当朝宰相。 很多次,贵妃都怂恿着女帝废后,毕竟君后的身份不高,可女帝并未答应。 虽说女帝深爱着贵妃,可君后却是先帝钦点的,本身女帝就昏聩荒唐了,若是再废后,估计前朝那些臣子,非得指着她的鼻子骂死她不可,甚至撞住死谏都有可能。 她自己的确是个昏庸无能的,关键女帝没有自知之明。 正因为这点,贵妃始终都没有得逞。 所以对方退而求其次,直接和面前的女官勾搭成奸。 “弗儿!”秦鹿淡淡的叫了一声。 女官原本规矩的站在秦鹿面前,听到这两个字,先愣了片刻,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陛下……”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秦鹿也没听她的辩解,扬声换来了禁军,“把她押入天牢好好看守,任何人不得探视,违令者杀无赦。” “是!”两名身材强健的女禁军上前,拽着女官离开了。 女官似乎还想说什么,其中一人抬手在她颈后来了一记手刀,女官当场昏厥。 “莲沁。” “陛下!”外边进来一个圆脸小姑娘。 “之后你在身边随侍。”秦鹿简单用了早膳,带着莲沁赶往前殿,走出君后寝宫时,回头看着眼前这座瑰丽的宫殿,道:“好好伺候着。” “是,陛下!” 裴然睁开眼,看到身边已经没人,摸了摸半边床榻,早已凉透了。 他沉静的双眸染上丝丝的失落。 他早就知道陛下不喜欢他,当初自己被封为太女妃,陛下就亲口说过,这桩婚事是先帝硬塞给她的,她心仪的男子是贵妃崔温酒。 先帝驾崩,太女继位,在封后大典上,崔温酒以贵妃姿态,和他一起出现在册封大殿上。 当时文武百官看在眼中,恐怕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君后有多不受宠。 果不其然,自此后,除每月初一十五,陛下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贵妃宫中,一个月起码有二十日,余下的几日也分给了其他的男妃。 就连他每月的这两日,都有可能被贵妃一个“身子不适”而瓜分走。 昨夜她留下,也是因为贵妃怀有身孕,否则自己断然是留不住的。 他出身不显,若非祖母是先帝的老师,这太女妃的位置是落不到他身上的。 裴家也只出了祖母那一位颇有名望的,真要轮起来,祖母算不得顶尖。 父亲自从生下他后便常年卧榻,也在多年前离世,临死前都在埋怨着他。 很这个儿子让他亏了身子,以至于没有为母亲诞下女儿。 父亲过世后没多久,母亲续弦,继父过门后短短五年,变为母亲诞下三个女儿,若非他是先帝钦点的太女妃,恐怕连出嫁的可能性都没有,就会无声无息死在后宅。 “君后!”清泉宫的大总管进门,“您可是要起身了?” 裴然敛眉遮住眼里的凄然,道:“起吧。” 总管上前伺候裴然更衣,笑道:“陛下临走前,说让我等好好照顾君后。” 裴然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只是随口一说,他不应再抱希望的。 毕竟,失落的次数太多太多了。 进宫这么多年,他没有为陛下诞下一女半儿,等贵妃诞下皇女后,他的位子恐怕也就坐到头了。 这样也好,与其在这暗无天日的梦境中自我折磨,还不如化作一抷黄土,就这么去了呢。 朝堂之上,秦鹿看着下方的文武百官。 “夜一!” 秦鹿双眸看向殿外,远处是巴掌大的一块天,还有宽敞的前殿广场。 下一刻,一道身穿黑色衣衫的女子突兀的出现在大殿上,单膝跪地,“陛下!” “把凌王和崔相拿下,领包围凌王府和相府,一只苍蝇都别放过。” “是!”夜一领命,随后起身拍掌。 转瞬间,深受陛下新任的凌王和权倾朝野的崔相,被几个黑衣女子直接拿下,按在朝堂之上。 “皇姐,你这是为何?”凌王挣扎不过,抬头愤怒的看着秦鹿。 秦鹿微微捻动手指,拇指上光秃秃的,原本有一枚墨玉扳指的,今早落在了清泉宫。 “贵妃有了身孕!”秦鹿撩眉,表情一片淡漠,“皇妹的!” 凌王:“……”她心脏狂跳,没想到筹谋这么久,居然被她给发现了。 可到了最后,她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皇姐是如何发现的?”凌王咬牙问道。 “朕身边的女官,也是贵妃的入幕之宾。” 下方的官员幸亏不是生下现代,否则都得道一声“好家伙”。 这就是崔相教导出来的儿子,一个不够,一下子来了俩。 一个是陛下的妹妹凌王,一个是陛下身边最信重的女官,所图不小啊。 “夜一,清查两座府邸,一张纸片都不许漏掉。” “是!”夜一是秦鹿的暗卫,之前她到死都没动,这是先帝留给秦鹿的。 “贵妃那边也别落下,送进天牢,让他们母子团聚。” “是!” 等两位红人被带走,秦鹿扫视下方一眼。 “自即日起,回去好好把你们的尾巴清扫干净,以往的事,朕既往不咎,若再有德行败坏之巨,就等着和她们一样的下场吧。” “陛下圣明!”前边的几位老臣喊得别提多起劲了,那表情,兴奋的一张脸都红彤彤的。 她们想回去上香,告知先帝,陛下终于醒悟了。 散朝后,一位面容苍老的大臣突然哆嗦两下,然后马不停蹄的往宫外跑,“快,快快快,去御史府。” 早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林御史,省的这老家伙心如死灰,直接自戕了。 在御书房批阅了一天的奏章,中间还处理了几起比较重要的事,临近黄昏来到了清泉宫。 “陛下驾到!” 随着一阵高唱,裴然愕然的看着殿外。 很快,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跨步而来。 他反应慢半拍的上前,“参见陛下!” 秦鹿看着他,微微皱眉,“怎么脸色这般不好,可是生病了?” 裴然被这句关切实实在在的吓到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莲沁,宣太医。” “是!” 走到主位坐下,裴然静静的跟上前,站在旁边。 “……”秦鹿微微一顿,“坐啊,在你的宫里,站着作甚?” “谢陛下。”裴然走到她右手边的位置坐下,“陛下可是要在这里用膳?” “都这时辰了,肯定得用。”秦鹿也知道他的小心翼翼,可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不用这么害怕,崔相一家被处理了,贵妃也跟着进了天牢,以后咱俩过日子。” 裴然:“……”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吗? “发生什么事了?”他忍着震惊问道。 秦鹿也没瞒着,“他和凌王还有朕身边的女官有了苟且,孩子是凌王的。” 裴然:“……陛下。” 秦鹿看他的表情,摆摆手道:“朕不生气,反正他们也活不久。” 虽说是前世今生,可她说到底,也是个中途过来的,真没那么深的切实体会。 反正敌人嘛,杀了就是。 没必要生气,生气伤身。 很快,太医过来,细细的为裴然号脉。 裴然没什么大病,无非就是长期的郁结于心,导致的精神焦虑,以至于失眠比较严重,从而看上去显得特别没精神。 这个只需要在接下来的时间好好调理就行了,不可能一下子康复,却也没到要命的程度。 “接下来好好休息,你是君后,宫里除了我就是你最大。之前是我让你不舒坦,以后就没那么多的事儿了,其他人让你不舒坦,你只管训斥,打杀就不用了,看不惯的只管遣出宫就行。” 裴然被秦鹿的话说的心里不免有些希冀,“若内臣将他们都赶走呢?” “赶走他们还有活路?”秦鹿思忖良久,道:“可以送到郊外行宫,让他们在那里生活,或者是外边有互相喜欢的,可以让他们改嫁。” 原本见秦鹿拒绝,裴然心想陛下果然舍不得那么多的美色。 没想到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愣在原地。 秦鹿没多做解释,“传膳。” 当然寝宫里没有被翻红浪,毕竟裴然的身体已经有些虚弱了,再闹腾,她还算个人嘛。 而且秦鹿真没那么饥渴。 相比较起以前世界的男人,像裴然这么柔弱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个柔弱不仅仅是身体,更指性格。 就连上个世界的皇后,都比他强势几分。 虽说裴然的相貌不输给傅夺和陆瑄,可秦鹿对这种性格的男人真的有点无奈。 她不喜欢装逼的,可最起码要和她势均力敌,最差也不能是这样的。 “明年是科举年!”餐桌前,秦鹿看着碗里的粥,“朕想着,明年让天下男子也参加科举。” “碰!” 裴然的筷子落到碗上,发出一阵响动,“陛下……” “啊,碰下就碰下,别动不动的就请罪,筷子碰碗不是寻常嘛。还是说你也想参加科举?” 说罢,便看到裴然的眼神亮了,“内臣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秦鹿挑眉,“你觉得自己能力足够,当然可以,考中了还能做官。” 裴然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目标。 “可是,前朝的百官,会答应吗?”这才是裴然担心的。 “答不答应都得执行,不答应,大不了都罢官,天下人多得是,没了她们,还有别人。” 秦鹿无法理解重男轻女。 同样也无法理解重女轻男。 她生活的时代,人口本就少,也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男女对立,而且每个孩子从出生一直到到死,都有各种福利。 读书不花钱,只要你想读书,读到死都行。 成年之前国家养,成年之后你自己找工作,国家有最低薪资标准,不管去哪里工作,至少吃喝一点不愁。 而且因为人口减少,国家在成年后会给你分配一套房子,当然你如果胃口大了,想要更好地,就得自己买了。 分配给你的这套房子不能买卖,死后国家收回。 所以,纵然你这一辈子混得再差,至少你都有一处房子容身。 之后你找到了合法伴侣,国家还会给你分配一套更好的,离婚后房子收回。 成年分配给你的那套仍旧属于你自己。 全世界才两三亿人口,随处都是天然氧吧,人与动物和谐共存。 人工智能普及后,连体力活都不需要你做。 也正是如此,秦鹿对每一个孩子,都抱持着最大的耐心,她很喜欢小孩子。 她的父母却不称职,不过祖父母是很好的人。 人性是复杂的,别说全球只有两三亿人,就是剩下十个八个,都有可能分裂出好几个小团体。 第229章 女帝2 果然。 对于女帝要让男子参加科举的举措,刚提出来,就遭到了群臣的反对。 “陛下,自古就是女主外男主内,您此举是有悖人伦,万万不可。” 秦鹿勾唇,哎呀,她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呢。 “是啊陛下,男子自古就是在后宅相妻教子,如果让男子踏入官场,岂不是会后宅不安,天下大乱。” “陛下,请三思。” “陛下,请恕臣等不能答应。” “陛下……” 秦鹿看着群情激奋的朝臣,倒还是抱持着最基本的仪态。 “你们怕什么?”秦鹿俯视众人,“自古传下来的规矩就是对的吗?还是说你们觉得男子踏入官场,会夺走你们的位置?” 上一世,到了后期,女子的地位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有她这个一品军侯在前,一些人对女子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虽说女子为官者还是不多,至少女四书已经不是女子的必读书籍,天下相继出现了很多的女学。 如今,她的确在为男子争取权利,就如同曾经的大秦也为女子争取权利一样。 不管男人女人,都是人,为何非要加个性别,产生对立。 世间阴阳调和,缺一不可,明明是相同的生命体,谁又比谁高贵? 或许维持现状,国家可以稳定。 却早晚都有崩溃的那一日。 与其尾大不掉,不如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而且如今天下世家林立,女帝不就是被世家给弄死的吗? 她就不信,丞相一点都不知道。 “崔府和凌王府,调查的如何了?” 刑部尚书站出来,“回陛下,谋逆之事没有实证,但相府有贪污巨额银两的账册,凌王府也有和……崔氏男的往来信件,两人的确已经暗通款曲多年。” 她们没想到,居然能看到皇帝被绿,陛下千万别恼羞成怒,顺带弄死她们。 “按律处置,谁若敢从中牟利,亦或者是与相府和王府暗中继续往来,别怪朕不顾君臣情分,活剐了你们。”秦鹿面容冷肃的扫视大殿一圈,“明年男子科举提上日程,也让你们家中的儿子多准备准备,明年的科举,一律用正楷作答,后续沿用。” “陛下……”前排的礼部尚书高声道:“陛下,此举有违祖制,万万不可呀。” 说着,以头抢地,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其中还有不少官员跟着跪地附和。 秦鹿淡漠的看着她们,“朕意已决,看不惯只管闹腾,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范家清白到哪里去,之前朕既往不咎,你们也别蹬鼻子上脸,真要追究到底,你们有几个是干净的?想辞官就尽管上折子,真以为没了你们,朕无可用之人了?吸了朝廷这么多年的血,还自觉理所应当了?朝廷新律不日就会传达天下,你们为官者谁若是敢触及我天下律法,三代不得入仕。退朝!” 说罢,挥袖离去。 而礼部尚书此时后背一片濡湿,她还以为皇帝是曾经那个不理朝政,只知道附和群臣的无能之辈。 今日被她一番训斥,在场的文武百官,皆感到惊惧。 陛下的气势,何时这般慑人了。 回到清泉宫,裴然正在看书。 他目光专注,秦鹿进来都未察觉。 偏殿很安静,所有的宫人都在外边忙碌着,没人赶来这边打扰。 秦鹿始终觉得,男人要有男人的阳刚,女人要有女人的铿锵。 这个世界的男女完全互换,也没什么,却不能彻底成为另一方的附庸。 之前的人生,只要是有后代的,对于孩子的另一半,秦鹿从不会觉得相夫教子就是合格的,这个只是时代强加在她们身上的一层枷锁,她们应该有自己的喜好和事业。 除非她的喜好就是相夫教子。 那秦鹿也没办法。 “陛下!”抬头想缓和一下眼睛疲劳,裴然看到了秦鹿,忙起身见礼。 秦鹿压压手,“别那么多礼数,你我夫妻一体,随意就好。书看的如何了?” “幼年时父亲教过我读书,后来很多年都是自己摸索,如今看的稍稍有些吃力,到底是能学的进去。”裴然家世低微,在宫里真的挺不直腰杆子。 之前陛下宠爱贵妃,但凡他有贵妃那样的家世,也不至于患得患失。 万一离开皇宫,他连一处容身之所都找不到。 他的家,在父亲过世后,就已经不存在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好的机会,裴然如何舍得放弃。 秦鹿静静的看了他两眼,扔掉手里的话本,起身坐在他对面,“哪里不懂,我教你。” “陛下……”教他? “没有不懂的就自己看吧。”秦鹿也不勉强。 本身这位君后就是个性子内敛,甚至有些怯懦的。 真要和这一位生孩子,秦鹿还有些抗拒。 她没打算掌控皇权,以后肯定是要将全力分出去的。 所以,有没有孩子,不重要。 反正不是秦鹿生孩子。 如果让她生,她宁愿去结扎。 上个世界那是没办法,过去的时候孩子已经揣在肚子里了。 “有!”裴然忙道。 之后的日子,除了早朝和批阅奏章,秦鹿大部分时间都在辅导裴然。 宫外,百姓听闻男子也可以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引起的反响极大。 一些男子得知这个消息,纷纷忙碌起来了。 靖州。 一座素雅的小院里,一对父子正相对而坐。 “父亲,明年科举,朝廷允许男子参加,我要去试试。” 中年男子擦拭着眼角的湿润,欣慰道:“吾儿天赋非凡,只是欠缺一个机会,如今终于等到了,你必定能一飞冲天的。” “能否一飞冲天暂且不提,我只是想让您不再这般辛苦,母亲心狠将您逐出家门,日后我便是您的依靠,纵然我非女儿身,我也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老父亲热泪盈眶,连连点头,道:“好,好,吾儿能有这般远大志向,为父深感欣慰。” 时间晃瞬来到第二年秋,科举也如期来临。 京城贡院外,一辆马车随着车流停在贡院门口,一位相貌绝艳的女子,一身飒爽白衣跳下马车。 “小姐,祝您旗开得胜,金榜题名。”娇俏的小丫头说着吉利话儿,“小姐一定会成功的。” 卓青鸾接过篮子,手中折扇轻点对方额头,“我先进去了,考试需要数日功夫,你们且回府吧。” “是,我看着小姐进去再走。” 卓青鸾也没多言,随着人流进入贡院,接下来就是检查搜身的阶段。 这次科举,其中有两成是男子。 她对这种情形没有什么看法,本来嘛,谁的能力好谁就做官,分什么男女。 和其他人不同,卓青鸾家中也有庶出的弟妹,不过兄弟姊妹之间相处的很好,而卓青鸾作为府中嫡长女,对弟妹都很是照顾。 她们家算不得贵重,却也好歹是清贵门庭。 八月桂花飘香,女帝钦点的三甲,也在一片馥郁桂花香中,蟾宫折桂。 这一届的三甲是一女两男,状元出自京城的卓青鸾,榜眼是汴州的袁桂生,探花则出自靖州的卫瑾。 这其中,尤以卫瑾相貌最是不俗。 至于当今的君后,则是二甲第十六名,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到底是底子差些,纵然由秦鹿辅导,仍旧比不得这些十数年苦读的学子。 随后,前三甲被安排进了翰林院,余下的则进入各个衙门,从底层开始学习。 卫瑾成为了朝廷的正七品官,任职翰林院编修。 他的生母则是靖州的地方官,也是靖州名门。 可地方官,终究比不得京官,毕竟在天子脚下,更容易升迁。 很多地方官一辈子都进入不了朝堂。 在授官后,卫瑾便衣锦还乡,准备将父亲接来。 至于生母,他没打算接触,更不想原谅。 生母为了一个侧室,将与她同甘共苦的父亲驱逐,其一的罪状是成婚十余载,无所出。 这里的无所出是没有生下女儿,他这个儿子丝毫没有被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他有何必去自找麻烦。 裴然这边有些纠结,他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秦鹿身边,二是和其他的人一样,外放为官。 这个外放,只能从最小的七品县令做起。 县令和翰林院编修同是七品,地位却天差地别。 “做好选择了?”秦鹿看着裴然找来,就知道他有了决断。 裴然点头,道:“陛下,内臣想外放为官。” 他或许是怕了,怕陛下现在的好,只是虚幻的昙花,梦醒后就彻底的不存在了。 他太想离开皇宫了,这里真的很无趣。 秦鹿也没有勉强,很痛快的答应了。 “若是在外边,你遇到喜欢的女子,只管写信告知于朕,朕会放你自由。之前你受了委屈,朕都知道,在这之前,你的身份便是保护你的铠甲,日后不需要了,莫要惊慌害怕。” 裴然抬头,震惊的看着秦鹿,“陛下这是……不要内臣了?” 秦鹿微微拧眉,“你可真正听懂了朕的意思?在不违背律法的前提下,你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包括这次你选择外放为官,本就无可指摘。朕也非不通情理之人,你对我本就没有多少情谊,无非是被礼教束缚。人生能寻一相伴终老的人不易,遇到了就要珍惜。同时你也要谨慎些,或许有些人纯粹就是看上了你的相貌,甚至是背景,真要和某人交心,定要弄清楚对方的目的,如果遇到喜欢的,且对方也喜欢你的,不需要顾虑我,和离不丢人。” 裴然沉默许久,“陛下可有心仪之人?” “我有没有不重要,甚至有没有后代也不重要。之前我与你说过,在我临死之前,天下大权将不再掌控在皇帝一人手里,我如今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让天下百姓过上太平日子。你是我亲自教导的,也算是我半个学生,上任后,一定要安抚教化黎民,切莫辜负了朕对你的期许。” “是!”裴然跪地谢恩,“内臣,告退。” 半个月后,裴然带着陪嫁的两个男仆离开了皇宫,远赴建州上任。 此次一别,少则数年见不到面,多则十数年。 到底是君后,秦鹿亲自把人送到城门口,并给了他一叠银票。 “朕让夜七陪着你,她武艺超凡,在那边遇到危险可护你周全。” 裴然心中感激,看着一身黑衣的夜七,内心复杂,道:“陛下就不怕内臣和她日久生情?” “感情的事最是勉强不得,朕说过,一切看你的心意。你也不要有任何负担,朕不是那等弑杀之人,只要官场清明,行为端正,每个人都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前提是不要伤害到旁人。” 两人聊了许久,眼瞅着时间不早,秦鹿催促着他上路。 非是秦鹿想“甩掉麻烦”,而是以她前世的那个德行,真的配不上裴然。 纵然自己来了,改正了态度,可伤害已经造成。 之后该做的不是强迫,而是致歉。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尽头,她才返回宫中。 后来,宫里的后妃发现了,自从君后离开,或者说自从贵妃被杀,陛下就再也没有宠幸后宫。 原本他们还心存期待,到了如今纷纷认清了现实。 有些人收拾东西去郊外行宫住下了,待遇和从前一样,还能时不时的出宫散心,总比留在宫里好。 也有些人直接出宫嫁人了,或者干脆被父母接回家。 到了最后,后宫里只剩下那么三五个,似乎还对陛下心存幻想,盼着有一日能独得圣宠。 可秦鹿却没那个闲工夫了。 但凡宫里有个一子半女的,秦鹿也不会如此清心寡欲。 如今身边清净,还不如早些把天下打理好,然后再将剩下的时间,用来享受。 她比较喜欢“今日事今日毕”。 朝堂官员喜欢倚老卖老,似乎已经是从古至今传下来的习惯了。 不过秦鹿见不得这种臭毛病。 她喜欢用年轻人,虽然经验少,可有拼劲,敢想敢做。 等三个年轻人正式进入朝堂,这些老臣发现,她们似乎有些被边缘化了。 三年时间,晋升最快的是卓青鸾和卫瑾,这俩人平日里似乎就有种惺惺相惜的样子。 卓青鸾如今在户部任职,而卫瑾则是调任到大理寺。 第230章 女帝3 第230章 “青鸾!” 秦鹿这天把卓青鸾留下,带到御书房。 如今满朝文物都知道,卓青鸾是女帝的心腹,在女帝的保护下,这位几年前的状元郎,晋升速度可谓是本朝最快的,没有之一。 “陛下!”卓青鸾也感念陛下对她的知遇之恩。 虽说自己是状元不假,可自从科举问世,状元郎不少,真正能站在朝堂上临朝听政的没几个,很多的状元郎当初看似惊才绝艳,可官场靠的不是文采,而是人情世故,最终不得不淹没于浩荡宦海中。 她有才华不假,却也总有种目下无尘的态度,因此若非陛下护着,卓青鸾至今恐怕还在翰林院摆弄史籍呢,哪里有今日的风光。 “灵州水患,朝廷拨款赈灾,交给别人朕不放心,这次便交给你。夜一……” “陛下!”一道身穿黑衣的干练女子突兀的出现在殿内。 她出现的无声无息,倒是让卓青鸾心里不免吓了一跳。 “这是朕身边的暗卫统领,武功不俗,你此次去灵州赈灾,地方官恐怕会对你不利,朕便让夜一跟在你身边,以她的武功,足以护佑你周全。同时朕赐予你便宜行事之劝,暗中查探地方官是否有徇私枉法贪污舞弊之事,一旦查货,严惩不贷,不必另行奏禀。” 秦鹿目光温和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继续道:“此间事毕,你且去地方历练几年,回朝后再去六部走一遭,朕对你期望很高,切莫让朕失望。” 卓青鸾忙跪地谢恩,“臣多谢陛下信重,请陛下放心,臣定不负陛下所托,万死不辞。” “别死不死的,你得活着,将来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做。”秦鹿上前把人扶起来,“去吧,一路小心,顺便再看看天下百姓是如何生活的。” “是,臣告退。” ** 建州。 经过裴然这几年的教化,七平县百姓安居乐业,几乎做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不过虽然远离京城,裴然却经常想起陛下。 这几年,时不时的听到有贪官被问斩,有世家被覆灭,随着这些毒瘤的消失,天下也越来越好,官场也越来越清明。 临别前,她对自己说的话,裴然始终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揣度。 或许当初嫁入东宫,的确是碍于皇命,后来面对着陛下的冷落,他除了惶恐几乎没别的情绪。 他害怕自己被废掉,害怕冷宫里的煎熬,一国君后,对贵妃有种惧怕的情绪,可见他这个君后做的有多失败。 曾经他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当初没有嫁入宫中,而是寻一门当户对的女子成婚,或许也不会有那么多年的担惊受怕。 至于在这种恐惧中,对陛下是断然生不出情愫的。 他没想到,陛下会变好。 甚至在数年未见的情况下,裴然对陛下的思念越来越深。 想到她曾经教导自己读书,宫灯照的她的脸庞格外的温柔,那是他不曾见过的画面。 至今想来,都觉得心口酸疼的厉害。 说什么遇到合适的女子,可以写信告诉她,她会给自己和离书。 哪里离得开。 今年年底又是官员考核,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京。 他想见陛下了。 来到七平县今年是第六年了,朝廷制度,官员三年一次考核,考核成绩好或者升迁或者连任,考核成绩差轻则呵斥罢官,重则下狱。 因他的身份是君后,上官是不敢欺压他的,甚至碍于自己的身份,建州府比起其他的州府要更加的祥和,生怕自己一封信送达御前,落得个罢官丢命的下场。 如此也好,为官者本就是庇护一方。 ** 天牢。 秦鹿看着牢房内的一个中年女子。 她是吏部尚书,主管百官政绩考核,这些年没少贪墨。 此次卓青鸾去赈灾,她就暗中派出了杀手,半路截杀,被夜一屠灭,同时问到了幕后主谋。 “之前朕说过,从前的种种朕都不再追究,你们是把朕的话当做耳边风。” “现在也好,可以死个痛快。” 吏部尚书满身狼狈,她从朝廷重臣一朝沦为阶下囚,这转变刚开始难以接受,在天牢中冷静了几日,依旧不想死。 “陛下,念在老臣这么些年,为朝廷为陛下当牛做马的份上,饶老臣一名吧。” 她双膝跪地,给秦鹿磕头。 秦鹿冷眼看着,“牛马都噬主了,怎么可能留下。” “不过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不会全部杀掉,只处理那些身负罪恶的。至少你的两个孙辈可以活。” 对方匍匐在地,不知如何回答。 若是可以,她甚至愿意用那孙子孙女的两条命,换自己活着。 可她更明白,这样的话不能说。 “谢陛下!”咬牙叩谢,久久不动。 秦鹿转身继续向天牢身处走去,莲沁跟在后边。 天牢里很安静,这里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且都是官身。 其他身份的犯人则关押在地牢中。 一天一地,代表的是身份,也是危害等级。 “陛下!”莲沁亦步亦趋的跟着,“您还要去见谁?” 秦鹿笑道:“一个有趣的人。” 莲沁:“……”她不觉得被关在天牢的人,能有趣到哪里去。 天牢内暗无天日,白天都显得阴森森的,每一间牢房内,只有几个很小的窗口。 人,或者说不管是小孩还是成年人,都不可能从这个窗口钻出去。 那些个小窗口只能老鼠或者鸟雀进出。 “参见陛下!” 来到重刑犯区域,狱卒见到秦鹿,单膝跪地见礼。 “打开!”秦鹿站在一个牢房前。 莲沁心惊胆战的看着眼前的牢房,就连牢房的门都是生铁打造,这得是多凶恶的人,才能被这般对待。 之前那个刺杀钦差大臣的吏部尚书都没这待遇。 “是!” 狱卒取来钥匙,打开铁门,铁链缠绕了很多圈,取下来的时候哗啦作响。 莲沁的心脏也跟着狂跳不止。 “我的死期到了?”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 牢房的门推开,秦鹿踏步入内。 莲沁站在牢房门口向内看去,瞬间愣住了。 牢房内很干净,至少环境比吏部尚书那边好得多。 里边角落摆放着一张床,床上铺设着锦缎被褥,对面角落则是紫檀衣柜,衣柜闭合,里边不知道是不是衣裳。 旁边还有一张八仙桌,此时一个身穿白色锦缎华服的男子正在喝酒,桌上还有三样下酒菜。 男子正对着牢房的门,一张郎艳独绝的面容,将这座昏暗的牢房映衬的华光万千。 三千鸦发披散在背后,似乎都在发光。 莲沁还没见到这般好看的男子呢。 “不到,你自由了。”秦鹿在他对面坐下。 男子看到秦鹿,沉默许久,“小七?” 秦鹿低头嗤笑,“差点没认出来吧?” 男子也不觉得尴尬,给她倒上一杯酒,“你要放了我?你娘九泉之下得知,恐怕要从皇陵里跳出来找你算账。” 男子名唤秦九歌,是先帝的异母兄长,也是上一代最惊才绝艳的皇子。 先帝作为皇太女,视他为心腹大患。 后先帝圈禁父皇,登基为帝,秦九歌当时在外游历,得知消息后赶回宫中,看到被折磨到狼狈不堪的父皇,当时就在宫内大开杀戒。 先帝奈何他不得,只得以父皇为要挟,这才让他束手就擒,之后一直囚禁于此。 至今已有近二十年了。 “她不会知道,也跳不出来。”秦鹿喝下这杯酒,微微皱眉,“这般粗糙?” 秦九歌哈哈大笑,“这里是天牢,你以为是皇家酒窖?能有这样的酒,已经很不错了。” “走了,宫里的酒窖你随便进。”秦鹿起身,“下酒菜倒是不错。” “门口那小狱卒送来的,换了好几茬,这个小东西最贴心。”秦九歌在莲沁好奇的视线中,走到衣柜前,将其打开,里面起码有三四十套华服。 这一幕,看呆了莲沁。 她真的想问问,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中,您弄这么多华贵服饰,给谁看的? “小丫头?” 莲沁回过神,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手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别指了。”秦九歌招手让她上前,“这些都给我带着。” “殿下,您这些衣服是哪里来的?”莲沁没忍住好奇心。 秦九歌眨眨眼,“一点点存的,这可是我多年的心血。” 莲沁:“……”真的,这人真的太离谱了。 这里可是天牢中的重刑犯区域,属于罪大恶极中的罪大恶极。 如此双倍罪大恶极的人,居然是这个样子。 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把衣裳抱起来,莲沁费力的绑在身上,怀里还抱着一个,这才跟着两位主子哼哧哼哧的离开。 走出天牢的那一瞬间,秦九歌抬手遮住眼睛。 长久没有站在阳光下,看到阳光的第一眼,双目刺疼酸涩,已经有泪水沁出。 秦九歌闷声道:“我这不是哭。” 秦鹿笑道:“我知道,你这是长期接触不到阳光导致的,习惯几日就好了。” 回到宫中,秦鹿给了他一个住处,同时安排了几个人就近照顾。 “宫里你随便走动,没事了也可以去朝堂听政,稍后我让人送东西给你。” “去吧去吧。”秦九歌挥挥手。 等秦鹿离开,他这边洗漱沐浴后,出了宫殿,直奔酒窖。 身后两个随侍忙跟着,就看着秦九歌从半上午一直喝到临近晚膳。 回到寝宫,总管上前,“殿下,陛下差人送东西来了,在书房。” 秦九歌打了个酒咯,步伐平稳的来到书房,一眼看到中间的红木箱子。 打开后,里面是书籍,或者说是兵法谋略。 看到这些东西,秦九歌心中有了答案。 扣上箱盖,他直接去找了秦鹿。 来到殿中,见秦鹿正在用膳。 秦九歌上前坐下,莲沁帮着添了一副碗筷。 “怎么就你自己?后妃呢?” 秦鹿抬眉看了他一眼,“都遣散了,朕要戒断男色,富民强国。” 秦九歌:“……”他们秦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傻孩子? 富民强国和戒男色有什么关系。 “君后呢?” “去外地做官了,不出意外,明年年初就能回来。”秦鹿吃着红烧肉,虽说烧的很好吃,可只要是肉,真没有不腻的,“你一把年纪了,科举没必要,京城世家被我清理的差不多了,等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我把兵权交给你。” 秦九歌收敛吊儿郎当,“你就不怕我反了?” “这种话说的就没意思了。”秦鹿吃掉碗里最后一点米饭,让莲沁帮着添了两口,“朝中有个女官,卓青鸾,人很不错。只是现在还有些年轻,处理方式有点稚嫩,再多培养一些年,我就要放权了。以后皇族将政权交给首辅,只掌管兵权。” 秦九歌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做法不可谓不大胆。 但凡让秦氏列祖列宗知道,估计就算是死都不会安生。 “这权利放出去容易,收回来可就难了。”他不得不开口劝阻。 “不收!”秦鹿给他普及君主立宪的知识。 这种方式,倒是让秦九歌有些好奇。 甚至越听越觉得可行。 牺牲掉秦氏皇族的权柄,能让朝廷更好的发展,甚至说句不客气的,只要中途不出现不可回旋的惊天灾祸,秦氏皇族的地位还是很牢固的。 当然,也仅仅是地位,不包括政权。 政权在天下人手中,天下人便会护着这个天下。 天下太平了,秦氏皇族纵然没了权利,至少还有兵权和财富。 从长远看,这比君主专权要好得多。 难就难在是否能舍得那生杀予夺的权利,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他静静的看着秦鹿,莫名觉得这丫头是舍得下的。 否则今日自己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 灵州。 卓青鸾带着夜一走遍灾区。 今年灵州雨水充沛,几处拦截大坝被冲垮,两岸的百姓家毁人亡,灾情严重。 抵达灾区第一时间,她便让人帮着搭建临时住所,同时让灵州府的大夫就近帮忙诊治,夜一也派人在下边施粥放粮。 灵州地方官府得知要开放官府粮仓,刚开始极力反对。 卓青鸾觉得这背后肯定不简单,随后派夜一暗中调查粮仓,结果发现粮仓内空空如也,一粒粮食都没有。 此举让她极为愤怒,直接命夜一将地方官府全部收押审讯,在夜一严酷的刑讯逼供之下,这些贪官说出了粮食的下落。 她们将粮食全部倒卖光了,整座灵州府压根就没有存粮。 无奈之下,卓青鸾让夜一赶赴临近府城,就近调动粮食救济灵州灾民。 不巧的是,隔壁就是建州。 因裴然在,建州这几年发展的极好,粮仓内粮食充足。 建州府那边也不敢耽搁,日夜奔波,将一车车的粮食运抵灵州。 随后,卓青鸾带领地方匠人,耗费近半个月,弄出了水泥,在洪水下降后,开始重新修葺江河大坝。 前前后后历经两个月的时间,在中秋节前夕,灾情终于彻底解决。 几日后,卓青鸾将灵州府的一应贪官押赴法场,彻底的结束了她们罪恶的一生。 当地百姓看到贪官授首,无不欢呼雀跃。 得知卓青鸾即将回朝复命,百姓们自发送上了万民伞,以感激朝廷的大恩。 接过万民伞,卓青鸾心中激荡万千。 她想起了临行前陛下说的话,百姓是一国根基,只有百姓过得好,国家才能繁荣昌盛,坚若磐石。 “多谢乡亲们。”她拱手,含泪回礼,“时值中秋佳节,希望诸位都能身体康健。” “大人一路保重。” 卓青鸾返回京城,将此行的经过告知秦鹿。 秦鹿看着奏章,很是满意。 见她形容有些憔悴,道:“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另外可以提前和家里人说说,下个月你的赴任地是漳州。那边临近沿海,大有发展。你是朕亲自培养的宰辅之臣,切莫让朕的心血白费。” “臣领旨。”卓青鸾明白了。 她只要不行差踏错,早晚都会成为百官之首。 其实能不能做宰辅,卓青鸾现在没有执念,在感受到万民伞的重量时,她就已经有了目标。 比起封侯拜相,为民请命更重要。 辞别陛下,卓青鸾返回家中。 “吾儿,瞧你都瘦了。”卓父看到女儿,心疼坏了,招呼身边的小厮,中午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给她补一补。 卓青鸾拉着父亲坐下,“爹,下个月女儿就要去漳州述职了。” 卓父愣住,“儿啊,你不是京官吗?这是被贬了?还是说之前赈灾有了纰漏?” 卓青鸾忙安抚住父亲,笑道:“没有被贬,正因为陛下对女儿极为看重,才让女儿下放为官。放眼朝中历代高官,她们也都是从地方一步步走上来的,这是必经之路。” “这样啊,你可吓死为父了。”卓父听闻,方才松了口气,“你准备自己赴任?” “女儿未娶夫,自然是要独自赴任的,不过父亲放心,女儿的安危没有问题。” 卓父心中惆怅,“鸾儿,你年岁也不小了,不若早些娶夫吧,如此我和你娘也能放心你去任上。” “父亲!”卓青鸾哭笑不得,“女儿下个月就要赴任了,纵然是娶夫也没这么快的,三书六礼一通下来,起码也要半年左右,耽误不得。”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卓父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这边说着,几日后,一个男子登门拜访。 卓青鸾看到来人,没觉得意外,“卫兄怎的来了?” 卫瑾和她相互见礼,“这是我的生平。” 他递给卓青鸾一封拜帖,说是拜帖,可内容却是他的生平和家世。 “此次卓大人即将远赴漳州述职,卫某不得已,唐突造访,只因卫某对卓大人,早已心生爱慕。” 卓青鸾傻眼了。 “卫某在朝围观,如果嫁与大人,自然做不到相妻教子,却也想听听卓大人对卫某的看法。” 未免卓青鸾拒绝,卫瑾又道:“卫某亲自问过陛下,同朝为官是否可以结为夫妻,陛下说可以。” 卓青鸾:“……” 好家伙,她只想说一句好家伙。 关键她没想拒绝。 两人是同期的进士,一个状元,一个探花,能被陛下钦点为探花郎,可知卫瑾的相貌有多不俗。 再加上卫瑾本人的性格极好,两人共事多年,早已培养出了默契。 “可我去漳州,至少也要六年时间,人心易变,卫兄还是多考虑考虑。” “卫某考虑的很清楚了,对卓大人的情愫也不知突然产生的,若卓大人愿意,卫某便在京中等着您。” 卓青鸾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此时,一阵窸窣之声传来。 “哎呀别挤了,没位置了,小弟你起开,哎,哎,哎哎哎……哎呀……” 几个人从不远处的月亮门摔出来。 站起身的功夫,卓青鸾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嘿嘿,大姐……那个什么,我们就是路过,路过……” 偷窥败露,几个年轻人拘谨的站直身子,且仍旧暗搓搓的看向不远处一身青衫,俊美非凡的卫瑾。 哎呀,长得真好看,和大姐可谓是珠联璧合了。 “嗯哼——” 卓青鸾重重的哼了一声,几个人忙低头虚心表示忏悔。 “好不赶紧去读书,好想不想科举了?” “哦!”几个人不敢再停留,撒丫子跑了。 这边,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大小姐,卫大人,老爷有请。” 卓青鸾:“……”好嘛,到底是没瞒住。 这一日,卓父和卫瑾聊了许久,甚至还留人用了晚膳。 至于两人聊得什么,卓青鸾知道的不算多。 不过卓母对卫瑾是很满意的,她觉得这样的男子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虽说卫瑾的身世有点凄惨。 可卫瑾的母亲官职不高,同时还是地方小官,且已经和卫父情断,卓母觉得这样的家庭,不会作妖,女儿日后生活的自然轻松些。 她没也指望让女儿高娶,纵然卫瑾只和寡父生活,至少这孩子是个出息的,便足够了。 ** 时隔六年回到京城,裴然马不停蹄的赶往宫中。 “陛下!” 秦鹿还在看奏章,听到声音,抬头便看到来人。 她略显吃惊,“回来了?” 裴然眼神思慕的看着她,隔了六年,她几乎没什么变化,不知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 想到这里,他心情有些低落,可看到她的喜悦还是压制住了这份伤感。 “回来了,陛下可还好?” “你也看到了,挺好的。”秦鹿让人坐下,“出去几年,性子倒是变了许多,这样很好,别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是!”裴然点头。 他想明白了,陛下不喜欢那种畏畏缩缩的性子,为官六载,转变是必然的。 “陛下可还要臣?” 秦鹿:“嗯,你还未曾与朕和离,自然是君后,在外可曾遇到心仪的女子?” “臣只心仪陛下!”裴然眼神坚定的看着她,“希望陛下不要嫌弃臣。” “你是对自己的相貌没有自信吗?”秦鹿看着那张恍若谪仙临凡的面容,笑道:“你这张脸,在我这里就是通行证。只是性子得改改,面对我不要小心翼翼的,既然是夫妻,自然要更轻松才是。” “臣真的有那么好看?”裴然不自知的摸着脸皮,他觉得也就一般。 不然的话,当初为何陛下独宠贵妃,反而冷落了他。 “好看,特别好看。”秦鹿点头,“先回去休息吧,晚上一起用膳。” “好!”知道自己还能和她在一起,裴然也放下心来,起身往清泉宫去了。 穿过后宫的宫门,裴然看到一位男子迎面而来。 那男子气质不凡,相貌绝艳,一瞬间让他的心掉了起来。 “参见君后!”跟在男子身边的侍从向裴然见礼,“这位是景王殿下。” “景王?”裴然拧眉思索,朝中何时有了王爷。 “是陛下的亲伯父。” 秦九歌扫了裴然两遍,“小九的君后?” “是的,殿下。” “长得倒是不错,回京述职的?” 裴然向对方见礼,“见过伯父。” “别那么多规矩。”秦九歌不耐的摆手,“按照身份,该是我向你行礼。” “伯父是长辈。”裴然卸下心底的担忧。 秦九歌道:“会喝酒吗?” “……”裴然点头。 “正好,咱们去喝点。”说罢,揽着他的肩膀,往酒窖方向去了。 临近晚膳时分,秦鹿看到两个浑身酒气的男人进来。 “你们俩是泡在酒桶里了?”秦鹿特别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你都在宫里住了大半年了,什么时候走?” “急什么。”秦九歌呼出一口重重的酒气,“下半年再说。” 秦鹿拍拍桌子,“过年的时候,你说上半年的。” “最后一次,明年上元节后我肯定走。” 秦鹿:“……” 这狗东西,先帝怎么不弄死他的好。 “裴然刚一路从建州赶回京城,都没休息就被你拉去喝酒,你也差不多点。”秦鹿招呼他们动筷子。 秦九歌啧啧两声,“之前是谁说的,宫里的酒窖随便我进出,现在才多久,后悔了?” “喝死你!”秦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小心得酒精肝。” “别咒我,我告诉你,我千杯不醉。”秦九歌和秦鹿熟悉了,知道这孩子的性子,私下里相处的时候,从来不会端着。 两人这大半年来,相处的很愉快。 见此情形,裴然似乎明白了陛下想要的夫妻相处方式是怎样的。 就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他觉得这样很好,至少比起曾经两人相处时更加的轻松。 这似乎也是他喜欢的样子。 他想和陛下白首偕老,不需要有第三个人插足这份感情。 他想独占她。 晚膳过后,回到寝宫,时隔六年,再次抱住她,让他突然觉得酸涩。 “陛下,安寝吧。” 秦鹿看着眼前的男人,自己铿锵了,他却还是少了一份阳刚。 不过没关系,可以慢慢的调教嘛。 世界观就是如此,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 让他一下子改变,那不是强人所难嘛。 伸手将人拉到床榻上,红色的床幔放下,月上中天,一切都那么的温柔。 第231章 神女1 第231章 绝断山。 秦鹿忍着强烈的痛楚,踉踉跄跄的往前行着。 这里是一处修仙世界,原主是被人取走仙骨废掉丹田后死掉的。 寻到自己的时候,那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解脱。 知晓自己活不了,秦凝霜也没失望,毕竟都死了,怎么可能回得去。 她看到秦鹿精神体的第一眼,就知道两人是同命之人。 后来秦凝霜去寻找早已离世的心上人,秦鹿自然而然的得到了这具身体。 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的身体。 秦凝霜原本是神道宗最受宠爱的小师妹,也是已故前宗主的唯一遗孤,和神道宗的大师兄桑无忌是定下天道契约的未婚夫妇。 纵然前任宗主离世,秦凝霜有凌霄道君的未婚夫护着,在宗门里依旧是所有人护着的小师妹。 可好景不长,百年前异族妖魔入侵大陆,凌霄道君赶赴战场,自此一去不回。 无人照拂,秦凝霜在加上心上人惨死,自此闭关不出。 后现任神道宗宗主的爱女出生后没有灵根,却胜在娇俏可爱,再加上嘴甜,很快去到秦凝霜的位置,成了宗门里的团宠。 而秦凝霜因天生仙骨,是注定要飞升的,很快被几个有心人盯上了。 趁着秦凝霜在绝断山祭祀大师兄的时候,几个人出现,生生挖走了她的仙骨,并且毁掉了她的丹田,将她抛尸于此。 至死,秦凝霜都不知道害她的人是谁。 她已经身死,临死的时候也没想着报仇。 如今这具身体仙机断绝,随便一个人都能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弄死她。 秦鹿绝非意气用事之人。 纵然报仇,也得衡量自身的实力。 有些仇她当场就报了,有些仇却不介意多等一些时日。 两年后。 在远离神道宗的一处城池里,新开了一家小店。 店里卖的是卤味,而且不做堂食,每天的生意却不错。 食材都是呼吸着灵气成长的,再加上店老板的手艺本就不错,其味道自然非凡间卤味可比。 每天早上,店老板会将做好的卤味摆出来,恰好对面就是一家酒楼,好些人买了点卤味,会带到对面酒楼去,喝酒打牙祭。 秦鹿将做好的卤味摆出来,香味飘出去很远。 对面二楼的一个男人见状,飞身轻飘飘的落在小店门前,“今儿稍微有点晚。” 这人是酒楼的老板,听说背后是城里的一位大家族的子弟。 而在这个世界,交易所用的都是灵石,秦鹿的定价不高,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翻了个倍。 本身她也不是图钱,再者说灵石多了,难免会被人惦记。 取出一百灵石递给他,“陈掌柜,这是补货的。” 灵石都是下等的,也是大路上最普遍的,里面的杂质比较多,一般稍微有点底蕴的人都不会用这种灵石修炼,所以现在成了最主要的货币。 像一些个对修仙没什么追求的人,根本不会在意灵石纯粹与否,只要能消费就行。 陈掌柜接过来,笑道:“卤味我带走一半。” 秦鹿点点头,帮他把所需的货品取出来,陈掌柜随手拂过,面前的一堆卤味消失了,都被他收到了储物戒指中。 “这次要的比较多。”秦鹿随口一说。 “我要出趟远门。”陈掌柜看相貌在三十岁出头,可实际年龄绝不少于三百岁。 时间,在这些人的眼里,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秦鹿也没多问,又取了两只猪脚包好递给他。 陈掌柜看了一眼,没有拒绝,“不知道去多久,有事找陈伯。” “好!” 秦鹿以胭脂水粉掩盖了本来的相貌,此时整个人看上去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女孩子了。 肤色稍稍有点黑,五官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其貌不扬的感觉。 再加上她周身没有丝毫的灵力,别人看一眼就没了兴致。 在大陆上,没有灵力的人还真不多见,哪怕资质再差,稍微修出了一点点的灵力,活个两百来岁都是寻常。 如她这般,七八十年已经是极限了。 修士虽然自觉比凡人高贵,只要没冒犯到他们身上,他们也不会对一个普通人做什么。 至于说看中某个普通女子的美貌,并进行羞辱抢夺,真的犯不上。 修行界里的美人儿多不胜数,但凡是灵气入体后,都丑不到哪里去,除非修炼的本身就是邪功。 像秦鹿这样的,寻常宗门的洒扫,都比她好看。 至于卤味不错,那也得分人,修士辟谷后,对于各种食物能不吃就不吃,沾染太多的口腹之欲,于修行有损。 一方面是惦记着吃的恐怕很难再长久闭关修行,另一方面,也是会在体内积累下杂质。 所以,纵然秦鹿的卤味做的的确不凡,可生意顶多算得上不错,爆火的可能性不大。 陈掌柜对秦鹿没有任何心思,他有一位在宗门修炼的未婚妻,只是对方只出现过一次。 当时那个女子站在小店门前,看着店中的卤味,只是闻着味道,却没有买。 事实上,秦鹿从绝断山走到这里,就耗费了近两年的时间,肉体凡胎,再加上身受重伤,也没有别的办法。 此地归属的宗门是天衍宗,不管是城池还是盘踞在周边百万里的小宗门,都以天衍宗马首是瞻。 神道宗纵然手伸的再长,也不敢来这边胡闹。 所以,只要秦鹿谨慎些,问题不大。 陈掌柜离开,秦鹿搬着藤椅来到店门口,姿态懒散的躺下,任由着柔和的阳光洒落她的身上。 来来往往的人似乎都习惯了她的举动,路过时顶多撇两眼。 “咦?” 一道疑惑的声音传来。 “真是奇怪了。” 秦鹿睁开眼,一道背光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遮住了阳光。 她微微晃神,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一位身形挺拔,模样俊俏的男子。 更确切的说是一位光头男子,头顶点着九颗红色的戒疤。 男子一身白色素衣袈裟,手持念珠,正眉心微皱的看着秦鹿。 她的命格很奇怪,本应是生机断绝之人,为何还能存活于世。 关键她并非行尸走肉,灵魂甚至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和尚眯着眼,看了他许久,再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阳,发现这女子的功德金光居然比光芒都要温和灼眼。 按理说这样的人本应该是受到天道庇护,绝不可能出现生机断绝之像,真是奇哉怪也。 有那么一瞬间,和尚以为这女子的身体被人夺舍了,可看到她的肉身和灵魂完美契合,这不是夺舍之像。 她倒是不生气,毕竟小和尚还是很养眼的。 只是秦鹿却绝不会对一个和尚出手。 退一万步,纵然她爱一个和尚爱的疯魔,也绝不会去和一个和尚纠缠。 修行界的和尚和凡俗的和尚不同,他们是佛修,修习的是佛门功法。 但是能剃度点戒疤,和凡俗的和尚已经大差不差。 这样的人,是和家中父母斩断了亲缘的。 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却被一个女子拉入情爱的世界,不觉得可笑吗? 毁人道心的事,秦鹿可做不出来。 “姑娘,可要如我佛宗?” “……”秦鹿怔怔的看着他,无言以对。 “姑娘身负厚重的功德金光,本应在修行一道畅顺无阻,如今却仙机被斩。除非是入我佛宗,方能踏入修行之路。” 秦鹿明白了。 这功德金光是属于她自己的,也是在主世界长寿的关键。 “你是谁?”她开口问道。 “在下伏魔宗明非台。” 秦鹿恍悟过来,这位便是天榜第三的佛门佛子明非台,难怪如此出色。 “原来是佛子,久仰大名。”秦鹿站起身,向对方见礼,“不瞒佛子,我丹田被毁,已经无法修行了。” 明非台笑道:“所以在下说过,其他的道,无法做到,但是佛宗可以。” 他也知道对方需要时间考虑,指着斜对面的客栈道:“在下会在这里停留两日,姑娘想清楚后自可去寻在下。” 大约小一年后,陈掌柜回到酒楼,发现对面的小店居然已经换了营生。 “二公子,秦姑娘跟着佛子明非台离开了,说是要去佛门修行。临行前还把卤味的配方给了咱们。”陈伯回答了陈掌柜的疑惑。 “明非台?”陈掌柜略微沉吟,道:“那可是个不染尘埃的人物,怎么会找上那个小丫头?” “这个,秦姑娘没有告知属下。” 此时的秦鹿,也跟着明非台抵达伏魔宗,这里是他的宗门。 当明非台带着她找到其师父惠清大师,这位大师眼眶瞬间红了。 不是别的,而是看到秦鹿的第一眼,就感慨,太阳降临世间了。 这满身浓郁的功德金光,几乎要化作一颗璀璨的太阳一般,让人睁不开眼。 伏魔宗不仅有男子,也有女子。 而秦鹿想着谁要教导自己的时候,一个面容美艳到了极致的女子,突兀的出现在房中。 慧清大师和明非台赶忙向对方见礼,“见过师叔祖。” 女子不在意的摆摆手,眼神垂涎的来到秦鹿身边,看着她,好似看到了丢失多年的女儿一般,那眼神火辣到让淡定的秦鹿都有些不适应。 “惠清,这个徒弟我收下了。”女子道。 慧清大师:“……” 好嘛,本以为徒弟给他带回来一个徒弟,没想到居然还成了他的小师叔祖。 女子是伏魔宗三大太上长老之一,是慧清大师师祖的师祖的师祖,已经活了近七千岁了。 她的性子有些张扬,虽说极少踏出宗门秘境,可但凡出现在宗门里,总能把宗门子弟折腾的疲惫不堪。 她没有收过弟子,此时却对秦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瞒诸位,我是神道宗秦千劫的女儿。因身负仙骨,被同门中人暗算,如今仙骨被夺,丹田被毁,恐怕在修行一途很难有进境。”秦鹿道。 女子表情一下子变得嫌恶起来,却不是针对秦鹿。 “我就说,神道宗现在的那个小杂毛不是什么好东西。” 慧清大师道:“师叔祖,神道宗是地域异族妖魔的主力。” “愚笨!”女子冲着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怜爱的摸着秦鹿道:“那你就更应该拜我为师了,我见过你秦家的祖宗,如果不是当初我心有所属,现在你就是我的后代了。” 秦鹿:“……” 在她发呆的时候,女子道:“小惠清,你派人去查查。” “是,师叔祖。” 惠清点头应下。 而秦鹿也被女子带着,通过空间的短距离传送,来到了一处竹屋中。 透过窗户,秦鹿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这里是一方小世界,面积却不小,至少她眺望远方,看不到尽头。 远处有林子,还有一片广袤碧绿的草原,在远处能看到巍峨绵延的青山,竹林前方不远处有一座活水池塘,几只兔子和小鹿正在旁边喝水。 正看得入神,一只兽头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女子,也就是伏魔宗的太上长老之一的无命师太笑道:“这是为师的坐骑,赤焰苍狼。” “唔……” 赤焰苍狼全身都是火红色的,流光在毛发间闪烁浮动,好似整个身体都沐浴在火焰之中。 它长得很帅气,且身形高大,关键是能御空飞行,而且速度极快,爆发力极强。 走上前,抬手间,赤焰苍狼的脑袋垂下,任由着秦鹿抚摸着它的毛发。 甚至还呜噜噜的给予秦鹿回应。 她忍俊不禁,贴到它的大脑袋上,温温软软的,特别舒服。 秦鹿不觉得自己是个绒毛控,如今看来,对自己的认知似乎不太够。 “左边住着你的大师伯无恒,右边是你的二师伯无印,为师叫无命。”无命师太真的很喜欢这个小丫头,第一眼看到,不,在感受到她的那一刻,就喜欢上了。 秦鹿看着这张绝艳妩媚的面容,道:“是命无贵贱的无命吗?” “……”无命师太微微一愣,然后闪现到秦鹿面前,将人抱在怀里,笑的酣畅,“对,你果然是为师命定的徒弟。” 年轻时行走大陆,得知她的名字,有人说她的名字是无视生命的意思。 无命师太懒得和那些人纠缠,毕竟自己的名字真的很容易被人误解。 可眼前的小丫头似乎不这么想,这说明什么,说明小丫头心性纯良,凡事不愿意往坏处想。 第232章 补天 秦鹿不是个傲慢的人,至少在了解了无命师太的生平后,她对这个女人是发自内心敬重的。 伏魔宗比之神道宗,从宗门实力上来说,相差无几。 但是自从百年前凌霄道君陨落绝断山,神道宗的地位有些摇摇欲坠。 修行界的其他宗门多多少少会觊觎神道宗的地位和所属资源,可他们没动手的原因也是摆在明面上的。 当初凌霄道君以一己之力,力战魔族四大魔将,最终将其四魔斩杀于绝断山,自己也身死道消。 他们若是针对神道宗,岂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毕竟凌霄道君可以护住了修行界百年和平的大功臣,但凡是还要点脸的,都做不出那么狠辣的事情来。 而神道宗为了那个没有任何根骨的小师妹,以恶毒的手段剖掉了凌霄道君未婚妻的仙骨,并悔其丹田,让她再也无缘登天路,可见这个宗门已经开始飘了。 秦鹿这边,无恒和无印两位大师,得知师妹收了一个徒弟,难免觉得震惊。 他们师兄妹三人,如今伏魔宗的话事人是大师兄无恒一脉的,无印也有两个弟子,如今在他们各自开辟的小世界修行,只有师妹无命,活了数千年,愣是没遇到一个心仪的传人。 这次得知她准备收徒,两位如何不吃惊。 可等他们看到秦鹿后,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还从未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如此庞大的功德金光。 这个孩子一旦踏上修行之路,必定畅通无阻,恐怕连天道都要求着她飞升。 非大正大善之人,如何能有这般澎湃浓郁的功德金光。 说句不客气的,在她的身边修行,速度都得快至少一倍。 半年后,伏魔宗慈悲殿。 无命师太要收弟子,很多宗门中闭关多年的老家伙得知消息,也都纷纷出关,赶往伏魔宗看个热闹。 当初的无命师太可以算是修行界鼎鼎大名的美人儿,她和神道宗故去千年的前前前任宗主夫人雪凰,当时并称天下双姝。 无数青年才俊,为了得到这两位的回眸一顾,而群魔乱舞。 可惜,最终雪凰被秦有道娶走,而无命喜欢的男子,也消息的毫无踪迹。 自那之后的四千年时光里,无命师太再也没踏出过伏魔宗,甚至连消息都很少听到。 如今,她居然要收徒了,曾经爱慕她的男子,也都纷纷赶来。 这些日子,早已销声匿迹数千年的大能出现在大陆上,向伏魔宗汇聚,无数的后辈看到这一幕,都震惊到无以复加。 犹记得上次看到这种场面…… 好吧,他们绝大多数的人恐怕都没出生呢。 “老祖宗,就只是个收徒仪式,您就那么好奇?”一个俊美灵动的少年曲起一条腿,懒懒的瘫坐在蒲团上,对面则是一位银发披肩,恍若出尘谪仙的儒雅男子。 谪仙男子端着茶碗,笑道:“你太小,不懂。” “不懂您就和孙儿说说嘛。”少年是眼前谪仙男子的孙辈,起码也是五世孙了,不过这少年根骨超绝,自小便跟在老祖宗身边修行,因此行为上倒是比其他的祖孙更加的亲密。 “当初我追求过无命师太,可惜她喜欢的是别的男子。”谪仙男子淡淡道。 少年震惊的张大嘴,“您可是我天器宗的太上老祖,被天下人敬仰……老祖宗,我听说其他宗门的太上老祖也都出关了,难道……” 谪仙男子勾唇笑道:“其中有半数都曾是无命师太的裙下之臣,另外半数则是秦有道的妻子,雪凰仙子的爱慕者。可惜,雪凰仙子早已离世,几千年前的人情世故,不是你们这些小辈可以理解的。” 少年的确不理解。 他觉得,所有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同时出关,就是为了参加一个师太的收徒仪式,就很离谱。 收个徒弟而已,宗门自己的事情,真以为伏魔宗是天下第一宗呢? 当初凌霄道君拜师,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老祖宗,百年前魔族入侵,你们为何不出关解决此事?”少年好奇地问道。 谪仙男子目光冷漠,“若事事都需要我们出手,你们存在的意义在哪里?除非这片大陆到了真正生死存亡的时刻,你们这些后辈无法挡住那些风雨,我们才会出现。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不要事事想着靠别人。” “是!”少年虚心受教。 祖孙俩抵达伏魔宗,天器宗的宗主已经站在飞舟外等候谪仙男子。 “老祖!”他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顺便冲着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在这种日子里,别胡闹。 一行人来到伏魔宗外,看到宗门前坐着一个男子。 谪仙男子看到此人,眼底浮现出了难得一见的情绪,“没想到居然是你守门。” 无印抬抬眼皮,“难得,你居然舍得出关了。” “无命收徒,我自然不会错过。”他站在无印大师身边,看着头顶陆续抵达的飞舟,颇为感慨,“转眼近四千年了,自从当年那场惊世大战后,我们再也没见过了。这些年偶尔回想起曾经我们结伴行走大陆,斩妖除魔时的画面。” “只有老者才会长忆往昔。”无印曾经可是佛修里难得的毒舌。 跟在男子身后的少年看了看无印,嘀咕道:“您比老祖宗看着还老呢。” 无印目光看向少年,把少年看的后背一冷,怂兮兮的想老祖宗身后躲了躲。 “这孩子谁?”无印问道。 男子道:“我的后辈,如今跟在我身边修炼。” “根骨倒是不错,就是嘴不老实。”无印翻了个白眼。 “比不得你当年。”男子回敬一句,“比起无印的弟子如何?” “没得比没得比。”无印摇头晃脑,道:“这世间,怕是没人比得过这孩子。” 少年略显不服气,在老祖宗背后探头探脑道:“晚辈可是天榜第十五位。” 无印嗤笑:“一个屁都不是的天榜,也就你们这些小孩子才当真。” 然后看向男子道:“咱们那时候可没这种乱七八糟的这榜那榜的,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崽子怎么想的,搞出这些东西。” 男子蹲下身,和无印视线齐平,抬手轻抚地面的小草,“可能是一种动力。” “你一把年纪了,越来越圆滑,动力个屁,大陆都多少年没有飞升之人了,千年了吧,就这还动力呢。”无印一脸的嫌弃。 男子低笑出声,“你们为何不走?” “为何要走?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等压制不住了再走。倒是你,伤还没好?”无印问道。 男子摇头,“境界还能稳中提升已经是万幸了,在这片大陆坐化也未尝不好,终归是生我之地。” “四千年了。”无印看着下一波人抵达,“那是老书生的宗门吧?” 男子抬眸看了眼,低头捏着绿色的草叶子,拂去上边的灰尘,“韩真……” 话音未落,他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周身一股如惊涛骇浪般的灵力波动,瞬间荡开。 站在他身后的少年忙飞身后退近百米,直接趴在地上,减轻阻力,即便如此也被震得向后滑出了不短的距离,生生的把伏魔宗门前的土地,犁出了一条深约二三十公分的沟。 其他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刚下了飞舟的白面俊俏书生表情同样愣住,散发出来的灵力波动比之谪仙男子差不到哪里去。 他原地愣神许久,方收敛气息来到两人面前。 “感受到了?”白面书生问道。 无印和男子表情凝重,抬头看着碧蓝高空,表情讳莫如深。 周围的人身份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此时三位老祖聚在一起,全部抬头看着天空,他们也好奇的仰起头。 可瓦蓝瓦蓝的天空上,只有缓缓飘动的流云,今日的天气是极好的。 他们在看什么呢? “没想到啊。”谪仙男子喃喃低语,然后捂着眉眼笑起来,看似在笑,可情绪也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无印回头看了眼伏魔宗远处巍峨的宫殿群,表情一时之间让人捉摸不透。 慈悲殿。 已经抵达的那些老怪物也都停止了交谈。 庄严肃穆的大殿内,针落可闻。 “呦呦。”无命师太目光慈爱的看向秦鹿,“你上前来。” 秦鹿走到她身边,“师父。” “为师且问你,如若天破了一个洞,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秦鹿倒是没犹豫,“补上就好。” 谪仙男子和白面书生进来后,听到的便是这句话。 补上就好? 看似轻描淡写,可真的要补上,谈何容易。 “师父,天破了吗?”秦鹿看向殿外,远处就是碧蓝清透的蓝天。 无命师太点头,“是啊,破了。” 说着她的眼底浮现出悲哀的情绪,因内心遭受到的打击太大,以至于这一缕情绪被秦鹿捕捉到了。 “看来要以身补天。”秦鹿目光清湛的看向她,“是我吗?” 老书生目光深邃的看着秦鹿,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你身负前所未有的大气运,一身功德金光,前所未见,如果你勤奋修炼,不出百年便能得道升仙,纵然天梯断绝,天道也无法阻止你。适才,我们……” 白面书生打开折扇,遮住半张俊美的脸庞,环视殿中众人,笑道:“应该是我们这些老东西都知道了,天道降下求助的法谕。因外来妖魔的影响,天道意志被侵袭,天梯崩断,须得无数人补天,方能重塑天梯。这个数量是极为庞大的,大概需要进十万人,还得是道心持正者。可若是你去补天,一人足矣。” “崔枯荣,你给老娘闭嘴。”无命师太目光猩红的看着老书生,“再敢多言半句,我杀了你。” 无命师太情绪有点崩溃,这可是她第一个弟子,而且是活了近七千年来,第一次遇到让她如此满意的传承人,若是可以,她甚至连命都可以给这个孩子。 秦鹿抬手覆在无命师太的手背上,安抚着她激烈的情绪。 “我觉得挺好的。”秦鹿道。 在场的都是说了至少五千年的老怪物了,听到秦鹿的话,所有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这个小姑娘。 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不见悲喜,只有平静。 无命师太愣住,双眸泛红的看着秦鹿,“呦呦,休得胡闹。” 一把将小徒弟拉到身后,目光严肃的看着众人,“呦呦可是秦有道和雪凰的后人,我看你们谁敢打她的主意。” 随着无命师太话音落下,殿中猛地站起几个人,目光震惊的看着秦鹿。 这几位都曾经是雪凰的爱慕着,当初也都是惊才绝艳的天骄。 可最后,他们爱慕的女子却被秦有道那个混蛋娶回了家,关键秦有道当初还是无命师太的追求者。 “原来如此。”谪仙男子看着秦鹿,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女子的影子。 美艳不凡的无命仙子,脱尘超凡的雪凰仙子。 她们是两种极端的美。 只是无命仙子的美具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攻击力,而雪凰仙子则是那种让人不敢亵渎的美。 如今,无命仙子要收雪凰仙子的后人为弟子,而且还是唯一的亲传弟子,可天道却在这种时候降下法谕。 之前谪仙男子和老书生还不明白,可踏入殿中,看到那全身笼罩在金色光芒中的秦鹿,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师父!”秦鹿握住无命师太的手,“别恼,先坐下。” 无命师太紧紧握住秦鹿的手,生怕这个心爱的小徒弟消失不见了。 “我答应以身补天。” “我不答应!” “我也不答应。” “附议。” “不可。” 数道声音在殿中响起。 秦鹿美眸泛起暖意,笑道:“你们且听我说。” “呦呦,不管你说什么,为师都不会答应的。”无命师太这句话几乎可以说是以命令的口吻说出来的。 秦鹿拍拍她的手,道:“秦凝霜已经死了。” “或者说,我是属于另外一个大陆的秦凝霜,我们是同魂双体,从神魂的角度来说,我和秦凝霜是一个人,只是分别在不同的空间。” “我所生活的大陆,千年前遭遇一场灾难,曾经拥有百亿的大陆,最终只剩下不到两亿人,同时生育能力也降到极点。” “为何不让人族覆灭,我们的人研发出了一种设备,可以今日其他的世界,以功德换取在主世界的寿命,从而能有更多的时间为人类繁衍后代。” “当然,这不是无目的的,须得是枉死,并且甘愿让我取代的才可以。” 众人听着秦鹿的话,这不就是夺舍吗? 或许夺舍不太恰当,他们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了,是不是夺舍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具身体没有丝毫被夺舍的迹象,只能说明身体和神魂是完全匹配的。 所以她说自己和秦凝霜是同一个人,这话是真的。 “秦凝霜不愿意回来,她去寻她的道侣凌霄道君了,所以我才成为了她。” “我的目的是积攒功德,一旦我造下无数杀戮,主世界的我也会彻底死亡。所以,以身补天,我是最合适的。既解救了天道和这方世界的人,又为主世界的我提供了寿命。” 无命师太听得精神恍惚,“你不是雪凰的后人?” “我是!”秦鹿笑道:“师父可能没听明白,或者是不愿意明白,我和秦凝霜是一个人,她的决定就是我的,同理,我的决定也是她的。不分彼此。” 她走上前,看向众人道:“我该如何补天?” “须得修炼至渡劫期,以身化道,方能补全天道的缺损。” 一个背着火红大刀的男子目光复杂的回答道。 他曾经是雪凰仙子的追求者,更是神刀门数万年来最惊才绝艳的刀道天骄。 他此生未曾娶妻,更无子嗣。 如今看到秦鹿的决定,心口酸涩的难受。 她还是个孩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却接受了拯救这片大陆的责任。 他们这些长辈,简直是废物。 连个孩子都护不住。 这边,秦鹿做了决定。 下一刻,却见天空好似裂开了一个大洞,整座大陆出现了轻微的晃动。 无数人惊骇的看着天空的异像,还不等做出决定,一道金色的光芒,从那漆黑的空洞骤然落下,狠狠地击穿伏魔宗的慈悲殿,将秦鹿笼罩其中。 “呦呦……”无命师太大惊,飞身上前,刚碰到那层金光,整个人却被一股力道弹出去。 就近的两人上前扶住她,其中一人按住她的香肩,阻止道:“莫要上前,那是天道馈赠。” 秦鹿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好似婴儿投入母亲的怀抱,周身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她闭上双眼,感受到无数金光在体内流窜,似乎正在修复她的身体。 “老祖宗!” 这些老祖的后人和门人纷纷赶来,一眼看到大殿内的情况,纷纷愕然的站立在当场。 “老祖,这是什么情况?”有人问到。 可大殿内,无人开口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各自占据一个位置,看他们站的地方,知晓这些老祖都在为中间那个女孩子护法。 与此同时,神道宗内。 被宗门上下呵护备至的小师妹曲心儿却在痛苦的哀嚎。 神道宗宗主曲琅面容焦急的看着这一幕,关切的问道:“心儿,你怎么了,心儿……” “爹……”曲心儿全身被冷汗浸透,她表情扭曲的抓住曲琅的手,哀求道:“爹,心儿,心儿好痛,仙骨,仙骨……在融化,爹,救救心儿,爹……” 曲琅傻眼了,“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好好地吗?怎么会这样……来人,请杨峰主,快……”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秦鹿感受到体内的仙骨似乎正在复苏。 她知道,这是天道的馈赠。 秦鹿不伤心,正如同她自身肩负着生育的使命一样,天道也有自己的使命。 本以为这一生要靠着除魔卫道来积攒功德,天道却恰巧送来了如此大的惊喜。 接下来的时间,她只需要安心修炼,等到渡劫期来临,以身补天,便能结束,可以说是互相成就了。 此次天道的馈赠,足足持续了一天一夜。 等金光画作破碎的光点消散在空中时,谪仙男子却突然发现,他体内的暗伤也消失了。 而久久微动的修为,似乎也有了松动。 其他的人也或多或少的得到了一些好处。 秦鹿缓缓飘落,无命师太飞身接住她,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与此同时,远在百万里之外的神道宗,曲心儿体内的仙骨,也化作灵光,彻底消散。 “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心儿……”曲琅忙上前,为她体内灌输灵力,却发现他的灵力进入到女儿体内后,直接逸散了。 这说明女儿再次成为了普通人,她所有的修为彻底没了。 而且身体虚弱至极,五脏六腑皆遭到重创,命不久矣。 曲琅几乎要疯了,他恶狠狠的看向杨峰主,“救她!” 杨峰主微微拧眉,“宗主,恕我无能为力。” “杨严,你可是我神道宗最顶级的丹师。” 杨峰主看着近乎封魔的曲琅,站起身,道:“是,所以,我救不了。” 说罢,拂袖而去,丝毫不管身后的曲琅看向他的目光,犹如毒蛇。 就在杨峰主前脚走出大殿,后脚一道无形的掌控之力降落到曲琅身上。 伴随着一道凄厉的惨叫声,杨峰主回头的功夫,便看到曲琅倒在血泊中。 杨峰主愣在当场,等其他人赶到,看到大殿中,曲琅父女的惨状,久久无法回神。 “这是怎么回事?”一位长老怒吼道。 不等他开口询问杨峰主,便看到一个男子飞速跑来,“长老,卢婧师姐,章平师兄,闫宁师兄和陶汝杰师兄全部被不知名的力量重伤,一身修为……全都没了。”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这描述,和宗主一模一样。 到底是谁,有如此大的能量,不知不觉间,废掉了他们的宗主,以及宗门四位年青一代最顶级的弟子,而且宗门大阵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之前他们还以为是杨峰主,可杨峰主的修为不如宗主,同时那四位弟子不在此处,只对付宗主以为就已然极难,更别说是四位宗门天骄联手,杨峰主还没这个能力,他只是个丹师。 几位长老心底齐齐打了个寒颤。 第233章 神女3 第233章 要么行凶之人已经修为臻至化境,要么就是宗门内部的人坐下的。 可在神道宗,有能力将宗主重伤的除了坐死关的太上长老,真的不知道还有谁,更别说是将其废掉了。 在得知对方要废掉自己的时候,如若无法反抗,在场的大部分人宁肯拼着身死的自爆结局,也不会任由对方得逞从而让自己变成废人。 杨峰主的嫌疑似乎很大,比如给宗主服用了某种丹药,才导致这个后果。 如此,就解释不了那几位宗门天骄的事情。 “着人去几名弟子跟前问问情况,杨峰主,宗主出事的时候,只有你在此处,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杨峰主暂且留在山上。” 杨峰主没意见,反正不是他做下的,他问心无愧。 不等杨峰主离开,一道强势的威压笼罩神道宗上空。 宗门上下数万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上空。 “太上长老?”几位宗门的峰主和长老忍不住抱拳鞠躬行礼,“见过太上长老。” 中间的一位白须老者漠然的看着下方众人,“曲琅之事无需再差,他乃罪有应得。三年前,曲琅派门下四名亲传弟子与绝断山将秦凝霜斩杀,取其仙骨毁其丹田,戕害同门乃死罪,更不要说秦凝霜还是我神道宗开创者清远神君的后人,如此忘恩负义,德行卑劣者,死不足惜。” 旁边一面容慈和的女子似乎也动怒了,“一个区区肉体凡胎,妄图以抢夺他人仙骨踏上修行之路,若人人都如此做派,这世道岂不是早就乱套了。” “杨召!” “师叔祖,弟子在。”一身穿紫衣的阳刚男子走上前。 “自今日起,由你执掌神道宗。切忌,莫要走上曲琅的旧路,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是,弟子定不辱使命。”杨召,也是杨峰主的兄长,如今是刑罚堂长老,一跃成为神道宗宗主。 同时,杨召还是太上长老一脉。 “太上长老。”一位男子走上前,态度恭敬道:“曲琅可是死于长老之手?” 悬浮在高空的白须老者本要离去,听闻,回头看着对方,声音平淡道:“我说过,戕害同门乃死罪。” “是晚辈糊涂,请长老恕罪,长老慢走。” 送走几位太上长老,杨召看着奄奄一息的曲琅父女,道:“把人送下山吧,我们神道宗,容不下他们。” “是!” 几人抬着他们父子走出大殿,也有弟子上前清理大殿的血腥。 “曲琅,到底是谁害了你们?”一位长老上前问道。 然下一刻,这位长老面色大变,踉跄着后退几步。 众人诧异的望去,却见那长老已经满头冷汗,表情带着难以描述的惊惧,好似听到了什么无法承受的答案。 许久,众人聚集在主殿内,杨召高坐首位。 一时之间,殿内很安静,事情转变的太快,他们一时半会很难平静。 “宗主……” 不知何时,一名弟子跑了进来。 杨召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弟子忍着颤抖,恭敬回答道:“弟子等人将他们六人送出宗门,在离开宗门的那一刹那,六人全部化作齑粉。” “这……”众人面面相觑。 反倒是之前的那位长老,全身瘫软在椅子里,“别问了,这是他们的命数。” 杨召不解,“孙长老,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孙长老喉咙不断吞咽着,恐惧再次浮现,“是天道法则。” 如此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殿内所有人,集体僵住。 天道法则,天道的法则,这是大陆上任何人都无法掌控的。 曲琅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以至于天道都看不过去,要将其抹杀? 他们神道宗,怎会落得今日的地步。 在百年前,明明还是大陆第一宗门。 ** 伏魔宗慈悲殿。 前来参加无命师太收徒大典的那些个青年才俊,已经很久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了,甚至就连呼吸都尽数压制。 他们似乎见证了历史。 在场的所有太上长老,他们这些人集体敬仰的长辈,居然都将这少女收为弟子。 自今日起,除了这些不世出的大能,秦鹿将是这片大陆上辈分最大的,莫说是他们,就是天下宗门的宗主,看到秦鹿都得恭敬的喊一声小师姑,无一例外。 “你现在还小,不用着急修炼,不如先和这些孩子们在大陆游历一番。” 无命师太心都要碎了,她觉得命运真的是残酷,平生收的唯一一个徒弟,结局却已经注定。 秦鹿摇摇头,“我现在没有修为,出门游历不方便,等修为提升了,可以御空飞行,再去其他地方饱览一下这片大陆的风光,百年之内,我定要修炼至渡劫。” 无命师太眼眶一红,刚要开口说话,一道阴森的气息突兀的出现。 所有人看向殿外,伴随着浓重的黑云,空气也骤然下降,气息打在身上,感觉皮肤好似被细密的罡风不断割裂,疼的人瑟瑟发抖。 “魔君燕弃?” “正是本君!”一名身穿黑色鎏金锦缎华服的男子与黑云中显出面容,那是一张艳丽到极致的容貌,“既然你们共同收徒,怎能不算本君一个。” 说是魔君,可对方却是人族,和那些真正的妖魔不同。 只不过魔君极其门人修炼的功法比较歹毒,所以才被冠以“魔”的称号。 几千年前,他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后来种种变故,才让他们渐行渐远。 “这就是雪凰的后人?”燕弃走到秦鹿面前,低头看着她,“我若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秦鹿抱拳见礼,“见过师父!” 燕弃以及其他人都愣住了,许久之后,他突然仰天大笑。 “这丫头倒是有趣。” 秦鹿笑道:“反正我有很多位师父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只要对我的修炼有帮助,我都可以。” 燕弃敛去眼底的冷煞之气,道:“真的不怕死?” “不怕!”秦鹿摇头,“如若人人都逼我去死,我定要反抗的。可我师父哭了,她舍不得我,我却不能让她随着天道崩溃而身死道陨。我这人吃软不吃硬。” “你……”无命师太指着秦鹿,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你这孩子……” 她现在倒是想让秦鹿赶紧去死,不知能否让徒弟活下来。 可这样伤人的话,她说不出口。 “纵然全世界的人都希望我死,可只要师父还在这里,我也愿意为她撑开这方天地,护她周全。” “傻孩子,傻孩子,你这个傻孩子……”无命师太到底没忍住,抱着秦鹿,疯狂流泪,“傻孩子……” “哭什么。”秦鹿安抚的拍拍她纤细的美背,“我死不了的,天道要的是我一身的功德,说不定咱们会在其他的世界再次见到的。” “听着似乎很悲壮,可我和天道之间,是双赢的局面。” “再者说,天道没错,错的只能是人,祂终究是为人类提供了生存的环境,我们享受着祂的庇护,如今祂有了难处,论情论理,都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我的世界,已经遭到了报应,如今我只是用自己的微薄力量,换取最大的利益,我非但没有吃亏,反而还沾了莫大的便宜,师父应该为我高兴。” “退一万步,你们修为高深,通常闭关一次都是数百上千年,师父就当我也闭关了,纵然身死,我也依旧会存活于这片天地之间,时刻陪在您的身边。” 魔君目光深邃,看着秦鹿眼神里带着怀念,“你的性子,和雪凰不同。” 秦鹿失笑,“没人规定,孩子必须要随父母。我是我,她是他,我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有道理。” 此时,站在大殿外边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眼前这个小姑娘,待到修为大成后,是要去补天的。 她甚至没有丝毫的恐惧和退缩,反而毅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这其中,有和秦凝霜熟悉的,已经开始觉得难过了。 “呦呦,你有想要的东西吗?”无命师太轻声问道。 “没有!”秦鹿含笑摇头,“哦,也不对,我可能戒不掉口腹之欲。” “无妨!”其中一位白衣清俊男子道:“我是丹师,有我在,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谢谢师父。”秦鹿笑起来眉目弯弯,好似月牙。 “功法呢,神兵呢?”有人问到。 “你们是我的师父不是吗?”秦鹿微微歪头,“功法之后不是要教给我吗?至于神兵,我又不打架,没必要吧?” “只说修为达到渡劫期便能去补天,可没说还得打架。”秦鹿窝在无命师太的怀中,道:“打打杀杀的多累啊,我又不需要和旁人抢夺资源,只要我以身补天,天梯彻底修复,你们就可以再次渡劫飞升,有能够提升修为的东西,你们觉得用不上的,或者是我能够用得上的,塞给我就是了嘛,而且师父们可都是各大宗门的太上长老,手里好东西还不是多得是?再者说了,有你们的威名在前,天下人谁敢招惹我?” “这倒是!”白面书生笑道:“咱们这百年来,暂且留在伏魔宗了,也会教导宗门的那些后辈,日后遇到你,都敬着。” “嗯!”秦鹿美滋滋的笑道:“那我可厉害了,天下修士,人人看到我都得恭敬的喊一声小师姑,我只管横着走。” “还笑呢。”无命师太宠爱的捏了捏她的脸。 ** 秦鹿如今的身份,是受到天道所偏爱的。 她不觉得这是利用,如若真的要用利益来描述,或许是秦鹿利用此方天道更为合理。 十年时光转瞬,曾经被彻底废掉的少女,如今已经修炼至出窍境界。 纵然天才如曾经的凌霄道君,修炼至出窍境界,也需要百年。 “小师姑,您当真要去补天啊?”某超级大城内,秦鹿和几名少男少女在街头游玩。 一个少女对秦鹿很是同情的问道。 秦鹿点点头,不见丝毫的悲伤,“对,周周,买这个。” 被唤作周周的男子无奈,掏出灵石递给摊主,“小师姑,你都吃了太多了,小心撑着。” “我没事!”秦鹿丝毫不在意,“有师父给的消食丹,吃多少都不撑。” “这里就是丹宗主城,不如咱们去丹宗走走?” 秦鹿摇头,“买丹药你们去丹阁就是了,我又不缺丹药。” “咦?小师姑来丹城了,去宗门坐坐呀。”有丹宗的弟子看到秦鹿,忙上前打招呼。 秦鹿不认识对方,“我不去了,过两日还得去下一座城池转转呢,你们忙着吧。” “小师姑如今是什么修为了?” “出窍。” “……太快了,小师姑慢点,都不着急的。” “是啊,放眼大陆,有谁能在短短时间修炼至出窍境界呢,小师姑慢点,咱们要把修为彻底稳固再提升。” 秦鹿吃掉一个点心,“我的修为很扎实,你们不用担心。” “……” 他们担心的是修为问题吗? 而是不想让秦鹿那么早死。 她还年轻,在逍遥个几百年不好吗? 真没见谁这么急着去送死的。 接触下来,他们发现小师姑这个人很特别。 她对谁都好,纵然是路边的普通人也能聊上几句。 有时候晒着太阳和别人聊天,听他们说家长里短都能磨蹭一下午。 对这些宗门的晚辈也是如此,态度平和,一些个小姑娘特别喜欢粘着秦鹿。 各大宗门的天骄难免有些傲气,秦鹿却没有,偶尔还会和宗门的洒扫小弟子一起,帮着整理一下宗门环境之类的,也喜欢往宗门的食堂里边钻,顺便指点他们做膳食。 “去丹宗走一遭也行。”秦鹿想起一件事。 一听可以去丹宗,身边的这些年轻修士都兴奋了。 丹阁他们经常去,可丹宗,作为以丹师聚集的宗门,他们可从没去过。 很快,丹宗宗主得知小师姑驾临,亲自来到宗门迎接。 “小师姑!”宗主向秦鹿见礼。 秦鹿点点头,飞到高空,绕着丹宗转了一圈,最后在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停下。 “取两万极品灵石来。” 丹宗很有钱,是大陆第一有钱。 可两万极品灵石也不是个小数目。 当然,丹宗宗主没有含糊,直接让人去取来了。 “小师姑可是没有灵石了?平时行走大路,缺少灵石,可以去各地丹阁提取。” 秦鹿低头看着脚下的泥土,道:“不缺,我是想做个传送阵。” 大陆没有传送阵,平日出行要么是御空飞行,要么是架势飞舟。 飞舟的驱动用的是灵石,按照飞舟的品级和灵石的纯度,速度也有所不同。 很不方便。 “……”她语气一顿,“准备做两个,一个在你们丹宗,一个在丹城城门口,如此日后往来也就方便了。” “小师姑会制作传送阵?”这种传送阵只是听闻,当然在有些古老的秘境中也有,可惜全部都无法使用了。 丹宗宗主听闻,面容大喜。 “应该是会的,试试看。”秦鹿也说不准。 如此,经过近两个月的时间,一座约么两千平米的传送阵出现在眼前,只是现在还不能用。 她带着灵石,来到丹城城门口,选好位置,这次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 “普通的灵石就可以传送。”她手中捏着一枚下品灵石,站在传送阵内,将其嵌入到旁边的操作台中。 伴随着一道柔和的白光,传送阵中的秦鹿已经不见了。 而在丹宗驻地,随着白光闪现,秦鹿出现在阵中。 “成功了。” 秦鹿满意的点点头。 丹宗宗主喜出望外。 而更惊喜的还在后头。 秦鹿以神魂之力,将传送阵的阵法刻在一枚陨铁上,大概刻了几十枚,分给这些青年修士。 “各自带回宗门吧,看你们自身的能力。小点的传送阵,一百枚极品灵石就可以完成,只是一次传送大概只能有十个人,也不用担心人多了会死在空间裂缝中,超过人数后无法启动的,很安全。早点建成,到时候就能很快到达各处了。” 这些年轻修士得到传送阵的阵法,心内大喜,向秦鹿连连道谢。 第234章 神女4 第234章 每晋升一个大的境界,秦鹿都会约上几个同龄人,一起游历大陆。 因天梯崩断,秦鹿要以身补天,如今人族异常的团结。 秦鹿所到之处,总能被很多人善待。 纵然这份善待是有目的的,她也不在意,这样就很好。 曾经的无始城,是集天下乱象于一处的罪恶之城,同时也是魔君所在的万枯宗驻地,除非必要,正派宗门的子弟很少踏足。 但是秦鹿第一次来,便得到了这些恶徒们的友好对待。 一方面是魔君燕弃的交代,一方面也是因为秦鹿的结局已经注定。 她最终是属于天道的,大陆上的人碰她不得,否则神道宗便是其下场。 她坐在餐桌前,桌上放着六只非常大的蟹腿,蟹腿的肉紧实弹牙,咬一口鲜美多汁,蟹肉更是白嫩鲜香。 这也是秦鹿目前最喜欢的一道美味。 而在无始城中,这里的蟹腿管饱。 燕弃静静的看着秦鹿,似乎在缅怀曾经的那个女子。 “当初你娘初次踏入大陆游历,遇到树妖被我救下。” 秦鹿沾了蘸料,将蟹肉送到口中,“她居然没有以身相许?” “许过!”燕弃笑道:“第一次被我拒绝了,当时我满门遭诛,身负血海深仇,一心只想着报仇,哪里顾得了儿女情长。等我大仇得报,你娘却要和秦有道成婚了。” “你们这个世界的人真可怕,动辄就要灭人满门。”秦鹿想想就觉得无聊。 “那是燕家是大陆第一家族,族中有一至宝,混天珠,被有心人惦记上,联合族中的客卿,里应外合之下,燕家只活下我一个。” 秦鹿点点头,“仇人呢?” “都被我杀光了,其中九大顶级宗门中,有四个宗门的宗主牵扯其中。后我将他们斩杀,毁掉其宗门,正道容不下我,只能进入了魔宗。” 秦鹿听到这里,“你们这些人也很奇怪,凡事都得给个定义,什么正道魔道的,不都是为了利益为奴嘛。” “有道理!”燕弃点头,“都是被利益所驱策,这次你的事情,同样也是因为利益,正魔两道才暂时止戈,一旦天梯修复,这个平衡将会很快被打破。” “破了就破了呗,那时我也不在了,眼不见心不烦。” 燕弃真的太喜欢这小丫头的性格了。 “若补天道的不是你,我倒是愿意把你留在身边。” “如果不去补天道,我也愿意。”秦鹿扔掉一只蟹腿的壳,又拿起一只继续蘸料,“毕竟你长得很好看,而我恰恰是个颜控。” “何谓颜控?”燕弃不明白。 “就是对长得顶顶好看的人,没有抵抗力。”秦鹿解释一句,“我修炼的是无情道,所以只能表示遗憾了。” 她看着燕弃的那张脸,“似乎在大众的认知里,反派长得都特别好看。” “你这份认知不准确,前一任魔君长得特别丑,而且是从娘胎里开始就丑,一直到死。”燕弃是杀掉前一任魔君才继承万枯宗的。 “你们万枯宗应该改一改规矩了,别用这种杀戮的方式选拔人才,我怕将来有一日,你也被手里的人杀死,多可惜。” 燕弃勾唇笑的风情万种,关键这人丝毫不显女气,那种阴柔的美,分外蛊惑人心。 “无所谓,技不如人,死便死了。” “别,你长得这么好看,死了岂不是很可惜,趁着我未成功前,赶紧修炼吧,待天梯修补好,你早点飞升离开此地,去到新的大陆,重新做人。” 秦鹿说着,自己反倒是皱起了眉头。 燕弃忍俊不禁,“怎么?” “算了,你当我没说,修仙界人命轻贱,个个自命不凡,你如果不表现的强势些,说不得会被人瞧不起。” 说罢,叹息一声,“还是我的世界轻松愉快。” “你可成亲生子了?”燕弃问道。 “没有!”秦鹿摇头,“我还小呢,刚三十出头的年纪,成亲太早,不过可能会要个孩子,可惜我们的世界,子嗣非常艰难,有些人一生都不一定生的出孩子,每年世界的人口都在不断的减少,不知何时人类就要灭绝了。” “丹阁有生子丹,你可以带回去试试。”燕弃道。 “没用,以前我也去过类似于现在的世界,我是灵魂穿梭,不是肉身,带不走任何东西。”如果可以的话,事情早就解决了。 燕弃慵懒的斜靠在软塌上,“你每去一个世界,都会做好事吗?” “我觉得自己做的很不错,而且好与不好,靠的是信仰。我做过科学家,做个女帝,做过医者,做过老师,但是想要得到信仰,就需要将每一个行业做到极致,信仰很不好收集的。当然,这次补天,我收集到的信仰应该会很多,值了。” “我还从未见到有人如此期待着死亡的。”燕弃看着她,笑道:“不怕吗?” “之前师父不是问过一次了嘛,不怕。” 眨眨眼,秦鹿笑着问道:“是不是舍不得我?” “嗯!”燕弃没有反驳。 “其他的师父也舍不得。”说到这点,她似乎有些小骄傲。 这样生动的表情,让燕弃心脏不规律的跳动。 “但是,我愿意。”她吃掉最后一只蟹腿,“而且通过我,可以重新定义无情道,让修炼此道的人可以改变想法。” “是了!”燕弃着人重新送来几样美味,“无情道修炼速度快是公认的,可无情道的修炼难度极高也是众所周知的,至今还无人能修炼至渡劫期,更别说大乘飞升,为何你会选择无情道?” “因为我明白,无情道的本质。”她看着面前的美食,没有动,“无情道,乃天道,可天道当真无情吗?看过往修炼无情道的人,总是杀妻证道,杀子证道,甚至是灭门证道,天道若是这样,天下哪里还有生命存在。如果这样的人也能成仙,那是万物的悲哀,天道又不傻。” “天梯崩断,与天道来说,问题不大,可祂依旧希望能够修复天梯,目的是什么?很简单,给万物一个可以飞升的机会。这哪里是无情,明明就是大爱,博爱。” “所以,当他在杀死挚爱之人后,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之前的人都搞错了,自然无法修炼成功,我不一样。” “有人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其实就映射的天之道。” “如果按照那些人的想法,他们第一个杀死的应该是自己,毕竟他们最爱的只有自己。” “所以,灭绝爱意的证道,本身就是矛盾的。”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道尚且给了人族一个机会,人却以杀证道,是我,我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人得到善果的。” 燕弃深感震撼,原来无情道还能这般理解。 ** 五十年后。 大陆数得着名字的人,与几日前纷纷赶来伏魔宗驻地。 从高空俯瞰,下方是黑压压的人,具体有多少已经不可计数。 而在一处山巅之上,一红衣女子坐在一处,正等到九九雷劫的降临。 她即将渡劫,之后将以身化道。 无命师太站在远处,看着拿到红色的身影,早已哭的泪流满面,旁边无恒和无印两位大师静静的看着。 秦鹿的其他师父也早已赶到,表情个个严肃凝重。 “我的呦呦……”无命师太双拳紧握,心都要疼死了。 她恨不得上前把她抢走,哪管是多少人为天道牺牲。 可她不能这么做,这是呦呦自己选择的路。 “呦呦,只要你开口说一句,为师便带你走。”她以密语说到。 秦鹿温软的声音传来,“师父,我愿意,而且,不悔!” 这般结局,无命师太难以接受。 不到百岁便达到渡劫之境,古往今来,秦鹿绝对是第一人。 而且其中一半的时间都用来游玩,真要算起来,秦鹿不足半百,便达到别人数千年都达不到的成就,这何尝不是天道的庇护。 高空,一片庞大的黑云缓缓凝聚,其中裹挟着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势要将下面的人毁灭。 “我去后,天道会降下灵雨,师父们可要多多吸收,早日脱离此地。” 秦鹿说罢,一道直径数米的雷电,嘶吼着落下来。 狠狠的劈打在秦鹿身上。 燕弃悬浮在远处,静静的看着。 想到如此有趣的小姑娘,很快就要消散于天地之间,一股戾气油然而生。 雷劫的威力,一次比一次强悍,秦鹿却丝毫不惧,纵然身体和灵魂疼痛到让人崩溃。 “丫头,承受不住你便说出来,只要你反悔,我总能护得住。”燕弃高声喊道。 当最后一道雷,裹挟着灭世之威落下后,一道刺目的金色光芒出现。 所有人,忍不住以衣袖遮蔽那道光芒,看一眼都刺目的难受,忍不住沁出泪花。 秦鹿置身于光芒中,感受到那柔和而温暖的气息,让人舒服到想呻吟。 “祂需要我,我也需要祂。”秦鹿抬头看着天空,已经过去了一日多,而今正值次日的午后。 远处,漫天的光芒闪烁着异彩,缓缓流动。 这般景象,是秦鹿从未见过的,美到令人窒息。 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今日一别,望诸位师父多多珍重,我以自身为师父开辟通天之路,只希望师父日后能尽量避免大动干戈。天道昭昭,苍生渺渺,日后若是有缘,我与师父自会再见。” “云娴。” “小师姑。”一个俏丽女子眼眶红肿的上前一段距离。 “你陪我的时间最久,我交代你的事情,务必待我完成。壶壶就交给你照顾了。” 云娴含泪点头,“我会办好的,小师姑……您放心吧。” 壶壶是秦鹿救下的一只小白虎,它的父母被其他妖族杀死,濒临死亡时遇到了秦鹿,带回了伏魔宗。 她并非和壶壶结契,那小家伙是自由的。 “师父,别哭,别难过,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她指了指头顶,笑道:“祂知道我的想法,现在的我很难过,这份难过是对于你们而言,我希望师父能笑着送我离开。” “傻孩子……”无命师太几乎要崩溃了。 这可是她捧在手心里,爱护了几十年的孩子。 她明明那么出色,为何会得到这样的结局。 秦鹿感觉不到到疼痛,当身体还是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后,她看到师父们冲着她飞掠而来,尤其是无命师太,悲痛到摇摇欲坠。 头顶黑云早已散去,红霞满天,点点的雨落下,那是浓郁的灵力凝聚成的灵雨。 这个世界她生活的很开心,修炼的日子投入进去,亦不觉得枯燥。 全世界知道她要献祭天道,遇到的也都是温柔的人。 身边的众多师父更是对她嘘寒问暖,格外上心。 最后还成全了她的功德。 相比较起以前的世界,凡事都需要靠着自己熬心费力的拼搏,这个世界完全就是度假了,关键得到的功德还比以往要多的多。 可惜自己无法选择世界,否则她很愿意来这里牺牲自己。 “下雨了!”白面书生抬手接住跌落的雨珠。 这是神明陨落,降落下来的泪水。 教导过秦鹿的人,现在只余下怅然和悲哀,哪里还有工夫去吸纳灵雨。 可灵雨落在身上,精纯的灵力蜂拥的窜入他们的体内,修为都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远处,金光消散,一道璀璨光芒自天上垂落下来,犹如一条金色的丝带,那么的圣洁与温和。 “天梯修复了,飞升的通道打开了。”无恒念了一句佛号,“秦鹿功德无量。” 在接下来的百年内,这些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相继脱离大陆,飞升仙界。 秦鹿身体湮灭,他们为其建立了衣冠冢,里面是秦鹿用过的物件。 且每年都有一些个年轻修士来为秦鹿祭拜,遇到好玩的好吃的,也会送来。 无数年后,大陆风云变幻,可秦鹿的衣冠冢依旧存在着,而她的传说,也一代又一代的流传下去。 曾经作为大陆几十名顶尖修士共同的弟子,最终以身殉道,自此仙道通畅,人族大兴。 第235章 定国长公主1 第235章 平康十九年,雍国大乱。 边境二十万将士在护国大将军程度的率领下,威压京师。 秦鹿这次的身份是雍国唯一的嫡出公主,而程度之所以率军谋逆,只因幼年时被三公主玩弄抛弃,为了报复她,筹谋多年后覆灭雍国,除三公主外的其他皇室全部被斩杀,三公主却被新帝囚禁在深宫。 三公主看到曾经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成长至如今的地步,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已然用诱人的身体和绝艳的相貌,以及那骄纵的脾气,再次让男主为她着迷,最终独霸后宫圣宠,后来更是生了个两子一女,儿子继承了江山,这对男女则恩爱美满一生。 可怜秦氏一族被这对贱人害的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后世史官甚至以昏聩来形容守成之君平康帝。 秦鹿之所以知道这些,只因公主反复重生了三次,每一次都落得个尸首异处的下场。 无奈之下,这才和秦鹿有了“合作”。 秦鹿睁开眼,这具身体的母后,也就是当今皇后,正在旁边暗自垂泪。 大概是察觉到了秦鹿的视线,皇后回过神,看到她,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呦呦醒了?” “娘!”秦鹿喊了一声,见皇后愣住,她也没纠正自己的叫法,“父皇呢?” 皇后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道:“你父皇在前朝呢,正和朝臣商议着南迁一事。” 秦鹿微微凝眉,“送些好克化的膳食来。” 旁边的嬷嬷闻言,忙起身去准备了。 宫里其实已经乱了,得知叛军攻城,不少的宫女和太监都在准备着逃离。 嬷嬷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回来时的脸色不是很好。 不过碍于皇后正处于忧虑恐惧之中,而公主的身子也自小羸弱,她没有把御膳房的糟心事说出来。 秦鹿慢悠悠的吃了点东西,填饱了自己的肚子。 “娘且在宫中好好休息,我出去办点事。”秦鹿换了套普通的宫装,“把太子殿下带来这边,莫要让他乱走。” 宫里的嬷嬷和太监总管领命去了,秦鹿伺候着皇后歇下,慢悠悠的去了芷兰宫。 过来这边,三公主秦婉正在发呆,看到秦鹿,没什么精神的和她打了声招呼。 “七妹怎么来了?” 秦鹿看着艳丽夺目的秦婉,按照公主的说法,秦婉是雍国第一美人儿,爱慕她的世家子都数不胜数,其母更是平康帝的心尖尖,秦婉自然也是平康帝最喜欢的女儿。 纵然如她这个嫡出的公主,都要逊色五分。 但凡秦婉没有和灭族仇人恩爱终老,秦鹿也不会对秦婉动了杀机。 一个人,自私到将灭族之仇都抛之脑后,关键平康帝对秦婉这个女儿宠爱到了骨子里,却依旧抵不过她自己的幸福。 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 至于程度,秦鹿若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也是会造反的。 程度当年如果有个尊贵的身份,也不至于被三公主始乱终弃。 三公主是程度心里的刺,也是爱之深恨之切的白月光。 可现在她是雍国的公主,男主敢造反,就得死。 她和男主之间,没有对错,只有各自的利益。 秦婉不在其列。 但凡秦婉嫁给了别人,秦鹿都不会伤害她。 和灭族仇人在一起,并且还生儿育女,简直离谱。 她的爱情就那么伟大? 让全族为他们的爱情血祭? 简直不要脸。 “跟我出来一下。” 秦鹿说罢,转身离开。 秦婉不知秦鹿的想法,犹豫片刻,跟着她出了芷兰宫。 “七妹寻我何事?”秦婉心不在焉的问道。 秦鹿把人带到御花园,道:“你可知,程度举兵造反,皆因你而起。” 秦婉被吓得当场变了脸色,“七妹这话从何说起,我与他根本就不相熟。” “早些年,你从镇国公府带走了一个马奴,只因对方相貌英俊,身体强壮,而你见到对方后,心猿意马,带回府中留用了不到半年便厌倦了,随后将人赶出公主府。” 秦婉越听越惊,这本是她心底的秘密,尤其得知叛军首领名唤程度,三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雍国的灾难,完全因她而起。 可她不敢说,一旦被父皇知晓,她必然会被父皇厌弃,届时她的一切荣光都将不复存在。 “秦婉,你不能活了。”秦鹿抬手在她的身上点了几下,随即将人推入湖中。 秦婉任由冰冷的水没过全身,她想喊叫,可张开嘴,冰凉的湖水灌入口鼻之中,发不出任何声响。 而且全身好似失去了掌控权,四肢完全不听使唤,痛苦的窒息让她慌乱且无措。 随着下沉的越来越深,岸边的身影逐渐从瞳孔中消散。 “啊……” 一阵尖叫声在不远处响起。 秦鹿不为所动,就站在湖边静静的看着,直到秦婉彻底的沉入湖底,看不到其身影,才转身看向来人。 “秦鹿,我的婉儿呢……”芷兰宫的刘贵妃慌忙跑来,没有看到秦婉的身影,整个人差点疯了。 秦鹿指了指锦鲤湖,笑道:“沉下去了。” 刘贵妃:“……” 她看着秦鹿的表情,好似僵住了。 许久之后,刘贵妃疯了似的扑上前来,“你杀了我的婉儿……” 秦鹿厌烦的很,挥袖间,这位美艳的刘贵妃也步了女儿的后尘。 跟随她过来的宫女和太监见状,很快跳下去两个人,还有人慌里慌张的去前朝请皇帝。 是的,刘贵妃没有死。 程度心里不管多恨秦婉,理智却让他做不出杀害秦婉生母的事情。 他可能也知道,一旦刘贵妃死了,他和秦婉就彻底了没了可能。 平康帝只是个守成之君,他没什么野心,只想留着刘贵妃母子过日子。 如果这里是一本书的话,那三观是相当不正了。 当平康帝急三火四的赶到御花园,一眼看到心爱的女人在湖中上下浮动,而他的女儿则慵懒的靠在凉亭的石柱上欣赏着。 一股怒火从心底冲上来,气得平康帝险些厥过去。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贵妃救上来?”他怒不可遏的呵斥着身边的禁军。 “是,陛下。” 两名禁军上前,准备跳下去救人。 秦鹿却慢悠悠的开口,“谁若是跳下去,就别上来了。” 两名禁军没当回事,皇帝在这里,莫说是公主,就是太子的话都不好使。 两人卸掉外边的轻甲,直接跳入湖中,也股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救下刘贵妃的命要紧。 可就在两人拉着刘贵妃靠近岸边时,一道澎湃的气息迎面而来,然后三道水流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化作水蛇将他们缠住,重新拖入湖中心。 “啊……”又是刺耳的尖叫声,水中和岸上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 秦鹿低笑,“我说了,谁敢下水,就别想上来了。” 刘贵妃早已被湖水呛得七荤八素,哪里还有力气呼喊。 “孽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平康帝指着秦鹿高声呵斥。 秦鹿耸肩,“如你所见,杀了刘贵妃母女。” “母女……”平康帝面色惨白,“婉儿呢?三公主呢,三公主在哪里?” “陛下!”一个中年嬷嬷走上前,噗通跪倒在地,哭的好不凄惨,“回陛下,三公主去了,被七公主推入湖中淹死了。” “什么……”平康帝被打击到了,整个人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几步,被他身边的御前总管搀扶住。 他的面容染上怒火,细看之下,甚至还透着狠戾。 “来人,将这孽障打入天牢。” 别说秦婉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就是其他的子女自相残杀,平康帝都忍不住。 秦鹿十指交握,抻了个懒腰,声调散漫道:“知道兵临城下的程度吧,是你女儿的旧情人。早几年她从镇国公府看到程度,垂涎人家的美貌和身体,带回公主府宠幸了小半年,之后厌倦了人家,将其赶出府去。程度是个狼崽子,他爱惨了你的女儿,心有不甘之下,远赴边关,一点点的走到今天的位置。你带着前朝文武百官商议迁都,却不想这一些都是你这个宝贝女儿造下的孽。” 她没觉得在治国方面,平康帝有多昏聩,而且古代的明君,不管史书写的再好,民间照旧有冤假错案,繁华下面掩盖的是极致的肮脏。 这点秦鹿不讨论对错,纵然她执政的封建时代,在看不到的地方,黑暗如影随形。 可是,秦鹿不在乎这些,平康帝只是个无功无过的皇帝,龙椅上是不是他,区别不大。 但是,他对皇后母子三人的漠视,却是实打实的。 “你在胡说什么?”平康帝怒视她,冷肃道:“婉儿是你的皇姐,以如此恶毒的手段谋害姐妹,朕留你不得。” 秦鹿却噗呲笑了,“真巧,我也不想留下你。” “你说……” 不等平康帝开口,秦鹿闪身,下一刻出现在平康帝身边,一记手刀劈在他的颈后,平康帝应声倒下。 “……”御前总管被吓得魂不附体,张开嘴想要大喊。 可在他接触到秦鹿的眼神后,到嘴的话愣是发不出来。 她的眼神幽深,漆黑的瞳孔好似深不见底的幽冷深潭,被她盯着,犹如张开血盘大口的毒舌,冷汗瞬间从后辈窜出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把人送回宫,好生伺候着。”秦鹿想了想,“送到芷兰宫,那里是刘贵妃的寝宫,醒来后也可以睹物思人。” 御前总管大气都不敢喘,他第一次正视起眼前的嫡出公主。 那一身的尊贵气息,压迫感比陛下都要强盛三分,这本不该在一位公主身上出现的。 “宣禁军统领来坤宁宫。”秦鹿回头看着湖中心,两名禁军依旧架着刘贵妃,防止她沉下去。 秦鹿冷笑道:“不想死,就把她留在湖中。” 说罢,她双手背负,脚尖轻点,整个人犹如轻羽一般,直接飞起,飘飘忽忽的朝着坤宁宫方向飞去。 在场的所有人目视秦鹿的举动,鸦雀无声。 人是不可能飞起来的。 他们不敢反抗,秦鹿连陛下都敢下手,更别说是他们这些禁军和宫人了。 回到寝宫,皇后和太子正在宫内沉默着。 “呦呦,你身体还没好,跑去哪里了?”看到女儿回来,皇后忙将人拉到身边坐下。 上下打量两圈,见她没任何不适,这才放下心来。 “我把刘贵妃母女弄死了。”秦鹿一开口,就是王炸。 皇后和太子被炸的头晕眼花。 “父皇也被我圈禁在芷兰宫,他的心里不适只有刘贵妃母女嘛,这辈子就让他留在芷兰宫,稍后常统领会过来,我让他护送秦昭去登基,前朝那边,娘你给外祖父写封信,不老实的暂且先记下来,待我收拾了叛军,再来处理朝中的一应事宜。” 今年刚加冠的太子殿下完全傻了眼。 他的太子地位还是比较稳固的,毕竟刘贵妃没有儿子,就算是生下来,想要和他争夺太子之位,最少也有十年,到时候父皇还会不会坐在皇位上,谁也说不准。 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怎样的,妹妹居然为她解决了一切后顾之忧。 “呦呦,你这样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的。”太子有着宠妹的属性。 没办法,秦鹿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再加上在父皇心里,只有三公主秦婉,对这个嫡出的公主完全是忽视的态度。 这个时候,如果他不护着妹妹些,妹妹嫡出公主的尊严何在。 秦鹿微微勾唇,“皇兄言重了,老百姓才不在乎谁做皇帝呢,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拥戴谁,至于前朝的文武百官如何想的,我不在乎,谁敢当着我的面说三道四,我就弄死他。雍国百姓八千万,还选不出百十来个人才来?没了他们,天下照样转。” 这边说着,外边管事嬷嬷进来,“娘娘,常统领求见。” “宣!”秦鹿安抚住母后和兄长,走到主殿上首坐下。 母子俩则站在后边,静静的看着女儿想要做什么。 待常统领从外边进来,没有看到皇后,反而只看到公主一人。 “公主殿下,您宣臣。” “对!”秦鹿点头,“父皇病种,但是如今大军压境,国不可一日无主,常统领护卫太子即日登基。” 常统领愕然的看着秦鹿,不知该作何反应。 第236章 定国长公主2 第236章 站在偏殿的皇后和太子直接懵逼了。 皇帝还没死了,这就让他登基? 莫说朝臣会极力反对,甚至宫中的禁军也不会听从的。 果不其然,常统领回过神后,目光凛然的看着秦鹿道:“公主这是谋逆。” 说罢,他高声震喝,“将公主拿下,听后陛下处置。” 禁军是陛下的禁军,若是其他的差事,常统领自然对秦鹿恭恭敬敬。 可让他护卫太子登基,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陛下尚在,不存在传位昭书,更没有禅位的旨意,这就是谋逆。 十几名禁军冲进来,向秦鹿亮了刀。 秦鹿微微叹息,挥动衣袖,包括常统领在内的所有人,全部表情惊恐的倒飞出去,一只飞出十几米远,重重的落在中宫的院落,落地后摔得七荤八素。 “适才我留下你们一命,如今你们的性命是我的了,平康帝不再是你们的主子。” “别想着以死亡来表达对他的忠诚,没用,想想你们的亲人。” 常统领等人目光睚眦欲裂,她在用他们的家人来威胁。 秦鹿噗呲笑了,“我的意思是,你们死了,你们的家人会伤心的,别把我想的那么卑劣,祸不及家人,当我和你们的主子那般?” “平康帝被我送到芷兰宫了,你们派人过去,看住他,醒来后不允许他踏出芷兰宫半步,衣食方面莫要苛待,但是也不能像从前那般奢靡铺张。” 她回头看着目光复杂的皇后和太子,笑道:“为了更快的稳固大局,你跟着常统领去前朝,谁若是对你继承大统有异议,都记下来,待我解决了城外的叛军,再来帮你和他们算账。” 太子秦昭被皇妹这一系列的动作,晃得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听到她要去和叛军交涉,当时就急了。 “呦呦不可!”秦昭上前拉住她,“城外驻扎了近五万人,二十里外还有十五万大军听候调遣,你若是出去,必死无疑。” “擒贼先擒王,别担心我。”秦鹿全身懒洋洋的,她这具身体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虚症,如今虽说好了许多,可到底是对寿命有损。 之前有太医说秦鹿活不过二十岁,她来了,三四十岁还是没问题的,半百的可能性不太大。 “别和我玩阳奉阴违。”秦鹿看着常统领,笑道:“否则,真的要祸及满门了。” 回头走到皇后身边,看到她泛泪的目光,“别哭,苦日子到头了,等我解决掉叛军,咱们母女就真正的自由了,在宫里安心的等着我。” 皇后抬手想抓住女儿,却落了空。 眼睁睁的看着她犹如轻羽一般,飞身踏着虚空离开。 三千青丝在飞舞着,一袭艳丽的红色宫装,犹如那浴火的凤凰,整个人好似仙人欲乘风归去。 “呦呦……”皇后心口疼痛,踉跄着跑到院中,朝着秦鹿悲伤的高喊。 秦鹿回头看着她,“我去去便回。” 这一刻,常统领心底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能御空而行的,只能是仙人了。 如今仙人要让太子登基,他们作为凡夫俗子,又能如何改变。 却说京城外,程度带领五万大军围城,他们暂时按兵不动。 毕竟作为雍国国都,城墙很高,也极其坚固,想要在短时间内攻破,除非内外配合,否则短则数月,长则数年都无法成功。 程度位于后方,和几位心腹正在商议攻城一事。 他心中对秦婉有恨,却也忘不掉那无数个日夜的缠绵。 本以为他和秦婉可以永生永世在一起,可那个女人居然将自己弃如敝履,转头去和相府三公子订婚。 既然她仗着公主之身对自己肆意丢弃,那就让她彻底失去依仗,只能在自己身边娇艳绽放。 秦鹿来到城墙之上,看到外边黑压压的大军,五万人聚集在一起,可不是个小数目。 “公主!” 城防营主将看到秦鹿,上前见礼,“此处危险,还请公主移驾。” 秦鹿摇摇头,任由凌冽的风吹拂过周身。 “公主,公主……” 主将本想再劝,下一刻却惊恐的几乎变了声。 却见一袭红衣的雍国唯一嫡出的公主,突然飞身跳下了城墙。 他趴在边缘,面容震惊的看着…… 本以为公主必死无疑,却见那道红色的身影双脚虚空踩踏,如同一缕青烟,飞过黑压压的叛军,向敌军后方而去。 “让程度出来见我。”清亮的嗓音响彻四方。 后方帅帐中,程度听到声音,沉默片刻,随即走出帅帐。 “是谁?”他英俊的面庞带着寒冰一般的冷肃。 不得不说,能被三公主看上,这张脸的确很有看头。 可惜,秦鹿对别的女人用过的男人,不感兴趣。 她的好色,也是分人的,且挑食的很。 话音刚落,一片火红,转瞬出现在眼前,等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已经在空中飞快的后退,胸口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一口血狂喷而出。 飞膝撞后,秦鹿再次出现在程度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发,将人稳住,随即抬脚踢在他的膝盖窝,让其直接双膝跪倒在地。 她的动作很快,几乎不等周边的人反应过来,程度已经遭到了重创,甚至还落到了对方手里。 “将军!” “将军……” 他的心腹惊骇上前,看向秦鹿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千刀万剐。 秦鹿懒理对面的人,也忽视了那一个个持刀对准自己的将士们。 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男人,笑道:“为了一个女人,肆意发动战争,置天下百姓安稳于不顾,你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浆糊,还是猪粪?” 程度意识有些迷糊,大脑至今还在嗡嗡作响。 他忍着剧烈的疼痛,咬牙道:“你到底是谁?” “秦鹿,雍国七公主。”