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帝国狂澜》 作者:撞破南墙 内容简介   军魂!军魄!军势!!!   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势”,龙畅游在大海,虎纵横于深山,蛇潜藏在草丛,马飞驰于平川,这就是它们的势!   真正的勇士,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常怀恐惧戒慎之心,而什么都不怕的……那是傻子。   书里的主角钱不离,对于他无法掌握的未来常感到担忧,所以他才能比常人看的更远,因为不想把自己生命的一切,演化成棋子,交给迷茫的未来,所以他奋起一搏,倾尽所能的将局势掌握在掌中,其它的,才归天意。 前言   时值初秋,天地之间慢慢的感染上了几分萧瑟。   在沿海四十五号国道上,一场大自然的音乐会正在进行着,演奏着的是秋风,伴舞着的是落叶,不急不缓用掌声表示鼓励的、是海浪,它们都如痴如醉的沉浸在这和谐的音乐声中。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随着一阵轻微的马达声响起,一辆疾驰而来的林肯打断了这场音乐会。虽然这辆林肯只是一晃而过,并没有故意搅乱的意思,但林肯离开之后,带来的旋风刮起了漫天的落叶,落叶急速旋转着、颤抖着、呜咽着,充满了委屈,哪还有心情去伴舞?   在林肯车里坐着两个男人,那个懒洋洋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男人叫钱不离,这个名字虽然不怎么好听,但有些来历。钱不离的父亲叫钱战,母亲叫徐凤琴,由于他们是开国元勋的子女,所以在文革中吃尽了苦头,不过他们的爱情也在苦难中锤炼得越来越深了。当钱不离出生的时候,钱战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代表着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钱不离长大之后,深为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名字而痛苦,数次去派出所改名,可是他每次改过来,他那身居高位的父亲一个电话过去,他的名字又回复了原样。   钱不离的性格很坚韧,我还去改!!但是跑了几次,派出所的人都认识他了,虽然表面上对他很客气,对他改名的要求却总是敷衍了事,派出所的户籍警心中明白得很,改了也白改,何必呢?何苦呢?   钱不离最后还是气馁了,宣布退休,然后开始阴险的鼓动自己的弟弟钱不弃去改名。我这个做哥哥的为了我们哥俩的终身幸福已经奋斗了好久,你这个做弟弟的总不能坐享其成吧?年龄相差五岁,以至于智商差了一截的钱不弃心甘情愿的充当了出头鸟的角色,发誓要坚决完成领导交给的光荣任务!可惜的是,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最后,无可奈何而又同病相怜的兄弟俩不得不承认,胳膊是扭不过大腿的!   正在开车的男人叫范纯正,和钱不离是铁杆兄弟,人的名字和人和性格可完全是两码事,所以‘纯正’的范纯正现在成了一个有名的大奸商,而钱不离则在父亲的强迫考上了军校,现在是总参谋部的一名参谋。   “你到底怎么想的?”范纯正一边开车一边说道:“难道你就这么把人家扔在那里不管了?”   钱不离和范纯正都是世家子弟,而对世家子弟来说,联姻无疑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所谓联姻是指为了家族的利益,和另一个家族的陌生人相识、结婚、生子,这种事情从古时候就存在,到现在也依然没有断绝,也不可能断绝。   钱不离今天被父亲逼着去见一个女孩子,虽然他们还没开始相识,但两家的长辈已经坐在一起商谈婚期了,这让向往自由的钱不离出奇的愤怒。那女孩子他倒是见了,没坐上五分钟,钱不离借口上卫生间,然后顺着尿路逃之夭夭。   “你倒挺知道怜香惜玉的。”钱不离懒懒的回道:“你可以回去安慰她,我不拦着你。”   “什么话?”范纯正又气又笑:“那是你老婆,又不是我老婆,我去安慰什么?”   “你给我打住!”钱不离懒洋洋的神态消失了,瞪起了眼睛:“她可不是我老婆!”   范纯正劝慰道:“你别太较真,其实……联姻也就是那码子事,好好谈谈,交流一下,就可以增进了解。”   “交流?”钱不离一付轻蔑的样子:“我看不出我和她之间除了体液之外,还可能有别的交流!”   “你别糟践人家女孩子!”范纯正捅了钱不离一拳:“我以前见过她,挺好的么!”他们都是世家子弟,见面的机会比较多。   “确实挺好。”钱不离又靠在椅背上,回复了懒洋洋的笑容:“奔放、热烈、大胆!她敢在体育馆把自己的背心脱下来当小旗挥舞,还不停的大叫着‘刘德华,我爱你!’”   范纯正一愣:“你听谁说的?”   钱不离回了一个白眼:“我弟弟,还能诬陷她么?”   “女孩子嘛,喜欢追星无可挑剔。”