秦鹿手掌伸直,化作刀刃,抵在程度的咽喉处,“秦婉已经被我杀死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你……”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和愤怒,尚不等凝聚,却见视线似乎突然拔高,眼神中,他的几名心腹惊恐骇然的表情那么的清晰明了。 很快,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你这个妖女,居然杀了程将军。” “我杀了你。” 几个人拔刀冲上前,可惜未等靠近秦鹿,在她轻描淡写的挥手中,几名军中主将被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掀飞,落地后已然开始疯狂吐血。 她看着前面的兵卒,对上自己实现后,一个个胆怯后退的样子,忍不住微微皱眉。 “闹剧结束了,你们早些启程返回边疆。”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秦鹿就这么放过了他们。 “别动不动就脑子一热,跟着别人来造反,多想想自己的家人,最终享受富贵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你们这些人都是给人家荣华富贵填命的。” “真以为他们说打了天下就能得到好处?还不如做梦来得快。天下财富和官职都有定数,你们二十万人,分的过来嘛。再说了,官位和财富给了你们,他们的亲戚子侄岂不就分的少了。” “日后在遇到这种鼓动你们造反谋逆的,只管上报,核实明确后,一个奖励五十两银子,这不比跟着他们送死来的好?” “就没见比你们更傻的。” 前边一位小队长听闻,思忖许久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公主不杀我们?” “不杀!”秦鹿笑道:“你们都是傻子,杀你们有损我的名声。” “……”这话说的太过分了吧。 “别傻愣着了,赶紧赶回边关,真要等外族入侵,首先遭殃的就是你们的家人。” “还有,远处驻扎的大军,如果那将领执意要造反,你们尽管把他拿下,回到边关后找孙沛,他会重新调派你们的。” “都记住了,你们保护的不是我秦氏皇族,而是雍国,以及在雍国生活的乡亲父老。以后多动动脑子,真以为打仗不会死人?二十万大军,就代表着二十万个家族,我雍国总共才有多少家族,擅动杀伐,死的终将会是你们的亲人,别到时候权利财富得不到,连亲人也没了。” “以自身的死亡,成就别人的高官厚禄,你们还真是圣人。” 前边不少兵卒被秦鹿挤兑的面红耳赤,关键他们还不知该如何反驳。 “当兵苦吗?”秦鹿看向众人,道:“自然是苦的,可是你们的苦,却换来了雍国的安稳,换来了你们家人的平静生活,一切都是值得的。” “呜呜呜……”一道啜泣声响起。 秦鹿望去,见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公主,我还能看到爹娘吗?” “会的!”秦鹿点头,“好了,赶紧收拾收拾,该去哪去哪。” 造反本就是死罪,如今公主却不追究他们的谋逆大罪,这群人自然是感恩戴德。 本身就是没读过书的普通百姓,但凡能活着,谁愿意去找死。 再加上主将极其那些副将已经死的死废的废,他们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也是秦鹿的出现,打破了他们固有的认知,能在高空随意飞行的人,怎么可能是凡夫俗子。 指不定对方是从天而降的仙人,下来拯救他们的。 不得不说,某些时候,迷信点也是有好处的。 当这些人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秦鹿看向城墙上的城防营主将,“开城门。” 主将简直要高兴坏了,撒腿跑下城墙,亲自帮秦鹿打开了城门。 闭合多日的京城城门再次开启,城内的百姓无不欢呼雀跃。 城外的百姓自然也在得知消息后喜极而泣。 他们家里有农作物需要送到城内去售卖,这都多少天了,一点进项都没有,他们也着急。 战争带来的负面影响是方方面面的,没有几个人能从中得到好处。 一路策马返回宫中,却看到皇后居然在宫门口等着。 “娘?”秦鹿翻身下马,“您怎么来这里了?” “我不放心你,在宫里待不住。”皇后看着女儿,见她没有受伤,终于是松了口气,“外边情况如何?” “主犯被杀,从犯稍后会押送至天牢,其他的都离开准备返回边关了。” 皇后看着女儿,很想问问,她还是自己的女儿吗? 可她不敢。 她怕问了,得到的答案是自己无法承受的,甚至连这个女儿都失去了。 “快回宫!”皇后把人带到銮驾上,只想让她回去休息。 “外边的叛军主将叫程度,几年前是一家府上的马奴,秦婉看到他长得好看,把人带回了公主府,好了不到半年就把人赶走了。那人气不过,打拼数年,策反了多人,准备自己当皇帝,然后囚禁秦婉。” 皇后听的皱起眉头,心中却是恨极了秦婉。 一旦城破,秦氏一族毕竟十不存一,至少秦婉母子能活下来。 她造下的孽,却让一整个家族跟着陪葬,简直死不足惜。 那程度也不是个好东西,为了一个女人,肆意发动战争,说得好听叫痴情,难听点…… 难听点的话皇后照不出来,她就没见过这种人。 哪怕你真正的目的就是想造反做皇帝,皇后都不会说什么。 可潜意识里居然是为了一个女人,这种做法她无法理解。 皇后自己,都不觉得比起雍国的江山重要。 她是皇后,就应该母仪天下。 程度是将军,就应该护卫雍国天下和百姓。 是什么身份就做什么事。 “前朝没出事吧?”秦鹿问道。 “怎么可能不出事。”皇后叹息,“几位老臣得知此事,大骂你哥哥这是谋逆,现在都不安生。” 秦鹿眸色一凛,跳下銮驾,“娘先回宫,我去前朝看看。” “呦呦。”皇后赶忙叫住她,“切莫做的太过。” “放心吧。” 等秦鹿来到前殿,还未走进,便听到里面的破口大骂之声。 “以子之身,某亲父之位,你这是大不孝,今日太子若是真要坐在朝堂之上,定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陛下身体康健,更是仁慈君主,太子此举乃大逆不道,莫说我们文武百官,就是天下百姓都不会敬服于你。” “太子真敢子反父,我等就撞死在这朝堂之上。” 秦昭胸口凝聚着郁卒之气,他却真的不敢做些什么。 这些都是朝中重臣,当时大儒,真要把他们逼死了,天下读书人势必会群起而攻之。 这种后果,不是任何一位帝王可以承受得住的。 “那就死吧。” 秦鹿跨步入内,冷眼看着这些人。 “七公主,此乃我雍国朝堂,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这里岂是你一介女子能踏入的地方。” 有朝臣冷肃的呵斥。 秦鹿慢悠悠的走上前,“平康帝是我废的,城外叛军是我解决的,奏请平康帝迁都的也是你们这群朝臣。现在一个个表现的大义凛然,好似多为雍国着想,之前叛军围城,怎么不见你们持刀上阵?” “我等都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岂可与莽夫为伍。” “你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你说谁是莽夫?” “刘将军,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我呸,添乱的是你们这群老不死的,老子在战场上保家卫国,才有了你们这群文人的富贵日子,现在张口闭口就莽夫、添乱的,简直可恶。” 眼瞅着文武朝臣两边几乎要打起来,秦鹿忍俊不禁,这可热闹了。 秦鹿走到秦昭身边,戳了戳他的手臂,“上去坐着,你是太子,怎么这么怂。” 秦昭苦笑,这是怂吗? “赶紧去。”秦鹿在背后推了一把。 “太子……” 一位大儒高喝。 秦鹿挥袖将人打翻在地,“少在我面前叽叽歪歪的,看不惯就干脆辞官,我雍国人口八千万,还找不出能为百姓解忧之人?” 大儒整个人都懵了,他怔怔的看着秦鹿,如何都想不到,她敢对自己动手。 “不要觉得自己有多重要,只要我说一句,今日闹事者,三代人不得为官,你看他们敢不敢拿子孙的前程来叫嚣。”半蹲下身,秦鹿笑吟吟的看着他,“大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以死相逼的当时大儒,可是稀奇。” “梁柱就在你旁边,请便。” 第237章 定国长公主3 第237章 自古帝王多是要脸面的。 纵然是那昏君,也总想着粉饰太平,甚至篡改史书。 如秦鹿这般,当堂呵斥当世大儒,着实少见。 雍国法度严苛,女子不得干政,秦鹿在朝堂对当朝太傅如此的呵斥,一旦传开,她的名声也就毁了。 很显然,她不在乎。 大儒要面子,被一介女流当朝羞辱,他如何能忍得下去。 在众人没有回过神之际,太傅爬起来,一头冲向了梁柱。 “……” 满朝文物被这一幕给吓坏了,尤其是看到太傅撞得头破血流,软软的倒在殿中,一时间谁也不敢开口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凝滞了。 “呦呦……”秦昭无奈的看着她。 秦鹿冷眼环顾一圈,“还有谁?” “苍天呐!”一个上了年纪的朝臣突然跪倒在地,涕泗横流,“我雍国当真要灭亡了,居然让一个女人在我雍国朝堂上逼死了当世大儒,牝鸡司晨可是亡国之兆。” 众人看到礼部尚书那夸张的样子,都被震惊住了。 秦鹿冷笑,“谁规定,朝堂是你们男人的天下?往前追溯几万年,可是母系社会,你也是女人生的,既然瞧不起女人,何必要从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何必要娶妻?” “这个官,你们愿意坐,就安安分分的,不愿意就趁早滚蛋,给后来人让个位置。” 她最是厌烦这种人,凡事都拿性别来说事儿。 平康帝醒来后,得知自己被圈禁了,心爱的女人和女儿也都死了,他的心态直接崩了。 想走出芷兰宫,可外边被禁军围的犹如铁桶一般,气得他砸了很多的瓶瓶罐罐都无法消解心里的愤怒。 半夜,平康帝饿的前胸贴后背,他招呼人给他传膳。 “陛下,外边的人说,没有额外的膳食。”总管小心翼翼的回答。 平康帝气得脸都青了,“他是想饿死朕?” “公主说,每日的膳食都订好了,额外的没有。”晚膳被陛下给摔了,他昨日还是宫里最威风的御前总管,今日就陪着陛下被圈禁在这里。 平康帝知道形势比人强,这个时间,其他宫里的人都睡着了,而且宫门也落了钥,好在总管还单独留了一份点心。 平康帝忍着屈辱,就着茶水吃了个半饱,这才气呼呼的重新躺下。 几乎是一夜之间,他的发间就有了白发。 这是气急攻心后导致的。 秦鹿利用一个半月的时间,整理了厚厚的资料,交给秦昭。 “我先天体弱,大概活不了多少年,这份治国策略你收着,慢慢改善,如今你是皇帝了,务必要约束天下官员,让百姓吃得饱穿得暖,也让天下的孩子都有书读,只有广建私塾,招揽人才,才能不被世家左右。” 秦昭接过来,瞧见她的眉目间染上疲倦,不免有些心疼,“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 “不碍事。”秦鹿打了个呵欠,“后宫里别弄那么多女人,女人多了不是好事,娶一个就可以了,若是靠着女人来平衡前朝,你这个皇帝不做也罢。寻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子,和她好好过日子,子嗣的话,有没有都可以,反正也没有永垂不朽的王朝。” 说罢,挥挥手去休息了。 前朝的事,秦鹿并不想插手,她其实挺累的,大不了这个世界权当度假,在宫里混吃等死也挺好,休息一个世界,下次再努力。 晃瞬两年时光流走,平康帝似乎认清了现实,如今静静的待在芷兰宫。 听人过来回禀,他每日只是在芷兰宫作画,画的是刘贵妃,一幅接着一幅。 而去年朝廷加开恩科,重新选拔了一些青年才俊,一些老臣的确还想着犹如辖制平康帝一般,试图把秦昭掌控在手里,可惜秦昭背后站着一位长公主,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但凡是想挟制秦昭的,都被秦鹿给清算了。 大权在握,秦昭的旨意下达的很是通畅,各地的学堂也在有条不紊的修建当中。 如从前那般,秦鹿每日里无非就是一件事,整理课本。 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人说女性弱势有利于婚姻的稳定,社会的和谐。 可秦鹿觉得,婚姻和社会的稳定,不应以一方的屈从而达到目的。 女性意识的觉醒,对社会是一种极大的进步。 她不赞同男尊女卑,也不赞同女尊男卑,本身都是人,何必以性别论尊卑。 互相尊重,这才是正道。 所以,当雍国陛下旨意传达各处,不论男女都可读书,一时间天下动荡。 反对声最厉害的当属男子,他们恨不得亲自跑到京城,让陛下收回成命。 “呦呦,你这想法当真惊世骇俗,恐怕很难实施。”皇后如今成了太后,她每日都陪着女儿著书,也听她说了很多对未来的畅想。 “我知道,慢慢来,十年八年的,总能看到一点成就的。”秦鹿看到如今心平气和的太后,放心许多,“那些后妃,娘就这么留着她们?” “不然呢?”太后微微叹息,“到底是你父皇的人,让她们离开,又能去哪里,倒是有几个被家里人带走了,还有一些自愿去了皇家寺庙代发修行,留下的都是无家可归的。”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让她们改嫁,当然看她们自己的意愿,一辈子那么长,总不能蹉跎了岁月。” “呦呦呢?可想过找谁做驸马?”太后不免有些期待。 秦鹿想了想,笑道:“我就算了,不想成婚,不想生子,能活多久还不知道呢。” 听到女儿的话,太后心里不是滋味。 原本,女儿可以有健康的身体的,可惜在怀孕时,被刘贵妃构陷,害的险些小产,以至于女儿出生后就身体羸弱,常年靠汤药吊着性命。 若非生太子的时候,刘贵妃还没进宫,恐怕太子都活不了。 她如何能不恨,不怨。 “别难过。”秦鹿宽慰道:“我是公主,纵然将来老了病了,也有人照料,不需要子女都能活得好好的。” “可总得有个嘘寒问暖的人。”太后试图让女儿打消这个想法。 “不是有您嘛,再说您女儿我这个脾气,有几个男人愿意屈就,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 “给你。” 晚膳时,秦鹿递给秦昭一块腰牌。 秦昭接过看了一眼,腰牌是纯黑色的,两边雕刻着花纹。 一面是血红色的花朵,只有花没有叶片。 另一面则是一个“秦”字,字体很端正,很漂亮。 秦鹿用的楷书,正楷。 而时下雍国的官方字体是行书,写的稍微龙飞凤舞一些,看的时间久了就有些头疼。 “这是什么?”秦昭问道。 “监察司!”秦鹿道:“人是我亲自挑的,功夫我也是我亲自指点的,日后他们就是你得了,每年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外边巡查百官,因武功不俗,多是暗访暗查,贪污舞弊的官吏,差一个处理一个。” “总计两百多号人。” 秦昭没想到,妹妹居然为他做了这么多。 心里的感动几乎让他红了眼眶。 “这是什么花?”秦昭转移话题。 “曼珠沙华,也称之为彼岸花,传说是开在黄泉里的,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当然这只是传说,实际上曼珠沙华是石蒜科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和它同属的还有水仙和君子兰等等,它们是一个家族的,这种话每年开一两个月。” “用这种花,意思就是说很多事是两难全的,比如做官就别想着赚钱,权势和财富都让你得到了,天下哪有那样的好事儿。” 太后和秦昭听着秦鹿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人我调教好了,你放心的用。他们是双刃刀,伤敌的情况下,有可能伤己,一定要把握好尺度。他们的刀是斩向贪官的,不是让你肆意玩弄权势的。” 秦昭看着妹妹还未完全长开的小脸,一时间哭笑不得。 “行,有你在哥哥身边看着,哥哥不会犯错的。” “最好是这样。”秦鹿扒了一口饭,道:“过两年我去守边疆,你在京中也多多注意,别胡作非为。” “你说什么?”太后急了,“去守边疆?” 她的女儿这是疯了吗? “呦呦,你的身体虚弱,怎能去那苦寒之地?” “如何去不得?”秦鹿不以为意,“这是雍国的天下,我是雍国的长公主,守边疆乃天经地义,娘别担心我,实在不放心,您和我一块去,去看看那广袤的疆域,总好过一辈子呆在京都。秦昭长大了,您不用在身边守着他。” 说罢,她看向秦昭,“这两年你赶紧成亲吧,成亲后我就带着娘走。” 秦昭:“……” 他就不。 三年后,秦昭还是成婚了。 对方是个颇有主见的女子,秦昭亲自选中的。 两人私下里相处了一年多,有了感情后才举办了婚礼。 成婚后转过年,秦鹿趁着春风送暖之时,带着太后远赴边关。 而此时的朝堂中,已经有了女子为官的身影,虽说官位不高,也是一大进步了。 母女俩跟随押送粮草的军队,一路慢悠悠的欣赏着雍国的风光。 太后一辈子没出过京城,看到这样广阔壮丽的景色,心胸都开阔了。 “我很愤懑,当初为何要被选入宫中成为皇后,如若嫁个寻常男子,虽说不会大富大贵,至少不用被囚禁在那座深宫中。同时也庆幸,能生下你们兄妹二人。” “没见过广袤的天地,小小的京城就是娘的全部,那时候没觉得哪里不好,总想着女子的一生本就如此,没什么值得抱怨的。” “可现在回想曾经,哪里就本该如此了,无非是自己囚禁了自己罢了。” 秦鹿看太后的神色,笑道:“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是啊!”太后展颜一笑,“边疆大营可以允许女子入内吗?” “可以!”秦鹿安抚道:“去后娘便知道了。” 行了近两月有余,他们踩着春末的脚步,来到戍边大营。 随后,戍边主将把母女安顿下来。 当看到这里很多的联排房,以及很多女子,太后只觉得固有的思想被打破了。 “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女眷?” “百夫长以上,是允许女眷来这里生活的,总不能让他们夫妻分离数载。其他的,每年有半个月的探亲假,因出行不便利,可以由女眷赶来这边与丈夫团聚,如若这一年的探亲假没有用,可以累积到下一年。” 太后听女儿的讲述,感慨雍国真的变了很多。 每一对夫妻都有单独的两间屋子,如果家里的其他亲眷过来探视,也有另外的地方安置。 一般女眷不会住太久。 要么等到丈夫退伍,夫妻俩一起离开。 要么就等到怀孕生子后,孩子稍稍长大些,需要读书了,才会返回家中。 秦鹿居住的院落,是独立的小院,三间屋子,带有两间厢房,左邻右舍都是朝中大将的女眷,两人太后都认识,平日里也相处的很好。 秦鹿则亲自挑选了五千人,组建了先锋营,对这五千人进行了魔鬼般的训练。 他们也是后世的“特种兵”。 当年的秋末,北蛮入侵,秦鹿亲自率领先锋营,绕路后方,直接将其后备军捅了个对穿,同时和主路大军一前一后对其进行夹击,打的对方损兵折将,狼狈逃窜。 秦鹿这边带人收拢了他们的战马铠甲以及后方的粮草,满载而归。 数年下来,秦鹿先后带人打下周边大小蛮夷部族,等到天下安康之时,雍国疆域达到了最大面积,同时秦鹿的威名也响彻天下。 又是一年,秦鹿得到京城的册封圣旨,她被秦昭封为定国长公主。 这个封号,已经是公主之尊的极限。 也因为秦鹿的崛起,天下女子得到了极大的鼓舞,嚷着要读书的女孩子越来越多。 待到秦鹿年过三十,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她干脆卸任边境主将的位置,专心在后边训练兵卒。 甚至还组建了雍国第一支女子军。 这支女子军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到了战场上毫不怯战,为雍国立下了赫赫战功。 又一个十年,太后的身体似乎一下子垮掉了。 秦鹿离开了镇守二十多年的边境,带着太后返回京城。 同年,太后在宫中离世,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定国长公主也在宫中与世长辞。 第238章 大厨1 第238章 清晨,一阵阵鸡鸣狗叫声,吵醒了秦鹿。 精神稍微回笼,一股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抬手按住额头,眩晕呕吐的疼痛感,险些没当场去世。 这具身体是一个农村妇女,丈夫前些年出轨了一个富家女,以儿子的抚养权为要挟,逼着秦鹿离了婚。 离婚后为了养活儿子,秦鹿初中毕业的水平,也找不到好工作,干脆在城里开了一家小餐馆,每日早出晚归,儿子干脆疼给了父母照顾,她几乎很少管。 餐馆里整日乌烟瘴气的,多是些当地的小混混和建筑工人去那边吃饭,再加上秦鹿长得好看,为了多赚钱,不得不经常性的和他们喝几杯,以至于每次回来都是烂醉如泥。 秦家二老也没办法,毕竟秦父一条腿废了,走路拖拖拉拉的,秦母身患糖尿病,一年到头的吃药,家里就只有秦鹿一个人能赚钱,就是苦了孩子。 “小鹿!”秦母敲响了房门,“醒了没,吃早饭了。” 秦母的声音带着一丝的小心翼翼,自从离婚后,她在家里的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 秦母不会埋怨女儿,当初女儿女婿婚姻美满,结婚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再加上女儿和女婿长得都特别好看,谁提起来不羡慕。 她以为女儿能幸福一辈子的,谁能想到女婿在外边工作,就被一个有钱人家的闺女看上了,回来逼着女儿离了婚。 本以为可以幸福一辈子的秦鹿,突然成为弃妇,心态难免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心里不畅快,总不能在外边闹腾,只能在家里发泄发泄了。 秦父秦母就这么一个女儿,明白她的苦,自然也宽容许多。 堂屋里,一个神情阴郁的少年正坐在餐桌前用早饭,对于母亲每次回来都喝的酩酊大醉,他已经习惯了。 秦宁不会说母亲做错了,毕竟家里外公外婆身子骨不好,更没有退休金,没了进项,他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母亲这个状态,无非是被他给拖累的。 秦宁心里明白,当年父亲以抚养权胁迫母亲和他离婚,其目的并不是看重自己这个儿子。 而是他知道,母亲放不下自己。 明白归明白,可每每看到她烂醉如泥的回来,秦宁心里终究不是滋味。 他在城里读书,一些个同学知道秦家的事情,背地里没少说闲话。 谁都可以说秦鹿的不是,唯独秦宁不可以。 母亲自小就没亏待过他,不论是衣食住行。 一家四口都指望着她过日子,初凭的她,背负的太多。 她扛起了一个男人都不一定能扛起来的责任。 “来了!”虚弱的声音飘出来。 秦宁抬头看了眼房门,默不作声的给外婆和母亲盛好了粥。 托着如同灌了铅一般的身子走出房间,去天井里洗漱一番,面容憔悴的坐在小马扎上。 打开糖罐子,往小米粥里加了两勺糖,搅拌一番后,无精打采的喝了起来。 秦家的饭桌上一直都很安静,秦鹿脾气大,有时候父母说话絮叨了些,她就能气到掀桌子。 有过那么几次后,祖孙三人尽量不在饭桌上开口。 在沉闷的气氛中用了早饭,秦鹿灌下半杯水,道:“我再去睡会儿,秦宁别忘记写作业。” “知道了。”秦宁起身帮着外婆收拾碗筷,端着碗去天井里洗刷。 天井里,祖孙俩坐着小板凳,就着压水井洗碗筷。 “快中考了,复习的咋样了?”秦母和蔼的问道。 秦宁道:“外婆别担心我,我肯定能考上高中的。” “那就好。”秦母的笑容更深了,“咱们老秦家,祖祖辈辈就没出过一个大学生,祖上都是种地的八辈贫农,后来你妈读到初中,学习白瞎,没考上高中。当时就收到一个职业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你外公想着勒紧裤腰带把她送去读一读,十五六岁的小闺女下了学也没地儿去,结果她不愿意,自己在城里找了个厂子踩缝纫机了。” “那男人是大学生,他们怎么认识的?”秦宁面色平静的问道。 秦母表情略有些唏嘘,道:“俩人是中学同学,你妈去城里就是奔着他去的,在那边踩了三年缝纫机,后来他去了燕京上大学,你妈就跑到燕京去找了个商场干销售。” 秦宁眼底带着丝丝的嫌弃,“他花我妈钱了?” “花不着,他家条件比咱家好,家里开了一个很大的养鸡场,你妈赚的那点钱还不够她自己花的呢。”秦母麻利的洗好碗,道:“这里别忙了,去看书吧,别和你妈那样没文化,现在没个大学文凭都不好找工作。” 秦宁也没拒绝,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回屋去了。 中午秦鹿没有起来用午饭,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半,才爬了起来。 去道房里冲了个澡,换了一套简单的职业小套装,招呼坐在堂屋里看书的秦宁。 “走了。” 今儿周日,秦宁下午要返校,晚上还有晚自习。 距离中考还有不到两个月,这小子可是下了苦功夫。 秦宁拎起书包,跟着秦鹿走出家门。 家门口听着一辆二手的面包车,车身好些地方都蹭掉了车漆,车头两边都有好多处细小的凹陷,这是秦宁为了采购方面,三四年前买回来了,花了不到一万块钱。 坐到驾驶座,秦鹿等儿子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离开。 从村子到城里,开车也就四十多分钟的距离。 把儿子送到一中,秦鹿开口道:“白天不用去店里了,你专心读书就行。” 秦宁站在驾驶座旁,道:“你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忙不过来我雇人。”秦鹿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递给他,“一个周的伙食费。” 秦宁看着两张大团结,“多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吃点好的,补补身子。”摇上车窗,秦鹿按响了喇叭,调转车头离开了。 一中距离小饭馆不算远,走路却也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因此秦宁并没有在饭馆吃饭。 之前秦鹿舍不得花钱雇人,每天中午秦宁都会乘坐公交来店里帮忙,从读中学这两年多来,就没睡过一个午觉。 原主的某些行为的确很不好,对待父母和儿子也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可说到底,她的心肠不坏,甚至可以说是很孝顺了。 哪怕整日里累的跟狗似的,儿子的吃穿从不含糊,秦母的药也没耽误,二老的日子过得也相对不错。 二老知道闺女是刀子嘴豆腐心,对她的暴躁脾气,通常不会往心里去。 来到店里,打开门,里面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 店里摆着十来张桌子,装修的也很普通,雪白的地面随处可见的油渍,地板砖都有些发黄。 桌子更是黏糊糊的,那种长期浸染下来的油渍,散发出来的味道别提多难闻了。 厨房里也干净不到哪里去,灶台被油渍覆盖了一层又一层,角落里摆放着量大槽子的碗筷,还没有刷的,啤酒瓶子东倒西歪,散布在角落里。 看到这一切,秦鹿的神经在疯狂的蹦迪,脑子几乎要炸了。 可是能怎么办,清理呗。 “老板娘,有啥菜?”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秦鹿淡淡扫了一眼,“后天开业。” 俩人也没说什么,转身去别家了。 她穿戴好围裙,带上手套,拎着一桶水,开始打扫卫生。 从下午五点钟,一直忙碌到晚上九点半,等秦宁从外边进来,她才发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而自己这边刚打扫好厨房。 秦宁进来看到洁净如新的厨房,微微一愣,随后被她塞了五十块钱,“去对面买俩菜回来,今晚家里不开火。” 初中的孩子有住校也有不住的,不过学校里的条件不咋地,秦宁的寝室里住着十二个人,六张上下铺,靠墙各两张,中间还摆放着两张。 过道里窄的很,进出都得侧身。 初一那年秦宁是住校的,寝室里冬天冷得要死,夏天热的要命。 那一年原主去给秦宁开家长会,看到寝室里的条件,秦宁干脆把饭馆二楼包厢全废了,弄出两间卧室,母子俩就住在二楼,她还给儿子的那间卧室做了隔音处理。 没人去说学校住宿条件不好,毕竟每年的住宿费只需要一百二十块钱。 这点钱,在现在能干什么,逛一趟超市都不够。 几乎算是白住了,还指望什么空调暖气? 而且一中是公立学校,想进入这所学校,靠的只有成绩。 纵然你出身再低,只要成绩好,就能进去。 一百二十块,对于那些家庭条件差的学生来说,几乎是救命稻草。 毕竟对很多住在村子里的孩子们来说,走读不现实,父母陪读的话,租房的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秦鹿把垃圾打包好,扔进店门口的垃圾桶里,累的心脏都有些供血不足。 秦宁回来,把饭菜放到桌上,走到角落拿了一瓶啤酒。 秦鹿坐下后,看到那瓶酒,道:“不喝了,戒酒。” 长期饮酒,秦鹿多少有点啤酒肚了,平时都得收着肚子。 这对她可谓是耻辱。 她就没胖过。 秦宁吃的不多,晚上他在学校里吃过了。 吃了几口米饭,道:“妈,我上楼了。” “去吧,早点睡。”秦鹿还没吃饱,而且夜晚的街头灯光璀璨,景色很是不错。 之前七八个世界都是古代社会,很久没看到这样的霓虹夜景了。 次日,秦鹿慢悠悠的忙碌了一天,店里变得整洁明亮起来。 之前囤积的蔬菜早就蔫了,秦鹿准备留着自己吃。 这天天色微微亮,她开着面包车直奔菜市场。 将提前敲定好的菜全部买回去,从后门卸货,开始麻利的摘菜洗菜。 “老板在吗?” 秦鹿起身走出去,看到两个男人在门口张望。 “在!”秦鹿上前,“东西送来了?” “对,你准备放在哪里?”其中一人问道。 秦鹿指着紧贴着透明厨房外边的位置,道:“就靠边放吧。” “好!” 两人把东西送进来,开始组装。 秦鹿定得不锈钢保温套组,准备做快餐。 小炒太麻烦。 等两个小哥离开,秦鹿把器具用热水清洗消毒,控干水分后,开始做中午的饭菜。 她定得是每天六菜一汤,主食有白饭,蛋炒饭和花卷。 今天的汤是番茄蛋花汤,菜有爆炒大白菜,回锅肉,土豆丝,红烧茄子,红烧肉和清炒豆腐。 当熟客三三两两的来到店里,一进门看到这整洁干净的坏境,还以为走错了门。 “老板娘?”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开口喊了一嗓子。 秦鹿透过厨房的玻璃窗看出去,“来了?坐吧。” 走到外边,道:“吃什么?” “这是做快餐了?”另外一个人眼神在秦鹿身上打转,当然他们也就是看看美色,真动手那是不敢的。 “小炒太麻烦。”秦鹿道:“馒头和花卷都是从对边馒头店买的,米饭自己蒸的,三荤三素,外加一道汤,价格在这里,想吃什么?” 几个人凑上前,其中一人打开回锅肉的盖子。 在打开的一瞬间,让人味蕾炸开的冲击味道扑面而来,刺激的几个男人不断的分泌口水。 “这也太香了吧?”矮个子男人道:“来一份回锅肉,再要一份土豆丝和豆腐,米饭免费的?” “一份菜配一份米饭,不够的话,两块钱一碗。”秦鹿给他盛好饭菜,“现金还是扫码?” “扫码!”男人按照价格,付了钱,“就这么一点回锅肉,二十块钱,真够贵的。” “比别家的味道好。”秦鹿也没说太多,继续给下一个人盛饭。 秦鹿每样大概做了五十份的量,素菜十五一小碗,荤菜二十五,量不多不少,两份菜足够吃了。 加起来也是四十块钱。 这些人多是附近的建筑工人,每天一般是三百块,包吃住的话是二百四。 这几个人都是工头,不愿意在工地上吃。 他们从去年开始过来吃饭,原主做饭也就一般般,不过是长得好看,这几个人才经常来。 在这座小城里,也没什么高大上的职业,多是以实业为主。 原主的姿色,就显得格外扎眼。 第239章 大厨2 第239章 几位食客被这股味道刺激的已经有些难以忍耐。 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快餐,几个人坐在一张桌上,第一口都伸向了回锅肉。 回锅肉的肉片,薄厚适中,而且经过秦鹿的厨艺加成,肉片不油不柴,再加上她转遍了市场精挑细选的五花肉,其味道堪称一绝。 里边的蒜苗最初炒的不是恨透,出锅后经过热气的渗透,此时入口正正合适。 一般人一碗米饭的量也足够了,不过他们是干力气活儿的,两碗米饭差不多,饭量大的三晚足够。 如此就不需要单独添加米饭了。 隔壁是开推拿店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脚步缓慢的走进来,她的眼睛不是很好,几乎只能看到朦胧的一点影子。 “秦姐,你家换厨子了嘛?今天的饭菜味道真香。” 秦鹿道:“我自己做的,以后经营快点,吃点什么?” 她把今天的彩色告诉她。 女人想了想,道:“给我一份清炒豆腐把,米饭盖在豆腐上。” 女人家里有一儿一女,如今都在读书,她的丈夫是给服装厂开早班车的,同时还在流水线担任烫熨工,家里的生活相对来说不算差,俩人月收入也有万把块钱,再加上是城中村的原住民,足够家里开销的。 不过她平时依旧很节省。 秦鹿取了一个盘子,盛了米饭,上面淋上炒豆腐,放到女子面前。 “诚惠十五块。” “好!”女人摸索着找出十五块钱递给她,“味道真香。” “慢慢吃,你饭量不大,一份够你填饱肚子了。”秦鹿收好钱,在旁边坐下,看着店外的人来人往,“中午怎么在外边吃饭,店里忙?” “今天有两个老顾客过来做推拿,都是大推的,刚忙完一个,另外一个还等着呢。”女人挖了一勺送到口中,上下颚轻抿,豆腐瞬间爆开,不仅仅是外层的汤汁醇厚,就连豆腐里面都渗透了鲜美的味道,好吃到味蕾都在舞蹈。 隔壁推拿,小推四十块钱半小时,大推八十块钱一个小时,女人赚到的钱和店老板对半分。 店里的生意还算不错,一个月赚个三四千的难度不大。 “秦姐,明天有什么菜?”女人吃的差不多了,随口问了一句。 “还不知道呢,明天去早市看看有什么好的菜,看到什么做什么。”这边说着,又进来一对年轻人。 这俩人是斜对面开理发店的,穿着打扮颇有些特色。 “姐,这才几天没见,店里大变样啊。”女孩子头发漂染了好几种颜色,一身色彩鲜艳的衣裳,腿上的过膝袜都是黑红相间的颜色,整个人就好似一棵圣诞树。 不过别看外表奇特,小姑娘还是很懂礼貌的。 “做餐饮的,干净些客人看着也舒坦。”秦鹿起身走过去,“吃什么?” 俩年轻人嗅着那香到让人流口水的味道,“每样来一份,姐怎么想着做快餐了?” “小炒太麻烦。”秦鹿把饭菜撑到餐盘上,又取了三大份米饭。 小伙子扫码结账,俩人端着菜船过马路回店里去了。 理发店有三个人,这俩人是一对小夫妻,另外一个则是小伙子的妈妈,负责收银的。 他们经常在这里买饭,吃过饭后小伙子的妈妈会把餐具洗干净送回来。 在这边开店的,都比较熟悉,相互之间相处的还算不错。 秦鹿把这个世界当做度假,没想着做什么大贡献,就这样等儿子毕业后,她多赚些钱,之后就关门享福去。 和前夫那边没什么死仇,离婚后这么多年俩人也从没联系过,再加上住的比较远,也压根碰不到面,就算碰到了,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天底下以各种名目离婚的人太多了,大多数都归于平静。 当天的五十份饭菜没有卖完,晚上秦宁回来,母子俩简单吃了点,一天算是过去了。 第二天,照样是六菜一汤,几天的菜,一中午的时间全卖完了,甚至还不够。 后边的小区里,有人组团过来带走了一半。 秦鹿每天准备的饭菜,全部卖光大概是六千五百块钱,去掉两千块的成本,每天入账四千多,半年就能在本市卖出一套房。 这边是属于五线小城,目前的房价是五千块一平,她没打算在本市买房子,到时候看看儿子能考到哪里,就去哪里买。 秦鹿的饭菜价格的确不便宜,普通店里的汤,一碗充其量三五块钱,她这里一碗汤明码标价的十块钱。 也不是每天都能全部卖完,总的来说,每天的日收入总能保证在至少两千块净利润。 这些日子的生意很好,主要是饭菜的口味堪称一绝,很多人尝过后都成了回头客。 她去过太多世界,也做过很多的职业,国宴大厨她当过,古代皇宫里的御厨也做过,做菜的手艺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临近中考,秦宁学校里也没有了午休时间,基本上吃过午饭就跑回教室里看书。 秦鹿看过儿子的成绩,考上重点高中难度不大,她也就没管。 直到中考来临。 “老高!”秦鹿冲着店里吃饭的食客喊了一嗓子,他是对面百货商店的老板。 老高抬头,嘴角上还站着泡了红烧肉汁的米粒,“啊?” “你先帮我看看店,有人来就帮忙打饭,我去给秦宁送午饭。”秦鹿把食盒装到帆布袋里,“麻烦了,明天中午免费送你一顿。” “行,今天秦宁中考吧?”老高的闺女已经结婚了,儿子在南方读大学,家里就他们夫妻俩,日子过得很滋润。 “对!”秦宁抓起车钥匙,拎着午饭离开了。 来到实验中学外边,秦鹿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靠近学校的地方已经停满了车,秦鹿这边稍稍有点远,大概隔了有一百米左右。 门口多数是女家长,男家长也有,不算多。 其中还有男家长穿着旗袍等在这里,寓意旗开得胜。 为此,还有电视台的记者跑来这里拍照,着重拍的就是身穿旗袍的男家长。 秦鹿等了大概十几分钟,收卷铃声响起,不少家长都开始骚动起来。 等在人流中看到秦宁,不等她开口,秦宁就走了过来。 这小子长得高,现在都已经一米八了,之后还能再窜一窜,一米九可能性不太大。 秦鹿本身就不矮,大概一七二,他爹一八三,秦宁绝对矮不了。 “妈,来很久了?”瞧着撑着碎花遮阳伞的母亲,秦宁伸手抓起遮阳伞帮她撑着。 “十几分钟。”秦鹿带他来到面包车里,把饭菜取出来,“下午几点考试?” “一点半!”秦宁把饭菜放在后排放倒的座椅上,下边垫着一块木板。 以前他还不觉得,自从秦鹿开始做快餐,秦宁这才发现学校餐厅的饭菜味道不是特别好。 倒不是说学校里偷工减料,事实上学校的饭量还是很多的,花很少的钱就能吃饱。 只是味道比不上母亲做的。 面前有排骨和无骨鱼,还有烧茄子和西蓝花,外带着一道蛤蜊豆腐汤。 “中午店里也卖这个?”秦宁问道。 “给你从店里带的。”秦宁吃了小半碗米饭就饱了。 剩下的,秦宁也不嫌弃,倒在自己碗里,浇上排骨汤吃,搅拌搅拌送到肚子里。 秦宁吃饱喝足,揉着肚子,道:“妈,店里生意怎样?” “挺好的,上个月是整月,赚了九万多。” 秦宁:“……” 这已经是非常好了吧? “高中三年好好学,看看你能考到哪里,咱们就去哪里买房子。”秦鹿小两个月存了十五万,给了秦家二老三万块零花,剩下的都被她投到了股市里。 单纯的靠着做快餐,三年功夫可存不下多少钱,想要去一线城市买房,也就够个首付款。 关键秦鹿不喜欢住小高层,她更喜欢环境清幽安静的别墅区。 千平左右的大平层也不错,这样就不如买别墅了,关键是带院儿,还能养宠物。 秦宁犹豫着,“我想考燕大。” “考呗,凭本事。”对于儿子要考国内第一学府,秦鹿能有什么意见。 秦宁想说的是,他的生父在燕京。 他怕母亲想到那个男人,心里难过。 不过现在来看,她似乎把那个男人忘记了,这样也好。 秦宁无法理解为了钱抛夫弃子的做法,既然母亲不在乎了,秦宁希望那个男人可以一生顺遂,这样就想不起自己和母亲来了。 他不想看到很多年后,男人过得落魄,转头黏了上来。 想到那种可能性,秦宁就觉得反胃。 中考是两天半的时间,秦鹿连着两天都给儿子送饭。 第三天中午,考试结束,秦宁和两个男同学走了过来。 “阿姨好!”两个孩子和秦鹿问好,然后道:“阿姨,中考结束了,我们有三个月的假期,能不能让秦宁和我们一块去旅游?” 秦宁也眼神期待着看着秦鹿,只是稍显内敛。 秦鹿笑道:“去啊,为什么不去,你们想去哪里?” “南岛!”戴着眼镜的少年笑道:“蓝天大海,椰树沙滩,我早就想去了,阿姨可以吗?” “可以!”秦鹿含笑点头。 两位少年欢呼着,随后和秦宁道别后找自家的爹妈去了。 回到店里,食客们都坐满了。 秦宁也顾不得其他,上楼换掉衣服,帮着秦宁招呼客人。 “老板娘,儿子中考结束了?” “结束了。”秦宁更换了一罐冰镇的大麦茶,“之后就轻松了。” “后面更累!”有过来人道:“九年义务教育结束了,后面哪哪都要花钱,我家是双胞胎儿子,上高中了,我也没啥学历,学习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撅着屁股赚钱。想想现在还能挺着,等考上大学,学费更高。大学毕业后还得给他们存钱买房子,指望他们那就是做梦。” “咱们那时候好,大学毕业后包分配,单位还分房。现在可了不得,就燕京的房子,地段便宜点的也得七八万一个平方,在咱们这里能买十多个平房了。”提及房价,简直就是老百姓心里的痛,他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儿子孙子呢? “大城市的彩礼是不是也高?” “这个不是看人吗?我们楼上那户人家……” “老郭,你说我家吧。”角落里一个男人慢悠悠的接茬。 前边的男人看过去,然后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对,就这老郭的儿子,在燕京买的房子,人家儿媳妇是燕京本地的,就要了一万零一块钱,其他的啥啥都没要。” “真的?”有人怎么就不相信呢,那可是燕京。 他们这边彩礼都十万打不住了。 老郭喝了口大麦茶,道:“儿子儿媳妇大学谈恋爱,毕业又谈了五年,俩人一块买的房子,我们老两口没掺和。” 说罢,微微失落的探口气,“那儿子给别人养的。” “唉,老郭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养儿子图啥,不就是希望他们好嘛,现在你儿子出息了,搁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看看咱们这些人,儿子结婚能一点钱也不帮?” “谁说不是呢。” “我们村有老两口,干了一辈子,给儿子在城里交了个首付,害怕儿媳妇抢他们的房子,干脆写了老两口的名儿,人家那相看的闺女干脆不干了。你们说说,这可咋说理去。” 秦鹿没有掺和他们的闲聊,清官难断家务事,本身这里面就是各家顾各家,对错已经不是张嘴说说的问题了。 你能说老两口不对吗? 他们把一辈子的积蓄搭进去了,万一儿子儿媳过不了几年离了婚,鸡飞蛋打。 可那个没过门的女子做错了吗? 公婆一辈子赚了个房子首付,贷款他们有能力还吗?到时候不还是小夫妻俩的事儿,总不能帮着换钱,房子一点都没关系吧? 就算房子落在儿子身上,将来真要离婚,女子至少还能拿到还房贷和增值的那部分。 所以说,这种事理不清的。 “老板娘,每样来两份。” 有人进来要求打包。 秦宁忙取了外卖盒子,麻利的给客人装好。 第240章 大厨3 第240章 约么半个月左右,秦宁收到了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 他是以本市第二名的成绩被录取的。 本来秦宁就读的就是市第一初级中学,也是本市最好的公立初中,第一名同样出自这里。 之后,秦宁的两个同学找了过来。 两人的家境都算是很不错的,本市人,俩人家里拆迁,至少都有三套房子。 不过男孩子嘛,相处的时候相对比感情敏感的女孩子要轻松些,即便身份有些诧异,相处了三年,已经算是好兄弟了。 最开始知道要去旅游,秦宁是拒绝的,毕竟家里的外公外婆身体不算好,每年都需要钱养着。 现在得知家里的收入,他倒是能轻松的面对这次的旅游了。 秦鹿也没唠叨,给了他一部手机,一张银行卡,在约定的那天,把儿子送到了隔壁市的机场。 “妈有想要的东西吗?”秦宁略微有些羞窘。 他现在可是花了母亲赚的钱,出去买的东西,无非就是左手换右手。 现在他还没能力赚钱,等日后参加工作了,他会凭自己的能力,给母亲买礼物的。 秦鹿想了想,“没什么想要的,你们好好玩。” “我出门了,妈你也别太忙了,我们最多玩半个月,等我回来和你一起。” “行,那这半个月就不营业了,我回家陪你爷爷奶奶。”秦鹿正好也想放松一下。 “好!” 送走儿子,秦鹿回到店里,将一些剩余的食材装到面包车上,并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姐,你要歇业?”斜对面理发店的小姑娘看到后,跟小猴子似的,窜到秦鹿面前,那表情别提多沮丧了,“姐怎么能歇业呢,我们之后要吃啥。” “忙了两个多月,累了,正好秦宁和同学去旅游,我也回家看看父母,半个月后再开业。”秦鹿指了指歇业的牌子,“上边写着呢,你们这半个月吃别家的吧。” 小姑娘哀嚎着,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破旧的面包车,扬起一阵灰尘,绝尘而去。 秦宁抵达南岛,下飞机后第一时间给秦鹿打来了电话,告诉她已经到了。 几个人定得酒店是四星级的,说是四星级,可环境在秦宁看来,真的就是连三星级都达不到,这也是一些酒店的通病,喜欢利用星级来提升费用。 出门在外,秦宁的行李都是自己整理的,但是唯独多带了两套四件套。 这是母亲交代他必须要带的,外边的酒店不一定不干净,为的是以防万一。 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健康,这是一辈子的事。 不过,秦鹿这边看到视频中儿子的房间,嘀咕道:“或许可以开酒店。” 秦宁:“……” 希望老妈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秦宁和两个小伙伴在南岛玩的不亦乐乎。 秦鹿则在家里为父母打理一日三餐,当然除了做饭也喂养一下家里的鸡鸭鹅,逗弄家里养的那条小黑狗,再就是陪着父母打理一下小菜园,除了洗碗。 秦母倒是在女儿平静下来后的每一日都笑呵呵的,自从女儿回家,所有的家务活儿几乎都有参与进来,而秦母基本上只剩下洗碗这一件事儿。 秦鹿倒是想给老太太买一台洗碗机的,可老太太怎么可能答应,平时家里就俩人,做点菜一顿饭吃不完,也就洗两双筷子,买洗碗机纯属浪费。 高中三年是要住校的,快餐店的食客们也熟悉了店里的开业时间。 反正每周只营业五天,老板娘的儿子周六下午没有课,母子俩会开车回老家探望老人,直到周一再继续营业。 几年下来,小城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生活依旧平静,倒是房价跟着上涨了一点,现在已经出现上万的房子了,虽说依旧有五六千的,位置却偏了些。 秦宁的高考成绩很好,顺利拿到了燕大的录取通知书,而且他选择的管理系。 撑着暑期的火辣,秦鹿带着一家人,坐上了飞往燕京的飞机。 “小鹿,你们娘俩去就行了,我和你爸在村里生活了一辈子,这一下子走了,心里怪不踏实的。” 秦母心里很期待,也提心吊胆。 他们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如今突然要去燕京定居了,那种好像被人连根拔起的恐慌,时刻弥漫在心头。 “我在燕京买了房子,咱们有地方住。你身子不好,我爸一条腿不利索,留你们在村里我不放心。” “嗨,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村里都是相处了几十年的老伙计……” 秦母没有继续唠叨,现在人都坐在飞机上了,难不成调头回去? “村里的年轻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些老人,就算能互相照顾,生个病什么的终究不方便。燕京是咱们的首都,这里的医疗条件是全国最好的。去了之后,我带你们先去检查一下,你们总得看着秦宁生儿育女。” 其他的,或许二老心里还有点失落,可想到孙子秦宁,他们似乎打起了精神。 说的也是,将来秦宁肯定是不会回到农村的,他们如果不跟着来,大概只能逢年过节才能看到他们母子,想想心里的确不舒坦。 村里但凡是有点能力的青年,都会把老人接走一起生活,剩下的多是子女都过不好,也有少数就是故土难离的。 纵然如此,真的等到那少部分年纪再大些,也会被子女给接走。 如今他们不过是提前了几年而已。 抵达燕京,时间是下午近四点。 秦宁推着行李车,跟着外公外婆和母亲走出机场,很快看到一个中年男子走上前来。 “秦总!” 秦宁:…… 秦总?谁? 秦鹿点点头,“我爸妈,这是我儿子秦宁。” “老先生老太太好,秦宁你好。”中年男子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我是秦总的司机李松。” 说着,把行礼塞到后备箱,招呼他们上车。 秦宁看着车头上的飞天女神,整个人的表情都是懵的。 “先生,太太,咱们坐后边。”李松照顾着秦父秦母做到后边的车子里。 秦宁则沉默的跟着母亲做到了前边这辆车内。 对开门的设计,让他心脏的血液流动加速,倒不是说车如何,而是在想,老妈哪里来的钱买这辆车。 毕竟全款落地架超千万了。 内室是暗红色的,坐上去的那一刻,舒适度几乎达到了顶峰。 当然,比起他们家那辆开了六年的面包车,可谓是天地之别。 在来之前,那辆陪伴着自己六年的面包车,而被老妈送到了报废厂。 车子发动,几乎很平滑的驶出了机场。 “我在燕京买下了一栋楼,经营的是酒店。” 秦鹿先开口了。 秦宁沉默几秒钟,“妈你哪来的钱?” “炒股赚的。”秦鹿没有瞒着,“你学管理就挺好的,以后都要交给你。” 秦宁对继承遗产暂且不关心,“股市赚了多少?” “不多,不到六十个亿。”秦鹿的语气真就平平无奇。 哪管秦宁的心里如何的翻江倒海。 纵然他对股市没有任何概念,也知道能赚到这么多钱,股市市场这几年恐怕已然是腥风血雨。 “酒店是五星级的,在三环,半年前就营业了,生意还不错。”她把手里的包扔给儿子,“里面有一张黑金会员卡,我登记的是你的信息,吃住是免费的。” 秦宁找出那张黑金卡,笑道:“如果没有这张卡,我去吃住还要花钱吗?” “不需要,有了这张卡,财务那边会轻松很多。”秦鹿目视前方,道:“别墅在一环,我买了套四合院,三环还有一套现代风格的别墅,平时你可以去住着,你爷爷奶奶住在四合院,那边离着广场很***时还可以去看看升旗仪式。” 秦宁麻木了。 原来他觉得这辆超千万的车,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别墅都是一买买两栋,关键还有一套四合院。 “这两套宅子花了多少钱?”秦宁大脑都是嗡嗡的,好似一团浆糊,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出口的问题都是身体主导的。 “三环的别墅买来重新装修的,大概八千万左右。四合院就贵了,只是买下来就花了近三个亿,后期装修小两亿,总计五个亿。不过四合院贵有贵的道理,那边的房源本身就稀缺,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价格只会更贵。” “说这些是要告诉你,咱家现在条件好了,你在学校里吃吃喝喝的也别省着。我的财产是留给你的,但是也并非只能留给你,该拼搏就去拼搏。我做这些有一半是因为你,另一半是想让我父母过上好日子。” 秦宁无言以对。 他们最先去的就是四合院,不说秦宁,至少二老很喜欢这里的安静。 出门不远处就是天海公园,两岸杨柳随风浮动,有不少的人在其中游玩,还有老头老太太在这里下棋,打太极,遛弯聊天等等,至少两人住在这里不用担心无聊。 距离不远处是广场,每天这里都有升旗仪式,迎接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站到这里看到冉冉升起的鲜红旗帜,能感受到大国的庄严与发自内心的骄傲。 各自把行礼安置好,折腾一天,也都累了,他们在巷子里的饭馆解决了晚饭,沉沉睡下。 次日天还未亮,秦宁就被外婆叫起来了。 “宁宁,咱们去看升旗。” 秦宁打着呵欠,道:“我去洗漱,奶奶等我会儿。” “好,快点,别吵醒你妈。”秦母低声催促着。 担心路上走得慢,秦母还找出了轮椅,把老伴按在上面。 秦父一脸无奈,却也没说什么。 虽然他一条腿瘸了,可是不妨碍走路的,只是走的慢了些。 秦宁洗漱好,换好衣服出来,二老已经在门口满脸期待了。 他笑着上前接手,道:“走咯。” 走出家门,一股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 站在家门口,能看到远处天海的波光粼粼,随着一阵风吹来,还带潮湿凉爽的水汽。 此时公园里已经有人在晨练了,身穿白色练功服的老头老太太,手持长剑,旋转腾挪,还有老两口结伴绕着天海遛弯,气氛安静却又满目的生活气息。 他们沿着路慢慢的走着,很快来到广场,这边的人陆陆续续的聚集过来,等候着升旗仪式。 秦父没有当过兵,看到这种场面,也忍不住激动了比了个并不标准的军礼,随后有些羞窘的放下手,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他,这才松了口气。 秦宁的两个好朋友,一个考来了燕京,另一个考取了南方的大学。 为此,在开学前一周,他让对方提前过来,带他在燕京转转。 三环的别墅是偏园林风格的别墅区,比起四合院,这里的高科技还是很完善的。 另外一个小伙伴也跟着来了,准备从燕京转南方。 当俩人看到接人的那辆车,惊呼着跑上前,绕着车子转了一圈。 “行啊秦宁,你家发财啦?这辆车小两百万了。” 俩孩子不是眼高手低的,对于秦宁现在的条件,自然不会嫉妒。 如果真的心态不稳,当初也不会和秦宁成为好朋友。 毕竟,在那座小城里,秦鹿的名声并不好,很多人甚至还穿秦鹿私下里做着皮肉生意。 当然让他们拿出证据,他们肯定没有,可不妨碍这些人以恶毒的心态来揣摩这个长得异常好看的女人。 纵然如此,两人都没有排斥秦宁,如今自然也不会疏远他。 “我妈买的,我对家里的事不是很清楚。”招呼两人上车,秦宁和李松说了目的地。 他坐在副驾驶,回头道:“我之前没去过,一直在另外一边陪着爷爷奶奶,不过我看导航了,这边和文耀的学校就隔着一条街。” “真的吗?”程文耀乐了,“那休息的时候我可有地方去了。” 车子从主路转弯,前方一座宽敞奢华且气派的大门映入眼帘。 扫描车牌号后,大门向两边敞开,车子驶入,沿着一条大理石铺设的路继续往里。 最后停在一座气派且古朴典雅的大门前,随着别墅大门的开启,一栋美到极致的别墅映入眼帘。 比起别墅区这绿意盎然的植被,里面也不遑多让。 三个人一路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表情,进入这栋四层的别墅内,看着里边的布局,完全无法平息此刻的心情。 “这是金钱的味道。”程文耀伸展双臂,仰头闭眼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太香了。” 高展飞此时万分懊恼,“当初我为什么没有跟着报燕京的大学,失策了。” “没办法。”程文耀贱兮兮的笑道:“你爸妈那关就过不了。” 高展飞的小姨在南大教书,他的爸妈一门心思想让高展飞去南大,燕京压根就没考虑。 毕竟以他的成绩,只要不是燕大和华大,就不可能来燕京上大学。 “小宁?”一个女人从外边进来,看着秦宁,笑道:“我是家里的帮佣,我姓刘。” “刘阿姨好。”三个大小伙子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 刘阿姨笑的合不拢嘴,去厨房里取来了点心和饮料,笑道:“有什么事喊我一声,中午在家里用饭吗?” “中午不用忙,我们在附近的银座吃点,晚上在家里吃。” “好,喜欢吃什么告诉我,晚上我做给你们吃。”刘阿姨笑着离开了。 三人在家里展开了探险,只是带有书房和衣帽间以及卫生间的套房就有六套,其他的则是健身房,影音室,游戏房,室内泳池等等,应有尽有。 别墅区内还有会所,专供业主使用的。 第241章 大厨4 第241章 秦家二老本以为来到燕京后会不适应,没过多久才明白自己真的想多了。 就家门前的天海公园里,在里边随便走走,只要不是小家子气,很容易就融入进去了。 秦父也没别的特长,象棋还是会下的,秦家老宅的抽屉里还有一本后后的象棋方面的书,早些年都被秦父给翻烂了。 当然棋艺不说多好,和这些老头子也能下的有来有往。 秦母也找到了自己的爱好,和附近片区的老太太们一块儿跳舞,摇花扇,甩水袖。 老两口的日子过得可舒坦了。 有的时候秦鹿在家,三餐都得出去找他们,玩的乐不思蜀。 能住在这周围的,多数是家底很厚的,当然也很低调。 周围的老人知道这对夫妻是刚搬来的,闺女在天海公园旁边买了一套四合院,他们对秦家的家底已经有了大体的概念。 总之资产最少在十个亿往上。 哪怕是初来乍到,论资产那就是一个圈子里的。 人家唯一的孙子还考到了燕京大学。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比起燕京本地的学生考燕大,外地的学生难度更高。 可见是个学习很棒的小伙子。 有的人家甚至开始想着能不能介绍两家的孙辈认识认识了。 绝大多数情况下,长辈都不希望家里的女娃娃外嫁。 所以,当秦宁带着程文耀从学校回到二环的四合院,并领着人来到一街之隔的天海公园找到了二老。 “奶奶,跳的不错啊。” 看到老太太,秦宁笑眯眯的打招呼。 旁边几位老太太看到秦宁,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这小伙子,大高个,长得也俊俏,还是高材生,家世不错,可是很少见的。 其实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长得真正说得上好看的,不多见,大多相貌都是普通些的。 “花铃,这就是你那孙子啊?”几位老姐妹围上来,眼神跟闪光灯似的盯着秦宁,把一个大小伙子看的心里发毛。 