范纯正身负重任,自然要极力打着圆场:“再说了,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有资格挑人家毛病么?”   钱不离‘嘿嘿’笑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范纯正,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睛明明白白的显示出这么一条信息:“你很有趣!”   范纯正的心一跳,干咳着转过头,专心致志开起了车。   很快,林肯就停在了一座警卫深严的工厂前,早已等在那里的一行人连忙陪着笑迎上前来。   范纯正和钱不离一样,都是丝毫不摆架子的人,他竟自推开车门下了车,回头还想继续套钱不离的心里话,却见钱不离已经拎着自己的皮箱大摇大摆的向厂门走去。   “慢着!”范纯正喊了一声,旋即挥挥手让迎上前来的那一行人先退下去:“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对陈家那丫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钱不离转过身来,淡漠的看着范纯正。   范纯正清咳一声,事以至此,不得不进行一场正面交锋了:“小离,我们的年纪都大了,再不能象小时候那样,单单凭着喜好就决定一件事!何况你现在要决定的是一件大事!我劝你好好想想。钱叔对你一直管得很严,但琴姨却拿你当心头肉来宠,如果不是必须,她舍得逼你做你不情愿的事情么?据我所知,现在钱叔正走到一个坎上,只要有人推他一把,他就能赶上那趟车,至于能不能有人推他……这都看你的了!钱叔是一心想干实事的人,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难道你忍心看他郁郁不得志的样子么?”   “这就是传说中的动之以情吧?不错,句句感人肺腑,你继续……”   范纯正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色,旋即又转成大义凛然:“小离,你不要想歪了!钱叔可不是拿你的终身幸福换官当!其实早先琴姨就让我调查过那女孩,我接触过那女孩的不少同学、朋友,连她高中时的老师我都去拜访过,大家的口碑是一致的,她是个好女孩!你也不想想,如果那女孩真有些不是的话,钱叔宁愿做个平民,也决不会把自己的儿子推进火坑的!如果是这样,我还会这里劝你么?我可不想你埋怨我一辈子!”   “好了,老兄,我承认你的动之以情很成功,我们……换个花样好不好?”钱不离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范纯正的额头冒了出一线青筋,不过……过程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结果!范纯正长吸了口气:“这是一件合则两利的好事啊!那女孩绝不辱没你钱不离,相反,她还会给你带来莫大的臂助!而且钱叔也可以如愿以偿,至于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你为什么要拒绝?你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换成晓之以理了?不简单!还有么?”   “小离,你不要这样子!”范纯正换上了一副怒其不争的神态:“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我和你说,如果你坚持拒绝的话,钱叔和琴姨也不会太难为你,但是不管钱叔能找出什么样的理由去推诿,她家也会把这结果看成是你家长辈的意思,你知道后果么?当然,亲家做不成不一定就变成仇家,但是有一个名词叫‘不合作’,你懂不懂?她家不需要和你家对着干,只需在一些事情上持不支持、不合作的态度,就够钱叔头痛的了!”   “这是迫之以势吧?”钱不离露出了一副绕有趣味的笑意:“还有没有?”   “钱不离!!做兄弟的是在真心诚意的劝你!”范纯正几欲抓狂:“你怎么不替你自己想想?!钱老爷子是元勋不假,但他差不多十年没有出头露面了!他在军内的影响力比不上她家!别看你现在人模狗样的,那骗不了我,打小我就知道,你他妈就是一个战争狂人!难道你不想爬得再快一点?早一天握上兵权?!”   “哎呀,又换成诱之以利了?”钱不离叹道:“老兄,你真是挺敬业的!”   “我操!!!”范纯正终于忍无可忍,怒吼一声就扑了上去,虽然他知道自己远不是从小就开始浸淫武学的钱不离的对手,但是不动用暴力他无法消解自己心中的怒火,打得过还是打不过不在他考虑之中。   “我同意……我早就同意了……哎呀……”钱不离不但没有还手的意思,反而把手举过头顶,摆出了一副投降的架势。   “你……说什么?”范纯正的一只手抓住了钱不离的衣领,呆呆的问道。   “老兄,其实你说的东西我都想过了,不管从什么方面考虑我都得接受现实,再说……”钱不离的眼睛眯了起来:“新疆军区在十一月就要新成立一支反恐特种部队了,时间紧迫啊!”   “那你还假惺惺的??”   “老兄,好不容易抓了一手好牌,可不能一下子都打出去啊。”钱不离象长辈爱抚小辈一样,帮范纯正整理整理衣领,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看,我本意是不同意这件婚事的,为了老爷子的官运前途,我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忍辱负重啊!那么……我以后做出了什么让他不满的决定,他该不好意思训斥我了吧?其实我早就可以出北京的,都是老爷子死不放手,这一次么……嘿嘿!”   “你……你连你自己亲爹你都算计?!真不是东……”范纯正脸色刚刚放松,蓦然想起,既然钱不离对这些都心中有数,自己刚才那一番苦口婆心的演讲成了什么?范纯正的脸色铁青,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你……玩我???”   “我玩谁也不能玩你啊!我们是兄弟!”钱不离正极力辩解着,却发现范纯正的目光越过了自己肩头,盯着远方,脸上是一副极其震惊的神色。开始钱不离还以为这位罗嗦的老兄想骗自己转过头去,然后借机给自己来一下狠的,不过他看到了范纯正的瞳孔也在收缩,钱不离知道,人可以控制脸上的表情,但无法控制瞳孔!   钱不离用最快的速度转头,看到了一幅让他无比震惊的场景。   一只散发着妖美的光晕、体形硕大的银狐,从路的尽头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向这里窜来,在银狐的尾部,有八、九条长长的犹如云朵般柔软的尾巴,成扇形飘荡着,每一朵尾巴都散发着一种不同的光芒。   那是什么?钱不离目瞪口呆!他本能的想掏出手枪来一轮速射,不过他的理智又告诉他,对这种超出自己理解之外的东西,任何鲁莽的举动都很可能引发惨痛的后果!   就在钱不离发呆的瞬间,银狐已经窜到他身前几米处,然后银狐猛的一个旋身,不受惯性影响的悬浮在空中,一团白色的雾气从银狐的嘴中喷出,向后方射去。   “疾!”一个模糊的人影凭空出现,随手打出了一团火光,在猛烈的冲撞中,银狐喷出的雾气尽数被逼了回来,以更快的速度击中了银狐。   银狐哀嚎一声,滚落在地面上,措手不及的钱不离只来得及一拳把范纯正击飞,他的身体就被雾气包围了,当雾气散去之后,钱不离已经变成了一座冰雕。   银狐的绒毛如钢针般一根根直立起来,在一声充满了绝望和悲哀的嚎叫中,银狐喷出了一个散发着白色寒光的光球,撞向了那道人影。光球出口之后,银狐竟然一下子委顿下来,除了一条尾巴以外,其余的尾巴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缩小。   “孽畜敢尔!”随着一声霹雳般的怒吼,一道宽大两米余的电柱凭空出现,击碎了妖丹,把银狐撕成了碎片,还击中了……冰雕。   妖丹被击碎之时,闪射出耀眼的白光,白光强烈的让那出手无情的修真者也不由自主的闭了一下眼睛!极强的光之后就是极浓的黑暗,黑暗慢慢的扩大,把周围的一切都吞噬在黑暗中。   范纯正晕头晕脑的站了起来,放眼望去,路面上出现一个大坑,厂门口处,自己的下属正横七竖八的趟在地上,不知死活,如果不是他的胸口还在隐隐做痛的话,范纯正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小离!!你在哪啊……小离!!!”范纯正狂呼着。   在很多时候,一个瞬间就代表着一个永别!但是范纯正不相信,也不敢相信,一声声茫然无措的悲叫声回荡在夜空中:“小离!!小离……” 第一章 冰岩中的怪人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月儿早已下山,不过天空上依然有几颗星星在顽强的闪烁着,好似不甘心被人遗忘。   太阳从东方慢慢的爬了上来,顷刻间就把自己的光和热撒遍到大地上。   这里是雪原,初升的太阳虽然美,不过在皑皑白雪的反射下,阳光就有些刺眼了。   “出来啦!出来啦!公主,真的很美啊!”一个小丫头欢快的叫道,她的声音很欢快,但她的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因为雪地过于刺眼,她的眼睛半眯着,还用一只手挡在自己额前。   “柯丽,你是在说日出美、还是在说公主美?”另一个年长的女孩接口笑道。   “嗯……日出美,但公主更美!”   ‘马屁’可算是放之四海而必学的一项技艺,不分国籍、不分人种……   “好啦,口是心非的小丫头!”一个柔美的声音接道:“叫你们陪我去看日出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把小嘴噘得能挂油瓶了。”   “哦……那一定是柯蓝姐姐!”宁死而不屈的那叫硬汉,宁死也要嘴硬的那就是女人,尤其是小女人。   四周响起了低低的笑声,不止是公主和年长的侍女在笑,连公主的护卫们也笑了起来。人再健忘也不会忘记一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那小女人的栽赃确实笨拙到了极点。   “哼!不和你们说了!”小侍女听到大家善意的笑声,顿时羞红了脸,她扭转身,雪峰边缘处一块呈碧绿色的冰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在阳光的照耀下,冰岩中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   公主长长吐了口气,轻笑道:“真美,心情好多了。”   众护卫脸上都显出一丝黯然的神色,那年长的侍女连忙道:“公主,不要想那么多了,等到……”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响了起来:“公主!冰块里有人!快来看呀!冰块里有人!”   听到‘有人’两个字,两个护卫用最快的速度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挡在公主身前,另外两个则摘下肩上的长弓,拉成半开,箭也搭在了弦上,还有四个护卫则拔出武器,分散开来。   这也怪不得他们如此紧张,在上雪峰之前,他们曾经派出两个人仔细勘察了峰顶,确信无人之后才把公主迎了上来。如果有人刻意躲过他们的勘察,还留在这里不走的话,自然是恶意居多!   小侍女被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吓了一跳,喃喃的指着面前的冰岩说道:“人……人在里面……”   “什么??”一个看似头领一样的护卫惊讶的问了一句。   “人在冰里面。”这次那小侍女的嘴顺溜了不少。   那护卫首领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站在小侍女身边,仔细看了一会,拉着小侍女回到公主身旁,他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冰里面真的有人?”连公主也好奇了。   “是的,殿下,真是不敢想像!”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殿下,我想那应该是一个死在风暴中的旅者。”   公主缓步走到冰岩前,好奇的观看起来,两个侍女和护卫们也都跟了过去。   “旅者?你见过穿这种奇怪衣服的旅者吗?”   “没有,不过看冰层的颜色、质地,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很久是多久?一百年?一千年?”公主再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把冰块砸开!”   “遵命,殿下。”既然公主已经下了命令,不管这命令本身应不应该去执行、值不值得去执行,他们也是要按照命令去做的,这是职责。   不过护卫的手中没有工具,一个莽撞的剑手走前一步,用自己的长剑去劈砍冰岩,当他的长剑在同一点上连劈数次,终于劈进冰岩内部时,突然响起了一声炸雷般的巨响,那名护卫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炸雷劈得远远飞了出去。   在炸雷响起的同时,护卫们可顾不上什么禁忌,直接把公主扑倒在雪地上,那大小两个侍女也逃不出被人‘非礼’的厄运,剩下的三个护卫全神贯注盯着冰岩,两把弓已经拉成了满月形,箭头遥遥指向那冰岩。   公主呆了片刻,偷偷抬起头看去,见那冰岩依然毫无声息的立在那里,稳稳神喝道:“让我起来!”   “殿下,危险……”   “让我起来!!”这一次声音提高了不少。   那名护卫连忙爬了起来,被公主呵斥之后,他没有一点沮丧的神色,眉眼间却充满了兴奋和幸福,天知道他是因为自己及时的保护了公主而快乐,还是因为‘压’在公主身上的历史而激动。   公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突然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焦臭的味道:“这是什么味道?”   一个护卫一边紧盯着冰岩,一边向那被炸雷劈飞的护卫走去,当他走到近前时不由自主的惊叫起来:“天啊!阿里的身体……阿里的身体……”   护卫首领也走了过去,捡起地上的长剑,长剑已经不能算是长剑了,象极了一把短柄的铁锤,曾经的剑刃被一种莫明的力量融化,变成了一个铁球。   护卫首领的眼中露出了震惊和恐惧的神色,钢质上好的长剑都变成了这种样子,护卫阿里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没等护卫首领下令撤退,小侍女突然怪叫起来:“动了,公主小心!里面的人动了!!!”   