程文耀在旁边看到这一幕,也不帮着解围,反而站在秦母身边幸灾乐祸,这让秦宁忍不住咬牙切齿。 一番炮轰似的询问后,几位老姐妹让开地方,没打扰人家祖孙亲近。 “我先回家了,明天再来。”秦母和几位老姐妹打了声招呼,领着俩大小伙子回家去了。 穿过碎石小路回到家里,老太太道:“你们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中午在学校旁边转了转,午饭来不及。”俩人陪着老太太坐在客厅里,“我妈呢?” “去公司了,昨儿早上走的,到现在都没回来。”老太太也不失落,反正她和老板业余生活丰富的很,一点不孤单,“晚上想吃啥,炖排骨?” 程文耀举双手赞成,“刘奶奶,再加点粉条,那种宽点的粉条好不好?” “好,家里有的是,想吃就给你们做。” 之前秦鹿准备招两个帮佣,结果被老太太拒绝了。 她虽说有糖尿病,可为了能看着孙子结婚生子,老太太平时很注重要养,不该吃的一点都不沾。 身子骨还是很好的,再加上每天心情舒畅,和老姐妹蹦蹦跳跳的,前段时间去体检,比在村子里的时候都硬朗,哪里就需要帮佣了。 真要懒得做饭了,一个电话打到旁边的胡同饭馆里,那边就给送过来了,方便的很。 老太太看到孙子回来,心里高兴,去厨房里取出冷冻的排骨,留着晚上做。 程文耀这孩子,老太太之前没见过,也就是来到燕京后,每周都会跟着孙子回来,小伙子嘴甜,哄的老太太别提多开心了,简直当做亲孙子看待。 秦鹿当晚回到家里,和父母儿子用了晚饭,第二天上午再次出去了。 这段时间,她准备将酒店开到云州,地皮选好了,那边是一线城市,房价和燕京比低点有限,均价也在六万往上。 她没想着开太多家,目前的上线是八家,全部都是真正意义上的五星级,城市的选址也就尤为重要。 除了国内两座超一线城市,还有六个都是一线城市。 纵然再忙,秦鹿也会抽出时间陪父母用饭。 大三那年,秦宁带回来一个女孩子。 进门后没多久,住在附近的一对老夫妇也拎着大包小包上门了。 “老姐姐,你们这是干啥?”秦母看到他们这架势,干脆被整蒙了。 对方老太太笑着指了指前边的小姑娘,“我小孙女。” 秦母沉默片刻,然后拍手笑的合不拢嘴,“哎哟,这可真是……快快快,进屋。” 这老两口家里条件可不差,住的同样是二环的四合院,和秦家离得不远。 这对老姐妹在一个舞蹈队,每天朝夕相处的,秦母性格温和,对方性格爽利,相处的很好。 秦母也知道,老姐姐的儿子出息,在燕京开公司的,资产少说也有百亿,不算白手起家,个人能力却是一点也不差。 小姑娘被教养的很好,规规矩矩的,笑起来脸上还有两颗梨涡,看的秦母别提多喜欢了。 “这就是缘分。”秦母和老姐姐凑在一起,看着小两口的互动,咋看咋满意。 “之前我就瞧上你这孙子了,还想着撮合撮合他们俩呢,结果没等我下手,人家自己谈上了,我这小孙女也在燕大,学医的。” 秦母惊喜道:“学医好啊,就是累,吃得消吗?” 见她这么说,老姐姐心里高兴,道:“累点就累点,她自己喜欢,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嘛。” “是这个理儿。”秦母点头,随后道:“中午咱一块吃饭吧,我那闺女跑去柳城了,忙的要命。” “没事儿。”老姐姐一点不在乎。 她之前听儿子说了,秦家这闺女做的酒店生意,现在已经开了两家了,生意特好。 虽说没去住过,可出门的时候,路过那酒店,从外边看特气派,金碧辉煌的。 平时儿子出差去到云州,就住在这家酒店。 小伙子学的是管理,以后就得接他妈妈的班,老姐姐倒是不在乎钱不钱的,反正家里不缺钱,就只是给小孙女的嫁妆,起码也有几个亿。 当然,说到底,她满意这桩婚事,也是看在两家门当户对的前提下,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秦宁很喜欢这个女朋友,也是他主动追求的对方。 现实大学基本不流行什么校草这种尴尬的称呼,可秦宁依旧是燕大呼声最高的校草。 况且学管理和金融的,家里都是有些家底的,看到他的专业,不少女孩子就知道秦宁的家境不错,尤其还是燕京户口。 其他的都不算,只是这燕京户口,已经很值钱了。 “暑假去平城玩玩?”秦宁问道。 薛清影没拒绝,“好啊,你的老家?” “对,正好咱们和文耀还有展飞一块,爷爷奶奶也想回老家看看,来了一年了,惦记家里的老房子。” “去!”薛清影兴致很高,“阿姨回去吗?” “不知道呢,等过两天问问,她这两年一直在外面跑。” 秦宁不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事实上,他明白老妈的想法。 趁着现在还勤快,多打下一些家业,到时候等他毕业后,估计老妈就要养老了。 要知道老妈今年才四十多,不意外的话,五十出头就能闲下来。 暑假期间,高展飞从南大直飞燕京,几个年轻人带着二老回到了柳城。 这几年,柳城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倒是住宅楼起了好几个。 “这里是我妈当初开饭馆的地方,当时我在城里读初中,我妈放心不下我,就跟着过来开了一家店,高中毕业后才不开了。”指着曾经的店铺,秦宁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正在店门口哄孩子,走了上去,“小美姐,两年没见,生宝宝了?” 小美就是斜对面那家理发店的女孩子,看到秦宁后愣了几秒,然后笑道:“秦宁?你回来啦?” “放暑假了,带着爷爷奶奶回老家看看。”秦宁低头点了两下小娃娃的脸颊,肉嘟嘟软绵绵的,触感特别好,“生意还好吗?” “比以前强上那么一点。”小美看着他们,视线和薛清影对上,“这是你女朋友?” “对。”秦宁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阿姨呢?” 店里收银阿姨不见了,倒是多了两个理发师。 “我大姑姐生了二胎,家婆早两年得病走了,她去伺候月子了。”小美也没觉得不好,“你们回来住哪里?” “村子里……” 这边说着,男人端着一杯水出来,看到秦宁,差点没喷出来。 “秦宁,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王哥!”秦宁笑眯眯的打招呼,“放暑假了,爷爷奶奶想老宅,陪着回来看看。” “秦姐呢?”王哥看了眼周围,没见到秦鹿,“秦姐咋没回来?” “我妈工作忙,去外地了……” 之后,薛清影就这么看着,男朋友和周围的店家热热闹闹的寒暄着。 差不多聊了近俩小时才散。 中午在城里随便吃了点,下午等来程文耀和高展飞,两人开车把他们送去了村子里。 村里的房子两年没住人了,看上去有些冷清,不过院子里却晾晒着被褥。 秦母给村子的老姐妹打电话说要回来,对方帮着取出来晾晒的。 对于他们老两口回村,村子里的人都很开心,纷纷上门来许久。 薛清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感慨男朋友一家的人缘真好。 当然,她也没闲着,帮着秦宁洒扫家里的卫生,还烧了灶膛,驱散一下长久没有主人的潮气。 她也不敢闲着,那些老太太的眼神太热辣,如她这种参加过很多宴会的人,也扛不住。 不过村子里的气候好是真的。 晚上他们围坐在庭院里吃饭,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的繁星,甚至还能看到银河。 周围是夜虫的鸣叫,还能听到隔壁邻居家里的说笑声。 可以的话,在这里建栋别墅,每年过来住俩月也挺好的。 不用别墅,就这样的农家小院也可以。 薛清影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富家千金,可是在这个暑假,她却跟着男朋友上山采摘下河摸鱼,玩的别提多开心了,哪怕肤色黑了一个度,却是呈现出漂亮的蜜色,反而更加的漂亮。 甚至连性格都放开了不少。 再次回到燕京,她看到了未来婆婆。 见到对方的第一眼,薛清影就有些愣神。 无他,纯粹是震惊对方的颜值,同时也反应过来,男朋友几乎是遗传了婆婆的好相貌。 她知道,婆婆是单身,暗自琢磨着,那未谋面的前公公到底是什么眼神,怎么舍得和这样的女人离婚。 事实上,无巧不成书。 两家聚餐的地方在燕京著名的饭店里,而秦宁的父亲也陪着家人在这里用餐。 在不经意间看到走出包厢的一群人,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秦鹿?” 秦鹿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相貌儒雅,一身高定西装的男子正惊讶的看着自己。 “秦总,这位是……”薛听云礼貌的问了一句。 秦鹿收回视线,“我前夫!” 是的,这个相貌出色的中年男人正是原主的前夫,严松涛。 很多年前,他为了少奋斗二十年,毅然以秦宁的抚养权,威胁着秦鹿离婚。 然而他二婚妻子的家庭条件,在富豪云集的燕京真的不算什么。 如果薛听云是二流富豪,那么严松涛的岳家则是四流甚至五流。 可如今的秦鹿,也俨然是二流富豪了。 薛听云闻言,淡淡的看了对方一眼,见他身边站着一个衣着奢华的圆润女子,还有一儿一女,再看看秦鹿的这张脸以及她现在的事业版图,突然窜出了和女儿一样的想法。 这个人,图什么? 严松涛是认识薛听云的,若非薛听云旁边还站在薛太太,他指不定会浮现出什么恶心的想法。 “你怎么在这里?” 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不等秦鹿开口,秦宁上前揽住秦鹿的肩膀,道:“妈,咱们走吧。” “嗯!”秦鹿点头,转身和薛家一起离开了。 走出几步,秦鹿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他们夫妻俩。 “看好你的丈夫,不要让他凑上来,否则我的手段你们不会想尝试的,相信我。” 严松涛的现任妻子看着秦鹿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心中已经有了危机,自然不会给丈夫这个机会。 “你放心。”对方冷着脸点头。 严太太回到家,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反正严松涛之后被管的非常严,甚至就连账户都被控制起来了。 当然,这些秦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秦宁最开始还郁闷了两日,随后就恢复了正常。 倒不是惦记着严松涛,而是看到这个人,觉得恶心,影响到了他的好心情。 期间,严松涛得知儿子考入了燕大,暗地里找过一回。 秦宁也不客气,直接让人把消息透露给了他现在的妻子,自此他再也没见过对方。 老妈这些年脚不沾地的忙碌,赚到的钱可不能被这种抛妻弃子的无耻之徒,拿走一分。 别说什么回心转意,他又不是傻子。 两家的村子离的很近,但凡严松涛有那么一点情分,也不会十几年不联系。 他不回头,秦宁还敬他三分。 否则,这个男人就彻底被他打入仇人的一列。 就想薛清影看网络,那些追妻火葬场的剧情,就曾经和秦宁说过,但凡男主没有回头追妻,她都敬男主是条汉子。 平稳的大学生活进入大四,因他已经保研,私下里开始接手秦鹿的生意。 “怎么样?”薛听云看着准女婿,笑着问道,“没问题吧?” 两个孩子在半年前已经订婚,薛听云对这个女婿哪哪都满意。 结婚后他们也是留在燕京,大部分时间不意外都会住在二环四合院。 两家走路也就十分八分钟的功夫,住得近,薛家父母都要高兴坏了。 “这么早就接手家业?”旁边,薛家大舅哥薛慕白破有些意外。 秦宁笑道:“很忙,之前我还没察觉,等开始尝试着接手家业,才发现我妈的厉害。现在接手,主要是我妈想退下来了,在我上高中之前,我妈就已经开始规划养老生活了。” 薛慕白愣住,想想秦阿姨那张脸和状态,无法理解。 薛听云点头,“慢慢来,不要着急,你是她的儿子,将来也不会差了。” 秦宁笑着点头,“我会努力的。” 秦鹿不仅仅是开的星级酒店,背后还有一家投资公司。 等看到她投资的产业,秦宁当时的震惊无以言表。 他亲爱的老母亲居然还是个点金手,目前市面上那些潜力极大的新兴产业或者是新成立的公司,老母亲都插了一脚。 目前可能还得不到太多的回报,一旦那些公司和产业运营稳定,每年都是一笔不菲的分红。 纵然他是个傻子,只要不动歪心思,这些钱也足够他过上奢靡的生活了。 老母亲这么厉害,作为她的儿子,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可是能怎么办呢,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趁着现在有时间,每天都被老母亲拉着学习这方面的知识。 好在秦宁天赋不错,吸收很快。 一个暑假下来,倒也有模有样。 第242章 大厨5 第242章 “妈!” 夏夜,凉风徐徐,秦宁陪秦鹿躺在庭院里纳凉。 “嗯?”秦鹿眯着眼,一脸享受。 “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您真的是我母亲吗?”秦宁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很早就察觉到了母亲的怪异之处。 炒股虽说不是高学历人士的战场,普通人如果下了心思钻研,也能赚到钱。 可凭一己之力,在股市狂捞百亿,这绝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母亲不聪明,否则也不会连个大学都考不上。 秦鹿也没瞒着,“货真价实。我们是前世今生的关系。” 众多的世界,秦宁是第一个说出口的。 之前也有儿子心中嘀咕,可从未有一个敢当面问她。 “真的?” 他震惊了。 心里虽说已经有了猜测,可答案还是让他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没必要骗你。”她看着头顶朦胧的天空,道:“按照时间线,我来自两千年后,也就是四十世纪之后的人类。” “时光机?”秦宁好奇了。 秦鹿瞥了他一眼,“这不是一个接收高学历的人能问出来的。” 她问道:“你觉得时光机的作用是什么?” “不就是把人从某个时间节点,传送到另外一个时间节点吗?”秦宁回答,这本就是现在人类对于时光机的构想。 “肉身的传送风险,无异于一枚毒气弹,以你现在的身体回到两千年前,足以造成不可逆转的大规模病毒传染,何况是在科技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秦鹿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没事多和清影聊聊科学,别整天就蹲在办公室里摆弄文件。” 秦宁摸着脑袋,没有反驳。 “两千年前,交通不便,幸运些只能局限在一个村子或者是一个镇子,再差蔓延到一座府城,大概率也能控制住,毕竟以古代的皇权制度,实在无法遏制,还有屠城这一手段。可交通便利的现代社会,其后果难以想象。” “我使用的是一种灵魂捕捉装置,在精神世界,捕捉和你频率相同的精神体,人的肉身和精神体是相匹配的,一旦精神体脱离肉身,就代表着肉身的死亡,而我就是以前世的愿望,帮助另一个自己完成她死后的遗愿。” 秦宁蹙眉,“人死后真的有灵魂?” “不然呢?你可曾想过,孕育生命的过程,在普世意义上,就是塑造你的肉身,可灵魂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我所说的灵魂,是精神体。” “大脑的复杂程度,至今无数科学家都在研究当中,且开发的程度始终不尽如人意,为什么?” 秦宁摇头,“妈您知道?” “我不是搞科研的,不清楚。”秦鹿摇头,“虽说我不搞科研,可我掌握的科技,也比现在的人多得多,我生活的时代,所有的知识都是共享的,轻轻松松就可以在网络上查到。” 秦鹿把能说的,都告诉了儿子,包括两千年后的那场变故,以及人类生育极其困难的事情。 “所以秦宁,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肆意妄为,我去过很多世界,只要是有后代的,都是儿子,不意外的话,我将来回去后,生下的也会是儿子。那就是你的后世,为了另外一个你能健康成长,你一定不要做奸商。” 秦宁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母亲的话,如果没有最后一句,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他多少觉得老妈这是怕他走上奸商的路,才编造了一个故事。 算了,管他呢,只要老妈还是他的老妈就可以了。 大概临近十点多,薛清影从屋内出来,“阿姨,您的电话。” 秦鹿接过来,看了一眼,旋即挂掉。 “妈?”秦宁狐疑的看了眼。 “追求者。”秦鹿打了个呵欠,“不打扰你们了,我去睡觉,你们俩别玩太晚。” 秦宁:“……追求者?” “你很惊讶?”薛清影在他旁边坐下,“阿姨长得好看,能力又强,有追求者不是很正常?” “……话是不假,我就是好奇。” “不担心别的?”薛清影笑眯眯的问道。 “不担心。”秦宁摇头,“反正我妈不可能再要孩子的。” “为什么?”薛清影好奇。 秦宁道:“你不了解我妈,在我小的时候她就已经惦记着养老了,现在好不容易就要轻松下来了,怎么可能再生孩子。对咱们这种家庭来说,十个八个的也养得起,架不住耗费精力。” 说罢,又压低声音道:“以后咱们有了孩子,自己带,我妈大概率是不会帮咱们带的。” “我妈带。”薛清影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就看秦鹿的性格,日后必然是个好婆婆,薛清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至于说带孙子孙女的,完全看阿姨自己的意思。 她想带就带,不想带的话,如秦宁所说,他们这种家庭,丝毫不会为生计发愁。 不过薛清影对孩子的到来,秉着随缘的态度。 现在要也可以,她距离毕业还有三年时间,有了孩子,将来工作也不需要产假了。 她学医纯粹就是爱好,将来能否从事这个行业,没有什么执念。 薛总嫁女,圈里的人都好奇对方的身份。 毕竟之前订婚,只是两家亲人私下里吃了顿饭。 薛总也没要彩礼,陪嫁倒是给了不少,多是些薛太太这些年存下的珠宝首饰以及一笔不菲的财富。 同时还给了薛清影公司的股份,不多,每年分红也是不小的数目。 退一万步,纵然将来两人过不下去了,薛清影凭借着分红,也能过上旁人羡慕不来的日子。 人家不要,秦家也不是不懂礼数的。 秦鹿直接送了未来儿媳妇一家酒店,就燕京三环的这一栋。 这栋楼的所有权人是秦鹿,现在成了薛清影的。 薛清影当时看到合约的时候,简直都要震惊掉下巴了。 因秦家的产业并非股份制,所以的一切都属于他们自己的,这栋楼目前每年的盈利可不是个小数目。 比起这些,薛家的陪嫁似乎也就不太够看了。 薛总夫妇为此还找到秦鹿抱怨,说是给的太多了。 在秦宁取得硕士学位后,两人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严松涛得知消息后,想去彰显一下自己的身份,却被他的妻子给制止了。 一个能在股市中掀起惊涛骇浪的女股神,绝不是他们这种人可以招惹的。 很显然,秦鹿并不待见这个前夫,若是真让他去“大闹”婚礼,明天她家恐怕就要在燕京没了姓名。 严松涛在得知秦鹿身份后,甚至还想和对方旧情复燃,严太太得知后只觉得可笑。 当年她不知道严松涛结婚了,被他俊美的相貌所吸引,很快怀上了孩子。 在她提出准备结婚的时候,得知对方居然已经娶妻生子,她的愤怒可想而知。 曾经她问过严松涛,是离婚后和她在一起,还是回去找他的妻子。 如果他不愿意,她会打掉孩子,如果和她在一起,那就得回去离婚。 这些年,他们过得还是很好的,严松涛对她也很好。 不过她心里明白,那是父亲还活着,一旦父亲不在了,公司恐怕就要落到严松涛手里了。 可她不在乎,只要对她好,她愿意把家业交给他。 现在却是不能够了。 当晚,她给父亲打电话,说了更改遗嘱的事情。 “遗嘱早就改了。” 得到父亲这样的回答。 在薛清影怀孕半年后,她结束了本博连读的八年学业,被安排进了三军总医院。 当看到就业单位时,薛清影是震惊的。 她的学业不是最好的,却也能排到前十,可三军总医院也不是她能踏足的地方。 这所医院的福利待遇是顶尖的,而且绝对不用怕出现恶劣的医患关系。 再有一天,进入这里,就代表着你半只脚跨入了体制内。 薛清影第一天上班,就被一个中年护士长叫住了。 “薛清影?” 对方的气场很强大,让薛清影都有些紧张了。 “是!” “跟我来。”对方走在前边,她忙亦步亦趋的跟着。 乘坐电梯来到三楼,对方敲开一扇门,“秦医生,您儿媳妇到了。” 薛清影:“……” 秦医生? 没错,坐在里边身穿白大褂的美艳女子,正是她的婆婆。 秦鹿抬头看着她,笑道:“麻烦了。” “小事儿。”对方笑着离开。 秦鹿也没给她解惑,起身道:“跟我来。” “好!” 婆媳俩进入手术室外的一个房间,在里面换上了无菌手术服,然后进入手术室。 这里已经有七八个人在等着了,看到秦鹿带着年轻女子进来,笑道:“这就是小秦的儿媳妇?” “对,刚毕业。”秦鹿走到患者面前,“清影,你负责拍摄。” 薛清影走到旁边的摄像机前。 “好好拍,之后带回家观摩。” “哦,知道了妈。”薛清影忙点头。 秦鹿边做手术,边仔细的讲解,她的声音很清晰,一些看似再寻常不过的细节也会点出来。 “好好学,秦医生是讲给你听到。”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和薛清影低声交流。 她诧异的看着对方,“我妈很厉害吗?” 女人微微有些惊讶,随后竖起大拇指,“这个。” “……”薛清影想到秦宁说过的话,她的婆婆没有上过大学,只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她的医术从而来? “早两年,我们院长就想请秦医生来这里坐诊,不过秦医生拒绝了,前段时间她再次过来,说是想把你调到这里,她亲自带你。”女人声音里带着笑,“把我们院长乐坏了。你是今年唯一一个从大学里特招过来的医科毕业生,不过你也别急,慢慢学,你学的慢点,秦医生就能一直留在这里。” 薛清影:“……”无言以对。 “我不知道。” 女人也不奇怪,儿媳妇嘛,又不是儿子,听说这小姑娘刚结婚没两个月。 “两年前,我们这里的一位年过八旬的老领导,脑子里卡着一枚弹壳,年龄大了,本身就伴有各种疾病,没人敢给他动手术。后来老领导的闺女请来了秦医生,手术很成功,修养半个月就出院了。” “秦医生不常来。”女人压低声音,以免抢了秦鹿的动静,“除非是那种危险系数极高的手术,否则根本就请不动他。” 这场手术共计四个半小时,秦鹿宣告手术结束,薛清影忙带着摄像机跟她离开手术室。 换衣服的时候,她的后背都湿漉漉的,甚至都能拧出水来。 “妈,您还精通医术啊?” 秦鹿长舒一口气,看着头发湿漉漉的儿媳妇,道:“嗯,饿不饿?” 现在都下午快两点了,薛清影怎么可能不饿。 “饿了!”她娇俏的点点头。 秦鹿目光柔和,道:“走,吃饭去。” 一路去往食堂,看到秦鹿的人都热情的打招呼,薛清影算是见识到婆婆在这里的威望了。 “我带你几年,你用心学,早些立起来,我也好早些回家养老。” “噗!”听到这句话,薛清影没忍住,“秦宁还说您很早就想养老了,一直拖延到现在,看来妈您就是劳碌命。” “谁说不是。”秦鹿带着她来到食堂,这边给做的小炒,味道很不错。 他们吃的不是病号餐,毕竟病号餐多是以清淡为主,秦鹿可吃不惯。 同年十一月,薛清影在医院里生下了一个七斤二两的小姑娘。 医院很大方,直接让薛清影带薪休了半年的产假。 这并非个例,他们这边的产假就是半年。 半年后,薛清影回到工作岗位,跟在秦鹿身边从观摩开始,用了五年时间成为秦鹿的一助,速度不可谓不快。 平时在家里,秦鹿也会教导她一些手术的要点和难点。 35岁这年,薛清影成为主治医师,之后又生下了一个儿子。 并非是重男轻女,夫妻俩只是想给女儿一个更多的选择,谁让小姑娘迷上了历史呢,说以后要当考古学家。 未免家里的产业无人继承,夫妻俩干脆又生了一个。 十几年后,看到一个跟着老师去全国各地考古的女儿,一个则报考了航空航天大学的儿子,夫妻俩欲哭无泪。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趁着年轻时他们干脆再要个三胎了。 第243章 长姐1 第243章 深夜,酷夏的风犹如沸腾的蒸汽扑打在身上,粘腻的让人发疯。 刚下了夜班的秦鹿走在回家的路上,因刚下过一场雨,清爽的气息还没停留多久,热浪重新扑来,比之白天更甚。 大马路上没有人影,远处暗影重重的建筑物漆黑一片,偶尔能看到三五处亮光,这是还未睡下的人家。 街上很安静,这里是城中村,之前马路两边到了晚上都是烧烤摊,可惜两个月前有七成左右的人带着一大笔拆迁款搬走了,剩下这点人也都在准备搬迁。 因此曾经热闹的城中村,也瞬间冷清下来。 前身是外地人,大学毕业后在这里找了一个月薪不足五千的文职,就房租每月都要划掉一千六,就在这城中村的一个小隔间里。 一套四间的平房里,住的都是外地跑来这里打工的,四间堂屋,两间厢房和三间倒座房,总计住了九家租客,其中还有六对小情侣。 可以说,只要动静稍微大点,就可以直接上演好几场大戏。 秦鹿模样好看,租客里好几个男人都暗中盯上了她,可惜他们尝试着勾引对方,却纷纷铩羽而归。 这里是京城,纵然心里有歪心思,也不敢动手。 然而,前身的贴身衣物,却经常性的失踪。 她倒是想搬走的,可搬家哪里有那么容易,这里已经是她能找到最便宜的出租屋了,再便宜,估计就要去隔壁省市租房子。 作为一个实习生,她每天都是早起晚睡,在公司里就是个虫子,谁都能踩两脚。 纵然如此,她也必须扛着。 谁让前身的父母在她大二那年,又生了个儿子呢。 每月赚这点钱,还得给家里两千块。 前身的三餐,几乎都是清汤挂面解决,因为出租屋内没有做饭的地方,用的是脸颊的电锅。 为了省电,她通常只在早上做一碗,中餐和晚餐在公司食堂,免费的。 即便是这样,前身都攒下了近两万块的存款,这笔钱前身的父母不知道。 其中还包括大学期间勤工俭学存下来的一部分。 前身是想着转正后,尽量换个地方。 否则就是每月买贴身衣物都得多花几十块钱。 穿过一条黑漆漆的胡同,在里边七拐八绕的,回到居住的地方。 开锁进入房间,一股清雅的香味窜入鼻翼。 摸索着打开灯,屋内的布局映入眼帘。 角落放着一张单人床,对面是一套网上买的组装布艺衣柜,靠墙中间的位置是一张桌子,桌上放着洗漱用品和一口电锅。 桌子下层则是一些调味品,还有两包挂面,一包已经吃了三分之二。 门口靠墙的位置是一个塑料的三层鞋架,上边放着五六双鞋,床底下是两只行李箱,其中一个上了锁,另一个松散的扣着,里面塞了衣服。 就这些东西了。 地面是水泥的,墙壁已经开裂,靠近门口和后窗的吊顶出现了脱落。 这种环境势必没办法洗澡,哪怕身上黏糊糊的,秦鹿也不得不忍耐。 锁上门,放下蚊帐,将前后窗的窗帘拉紧,打开风扇,直接睡下。 今晚将就一夜,明天离开这里。 这不是她能承受的环境。 天色微微凉,睡的全身难受的秦鹿,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吵醒。 模模糊糊的睁开眼,劣质睡眠让她的大脑都是混沌的。 响了一会儿,电话挂断,下一刻又开始嘶喊。 扫了一眼,接起来,对面就是一阵尖锐的呵斥。 “你干啥不接电话,我都给你打了几个了,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把你供出去,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早知道你这么不孝顺,当初生出来的时候就把你溺死,省的长大后气我。” 秦鹿本身大脑就晕乎乎的,被这阵刺耳的声音影响,更加的烦躁。 “有话就说。”秦鹿声音冷冷的道。 那边有短暂的沉寂,下一刻就哭喊起来。 “好啊你,现在还敢和我这么说话了,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们俩老东西了?我告诉你,你别想甩开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把你供出去,你现在出息了,就瞧不上我们了,早知道……” 好吧,对面的女人可能是更年期,前边刚说过的话,现在又开始重复了。 秦鹿不客气的挂断了电话,哪里管对面的女人是如何的愤怒。 看了眼时间,刚六点,公司是酒店通勤,不过秦鹿没打算再继续工作,准备今天去把工作辞掉。 如此,也就不用按时到公司了。 可是她却还是得早起。 这里的环境太差,昨晚从十一点一直翻滚到近两点才睡着,此时全身刺痒的难受。 她准备去酒店住几天,顺便买台电脑,赚点钱。 电话再次响起,犹如催命符似的,主人不接那边就不肯罢休。 秦鹿烦躁的很,直接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哪里管对方会如何的跳脚。 来到庭院里的露天水龙头洗了把脸,牙没刷,屋子里没有备用牙刷,哪怕是前世今生的关系,她也不会用那卷了毛的牙刷刷牙,怕吐。 “秦鹿,起这么早啊。” 一个矮小瘦弱的男人看到她,眼神冒着色眯眯的光。 淡淡瞥了对方一眼,她进屋换了一套衣服,四下打量一圈,没什么值得带走的。 把贵重的物品装到帆布包里,从里到外把所有的衣服抖擞着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落下什么,敲开了厢房的一间房门。 很快,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子睡眼惺忪的打开门,“秦鹿啊,干什么这一大早的。” “我要搬走了,屋子里的东西都留给你,看看有什么是你能用的,不用的可以丢掉。” 女孩子懵然的点点头,很快回过神来,“什么,你要走?去哪里?”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东西要不要?” 她再次问道。 女孩子踩着塑料拖鞋噼里啪啦的跑到秦鹿的房门口,向里看了一眼。 都是来京城讨生活的,住在这里的人,条件能好到哪里去。 前身的衣服都是便宜货,有那么几套搭配的还是很不错的,更何况她连行李箱都没带走,包括三套四件套,白送的干嘛不要。 “你真要送给我啊?”女孩子似乎还不敢相信。 “要不要?”她问了第三遍。 “要!”女孩子高兴的点头,刚开说什么,却发现她已经准备走了,“唉,哎哎,秦鹿……” 几个人被她的声音吵醒,打开门出来看情况。 其中一个年轻女子穿着火辣的蕾丝睡衣,顶着一张塌鼻子的脸,泛着白眼道:“干什么,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齐耳短发女孩子道:“秦鹿走了,她什么东西都没带。” “秦鹿?走了?去哪里?” 好歹是住了小两年,虽说几个女孩子都嫉妒秦鹿的好相貌,可就这么悄默声的走了,还是会觉得奇怪。 “不知道,她没说。”女孩子进屋把所有的衣服塞到行李箱内,拖到自己的屋子里,就连二层的挂面也没落下,更别说那几双鞋了。 还有洗的有点发白的浅蓝色窗帘都拆下来拿走了。 看到几个人的眼神,她笑道:“临走时秦鹿都送给我了。” 住在这里的几个男人恨不得冲进去抢了。 秦鹿在主路打车去了三环,在公司附近找了家星级酒店,先定了七天的房,算上押金总计花了近四千块。 先打开空调换气扇,去冲了个澡,随后在沁凉的房间里沉沉睡去。 至于卫生问题,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毕竟时间太早,很多的店都没有开门。 一直睡到下午近两点,她才打着呵欠去了自助餐厅,简单吃了点,打车直奔公司。 秦鹿没有去工位,上了六楼的人事部,表示要辞职。 人事部调出秦鹿的信息,来公司近一年了,还是实习生,压根也没当回事。 和她的主管那边联络后,同意了秦鹿的离职。 公司业绩也就那样,之所以能开在这里,听说老板的侄女嫁给了一位富豪,而对方家里在京城有好几栋写字楼,所以才在这里给了他两层。 对方没提余下薪水的事情,加上秦鹿是主动离职的,更不需要她交接,对于剩下两周的薪酬,她也懒得扯皮。 有那功夫,她已经赚出来了。 离开公司,她找了家小店,买了两套衣服,花了小七百块,又去采购了一台电脑,花费近五千,如此才返回酒店。 之后的六天,秦鹿没有离开,每天的餐点都让服务生送到房里。 她则在房间里,对股市展开了血洗。 远在千里之外的桐城,秦家二老尝试着联系秦鹿,却发现根本就没人接。 想到这个月的一千块没到账,秦母气得天天在家里咒骂,惹得楼里的邻居烦透了。 架不住这是个泼妇,吵架一个顶仨,但凡能不招惹,他们都躲着。 很快,楼里的人得知,秦家那个闺女这个月没有往家里寄钱,甚至连电话都联系不上了。 有人觉得痛快,秦家那闺女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老两口本来应该享福了,结果“嘎嘣”一下,又偷偷生了个儿子,月月都找闺女要钱养儿子,这不是有病嘛,养不起你别生啊。 也有觉得秦鹿可恶的,就因为她这个月没给钱,连着好几天秦母吵得整栋楼休息不好。 被骂到祖坟塌陷的秦鹿,丝毫不在意那老两口,住满七天后,她重新换了一家五星级酒店,住进了豪华套房,直接定了一个月的。 几天后,一个熟悉的电话打到秦鹿的手机上,这次她没有拒接。 “你好,请问是秦鹿女士吗?” “我是!”秦鹿声音带着笑,“他们报警了?” 那边微微一愣,随后到:“是这样的,你的父母报警说你失踪了,我们这边才尝试着拨打你的电话……” “我没事失踪,而且我已经是25岁的成年人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只是不想接他们的电话。正好……”秦鹿正色道:“他们两人目前还不到退休年龄,两人每月的薪水加起来差不多八千块,足够养活家里的儿子,等他们退休后我每月会按照当地的赡养标准,给付两千块,从现在开始,让他们不要再找我了,同时如果他们再继续报警,请拒绝,麻烦了。” “好!”对方慢了三秒,给了答复。 对方听到秦鹿的话,心里有了答案。 肯定是这对老夫妻高龄产子,然后开始吸女儿的血。 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都。 想想也是,都一把年纪了,再过两年都要做爷爷奶奶了,结果却愣是给自己生了个儿子,图什么呢? 等过几年儿子上学了,别人家的父母都是正好的年纪,他的父母却已经是五十多快六十岁,怎么可能不自卑。 唉,那孩子出生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把秦鹿的话转述给对方,秦母傻了眼,下一刻开始在派出所哭喊撒泼。 甚至扬言要去告女儿。 片警看到这一幕,简直大开眼界。 这是一点法律常识都没有啊。 两人是双职工,,目前还不到退休的年龄,每月收入八千块,就这还要压榨女儿手里的钱,真是离谱。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 片警打了个冷颤,不能想,太恐怖了。 “派出所斜对面就有一家律所,你们可以去问问。” 秦父愕然的看了眼对方,见他的表情平静,一股羞耻感浮上心头。 他板着脸道,“起来,在这里闹腾,像什么样子。” 秦母到底是没敢再闹,一路骂声不断的跟在秦父身后离开了。 当然,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对面的律所。 当律师听到两人的话,也不免同情起他们的女儿,这两位是压根没把闺女当人看啊。 “你们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中年律师问道。 不等秦父说话,秦母赶忙道:“让她往家里寄钱,我们把她好不容易养大,她不能不管我们啊。” “恕我直言,你们两位都有本职工作,而且每月的薪水也不低,按照现在的情况,你们是有足够的能力抚养儿子的。法律上对于这种情况也是有界限的,不能你们想如何便如何。想要长子长女抚养弟弟妹妹,前提条件是父母没有抚养能力,兄姐才有帮扶的可能。我说的是帮扶,不是抚养。” 秦母傻眼了,“这咋行呢,她是我闺女,姐姐给弟弟花钱,关法律啥事儿啊?” 律师险些被气笑了。 不关法律的事儿,他在对牛弹琴吗? 夫妻俩缠着律师问了好久,得知最终结果,秦母的脸都黑了,秦父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别看秦父平时一副很正派的样子,实际上他一直都惦记着能有个儿子传宗接代。 当年计划生育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偷着生二胎,被发现后指定要丢工作。 前几年终于放开了二胎,两人就合计着再生一个。 在做计划的时候,两口子就把女儿算在里面了。 刚开始好好地,谁知道突然之间就出了岔子呢。 女儿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这种变故,让两人心头不约而同的蒙上了一层阴影。 两口子想要儿子自是不假,可他们也想过,将来儿子上学需要接送,别人的父母都是年纪轻轻的,他们到时候就快六十岁了,到时候儿子当着别人的面,叫爸妈,还是爷爷奶奶? 之前老两口想的很好,让女儿在外边工作几年,到时候叫回来结婚,顺带着照顾儿子。 这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两口子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去对门接回了儿子,愁的连饭都吃不下。 在过俩月儿子就要上幼儿园了,从他会走路的那刻起,秦母就发现自己的身子骨越来越差。 那两三年,孩子闹腾的厉害,一刻都闲不住,险些把他们的骨架折腾散了。 好在单位里可以带孩子过去,有专门的房间让他们玩耍,否则秦母的工作都保不住了。 再过个五六年她就要退休了,如果现在内退,退休金都要少很多。 最开始女儿刚毕业,秦母就想把人喊回来带儿子。 架不住女儿在电话里苦苦哀求,想留在京城。 未免逼得太狠,两口子勉强答应了,只是逼着她每月给家里两千块钱。 早知如此,最开始就不让她留在京城了,说什么都要带回来。 也不至于有今天的被动。 早些年,老两口存了约么三十多万块钱,这今年陆陆续续的,剩下十万出头,想到将来还要给儿子买房,两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剩下的这点钱,不知道读三年幼儿园够不够,他们还想给儿子最好的教育。 听说私立幼儿园价格很贵,他们这三线城市一个月差不多得两三钱=千,一年下来,杂七杂八的得两三万。 三年幼儿园读下来,十万块也差不多剩不下了。 纵然如此,两口子也没后悔,毕竟儿子是传宗接代的。 他们只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把女儿给打掉,这样再生一个,说不定就是儿子了。 现在也就没人气他们了。 乌鸦尚且懂得反哺,养大了个女儿,却养出个白眼狼。 自诩端正的秦父,此时不免也恨上了秦鹿。 第244章 长姐2 第244章 秦鹿这边更换了手机号码,和秦家二老彻底的断了联系。 自古就没有能断开的血缘,除非是父母对子女做出了罪大恶极的事情,法院才可能判父母和子女断绝关系,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秦鹿这边断不开,可每月两千块,她还是给得起的。 这也得归功于两人有退休金的前提下,否则在那个小的未满十八岁,秦父秦母没能力供养的条件下,倒霉的还会是秦鹿。 如此两人退休后每月至少有五六千的退休金,再加上秦鹿给的两千块,就算是养着一个孩子,也足够消费了。 义务教育加高中三年,两人可以撑过来,将来上了大学,以那老两口子对儿子的宠溺程度,不刮掉他们的皮,都不太可能。 晃眼到了儿子上幼儿园的时间,秦父秦母忙碌了两个月,才最终选择了李家不算太远的私立幼儿园,每月两千块,每周五百的学校,相比较起另外一边每周二百八的公立幼儿园,夫妻俩觉得贵的肯定好,看过学校环境做了对比,交钱的时候几乎没有犹豫。 一下子掏出一学期的费用,整整一万块,夫妻俩也觉得心疼。 之前存了三十多万,四年的时间花掉了近二十三万,现在想起来老两口都觉得恐慌。 可钱财上面的恐慌还能缓解,等第一天送儿子入学,其他的孩子都是年轻的父母送去的,秦父秦母这两个五十岁的人,才真正感觉到一种从心底滋生出来的恐惧。 或者说是在之前完全忽略掉的“自卑感”。 事实上,人群里上了年纪的父母不止他们俩,可被这群年轻爸妈稀释的几乎找不到。 秦母想着,女儿在京城工作三年了,现在也二十六岁了,这个年纪结婚正合适。 把她叫回来,每日接送儿子,这样他们不用被人嘀咕,还能轻松很多。 当天晚上,秦母就拨通了许久没打的电话,结果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你好,哪位?”对方开口问了一句。 秦母愣住,然后道:“你是谁,怎么拿着我女儿的电话?” 对面的男人有短暂的沉默,随后笑道:“这是我新办理的电话,你的女儿可能之前销号了,销号三个月后,这个电话号码会重新销售。” 说罢,对方挂断了电话,秦母却久久回过神来。 “怎么在发呆,赶紧做饭吧。”秦父是老思想,虽说他和秦母都是在职职工,可做饭仍旧是女人的事。 秦母回过神,闷闷道:“小鹿联系不上了。” 秦父听到女儿的名字,没好气的皱眉,“联系她干什么,死在外边最好。” “她马上就要26了,也该结婚了,我想着在家里给她找个对象,以后好接送皓皓。”秦母说了自己的想法,“其他父母都是年轻人,皓皓现在还小,再大点会不会觉得咱不像别家父母那么年轻?这对孩子的打击多大啊。” 如果受益者是秦鹿,秦父现在指不定要开骂了。 可事关儿子,他不得不慎重起来。 “打她电话。” “都说联系不上了,小鹿销号了。”秦母沮丧极了,早知道就应该多和她联系。 秦父听到这里,火气蹭蹭的往上窜。 他想骂人,可男人的面子抹不开。 再者说之前秦母整日在家里诅咒着秦鹿,已经给楼里的人造成了很大的困扰,那段时间每次出门看到小区的人,他们的眼神都让秦父如坐针毡。 想要找到女儿,唯一的办法就是报警,让警察帮忙找。 可几个月前的那一幕,他们不敢再尝试。 到底是上年纪的在职职工,万一临老临老晚节不保,闹出个什么笑话来,在单位他也别想再待下去了。 距离退休还有五年,这点脑子,秦父还是有的。 “一楼老陈媳妇和咱们儿子在一个幼儿园,每月给她几百块钱,让她帮忙顺带接送下孩子吧。”秦父现在才真正觉得养个儿子是那么的不容易。 当年秦鹿读幼儿园那会儿,每学期也就百八十块钱的,现在一学期就是一万块钱,足足翻了百倍。 可他这些年的薪水,不过翻了十倍而已。 当然,两口子对生下这个儿子却不后悔,大不了累点,没有那个白眼狼,他们还养不了儿子了? 临近春节还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秦鹿搬到了三环的一处公寓里。 公寓面积不大,六十平左右的面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倒不是说钱不够,而是她还有别的用处。 京城的房子就没有卖不出去的,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房子只会供不应求。 转过年初春,一家装修古色古香的店铺,在京城悄然开张。 秋林集团老板娘杨爱是京城圈子里出了名的悍妇,关键其丈夫高董还是个妻管严。 高董是白手起家,和妻子从高中相识,大学毕业后结婚生子,两人结婚二十年了,依旧恩爱如初。 相比较起很多人功成名就后抛妻弃子,高董仿佛就是这个时代的异类,哪怕高太太肥胖如猪,高董依旧和妻子恩爱有加。 私下里这些老板聚餐,多会找些年轻漂亮的姑娘陪酒,唯独高董从不沾染除妻子之外的女色,每每圈内的老总提及此事,都说高董是难得的情种。 这种时候,高董总会告知友人,他的妻子相貌不俗,比之圈内的国民女神都不差多少,旁的人也无非就是听听,随即作罢。 所以,当杨爱看到别墅区附近新开了这家中医馆,在外边发现装修环境优雅有格调,不免产生了好奇心。 “欢迎。”看到有人进来,秦鹿姿态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旁边的红木桌上还放着几盘水果和点心,“请坐。” 杨爱见老板是个美艳漂亮的女孩子,而且对方的态度的确算不上恭敬。 可她似乎也没觉得对方失礼,四下打量着店里的摆放布局,道:“这里是做什么的?” “中医理疗。”秦鹿将美人指推到她面前,“要减肥吗?” 杨爱:“……” 太直白了。 她知道自己胖得要死,一米六五的身高,体重都飙到了两百四十斤,可没办法,接连生了一儿一女,这体重无论如何都下不去了。 她试过很多的减肥方法,刚开始可能见效,后期反弹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关键还是越减越肥。 有些时候她甚至都想着干脆去切胃算了,儿女倒是支持,可丈夫却唠唠叨叨的说什么都不同意。 还说什么她胖了也好看。 杨爱不怕丈夫出轨,最差无非就是离婚,她还能分到丈夫一半的财产。 毕竟两人结婚的时候近乎裸婚,如今的财富都是婚后打拼出来的。 可她心里明白,丈夫是个长情的,自己在太太圈里因为身材没少被人在背地里嘲笑,唯独丈夫始终当做没听到。 说出来旁人可能还不信,即便是到了这个年纪,夫妻俩每周还抱持着两次房事。 她看到自己一身肥肉都嫌弃,反倒是丈夫,丝毫没有任何的歪心。 “我这一身的肥肉,恐怕不好减。”杨爱现在几乎都要放弃了。 “伸出手来。”秦鹿从旁边取来一个脉枕放在桌上。 和秦鹿小腿差不多粗的雪白手腕放上去,她双指放上去,给对方号脉。 大概一两分钟后,秦鹿站起身,走向不远处的中药柜。 药柜上没有写名字,杨爱只见她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十几样中药材,称重后,开始在小炭炉上煎药。 按照不同的药性,根据时间先后放入。 很快,药罐里传来咕嘟嘟的声音,还有一股馥郁的药香味弥漫开来。 杨爱好奇的问道:“你这店开了多久了?” “不到一周,你是第一位客人。”秦鹿抓了一把干果躺着继续吃。 杨爱觉得自己应该走,万一吃坏肚子可怎么办。 “证件齐全吗?” 她是真的担心,万一吃坏了肚子可怎么整。 秦鹿笑道:“这家店从店面到装修,我总计花了近三千万,而你调理期是六个疗程,每个疗程服用十副药,一副药六百八十八,总数不过四万左右,你说我是亏了还是赚了?” 杨爱微楞,没想到这位也是个小富婆。 这边的店铺大概每平方在十万左右,店铺的面积大概在两百多平,一般人可买不起。 “六个疗程?”她不免有些心动,“六个疗程我真的能瘦下来吗?” “可以,还不反弹。”秦鹿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不瘦我退钱给你。” 她倒是不在乎这四万块钱,就手里现在拎着的包,都不止这个价。 别说四万,只要真的能瘦下去,四十万,四百万,甚至四千万她也愿意掏。 就怕当时瘦了,没几年又反弹回来了。 之前她最胖的时候一百八十斤,结果不断的减肥,如今都两百四了。 “老板,忌口吗?” “不忌口,但是戒烟酒。”秦鹿靠在大迎枕上,“忍半年,以后可以放开了喝。” 杨爱放心了。 她不吸烟,酒的话只是陪着丈夫参加宴会的时候喝点香槟。 她出身普通,压根喝不惯那些上流太太们垂青的红酒,特难喝。 真的要喝,她还是喜欢啤酒,最好是扎啤,再来上一大份各种烧烤。 即便是到了现在,丈夫不忙的时候,他们也会跑到小摊上去吃一顿烧烤。 “保持睡眠,这个很重要,每晚尽量在十一点前入睡。”秦鹿又叮嘱了一句。 “是是是。”杨爱忙不迭的点头。 三碗水熬煮成一碗水后,秦鹿把药递给她,“喝下去。” 杨爱看着褐色的汤药,药味真的很浓,她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边吹着气边喝了下去。 放下碗,擦拭着嘴角的药汁,“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秦鹿点头,“隔两日再来。最初你的肚子可能会咕噜噜的叫,别担心,这是在排气,喝上几服药后,这种情况会减缓。前边三个疗程是调理阶段,瘦的不会很快,从第四个疗程后才会发力。你这个身体情况,大概能收到一百二十斤的标准体重,之后再胖,也无非就是在五斤的基数上下浮动,绝不会再超过一百二十五的。” 她说得好听,杨爱自然也愿意听。 刚喝了第一碗药,她似乎就看到自己瘦下来的模样了。 当晚,杨爱回去和丈夫说了这件事,高董一听这还了得,第二天连公司都不去了,带着太太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 结果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各项指标和上次体检的大差不差,这才放心了。 春末夏初,杨爱带着一个身份丰满的女子进来。 经过三个月的调理,如今杨爱已经瘦了约么三十斤,之前的衣服都宽松许多。 不过她的基数大,现在的衣服倒是还能穿。 “这里装修的真不错。” “是啊,来到这里就觉得心情平静很多。”杨爱找到秦鹿,“老板,我给你带客人来了。” “哦,没有提成。”秦鹿莹润的之间敲了敲桌面。 杨爱习惯性的拉着友人坐下,开始吃点心。 “怎么没喝我给你的茶叶?”她问道。 “今天的茶点,配绿茶最好。”秦鹿看着她,“这个月就要开始掉秤了,我给你搭配上外敷的,每晚别忘记用。当然这个价格比较贵,一瓶六万二。” 杨爱哪里会怀疑秦鹿的话,三个多月,她真的掉秤了,关键是没有忌口。 而且睡眠质量也好了很多。 “是该用用了,之前我还买了很多的护肤品,就想着每日涂抹。” 她太胖了,一旦瘦的太快,皮肤势必会松弛,想想那场景,杨爱就觉得后背发凉。 她相信秦鹿,六万二的护肤品,效果必定拔群。 “这是我的好姐妹,她来调理经期的,你这边可以吗?”杨爱道。 “试试看。”秦鹿给这个女人号脉,平静的样子,让两个女人也紧张不起来。 她熬了两碗药,递给她们。 “你这个需要调理至少半年,最好是一年左右,如此可以让你再延缓至少十年的鲜活。” 女人很高兴,“真的吗?” 她现在的经期开始出现了断绝的苗头,之前和杨爱聊起来,两人同样的年龄,杨爱却没有绝经。 察觉到自己脾气变得反复无常,女人慌了。 她还不到五十岁,居然就进入了更年期,这种变化让她的脾气更加难以控制,以至于经常和老公吵架,对孩子也是失去了耐心。 明明想控制却控制不住的状态,让她经常暗自落泪。 “嗯,至少十年!”秦鹿看到从外边进来的男子,笑道:“让自己保持好心情,别总是围着老公孩子转,饮食上也注意些,自身调理好的话,二十年也可以。” 抬手和对方打招呼,“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男人把行李箱推到角落,和两位客人点头打招呼,道:“刚结束工作,过来看看你。” 杨爱瞧着眼前的男人,身高腿长,哪怕是带着口罩和墨镜,依旧能看出对方的相貌有多绝,“秦老板的爱人?” “嗯!”秦鹿点头,“喝完就走吧,今天不营业了。” 两人也没在这里继续耗着,办理了客户卡后,便结伴离开了。 傅铖帮着秦鹿关了店,坐进旁边的车,往家里去了。 男人是现在圈内的三金影帝,粉丝超两亿,和秦鹿相识不到半个月后,俩人就同居了。 秦鹿提前说过,可以结婚甚至不结婚,但是不要孩子。 相处厌烦了,必须好聚好散,不管谁先离开。 傅铖表示没意见。 为此傅铖甚至想去结扎,被秦鹿制止了。 她图的是肉体和精神的契合,却不能以自己的私欲去控制别人的人生。 真能走到最后,做不做结扎都无所谓。 万一走不到,至少他不用后悔。 一阵云翻雨覆,秦鹿懒懒的缩在被窝里,傅铖则去准备午饭。 “这次我有两周的空闲,要不要出国旅游?”国内是不能够的,傅铖的这张脸太有辨识度,而且国民度极高,别说玩了,恐怕一出现就走不动路。 “不去!”秦鹿对旅游没什么兴趣,而且现在开店,走不开。 傅铖也就是提个意见,“药不能让客户回去自己熬吗?” “需要掌握火候,而且每一种药材熬制的时间不等。”秦鹿声音性感慵懒,“如果可以,你当我不想啊。” 傅铖想了想,笑道:“也是!” 同居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女朋友有多懒,没人比他更清楚。 傅铖很喜欢她,两人都有各自的工作,而且她从不掌控自己的行踪,每次出现两人聊得话题都能接的上。 傅铖本身是顶级学府毕业的,私下里很少聊娱乐圈的事儿,两人哪怕是不说话,就是在书房里看书,都不觉得无聊。 和她相处,真的特别特别轻松。 “吃饭咯。”傅铖上前,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打横抱着人下楼,“呦呦,你真的不想要孩子吗?” “嗯,你想要?”秦鹿虽说之前提过,却也不会因为傅铖再次聊起这个话题而不耐烦。 傅铖把人放到沙发里,半蹲下身,将她圈在怀中,笑道:“你看,你长得很好,我这张脸其实也很帅,咱们的基因应该很好,不生孩子有点浪费。” “怎么会浪费呢,我喜欢你这张脸,那就是最大的价值!”秦鹿摸着他郎艳独绝的面容,这张脸不得不说是真的好看。 之前他出演过一部仙侠剧的仙门师尊,原本师尊是爱慕徒弟女主的男二,可就因为他的这张脸,原主作者直接改掉了三分之一的剧情,愣是让他单身到大结局,最终以护卫天下苍生而魂消魄散。 原主作者甚至还在微博上说,女主不配让这么好的师尊做舔狗。 妥妥的后妈作者无疑了。 傅铖的古装扮相真的很绝。 好吧。 女朋友如此盛赞他的颜值,傅铖也就不考虑别的了。 俩人都有钱,纵然将来老了,也不耽误养老。 再者说,傅铖还有侄子呢,傅家条件不差,兄弟感情很深,不存在财产纠纷,将来侄子养老一点问题都没有。 午饭后,秦鹿躺着玩手机,傅铖看剧本。 “下部戏?” “嗯!”傅铖简单的概述了一下剧本的内容,却看到女朋友一脸古怪的表情,“怎么了?” “恶心!”秦鹿嗤笑,“就因为女主角做了个梦,放弃了喜欢很多年的人,转头嫁给了人家老子?他老子何其的无辜,更别说最后因为这个女人,害的人家本应和谐的父子近乎反目。这和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有什么区别。” “不过想想也是,老子死了老婆,现在又有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嫁给他,后来更是给他生了对双胞胎,真爽。前妻生的儿子算个屁,是吧。” 傅铖:“……” “不管在梦里这个女人如何无辜,这种复仇方式就让人作呕。谁欺负了你就去找谁,人家老子在梦里也没亏待她。” 傅铖:“……” “换位思考,你早年的追求者嫁给了你爹,然后俩人生了对双胞胎,你这个亲儿子被你爹发配了,想想真惨。反正是我,干不出这种事儿。” “不能当你老婆我就当你老娘?但凡是有点三观的人,也做不出这种事儿。” 傅铖:突然不想接这部戏了,真的。 他已经无法直视这部剧的女主角了。 事实上,这是一部重生改编的。 而且这类重生后嫁给前男友亲爸,亲哥,亲叔叔的太多太多了。 这部剧之所以被改编,还是因为数据好,粉丝多。 傅铖对这部剧的男主角很感兴趣,毕竟塑造的很好。 如今还没签合同。 见他沉默的表情,秦鹿道:“别拍电视剧了,我出剧本,你去拍电影吧。” 傅铖将人拉到怀里,笑道:“写出来我先看看。” 他现在是工作室,这些年拍戏赚的,再加上自己一些个投资,完全有能力自己组建剧组。 “可以!”秦鹿点头。 正好她有好些个构思,现在可以拿出来了。 傅铖辞演《暖星入怀》,剧组导演急了,忙不迭的打电话过来。 他也没藏着掖着,回道:“这部剧和我的理念有所冲突,女主要对付我的儿子,我这个做父亲的甚至还给女主做后盾,怎么想都不合适。” 导演:“……” 不是,怎么让傅影帝这么一说,他这么别扭呢。 明明这部原著的粉丝很多的,而且多少粉丝为了这对老夫少妻的爱情,被甜的嗷嗷叫。 现在被傅影帝换个角度这么一概述,还真的让人无法直视。 虽说有些偏颇,可剧情真的就是这么个剧情。 提炼的主要内容,的确没毛病。 哪怕这个女主是有心算无心,结局还真就是父子近乎反目,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最后因和继母闹出不可调和的矛盾,被老子发配到非洲去了。 可是能怎么办,他们可是花了近三百万,买的版权,难道就打水漂? 只能继续拍了。 尤其这部剧的编剧还是原著作者,不知道愿不愿意更改一下设定。 大概率是不太可能的,毕竟向前男友复仇,是这部的主线,这是内核。 真的要去掉这个内核,他买剧本的意义岂不是没了。 啧,麻烦。 傅铖不知道导演如何头秃,反正辞演了这部剧,接下来他真的空闲下来了。 中间去国外拍摄了两期杂志封面照,余下的时间都和秦鹿黏在一起。 直到有狗仔拍到了傅铖和一陌生女子相携进入他的家,而引爆网络。 他的粉丝在网上吵闹不止,同行相处的比较不错的,也私下里打电话询问。 傅铖也没瞒着,直接大方的公开了他恋爱的事实。 当秦鹿再次来到店里,看到门口围堵着的记者,叹了口气。 “麻烦死了。” 傅铖握着她的手,笑道:“在你找上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天。” 秦鹿打开店门,道:“你自己解决,不准进店。” “听你的。”傅铖能说什么。 把记者引到旁边的空地,免得打扰店里的人,傅铖开始接受记者的采访。 而杨爱再次带来了一个圈内的阔太。 接受了四个月的调理,如今杨爱已经达到了一百八十斤。 搭配秦鹿配置的外敷护肤膏,她的肌肤并没有出现松弛的现象,甚至连肌肤都细腻了不少。 杨爱真的把秦鹿引为知己,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秦老板的爱人居然是圈内的人,你们俩身份不合适的。”杨爱对娱乐圈可不感冒,而且她现在把秦鹿看的很重要,娱乐圈的男人怎么可能配得上她呢。 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比如她自己的儿子,国外顶尖大学的在读高材生,将来还会接管高家的产业。 秦鹿勾唇笑道:“我不看身份。” “那看什么?脸?”杨爱问道。 “对,看脸。”秦鹿取了药,开始熬制,“你们小区里还有空置的别墅吗?” “秦老板要买房子?”杨爱笑道:“有啊,这里的房价比较贵,其中有一套最顶级的席位,总价3.5个亿,占地面积很大。还有一套和我们家格局差不多的,两亿左右。” 秦鹿纤细莹润的手指抓起一种药材放到药罐中,思索片刻道:“稍后如果杨女士有空,能不能陪我去看看?” “当然可以。”杨爱怎会拒绝。 秦鹿见状,笑道:“我这个人喜静,到时候几位有事没事尽量不要去家里寻我。” 杨爱愣住,然后笑的爽朗,“行行行,不去你家,我们就来你店里。” 她的性子直白爽朗,和杨爱真的很像,她越来越喜欢秦鹿了。 甚至希望秦鹿能甩掉外边的那个男明星,做她的儿媳妇。 外边,傅铖有条不紊的回答记者的问题,他们最关注的还是恋情。 “我和女朋友相识两个多月了,目前感情很稳定。” “不,她不粘人,反倒是我比较粘着她。” “她是个很优秀的人,我们平时几乎不谈圈内的事。” “是否能走到结婚那一步,我希望如此,不过她似乎对婚姻不是很热衷,不过我会努力的。” “我很尊重我的粉丝,也希望粉丝能尊重我的选择。” “目前没有退圈的打算,如果粉丝真的大面积网曝我的女朋友,不意外我可能会退圈吧,我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保护她是我的责任,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不是我的粉丝,也几乎不玩社交软件。” “对,这家店是我女朋友的,经营的是中医理疗,当然证件齐全。” 店里,两个女孩子从外边冲了进来。 “老板呢,给我出来,你必须要和傅铖分手,否则我让你在这里开不下去,出……妈?” 小姑娘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此时对方正一脸怒气的盯着自己。 “妈,您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其中一位阔太冷笑,“你还敢管我的头上,我还没问你呢,你让谁开不下去?” 听到老妈中气十足的呵斥,女孩子瑟缩道:“我就是来……” “找我有事吗?”秦鹿从药柜后边走出来。 今日的秦鹿,一袭华贵的红色吊带连衣裙,衬的她明艳的五官更加的艳丽夺目。 两个女孩子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震惊到了。 这他妈的,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这是一个人类能长成的样子? 先不说五官如何,就是那露在外边的肌肤,白嫩到几乎发光。 她老妈这些年在各种高档化妆品的腌渍下已经很白了,可是和她站在一起,依旧被比的还要黑一个度。 冷白皮什么的,简直就是反人类。 “请善待我们的男神。”女孩子猛地冲着秦鹿鞠了一躬。 旁边的阔太:“……” 她这是生了个什么玩意儿? 秦鹿不免觉得好笑,“程太太,回去多多约束一下,下不为例。” “秦老板放心,回去我就赏她一顿竹笋炒肉,小小年纪不学好,追星就追星,还敢跑到你面前来耀武扬威的,不揍她我都压不下心里的火气。”程太太倒不是捧着秦鹿,实在是追星追的魔怔了。 人家找谁当女朋友,和她们有啥关系,一个个的简直脑子有病。 小姑娘听到老母亲的话,脸色当场变了,拉着好友麻溜的跑了。 边跑边喊,“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第245章 长姐3 第245章 一场闹剧结束,傅铖的粉丝似乎也安静许多。 之前去秦鹿店里咋咋呼呼的小姑娘,是傅铖的超级粉头,因出身豪富,没少在群里组织各种活动,因此很多的粉丝都听她的话。 她回去告诉粉丝,傅铖的女朋友是个超级大美人儿,比圈内的那些女明星都要漂亮。 有粉丝倒是不相信,和她私下里聊过,知道大粉亲眼见过对方,也只能放下了。 不然呢? 就算傅铖不和秦鹿好,也不会和她们在一起。 很多粉丝都知道这个大粉是富豪,她说可以的话,那影帝的女朋友想来差不到哪里去。 圈内的人怎么都没想到,坐拥两亿粉丝的影帝官宣恋情,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平静了下来。 倒是有人也想尝试一下,可惜被公司给制止了。 想大大方方的谈恋爱可以,就要有面对流量暴跌的勇气。 人家傅铖有演技,更是捧回了无数奖杯,就算没有流量,导演照样喜欢他。 其他人能做到这点,公司自然也不干涉,谁让傅铖有和公司叫板的勇气呢。 现在还有多少人能沉下心来钻研演技,能火,靠的不就是流量嘛,粉丝就是你的爹妈,而且还是后爹后妈,一旦你谈了恋爱,人家大不了换个人“养着”,圈子里更新换代太快,不安分就只能被舍弃。 “你家那丫头也快结婚了吧?”方静问杨爱。 杨爱捧着药汤,吹着热气,道:“还不知道呢,短期内能不能回国都不好说。” 杨爱的女儿在国外读书,今年24岁,儿子读大二,在国内读的书。 她没想着用女儿换取利益,如果家里要靠着牺牲女儿的婚姻才能保住荣华富贵,那垮掉最好。 她自小就生活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大学险些都上不了。 后来和丈夫结婚,那时候俩人都没什么钱,家里说什么都不同意,非得让他回去嫁给一个工厂老板的儿子,杨爱干脆了当的和家里闹翻了。 也就是后来家里过上了好日子,娘家才舔着脸凑上来,杨爱可不管,每次跟打发叫花子似的,给他们俩钱,多要一分钱都是做梦。 就算这样,娘家也不敢说什么。 真要不服气,一万块钱都没有,她只要说扣钱,那边保管安安分分的。 她的钱是要留给女儿和儿子的。 当然儿女其实用不大上,闺女学习特别好,是以全额奖学金被国外顶级大学录取的,儿子也比较稳重可靠,都有能力。 圈子里提及高董一家,谁不羡慕。 纵然老婆胖成猪了,高董照旧喜欢的不得了。 一双儿女也是难得的争气。 也是这样的底气,哪怕面对那些蜂腰翘臀的阔太,杨爱也丝毫不怯场。 “你这是……” 高董回到家里,便看到杨爱在整理衣柜。 “我瘦太多了,这些衣裳穿不下,本想捐出去,咱闺女说着体格的人不太好找,让我挂咸鱼上卖掉。两折。” 高董看着妻子,有一瞬间的怔楞。 他走上前,伸手放到杨爱的腰上,“还真是,都有腰线了。” 杨爱排掉他的手,笑道:“秦老板真厉害,我这身肉,以前怎么都甩不掉,现在才多久,掉了七八十斤了,再有一个月,能稳定在120斤。” 高董坐下帮她整理衣裳,“还真是,当初咱们结婚那会儿,一直到生乔乔,你就没超过110,不过你胖点也挺好的,有肉感,就是对身体不太好。” 杨爱很早就知道了,丈夫真的是一点都不嫌弃她那身肉。 “那是胖点嘛,胖死了。”杨爱笑的眉目弯弯。 原先的大饼脸,现在也小了好多,下巴的三层肉现在也只剩下一层,只是还稍微有点肉嘟嘟的,最惊喜的是皮肤没有松弛,反而比以前都要白了。 “秦老板不止能减肥,还能治疗别的病,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也可以去看看。” 高董点头,没有拒绝。 “过几天有个酒会。” “知道了,我已经定了一套礼服,陪你一块。” 秋风送爽,杨爱彻底的稳定了体重,同时也打响了中药馆的招牌,一些个阔太每天结伴去找秦鹿做调理。 熬好两副药,秦鹿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老家派出所打来的,说是秦母查出了乳腺癌,已经是晚期了。 秦家那边的人都联系不到秦鹿,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厚着脸皮找到了派出所。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秦鹿大概率是不会搭理的。 可现在秦母生病了,秦鹿还是要回去看看的。 秦父秦母偏心儿子是真的,可养大了原身也是真的。 没有儿子之前,二老对原身很不错,也就是后来好像突然把所有的关心都收回去了,甚至变着法的压榨女儿。 现实生活当中,尤其是原身小的时候,被父母呵斥打骂是家常便饭。 那时候还没什么精神疾病这种说法,再加上其他的同龄孩子都挨过揍,大家也没有谁笑话谁。 现在可不同了,孩子们的心理健康已经上升到很重要的层面上,旧有的教育方式已经不适合新世代的孩子们了。 所以,秦父秦母用旧有的方式对待女儿,转头又用现在的方式对待儿子。 这一升一降,原身的地位,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我陪你!”得知女朋友的母亲住院,傅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不用。”秦鹿拒绝了,“我也就是回去住个三两日,给他们点钱,很快就回来,我和家里不是很愉快。” 秦鹿没有瞒着这点,“不意外,给他们请个看护,留下钱我就回来了。” 傅铖听到这点,也没多问。 “三两日?” “三两日!” 订好了机票,傅铖把秦鹿送上飞机,也抽空回家陪父母了。 说是陪父母,其实他的父母现在还很忙,老子是大学教授,老妈开公司,俩人都没什么空。 家里的公司由大哥继承,他对公司没兴趣,倒是拿着一些股份,每年都有不菲的分红。 一路回到家,秦鹿在医院看到憔悴的秦父秦母。 秦母被病痛折磨,再加上这几年要照顾儿子,此时已经不成人形了,秦父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到秦鹿进来,二老心底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 “你还有脸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爹没妈呢,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早知道你这么不孝顺,当初我就应该掐死你,你这个……” “我不想回来的。”秦鹿淡淡的扫了两人一眼,“不是你们跑到派出所,找我回来的吗?” 秦母:“……” 虽说这是事实,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你给我滚……” 秦鹿也不惯着两人,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再走了,你们俩不要去麻烦人家警察同志了,你们觉得不好意思,我也嫌烦。” “你,你……”秦母颤抖着手机,表情别提多憋屈了。 可她真不敢让秦鹿再消失,现在她得了癌症,查出来就是晚期,手术恢复的可能性不大,再加上年纪大了,就算是做了手术,也大概率会复发。 “所以,没有那个底气,就闭上嘴。我是你们的女儿不假,可我现在成年了,你们管不住我的,不要拿那些个旧习俗来和我颐指气使的。我未成年是你们必须养我,这是法律明文规定的义务。现在你们生病了,我也会为你们支付医疗费,并且在将来赡养你们,这同样是义务。你们养我的时候,骂骂咧咧的。是不是代表着将来我养你们了,也可以对你们骂骂咧咧的?不能只需你们放火,却不允许我来点灯,对吧?” 瞧着黑了脸色的秦父,秦鹿道:“我这人最是公平,绝不会像你们俩这样,重男轻女,以孝道压人。” 秦父心里压制不住的火气,却不得不吞下去。 家里现在没多少钱了,如果把秦鹿给赶走了,他们俩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日子。 “她你不用管,我会出钱雇护工,医疗费我也出。将来你们儿子长大了,医疗费必须对半分摊,多一分都不行。” 病房里不止秦母一个病人,这里是三人房。 其他两家看着这一幕,都听得入神,却没人插嘴。 两个小时候,秦鹿带着一个中年女子进来。 “这就是你之后要照顾的病人,住院期间就交给你了。同时她的医疗费,你根据医院的收据发给我,我会发给你,你提他们缴纳。” 女人点头,没有拒绝。 “老太太嘴巴比较毒,你全程可以当做耳边风,记住,你领的是我的薪水,不是她的,但是在护理期间,希望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秦鹿气场强大,女人没反对,也不会反对,谁让人家给的多呢。 秦母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话语,气得脑子嗡嗡的。 “你不伺候我?”她声音尖锐的问道。 秦鹿冷笑,“长得不怎样,想的倒挺美。” 她瞧着女人麻利的动作,道:“我出钱你做事,我可以对她不当回事,你不可以。一切按照合同做事,否则后果你应该明白。” “秦小姐放心吧,我做了好多年护工了,知道分寸。”是的,做了很多年,这位雇主是最大方的。 秦鹿满意的点头,“护工的钱我出,你住院的一切费用也是我出,其他的我是不会管的,你们俩工资不少,可以负担起日常所需,当然贵重的药物,我也给你出。” 说罢,她摆摆手离开了。 其他两家看到这一幕,有陪护的儿媳妇暗道这女人做事太利索了,而且还很飒。 倒是老人觉得这闺女不孝顺。 护工搀扶着秦母去厕所了,其中一位老太太道:“真可怜。” “可怜什么?”旁边年轻的儿媳妇道:“手术住院吃药,治疗下来不得几万几万的往外撒?都是人家闺女出的钱,哪里可怜了。” 你儿子每月赚那仨瓜俩枣的,可怜的是您吧? 当然这句话做儿媳妇的没说。 “你懂什么,这人上了年纪,就希望儿女围在身边。” “啃老的都围在爹妈身边,你看他们希望不希望。人家在外边是赚钱的,没钱连病都治不了。而且妈您没听到吗,重男轻女啊。” 老太太没好气的瞪了儿媳妇一眼,也没法反驳。 她总不能说重男轻女是对的吧,保管儿媳妇能扔下她转身走了。 “以后我儿子能这样,我做梦都能笑醒。跟在你眼前干啥,整天围着你转?还不如多给我钱,我和刘政到处去旅游呢。以后我不带孙子,也不去儿子儿媳妇家里住着,忙活大半辈子,剩下的日子自己怎么快活怎么过。” 老太太彻底闭上了嘴。 她和儿媳妇相处的挺好的,可别因为人家家里的破事儿,影响到婆媳感情。 现在婆婆生个病,难道指望儿子? 还不是得指望儿媳妇。 这时候的儿媳妇和他们那时候不一样了,个顶个的有想法。 真要磋磨人家,人家还真能不伺候你。 当天晚上,秦父带着儿子来医院。 老太太看到他们的儿子才四五岁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拼着老命,一把岁数又生了一个。 难怪人家闺女嫌弃这俩人。 闺女眼瞅着就能结婚了,这俩又生了个儿子,这是给自己生的,还是给闺女生的? 关键小孩子还不是个安生的,在病房里叽叽喳喳的这能闹腾。 本身生病了就得保持安静,这下老太太也被吵得脑仁疼,关键还不好意思开口制止。 次日,秦鹿在医院里看到秦浩。 小孩子知道这是他的姐姐,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姐姐,心里羡慕了。 他恨不得这是妈妈。 “你怎么一直都不回来?”刚见面,秦浩还不敢放肆。 小孩子都是很善于察言观色的,知道什么人能容忍他的调皮捣蛋,什么样的人不能。 秦鹿坐在椅子里,笑道:“他俩为了你,要扒掉我的皮,我还没那么傻。” “你当着小孩子的面说这些干什么。”秦父冷着脸呵斥。 秦鹿低笑,“你们能做,我不能说?” 秦父:“……” “他们俩生下你,是因为想要个儿子。但是,对你的疼爱却不是假的。”秦鹿还真没那么恶毒,把愤怒发泄到一个孩子身上,“我只是你的姐姐,没有义务养你,养你是他们的责任和义务,他们拼着这么大的年纪都要把你生下来,对他们来说满足了心愿,对你却不一定是好事。” “当然,他们把所有的耐心和爱护都给了你,你现在年纪小,尚且不懂这些,可你直面的事情他们在之前并未为你想过。首先就是年龄差的问题,别人家的父母都是正年轻,你的父母却已经步入老年,以后你有了相处很好的朋友,想要带回家都要有太多的顾虑。” 第246章 长姐4 第246章 秦鹿也没指望这小孩子能听懂。 但是,秦父秦母的脸色却很不好,他们被女儿说的很没面子。 拍拍小家伙的脑袋,笑道:“日后要好好读书,你的未来大概是指望不上他们的。” 说罢,站起身,看着两人道:“事情结束了,我也该走了。老规矩,日后不是生死大事,不要找我。这次我不换电话,可你们若是还如以往那边,屁大点事也得找我解决,不好意思,我依旧会把你们拉黑。退休前我不管,退休后每月两千块会如期到账。” 刚才还因为儿子的问题,在心里埋怨秦鹿。 得知他要走,两人顿时急了。 “你妈还病着,你这就走了?”秦父也知道辖制不住这个女儿了,否则早就开骂了。 “钱我交了,护工也找了,还留下来做什么,相看两相厌。”秦鹿笑着,“做事莫要太绝,否则连最后的一点念想也没了,你们说呢?” 她走到病房门前,手掌按在把手上,“忘记说,刚毕业那两年,我在公司里做的是端茶倒水的勤杂工,每月月薪五千,住的是城中村的单人间,每月租金一千六,你们平日不和我联系,到了发工资的日子就一天几十个电话的催着我寄钱,每月两千,剩下一千四包括交通在内,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那里可是京城,物价是全国最高的地方。” “你们两每月薪水八千,三个人平均下来近三千,这样还觉得不够,怎么就认为我靠着一千四就能过上山珍海味的奢侈生活?” 回头看着两人,笑道:“一千四,你们两人够吗?我整整吃了两年的挂面,还得庆幸公司食堂免费,不然的话,你们可曾想过后果?” 随即勾唇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你们压根想不到,谁让女儿没办法延续你们那高贵的血脉呢,毕竟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啊。当然,孩子是无辜的,秦浩没错,你们俩却不好说了。” 拉开门,只留给他们一个消失的背影。 ** 秦浩托着行李箱走出机场,一眼看到外边的秦鹿。 他快步上前,仰头笑道:“姐。” “嗯,上车吧。” 秦母癌症到底没有挺过去,转年三月里就过世了,之后他跟着秦父生活。 秦鹿帮着雇佣了一个年轻利落的小媳妇,给的薪水足够高。 后来秦父看到那小媳妇勤快能干,还想和人家结婚,结果被对方无比干脆的拒绝了。 真要嫁给这个老头子,那可就是免费的保姆了。 如今她每月拿着上万的薪水,抵得上秦父退休金的两倍还要多,她是多傻才会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不过小媳妇没辞职,却不再和秦父聊天了,平日都只是最简单的沟通,多的一句话都不说,省的让这个糟老头子误会自己对他有意思。 一直到秦浩十五岁中考结束那年,秦父脑溢血过世,家里的钱和房子都留给了秦浩。 秦鹿回去帮着处理了后世,再次回到京城。 不过她告诉秦浩,读完高中的话,有能力可以考到京城,到时候俩人就能住到一起了。 如果没有能力,他就得一个人生活。 反正她会供秦浩到大学毕业。 这小子也是个有本事的,高中三年愣是头悬梁锥刺股,考到了京城的211。 来之前,秦鹿把老家的那套房子给了那个小媳妇。 这三年里,小媳妇把秦浩照顾的很好,变着法的做些营养均衡的饭菜,几乎把秦浩看做半个儿子。 得知姐姐要给他在京城买房子,秦浩和阿姨的感情也处成了半子,自然没反对。 父母都不在了,老家的房子,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睹物思人什么的,秦鹿做不到,秦浩的感情也浓烈不起来。 毕竟从母亲死后,父亲做了很多荒唐的决定。 总想着再娶一个年轻的,说是年纪大了,需要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 之前还自己处了个,愣是把每月的退休金匀出去一半帮着人家养儿子,结果人家儿子大学毕业后,直接把老妈接走了,和秦父断了联系。 就这样还记不住教训,后来又被骗了两回。 直到生了一次大病,家里没存下什么钱,这才学了乖。 秦鹿每月打回家的两千块,都是保姆阿姨帮忙存着,秦浩靠着这笔钱才完成了中学和高中的学业。 十二三年的折腾,父子感情也不剩多少了。 之前要不是保姆阿姨把秦父的事告诉大姐,他连初中的学费都交不上,那还是义务教育呢。 上了车,看到驾驶座的男人,秦浩觉得很熟悉,“姐夫?” 傅铖回头打了声招呼,看向秦鹿道:“去哪里?” 秦鹿想了想,回头看着他,“自己会做饭吗?” “不太会。”秦浩道。 “先回别墅,明天带他去过户。”秦鹿下了决定,“你的学校在三环,正好我在三环有套六十多平的公寓,那套公寓留给你。平时离得近,你可以过去住着,放假可以去我那边住着。” “好!” 第二天,秦鹿办理了过户手续,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趁着暑假可以约上好友到处去玩玩。 秦鹿照旧经营着现在的店,如今来店里的不仅仅是阔太,一些得知其风评而致力于瘦身的普通女孩子也努力的存钱去消费。 相比较起其他的减肥药物伤身以及反弹,从秦鹿这家中药馆瘦身成功的,还真没有再反弹的,尤其是对于超重的女孩子特别友好,搭配着好几万的护肤品,瘦下来后皮肤丝毫不会松弛,反而比以往更加白皙紧致有弹性。 这些年,店里的药材开始对外售卖,秦鹿甚至还收了好几名弟子,都是上了年纪从事中医行业的。 与此同时,秦鹿编剧,傅铖主演的电影,这么些年下来,拍摄了大概有五部,每一部得到的反馈都很好,国内的奖项拿了个遍,就连国外的大将都得到了好多。 秦浩在学校里,没有张扬,比起其他的同学,考入大学后就放松下来,他却依旧奔忙在各大必修课和选修课的教室中。 之前秦浩听说考上大学就轻松了,事实上这个也得分人。 对于有些同学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自然是轻松的。 而且能考入这所学校的,要么是聪慧型,要么是努力型,要么就是聪慧加努力型,大概率不会出现挂科的。 秦浩要的可不仅仅是不挂科,而是想出色的完成学业。 他也明白,单纯的211本科似乎已经不是绝对就业保障了,他决定考研甚至读博。 小城里考到京城的同学有好几个,可考入他学校里的只有两个。 另外一个已经和学姐开始谈恋爱了,秦浩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谈恋爱会影响他学习。 父母不在了,姐姐也不会养他一辈子,秦浩知道,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秦浩考研,秦鹿没意见,照旧为他提供学费。 她这些年一直和傅铖住在一起,如今住在秦鹿买的别墅中。 两人都是有钱的主,不意外,这套别墅最后还是会留给秦浩。 前提是两人都不在了的情况。 “你们真的不结婚了?” 傅铖回家给老爷子过寿,傅老爷子看着已经年过四十的小儿子,真的是没办法了。 说不动他。 “她没来?” 老爷子是个相对比较传统的人,两人谈了十几年的恋爱,不结婚不要孩子,这些都可以暂且放到一边,可让他头疼的是,傅铖从未带那女人回来。 明明都在京城,见个面有多难? 傅铖端着红酒,点头道:“她不来。” 傅老爷子哼道:“我又不反对你们在一起,我过寿她都不来?” “她和你没关系,她唯一的身份就是我的女朋友。”傅铖之前也想把她带回家的,可秦鹿没答应,“她的生活比较简单,不想和太多的人牵扯,这样就挺好的,至少我有人陪着不是吗?” “二叔说得对!”旁边一个清俊略显稚嫩的少年附和,“爷爷,二婶这人很奇怪,您就别惦记着了。” “瞎说什么。”老爷子瞪了孙子一眼。 傅铖觉得现在的关系挺好的,不需要谁将就谁,也不需要处理过多的人际关系。 秦鹿想要的只是他,不掺杂任何的其他因素。 平时各忙各的,得空就小聚。 孩子不是必须的,而且他有侄子,秦鹿也有个弟弟。 虽说他们姐弟俩的感情比较单薄,秦浩那小子却很尊重这个姐姐,便足够了。 结束寿宴,傅铖临近半夜返回别墅,家里的灯亮着。 进门,一眼看到躺在沙发里的秦鹿,投影仪播放着一档风景纪录片,而她已经等得睡着了。 现在是秋末的天儿,气候寒凉,好在家里有自动恒温空调。 “我回来了。” 秦鹿睁开惺忪的眼,看着愈发沉稳内敛的男人,道:“你后天就要走了吧?” “是啊,明天你还要去店里吗?”上前把人抱起来,往上楼走去。 秦鹿勾着他的肩膀,眼神落在他性感的喉结上,笑道:“不去了,陪你在家待一天。” “好!”傅铖心内欢喜。 又是几年晃瞬而过,秦浩也结婚了,妻子是同研究室的学妹。 “萱萱,你还没好吗?”秦太太站在女儿房门前敲了敲。 很快,房门打开,一个身穿粉红色洛丽塔风格的小姑娘走出来,“妈妈,好看吗?” “好看。”秦太太蹲下身,在女儿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我女儿真棒,才三岁,就可以自己穿衣服了呢。” 萱萱捧着小脸,美的停不下来,“妈妈,快点快点,姑姑在家里等我呢。” “好!”秦太太帮女儿整理好小书包,带着她下楼去了。 目前一家三口还住在公寓内,生了女儿后,他们把原来的书房装修成了女儿房,本来的主卧隔出一块当做书房。 京城房价昂贵,两人现在的薪水可买不起房子。 不过他们都是做研究的,单位里是可以分房子的,碍于一家有住的地方,他们也没和单位提。 虽说房子不大,可位置很好,而且出门不远就是地铁,直达研究所。 一路上小姑娘高兴的停不下来,她非常喜欢姑姑,只是妈妈好像在姑姑面前会不自在。 “去姑姑家里要听话,过几日妈妈再去接你好不好?” 萱萱听着,道:“妈妈要忙了吗?” “是啊,要忙三四天呢,萱萱可以照顾好自己吗?” “可以!”萱萱点头,“我长大了。” “真棒。” 来到别墅前,萱萱自己下车,撒丫子上前跳起来按下门铃。 很快,傅铖从里面出来,看到她们母女俩,笑道:“萱萱来了?” “姑父好,萱萱来打扰了,这次要住三四天呢。” “欢迎。”傅铖接过小丫头的粉色书包,和秦太太招呼一声,领着萱萱进去了。 秦太太则开车离开,没有进去。 傅铖知道,秦鹿对秦浩和萱萱都没恶意,她只是对秦父秦母有意见。 她甚至对小孩子都特别的有耐心,是傅铖所接触不到的一种温柔。 孩子,是秦鹿的底线。 进入屋内,小丫头跑到秦鹿身边,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姑姑,萱萱来了呢。” “今天穿的这么漂亮呀?”秦鹿把人抱起来放在腿上,小姑娘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奶香味,“奶粉和奶瓶带了吗?” “在猪猪里。”她指着旁边粉丝的小猪书包,“萱萱会自己穿衣服了。” “这么厉害,你姑父三岁的时候还不能自己穿衣服呢。” 傅铖:“我会!” 他不早熟,却也绝对没那么不聪慧。 这方面,傅铖必定要据理力争的。 他不能在爱人面前落了脸面。 这一世,秦鹿活到八十岁,送走傅铖后,她也放任了身体的衰败。 临死前把别墅送给了萱萱,名下的庞大财富则成立了傅铖慈善基金会,交由萱萱打理。 秦鹿是感激傅铖的,他为了自己这一生没有结婚,更没有要孩子。 他纵容着秦鹿,两人的感情很深,甚至在前些年,有傅铖的粉丝,导演了一部两人的文艺电影。 慈善事业得到的回馈很丰厚,这个世界,不虚此行。 第247章 秦荡1 第247章 “……” 秦鹿刚过来,就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泥泞的山间土路上,怀里还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 看孩子的模样,大概有三四个月大,可能是母亲的怀抱太温暖,纵然是寒风凛冽的深冬,依旧睡的小脸通红。 这次,她是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丈夫走后,公婆霸占了丈夫所有的死亡赔偿金,把他们母子给赶出了家门。 原身和丈夫很恩爱,丈夫死后她几乎无法承受。 处理完亡夫的丧礼,本想带着孩子安稳过日子,可公婆却以小叔子要结婚为由,将夫妻二人的房子据为己有,同时那死亡赔偿金一份都没给原身,以克夫为由,将其赶走。 原身心灰意冷之下,带着儿子准备投奔娘家。 可她已经好多日没有吃顿饱饭睡个安稳觉了,回去的途中被寒风一吹,整个人全身发软,摔进旁边的水沟里,活生生冻死了。 若非秦鹿来的及时,孩子也很难活下来。 这里的路偏僻崎岖,是回娘家最近的一条路,同时也因为道路崎岖难行,一般是村民上山种地才会走。 如今是大冬天的,此路三两天看不到个人影。 忍着咕噜噜叫个不停的肚子,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抱着孩子循着记忆中的路,继续往前走。 她没有回娘家,毕竟娘家重男轻女,死了丈夫带着孩子回去,家里人保管要骂死原身。 如果原身未成年,秦鹿自有办法惩治娘家。 现在却不能够了。 在寒风中走了近四个小时,终于在午后看到一条宽敞的水泥路。 秦鹿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找了个相对平坦的石墩坐下,等着看看能不能搭上顺风车。 大概过了小二十分钟,一辆三蹦子由远及近而来。 秦鹿伸着手臂招呼着,三蹦子在靠近时缓缓停下,副驾驶车窗摇下来,一小青年好奇的打量着土里土气的秦鹿。 “大姐,干啥?” “你们是去县里吗?能不能麻烦你们把我们娘俩送过去?” 小青年仔细瞧着俩人,道:“去县里干啥?” “家里出了点事儿,去县里派出所报个警。” 小青年一听来了精神,打开副驾驶,招呼秦鹿道:“车里就俩座,你们只能做后边了。” “没事儿。”秦鹿扛得住。 这里距离县城有近五十里路,走到大概要晚上了,坐着三蹦子,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小青年搀扶着秦鹿做到后斗里,又捞了一件皮大衣给他,然后上了副驾,车子轰隆隆的往县城去了。 中途秦鹿给孩子喂了奶,现在又睡着了。 她将大衣裹在身上,尽量帮儿子遮挡住风,任由呼啸的寒风吹乱了一头长发。 胃部传来钝疼,秦鹿拧眉按压着,如今她分无分文,真的就被婆家给净身出户了。 她倒是可以去惩治对方,可既然有别的途径,秦鹿也懒得和那对老夫妻纠缠。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蹦子停下来。 年轻人下车,对秦鹿道:“大姐,旁边就是派出所。” 秦鹿看过去,带着孩子下了车,和对方道谢,然后走了进去。 半小时后,秦鹿走出派出所,来到接到对面的律所,签署了一份委托协议。 因秦鹿身无分文且无处可去,今晚暂且留在派出所内,一位面相柔和的女孩子给她送来了一份丰盛的饭菜,同时还有一床厚厚的被子。 “大姐别担心,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我们会帮你把你的那份钱要过来的。” 小姑娘还没结婚,对秦鹿的遭遇无比同情。 尤其是怀里的孩子还在哺乳期,那对老夫妇就算不看儿媳妇的面子,至少也应该看在孙子的份上,没想到真就把人赶出去了。 但凡这位大姐厉害三分,也不至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他们倒是接到霸占伴侣全部死亡赔偿金的情况,被公婆这般对待的,至少她没见到,毕竟来的时间太短。 秦鹿先用热水暖暖胃,之后慢慢的吃饭。 小姑娘帮秦鹿照看着孩子,看到睡的香甜的小宝贝,她心里软软的。 小娃娃长得特别可爱,白白嫩嫩的,还胖嘟嘟的,一看就是被母亲照顾的很好。 “老赵,你怎么来了?”小姑娘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笑着招呼对方。 秦鹿望去,是她委托的律师。 小姑娘笑眯眯的介绍道:“这是我爸。” 赵律师瞪了女儿一眼,对秦鹿道:“你这边暂且先等等,看警察是如何处理的,如果他们能说得通,这边就暂且不起诉。” 小姑娘大概是明白了,冲秦鹿竖起大拇指,“大姐,法律意识很好。” 秦鹿咽下菜,道:“说不通的,我了解他们,明天提起诉讼吧。” 赵律师倒不是说其他的原因,就是想着给秦鹿节省下律师费。 毕竟丈夫死了,公婆心狠,她带着一个孩子无家可归,多点钱总归是好的。 她的案件涉及到一百万,这律师费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当然,赵律师的女儿是警察,他肯定不会胡乱收费的,一切都是按照当地的标准收取。 可这标准,也不是寻常人能接受得了的。 因此,但凡是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人也不会起诉到法院。 这笔费用不小,按照当地的民诉最低标准,收取5%的费用,那就是五万块了。 有这五万块,够他们母子俩生活一年的了。 果然,那一家三口被带到派出所后,小儿子不言不语,倒是那婆婆开始撒泼哭喊。 一直折腾到大半夜,才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赵律师全程在旁边劝说,却也被那老太太的无理取闹给折腾惨了。 就那么一个瘦小的老太太,三个干警都制不住她。 她的儿子全程围观,偶尔来上两句拱火的话,就是不上前帮忙。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怪秦鹿不等警察调节,就要起诉。 人的下限,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这笔钱看似是很难要的,其实也简单。 真的看到了法院的传票的那一刻,那家人才慌了。 全村人都知道他们家被人起诉了,小儿子谈的婚事也告吹了。 三人也是搞笑,居然没有去应诉,更没有请律师,真就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不意外,秦鹿赢了。 后面是强制执行的程序。 看到秦鹿跟随法院的工作人员出现在家里,老两口眼珠子都红了。 撒泼的扑向秦鹿。 若非旁边有警察跟着,她恨不得把秦鹿生吞活剥了。 嘴里咒骂着恶劣歹毒的话语,恨不得以最恶毒的语言喷死这个软弱的儿媳妇。 “警察同志,我要报警,她公然辱骂侮辱我。”秦鹿情绪平静的道。 这家三口愣了。 旁边的女警道:“公然侮辱他人的,可判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的可判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大娘,您这种情况已经算是情节严重的标准了。” “坐牢”,在他们眼里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事。 老太太就算再泼皮无赖,此时也不敢触怒对方的霉头。 心里的火气只能憋着。 村长闻声赶来,得知公职人员来的目的,呵斥着老两口把钱拿出来。 根据诉讼内容,这一百万赔偿款,其中有秦鹿的一半,余下的一半按照秦鹿母子和死者父母均分。 这样,夫妻俩只能得到二十五万元。 同样,原身夫妻俩在村里还有一套房子,是上下各四间的二层小楼。 小楼目前的价值,按照当地的房价,目前大概在五十万左右。 分配方式和死亡赔偿金一致。 “这个就需要协商了。”一位法院的同志给他们说了具体的情况,“赔偿金你们大概可以得到25万元,村子里的房产,按照如今的市价,你们可以得到大概12万元,总计37万元。” “原告的意思是,你们如果想留下房子,她不会额外让你们支付剩余的13万元房款,死者的死亡赔偿金都归他们母子所有。若是你们不同意,她可支付给你们总计37万元,这套二层楼房和你们没有干系。” 对方详细的说了好几遍,三人总算是听明白了。 可他们觉得这样不公平,房子要,钱也要。 然而,村长在这里,外边还围满了村民,同时家里还有七八个当官的,他们三人心里怕的紧。 就因为这档事,儿子相看的姑娘也不干了,老两口别提多恼恨。 “大爷大娘,人家既然来到这里,就说明今天这事儿必须要解决。而拒不执行法院判决的后果,是很严重的。有可能被刑事诉讼,一旦被列为刑事案件,对您孙子后来的考公有很大的影响。”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门口道。 这是村子里的大学生,刚巧家里老父亲过生日才回来住两天,居然遇到了这种事。 “将来陶亮的儿子别说当兵考公务员了,连学校里选班长都没他的份儿。” 老两口张大嘴。 如果说是秦鹿的儿子他们肯定不在乎,甚至还会兴奋起来。 可牵扯到小儿子,他们急了。 “我们要房子!”老太太咬牙做了决定。 房子值50万呢,比37万要多。 她自觉不是个傻的。 陶家父子也没反对,接受了老太太的决定。 拿到存单,工作人员看了看,没有问题。 之后处理了后续,趁着午饭前离开了村子,秦鹿自然也没留下。 两日后,秦鹿拿到钱,想赵律师父女表达了谢意,带着儿子离开了这里。 “大姐,你要去哪里?”小赵姑娘和秦鹿接触了半个多月,多多少少有了感情,赶来送她。 秦鹿笑道:“这里是我的伤心地,我想走的远远的,不意外应该是去首都看看。” “那我就祝福大姐前程似锦,一生平安。”小赵姑娘没有说大道理,这种时候,对于新生的人来说,只有祝福是最好的送别礼。 “谢谢!”秦鹿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送走秦鹿母子,小赵回到所里,看到所里的人都是春风荡漾的表情,刚开始还很纳闷。 很快,她便看到挂在墙上的一面锦旗,笑容逐渐跟着荡漾起来。 她才来所里不到两个月,居然收到了人生中第一面锦旗,这种成就感,真的就难以形容。 心脏在加速跳动,血液似乎都变得滚烫炙热起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豪感,充斥着她的思想。 “好!”她握拳给自己打气,“头,我去走访了。” “啊……啊,走访啊,去吧去吧。” 不得不说,这锦旗是真好看。 也多少让人觉得不好意思,嘿嘿嘿! 他们其实没帮上什么忙,秦大姐也太客气了。 秦鹿这边,抵达京城后照旧住在酒店里。 两个月后,她以1.8个亿买下了一套六层的别墅,地上四层地下两层。 这里居住的多是些京城的富商,楼盘也是紧邻市中心商业圈,开车不到二十分钟的距离。 周围其他的配套设施齐全,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都有。 这也是秦鹿走访诸多楼盘后选择的。 相对来说,她是喜欢现代社会的,方方面面都能得到享受,只要你有钱。 古代也有古代的好,可惜没多少娱乐活动。 儿子秦荡很乖,基本上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秦鹿雇佣了几个人,她则是专心在家里带小孩。 别墅区的楼王卖出去了,可住在这里的人却几乎没看到户主。 住别墅也是有业主群的,当然男主人几乎不在里面聊天,业主群里多是女人们的交流场,聊得也多是些房屋的装修心得,以及衣服包包首饰和护肤等。 秦鹿在入住后加了群,一次都没聊过。 倒是有几位住在别墅里的阔太打招呼,最终都没有得到回应。 倒不是说秦鹿真就那么高冷,她单纯的不喜欢在群里聊天而已。 比起这个,她更愿意面对面的。 时光匆匆入了夏,秦荡小朋友已经可以在地摊上飞爬了。 宽敞的客厅里,成了他的领地,每天精力充沛的时候,就在地毯上飞快的爬来爬去,巡视他的地盘。 这一次,她没有开中药店,而是拿出了钱,筹备了一家科技公司。 第248章 秦荡2 第248章 若是放在以前,秦鹿可能不会这般辛苦。 她更喜欢悠闲的过日子。 可身边养着四脚吞金兽,还是要尽量给这孩子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 比如先把户口问题解决掉。 “秦姐,宝贝长得和您很像。”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子抱着秦荡,捏着他软乎乎的小肉手,喜欢的不得了。 秦鹿瞥了一眼,“喜欢啊?” 小姑娘点头,“这么可爱的孩子,谁不喜欢。” “那就自己生一个。” “暂时不考虑。”小姑娘大学刚毕业,就应聘到这家刚成立不足三个月的公司,“自己生的得没日没夜的带,我大概是厌烦那样的生活的,我要留在公司里好好工作,将来赚得多了,就在京城首付一套公寓,有了自己的小窝,再有一份足以养活自己的工作,不结婚也可以。” 秦鹿生活的世界,是人口负增长极其严重的国家,全球两亿人,因为这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已经失去了“国家”的概念,尤其是地产行业,已经没有私人参与了,就算是你建造了房子,最终也因为人口太少,而无法销售出去。 星球资源充沛,人类不需要为了争夺资源而战争,国家给你最好的待遇,其目的就是为了促进人口增长。 那是一个和谐安稳的社会,可自出生的那一刻起,人人都肩负着生育重任。 秦鹿不害怕生孩子,害怕的是在其他的世界生孩子。 她的主世界已经真正做到了无痛分娩,没有丝毫的疼痛。 当她体会到在其他世界生产时的那种撕心裂肺,秦鹿放弃了这个任务。 眼前的小姑娘不想结婚生子,其实秦鹿可以理解。 毕竟年轻人的压力很大,可她还是想为公司的年轻人创造一个好的环境。 “该结婚就结婚,该生孩子就生孩子。”秦鹿道:“你们担心的就业压力,在咱们公司属于杞人忧天,孩子的教育也不用着急,过两年我准备筹备一所学校,医疗问题也不用担心,带着医院的账单,公司给你们报销。有了孩子还会惠及到子女,学校也会对公司的子女进行减免。你们赚钱只需要养活父母就可以了。” 小姑娘听到秦鹿的话,目瞪口呆。 “秦姐,您这是图什么?” “不图什么,公司的前景还是很好的,这点福利,九牛一毛。”秦鹿做不出压榨员工的行为。 她从小的教养和接受到的教育,就没有压榨这个词。 国家把你从出生到结婚的一切都包了,这还怎么压榨。 在她生活的国家,最低薪资标准是年薪三十万,税后,如果少了的话可以去劳保局投诉,你的老板将面临最少半副身家的罚款,严重的还可能被罚的破产。 “秦姐,您没有画大饼吧?”小姑娘眼神复杂的问道。 秦鹿头也每抬,“你是小瞧了你们这代人吗?如果不兑现,你想过后果吗?你们这代人要什么有什么,还是单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大不了察觉到被骗后辞职,真要画大饼,我也是对那些有家室的人。” 小姑娘点头,说的也是。 她们这代人,大多都是独生子女,经济条件好,就算买不起房子,也不愁没地方住。 就说她,真想要在京城买套小公寓,父母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能帮忙凑一凑。 其他人不知道,她家凑出个一两百万还是没问题的。 真要在公司里待得不舒服,大不了辞职。 不对,是把老板炒鱿鱼。 “秦姐,如果公司条件真的这么好,那我愿意结婚生小孩。”看着怀里白嫩的小娃娃,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宝贝,你真可爱。” 星辰公司本不是什么大公司,不过秦鹿却带着小姑娘张苑进出的都是京城顶尖大学的招聘会,先后招聘了近百名优秀毕业生。 和他们签署了劳动合同后,秦鹿开始带领这群人,进行第一个项目的研发。 真正的智能芯片领域。 这在两千年后再普通不过的技术,现在却显得特别落后。 秦荡小朋友的幼儿时期,是在妈妈的公司里度过的。 每天早上被妈妈带到公司,他会被安置在他专属的休息室内,精神好的时候会和张苑玩耍,或者是在公司里到处探险,除了研发部门他进不去,其他的地方走一圈都能得到很多的赞美。 此时的秦荡小朋友还不知道,这些陪着他长大的哥哥姐姐,最差的都是211本科毕业生,其中超过七成都是双一流大学出身,硕博占据着五成。 在这样的环境里,秦荡小朋友可谓是还没有利索的说话,就已经被塞了一耳朵的各种难懂专业术语。 等识字后,他就自己翻书查阅这些专业术语的意思,让这孩子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三岁,到了他上幼儿园的年龄,公司那边很少去了,每天由家里的阿姨接送。 不过早晚他还是能和妈妈一起吃饭的,中午是在幼儿园里和小朋友一起。 星辰公司实行早九晚五的八小时工作制,加班是根据个人需求,有加班费,还不低。 最晚不能超过十点钟。 七岁那年,秦荡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小学生,而星辰公司筹建的学校,也正式投入使用。 在一个基建强国,秦鹿愣是用了一年的时间,建立了一所让所有人都为之赞叹的超豪华学校,里面从幼儿园到高中是直升制度,聘请的老师也都是高等学府的顶尖毕业生。 学费不便宜,可也比那些贵族学校便宜不少。 张苑眼瞧着当年老板许下的承诺一一兑现,她直接没抗住,和公司里的一位同事结了婚。 与此同时,星辰公司自主研发的皮米级别的芯片,一经问世,在全球引起了不亚于十二级海啸一般的轰动。 张苑看到一个戴着眼睛,发量开始后移的男青年一脸严肃的来到顶楼总裁办。 她好奇的问道:“周师兄,你这是……” “老板呢?”周博远目光可谓凶神恶煞。 张苑心里“咯噔”一下,“下,下,下班了。” 周博远脸色瞬间铁青,看的张苑都有些端不住了。 “周师兄,那个什么,出什么事儿了吗?” 周博远深呼一口气,道:“没事儿,我要去上面开会了。” “上面?”张苑愣了一下,指了指天上,“那个上面?” “可不是!”周博远说的有些咬牙切齿,“这本来是老板的活儿,现在都推给我了。” 张苑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去吧,看师兄一脸严肃,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儿了呢。” “这还不是大事?”周博远手里的文件拍的啪啪作响,“我是搞技术的,这种和官方汇报的工作本来就不归我管,现在好了,咱们老板拍拍屁股走人了,把这种事交给了我。” 说罢,他一脸的欲哭无泪,“我他妈的是社恐,社恐知道吗?” “……”张苑憋着笑,同情的道:“知道。” 还真是。 周师兄是技术大牛,当初是因奥物第一被保送的。 也是被老板以高薪招聘回来的。 这个高薪可不是一般的高,星辰公司的福利待遇可以说是全球顶尖。 除了不分房,其余的公司几乎都给你包了。 如今公司里结婚的不少,有孩子的也不少,且大多都是内部消化了。 如此一来,一家三口包括孩子将来的就学和医疗费都不需要自己花钱。 就这样,周师兄的薪资也达到了年薪五百万。 可以说,凭借他自身的能力,两年就能在京城买套房子。 如张苑这个总裁秘书,年薪也达到了百万,她已经首付买了一套房子,她的老公是技术岗,全款买的,张苑没要求对方加名字,新婚小夫妻过得很愉快。 “我走了!”周博远点点头,挎着肩膀离开了。 “周师兄,老板每天都是固定时间下班的,她要回家陪秦荡。” 周博远站在电梯里,趁着电梯门关闭前,低吼一句:“我闺女才两岁。” 电梯门静静的闭合。 张苑这边则是笑弯了腰。 周师兄可是女儿奴来着。 不需要为生活奔波,公司的员工都对工作投入了热情。 不好好做,是要被辞退的。 再想找到这样好的工作,恐怕很难。 哪怕他们掌握了很多的高尖端技术,可是和老板比起来,无异于小巫见大巫。 自从皮米芯片问世,全球多少顶级科技公司都在暗搓搓的挖人,可没有一个人被蛊惑。 只有和秦鹿接触过的这些人,才明白她的能力有多强。 芯片只是一个开始。 一旦离开,你的成就大概也就止步于此了。 也因这个原因,星辰公司被列为国家重点照顾的企业。 秦鹿被周博远念叨了好几天,一直到这次的汇报工作结束,他才平复了心情。 她只是听听,压根没往心里去,凭白把属于自己的工作推给别人,还不允许别人抱怨几句了? 之后秦鹿给这家伙放了一周的假期,再回来已经是往事如烟。 被宝贝女儿充足了电量,这位新晋奶爸满血复活了。 之后就是全息技术的研发。 如今国外看似在这一领域取得了充足的进展,可对秦鹿来说,对方连入门都没做到。 当这些科技大佬得知紧靠着一枚小小的传感片,就能进入全息世界,至多就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可不认为秦鹿在夸大。 毕竟连皮米级别的芯片都研发成功了,之前他们可都觉得老板在吹牛呢。 “老板,我知道这种技术的应用是广泛的,至于延伸到生活中,无非就是玩玩游戏……” “想的这么简单?”秦鹿笑道:“可以应用在生活中的地方太多了,首先就能改变你们的办公环境。” “目前是两款,民用和军用,公司配备全息传感片,开会不再需要配备会议室,你们私下里找准对方的IP,还可以面对面交流,可以利用网络资源,带着家里人云旅游,云婚礼等等。” “这不错啊。” “这项技术,不需要颠覆现有的科技,可以无门槛的进行衔接。”秦鹿拍拍手,“好了,开始工作。” “老板,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架构元宇宙了?” “嗯可以!”秦鹿点头,道:“可以投入工作了吗?” “必须要投入。” 众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对于星辰公司准备研发全息技术,上边也派了几位大佬来进行协作。 来之前,几位大佬都信心十足,毕竟他们在这一领域已经研究了很多年。 可真正投入到工作当中来,才发现当真是青出于蓝,他们多多少少显得有点累赘。 这群年轻人精力充沛,思维扩展的极广,想到某个点子就想尝试一下,而且和秦鹿合作的尤为融洽。 最终几位大佬只得在旁边做记录,毕竟星辰公司的全息技术和他们所研究的不太一样。 历时一年半,当第一枚传感片研发成功,秦鹿是第一个尝试的。 “里边我用的是我们的十二星座,开辟出了十二座独立的空间。其中主空间为星纪,在我们的星座含义中有根基的意思,也是我们开发团队所拥有的,当然里边的空间很大,可以在其中设立一些其他的官署部门。其他的十一座空间都有独立的用途,比如这玄枵有种子的含义,可以设置成教育区块。” 秦鹿在纸上画了内部的一块区域图,指着下面的一块位置,道:“这一整片地方,可以设立成居住区域,而我们的居住区域靠的不是现金购买。按照我的想法,在上面的独立空间内,可以设置各种考核方式,在玄枵的教育区块,可以进行读书考试,以考试的成绩进行积分奖励,通过积分来购买房屋的居住权……” “这个好。”一位老者忍不住叫好,“寓教于乐,不错。” “还有娵訾代表着核心,事物的中心,可以给你们平日里研究交流所用,针对一些上了年纪离休甚至身体抱恙的人,都可以以精神体在里面生活。” “真的?”旁边的科学院大佬激动坏了,“这样曲老他们也能重新参与研究了。” 后续的应用,秦鹿都做了简单的介绍。 总之,他们明白这是个好东西。 民用的只开通了八个板块,其中四个板块是军用,这个寻常人是进不去的。 每一个板块的面积很大,大概都有一个蓝星的容纳量,而下方的公共区域更大,想要去哪里,只需要在主脑找到位置,可以瞬间传送。 “咱们老了,可以在这里享受晚年生活了,里面的风景很不错。”几位大佬已经期待起来了。 经过一年半的测试,再加上申报阶段,总计测试费时近两年,国家发布了这款全息传感器的问世,世界再次把眼光聚焦到这个国家。 参与研发的几位科学院大佬,买到产品后,第一时间约上几个好友去游戏世界体验了。 按照第一周的上线情况,其中有八成的客户,第一个进入的都是游戏世界。 而且进入游戏的人中,有九成率先体验的是玄幻网游,他们想体验一下那种飞天遁地,剑气如虹的感觉。 “兄弟,组队刷BOSS吗?” “今天不行,我的积分不够了,要下线去存积分。” “去教育区块刷试卷啊,这个很快的。” “我初中毕业,之前的试卷已经刷完了,现在去刷,分数上不去,反而自己遭罪,我得下线去跑步。” “呃,兄弟你加油。嘿,小姐姐,组队刷BOSS吗?” “刷!” “……卧槽,宁章,我男神。” “哪里哪里?宁章在哪里?” 是的,相比较其他的区块,游戏区块是需要耗费积分的,一般每天在线一个小时就可以得到是个积分,当然只有这一个小时是有积分的。 元宇宙里对未成年也有限制,家长可以设置青少年模式。 比如你要求孩子每天只可以玩一个小时,但是小孩子自控力不行,家长就可以提高玩游戏时消耗的积分,最高可以达到一小时十个积分,如此一小时后小孩子会被自动踢出游戏。 在教育区块的话,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说点搞笑的,因身份实名制的问题,警方还在这一周内,抓到了二三十个逃犯,有的都躲避了十几年,都被挖了出来。 江城,这几日连降大雨,学校里听课,老师干脆把课堂搬到了玄枵星。 这里有一片面积广袤且风景优美的教育城,学校可以在这里进行登记,申请线上课堂。 前提是需要玄枵星教育部门的核实批准。 而在教育城,有一所被教育部门第一时间批准的学校,特殊孩童教育学校。 这些孩子多是在现实生活中有各种疾病而无法进入正常学校的,如今在玄枵星,实现了正常孩童的生活。 他们的精神体可以在这里自由的奔跑嬉戏,无声的世界第一次听到了万物的声音,漆黑的空间也第一次看到了万物的模样。 至于现实中的网警,在元宇宙问世后,成了真正的“网警”。 居住区,没有贫富区域,只要你有积分,想买哪里都可以,因积分无法用现实货币兑换,也不允许交易,反而做到了公平。 没有钱没关系,你可以去读书刷试卷。 学历不高没关系,你可以在现实中锻炼身体,通过主系统的评测,换取相应的积分。 就连一些大爷大妈,都靠着每天晨练以及饭后百步走,在元宇宙购买了属于他们的房子。 其中还能享受到种田和装修的乐趣,比如用积分去家具店购买家具装修房屋,购买各种经过授权的衣服等等。 你可以享受高居云端的摩天生活,也可以享受小桥流水篱笆竹林的田园美景。 游戏还促成了不好的恋情,明明一个住在北方,一个住在南方,两人横跨整个国家,在元宇宙却成为了邻居,接触下来干脆确定了恋爱。 这种情况太多太多了。 更人性化的是,根据现实婚姻状况,元宇宙的积分,夫妻之间是可以共用的。 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扒掉了很多美颜滤镜,让很多的恋情见光死。 同时因为刚问世,里面还出现了很多骗子,以至于网警忙的颠三倒四,不得不加大网络监管力度。 国家网警是有权利查看元宇宙居民信息的,骗子只要被举报,几乎没有躲藏的地方,根据现实注册的身份,一抓一个准,关键你靠着假身份证根本没办法进入元宇宙。 因此在之前的一两个月里,很多的骗子纷纷掉马,别提多热闹了。 第249章 秦荡3 第249章 “妈妈,爸爸还没回来吗?” 元宇宙下方的某处小公寓内,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正围着妈妈打转。 女人在房间里做美食,这也是虚拟世界的乐趣。 女人是军嫂,几乎常年自己带着孩子,丈夫很少回来。 听到女儿的话,女人看了眼时间,笑道:“快了,还有不到五分钟。” 她的丈夫在不开放的星体内,之前和那边通电话,得知那边也配备了全系传感器,周日是休息时间,可以在这一天使用。 女人每周日都会带着女儿在这里等丈夫。 周日上午,他们通常会在所辖空间内学习,中午一直到晚上熄灯前,都是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 女人感激全息传感器的时间,让女儿不至于常年见不到父亲。 临近中午,听到外边的动静,房门打开,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 “爸爸!”小姑娘看到她,欢快的飞扑进对方的怀里,“爸爸,我可想你了。” 男人抱着女儿,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爸爸也想珊珊,珊珊在家里有没有听妈妈的话呀?” “听话,珊珊可听话了,妈妈快说,珊珊听话。” “好好好,珊珊最听妈妈的话了。”女人看到丈夫,也是止不住的开心,“吃过饭了吗?” “吃过来的。”男人抱着女儿站在旁边看着妻子做最后一道菜,“还是想你做的。” “你积分还有吗?”男人每日都要训练,他们这个职业,最不缺的就是积分。 女人看了眼,“还有五千多呢,足够用很久了。” “我再转你一些,看看在这个世界你有没有喜欢的,可以多买一些,活着能存够积分,你可去换一套大点的房子。” 女人含笑点头,“说到房子,我不想住高楼,不如咱们买个古风的房子吧,小桥流水,假山回廊的那种。” “可以,需要多少积分?”男人全程目光温柔的看着妻子,听得很认真。 “两万。” “半年时间就够了。”男人点头,“那咱们就要你说的这个,将来等咱们老了,走不动了,还能在这里养老。” “嗯,你说的是。”想到能和丈夫白头偕老,女人已经别无所求了。 积分每天的上限是一百个,其中刷题和体能各占一半,想要快速得到积分,每天除了刷题之外,也可以在现实中多多运动。 如此学习运动两不误,还能大范围的提升身体素质。 一举两得。 小孩子精力旺盛,也可以通过运动获得积分,不过在最初,他们的积分就被父母进行了限制,这些积分父母无权使用,只有保管权限。 里边的条例,都做了详细的规定,网警通过大数据,很容易观测到。 秦荡小朋友每天有两个小时的游戏时间。 对于他,秦鹿没有设置条条框框,她只告诉儿子,自己的信任是有分数的,等到他耗光了妈妈的信任度,对他自身是有很大影响。 秦荡对此做的一直都很好,玩够两个小时会自动下线,从没超时。 秦荡对父亲这个身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想法,他的妈妈不是离婚,而他的父亲在他出生后没多久就过世了,母亲甚至还保存着父亲的死亡证明。 他原先姓陶,后来爷爷奶奶那边想要霸占父亲的死亡赔偿金,两家彻底翻了脸,母亲才带着他来到了帝都,并且给他改了名字。 对于这些,他都很平常的接受了。 其实在秦荡心里,父亲这个角色不存在也是可以的,至少他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当看到别的小朋友在父亲怀里撒娇时,说真的秦荡并不羡慕。 在他眼里,这就好似是稀松平常的场景,没必要非得执着于父亲或者是母亲的身份。 他得到了母亲全部的关爱,纵然母亲工作很忙,经营这一家赫赫有名的科技公司,可每天都会陪着他用饭,这么多年下来,没有缺席过一次。 哪怕公司再忙,陪他吃饭都重于工作。 而且秦荡很爱自己的妈妈,自己从来没有被妈妈看做一个无知的孩童,再小的事情,她也会征询自己的意见,仅限他们的生活和学习上,公司和他无关。 这种环境下,秦荡比起别的小朋友要更加的独立有主见,说白了就是早熟。 “荡哥。”放学后,秦荡准备乘车回家,一个男孩子从后面跑过来,书包在他背后狂甩,“我家司机耽误了,今天能和你一起回家。” “上车吧。”秦荡没拒绝。 这家伙和他住在一个小区,叫方哲,对方家里是开医疗器械的,家产颇丰。 可惜亲妈不是个可靠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有一次秦荡看到这对母子俩吵架,方哲的妈妈直接蹲在地上,掩面大哭。 最终只能是方哲这个做儿子的上去哄着她。 后来秦荡问他这件事,方哲说他的作业被方妈妈给泡了水,母子俩才闹了起来。 当时秦荡真的想口吐芬芳。 之后听方哲说,他老妈打小就娇生惯养的,唯一一次吃苦还是生方哲的的时候。 方哲听他姥姥说,小时候方哲一闹腾,保管方妈妈先哭,这也养成了方哲的责任感。 在秦荡看来,这种责任感,养成的方式有点奇葩。 晚上,秦荡把这件事和秦鹿分享。 秦鹿却道:“挺好的不是吗?” “妈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秦荡道。 “不觉得。”秦鹿夹了一筷子鲜笋,道:“方哲那孩子成长的很好,虽说方法可能有点搞怪,至少结果是好的,这就足够了。” “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也需要不同的教育方式,对于你,我们现在的方式就很好。” “我赞同。”秦荡忙点头。 他们母子俩通常都是靠交流解决问题的,谁对听谁的,在家里,秦鹿从不拿身份压着秦荡必须要怎么做。 所以,遇事秦荡总会习惯性的先自己解决,实在解决不了的再和妈妈商量出一个结果。 “现在全息传感器听说普及度已经达到了60%,妈你们公司下个研究项目是什么?” “不意外应该是个人安全装置,或者是新能源的研发。” “新能源?” “无污染的能源。” 秦荡道:“这两个项目都很重要。” “对,今年准备再招一些人,可以分两个项目组。” “新能源好啊,京城的夜晚别说星星了,连月亮都很少看到。” “……那就先新能源,下半年把个人安全防护装置交给新的研发团队。” “妈你加油。” “好。” 这本就是饭桌上的小事,母子俩谁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妈,你觉得星际旅行的可能性有多大?” “很大!”秦鹿道:“但是也很难实现。” “是嘛!”秦荡多多少少有点失望。 “想想光速,以现有的科技体系,别说有生之年,五千年内能成功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秦鹿扔掉手里的排骨,道:“困难不禁局限在我们的科技水平上,还有太阳系自身就如同一个牢狱,别想太多。” “以后我想学这个。”秦荡道。 秦鹿点头,“可以啊,看你的想法。” 只要不是违法犯罪的事,秦鹿都支持。 她又没逼着儿子继承自己的公司,而且就算是秦荡想继承,没有足够的能力,也无法在公司服众的。 “我会给你留下足够的钱,将来可以让你衣食无忧,但是你的理想,却需要你自己去实现,有我在,你将有无数次的试错成本。” “还有你未来的妻子,只要你喜欢,并且做好了和对方相携一生的决定,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反对。” 秦荡笑道:“关键还是要志同道合,我又不看脸。” 毕竟,他的妈妈已经是长得很好看的了。 继承了妈妈七分相貌的自己,也不差。 大概是明确了自己的目标,秦荡开始发力。 学校里不少的女同学喜欢秦荡,首先他是学校建设者的儿子,虽说秦鹿从未直接插手学校的事情,多是和学校里的领导层先进行沟通。 再者秦荡相貌帅气,体育拔尖,学习成绩也非常的出色,简直就是活在里的男主角。 这样的男生,真没几个女生可以抵挡得了的。 然而面对着告白的女生,秦荡都是直接干脆的拒绝,理由很简单,他要读书。 在秦荡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帝大航院,开始了他传奇人生的第一步。 “妈,这周我不回去了。” “可以!”秦鹿接到儿子的电话,并没说什么,很平淡。 自从考入大学后,秦荡就变得忙碌起来,因自小就经常出入星辰公司,他掌握的学识非一般的天才可比,很早就被教授带在身边。 是的,这位教授就是曾经在星辰公司跟进全息技术那位大牛的同事。 科学院里的大牛都在关注着星辰公司,对秦荡这个孩子也是寄予厚望。 带在身边一段时间后,教授喜不自胜,这孩子就是天生搞科研的好材料。 有些思路,教授都没想到,这小子就能给予启发。 不得不说,年轻人的思路当真是天马行空,而这种发散的思维,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正如这浩瀚的宇宙。 可在周六晚上,秦鹿看到出现在家里的儿子,有些纳闷。 “不是不回来?” 秦荡表情有点严肃,“我听说,有人给您介绍伴侣。” “……”秦鹿挑眉,然后捧腹笑道:“听谁说的?方哲那小子?我拒绝了。” “妈您应该看看再拒绝,万一合适呢?”他可不是回来阻止老妈相看的,而是准备陪着老妈相看相看,万一合适呢? “要想找,我早就找了,也不会等到现在,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不找的?”秦鹿斜昵了他一眼,“想多了。” 秦荡:“……” “我没打算再婚,如果单纯的为了其他方面,就算你反对,我也会坚持自己的决定。而且我看人只看长相,我有能力,不需要被其他的方面所辖制,只要长得好看,不作妖,我都能接受。” 秦荡无语了。 感情他亲爱的老妈还是个颜控? “妈您喜欢什么样的?”秦荡好奇的问道。 “就宣辞那样的,长得和我胃口。” 秦荡脸色黑了一半,“妈,他结婚了。” 宣辞是娱乐圈的影帝,长得的确好看,这种好看不是类似时下的小鲜肉那种女气,而是一种符合大众审美的男人气。 “我知道。”秦鹿低笑,“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想找,早把他放在身边了,没下手就是没那个想法。” 秦荡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想法。 他敬佩母亲的洒脱,可心底最深处,却觉得女人身边应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 看着站在眼前的秦鹿,作为儿子的他,一种淡淡的愧疚感和羞耻感,油然而生。 “妈!”秦荡走到她背后,帮她捏着肩膀,“我错了。” 秦鹿失笑,“哪里错了?” “你把我养大,创立了响彻全球的星辰科技,把我培养成一个正直坦荡的人,可我心底最深处却觉得你需要一个男人依靠,这是对您的侮辱。您很强大,强大到足以成为我的避风港、参天大树。固有的思想让我陷入了误区,不是谁都需要依靠别人的,您的整个人,从思想到灵魂,都是坚不可摧的。” 秦鹿真的被他给逗乐了,“这么感性?但是你要记住,我不需要,不代表你未来的妻子同样不需要。正直坦荡还不够,你要有责任感,凡事都需要想清楚,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要肩负起责任来。人是独立的个体没错,却无法独立生存,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不找伴侣不代表强大,找了伴侣也不代表不强大,你早晚会明白的。” “妈您说的是。”秦荡放下心里的执念,“明天我在家里陪您一天,和教授请了一天的假期,本想明天陪您去相亲的,这样咱们就去外边转转吧。” “去上次那家烤肉店?”秦鹿询问。 “行,我打电话去预约。” 看着步伐轻快的儿子去到庭院里打电话,秦鹿微微一笑。 不意外,这小子会给方哲打电话。 管他呢,至少此时此刻,岁月静好。 第250章 救赎1 第250章 这一次,秦鹿没有给人当妈,而是成了一个女儿。 原身亲妈是一颗菟丝花,多年前爱上了一个比她一轮的男人,当然,她不是小三,对方当时没有女朋友,没有未婚妻,更没有结婚。 男人在小城里开了一家健身房,生意不好不坏,胜在相对稳定,每月也有两万左右入账。 当时他接待了这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对方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好的大学,又吃不了复读的苦,干脆去学了糕点,在小城里开了一家甜品店。 两家的店离得不远,也是因为小城本身就不大,骑着电动车横穿整座小城,都用不了二十分钟。 男人之前谈过一次恋爱,是大学同学,后来那个女孩子留在了大城市,远距离恋爱后最终分手另嫁他人,他则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回到慢节奏的小城里,开了这么一家健身房。 遇到原身亲妈后,小姑娘身上带着一股甜甜的味道,再加上性子绵软,一来二去,两人在相识一年多后建立了恋爱关系,之后结婚生了秦鹿。 大概夫妻是真爱,孩子是意外,秦妈妈更是占据了相貌优势,从小就被娇生惯养,生下女儿后说什么都不肯喂奶,说是怕身材走样,更怕晚上睡不好,时不时的就落泪。 无奈之下,外婆了解女儿的性子,搬到女儿女婿家里,帮忙照顾这个孩子。 白天外婆照顾,晚上秦爸爸守在床边,还要应付秦妈妈的间歇性吃醋。 哪怕是这样,秦鹿也健健康康的长大了。 小孩子对母亲天生就具有本能的爱,秦鹿很喜欢漂亮的妈妈,可惜秦妈妈对这个女儿始终爱不起来。 甚至在私下里以冷漠,甚至是恶毒的心态,给女儿灌输一些不正常的想法。 比如丈夫是她的,女儿就是个纯粹的意外。 若非医院里不允许告知性别,她根本就不可能生下女儿,她想要的始终都是儿子。 比如她只养女儿到十八岁,到了年纪赶紧滚出这个家。 比如,不允许和她的爸爸太亲密,等等不胜枚举。 结果小姑娘的心态一天天的沉默下来,最终染上抑郁症,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结束了生命。 事实上,原身的举动没有丝毫的有悖伦常。 上小学之前,秦爸爸知道妻子对女儿的态度,因此总会更多些耐心对待女儿,是不想让她因为母爱的缺失而感到难过。 对于一个不满七岁的可爱女儿,做父亲的偶尔抱着,本就是寻常。 一个具备最低三观的男人都不可能产生什么想法。 这种可能性压根就没有思考的必要。 可秦妈妈却不同,她接受不了女儿,更接受不了被丈夫爱着的女儿。 或许是丈夫给她的爱太温暖舒适,产生独占心里本就无可厚非。 只是把女儿当做假想敌,绝对是一种病态。 刚睁开眼,秦鹿便看到一个发间染上银丝的女人正在坐着打盹。 这是原身的外婆,前边二三十年养大了女儿,后边十几年又将外孙女给拉扯大。 她看到了原身的精神体,那是一种解脱。 她亲口告诉秦鹿,她做不到报复生母,不想让最爱的外婆,失去外孙女又失去女儿。 如果还能继续活着,她只希望秦鹿能赡养这位可怜的老人,保护好爸爸,其他的都不强求了。 “呦呦!”一个趔趄,外婆惊醒,看到秦鹿睁开眼正看着自己,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只是那疲倦的神情却掩饰不住,“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这孩子……” 她想训斥秦鹿,可想到这丫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到了嘴边的斥责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倔强的红了眼眶,不肯落泪。 “你这孩子,要担心死外婆呀。” 天知道当看到倒在浴缸里的外孙女,被血水浸染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要吓瘫了。 这可是她从刚出生,就一点点拉扯长大的心头肉。 说句不客气的,对这个外孙女的感情,比起女儿都不差,甚至还要重要两分。 当年生下女儿后,外婆还有工作。 如今她确实一天二十四小时的陪在小孙女身边,看到她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一点点长成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再到如今的风华正茂的娇俏年龄。 不客气的说,她对外孙女付出了自己全部的感情和心血。 到底是什么事,才让她义无反顾的结束自己的生命,连照顾她长大的外婆都不肯透露半句。 在外孙女救治的时候,她心里想了很多的可能性。 如果是被外边的人欺负了,她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也要找对方讨个说法。 反正她都半幅身子入了棺材,大不了早死几年。 她付出所有心血养大的小宝贝,绝对不能还未开放就凋谢。 她没办法接受。 秦鹿伸出手,外婆赶忙握住。 此时她触及到外孙女手掌的温度,才真正确定她的宝贝还活着。 “我会好好读书,将来考帝大,外婆将来陪读好不好?” 老人双目含泪的看着她,连连点头,眼泪落在雪白的杯子上,留下斑斑点点。 “好,你去哪里,外婆就跟到哪里,只要你不嫌弃外婆不中用。” “不许有这样的想法,您对我来说,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比我的父母都要重要。” 住院期间,学校里的老师和相处的比较好的两个女同学都来看过她,反倒是秦妈妈始终没露面。 秦爸爸似乎有些压抑的看着女儿,宽慰道:“呦呦,你妈妈病了,所以才没有来,爸在这里陪你行吗?” “可以!”秦鹿点头。 他心里是不痛快的,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妻子都没来医院探望。 全程都是岳母忙前忙后。 秦爸爸每天早晚过来一趟,白天在健身馆里带学员。 倒不是说他不挂念女儿,他这些年从未缺席过女儿的成长。 而且他这辈子只会有这么一个女儿,为了她将来的婚姻能有底气,秦爸爸只想多存钱给女儿傍身。 上大学后,需要花费的就多了。 他就是大学生,知道学校里不管再纯洁,到底会存在攀比。 他想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满足女儿的消费需求,不需要为了钱而烦恼。 秦鹿没有把秦妈妈的事告知其他两位,毕竟她也没打算和秦妈妈再有什么接触了。 徐弯弯看到女儿回到家,心底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她发现妈妈和丈夫对女儿更加的爱护了,在这个家里她似乎成了边缘人物。 曾经私下里面对自己的女儿有些怯懦,那让徐弯弯有种诡异的兴奋感,现在却不同了。 平时女儿都在学校,早晚基本上都在陪着徐姥姥,尽量避免和她的私下相处。 适逢休息日,秦鹿也会带着徐姥姥出门遛弯,在小区里看着徐姥姥和其他的老人聊天跳舞。 “呦呦,这周日陪妈妈去逛街好不好,妈妈给你买两套换季的衣服。” 徐弯弯无法接受自己被女儿忽视,决定主动出击。 秦鹿目光清凌凌的看着她,笑道:“不用了,我这一年身高几乎没有变化,去年的衣服还能穿,而且我已经答应了姥姥,要陪她去跳舞,其他的时间我还要读书。” 原本徐姥姥想说可以自己去,不过听到秦鹿说还要读书,这才打消了念头。 “弯弯,你也是,可以约宋雅和你出门嘛,你做妈的还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尺寸?弯弯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中考了,这可耽误不得。” 徐弯弯看亲妈都站在女儿身边,心里的莫名情绪不断滋生,几乎要将她折磨疯了。 秦鹿想说徐弯弯的精神可能很早就出问题了,必须得接受治疗。 后来一想,还是过几年了,等她高考离开后,让这对夫妻俩私下里解决。 如果被她捅破,徐弯弯的病情恐怕会更严重。 原身的存在,正是徐弯弯发病的“导火索”。 “呦呦在学校里有喜欢的男孩子吗?如果有的话,只要不耽误学习,都可以带回家给妈妈看看,妈妈不是那种古板的家长,只要你开心,妈妈就开心了。” 不等秦鹿开口,徐姥姥就听不下去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呦呦才多大,还有没有做人妈妈的责任。” 徐姥姥是真的生气了。 外孙女今年才要考高中,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做亲妈的非但不关心女儿的学习,甚至还怂恿着女儿谈恋爱,简直不像话。 徐弯弯的表情沉下来,不再说什么,冷着脸回到卧室,关门的动作震天响。 徐姥姥蹙着眉峰,拉着秦鹿在身边坐下,“呦呦,别听你妈胡说,你现在还小,读书最重要,谁都不能影响你学习,你不是还要带着姥姥去帝大嘛,咱们约好了,你可不能食言。” 秦鹿忍着笑,道:“外婆放心,我都记着呢,到时候您不想去都不行,以后我给您养老。” “哎,这才对嘛。”徐姥姥笑的合不拢嘴,抱着秦鹿舍不得撒手。 秦爸爸察觉到女儿和妻子疏远了。 刚开始还没注意到,只以为女儿要中考,顾不得其他。 之后才察觉到不是自己想多了,而是真的疏远,母女俩在家里就好似陌生人一般。 他想和女儿谈谈,奈何每次想要说什么,都被妻子喊走。 妻子的身体不是特别好,三天两头的不舒服,秦爸爸也没多想。 他从没怀疑,妻子的病都是装的。 时间在这种不健康的生活模式中缓慢划过,中考结束,秦鹿省状元的身份被公布后,不少的重点高中都打来了电话。 其中不拘本市,还有上边的市,甚至是省里的高中,都给予了极高的待遇。 因为择校的问题,秦家也争执不下。 秦鹿想留在本市读完高中,这点徐姥姥和秦爸爸也是赞同的。 女儿的成绩很明显是她的天赋带来的,她在小城里都能考出省中考状元的成绩,很显然和学校的重点与否关系不大,只要保持下去,哪怕是留在当地的高中,考入一流学府也不难。 可徐弯弯却非得让女儿去省重点。 要知道省重点离家有近五百公里的路程,平日休息的话根本回不来,再见面只能等到寒暑假。 徐姥姥和秦爸爸觉得女儿现在还小,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不安全。 最后徐姥姥道:“你要是非要让呦呦去省里读书,那我就去陪读。” “妈,您年纪大了,怎能让您一个人去呢,不如我关了健身馆,去省里应聘健身教练。” “不行!”还没等徐姥姥表态,徐弯弯声音尖锐的反对。 家里人都诧异的看向她。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态度太恶劣,徐弯弯道:“我是呦呦的亲妈,还能害她不成?她十五岁了,三年后更是要离开我们去上大学,早点锻炼她的独立能力,我是为她好。” 她这么说,徐姥姥和秦爸爸倒是相信了。 不然呢? 女儿听话乖巧,长得可爱,家里还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当妈的讨厌女儿这一点,怎么想都让人觉得荒谬。 秦鹿微微叹息,道:“那就去省里吧,外婆,之后的三年就辛苦您了,那边给的是三年学费全免,条件也很不错。” 徐弯弯心情瞬间好了。 “这才对嘛,不过呦呦,过去后要听外婆的话,用功读书,可不能懈怠了。” “我知道!”秦鹿点头。 两个月后。 秦爸爸帮忙把行李搬到出租屋里,这里是学区房,房租不便宜。 可为了不让女儿每日起早贪黑的赶路,秦爸爸也不在乎了。 而且这边的小区管理的比较严格,他考察了很久,才定下这里。 秦妈妈之前也想跟过来,被徐姥姥拒绝了,自家闺女那身子然娇贵,这趟下来别再病了,难受的还是自己。 用了两天时间帮忙整理好,秦爸爸也准备离开了。 楼下,秦鹿坐在副驾,车窗开着,徐姥姥正在和一位买菜回来的老太太聊天。 “爸,回去后带她去看看精神科。” 秦爸爸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她的精神出现了问题,很严重,之前我自杀,就是被她给折磨的。” 秦爸爸:“……” 他目光愕然的看着女儿,大脑里嗡嗡的,似乎压根没反应过来。 “她对你有着超乎寻常的占有欲,连我这个女儿,都成了她的敌人。你不在家的时候,她无数次的警告我,不要和你靠的太近,你是属于她的,并且让我成年后尽快滚出这个家。” “第一次被她恐吓时,我还不到四岁,当时她脸上带着笑,只是那笑声很狰狞,让我至今都记忆犹新。” 秦爸爸张张嘴,“呦呦……” “我现在没问题了,但是她的精神状况不容乐观,你最好带她早些去治疗。你的健身馆里有女性客人,未免发生不可逆的后果,一定不能心软。” 秦爸爸喃喃道:“健身馆里,根据客人的需要,男女是可以分开的,而且爸爸的健身馆里有女性健身教练,我不和女客户接触的。” “我知道,可是她连我这个女儿都觉得碍眼,真是潜移默化的逼着我自杀,你如果拖延下去,对谁都不好,你是大学生,这点对不良后果的认知应该有。”秦鹿目视前方,“之前我在家,她只顾防着我,如今我来到省城读书,不意外她会跟着去健身房,最初可能不会特别明显,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会天天出现。您总要为我想想,万一她做了什么难以挽回的错事,我们全都要毁了,你让我大学考去哪里?” 倒不是说不能上大学,只是真要出了大事,女儿的心态难道不受影响吗? 尤其是不能考公和入国企。 虽说不一定要考,却不能被外因给限制,这是两码事。 “这件事我没告诉外婆。如果被她知道外孙女是被女儿给差点逼死,我怕她这么大年纪扛不住。”秦鹿看着正和那位老太太谈笑风生的女人,眼神温软。 秦爸爸嗓音干涩,“呦呦,你恨你妈妈吗?” “我和一个病人计较什么。”秦鹿笑的云淡风轻,“不至于。” 秦爸爸深深地探口气,做了决定,“放心吧,回去后我就带她去做个全身检查,绝不会让她影响到你的。” “谁都不能被影响到。”秦鹿纠正。 “好,谁都不能被影响到。”秦爸爸拍拍方形盘,“去吧,我要回去了。” 秦鹿没动,“要不你过两天回去,刚听到这种事,我担心你情绪不稳定,路上很容易出事。” 秦爸爸摇头,“不了……” “我是要考双一流学府的,而且不意外明年我会参加竞赛,您不想看到我将来会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吗?是享誉世界的科学家,还是问鼎全球富豪榜?” “呵~”秦爸爸被女儿的“狂言”给逗笑了,“你别说,爸爸还真想看到那一天。” 随即拍打着方向盘,重新把车子停入小区旁边的公共停车场,“那就平静两天再走,爸爸还要留着这条命给你赚学费,我真要一命呜呼了,你外婆的那点退休金可不够你大学花用的。” “怎么了这是?”徐姥姥见到父女俩回来,好奇的问道。 “妈,我再留两天,陪您在附近熟悉一下环境再走。”秦爸爸笑道。 徐姥姥也没多想,毕竟来这一趟不容易,多留两天压根就不是什么大事儿,连小事儿都算不上。 “给弯弯打电话说声,别让她在家里惦记着。”徐姥姥叮嘱道。 “妈放心吧,稍后我就打电话。” 第251章 救赎2 第251章 知道秦爸爸要在省城多待两日,徐弯弯差点没疯了。 大概是从女儿口中,知道妻子的精神出了问题,秦爸爸不得已打开手机视频。 “妈,弯弯的电话。” 徐姥姥看到视频中的女儿一脸急切,笑道:“你都多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我和小秦在菜市场呢,刚来这边,他担心你妈我老胳膊老腿的不方便,带我在周遭熟悉熟悉。” 徐弯弯看着她的笑容,心底的焦躁不减,“妈,呦呦呢?” “你这孩子,担心女儿就给她打电话嘛,暑假不是刚买了手机。在家里看书呢,没跟来。” 看到徐弯弯很明显的松了口气,徐姥姥哭笑不得,“你们俩,凑在一起闹脾气,分来了又想,让我说你什么好。” 徐弯弯讪讪一笑,“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要不是为了她的将来,我能这么做嘛。不过妈,你早点让凯哥回来,我一个人在家里,晚上睡不好。” “行了行了,最晚后天就让他回去,我在外边买菜呢,先不和你说了,你和小秦聊吧。” 秦爸爸全程看着,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 他不觉得给妻子的安全感少,月子里,妻子不肯给孩子喂奶,秦凯无奈之下把岳母请来,自己亲自伺候妻子坐月子。 后来更是各种纪念日生日的没落下,每年都会给她买一件饰品作为生日礼物,平时女儿读书,俩人还会抽空出去旅游,过二人世界。 妻子比他小一轮,秦凯几乎把她当做半个女儿的疼爱着。 如此怎的还是让妻子生了病。 他不知道病因在哪里。 岳母觉得这是妻子挂念女儿,被戳破那层假象后,秦凯只觉得后背发冷。 带着徐姥姥熟悉了周边的设施后,秦凯简单收拾一下便离开了。 一周后,秦凯给秦鹿打电话。 “医院已经诊断了,你母亲换上了偏执型人格障碍,病情比较严重,医生说治疗效果有限。”秦凯声音带着疲惫,“康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爸您好好陪她吧,我这边没问题的。”秦鹿道:“我是免学费的,生活费有外婆在,我们俩花不完,大学后还有奖学金,你或许可以多陪陪她,尽量带她去外边走走,别总是呆在家里。” “我会的。”秦凯答应,却觉得亏欠了女儿。 更亏欠岳母。 “我准备带你妈妈去龙城看看,听说那边的精神科是全国顶尖的,你在那边听你外婆的话,别让爸爸担心。” “我明白。” 徐弯弯很愤怒,她觉得在丈夫眼里,自己对他深沉的爱,居然是一种精神病。 从医院回来后,她哭闹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被秦凯安抚下来。 得知秦凯要带她出门旅游,徐弯弯很平静的答应了。 只要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算是死,徐弯弯也绝不会害怕,更不会回头。 “咱们去春城吧,多住些日子。” “当然可以,不如提前定一家客栈,住上两三个月?” 徐弯弯笑了,她的笑容真的很美,特别有感染力,“好啊,我得去把裙子带上,凯哥,要不要再买几套新的裙子?” “去了春城我陪你去买,路上少带点,咱们还能轻松些。” “你说得对。”徐弯弯点头,“健身馆怎么办?” “有小钟打理着,别担心。” 小钟是健身馆的教练,徐弯弯知道,是个男人,所以并未影响到她的心情。 事实上,徐弯弯在秦凯面前,虽然是个娇弱型的,却几乎从不作,真就是一副小鸟依人的甜美模样。 再加上这些年她从来没有为柴米油盐发愁,一门心思的只知道打扮自己,纵然如今四是多了,依旧很漂亮,也几乎看不到皱纹。 “你爸妈去旅游了,唉,这俩口子,幸亏生的是个女儿,如果是个儿子,估计连媳妇都娶不上。”徐姥姥坐在餐桌前念叨着,“你妈手松,几乎存不住个钱,有点钱非得花出去不行,要不然烫手。你爸也是,太惯着她了。” “不挺好的嘛,俩人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秦鹿笑道:“我有外婆在身边,足够了。” “你这孩子……”徐姥姥高兴的合不拢嘴,“在学校咋样,和老师同学相处的好吗?” “挺好的,您知道,我是省状元,没人欺负我,和他们相处的也很愉快,而且我现在读高中,每天都在学习,也没其他时间想别的。还不到轻松的时候呢,等过个一二十年再说。” “对!”徐姥姥道:“现在读书最重要。” 小区里有不少的高中生,秦鹿和两个女孩子走的比较近。 也因为如此,徐姥姥和两家的老太太相处的也很好。 知道徐姥姥的外孙女是中考状元,自家孙女和这孩子多接触接触,说不定成绩也能提升呢。 基本上在周末的时候,两个女孩子都会带着课本来找秦鹿。 当然,两人的成绩的确有所提高。 高一期中考,秦鹿拿到了年级第一。 “呦呦,出门了。”清早,徐姥姥敲了秦鹿的房门。 她裹着雪白的羽绒服出来,“外婆,走吧。” 徐姥姥看着她的穿着,这才放心的带着她出门。 他们这里的冬天很冷,干燥与湿气交杂着的那种冷。 今年他们不会小城过年,秦凯和徐弯弯这半年一直在南方游玩,这次准备直接来省城,省的这祖孙俩再跑一趟,大冬天的,老人家身子扛不住。 刚来到外边,秦鹿就被一个小姑娘抱住了。 “呜呜呜,呦呦,好冷。”小姑娘腿上穿着光腿神器,一双雪地靴,此时正在密集的踩踏着。 秦鹿抬手摸了一下,道:“你这不是自找的嘛,这么薄。” “嘿嘿,我年轻,火力旺盛。”小姑娘继续抖,坚决不多穿,“呦呦穿了多少?” “秋裤,加绒的保暖裤,外边是牛仔裤。”秦鹿道。 小姑娘被震惊到了,“你是老太太嘛。” “乖,叫奶奶。” “我打你了。” 徐姥姥在旁边笑眯眯的听着,凌冽的寒风似乎都不那么冻人了。 两家老太太碰头,四个人往菜市场去了。 今天买的东西比较多,两家之前和肉铺共同定了一头猪,并且灌了一些腊肠留着过年吃。 剩下的可以炒菜,猪头和下水以及猪蹄准备做成卤肉。 韩晓璇的奶奶做卤肉很有一套,之前秦鹿吃过几次,味道的确很好,一点都不腻。 再次见到徐弯弯,对方看秦鹿的眼神带着自得。 母女俩的相处依旧很冷淡,徐姥姥已经懒得说什么了。 倒是韩晓璇过年来拜年的时候,看到徐弯弯,忍不住私下里羡慕秦鹿有这么一个漂亮时髦的妈妈。 秦鹿不置可否。 转过年正月十五后,徐弯弯催促着秦凯走了,他们要出国去玩。 徐姥姥念叨了好久,若非还有点理智,徐弯弯早就发火了。 而根据徐弯弯诊断书所示,她性格敏感多疑,且心胸狭窄并嫉妒心极强,若非把秦凯看的重于生命,她恐怕早出事了。 徐弯弯知道秦凯喜欢她的甜美和善良,所以她总是尽最大可能性的维持这个人设,她心里承担不起失去秦凯的后果。 这也算是一个约束方法。 “外婆!” “嗯?” “咱们的房租是年付?” “对啊,怎么了?”徐姥姥想了想,“到八月份呢,还早。” “今年我想参加高考!” “……”徐姥姥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考呗。” 十几秒钟后,她猛地抬头,“高考?” “对!”秦鹿点头,“我自学了高中的课程,觉得高考难度应该不大。” 难度不大? 徐姥姥是上个世纪的人,她真的不知道现在的高考是怎样的。 不过秦鹿说得这么肯定,徐姥姥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 “真的可以吗?” “试试吧,不行还能继续读高二。” “那就试试?”老太太也有些纠结。 “嗯!试试。”秦鹿点头。 祖孙俩面面相觑,很快笑作一团。 “哎呀,我的呦呦真厉害。”老太太抱着秦鹿感慨道:“你妈学习不行,当时高考分数没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起码能上个二本,结果连三本分数线都不够,之后打听到一些民办大学,多交些钱就能去,可当时你外公身体很差,需要钱养着,没办法一下子拿出那么多,最后她和同学去学了甜点,回来开了一家店。” “你读书好,应该是随了你爸,你把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当时你爸还准备留在外边工作呢,结果你爷爷奶奶出了车祸,一死一残,没办法只能回来。咱们小城里平均工资也就三四千,退回那么些年,还不到两千,你爸想多赚些钱,后来开了咱们县城里第一家健身馆,生意还不错。” 秦鹿静静的听着,没有插嘴。 学校里得知秦鹿要参加高考,然而一模已经结束,都劝她先按部就班的读,反正她是学费全免,不差这一年。 不过秦鹿坚持,无奈学校单独为秦鹿进行了一次测试。 最后的成绩让高三的老师,眼珠子都冒着七彩的光芒。 省高的理科有五个班,一班是尖子班,以此类推。 秦鹿选择了五班。 一班的老师急的额头都冒汗了,他觉得这个好苗子放到五班,有可能会被影响到。 秦鹿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是想在能力所及的情况下,帮助一些同学提高一下分数。 高考,一分都足以改变命运。 五班老师心里忐忑,这个学生放在自己班里,她总有些害怕。 害怕她考砸了。 几天后,当她来到教室门口,看到秦鹿手持粉笔为同学们讲题。 老师站在门口跟着听了一会儿,只余下震惊。 她的思路真的很简单,哪怕是基础差的也能听得懂,这才发现是自己捡到了个宝。 同时她也反应过来,秦鹿对自己的能力是极度自信的,之所以选择五班,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想带着班里的同学共同进步。 有的时候,就差那么一分,很不起眼的一分,足以让你天堂地狱。 高三,老师讲课的时间很少,多是都是在复习这三年的知识点。 秦鹿在接下来的时间,几乎担任起了讲师的职责。 有时候各科老师过来,见秦鹿讲得好,只能搬着小板凳做到后面去一起听。 四月里,二模结束,五班的平均分居然提高了近二十分。 这可是平均分。 班里最高的一个女同学,总分数比起一模,足足提高了近八十分。 当然,这也是因为五班的成绩的确有些差的因素。 “你这成绩保持下去,江城交大很轻松。”老师对那个女孩子道。 女孩子都愣了。 那可是交大啊。 双一流院校,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老师,我真的可以吗?”带着厚厚眼镜的小姑娘差点就要哭了。 “可以,第一批次录取可能不够,第二批次绝对没问题,再努努力,争取第一批次录取,还有不到两个月,趁着这五十多天,争取把分数再提高五十分,帝大清北之外的学校,随便进。当然你再努努力,这两所学校,也没问题。” 小姑娘被老师说的不免激荡起来,她用力的点头,“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其他的同学那里肯放弃,之后的时间也都疯了似的,不要命的读书复习。 看到他们这般努力,秦鹿只觉得青春是如此的美好,可以为了既定的目标,无怨无悔。 因此,晚自习时,秦鹿全程在讲台上给他们讲解难题。 徐姥姥知道孙女今年要高考,晚上通常要半夜才回家。 她不放心,每天都要步行二十分钟去学校门口接秦鹿,还天天准备宵夜。 学校里老师得知老太太的行为,干脆在传达室说了声,让人为老太太准备了舒服的椅子,可不能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外边等着。 五月份三模的成绩出来后,高三的老师们都沉默了。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五班的总成绩居然已经直逼一班,甚至稳稳压过了二班。 此时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如此他们甚至还能冲一冲。 “今天的课,咱们尝试着押题。”秦鹿走到讲台上,看到坐在最后边的老师拿着笔正在写着什么,也没当回事, 第252章 救赎3 第252章 高三逆袭,不是神话,而是事实。 它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 高考结束,十六岁的秦鹿,再次夺得高考状元的桂冠。 同时她所在的理科五班,其中有半数的学生都达到了一本的录取分数线,曾经省理科平均分最低的班级,如今大多实现了逆袭。 而有几个落榜的,看到其他的同班同学都要去读大学了,反倒是他们落榜,有俩小伙子也一个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后悔,为什么偷懒不肯学。 事实上,不管老师如何告诉他们,高三是可以逆袭的,他们都没当回事。 他们从心底里已经放弃了自己,觉得就算不考大学照样饿不死。 如今班里的其他人,差的也能去读大学,双一流大学更是达到了十几个,其他的多是985,只有他们四五个,好像被一下子抛弃了。 这种感觉不是一般的难受。 将来同学聚会,大概他们连喝酒都嫌丢脸。 人家讨论的是什么金融什么科技,他们讨论的是什么呢? 最终,四五个人里,除了一个选择当兵,其他的都准备复读。 秦鹿得到了不菲的奖金,陪着仍旧眩晕的外婆回到小城,准备过两个月再去京城报道。 谢师宴,学校的老师没好意思上赶着,秦鹿本身就是个天才,和他们老师压根就没关系。 人家直接从高一跳到高三,后边两年的课程,他们都没教过,谢什么谢。 真要谢,他们还想谢谢秦鹿呢,尤其是五班的班主任,班里那么多的孩子逆袭,功劳真该落到秦鹿头上,看到学生们的高考成绩时,这位三十来岁的女人差点没乐傻了。 就像老师和徐姥姥说的,她走路都带风。 秦鹿哪里是学生,明明就是老师的小宝贝。 很多考入大学的家长们得知秦鹿的付出,干脆带着各种高档谢礼找到秦鹿,上到人参鹿茸高档酒,下到衣服鞋子大红包,应有尽有。 祖孙俩之前在家里一刻都不得闲,只顾着推搡谢礼了。 有些人干脆扔下后就跑了,好像后边有啥追着他们似的。 得知秦鹿要回老家,其中两家的家长自告奋勇要送他们,开来的都是百万级别的豪车。 此时的秦鹿才发现,五班里有好些个同学居然是富二代。 徐姥姥想安安稳稳的坐动车回去,结果被两个壮小伙子给抬进豪车里,秦鹿只能无奈的跟着。 几位家长坐在后边,年轻人坐在前边。 “秦鹿,你相信我,我们两家的老妈,肯定和你外婆说亲呢。” “说呗,反正我家也没有包办婚姻。” 秦鹿不在意。 “不包办,你看我们俩行不行?” 秦鹿哈哈笑了,“不行,实话实说,我颜控。” 俩男同学:“……” 其他的还可以努努力,颜控真的无可奈何。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崔浪那种相貌的?” “不行,这位的眼睛有点小。” “那就是杨宇星这种的?” “鹰钩鼻子不符合我的审美。” “程桦,建模脸。” “这倒是不错。”秦鹿笑道:“可惜,我的理想型是这一位。” 俩男生看到手机屏保,暗搓搓的以眼神交流一番,道:“就算是吧,可你们怎么认识?” “为什么要认识,我只是说这张脸符合我的审美,仅此而已。” 在前面负责开车的啤酒肚爸爸好奇死了,他想问问秦鹿的理想型是谁。 哪怕知道自己家臭小子没那个机会,可就是单纯的好奇。 说句现实点的话,啤酒肚爸爸自认家里条件不差,富豪榜进不去,可家产怎么着也过了忆,他们这样的家庭选儿媳妇,肯定得好好挑挑。 比如公务员或者是医生老师的,老师也得是个高中老师才行。 至于为什么是高中? 那还不是因为啤酒肚爸爸只是初凭。 他这个儿子智商随爹,你说儿子混蛋吧还真没有,家庭作业什么的都能按时完成,可这成就着实有点拿不出手,在中游一个劲儿的晃荡,关键还是五班的中游。 如今儿子在这个小姑娘的教导下,一下子考上了211,他们家祖坟这已经不能用冒青烟来形容,完全就是被文运给炸了。 之前看到儿子的录取通知书,啤酒肚爸爸二话没说,拉着老婆孩子回到老家,将祖宗们的坟头都插满了香,每个老祖宗都送了男女侍从两对,豪车豪宅金元宝那是不要钱的撒,就是要告诉列祖列宗,他们家第一个大学生出现了,985那是压根连想都不敢想,211也让他美到找不到北了。 带着老婆孩子上门去感谢完老师,又去感谢秦鹿这孩子,去的时候想的别提多美了,说不定能结个儿女亲家,你想啊,俩孩子是同学,他们家条件也不差,这简直就是上天造就的缘分。 可在看到秦鹿本人后,啤酒肚爸爸歇了心思。 算了吧,他家这丑儿子不配。 啥天造地设啊,就长相,真要在一块,那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牛粪是他儿子。 丑儿子还不知道被自家老子给如此埋汰,俩小子干脆在后面讨论起女明星来了。 丝毫不知道他老子在前边气得如何咬牙切齿。 当着人家高考状元的面儿,讨论女明星,简直找死。 也就这点出息了。 看回去怎么教训他。 把祖孙俩送到家,老太太说什么也得请他们在家里吃顿便饭。 不去外边,还是担心买单抢不过这两家人。 人家千里迢迢的把他们送回来,再让人家请客吃饭,这像话吗。 当晚,秦鹿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两家的爹妈看到吃的停不下嘴的儿子,也就当着外人的面,私下里早爹妈混合双打了。 小姑娘这一桌子的菜,味道简直绝了。 没点时间,可练不出这手艺。 可见小姑娘在生活上也是个有天赋,且勤快的孩子。 这样的好孩子,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可惜,他们俩家没这福气。 两位妈妈失落极了,却不能表现出来,以至于憋得难受。 看到儿子这态度,肯定是等不到回家了,今晚去了酒店,直接开打。 送别两家,秦凯夫妇还没回来,接到高考通知不过三四天功夫,那边整理行李再赶回来,也需要个时间。 再说小城没有飞机场。 徐姥姥嘴上抱怨着,可想到秦鹿的成绩,这点不愉快也就不当回事了。 学校和不少学生家长的企业给的奖励很丰厚,足够秦鹿阔绰的读完大学了。 要不是秦鹿家不在省城,估计地方企业还会奖励秦鹿一套房子。 秦凯之前接到女儿的电话,对方很平静的向他汇报了高考的成绩。 秦凯很开心,招呼妻子准备回国,奈何妻子总是拖拖拉拉的,他还没办法生气。 毕竟妻子是真的病了,而非其他的缘故。 折腾了两三天买上机票,两人才乘坐飞机赶回来。 回到家,夫妻俩都累得不轻。 徐弯弯甚至埋怨上了女儿,就因为她的关系,还的两人压根就没玩好,回来的时候特别的赶。 不光如此,回来后还要面对着徐姥姥的唠叨。 最重要的一点,徐弯弯还不能发火。 她不喜欢听母亲唠叨,如果闹起来,她的名声也会遭殃。 毕竟女儿成了省状元,做亲妈的居然还板着一张脸,旁人会怎么看。 “我手里有不少的奖励,足够我四年学费了。”秦鹿趴在桌上,笑眯眯的看着徐姥姥,“外婆,咱们提前半个月出发,去了后在学校附近租套房子,先熟悉一下环境。” 徐姥姥这一年和秦鹿生活,真的无比舒心。 外孙女乖巧懂事,放学后会帮她忙活晚饭,她几乎没怎么忙。 这就最后这几个月,她需要教导其他的同学,自己才折腾了一点。 总的来说,这些辛苦压根不算什么,在得知孙女是省状元的那一刻,有限的疲惫都化作了激动。 总比留在家里的好,人家夫妻俩到处去旅游,她跟定得跟着孙女。 “行!”徐姥姥二话没说就答应了,“需要准备什么?” “带点衣服吧,钱姥姥拿着,我去大学继续拼搏奖学金,咱们有是收入的。” 大包小包的,秦鹿想想就头疼。 “听你的,一人一个行李箱。”徐姥姥美滋滋的开始幻想去到京城后的生活了。 她好歹之前也在政府部门上班的,就算是去了京城,也不会怯场,徐姥姥的社交能力可不是闹着玩的。 期间,秦凯也跟着补充了一些事,反倒是徐弯弯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此时此刻,徐姥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这个女儿,是真的不爱呦呦这孩子。 算了,有她疼着,而且呦呦似乎也不在意,就这样吧。 徐弯弯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她觉得父母爱孩子,都是遗传基因在作祟。 她抵抗住基因的“命令”,甚至是一种“进步”的表现。 可她却忽略了一点,她会埋怨徐姥姥对秦鹿的偏爱,觉得徐姥姥现在心里只有秦鹿,没有她这个亲女儿。 此次不过就是晚回来了几天,她都这般念叨自己,难道不回来,秦鹿就不去读大学了? 所以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心态,让她面对着秦鹿这个女儿的时候,颇有些高高在上。 她一方面不想对女儿付出任何感情,甚至因为父女感情好而对女儿心生嫉妒。 另一方面却享受着身为母亲的“威严”,绝不允许秦鹿忤逆她。 在如此诡异的氛围下,也到了秦鹿启程的日子。 秦凯私下里给了勤苦五万块钱。 “就算你有别人给的奖金,可爸爸该给还是要给你,你拿着,别让你妈知道,想买什么别舍不得买,当然也不要去追求名牌,穿着舒服就好。不过,如果你想买,还是能买两套的,咱家没那么穷,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秦鹿没拒绝,笑着接下了,“等让外婆拿着。” 秦凯好似和女儿有了秘密一般,宠爱的揉揉她的头,“好,给你了就是你的,交给外婆存着挺好。不过呦呦,将来你若是在京城买房子,爸爸这边最多只能赞助你五十万,多了的话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用!”秦鹿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我比你们有钱,你们存着吧,出门在外离不开钱,之后我赚了在给你们。不过,她的病没起色之前,别带她去找我,常住的话更不可能了,如果治不好的前提下,也不能加重病情。这几年你世界各地到处看看,遇到喜欢的地方告诉我一声,我给你们买套房子。” “小丫头,买房子哪里用得着你,咱们这里房价虽然不高,住的这套怎么着也能卖个百八十万的,如果你要当科学家,我们肯定不能住到国外去,到时候看看去南方找个小镇住着,生活节奏慢,对你妈妈的心态可能会有帮助。” “行,你们看着找吧,找到了就告诉我。”秦鹿也没反对。 这次夫妻俩跟着一块去京城,顺便在那边玩玩。 开学前夜,祖孙俩在餐厅里用饭。 “外婆,和您说件事儿。” 看她表情有点小严肃,徐姥姥忍住笑意,道:“你说,外婆听着。” “这房子是我买的。” 徐姥姥:“……你买的?” “对!”秦鹿点头,“之前我研发出了一项技术,和别人换了一笔钱,在京城买了这套房子,离着学校近,周围设施齐全,而且安保严格,很适合外婆住着,所以这里是咱们的家。” 她掏出一张银行卡,塞给她道:“外婆,这是我赚的钱,你帮我拿着,想买什么您别舍不得。” 徐姥姥看着手里的银行卡,许久之后,道:“这里面有多少钱?” 秦鹿给了徐姥姥一个数字,把老人吓得脸色都白了。 “这么多?”她震惊的反应不过来。 “我给他们的折扣价,这钱并不多。”秦鹿实话实说,“将来我还能赚到更多呢。” “好好好,呦呦,听外婆的,咱们财不外露。”徐姥姥忙不迭的把银行卡收起来,“外婆给你存着,等将来你结婚都带走。外婆有退休金,每月都花不完呢。” 的确,徐姥姥每月的退休金有五千左右,老人家也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自然没人能骗走她的钱。 这些钱,徐姥姥的钱几乎都花在秦鹿身上了。 谁让她有个不上心的亲妈呢。 第253章 救赎4 第253章 “外婆,想不想住别墅?” “不想!”徐姥姥一口回绝。 “别墅里可以让您老种菜。” 徐姥姥:“……”心动心动。 “特别大,绿化很好,空气新鲜,还有河呢。” 徐姥姥沉默,在考虑其可行性。 “我已经买了。” 秦鹿把两套房产证取出来,塞到徐姥姥手里,“将来我忙起来,您可以约上几个好姐妹一块去玩玩。” 徐姥姥哭笑不得,“还学会先斩后奏了。” “您养我小,我养您老,肯定得让您晚年舒舒服服的。我妈现在还没定性,您跟我过。” “好!”徐姥姥感动坏了,“外婆给你过,看着我的呦呦结婚生子。” “不生子,可以结婚。” 徐姥姥懵了,“不生孩子?” “嗯,不生。我会努力的搞研究,将来让国家给我养老。”秦鹿冲着老太太扎眼。 徐姥姥张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年轻人的想法和他们不一样了,再说如果做出了大贡献有国家养老,徐姥姥也不担心将来她的宝贝晚年没人照顾。 国家总比子孙有保障。 如果没有呦呦,她可指望不上女儿给她养老,大概率是要住到养老院去。 “也不知道哪里错了,把你妈妈养得那么娇气,什么都不会做,现在连外婆的唠叨都听不进去了,刚结婚那会儿,还能跟着外婆一起唠唠叨叨的呢。” 徐姥姥叹息道:“外婆不傻,知道你妈嫌弃我了,就是外婆年纪大了,有时候忍不住的想唠叨人。” “没事儿,您和我唠叨。”秦鹿握着她的手,“我妈的心理状态不是很好,这两年我爸带着她到处走,就是为了调整她的状态。” 徐姥姥微微一愣,愕然道:“你妈精神出问题了?” “多多少少有点,医生说是爱的太深,造成的患得患失,好在我爸是个靠谱的,您放心就是了,咱们帮不上忙。” 秦鹿道:“可能是我妈月子期间,我爸为了照顾我,让我妈吃味了,您也知道,女人月子里总喜欢东想西想的,主要是生产后体内的急速急剧下降引起的,这本身就不容易控制。再加上我妈比较娇气,情况也就比别的产妇要严重一些,让我爸多陪陪她,过些年就好了。” “真的?”徐姥姥不懂这个。 “我还能骗您嘛,您可以用手机自己看,要么就去咨询一下医生,这边离着医院也不远。” “好,等我自己先看看。”听秦鹿说的这般轻松,徐姥姥也放下心来了。 看样子是不严重的,不然女婿也不会瞒着她。 军训结束后,徐姥姥通过自己了解,再咨询医生,之后和秦凯通过电话,才算是真正放心了。 女儿问题不大,比什么都好。 秦鹿在大学里只待了一年半,之后就去到科学院工作。 不过她还是尽可能的每天都回来陪着老太太用饭,免得她一个人吃饭孤单。 白天老太太可以和社区的同龄人一块儿跳舞,日子过得倒也愉快。 “外婆,我回来了。”秦鹿打开门进屋,换上家居鞋,一眼看到坐在客厅里的一位气质儒雅的老人,“您好。” “呦呦你好。”老人含笑和秦鹿打招呼。 紧接着,徐姥姥从厨房端着一盘水果出来,看到秦鹿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呦呦回来了,快吃水果。” “哦!”秦鹿走上前坐下,大概是明白过来了,“您二位认识多久了?” 一句话,惹得徐姥姥脸都红了。 “认识有半年了。”老者回答,“我也是住在这里的,在历史系任教,我姓谭。” 秦鹿了然,“原来是谭松年谭教授,您好。” 徐姥姥看看老者,再看看外孙女,“你们认识?” “我知道谭教授,只是没去过历史系,没想到谭教授给人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谭松年哈哈笑道:“哪有那么玄乎,倒是你,工作不忙?” “工作?呦呦参加工作了吗?”徐姥姥愣了,“今年不是大三吗?” “之前没和您说,我大二下学期就进入科学院了,大学的课程都已经读完了。”秦鹿解释道。 徐姥姥被气笑了,“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和我说。” “小事小事,都是小事儿,陪您吃饭才是大事儿呢。”秦鹿安抚道:“就在大学旁边的科学院,离着可近了呢。” 谭教授看到这一幕,道:“我是不是多言了?” “没有,谭教授别在意,本身也是我瞒着外婆的。”更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徐姥姥拉着秦鹿,问道:“忙不忙?忙的话就不用天天回来陪我了。” “等你和谭教授成了,我就不天天回来了。”秦鹿低声道。 然后惹来外婆的一阵嘀咕。 眼瞅着时间,秦鹿起身走向厨房,“我去准备午饭,中午还有别的客人吗?” “老谭的孙子中午过来,咱们两家见个面,他的儿子儿媳在外边做地质勘探,没时间。” “好,那我多做两个菜。” 京城第一人民医院,谭越换上常服,走出办公室。 “老谭,去食堂?”旁边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走过来问道。 “不了,中午有个私人饭局。”谭越摆摆手,看了眼手表,“有点迟了,我先走了。” 男医生看着谭越的背影,“相亲局?” 不意外,没有得到回应。 前前后后不到十分钟,整个医院都知道谭医生中午要去相亲,不少爱慕谭越的女医生和小护士都伤了心。 这边,秦鹿准备的差不多了,家里门铃响起。 然后她听到一道温和的嗓音传到厨房。 “你好,谭越!”谭越来到厨房和秦鹿打招呼。 “哦,我秦鹿。”她将手里的菜递给他,“来的正好,马上就吃饭了。” 中午秦鹿做了六菜一汤,两荤两素两道凉菜,凉菜师凉拌牛肉和苦菊蜇皮。 苦菊蜇皮是徐姥姥最喜欢的一道凉菜,夏天经常做。 “谭越是外科医生。”谭教授道:“比悠悠大了八岁。” 他看着孙子,道:“这是秦鹿,年初入职科学院。” 谭越惊讶的看了眼秦鹿,没想到这么年轻,就已经如此厉害了。 之后得知徐姥姥是退休公务员,谭越觉得两人挺合适的。 倒不是他有偏见,只是他们这样的学术家庭,不适合各种勾心斗角,如果对方的家人不着调,之后肯定会影响到谭家,这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如今他没有什么顾虑了。 一顿饭结束,谭越告辞回医院了,秦鹿留下,和两人商量着领证的事儿。 两人没想着大操大办,不过该有的却不能少。 当然不是说彩礼,而是酒桌宴请的事儿。 谭教授想摆个两三桌,请同事们一块做个见证。 徐姥姥嘴上说的不用麻烦,可眼神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谭教授发现后,只觉得有趣,当然不是年轻人的那种油腻感的有趣,而是这般年纪了,还能有如此心态,看来她的生活是愉快的,也说明这家人的相处是开心的。 年底,谭家夫妇从外地回来,秦凯也带着徐弯弯来到京城。 两位老人黄昏恋,徐弯弯觉得有点丢人,不过却不敢表现出来。 尤其是前来贺喜的都是学术大牛,最差的都是副教授,她更不敢有丝毫的意见。 徐弯弯也是此时得知,女儿入职了科学院。 “弯弯!”秦凯察觉到什么,开口喊了一声。 听到丈夫的声音,徐弯弯也顾不得和秦鹿说话,“在呢。” “过来和嫂子说说话呀。”秦凯是知道女儿的事情的,只是他没告诉妻子。 先前如果他不拦着,估计妻子就要质问女儿为何不告诉她,一旦问出来,场面有多尴尬可想而知。 徐弯弯的眼里只有秦凯,听到她的话,坐在谭妈妈身边聊了起来。 谭越也坐在这一桌,他看了徐弯弯两眼,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现场很热闹,尤其徐姥姥还是秦鹿的外婆,教导过秦鹿的几位教授更是难得调皮起来,起哄一对老夫妇。 吃吃喝喝到下午两点半,众人才陆续散去。 酒店门口,谭越双手揣着裤子口袋,目视前方。 “徐阿姨的精神可能有点问题。” “我知道。”秦鹿点头,“偏执型人格障碍,不过他们俩会住在南方,姥姥跟着我生活。” 谭越看了她一眼,“让秦叔叔多注意些。” “放心吧,我爸的责任感很强,你这边有什么办法吗?” 谭越摇头,“药物伤身且有依赖性,而且我看徐阿姨的情况,康复的几率为零,这种病只能靠身边的人细心陪伴,或者找点别的事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切忌操之过急。” “好,我会和我爸说的。”秦鹿点头道谢。 因为谭松年还在任教,两人结婚后依旧住在学校旁边的小区里。 不过是搬到了一起住。 秦鹿之后也不再天天回家,有时候工作忙,会睡在研究所,空闲了会骑着自行车去谭家吃饭。 两家在一个小区,两个单元,一前一后。 老太太站在厨房的阳台上,就能招呼秦鹿,特别方便。 谭越倒是每天回家,时间不固定,有时候半夜接到电话都要返回医院。 有了徐姥姥后,他倒是能在家里吃饭了,否则平日里只能去大学食堂。 如此下班太晚,还能吃到徐姥姥提前准备好的宵夜。 在谭越结婚后,谭教授结束了历史系的教学,本身他就是被返聘的,现在也该在家里养老了。 老两口每天早晚在大学校园里遛弯儿,偶尔也回去历史系讲讲课,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 “姑姑,抱!” 秦鹿回到谭家,一颗小糯米团子跑过来,一把抱住秦鹿的腿,养着小脸求抱抱。 秦鹿无法拒绝,弯腰把人抱起来,来到厨房门口。 “图图,又让姑姑抱你,姑姑工作很累的。”年轻女子看到秦鹿,道:“没休息好?” “忙了一个通宵。”秦鹿上前两步,张嘴咬下女人递上来的藕夹,“五香粉放的有点多,下次少点。” 唐雨婷点头记下来。 结婚前她压根就不会做饭,生了儿子后才从辅食开始,一点点学的。 说起来,她算是秦鹿的半个学生。 “其实不放也可以。” “不,下次我少放点,你不喜欢吗?”唐雨婷问道。 “没有不喜欢。” “我就是想着加上可能会更好吃,我的味蕾可没你那么厉害,反正看到调料都想加点进去。”唐雨婷笑的很开心,“前几天我回家,给我爸妈做了一顿饭,把两人感动的要命。” “你确定是感动不是心疼?毕竟娇养的女儿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嫁人后连饭都会做了。”秦鹿打趣道。 “这有什么,我现在是图图的妈妈,就算你哥不吃,我们图图也会要吃的,哦?” “哦!”图图小奶团用力的点点头。 唐雨婷把葱花撒到菜品上,“我加快点动作,早些吃完你早些回去休息。” 中午饭桌上,唐雨婷抱着儿子,找出一张手机照片递给秦鹿。 “小鹿,你看看这人行不行?” 谭松年和徐姥姥凑过来看了眼。 徐姥姥道:“小伙子长得倒是精神,做什么的?” “我们律所的,爷爷可能知道,他父亲是政法大学的教授,楚星汉。” 谭松年点头,“哦,我知道,小楚的儿子,小儿子吧?” “对。”唐雨婷兴致勃勃的问道:“小鹿觉得呢?” “嗯!”秦鹿看了两眼,“不符合我的审美。” 徐姥姥没忍住,“你想找多好看的?这小伙子还不够好看啊?” “说实话,相貌只能算中等。”秦鹿举起手机,放到脸颊旁边,“只看相貌,您觉得我俩合适?” 唐雨婷:“……” 不好意思,的确是不怎么合适。 虽说楚律各方面都很出色,相貌在大部分人眼里也算是中上等。 可真的和秦鹿放在一起比较,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小鹿,你长得真好看。”唐雨婷捏着儿子肉嘟嘟的下巴,“图图觉得呢?” “嗯,姑姑最好看,图图喜欢姑姑。”小家伙冲着秦鹿伸手求抱。 秦鹿把图图放到腿上,“我不要求对方多出色,哪怕就是个花瓶,我也能养得起,我就是想找个养眼的。” “当然,也不能作妖,性格安分些的,太安分的也不行,会显得木讷。” 徐姥姥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你也太难伺候了。” “所以,我不着急,姥姥您多吃些。” 唐雨婷来到律所,被老板叫住。 “怎么样,能不能成?” 她看着眼前相貌妖孽的老板,突然道:“你要不要和我小姑见一面?” 宋经年被这句话给整的愣了一下。 “我问的是你小姑子和楚律的事儿,你这行为很不好我告诉你。” 唐雨婷把人拽到办公室,道:“我小姑子是个颜控,她没瞧上楚律。昨儿在饭桌上她可明说了,就要长得好看的,哪怕是个花瓶,她也养得起。” 宋经年没忍住,笑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小姑子是科学院的,搞学术的。” “是啊,怎么了?”唐雨婷点头。 “无法想象,她一个搞学术的,怎么如此庸俗。” “你这话就不对了。”唐雨婷很不喜欢别人这么说秦鹿,秦鹿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小姑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搞学术的怎么就不能喜欢美人了,你这是偏见,亏你还是律师,我看错你了。” “嘿,你这嫁了人,脾气都大了,你老公居然不嫌弃你?” “我的脾气也是分人的,我老公才不和你这样,以貌取人。” 宋经年嗤笑,“我都没见过你小姑子,取的什么貌。” “那就让你们见一面。”唐雨婷道:“这周末,和我回去。” 说罢,摔门离开了。 宋经年和唐雨婷是师兄妹,这家律所唐雨婷也有份额。 故而有勇气怒怼宋经年。 有一个周末,宋经年被唐雨婷拽着回到谭家。 看到秦鹿的第一眼,宋经年觉得自己的报应来了。 这女人连头发丝都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我是宋经年,万象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 “秦鹿,搞科研的。” 宋经年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挺好看的,结婚吗?不要孩子。” 周围的四大一小,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却见宋经年点头,“可以,五十岁后你依旧坚持不要孩子,我就去结扎。如果五十岁前我出轨,我净身出户。” “一样,合作越快!” “合作……” “等等!”唐雨婷忙不迭的上前来,阻止两只准备握在一起的手。 俩人齐刷刷的看向她。 唐雨婷扶额,“不要孩子是怎么回事,小鹿,你还年轻,别冲动。” “我没冲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总要对未来有一个规划,我喜欢图图,不代表我愿意自己生孩子。” “图图也爱姑姑!”小奶包在爸爸怀里相应姑姑的爱。 唐雨婷回头瞪了儿子一眼,“喝你的奶,哪里都有你。” “小鹿,男人的话不能相信,他可是律师,这种约定是无效的。” 宋经年趁着唐雨婷唠唠叨叨的时候,一把抓住秦鹿的手,“我可以公证。” “小鹿,我告诉你,他之前还觉得你庸俗,他亲口说的。你相信我,我认识他的时间太久了,这个人一肚子坏水,猴精猴精的,小心他给你挖坑。” 秦鹿笑道:“我刚主导研发出了一款新能源,不意外几个月后就能投入使用。” 唐雨婷:“……几个意思?” 宋经年笑的愉悦,微微挑起的眼尾惑人十足,“她的意思是,如果我敢背叛她,甚至是违约,将会遗臭万年。” “我们两人都是爱惜羽毛的,所以什么时候领证?”宋经年笑眯眯的看着秦鹿。 秦鹿看着尚未回过神来的外婆,笑道:“有没有证没关系。” “说的也是。”宋经年点头,“那你搬到我那里,还是我搬到你这里?” “都一样,我住在后边的楼里,二楼,东边户。” 宋经年打了个响指,“明白,我这周末找搬家公司搬过来,你的行李需不需要我帮你整理一下?” “我周末没时间,你自己看着整理吧。”秦鹿掏出钥匙,扔给他,“我用外婆的,这个你拿着。” “好!”宋经年还真就收下了。 秦鹿看了两眼对方赏心悦目的那张脸,对徐姥姥道:“外婆,你孙女婿。” “外婆好!”宋经年忙起身问候,“上门匆促没有带见面礼,请二老海涵。” 谭教授和徐姥姥面面相觑,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刚见面,两人就聊到了结婚的事情,他们还能说什么。 秦鹿是成年人了,她有权利为自己的人生全权做主,他们只能在旁多劝劝。 宋经年在周末搬了家,让他大开眼界的是,他和秦鹿住到一起,居然有人私下里上门查他的户口,关键对方来头不小,他还无法拒绝。 好在宋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经得起调查。 再次见到秦鹿,已经是周三晚上了。 推开门,秦鹿看到坐在客厅沙发里看文件的宋经年,还有一瞬间的愣神。 客厅里灯光柔和,超大的液晶电视播放着晚间新闻,声音不大,却分外有烟火气。 “回来了?厨房炖的鸡汤,我做了保温,你喝点。”宋经年抬头,满室生辉。 秦鹿心情好了许多,满身的疲惫似乎也去了七七八八。 屋内的布局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比起以往,东西多了不少。 “两室一厅的布局,其中一件卧室我改成了书房,之前发消息给你,你让我自行处理的。”宋经年的声音从客厅飘进来。 秦鹿端着汤来到客厅沙发坐下,“我没意见,不过分开也好,我书房里的资料都比较重要。” “我知道!”宋经年看着眼前明媚的面孔,“我没动。” “你在看什么案子?”鸡汤的味道很不错,清爽不油腻。 “我接的一般都是金融案,唐雨婷擅长的是婚姻纠纷案,万象律所一般都是专人专案。” 这一夜,卧室的灯一直亮到凌晨近两点。 早上十点左右,秦鹿来到研究所,和宋经年打过招呼,跨步离开。 宋经年靠在车窗上,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里面,方才挂挡离开。 “小秦,谈恋爱了?”在门口,秦鹿遇到了一个老者。 “林教授,您的工作结束了?” “嘿这小丫头,比所长还能念叨。”林教授跟着她进去,“真谈恋爱了?” “是啊,我都二十多岁了,也该谈了。” 宋家。 宋妈妈得知儿子谈恋爱了,而且短期没打算举办婚礼,甚至两人还要丁克。 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做事都不考虑后果,亏你还是做律师的。” “不要孩子?亏你想得出来,不要孩子老了谁伺候你们,你指望护工?人家看你们俩走不动了,瘫在床上,谁会尽心尽力的照顾你们?亲儿子闺女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你还指望别人?” “反正没结婚,我告诉你,不要孩子绝对不行。” 宋家就宋经年这么一个孩子,天知道宋妈妈想抱孙子想了几年了。 之前不结婚愁得慌,现在找了个女朋友甚至都搬到一起了,居然连孩子都不要了,这像话吗。 都不要孩子,人类还不灭绝了? “我不管,你把那女孩子电话给我,我亲自问问。” “不行!”宋经年一口回绝,“我得问问她的意见。” “行,那你问。”宋妈妈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宋经年哭笑不得,“我是说,问问她能不能把她的电话告诉你。” 宋妈妈:“……” 听听,听听,这还了得了。 还没在一起呢,就把人护的这么严密。 真要在一起,她和未来儿媳妇说句话,是不是都要提前给儿子上折子? 还当是封建社会面见当朝皇帝皇后啊? “咱们做个假设。”宋经年和宋妈妈讲道理。 “假设,因为你催生,我和她没有走到一起。” “女人多得是,总有愿意生的。”宋妈妈咬牙道。 “然后,我离开她心灰意冷,这一生不再结婚,照样是孤独终老。” 宋妈妈:“……” 她觉得这个儿子白养了。 此时的她心里怒气横生,甚至还埋怨上了那个未见面的女孩子。 “妈您不用这样,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想和她在一起了,这辈子我只要她,除了她谁都不行。” “我是她第一个男人,如果因为这样你让我和她分开,别说男人了,我连个人都不算,这可欺骗人家感情有什么区别?” “我是律师,道德标准比一般的人要高,而且将来能不能有人养老,这个您不用担心。” “自古至今四五百个皇帝的后代,要么淹没在茫茫人海中,要么早已绝嗣,我们宋家没有皇位需要继承,没必要非得生孩子。” 宋经年表情严肃,道:“女人的确多得是,可这世上只有一个她,无人可以替代。” “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同时我也不希望妈你暗中派人调查她,否则别说是我,连我爸都保不住你。” 宋经年回到事务所,临近五点给秦鹿发了条信息,五点半都没有回复,就知道她还在忙。 索性他也不想提早回去,暂且留在事务所工作,到时候接了秦鹿一起回家。 大概七点多,宋爸爸打来了电话。 “你和你妈吵架了?” 宋爸爸声音很平静,没有生气的预兆。 宋经年低笑,“妈和您唠叨了?” “你妈上年纪了,可不是爱唠叨嘛,饭桌上一刻都不得闲。”宋爸爸笑道:“对方是什么家庭?” “爸,您还讲究门当户对呢?” “倒是没有,只是我得了解一下,总不能一问三不知,虽说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可我们是父子亲人,旁人问起来,我总得有个心理准备。” “她是秦鹿,您给严伯伯打电话,她知道。” 宋爸爸听这话,心里有了底,“你妈这边别在意,我会多劝劝她的。” “好,爸辛苦了。” “没什么,总归不用看到你孤独终老。” 宋经年被整的不知该说什么了,“我今年刚三十出头,怎么就要孤独终老了,三十多结婚不是很正常嘛。” “行,你看着办。” 在这之后,宋妈妈似乎安静下来了。 宋经年没替带秦鹿见父母的事,秦鹿也没替,甚至压根就没上心。 在秦鹿心里,她只想和宋经年谈恋爱,其他的事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恰好,宋经年也是这么想的。 爱情的事,掺杂的因素越多,越累。 晃眼十年转瞬即逝,两人的感情依旧很好。 秦鹿亲自主导研发的新能源已经遍及到了方方面面,国内环境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同时其他的科研项目也陆续问世。 如今的秦鹿已经荣耀加身,站在了所有人一生都无法到达的高度。 同时也是国内最年轻的,刚满三十岁就得到双院士头衔的女性科研工作者。 在一起十年后,宋经年去医院里做了结扎,她知道秦鹿不会后悔,而且也真的不需要子孙养老。 宋经年不后悔,他和秦鹿在一起非常开心。 更甚至,她的时间很宝贵,纵然两人身处同一城市,每周在一起的时间有限。 如果再多个孩子出来占据时间,宋经年觉得不要也罢。 第254章 姐弟1 第254章 再次清醒,秦鹿有些崩溃。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成为胖子的一天。 伸手拨弄了一下白花花的肚子,震惊的发现肚子上的肉居然荡漾出了肉浪,这让她的表情别提多难看了。 来到镜子前,一张肉饼脸映在瞳孔里,皮肤毛孔粗大,显得有些粗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张脸上没有痘痘,虽说鼻头不少,却也不算很严重。 一身肥大的长款睡衣裹在身上,脚上穿着一双黄色的拖鞋。 她鬼使神差的抬起脚,仔细看了看鞋码,表情如丧考妣。 很好,37码的脚,变成了40码,小意思小意思。 在屋子里转了转,看到柜子角落里的体重秤。 取出来赤脚踩上去,秦鹿直接被气笑了。 113……kg,比她两个还要重。 抬头看着略显斑驳的天花板,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些都可以接受,大不了减肥嘛。 她无法想象,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都不知道爱美的嘛。 关键这身体都28岁了,职校毕业,学习白瞎,目前在一家电子厂工作。 这份工作,是秦鹿没接触过的。 原身父母务农,家里还有个七岁的儿子。 大概是觉得这个女儿指望不上了,俩人愣是在四十五岁那年,生了二胎。 可惜在两年前,秦父得了胃癌去世了,为了给家里留点钱,秦父愣是没舍得主院,连很多的药都没买,只靠着止疼药硬扛着,到了最后胃部已经彻底黏连在一起,流质食物都吃不下去了。 用秦母向原身哭诉的话说,他是活生生疼死的。 但凡这个女儿懂点事,秦父也不知死的那么惨,他无非是觉得女儿指望不上,不想因为自己的病掏空了家里的钱,最后给妻子和儿子留下一屁股的债。 这是一份深沉到让人难以承受的父爱。 至于原身,则是喜欢上了厂里的一个厂草,仗着自己车间主任的身份去表白,奈何厂草是断肠草,原身被对方给玩弄了。 之后在对方的冷嘲热讽中,活活把自己给气死了。 如果是这样,原身不算枉死,秦鹿也不会看到这个精神体。 事实上呢,秦鹿并非这家人的孩子,他是秦家父母因一直无法怀孕,从别人手里买来的孩子。 秦父也的确是舍不得看病活活疼死的,和秦鹿却没什么干系,他就是纯粹的想给儿子留一份家业。 前两年倒是一直给秦鹿打电话要钱,可惜秦鹿偶然得知了自己和父母的血型不一样,自己偷偷调查后得知自己是被拐来的。 因此事的冲击比较大,她对养父母产生了痛恨心里。 原身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想调查处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大概是有很重的自卑心里,她没想着亲生父母能认她,知道是谁后就可以了。 秦鹿尊重对方的想法,毕竟她们是同一个人,原身的想法,也就是她的。 如今秦鹿的薪资是七千元,缴纳五险一金,可惜她不喜欢这个职业。 她在这里工作了有六年时间,之前存的钱一半都交给了养父母,也就这两年得知自己的不是他们家的孩子,才堵着一口气没有给他们一分钱,多多少少存下了有小十万块钱。 这还是单位包吃包住的前提下。 所以,原身每月差不多也就两三千的消费,不算多。 找了件衣服换上,秦鹿走出单人宿舍,去办公区办理辞职。 “小秦啊,做的好好地怎么就辞职了?” 主管不得不好奇,毕竟秦鹿的工作态度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进厂后几乎没请过假。 “做了好今年,想换个环境,去外边走走。” 简单聊了有十几分钟,主管见秦鹿去意已决,也没强行挽留。 让她简单的进行了工作交接,结清了她的剩余薪资。 托着行李箱走出厂子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个小姑娘,是之前秦鹿车间的。 “秦主任这是要去哪里?”两个小姑娘眼神里带着看热闹的味道。 秦鹿勾唇道:“辞职了。” “哎呀,被甩了就要辞职,不至于吧。”一个小姑娘捂着嘴大惊小怪道。 秦鹿点头,“的确不至于,而且我不觉得被甩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没偷没抢没做小三,喜欢就开口表白,不喜欢就拒绝,不是很正常嘛。” 见她落落大方的样子,两个小姑娘反倒是觉得没意思。 随后泛着白眼,故意当着秦鹿的面,嘻嘻哈哈的往厂里走去。 “硬撑着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居然真有勇气去追刘子铭,那就是一头猪。” “哈哈哈,谁愿意和猪一块睡觉,说什么很正常,正常个屁,是个人被一头猪表白,都要觉得恶心。” 秦鹿还没走远,这两位也压根没想着避开她,因此一字一句都分外清晰。 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折腾了近一天,秦鹿抵达一处相对偏僻的小县城,然后乘坐味道复杂的客车,返回村子。 客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摇摇晃晃的行驶了近四十多分钟,司机那大嗓门响起。 “丁家洼到了,丁家洼丁家洼……” 秦鹿拎着行李箱下了车,站在丁家洼的存牌前,看着客车摇晃着走远,她才往村子里走去。 此时正值半上午,村子里有不少人在外边遛弯聊天。 看到秦鹿回来,相熟的都纷纷开口打招呼。 秦鹿一路都是笑眯眯的,没有多说什么。 等她走远了,村子里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大胖姑娘,也太胖了。” “胖点好,保管生儿子,瞧那大屁股,怪稀罕个人的。” “现在可不兴这个,我娘家村子一个媳妇就因为太胖不好怀,医生说得减肥。” “这样啊。” “秦家这丫头,听她妈说心太狠,不孝顺。” “你听宝子妈胡咧咧,之前老秦还活着那会儿,有一年过年宝子的新衣裳,慧慧说加起来差不多八九百呢,就老秦两口子在地里刨食儿,舍得给孩子买这么贵的衣裳?都是大胖丫头给买的,家里修房子,找的县里的装修队,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四五万呢,叫咱们一年能挣四五万?撑死一万出头就是好年景了。” “我听慧慧说,胖丫头在电子厂当车间主任,每月能挣六七千呢,这几年差不多给了小二十万,你就说谁家的闺女这么能挣钱,要不是我没儿子,早去胖丫头家里提亲了。慧慧这丫头赚的也不少,我们两口子在家里一年到头看不到个钱,都让她花了,不像胖丫头能抓钱,是个过日子的。” “宝子妈也是,闺女这么能干,她干啥还和村里人说闺女不孝顺。” “不知足呗,宝子妈那人你还不知道,以前对胖丫头就不好,当时读书哪会儿,谁家逼着闺女上课时来家帮着种地,你要说星期天放假那没啥,村子小子丫头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想想宝子妈那时候把胖丫头当牲口使,跟后妈似的。” 秦鹿自然不知道村民的讨论,此时她已经回到家里。 秦家的房子在村子里相对来说算是很不错的,四间大瓦房锃光瓦亮的,家里彩电冰箱洗衣机空调应有尽有。 七岁的秦小宝有自己的房间,还是当初秦鹿住的,后来家里重新装修,秦母把秦鹿的房间搬到了厢房,这里让秦小宝住了。 里边有空调,大床,还有书桌,甚至还买了学习机,他的屋子在村子里都是一等一的好。 “你咋回来了。”秦母看到秦鹿,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没啥事你回来干啥?看见你就烦,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滚回去干活。” 秦小宝是老来子,是秦母的心头肉。 当初秦父生病,家里起码有十万块钱,和秦鹿要不到钱,秦母一边咒骂着秦鹿白眼狼,一边和秦父哭穷,说是这是富贵病,多少钱都不够填的。 秦父能如何,他也知道自己胃癌晚期活不了多久,谁不想活着,但是比起秦小宝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他又能怎么办。 秦鹿也不想和这样的女人多纠缠,走到她身边,蹲下身低声道:“告诉我买我的人是谁,我以后绝不回来。” “哗啦……” 不锈钢盘被掀飞出去,秦母的脸色一片惨白,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 她呼吸急促,道:“你胡咧咧啥,摔坏脑子了吧,再胡沁我打死你。” 秦鹿倒是不生气,继续道:“你是ab血型,而我的血型是o型血,你没读过书,我可以告诉你,你是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的。” 面前的女人,瞳孔里流露出紧张情绪,却死咬着牙关不肯说实话。 “我倒是没关系,反而是你,村子里的人知道你买孩子这件事吗?如果你不说,我会去报警,到时候警察势必要来家里了解情况,被村子里的人知道,你可想过秦小宝的处境?而且,村子里的人知道,他的学校肯定也会传开,秦小宝的父母买孩子,后果能想到吧?” 不得不说,秦鹿的这个威胁很管用,秦母此时已经抖若筛糠,面皮更显狰狞。 “当然,你也可以杀了我,但是我回家村子里很多人都看到了,买卖人口加上故意杀人,死刑是没跑了,你的宝贝儿子将成为一个孤儿,你辛苦弄起来的这套房子,不知道会便宜了谁,而你的儿子则会被送到孤儿院,将来不知道会被谁给收养,这还真是报应呐。” 事实上,秦母的确有这个想法,只要秦鹿死了,谁知道她买孩子了? 可她不敢赌,万一被警察抓走,想想秦鹿口中的结局,她就怕的要死。 为了这个儿子,她连丈夫都狠得下心,看着相伴三十多年的老伴活生生的疼死,她绝不能失去儿子。 “我告诉你,你真的走得远远的?”秦母恶狠狠的盯着她,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秦鹿嗤笑,“你以为我愿意回来?” “行!”秦母深吸一口气,“我是从下沟村童家媳妇手里买的你,她从哪里把你拐带来的,我不知道。” 秦鹿点点头,“最好是实话,否则的话,下次我再来,就不是一个人了。” “是实话。”秦母赶忙表态。 她哪里敢撒谎,秦小宝可是她的心头肉,万一影响到了儿子,那是绝对不行的。 虽说秦鹿能赚钱了,可这两年她干脆一分钱都不给,如今更是挑破了这件事,以后只能当仇人。 她不可能看着一个仇人待在自己母子身边,万一秦鹿要伤害自己儿子呢? 所以,最后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 她甚至希望秦鹿的生身父母能对她好点,如果不要她,她再回来,自己和儿子可咋办。 尤其秦鹿现在正年轻,长得更是膘肥体壮的,她这把年纪也制不住人家。 两天后,秦鹿找了个了有,把下沟村的童家媳妇骗到了县城里的一家饭馆。 对方年纪大概在五十岁左右,长得比较富态,穿的也不差。 看面相很慈和,压根就不像个能做出拐卖孩子的事。 “哟,都长这么大了?”童家媳妇看到秦鹿,找了个位置坐下,“你妈呢?” “我妈没来。”秦鹿给对方倒了一杯茶,笑道:“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把我拐来的吗?” 童家媳妇脸色登时变了,碍于秦鹿就坐在包厢门口的位置,那大体格直接把门堵了一半,跑是肯定跑不掉的。 “别害怕,她生了个儿子,自然觉得我碍眼,就说我是被你买来的,我也没其他的要求,只要你告诉我,我是你从哪里拐来的,出了这个门,咱们仍当作不认识。” 童家媳妇哪里是那么好骗的,可如果不是秦家那老娘们告诉她,她也不可能找到自己。 “你不说也可以,大不了我不找了,现在我就把你送到派出所。” “你……” “别试图和我玩话术,我知道自己的血型,不是他们的孩子,而且我的耐心有限。”秦鹿眼神含笑,“我也了解你家里的情况,你儿子好像要娶媳妇了,媳妇还是县里人。” 然后,这个贼婆急了,不得已交代了秦鹿的事情。 多可笑,她深爱着自己的儿子,却让其他的孩子失去了父母。 “你是我从宁州带回来的,当时在一家商场门口,商场叫什么我忘了,快三十年了,那边也早就大变样。” “还有呢?”秦鹿问道。 贼婆道:“没了,孩子太多,我哪能都记着。” 秦鹿也没想着再折腾,拨打了报警电话。 贼婆见状,顿时就急了,疯了似的上前来抢夺电话,却被秦鹿一脚踹出去。 “你不是说不打电话吗?你撒谎骗我,臭婊子……”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愚蠢。” 警察来的很快,尤其是得知事关人贩子一事,几乎是喘着气进入包厢的。 随后两人被带去了派出所。 昨晚笔录后,一个长得精神十足的女警察,道:“如果你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可以去当地基因库进行比对,录入你的信息,基因库是全国联网的,如果你的父母信息出现后,会自动进行匹配。” “谢谢。”秦鹿和对方道谢。 女警察摇头,“该说谢谢的是我们,这些人通常都隐匿在人群里,我们很难察觉到,如果不是你,未来不知道还有多少家庭遭到重创。”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和对方道谢后,离开派出所。 接下来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在县里住了一夜,次日秦鹿登上了去往宁州的火车。 宁州位于沿海,是全国二线城市,虽说就业机会不是很多,高科技产业很少,生活环境却很不错,对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来说,居住条件比较安逸。 秦鹿在这边将自己的数据录入基因库,对方得知她的情况,办事效率很快。 “找到了!”一位年轻的小姑娘看着数据信息,笑道:“户主叫秦熙然,他们是十五年前录入的信息,居住地……” 秦鹿记下了地址,和对方连连道谢后便离开了。 根据对方提供的地址,秦鹿寻到了一处相对比较静逸的小区,天河家园。 从外边看不到里边的情况,主要是外部的绿化做的非常好,绿树成荫,藤蔓植物爬满了围墙,开出或黄或红或紫的小花。 “你好!” 门卫路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你好,找谁?” “我想找秦熙然秦先生,住在五号楼一单元。” 门卫点点头,“稍等。” 对方拾起固化,拨通了一个号码,和那边说了两句,然后抬头看着秦鹿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秦鹿。” 门卫一听,觉得这可能是业主的亲戚,随后和那边简单说了一下。 很快,他再次出来,打开旁边的小门,道:“进去吧,他们在家呢。” “谢谢!” 秦鹿拎着行李箱进去小区,沿着保安所指的方向找到五号楼,这里是一梯两户的格局,看楼层的建设结构,面积大概在一百五六,而且小区环境清幽,地段还是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家里条件应该不差。 乘坐电梯抵达十二楼,她找到1202,上前按响了门铃。 房门从里边打开,一个身高腿长的少年出现在秦鹿眼前,少年相貌清俊,身穿白色的球衣,白色休闲长裤,脚上是一双浅灰色的棉麻拖鞋。 “秦鹿?”少年开口问道。 “是我!”秦鹿点头,“秦熙然先生在家吗?” “在!”少年回头:“爸,有人找你。” 随着一道细微的开门声,很快脚步声响起,一个相貌儒雅,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目光疑惑的看着秦鹿,摘下眼镜,道:“小姑娘,你找谁?” “我叫秦鹿,今年应该是28岁,很多年前拐卖。前段时间得知此事,我查到是从宁州被拐走的,之后我从国家基因库找到了和我匹配的数据,指向您这边。” 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对方肯接受她,她就留在这里,将来赡养他们晚年。 如果不接受,她大概是要离开宁州,去往一线城市的。 这次大概会南下,不去京城了。 然而,她刚说完,便看到这位大叔红了眼眶,全身颤抖,激动的把眼镜都给攥折了。 “你,……”他目光热切的看着秦鹿,“你进来,快进来……” “谢谢!”秦鹿拎着行李箱进门,下一刻就被少年给接手。 少年弯腰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新的!” “谢谢!” 秦家很大,很干净,屋里没有多余的物件,显得规矩而整齐。 秦鹿被请到沙发坐下,秦熙然坐在对面,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自己。 “我们……”秦熙然似乎有些紧张,“我们28年前的确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当时临近过年,我和太太带着女儿去商贸城买年货,把女儿放在店里的椅子上,一转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我们找了很多年,十年前,国家基因库成立,我们俩去那边留下了信息,就想着有朝一日能找回女儿。”秦熙然的手现在还在发抖。 还是少年看不过去,上前取走了他掌心里的眼镜,并给两人倒了温茶。 “那个什么……”秦熙然用力握拳,“我们这些年也没放弃,你别见怪,我们能不能做个亲子鉴定?” “当然可以。”秦鹿全程表现的很平静。 秦熙然松了口气,然后招呼身边的少年道:“秦苍,给你妈打电话。” “已经打过了。”秦苍坐在沙发扶手上,看似稳重,实则眼神一直落在秦鹿身上。 他是真的觉得对方太胖了,单人沙发里被塞得满满的。 可再想想父母的相貌,自己自己的长相,如果她真的是自己亲姐姐,瘦下来想必是非常漂亮的。 目前在无法确定这就是自己失散近三十年的亲姐姐,秦苍心里已经计划着帮她减肥的事情了。 “秦苍,不是约了同学打篮球吗?”秦熙然道。 秦苍摇头,“不去了。” 这时候还打什么篮球,当然是留下来,看看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姐姐。 大约半小时后,一位身穿裤装的女人走进来。 面色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 女人给人的感觉很干练,却又很宁静,眼神里透露着包容的情绪。 她看向秦鹿,下一刻落下泪来。 或许是母女连心,刘淑琴第一眼看到秦鹿,便认出她就是自己丢失了近三十年的女儿。 她快步上前,略显局促的看着秦鹿,双手似乎想触碰她,却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你,你的左肩上,是不是有一颗深红色的胎记?” “有,指甲大小,椭圆形的和水滴差不多。” 下一刻,一个温暖带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气息,包裹住秦鹿。 “我知道,不用做鉴定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我的女儿。”刘淑琴哭的无法自已。 之后声音越来越大,颇有些肝肠寸断的感觉。 秦鹿任由她抱着自己哭个不停,十几分钟后,刘淑琴才渐渐的平复下来。 “亲子鉴定还是要做的。”秦鹿道:“这样你们放心,我也能有个底气。” “好!听你的。”刘淑琴擦拭着眼泪,“明天我带去医院。” 即便是这样,她都没舍得松开秦鹿的手,“你这些年都在哪里?过得好吗?” “在平城下边的小村子里,好不好都过来了,以前的事不提也罢。” “好,咱们不提。”刘淑琴觉得女儿过得肯定不好,就看着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喝了杯水补充流失的水分,道:“我叫刘淑琴,在市医院妇产科工作,你爸爸叫秦熙然,目前在宁城大学任教,叫数学的。这是你弟弟秦苍,开学后就高二了,十六岁。” 然后不等秦鹿说什么,起身拉着她往某个房间走。 推开房门,指着里面道:“这是给你留的房间,我们……我们每周都要打扫一次。” 说着说着,她似乎又想哭了。 “你被人带走的时候刚满半岁,我们当时都找疯了……” 这点秦鹿是相信的。 不管自己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至少这对夫妇对失去的女儿始终都挂念着。 否则何必要保留女儿的房间。 要知道,女儿可是失踪了快三十年。 换做秦鹿,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当晚,夫妻俩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秦鹿也没忌口。 反倒是秦苍,时不时的看向秦鹿,似乎为她的体重发愁。 看到不断给秦鹿夹菜的父母,秦苍觉得父母俩人可能对姐姐有很厚的滤镜。 次日清晨,秦鹿起身帮他们做了早饭,然后准备出门。 “去哪里?”秦苍打着呵欠走出房间。 “下楼走走。”秦鹿道:“厨房有早饭。” “时间还早,我陪你一起。”秦苍转身走回房,“等我。” 少年回去换了套运动装,和秦鹿出了门。 时间还早,小区内已经有大爷大妈和年轻人开始晨练了。 姐弟俩绕着人工湖慢跑。 “你多少斤。” 秦苍没忍住,他是真的好奇。 秦鹿调节着呼吸节奏,道:“220斤。” 秦苍:“……” 好一会儿,他才尽量用自觉最不伤人的语气道:“我不嫌弃你,但是你真的该减肥了,你这样身体很容易出问题的。” 说罢,又强调道:“我真的没有嫌弃你,你也知道,妈是医生……” “嗯,你说得对。”秦鹿丝毫没有其他的想法,“今天就开始减肥。” “哦!” 秦苍为她的好相处而内心窃喜。 “如果你真的是我姐,那你会不会怪爸妈,觉得我出生……” “不会!”秦鹿扭头看了他一眼,“别胡思乱想,我们相差一轮多,牵扯不到一起。你不是因为我走丢才被生出来的,我也不是因为自己走丢才被你取代。二胎家庭不多的是?” “嗯!”秦苍努力遏制上翘的嘴角,“你找来的时候,有没有想最坏的打算?” “想了,不过我早已经成年,就算没有走丢,现在也已经独立,你们不接受我,我也能过得很好。” “这倒是!”秦苍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你是做什么的?” “之前在一家电子厂做车间主任,后来知道自己身份就辞职了。”秦鹿很喜欢这个小伙子,“你大学准备考什么专业?” “计算机。” “挺好。”秦鹿想着可以着手这方面的公司。 这样的话,就要看秦苍考到哪里了,不意外她这辈子还是要在京城发展。 半小时后,两人回家,二老也已经起来了。 一家人吃过早饭,刘淑琴带着样本去医院,秦熙然倒是想和秦鹿聊聊天,结果却发现她似乎准备出门。 “你要出门?” “准备去药店买点中药材。”秦鹿道。 秦苍准备看会儿动漫,听到秦鹿话,自告奋勇道:“我带你去。” 等姐弟俩离开,秦熙然还在嘀咕着,买中药做什么? 两人在小区门口搭乘公交,“你买中药做什么?” “减肥啊。”秦鹿看着车窗外,“远吗?” “两站路,很近的。” 抵达药店,秦鹿熟练的买完了药材,秦苍甚至还纠结着个秦鹿买了一杯二十多块钱的奶茶。 “就这一杯,之后减肥不能喝了。” 他可真是个好弟弟。 “没事,我调配的中药减肥汤,不需要节食,还是说你的零花钱不够用?” “够了。”秦苍双手揣着裤袋,这样帅气的小伙子,惹得不少路过的女孩子频频看过来,同时看到秦苍身边的大吨位女子,总觉得破坏了这份美感。 “秦苍!”一道高亢的嗓音响起,然后俩小伙子跑上前,一左一右搭着他的肩膀,“昨天什么大事,让你爽约,从实招来。” “我姐回来了。”秦苍抖抖肩膀,“别闹。” 俩人这才注意到秦鹿,大概也被她的胖给吓到了,却还是规规矩矩的喊了声姐姐。 秦鹿笑着点头,“我自己回去,你们玩去吧,钱带够了?” 秦苍拨开好友的手,“这几天不玩,我们一起回家。” “下周再约我,这周没空。”秦苍和好友挥手道别。 俩男孩子看着他们的背影,“秦苍的姐姐?” “以前没见过啊。” “这也太胖了。” 回到家,秦熙然在书房工作。 俩人来到厨房,秦苍见她熟练的开始煎药,“真的管用?” “嗯,大概半年就能瘦下来。” 大概一个半小时后,秦鹿熬制出一碗汤药,不紧不慢的喝了下去。 三天后,刘淑琴带回来鉴定书,上面的确写着样本一和样本二以及样本三确系生物学亲子关系。 不仅仅是刘淑琴和秦熙然松了口气,就让秦苍这小子也放心了。 经过几天的接触,他和秦鹿相处的异常融洽。 确定了是自家的孩子和姐姐,秦苍也没在家里蹲着,去和好友打篮球去了。 秦鹿则趁着还有时间,把自己的户口落在了这边。 开学前几天,秦苍在秦鹿房间玩。 看着她对着电脑红红绿绿的数据偶尔操作几下,秦苍趴在床上,无聊道:“姐,你这能赚到钱吗?” 秦鹿瞥了他一眼,塞了个枕头给他,“还行,赚了点。” 秦苍抱着枕头打了个滚,“我瞧瞧,赚了多少。” 抓起秦鹿的手机,笑眯眯的道:“姐,我能看吗?” “嗯,可以。”谁让弟弟这么可爱呢。 秦苍拨通手机客服,按提示进入余额查询,当听到那组数字后,整个人都傻了。 这叫“赚了点”? 她不会是把股市炸了吧? 许久之后,他起身扑到秦鹿后背,勾着她的脖子,“姐,我看上了一双球鞋。” “买啊。”秦鹿不以为意,球鞋才几个钱。 “真的?”秦苍下巴磕在姐姐肉嘟嘟的肩膀上,“真能买?” “一双球鞋,还什么真的假的。” 也是! 秦苍嘀咕着,一双几千块的球鞋,对姐姐的余额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不是,姐,你弄这么多钱做什么?” “你不是要考计算机系嘛,到时候我跟着你去京城,先给你趟趟水。” 秦苍瞠目结舌。 “姐,咱们虽说是亲姐弟,可没听人说嘛,亲姐弟也是要明算账的。” “不用,我没想生孩子。”秦鹿没打算瞒着家人。 秦苍沉默,“为什么?生个呗,我就可以做舅舅了。” “做舅舅有什么意思,将来你找个喜欢的人,做爸爸去。”秦鹿拍开他磨磨蹭蹭的下巴,“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 “哦!” 开学后新的周末,秦苍和两个好友走出学校,一眼看到站在旁边的秦鹿。 他撒腿跑上前,“姐你怎么来了?” “接你去吃饭!”秦鹿看着他的朋友,“叫上他们一起?” “不……” “姐姐好!”曹晨俩人跑上前,“多谢姐姐招待。” “上车吧。”秦鹿带着两人来到对面的露天停车场。 当三个孩子看到这辆,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姐,你买车了?”秦苍绕着车身转了一圈,这台车给人一种极致的视觉享受,太漂亮了。 “买几天了。”秦鹿招呼三人,“走了。” 钻到副驾,秦苍语气带着幽怨,“我都不知道,爸妈也没说。” “本来就不是大事。”秦鹿发动车子汇入车流,载着三个孩子去饭馆了。 曹晨和江宇知道秦鹿是秦苍的亲姐姐,之前走丢了,前几个月才找回来。 可他们俩不知道,这位姐姐居然这么阔绰。 出手就是近八百万的车。 “之前是爸开的,今天休息日。” 秦苍喷笑,“爸是大学教授,他开这么好的车去学校,还不被他们学校的人说闲话啊?” “我买的,说闲话也不影响。” 秦苍嘀嘀咕咕道:“老头子也真好意思。” “小鹿姐,你是不是瘦了呀?”江宇作为秦苍的好哥们,自然知道秦鹿的真实身份。 想到第一次看到她时,还是全身肥膘,别说锁骨了,连脖子几乎都看不到的大吨位。 如今再看,后背都有了形状。 秦苍听好友这么说,上下打量着姐姐两遍,“姐,你瘦多少了?” 他天天能看到姐姐,自然感觉不出来。 “三十多斤。”秦鹿把车子驶入一条胡同,在一条相对狭窄的胡同口停下,“中间的门。” 哥仨下车来到店门口,这里都是老城区遗留下来的房子,颇有些年代了,从外边看显得清幽古朴,里面自然也很有年代感。 庭院里有一口井,一个穿着员工服的年轻人正在转动着辘轳取水。 “姐,怎么想到来这里?”秦苍还是第一次来,之前压根就不知道。 “这段时间我在城里到处闲逛,意外发现的,这边需要提前预约,味道很不错。” 刘淑琴工作忙,作为妇产科的医生,一般年纪了偶尔还是会值夜班,医院里的伙食不错,秦鹿倒是没去送过晚饭。 倒是家里,通常就是父子三人,多数是秦鹿姐弟,做饭的基本是她。 秦苍之前都是随便去小区附近随便找家饭馆吃饭,现在就爱吃姐姐做的。 如今被姐姐夸赞好吃的店,秦苍忍不住期待起来了。 “可以外带吗?” “不可以,只能堂食。” 这顿饭,吃的三个小伙子肚子滚圆,走的时候恨不得相互搀扶着。 曹晨和江宇还留了店里的电话,想着空闲时间可以和父母一块来尝尝。 价格的确是稍稍有点贵,不过两家的财力还是很轻松的,又不是天天吃。 “我在这里办理了贵宾卡,偶尔你可以来这边吃,卡里边有钱。”秦鹿塞给秦苍一张卡,很精致,翠绿色的,上边有会员号。 秦苍本不想要的,反正他自己是不回来的,一道菜起码三位数,好吃是好吃,没必要。 “干嘛给我,姐拿着呗。” “休息时可以带爸妈来。”秦鹿目视前方,“我明年要去京城了。” “明年?这么快?”秦苍惊讶,“我明年才高三。” “早点去处理一下,去了大学你可以每周去寻我,我也好早点养老。” 秦苍表情都无法自主管理了,“养老?姐,你明年才三十岁,这么早就养老?” 他甚至想抱着姐姐的肩膀用力摇晃,让她清醒一些,“爸妈还在工作呢。” “我大概是没什么追求?”秦鹿笑眯眯的道,“我还有别的事做。” 第255章 姐弟2 第255章 秦苍与一年半后,考入了京大长鸿学院。 逢休息日就去姐姐的公司呆着。 因每周都有一个沉默且严肃的男人开着顶级豪车来接他,在不知不觉间,学校里有了秦苍的“绯闻”。 有人私下里说秦苍被人包了,而且包他的就是每周来接他的男人。 等秦苍得知这件事,还是被指导员私下里叫走谈话。 秦苍听完指导员那隐晦的劝解,一时间哭笑不得。 “导员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这流言,简直让他大开眼界,居然还真有人信,也真的传开了。 长鸿学院每年招一百五十人左右,宁城一高只有秦苍考进来了。 而考入京大的,一高也不过五六个人,真遇到流言,也解释不过来。 指导员见他丝毫没觉得生气,更别说紧张害怕,就知道自己白担心了,还真的是流言。 “假的?” “当然是假的,那是我姐的司机,每周来接我回家。” 指导员松了口气,“亲姐姐?” “当然是亲的,一母同胞。”秦苍笑道:“导员真时髦,什么都知道。” 指导员被他给气笑了,“我才27岁,你当我老古董啊,我懂得流行可不是你能比的。” “那我走了。”秦苍指了指门外。 指导员挥挥手,“赶紧走赶紧走。” 学校的流言,秦苍也没去解释,不然呢? 挨个找人说那不是他的金主? 打电话把这闹剧说给父母听,秦熙然在电话里说了好一番人间真理。 说什么传这话的人简直没脑子,这样的人怎么能考入最高学府。 还有什么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等等。 如果不是二老还在工作,指不定就要杀将过来了。 他们好好地儿子,被人以讹传讹成了那样的人,做爹妈的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 之后可能是指导员在背后做了什么,流言才慢慢散去。 因秦苍是长鸿学院的,再加上本人长的又高又帅,穿的衣服也多是大牌,刚入学就被不少学姐给盯上了。 可惜一个成功的都没有。 秦苍不是单身主义者,他只是想在相应的年龄段做相应的事情。 去过姐姐的公司,看到公司里的人最差都是学霸,他想到将来有朝一日要成为那些人的老板,难免觉得时间不够用。 “秦苍学弟……” “不好意思,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秦苍看到一袭红色连衣裙的明媚女子,真的很干脆的拒绝。 学姐还未开口就被拒绝,难免心生尴尬。 可人家又没错,至少不会让她心存幻想。 大跨步想校门外走去,路上还和一个低着头急匆匆的女孩子交错而过。 那女孩子看到他似乎很紧张,抱着书,脚步很快。 然而,秦苍根本没察觉到,出了校门,坐上黑色的豪车,很快离开。 女孩子回头看着校园门口,心中微微失落。 小说里,这种女生似乎总能引起男主的注意,她怎么就不行? 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这种事,到了大学里并不常见,现在的女孩子多是都朝气蓬勃骄傲自信,因为男人和其他女孩子明争暗斗的,掉价。 秦鹿不插手秦苍感情问题,正如她也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 顶多闲着没事儿的时候问两句,连意见都很少提。 不过,在大三这年,秦苍恋爱了。 女生是隔壁戏剧学院的,舞蹈专业,在一次双校庆典上,秦苍一见钟情了。 对方长得不是多亮眼,至少比起校花还差了些,但是他就是觉得那个女孩子在闪闪发光。 “你是真的喜欢我?而不是想借我接近苏眠?” “苏眠是谁?”秦苍纳闷。 云渺渺眨眨眼,然后纳闷的挠挠头,“苏眠是我们学校的校花,舞蹈系女神,你居然不知道?” “我追求的是你,知道你们校花做什么?”秦苍笑了,“我希望你能明着拒绝我。” 云渺渺望着眼前身高腿上,英俊帅气的男子,小脑袋瓜想了很久愣是不明白,明明那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担任领舞,他却没看到,反而来追求自己。 没猫腻,她还真觉得奇怪。 “呶!”她看向不远处的校门口,“那就是苏眠。” 秦苍看过去,的确看到一个极美的女孩子,一身缥缈的气质,好似游离在人间之外,给人一种抓不住摸不着的感觉。 因气质太过出尘缥缈,相信是很多男人心目中的女神。 可秦苍没有任何感觉。 “长得还可以。”秦苍重新看向云渺渺,“所以呢?你是接受我,还是准备拒绝我。” “干嘛要拒绝,你长得这么好看。”云渺渺皱着眉头,左右为难,“你真的喜欢我?” “是,一见钟情。” 云渺渺抿唇,“你看脸?” “不看!”秦苍回答的异常干脆。 “那我接受!”小姑娘笑眯眯的点头。 只要不是借着她来接近苏眠,只要不是其他的什么坏心思,这么好的男人,有什么道理不接受。 两人相识一个月,这天周六,秦苍开车来到戏剧学院。 “哇,豪车啊,这车很贵的。” 云渺渺出来就看到这辆车,甚至都忽视了身边同学们异样的眼神。 秦苍把人推进车里,“我姐的。” “你们家还是豪门啊?”云渺渺丝毫没有其他的负面心理,“那咱们两家可能不太平等。” 秦苍简直要被她的脑回路逗乐了。 “我家不是豪门,我爸是宁大教授,我妈是妇产科医生,我家有钱的是我姐。”秦苍看向驾驶座,“袁哥,去公司。” 袁亮点头,“要带女朋友给秦总看?” “对,谈一个月了。”秦苍点头,“你也看到了,她性子比较欢,和我们家差不多。” “差多了好嘛。”云渺渺瞪了他一眼,“我妈是文工团的,我爸是考古学家,我家可没有赚大钱的姐姐,倒是有个作家哥哥。” 袁亮知道秦家的情况,平时也会去宁城给二老送东西。 “倒是门当户对。” 云渺渺:“……” 怎么说不明白呢。 俩人来到云苍公司,站在楼下,看到这栋建筑,云渺渺震惊的张大嘴巴。 “云苍?你姐姐在云苍工作呀?” 秦苍把人带到电梯,直达顶楼。 走出电梯,外边一个女人抱着文件夹从办公室出来。 “秦苍来了?” “我姐呢?” “在办公室呢,里面有人。”助理指着旁边的休息室,“你俩先在里边等等,大概半小时左右就能谈完,我去给你们准备茶水点心。” “不用,杨姐你忙你的,我自己去。” 助理点头,“行。” 云渺渺跟着秦苍来到休息室,里边装修真的很舒服,三面墙都是超宽敞的背墙沙发,还有各种可爱的抱枕,沙发下边的隐藏储物空间里还有薄毯,平时工作累了还能在这里休息。 “公司每层都有这样的休息室,格局一样。”秦苍在外边给女朋友倒了一壶冰镇橙汁,他自己喝茶,又取了三两样小点心,“先坐着等等。” “好!”云渺渺乖乖的坐好,“这是你姐姐的公司啊?” “嗯!”秦苍挑眉,“看公司名字就知道了。” 云渺渺道:“你姐姐教秦云?” “她叫秦鹿,之前开公司要用我的名字,前边选了个云字。”秦苍不会说将来公司会交给他,他不觉得姐姐的东西,就应该是他的。 比起公司,秦苍更想当舅舅。 如果姐姐肯结婚的话,现在他身边已经有个小侄子或者是小侄女了。 想想那肉嘟嘟的小娃娃,心里就痒痒的。 比起公司,当然是小孩子好玩啊。 “我听说云苍公司去年开始和国家合作了呢。” “毕竟是高科技。”秦苍当时也很兴奋,现在都能平常心对待了。 “我好听说,全息技术要问世了呢,之前还有人猜测,云苍公司有可能研发出悬浮车,就是在空中飞行的那种车。”云渺渺好奇的问道:“真的吗?” “全息技术是真的,悬浮车目前还只是个概念,你大概也知道,这个概念很早之前就有了,至今还没有技术实现。” “这倒是。”云渺渺点头,“只是全息技术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我想玩仙侠游戏。” 秦苍哈哈笑道:“我也想。” “到时候咱俩组队下副本。” “好!” 小情侣聊得欢快,这边秦鹿开完会,听助理说秦苍带着女朋友来了。 来到休息室,推门进来,便看到两个孩子低着头,说的眉开眼笑。 “姐!”秦苍看到她,站起身来,“我女朋友云渺渺,渺渺,这是我姐。” 云渺渺不经意间,看到一个美艳夺目的大美人儿,是真的很美。 身份不是那种很瘦的样子,反而带着一点点肉感,可腰身却很纤细,走动间扭腰摆臀,风情万种。 她突然想到一个多月前,男朋友看着学校校花苏眠,说了一句“长得还可以”是真的了。 真要说相貌,她和苏眠几乎难分轩轾。 但是这位姐姐的气场太强大了,无形中,十分的相貌被拔高到了十二分。 “姐姐好。”云渺渺忙乖乖的起身问好。 那神态举止,好像可可爱爱的小学生一般。 秦鹿走上前坐下,“坐吧,别拘束。” “谢谢姐姐。”云渺渺坐下,双腿并拢,手掌放在膝盖上,脊背挺直。 “家里是做什么的?”秦鹿问道。 云渺渺简单介绍了一下家里。 秦鹿点头,“好好相处,有问题解决问题,既然谈了就不要随随便便的分手。” 云渺渺:“……” 她茫然的看着秦苍。 秦苍忍俊不禁,“傻了?我姐很喜欢你。” “真哒?”她呆呆的看着秦鹿,“姐姐喜欢我?” “你很可爱,为什么不喜欢?”秦鹿勾唇。 小姑娘捂着脸,露出的肌肤已经染上了红晕。 他们才认识并谈了一个月,第一次上门就得到了姐姐的认同。 云渺渺是真的很喜欢秦苍的。 长得好看,为人体贴,关键是每一句话都能得到回应,从来不会敷衍她。 来之前她别提多忐忑了,生怕被嫌弃。 “见面红包。”秦鹿将一个红包递给她。 “不,我不要。”云渺渺忙退回去,“我还要带秦苍见我家人呢。” “你们见你们的,我给我的。”秦鹿看了眼时间,“中午让秦苍带你去吃饭,我还有事走不开,等互相见过家长后,咱们在一块儿聚聚,平时没事儿可以来公司玩。” 秦苍抓起红包,“姐你去忙吧,我带她去公司附近的荟萃楼。” “行!” 秦鹿起身离开了。 秦苍把红包塞到云渺渺手里,“拿着,我姐这人,说一不二的。” “啊……” “当然,她性格如此,也因此很少插手我的事。”秦苍摸摸她的头,“别怕,我姐是特别好的姐姐,你会很喜欢她的。” 云渺渺红着小脸道:“我现在就很喜欢姐姐了,好飒。” 秦苍:“……” 大三暑假,真正的全息技术问世,秦鹿的名字响彻全国。 与此同时,恋爱半年多的秦云两家因这对小儿女,第一次聚在了一起。 抛去秦鹿这个因素,两家可谓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秦熙然是宁大教授,云渺渺的父亲云疆是京大考古系教授。 刘淑琴是妇产科主任,同时也是妇幼保健院副院长。 云妈妈曲寒梅是国家一级演员,文工团副团长。 两家真的就是天作之合了。 “抱歉,我迟到了。” 秦鹿推开门进来,和众人打招呼,坐在了刘淑琴身边。 刘淑琴低声问道:“是不是工作很忙?” “之前上边来人,我走不开,耽误了点时间。” 拍拍女儿的手,刘淑琴心疼她这么忙。 前两年她还想着让女儿早点结婚,结果这孩子压根就不想生孩子。 刘淑琴心里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劝。 如今看到女儿事业有成,可谓是功成名就,纵然没有孩子,晚年也不会无人照料。 缺席了女儿近三十年的人生,现在刘淑琴只想纵着她,宠着她。 “姐,你们下次要研发什么呀?”云渺渺好奇的问道,“这是不是公司机密?” “不是!”秦鹿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下次研发光刻机和芯片。” 云渺渺震惊的张大嘴巴,然后竖起大拇指,“姐真厉害。” 然后道:“那全息技术,可以玩游戏吗?” “还要再等等,大概国庆前后就能玩了。” 小姑娘握拳做了个兴奋的动作,倒是对面的一个男子表情有点恹恹的。 大概是察觉到秦鹿的视线,男子道:“不好意思,最近半个月一直在昼夜颠倒,气色不是很好。” 秦鹿知道,这就是云渺渺那个年入千万的作家哥哥。 听说还担任编剧,写的剧本拍出来的电视剧,热度都特别高,评分也不低。 男人长得不错,带着点颓废感,只是相貌不符合秦鹿的标准。 当然,就算是附和,她也不会碰对方。 弟弟的大舅哥,沾亲带故的,她没兴趣。 云渺渺今年二十岁,秦苍二十一岁。 两人相处的好,毕业后就可以结婚。 尤其是双方家长可谓一见如故,对这门亲事都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在这张饭桌上,两个孩子当场订了婚。 彩礼嫁妆什么的都不需要准备,婚房两家可以赞助一下。 秦家这边哪里肯答应,因两地都不兴高额彩礼,多是一万零一,可婚房必须得秦家准备。 眼瞅着两家争得谁也不肯让,秦鹿道:“别争了,我在燕云别墅区买了两套,其中一套给秦苍,另外一套咱们仨住着。” “买了?”刘淑琴看着女儿,“两套?” “嗯!”秦鹿点头,“都是独立别墅,买的相邻的两套,间隔二三十米。” 却不料刘淑琴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不和家里商量商量,你弟弟结婚,哪里有让姐姐出钱买房子的,我和你爸这些年也存了不少。你赚个钱容易吗……” 秦鹿哭笑不得。 倒是秦苍,笑眯眯的看着秦鹿道:“谢谢姐。” “好好读书,考研读博,别玩忽懈怠。” “是。” “你们俩啊。”秦熙然看着姐弟俩,心里高兴他们的姐弟情深,却也心疼女儿。 曲寒梅笑道:“秦鹿啊,那边还有房子吗,我们也去买一套。” “应该有,我认识地产商,他手里大概还留着两套,阿姨如果想买的话,我把电话给你。” “唉,谢谢啊。”曲寒梅想着,住在哪里不是住,在那边可以让儿子买一套,平时过去还能住着,这样离着女儿和儿子都很近。 云渺渺之前收了秦鹿的见面礼,是一张银行卡。 里边是六个六的存款。 她回去告诉父母,父母让她自己拿着,不要胡乱花掉。 小姑娘打小被教养的很好,再加上他们这样的家庭不是大富大贵,却也不缺钱,怎么想都不会让女儿交出这笔钱。 就算是交出去,秦鹿也不在乎。 订婚宴结束,他们组团去旅游了,秦鹿照旧回去工作。 几十年后,秦鹿在秦苍和云渺渺以及两个可可爱爱的侄子侄女的痛哭声中,离开了这个世界,享年82岁。 与此同时,她的身份也在死后被公布于众。 第256章 男子汉1 第256章 再次醒来,秦鹿多多少少有些头疼。 之前接触到的精神体,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秦鹿能好好的照顾她的“女儿”。 当时她是震惊的。 毕竟所有的世界,她都只有一个儿子,从来没有过二胎,同时也没有女儿。 如果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儿,代表她在主世界或许将会生育两个孩子。 可等她真正的在这具身体里醒过来,才发现事情有点麻烦。 孩子是儿子,不是女儿。 但是,这个儿子有性别认知障碍。 原身多年前嫁给了隔壁县的村民,不到两年生下了一个儿子。 她的丈夫很小的时候父母都去世了,因此被曾经帮助过的一户人家收为养子。 长到十七八岁的时候,养父因病离世,养母彻底没了约束,开始对这个样子横挑鼻子竖挑眼。 再加上养母膝下还有两儿一女,对这个养子自然是哪哪都不待见。 后来两人结婚,住在村子里,男人只读了九年义务教育,没有考上高中后就一直在工地上打工。 原身怀孕时,养母臭着一张脸说是会帮忙照顾。 丈夫觉得养母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再加上虽然脸色不好,做事摔摔打打的,却并没真的对妻子如何,这才放心离开。 每月赚六七千的工资,还会拿出两千给养母,原身也没说什么。 在儿子不到一岁的时候,丈夫从工地脚手架上摔下来,还没送到医院就死了。 最后工地赔偿了六十万,其中养母得到了二十万。 原身虽说性子软,可也不是个包子。 养母家里两个儿子,自然惦记上了那四十万,原身没了丈夫,自己也没多少能力,这四十万是他们母子赖以为生的根本,哪怕婆婆如何的冷嘲热讽明里暗里的试探,她愣是不撒手。 为了辖制原身,婆婆把原身的儿子接回家里,让原身出去工作。 原身不放心,默默地观察了很久,发现婆婆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在吃喝拉撒上却没有亏待儿子,她还需要每月给婆婆两千块钱就可以了。 原身觉得既然给了钱,婆婆是肯定不会苛待儿子的,就算不放心,为了母子来的未来,她也咬牙去外地找了份工作,每月只能回来一次。 原身没什么文化,在一家包装厂踩缝纫机,因为手脚勤快且能干,每月能拿到至少六千块工作,多的时候甚至能拿到八千。 手里有了钱,她的动力更足了,一门心思想着多赚钱,以后给儿子在大城市买房子。 因此,她忽略了自己的儿子。 等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儿子已经有了心理障碍。 婆婆从不动手打孩子,可是嘴上却昼夜不停。 她的大儿子生了个女儿,婆婆对孙女特别的好,总是在私下里说原身的儿子这不好那不好,她的孙女哪哪都好。 时间一长,儿子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 他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妈妈不在身边,能依靠的只有奶奶。 为了得到奶奶的疼爱,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是女孩子。 儿子的变化,对原身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尤其是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儿子喜欢往同龄女孩队伍里钻,甚至对裙子喜欢的不得了,在村子里更是穿着小裙裙招摇,原身几乎要晕厥过去了。 她没有文化,不知道从源头找解决的办法,只以为是儿子心理变态,为此没少打他。 次数多了,儿子对这个妈妈更加的不喜欢,反而喜欢对他转变了态度的奶奶。 原身彻底崩溃了。 秦鹿也就过来了。 “小秦呐,你真的要搬走?” 村长老婆看着秦鹿,“搬哪里去?” “孩子快上学了,想带他去市里租房子住。”秦鹿修整两日,找到村长老婆,商量着让她张罗着,把自己的房子卖掉,“苦点就苦点吧,为了孩子。” “说的也是。”村长老婆她家的房子,窗明瓦亮的六间屋子,道:“要不我买了吧,也不用你便宜。” “婶儿喜欢当然最好不过了。”秦鹿当然不会拒绝。 卖给村长家,那老婆子可不敢作妖。 总共十六万块钱,而且秦鹿把家具和家电什么都留下来了,这都是白送的。 就这房子,当年建造带装修,花了有二十万呢,虽说家具都不是新的,折旧下来总得有个两三万呢。 这样的话,直接搬进来就能住,啥都不需要摆弄。 村长家是四间老房子,老房子的规格显得比较矮小,他们夫妻俩有三个孩子,大过年的家里根本就住不开。 有了这套房子,孩子回来都有地方住了。 村长老婆当天回到家和丈夫商量了,一顿午饭的功夫,下午夫妻俩过来,直接就定下来了。 然后秦鹿坐上村长家里的四轮电动,去了镇土地局办理产权转让。 镇子里的职权部门一般都很清闲,两家人过来不需要排队,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便处理完了。 村长家里还是很有钱的,当然不是通过什么非法手段获取,而是两口子的三个孩子都出息。 大女儿和小儿子都是大学生,大女儿嫁到了外省,职业是初中老师,女婿则是公司职员。 小儿子还没结婚,大学毕业后在外省机场工作。 二女儿两口子在隔壁市,经人介绍认识的,丈夫是本地人,在隔壁市杂志社工作。 三个孩子每年都会给两口子钱,这两人只是在家里简单的种点地,除了自己吃,每年也会让孩子们带些,日子过得舒坦有滋味。 三个孩子都孝顺,要不是他还担着村长,再加上在村子里住习惯了,早就被儿女接走了。 秦鹿把钱存到银行卡里,回到村子去了婆婆家。 “你来干啥。”苗春梅不待见的板着脸。 秦鹿也不愿意和她纠缠,“接儿子。” 秦鹿走到堂屋里,看到穿着脏兮兮的裙子的儿子,上前把人饱了起来。 “你干啥,放我下来,你走开……” 小孩子很抗拒母亲,之前或许是被打怕了,现在恨不得躲着秦鹿走。 来到院子,看到苗春梅那得以的眼神,秦鹿淡淡的扫了对方一眼,抱着哭喊的儿子离开了。 回到家里,她给儿子洗了个热水澡,全程不错眼的盯着他。 防止一个不注意,这孩子又跑回去。 “你看他们,是不是很帅气。”秦鹿指着电视剧里的人物,对坐立不安的儿子道。 小男孩一脸委屈的坐在木质沙发里,只想躲着母亲。 他就是觉得母亲比奶奶还坏。 虽然奶奶经常骂他,可至少不会打他。 不过,电视里的人穿的是裙子,而且还会飞,真好看。 秦鹿带孩子看的是仙侠剧。 孩子见到男生也能穿裙子,似乎有些兴趣。 秦鹿摸摸他的头,看到儿子抗拒的样子,笑道:“明天妈妈带你去买这样的裙子穿。” 这时,小男孩抬头看着母亲,有些怯怯的,但是眼神里已经带着点点的期待。 “买很多!”秦鹿道。 “……”小男孩没说话,心里却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了。 秦鹿守着儿子一整夜,愣是没合眼。 天色微亮,她去厨房准备了一点早饭,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家具家电都不要了,衣服带了几件,其余的都让村长老婆处理,是扔掉还是当做抹布,都可以。 村长老婆知道秦鹿今天要带着儿子离开,吃过早饭就过来了。 “小秦呐,啥时候走,让你叔送送你。” “这就走了!”秦鹿指着堂屋门口的行李箱,“婶儿,家里那些衣裳什么的,您看着处理了吧。” “嗨,这都是小事儿,都不能穿了?”村长老婆倒是没其他的想法。 她体态丰腴,秦鹿的衣裳肯定是穿不下的,家里俩闺女也瞧不上这些衣裳,最终要么是送人,要么当成抹布,扔掉就可惜了。 “我还照顾儿子,带的太多不方便,有些吸水的,婶儿倒是可以做拖把用,那些不吸水的看着做个地垫。” 她找了个视频给对方,村长老婆看过后,也觉得简单,想着到时候试试。 “晓东带走也好,在村里读书是不如大城市靠谱。” 秦鹿笑道:“怎么不靠谱,秋芳和建成不都是大学生嘛,俩人都是在镇上上的学。” 提及这两个孩子,村长老婆高兴的合不拢嘴,“你秋芳姐复读了三年呢,第三年哭着喊着不想复读了。” 这个秦鹿倒是不知道,“前两次考的不满意?” “同级别的大学,她的成绩得去老远的地儿,秋芳觉得太远回家很不方便,第三次没办法了,去了宣城,第一次考的也是宣城,离家小三千里路呢。” “我现在愁的是建成这孩子,他那儿房价太高,那点工资哪能买得起房,现在还没谈对象呢,我和你叔别提多着急了。之前想着在家里找个媳妇,带到那边去上班,谈了几个都没成。” 秦鹿点头,只是宽慰了两句,倒是没提意见。 人家也不是来听你意见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秦鹿带着儿子来到村长家里。 夫妻俩开着电动四轮,把秦鹿母子送到镇上的车站。 村子距离镇子不到二十里路,很近。 小男孩还是第一次出远门,虽然不喜欢妈妈,可出门时的兴奋感,也让他顾不得许多,一路都紧跟着秦鹿。 等苗春梅听到动静,找到秦鹿家里时,村长两口子正在家里打扫卫生。 “嫂子,你们这是干啥?”苗春梅略显吃惊的问道。 村长媳妇见状,笑道:“小秦娘俩搬走了,房子卖给我们了。” 苗春梅张张嘴,心里一股火气腾腾的往上窜。 她倒是想高声质问对方,可真不敢。 “他们搬哪去了?” “这谁知道。”村长媳妇道:“晓东快上学了,可能是觉得镇上的条件不如城里,不挺好的嘛。” 好个屁! 苗春梅险些骂脏口。 那丧门星手里有四十万呢。 现在人走了,这些年那小畜生吃她的喝她的,她不白瞎了嘛。 可这天大地大的,苗春梅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 就算知道,那也没办法,她一次都没出过远门,镇子都没去过几次。 苗春梅没读过书,也知道养子死了,她和秦鹿就没啥关系了。 她自动忽略了对方每月送回来的两千块。 一个小孩子,跟着大人吃饭,两千块怎么都花不完的,在村子里自给自足,一家六七口也足够了。 回到家里,苗春梅生了好一顿闷气,摔摔打打的却也无可奈何。 等村长媳妇听到她的这些事儿,已经是几天后了,当时差点没笑死。 村子谁不知道小秦每月都给苗春梅钱,这本身也不是秘密。 现在还不要脸的觉得亏本了。 秦鹿带着儿子一路来到了南方的一座一线城市,暂时租房子住。 并且她还给儿子买了十几套童装汉服,小孩子特别喜欢。 虽说在村子里养得不是很精细,长得却不差。 而且来到大城市,到处是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小孩子觉得哪哪都好奇,根本顾不得想其他的。 秦鹿带着他先玩了好些日子,并且在各方面重新树立儿子的性别观念。 甚至还拾起了很久没用的武功。 孩子年纪还小,再加上周围没有人影响到他,刚开始可能有点困难,熬过去会慢慢康复的。 “好可爱的小弟弟。” 小区公园里,一个牵着猫咪的十七八岁少女见到晓东,忍不住驻足。 小男孩上身是红色的斜领单衣,下边是黑色的大摆裙,腰间还压着一枚玉佩。 当然,少女知道这玉佩肯定是便宜货。 不过既然如此,也将晓东衬的特别有感觉。 如果不是头发还是短发,活脱脱就是个跨越时空的古代小童。 秦鹿勾唇笑道:“晓东,姐姐夸你了,你应该怎么说呢?” 晓东抿嘴儿,憋着激动的笑容,“谢谢姐姐。” “不客气不客气。”少女蹲下身,“姐,你是汉服爱好者啊?” “我不是,他是。”秦鹿指着儿子,“他喜欢穿汉服。” 少女没忍住,握住晓东的手,“咱们是志同道合呢。” 晓东大眼睛盯着旁边乖巧的美短矮脚猫,眼神里跃跃欲试。 少女抱起小猫,举到他的面前,“橘子可乖了,你可以摸摸看。” 晓东犹豫着,最后上手摸了一把,柔软的触感,让他露出可可爱爱的笑容。 “是不是很舒服?”少女笑眯眯的问道。 晓东点了点头。 “咱们现在都是绒毛控了。”少女忍俊不禁,然后看向秦鹿,“姐是刚搬来的吧?” “搬来一周了。” “第一次见呢,我也是住在这里的,每晚都带着橘子出门散步,早上是我妈领着它遛弯。”少女很健谈。 也是个好姑娘,溜猫都带着牵引绳。 大概是溜得差不多了,坐在石凳上开始和秦鹿闲聊,眼睛还跟着晓东和橘子的视线打转。 看到小娃娃和橘子玩的好,心里也开心。 同时,晓东对橘子特别温柔,摸得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不免对晓东更加喜爱三分。 她是很害怕熊孩子的,小区里就有不少,看到橘子恨不得上头扑脸的抓挠。 每每那时候少女都会带着橘子躲得远远的,万一抓伤人家,赔偿是免不了的。 晓东坐在石凳旁边的草丛上,将橘子抱到腿上,温柔的抚摸着它的毛,偶尔还轻轻用之间碰一碰橘子的耳朵,看到橘子耳朵快速的抖动,小家伙笑的别提多好听了。 尤其是看到晓东捧着橘子的脚垫,按到自己肉嘟嘟的小脸上,少女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临近擦黑,少女准备回家。 “宝贝要来找橘子玩呀。” “嗯,姐姐再见。” “再见。” 秦鹿看着儿子追随着橘子的背影,道:“想不想养一只?” 晓东抬头看着母亲,没说话,可态度说明了一切。 次日上午,秦鹿带着儿子去了当地的宠物市场。 “妈妈可以给你买,但是带回家后,你要对它们负责,可以吗?” 晓东现在看着市场里的宠物,移不开眼,哪里还有不答应的,小脑袋狂点。 秦鹿问过房东的意见,对方家里也养着宠物,因此答应的很痛快。 甚至在得知秦鹿母子要养宠物后,还说下午把家里闲置的猫爬架送来给他们用。 晓东可能是个贪心的孩子,等离开宠物市场时,他怀里抱着一只狗狗,秦鹿手里还抱着两只猫。 他抱着的狗狗是田园幼犬,经过一家宠物店时,这只狗狗被店主人关在角落位置的铁笼子里,其他的宠物则是更宽敞的宠物隔间。 小狗狗呜呜的蜷缩在角落里,看的晓东愣是不舍得离开。 反正价格也不贵,秦鹿给他买了下来。 之后又选了一只橘猫,一只美短,令得到了店家赠送的试吃狗粮和猫粮。 回到家里,秦鹿去准备午饭,晓东则带着三小只在客厅玩。 下午,房东的儿子上门,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不是很高,却面善。 上门帮着组装好了猫爬架,很快离开了。 “晓东,你现在是咱们家里的男子汉,它们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 “男子汉?”晓东懵懵然的看着秦鹿。 “是的,男子汉,可以保护弱者的男子汉。” 晓东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看着家里的三小只,叫声都是软绵绵的,觉得它们是需要保护的。 可妈妈说,只有男子汉才能保护它们,他喜欢这三小只。 “嗯,我是男子汉。” 第257章 男子汉2 第257章 秦鹿在这边住了不到三个月,突然接到房东的电话。 “小秦。” “张姐,有事吗?” 对方犹豫着没有说话,秦鹿却有些了然。 “是房子的事吗?” “唉,不好意思啊,我儿子突然要留在市里工作,那边收拾收拾,准备给他做婚房……” 房东没有说实话。 其根本原因是,房东的儿子看上了秦鹿,憋了许久后,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自然是遭到了父母全力反对。 她倒不是说排外或者是瞧不上外地人,只是秦鹿到底是带这个儿子。 如果是个女儿,房东这边说不定在儿子的软磨硬泡下也就答应了,可儿子不一样。 而且他们儿子好歹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工作很不错,除非是到了不得不妥协的时候,不然的话二老哪里舍得让儿子找个二婚的。 非是她的问题,事实上大多数做父母的,很难跨过心里的那道门槛。 无奈之下,房东只能让秦鹿搬走了。 就这样,儿子都三天两头的绕路从那边小区走,平时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绕个路都得折腾一个多小时。 秦鹿没问,她很痛快的答应了。 房东这边给了一周的时间,做的还是很仁义的。 当然,押金自然退给了秦鹿,甚至还多给了她一千块钱,毕竟是他们的问题。 你要说秦鹿勾引她儿子,房东是不信的。 这边小区里有她不少熟人,人家母子俩可安分了。 之前想要养猫,都打电话和自己说声,还是自己这边说要给她送猫爬架过去,这才指使了儿子跑腿。 她又不是泼妇,自己儿子的问题,不能推到别人头上。 可她不赞同儿子娶秦鹿,总不能把儿子赶走吧,没办法就只能让秦鹿另外找地方住了。 心里不好意思,所以多退了一千块。 秦鹿这边还没有给儿子找学校,她也不想租房子了,正好现在手里有钱,可以买一套。 住够了别墅,这次就买一套大平层。 大概在一千两百平左右,层高达到六米,每平方近三十万。 秦鹿买的是中高层的位置,站在阳台可以俯瞰大海。 附近设施齐全,购物方便,风景算是国内拍在前五的了。 “东东,喜欢这里吗?”秦鹿带着儿子进来,“这里以后就是咱们自己的家了。” 东东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房子,进门后将三小只放出来,瞪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室内布局。 和秦鹿相处几个月,知道妈妈不会再打他,东东也愿意和母亲在一起了。 而且妈妈比奶奶好,妈妈从不骂他,还给他买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 三小只大概来到新的地方,觉得陌生不自在,最初都蜷缩在母子俩脚边,不敢撒欢。 不过十几分钟后,小娃娃连带着三小只就放开了,在家里到处奔跑,好不欢乐。 秦鹿还特地给三小只留了一个房间,里边猫爬架布满了两面墙,甚至房间大到足以让三小只在里边跑酷。 这里的布局是一层一户的,私密性极好。 秦鹿去厨房准备好了午饭,出来看到东东抱着三小只在阳台上贴着阳台玻璃护栏看海。 “妈妈,有船,白色的船。”东东指着大海兴奋的向秦鹿表达着喜悦之情。 秦鹿走上前,感受着微风拂面,“喜欢的话,以后咱们也买一艘。不过你得自己学会开它。” 东东歪着脑袋想了想,“学,我学。” “好,你现在还小,等你十八岁再学,现在洗手吃饭了。” 东东点点头,招呼三小只和他去洗手间。 他真的太喜欢这个家了,又大又漂亮,而且猫猫和狗狗都能在家里玩了呢。 晚上给儿子洗了个泡泡浴,将人抱到松松软软的被窝里。 “妈妈就在隔壁,害怕的时候喊我,好不好?” “好,妈妈晚安。”东东的口音正在一点点的纠正,小家伙也尝试着用普通话和她交流。 低头亲了儿子额头一口,秦鹿给他关了大灯,只开着一盏睡眠灯,轻轻关门出去了。 她没看到,东东在她离开后,捂着被亲过的额头,捂着嘴笑的犹如一只小仓鼠,整个人钻进香香软软的被窝里,笑的特别开心。 “东东真帅气。”秦鹿第一次尝试给儿子换上了男装。 上身是一套白色的连帽卫衣,下边是收脚工装裤,脚上是一双儿童运动鞋。 东东刚开始有些不太喜欢,等着被妈妈带到镜子面前,看到里面的样子,才觉得也可以。 “看到了吗?东东这样穿特别帅气,妈妈很喜欢。” 东东板着小脸,犹豫了好一会儿,“妈妈喜欢东东这样穿?” “对,当然,我们东东穿汉服也特别帅气,妈妈也喜欢。妈妈还找人定做了几套汉服呢,现在还没到,等妈妈和你一起穿。” 小男孩低垂着头,努力的压着唇角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嗯。” “好了,咱们现在去外边玩滑板吧。”秦鹿带着工具包,领着儿子,还有三小只下楼了。 他们来到公园里,这边的公园是沿海建的,清晨会有不少人在这里慢跑晨练。 这个点人大多都上班了,相对要空旷安静不少。 三小只还太小,牵引绳还是精挑细选的。 秦鹿牵着三小只,看着儿子在旁边玩滑板。 之前租房时,在小区内他也喜欢玩,不过还不是很熟练。 “东东,明年夏天你就要去幼儿园了,开学前要不要去滑雪?” 东东眼神亮了,“妈妈,可以吗?” “当然可以。”秦鹿含笑点头。 三小只也不乱跑,就跟着东东的滑板撒欢。 换了环境,再加上秦鹿的细心引导,东东的性子开朗起来了,秦鹿却不会彻底放心。 再次见到秦鹿母子,是在一家快餐店。 刘云辉和同时来店里买咖啡,顺便打发一下时间。 之前他去那边小区,得知他们母子搬走了,刘云辉回家询问母亲,知晓是被母亲赶走的,母子俩还大吵了一家。 说实话,刘云辉自身是有点傲气的。 出生在寸土寸金的一线城市,家里拆迁分到了五套房,单纯的靠收房租每月都是好几万,不上班也可以。 纵然收不上房子,卖掉一套房子,吃利息也够了。 再加上他还是211大学毕业生,工作在五百强公司,本身长得也不丑,对找女朋友这件事,从来没焦虑过。 他在看到秦鹿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哪怕她已经有了个孩子,且丈夫还死了,甚至比他大了两岁。 知道这母子俩被母亲赶走,刘云辉还担心这两人要住哪里,谁知道不到一个月,突然就遇到了。 “秦姐!”刘云辉上前打招呼,“真巧。” 秦鹿笑道:“是挺巧的,用午餐?” “还不到上班时间,和朋友来这边喝杯咖啡。”刘云辉指了指另外一张桌子坐着的两个人,“秦姐,之前我妈……不好意思,你们找到房子了吗?” 秦鹿点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本来也没打算久住,现在我买了房子。” 刘云辉:“……” 他喉咙干涩,“买房子了啊。” “嗯!”秦鹿点点头,“之前劳烦你们照顾了。” “没有的事。”刘云辉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静静的站了十几秒,他平复好心情回到自己的位子,眼神却时不时的看向秦鹿母子。 同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却到底是碍于公共场合,没有多言。 “你喜欢那个女人?带孩子?”回到公司,乘坐电梯时,同事问道。 刘云辉点头叹息,“嗯。” 同事都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给人当继父,你怎么想的。” “东东很乖的。” “看出来了。”另外一个人道:“是很乖的小孩子,可长大后你还能保证?你家五套房子,单身的女性随便找,怎么就看上带孩子的,离异还是丧偶?” “丧偶!”刘云辉道。 “丧偶还好点,如果是离异,孩子长大肯定是更亲人家生父,你收了心思。”同事很不赞同这段恋情,“而且,女人有了孩子后,孩子才是第一位的,你别做傻事。” “我知道。”刘云辉苦笑,“人家也看不上我。” 两个同事面面相觑,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鹿和东东压根没往心里去,本身和刘云辉接触的次数也不多,三个月,也就见过两三回。 其中一回是送猫爬架,另外两回是修理家电,当时刘云辉带着水电工来家里。 再加上刘文辉长得矮,相貌中等,压根不是秦鹿的菜。 东东就更不在乎了,他现在心里只有妈妈和三小只,就连之前觉得比妈妈好的奶奶,都抛到脑后了。 本身就是个四岁多点的孩子,忘性大。 东东美美的吃了一顿炸鸡和汉堡,跟着妈妈乘车离开了。 秦鹿买了一辆三十来万的平价车,特别好开,还省油。 然后,在即将到家的时候,和一辆从岔路出来的车剐蹭到了一起,对方还没有并入车道。 很快,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男子大概二十来岁,模样倒是不差,穿的一身名牌。 女人身高腿长,入秋了还穿的露腰装,手腕上带着一只上百万的女士腕表,高跟鞋都是镶钻的。 女人看到剐蹭的地方,漂亮的媚眼儿带着嫌弃,“姐姐,您都不看路的吗?” 秦鹿让儿子待在车里,笑望着对方,“没驾照吧?” “你……”女人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冲着秦鹿翻了个白眼。 “行了。”男人掏出手机拨通了交管局的电话,肯定得走保险。 女人瘪嘴,声音不高不低的念叨:“也不看看自己开的什么车,真有意思。” “你这人才有意思呢。”旁边一位骑电瓶车的大哥单腿支着,“明明是你们抢路,还有理了,没看到车屁股没有并入车道嘛,出路口的时候不知道左右观察?” “你谁呀你,多管闲事,骑电瓶车的,管我们开车的做什么。”女人跺着脚,漂亮的脸蛋染上怒气,“穷鬼。” 大哥被气笑了,“老子是骑电瓶车的,你又知道我家里没车了?” 现在有些人还真是了不得呢,明明自己做错了,居然还怪到别人头上。 大概等了十来分钟,一辆警车并一辆黑色低调的甜甜圈一块过来。 “怎么回事?”甜甜圈车里走下一个身穿手工定制黑西装男子,相貌清隽,身姿挺拔。 “哥,车被蹭了。”青年略显烦躁的看着秦鹿。 黑西装男子看到秦鹿,微微一愣,楞过之后勾唇笑道:“秦女士。” “嗯!”秦鹿淡淡点头。 青年看向大哥,“哥,你认识她?” “认识!”西装男子道:“不好意思,回去后我会好好教育他的,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下次注意。”秦鹿等交警划定责任后,走上前打开车门,“我前面预留的十几米是和前车的安全距离,不是留给你插车的。” 青年一脸憋屈的点头。 而他身边的漂亮女孩子更是忐忑不安。 “修理费别忘记打。”说罢,和几位交警点头致谢,开车离开了。 目送车子走远,男子看着弟弟,“回家!” “……哦!”青年也顾不得女伴,让对方先打车离开,他跳上跑车,跟着大哥的车子紧随其后。 当晚,这青年被自家老子骂的狗血淋头,同时还被拍了好几个巴掌。 “哥!”看到揉着肩膀,龇牙咧嘴进入书房的弟弟,男子搁下签字笔,笑眯眯的看着他。 青年被看的发毛,忍不住抖了抖,“哥,那人谁啊?” “股神!”男子道。 青年皱眉,“股神不是西维斯吗?” “那位不及这位。”男子姿态慵懒的靠在皮椅中,“以后机灵点,别仗着我和爸的身份,在外边胡闹。爸给这位发了好几次请柬都请不来的人物,如果被你给得罪了,你最起码也得脱层皮。” “她在三个月内,从股市捞走近20个亿。上边察觉到不对劲,暗中调查,才找到了她,如今她可是上边需要的人才。” 青年震惊的张大嘴,别说鸡蛋了,苹果都能塞进去。 “三个月,20亿?国外还是国内?” “你说呢?”男子挑眉问道。 青年愣神后,连连点头,“对对对,肯定是国外,如果是国内,早炸开锅了,爸和大哥也不会这么悠哉。” 随后他凑上前,低声道:“那国外股市还不得炸了?” “已经炸了。”男子低笑,“明年的保险,你出。” 青年:“……不是大哥,我没钱啊。” “我知道,你有!” 男子提笔低头开始办公,“不到二十万,这点钱对你来说是毛毛雨,毕竟给女朋友买个包都二三十万。” 青年真是有苦难言。 却不敢拒绝。 至少大哥没有把车收回去。 他在自家公司有股份,可结婚前这些分红都在老妈手里,他只能每月领取一笔零花钱。 “哥,我以后肯定乖乖的,你和妈说说,让她多给我点零花钱,每月三十万,真的不够啊。” 男子抬眉看了眼自家弟弟,笑道:“看你表现。” 兄弟俩感情不错,弟弟也不是个仗势欺人的。 至少看秦鹿的态度,并没记在心里。 回来后父亲也问过他,问他有没有出言不逊,这小子就差对天发誓了,否则绝不是几个巴掌就能解决的。 不意外,自家老父亲还得亲自给秦鹿打电话致歉。 一辈子的爱护的老脸,不得不为小儿子擦屁股,老头子不生气才怪。 也该让这小子涨涨教训,省的下次开车还这么没规矩。 “不是哥,她赚那么多,就开个几十万的车?”没道理啊。 “有问题?”男子笑了。 青年打了个哆嗦,“没有,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随后趿拉着拖鞋跑出去了。 清晨,秦鹿把儿子送到幼儿园。 “妈妈再见。”基本上有了正常男女性别观念的东东笑眯眯的和妈妈打招呼,随后和小伙伴走进校园。 秦鹿看到儿子消失在远处的绿植背后,开车离开。 “秦女士!”一家相对荫蔽的饭馆里,秦鹿见到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他们见到秦鹿后,笑着起身打招呼。 秦鹿上前,和对方一一握手,随后落座。 “他家的菜很不错,大厨掌握着三大菜系,想吃什么自己点。” 秦鹿招呼他们。 几个人看秦鹿的态度,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简单的点了几道菜。 席间基本没人说话,饭后秦鹿给了他们一个存储卡。 “具备反追踪并精准打击的功能,但凡对方进入蜜罐,以现有的技术,对方绝对逃不掉。” “你们的是免费的,其他的我需要收费。” “这是自然。”带头的男人点头道,“如果有后续问题……” “给我打电话。”秦鹿喝下半杯茶,“我还有事,再合作。” “好,秦女士慢走。” 秦鹿出来结清了账单,很快离开了。 三人准备结账后,发现秦鹿已经付了,心里很不自在。 秦鹿这辈子没打算开公司,她只想赚个散钱。 至于儿子,以后他想做什么都行,看意愿和兴趣。 下午,秦鹿载着家里的三小只来到学校。 很快,东东从学校出来,左右看了看,找到自家的车子,撒腿跑上前来。 拉开车门钻到后座,两猫一狗将他围住。 东东笑着推搡着,“坐好,太热了。” 秦鹿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微微勾起唇角,“安全带。” “哦!”东东乖乖的扣上安全带,三小只也没落下,“妈妈,回家了。” “今晚想吃什么?”秦鹿发动车子汇入车流,“火锅。” 秦鹿低笑,“你又不嫌热了?” “开空调吃火锅。”小家伙为自己的聪明笑开了花,“妈妈,我要吃牛肉。” “好,咱们先去买食材。” 秦鹿没有请家政,不开公司,她的时间很充裕。 只是每周请家政来大扫除一次,其他的时间只有他们母子。 母子来采购了一购物车的食材,东东哼哧哼哧的帮忙拎着购物袋,小狗黄豆嘴里也叼着装了一组罐装啤酒的袋子。 “秦鹿,你们家来客人呐,今天怎么买这么多?”一位穿着休闲的气质女人看到秦鹿,忍不住笑着问道。 “东东想吃火锅,你丈夫回来了吗?没有的话别准备了,带上恩恩和糖糖来一起吧。” 女人哪里会拒绝,“好啊,最多半小时就到,我先去隔壁楼办点事。” “行!” 两家是楼上楼下,当然两家没有噪音纠纷,住在这里的,有噪音怎么行。 母子俩来到楼上,刚打开门,便听到门铃响。 东东按下通行键,不多时两个孩子跑了进来。 “秦阿姨好!”兄妹俩打招呼。 哥哥恩恩,今年七岁,刚上小学。 妹妹糖糖还不满四岁,她是不能吃火锅的。 “恩恩好,快进来,东东,帮哥哥照顾妹妹,妈妈去准备食材。” “好!”东东招呼俩人进来。 他们很熟悉了,而且东东很喜欢糖糖。 真的就是人如其名,长得白白嫩嫩的,看上去特别的甜,身上还带着奶味呢。 握了握糖糖的手,“糖糖好。” “东东哥哥。”小姑娘笑容甜甜的和他打招呼,“哥哥上学了呀。” “是,糖糖什么时候上学?” “嗯……”她求救似的看着哥哥。 恩恩笑道:“明年。” 楚丽质过来,是恩恩开的门。 一进门,就钻到厨房帮秦鹿准备火锅食材了。 “糖糖喜欢吃年糕,年龄太小,哪里能消化的了。” “有手打的鱼丸和虾丸,鸳鸯锅,骨汤熬制的,可以给糖糖吃点。” “那感情好,不是我矫情,之前来你家吃过饭,回家后阿姨做的都有点吃不下了。” “这还不矫情呢?嘴巴太叼了。” “哈哈哈,谁让你厨艺好呢。” “对了。”楚丽质压低声音道:“鸿程大概是要破产了。” “十楼那户?”秦鹿道。 “对!”楚丽质点头,“赵总在外边找了个小的,还生了对双胞胎儿子,赵太太知道了,直接办理了财产分割,离了。你不知道,赵总给外边这位花了有三四个亿,别墅买在名城花园,和赵总的父母是邻居,啧啧啧,造孽。” 秦鹿不好奇,看楚丽质八卦欲太重,微微叹息道:“这也不至于破产吧?” “赵太太娘家占了两成的股份,她自己手里有两成,这就接近一半了,之前听我先生说,那边还从别的股东手里买了小两成,价格比市值高了近两倍,几乎是要鱼死网破的趋势。赵总被踹下去了,现在鸿程的掌权者是赵太太,她大嫂也是个女强人,自掏腰包帮着小姑子整赵总,赵总的股权现在被不断的稀释,眼瞅着就要撑不住了。” 楚丽质凑上前,道:“赵总的父母现在天天在鸿程公司里哀求,早干什么了。” “股权稀释的关键,取决于公司的前后变化,赵总手里的股票也不一定就不值钱。”楚丽质也是富家女,对这些不精通,却也懂不少,“不过我看着,赵总被踢出董事会是早晚的事儿,赵太太的大嫂是光凌公司老板,资产上百亿,她娘家是港城薛家,同样不差钱的主儿。” 随后,长叹一声,“当初俩人感情多好,现在赵总觉得翅膀硬了,就想暗度陈仓,人渣。赵总的启动资金都是赵太太的嫁妆,他就活该破产,但凡还有点良心,就应该净身出户。” “出轨的人,对伴侣何来的良心。”秦鹿觉得这话本身就是病句。 楚丽质愣了两秒,随后笑了,“说的也是。” “赵太太之前还想着再生一个呢,备孕的时候,那生了双胞胎儿子的小三坐不住了,给赵太太发信息来耀武扬威。”楚丽质觉得有些人就是脑子糊涂,但凡夹着尾巴做人,也不至于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赵总真要破产了,那小三保管跑的比谁都快,儿子是不可能带走的。” “嗯,这话我赞同。” 俩人准备好食材,带着三个孩子开始用晚饭。 “楚楚!” “啊?”楚丽质看向秦鹿。 “明天你帮我把东东送去幼儿园,辛苦了。” “不辛苦,顺路。”楚丽质点头答应,也没问秦鹿要去做什么。 东东看着妈妈,道:“妈妈,你要去哪里?” “妈妈要去开个会,晚上去接你,好不好?” “好吧!” 小正太一本正经的点头。 楚丽质道:“不是我说,你好歹请个帮佣啊。” “没必要,东东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 楚丽质很喜欢东东,之前还和秦鹿商量着,两人结个儿女亲家。 秦鹿没答应,直说将来看两个小孩子的缘分,免得没培养出感情,还影响了他们长辈的情分。 “我喜欢哥哥和妹妹,还喜欢楚楚阿姨。” 楚丽质没忍住,喜爱的揉了揉他的小脸,“哎哟,小嘴儿真甜,阿姨也喜欢你。” “妈妈……”糖糖小姑娘不甘落后。 “嗯,妈妈爱你。”楚丽质给女儿夹了一颗虾丸,“慢点吃,烫嘴。” 恩恩自觉是男子汉了,“不屑于”和弟弟妹妹争宠,全程在吃饭。 还不忘给东东夹菜。 这边吃着,楚丽质的电话响了。 “老徐。”她接起来,“怎么了?要回来?” “我已经在家里了,你们呢?” “楼上,在秦鹿家里吃火锅呢,你赶紧来吧,我们刚动筷子。”楚丽质还纳闷呢,“不是后天回来吗?” “谈的比较顺利,提前回来,待会儿聊。” 不多时,一个面容儒雅,气质稳重的男子走了进来。 楚丽质去厨房里取了副碗筷给他,“先喂糖糖。” “给我吧。”男人很自然的接过碗筷,开始喂女儿吃饭,“怎么又来麻烦人家秦鹿。” “秦鹿喜欢我,喊我来的。”楚丽质骄傲的挑眉,“赵总那边还没结束?” 徐儒年摇头,“按照韩家的速度,再有最多一个月就能见分晓了。” “你觉得赵太太能不能成功?” 徐儒年笑道:“两家狙击他自己,再加上现在圈子里没人肯插手,还有韩总在背后坐镇,怎么输?” 楚丽质喃喃道:“这就是墙倒众人推啊。” “也不能这么说。”徐儒年给女儿擦擦嘴,“连助他发家的结发妻子都能背叛,其他的人谁肯沾手,别到时候便宜没拿到,还惹了一身腥。” “所以,做人不能太过分。”楚丽质心里舒坦了。 徐儒年笑道:“一个公司的形象很重要,一旦掌权者有了污点,好点的都要股价大跌。” “别人又不是傻子,道歉这种司空见惯的解决方式已经过时了。”徐儒年吹凉虾丸,用勺子切成两块,喂给女儿,这动作简直不要太熟练,“有些时候,一个跟头栽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7017k 第258章 男子汉3 第258章 徐儒年和楚丽质两人是青梅竹马,都是豪门出身。 且楚丽质徐儒年还要小六岁,算是被丈夫看着长大的。 当初徐儒年从国外读书回国,真就和楚丽质上演了一出小甜文剧情,大概就是霸总和他的人间理想婚后的美满爱情生活。 两人都是独生子,将来就算是糖糖这个小丫头,也能继承公司。 况且楚丽质还有自己的服装品牌。 真要说起来,秦鹿对糖糖这小丫头很喜欢,能不能成,就是未来的事情了。 秦鹿不上班,每日都是帮着儿子遛猫遛狗,其余的时间自己研发一些东西。 一直到儿子上了高中,她名下的专利已经高达两千项,只是每年的专利费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肆哥,你在高中可不要谈恋爱。” 徐如糖窝在秦家的沙发里,手里捧着手机,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 秦肆眼神落在书上,未动。 “肆哥?”徐如糖喜欢秦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本身情分就不同。 再加上秦肆长得好看,比大哥还好看,真就是从书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少女怀春,难免产生一些朦胧的想法。 只是她不会表露出来。 “这不是你该管的。”秦肆道:“小小年纪,只需要想着好好读书就行了。” 徐如糖瘪嘴,“那肆哥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今年刚满十七岁,还没成年。”秦肆对徐如糖倒是没有男女之情,而且他现在压根就没想过恋爱。 时间用来读书都嫌少,哪有功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那肆哥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没有!”秦肆觉得一个人生活也挺好的。 而且他之前问过妈妈,说自己不结婚行不行。 妈妈说可以。 这是秦肆的底气。 徐如糖一脸的挫败感。 当晚,在秦家用过晚饭回到家里,她去找了自家大哥。 “哥,我觉得肆哥不喜欢我。” 徐如镜停下敲打键盘的动作,“我觉得秦肆很喜欢你啊。” 简直不比自己这个哥哥逊色。 徐如糖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没听明白。 “我不是说哥哥和妹妹的那种喜欢。” “不是,你才多大?”徐如镜笑了,“再说,没有就没有吧,不能因为你喜欢秦肆,就得让秦肆必须也喜欢你啊。” “话是这么说。”徐如糖委屈巴巴的找了个沙发坐下,“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怎么才能让肆哥喜欢上我?我主动去亲他?” 徐如镜一脸惊讶,“千万别,你不知道秦肆他有很严重的洁癖?真要亲了,他得把嘴洗秃噜皮。 他高三的时候,秦肆高一。 当时一群男生在篮球馆打球,一个女生看到秦肆的水杯,因为爱慕,偷偷的喝了一口。 秦肆当时不知道,拿起来喝了,然后旁边的几个男生跟着起哄。 得知自己的水杯被别的女生碰了,他当场就吐的胆汁都出来了。 大家吓了一跳,忙手忙脚的把人送到医院里。 听医生说,才知道这是一种洁癖。 秦肆的那张脸太好看,喜欢她的女生很多很多。 后来学校得知这件事,不少女生对那个女生表达了谴责。 没多久,那个小姑娘便转学了。 秦肆全程没有参与此事,只是那段时间,多多少少有些焦虑。 按照医生的说法,严重的洁癖,是一种心理疾病。 大部分的洁癖纯属个人习惯,不是病。 “糖糖,只有双向奔赴的感情,才可以在一起。” “哦!” 这件事,徐如镜没办法站在妹妹的角度考虑。 毕竟秦肆和糖糖的相处,从来没有过界。 “东东。” “来了。”入夜,下起了雨,秦肆坐在阳台吊椅上看电影。 听到老妈的声音,抬脚走去了书房。 “妈,有事?” 秦鹿指了指旁边的电脑,“这组数据你给我盯着。” “可以!”秦肆走上前坐下,看着飞速略过的数据,“这次是什么?” “自动驾驶!”秦鹿在旁边敲打键盘,速度飞快。 “私家车的?” “嗯!” 书房很安静,只有不断敲击的键盘声,就连电脑散热的声音都听不到。 家里的电脑都是老妈亲自研发的,无声散热,内存超大,运行极快。 “妈,这两天我梦到老家了。” 秦鹿手指微微一顿,键盘声很快又响了起来。 “想回去看看?” “不想!”秦肆摇头,“非但不想,还觉得恶心。” 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从被妈妈带出来后,他就似乎忘记了曾经的那段记忆。 “你真的是我妈?” “身体是,灵魂也是。”秦鹿道:“你觉得呢?” “很早我就想问了,只是有点害怕,我觉得我的妈妈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还真是抱歉呢。”秦鹿嗤笑,“这么厉害,让你有压力了?” “多多少少的。”秦肆双手交握垫在脑后。 秦鹿只当个笑话听听。 “当初你被那个老太太影响到了,其实你是受害者,她那时候一直惦记着你父亲的赔偿款。总共六十万,给了她二十万,然而那老太太贪心,这四十万也想要。” “我是想着要留着给你买房子,你大概也能察觉到,我和你外公外婆的关系不太好,他们俩有很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 “那段时间,你外公外婆本想着让咱们娘俩回去的,我想着回去也好,毕竟苗老太不是个省油的灯,结果回去后一家子都想让我把钱交出去,没住几天我就带你回到自己家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那老太太居然还玩心理暗示,导致你很小的时候,就产生了性别认知障碍。” 秦肆表情有点不自在,“其实,我对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记不住也挺好。” 母子俩忙道十一点多,才各自算去。 这些日子是暑假,三餐基本都是秦肆做的。 其实从上了高中,三餐都是他自己准备,本身也不是麻烦的事情。 大概过了小半个月。 秦鹿在饭桌上告诉秦肆,她需要出去一周。 秦肆知道,智能驾驶已经基本完成了,她需要去实地考察。 “去吧!”秦肆不是小孩子了,“正好我约同学也出去玩一周……不如我和妈一起去吧,方便吗?” “方便!” 秦鹿点头。 日复一日,徐如糖的少女心事也一天天的沉入湖底。 知道多年后,看到留学归来的秦肆,她才真正明白,秦肆对她当真没有爱情的成分。 “你怎么想的?” 徐如镜约秦肆到了会所。 如今他在公司任职总经理,而秦肆却加入了科学院。 想来是真的因为喜欢了,否则以秦阿姨的财力,秦肆本可以逍遥快活一辈子,那笔钱都花不完。 “我只把糖糖当妹妹看。”秦肆知道他的意思,“而且我是不婚族。” 徐如镜皱眉,“阿姨知道吗?” “知道,高中时我就和她说了,她说看我自己,她不干涉,还说反正家里有钱,老了也不愁无人照顾。” 徐如镜问问叹息。 “这样吧,我认阿姨当干妈,以后你真的不婚族,让你干儿子给你养老。” “行啊。”秦肆自然没意见。 “就是可怜我那个妹妹了,大学里都没谈个恋爱,只想着等你。” 秦肆蹙眉,“出国前我和糖糖说起过这件事。” “我知道,那丫头脾气倔,别管她,她不会胡闹的。” 感情这种事,最是玄妙。 不喜欢,纵然在一起很多年,依旧无法触动那根弦。 拿他来说,漂亮女人多得是,可心动的只有一个。 “在家里待多久?” “一周,给我妈过完生日就走。” “京城?” “嗯!” “住哪里?” “我妈在那边有房子,科学院旁边。” 秦鹿生日那天,徐家上门了。 徐如镜准备的礼物很丰厚,进门后拥抱了秦鹿一下。 “阿姨,我和秦肆亲如兄弟,比如我给您做干儿子吧?” 徐如糖:“……” 秦鹿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笑道:“好啊。” 楚丽质能说什么。 培养了二十多年,愣是走不到一起,只能平淡看待了。 没有感情的婚姻很平淡,却犹如一潭死水,身处其中才明白那种感受。 秦肆最好的一点,就是不会给人错觉,更不会吊着别人。 时间久了,女儿早晚会走出来的。 谁让这孩子,是真的出色。 太年轻最好不要遇到如秦肆这样的孩子,否则一生都难以忘怀。 “这可是双喜临门了。”楚丽质给他们倒上红酒,“今天多喝两杯。你们俩也是,从小感情就好,非得拖到现在成年,我们俩连红包都不能送了。” “我可以。”秦鹿笑道:“等恩恩结婚生子,还能送好几次呢。” “照你这么说,我也可以。”楚丽质不甘落后。 秦肆勾唇笑道:“大概不可以。” “怎么回事?”楚丽质纳闷。 “我不婚族。”秦肆平淡的说出炸裂的话。 别说楚丽质,就连徐儒年都差点坐不住。 “怎么回事?”徐儒年板着脸,颇有长辈仪态。 徐如糖心尖泛着丝丝的疼痛,“肆哥,是不是被我烦的有了阴影?” “别想多了。”秦肆揉揉她的发,“在你告白前两年,我就和妈说了这件事。” “你怎么想的。”楚丽质急切的看着秦鹿,“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是我儿子,又不是我炼制的傀儡。”秦鹿丝毫不在意,“没有孙子,大不了家产捐出去嘛。” 楚丽质:“……” 许久之后,她皱眉道:“你还真是看得开。” “干妈别担心,还有镜哥呢,等我干儿子给我养老。” “这是干儿子的事儿吗?”楚丽质愁死了,这母子俩都不靠谱。 晚饭后,阳台上,三个年轻人靠在这边闲聊。 “我倒希望肆哥不婚的原因和我有关,这样至少能证明我对肆哥还是有影响力的。”徐如糖闷闷道。 秦肆低笑:“怎么没有影响力,我一直都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这影响力还不够?” “不一样。”徐如糖知道,自己该放弃了。 可哪有那么容易。 “是什么原因?”徐如镜问道。 “我自己的心理问题,不过你可以多生两个,反正你家的公司不少,三家公司,糖糖要继承吗?” “我不!”徐如糖摇头,“我只留股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 “那就生三个,三家公司需要继承呢。”秦肆笑的有点揶揄,“辛苦了。” “哼!”徐如镜翻了个白眼,“明年结婚,你别忘了。” “谁?”秦肆问道。 “你应该不知道,开工作室的,服装。” 秦肆点头,“好,别忘记提前一个月给我打电话,我工作有点忙。” 他说有点,那就是真的很忙了,充其量是能保证八小时的睡眠,仅此而已。 真要忙起来,恐怕睡眠时间得缩短。 几天后,秦肆离开了。 兄妹俩去机场送行。 徐如镜在结婚第二年,有了个女儿。 之后又接连生了两个儿子。 “秦肆!”徐如镜带着小儿子来到秦肆家中,去年他把公司的总部搬到了京城,住在秦肆隔壁。 不过秦肆一年里,有一半的时间都住在研究所。 秦肆穿着白色的家居服下楼,一颗小炮弹飞奔过来,扑到他的怀里。 “爸爸!”徐月池搂着他的脖子,“我要在爸爸这里住好多天呢。” “怎么回事?”秦肆看向徐如镜。 “我去出个差,明绯去参加时装周了,差不多得半个月,你这几天不是休假,带带他们。” “行!”秦肆点头,抱着干儿子坐下,并给他塞了奥特曼,“我一周的假期。” “我出差也就三四天!”徐如镜抓起茶几上的橘子,“先走了,别忘记接那俩放学。” 徐月池看到亲爹走了,仰头道:“爸爸,咱们去水上大世界玩吧。” “走着!”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秦肆一般都会宠着他们。 以至于徐如镜夫妻俩没少念叨他。 多年后,秦鹿离世,所有的财产全部留给了秦肆。 秦肆取出一般的家产,成立了秦鹿慈善基金会,连同所有的专利收入,都投入进去。 临终之时,秦肆把剩余的财产留给了徐月池。 这孩子继承了秦肆的衣钵,走入科技领域。 而后徐月池没有留下一分钱,延续着秦肆的遗志。 第259章 大结局 第259章 暮色染红半数的天空,柔和的风拂过万物,带来了不知名的花香。 姜堰结束了进入的课程,回到办公室。 “主人,时光总局发来信息,匹配者与您约定本周六见面,见面地点在莲花咖啡馆。” “知道了。”姜堰揉揉眉心,莫名的有些烦躁。 当然,虽然时光总局会根据每个人的基因序列进行匹配,却并非强制性的。 在智能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养老问题已经几乎不存在了。 你可以通过信仰获取寿命值,一般做得好,最多可以获取五十年,普遍人多是三五年,或者是十年八年的,差点的可以做到不损耗主体寿命,真正死在时空茧里的人并不多,或者说是很少见的。 每个人都清楚后果,除非你真的非要作死,那谁也拦不住。 在时空茧里获得的知识都属于你自己,但是在主世界却没办法修仙,这里是无灵世界,但是武功却可以保留下来。 不存在内力这种伪命题。 周六早上,姜堰准备妥当走出家门。 抵达莲花咖啡馆,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几个智能店员在忙前忙后。 “一杯咖啡,不加糖,谢谢。” “请稍等。”智能店员走到后边去准备。 两千年前的那场灾难,只针对人类,其他的物种并没有收到影响。 之前也不是没有科学家,想通过动植物的基因进行研究,结果却一无所获。 因人类大幅度的减少,如今全球物资充沛,再加上智能的普及,个人的平均可支配资源多到用不完,自然不存在偷工减料的产品。 咖啡的味道醇厚香浓,尤其是那苦味,更是让人上瘾。 喜欢的是真喜欢,不喜欢的大概是一口也喝不下去的。 大概十五分钟后,伴随着悦耳的铃声响起,一个艳丽夺目的女子走了进来。 看到姜堰,秦鹿走上前。 “我没有迟到吧?” “没有。”姜堰摇头,“请坐,是我早到了。” “我是秦鹿,开公司的。”她开门见山,“我很喜欢你的脸,而且你的职业我也比较满意,要不要住在一起试试?” 姜堰:“……” 这让他如何接茬? 来之前姜堰想过无数种可能性,这个还真是没想到。 “不好意思,我多多少少有点颜控。” 姜堰:“……” 很抱歉他长的这么好看。 不知道是福是祸。 “要不要试试?可以的话咱们去登记。如果你心存顾虑,我们可以去对面医院做匹配,之后我不会打扰姜先生的。” 姜堰没拒绝,当然也没立时答应。 之后两人喝着咖啡聊了许久,临近中午,姜堰道:“试试吧。” 秦鹿勾唇,“好啊,搬到我那里,还是搬去你家?” “去你那边住吧,离着你公司比较近,我的课一般都在下午,时间很宽松。” 秦鹿更满意了,这男人不仅仅是长得好看,还体贴。 俩人一起用了午饭,下午回家去了身份证明,去时光总局办理了婚姻登记。 “姜老师,你结婚了呀?” “我的初恋,夭折了。” “你那是暗恋,而且怎么看你都不可能和姜老师在一起啊,不合适。” “现在师生关系和古代不同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你不会去到古代和你的老师成亲了吧?” “真的假的,说来听听。” “你们无不无聊,古代规矩森严,师兄妹还可以,和老师成亲,你得让我被人千夫所指。” “隔壁班的那位大美人,去了修仙世界,爱上了她的师尊,结局特别惨。” “不是,我以为小说是小说,还真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 “师父师父,其中有个‘父’,这也太……” “长嫂如母,不还是有人和小叔子在一起了。” “那得分情况,古代有的朝代是兄终弟及,父死子继嘛。” “你真的是姜老师的学生?这里说的是对于地位的继承制度,不是说女人。你想的这种可能性,一般只存在于少数部族或者是周边的蛮夷国家。” “古代还有一段很短的兼祧制度,只存在一个封建国家,有人说是要男人和嫂子或者是弟妹生个孩子,也不知道是被谁曲解的。明明就是让你继承两个家族,称之为一子顶两门。结果呢,社交平台上有人发布消息,那人兼祧两房,结果让嫂子怀上了,家族的人生气也没办法,只能藏着丑事,后来那嫂子肚子大了,消息传出去,不得不去母留子,你们读书要读全套啊,别只想着听自己喜欢的,害人害己。” “说的是让你继承叔伯家,类似于过继,没让你连嫂子弟妹都继承了。” 众人原本聊着姜堰的事情,结果说着说着话题歪了。 姜堰此时早已离开,对于这群学生,他私下里几乎不会接触,有问题也会放到课堂上。 当晚回到家,秦鹿还未归。 秦鹿的家是一栋占地面积极大的别墅,风景秀美,山水俱全。 姜堰自己整理出一套书房,发信息问秦鹿什么时候回来,准备给她准备晚饭。 大概晚上十一点左右,秦鹿乘坐悬浮车回来。 “饿不饿,给你准备了晚饭。” 秦鹿看了看晚饭,笑道:“好啊,再吃点。” “吃过了?”姜堰道。 “晚上有个酒会。”秦鹿坐在沙发里开始用餐,姜堰则陪着她在旁边看电影。 姜堰是真的好看,眉目温润,书卷气十足,让人莫名的想将他据为己有。 简单用了几口,秦鹿扔掉碗筷,道:“洗澡去。” 姜堰任由秦鹿拽着他上楼。 次日再醒来,姜老师只觉得精神有些恍惚。 身边的秦鹿睡的正好,精致的小脸搁在他的胸膛,呼吸很浅。 他目光平静的看着天花板,暗道欲望使人堕落。 多少年的清心寡欲,在昨晚全部离他而去。 她,真的很厉害。 半小时后,秦鹿睁开眼,打了个呵欠,“早!” “早上好。”姜堰在她挪开后,坐起身,“我去准备早饭,你再休息一会儿。” “一起!”秦鹿呆呆的闭目三秒,“这两天工作比较忙。” 姜堰没问,各自洗漱后下楼。 他的厨艺很好,摆盘精致而富有诗意,饭菜的味道和秦鹿不相上下。 “不错啊。”秦鹿夸赞。 “之前有个世界,我继承了一家酒楼。” 秦鹿点头,“下次什么时候出发?” “过些日子。”他不着急,毕竟剩余的寿命还有很多。 再者,他们去的世界不可能同时容纳两个人,而且时间节点也是不同的。 这是为了避免自相残杀。 比起共同经营一段人生,上边的人考虑的反而更多。 “那一起吧,我大概还要忙十天半个月的,最近有一起收购案。” “好!” 姜堰没意见。 如此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会有冲突。 秦鹿喜欢波澜壮阔的人生,姜堰则倾向于细水长流的平凡。 平日里,姜堰多是在家里看书或者是画画,当然家务有家政,他会负责家里的三餐。 有时候秦鹿工作清闲,两人也会一起准备饭菜。 对于这个男人,秦鹿是很喜欢的,也非常满意。 她是喜欢好看的,但是选定后,只要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她是不会移情别恋的。 姜堰大概也是了解了秦鹿的性情,才决定和他在一起。 “接下来一周,由林老师给你们授课。” 姜堰收拾好教材,和同学们说了一声,便准备离开。 “姜老师。”几个学生小跑过来,“姜老师要去哪里?” “看来你们的保密措施没有学好。”姜堰笑的柔和,“我会告诉李老师,重点关照你们几个。” 一听这话,几个学生顿时哀嚎起来。 “别呀,姜老师,我们错了,求您手下留情。” “对啊对啊,我们真就是随口这么一问,没想让老师回答的。” “姜老师,我们不是您最喜欢的学生了吗?” 姜堰见他们挤眉弄眼的搞怪模样,笑道:“下不为例。” “姜老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祝您时光旅途,顺顺利利。” 说完,一股脑跑了,生怕姜堰反悔似的,连头都没敢回。 一周后,秦鹿从时空茧出来。 找到姜堰时,他正在书房修复字画。 “回来了。”姜堰抬头看着她,眉目含笑,“顺利吗?” “还不错。”秦鹿抻了个懒腰,“你这次是什么职业?” 姜堰笑道:“支教老师。” “蛮辛苦的。”秦鹿躺在按摩椅上,舒服的喟叹道:“我是跳台滑雪,原身很有天赋,可惜恐高,在一次偷偷练习的时候,摔死了。” “之后呢?”姜堰想到她刚进入那副身体的感受,不免有些心疼。 “哦,我口述,指挥他们完成了一台手术。”秦鹿说的云淡风轻,“他们让我学医,不过前身的愿望是代表国家得到许多许多的金牌。” “退役后我做了医生。” “你很优秀。”姜堰真心夸赞。 秦鹿哈哈笑道:“彼此彼此。” “这是什么字画?”她歪着头,靠在按摩椅上,舒服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姜堰道:“宋朝的,从落款能看出来,似乎是个无名之辈。” “史料中没有记载?” “没有!”姜堰摇头,“前段时间有人从一处千年前的祠堂地下挖出来的,虽说保存的很好,到底是纸张,比较脆,送来让我修复一下。” “不是博物馆的吧?”否则也不能在家里修复。 “嗯,私人的,那处祠堂的后代,作画的好像是祖上的一位文人。” “诗词?” “看字数,应该是生平。”姜堰作为历史老师,一般更喜欢去到古代,体验古代的人文历史,风土人情。 可惜的是,他们主世界的历史无法回溯,去的都是平行世界。 或许在无数年后可以有回溯历史的技术,至少在他有生之年是看不到的。 想到这点,姜堰就觉得失落。 “我最近这大半年,几乎都是现代社会。” “按照概率来说,古代社会的几率更高。”姜堰道。 毕竟古代没有现代这样完善的法律约束。 古代社会,比起现代社会生存艰难太多,不管你想象中的古代社会有多浪漫,真要让你生活在古代,绝大多数人都适应不了。 对姜堰来说,任何时代他都喜欢,他喜欢的不是“时代”,而是时间赋予这个时间节点的厚重历史文化。 “现代挺好,古代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秦鹿说了会儿,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醒来时,她在卧室的大床上。 外边已经是夜晚,能看到空中的感应灯,那是悬浮车的信号灯。 悬浮车没有所谓的大灯,它是靠智能感应识别障碍物的,只要你上车后说出目的地,智能系统会帮你自动规划路径。 不刺目,反而好像是漫天的星光,很美很浪漫。 来到楼下,智能管家凑上前,“姜先生流言。” 姜堰的声音随后响起,“呦呦,我下午接到院里的电话,需要去斯卡城出差,这边发现了一处西方壁画,短则半个月,长则两个月,很抱歉没有当面和你说,我们保持通讯,等我。” 秦鹿去厨房简单做了晚饭,盘腿坐在沙发里看电影。 顺便给姜堰发了信息。 她的性子就不是黏黏糊糊的,哪怕再喜欢一个人。 两人相处,平平淡淡的就好,贵在舒服。 和姜堰在一起就很舒服,忙时互不打扰,空闲时岁月静好。 处理完公司的事情,秦鹿再次踏入时空茧。 清醒后,发现自己正身处天牢。 她整个人被吊在刑架上,双腿绑缚,造型犹如耶和华。 接收了记忆,是一个高傲的嫡出公主身份,一母同胞的皇兄争夺皇位失败,她被新帝指婚世家庶子。 公主有心仪之人,是这庶子的嫡兄,而如今嫡兄娶了她的皇妹,或许是为了摧毁她的高傲,要将她嫁给一个草包。 公主气不过,趁机行刺新皇,累的兄长一家被贬为庶民流放。 而他也被关在死牢里,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秦鹿微微用力,绑缚她的绳索应声断裂,携带冷冽的气场和刺鼻的血腥气,以一身破烂囚服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皇权更迭总是要死人的,不是自己死,就是别人死。 秦鹿想活,所以死的只能是别人了。 远在万里之遥的姜堰心脏微微一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远处的碧蓝天空。 目光好似穿越了无数光年,落到了一个女子身上。 亘古隽永! ------题外话------ 如题,完结了。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