小侍女的话音刚落,空气中就响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破裂声,原本光滑如镜、碧绿的冰面上出现了无数道裂痕,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直至把整个冰岩都划成碎块,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   公主的地位虽高,但她毕竟是女孩子,见到这种诡异的情景,能不乱喊乱叫就不错了,而两个侍女则被护卫都堵住了嘴、向后拖去。   碎冰已落尽,一个人影出现在大家面前,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他身上穿着一件宽大、开胸的古怪黑色长袍,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类似箱子一样的东西,他的脖颈下还有一条红绿相间的古怪布条;最古怪的是那男子的眉毛,不但远比普通人长,而且还是银白色,眉毛尾端向上挑起,直飞向鬓角。   “终于……”一声沙哑的声音响起,旋即那个男人身体一歪,重重的栽倒在雪地上。   “唔……”小侍女拼命挣扎了几下,总算恢复了自由:“他……我听到他说话了!我听到他说话了!”   “废话!我们都听到了!你闭嘴!”如果换成平常,护卫首领绝不敢叱责公主的侍女,但是在这种危难关头他可顾不上许多,只要能保住公主的平安,一个侍女不要说骂,就算是死掉也没什么。   冷风从峰顶掠过,那个奇怪的男人自倒下之后就再没有动弹,众人等了半天,几个护卫小心翼翼的凑了上去。   其中一个护卫从地上抓起了一团雪球,狠狠打中了那个男人,在这同时他们一起稳住身形,等待着对方的反应,但是让他们失望了,那个男人还是一动不动。   护卫们的胆子大了些,护卫首领缓缓走上前去,飞起一脚,不轻不重的踢在那男子腰间。   “该死……的电网……困了我好……多年啊……好多年……”那男子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呓语声。   护卫们哗啦一声向后退去,后来见到那男子除了几声呓语,并没有别的反应,才壮起胆子凑上前。   其实公主的这些护卫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武者,不过那都是面对着人的战斗,刚才一声炸雷瞬间就毁掉了他们中的一个,还把长剑融化成了铁球,莫明的威力让他们不得不恐惧。   很显然,那个男子正陷入昏迷之中,一个选择题产生了,是救治还是毁灭?真正的战士也许不怕危险,但是对那些自己不能理解的力量所引发的心灵怵动,他们却无法控制。   终于,护卫首领咬了咬牙,举起了长剑,他的责任重大,一切的一切都要为了保证公主的平安!在选择中,毁灭的决心占了上风。   “慢着!”有资格阻止护卫首领的,只有公主。   “殿下,阿里就死在他的手中,这个人……太危险了!!”护卫首领不但没有放下长剑,反而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公主。   “难道你没有听见他刚才说的话吗?他是被困住了!”   “可是……”   “不要对我说可是!”公主那柔美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坚决:“身为一个高尚的武者,难道对昏迷的人动手能体现出你的荣耀吗!?” 第二章 莫名其妙的争斗   雪原城,和名字一样,这是一座在茫茫雪原上建立起来的城堡。人类是一种追随着利益而群居的智慧生命,之所以在雪原上建立城堡,是因为雪原城东方一百余公里处有一座大型的金矿,如果把整块大陆上所有的金矿进行排名的话,雪原城的金矿绝对排在前十名之内。   雪原的生存条件虽然恶劣,但是每到夏季,冰雪融化之后,雪原城的一些人总是会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踏进高山峻岭之中,冒着危险去寻找雪莲花。雪莲花是一种非常昂贵的草药,一户普通人家只需采到一朵,就可以保证一年衣食无忧。   雪莲花很稀有,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以偿的,不过每一年都会有几个人采到几朵甚至十几朵雪莲花,虽然绝大多数人都空手而归,但少数人的幸运会给全城的平民带来希望,他们期待着来一年能得到同样的幸运。   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影子,同样,有平民的地方就会有贵族。雪原城的领主是一个叫贾天祥的伯爵,从明面上看,把一个伯爵安排在这种地方显得委屈了,不过事实上却不是这样。   在财政上,金矿产出的黄金只需要上交姬周国中央百分之五十,剩下的都归贾天祥伯爵所有,这是一笔惊人的财富!整整二十年,贾天祥伯爵在雪原城倒是一直保持低调,但他的家族产业已经遍布到姬周国每一个角落!不管什么时代,白手起家都是最艰难的,而用钱滚钱则容易得多。   在军事上,贾天祥伯爵得到了国王姬若发的宠信,姬若发不但允许他招募两千以下的私兵,还把看守金矿的三千重装步兵、一千轻装骑兵的指挥权也交给了他。加上守护雪原城的军队、巡逻队、警备队,贾天祥一个小小的伯爵居然指挥万人大军,这真是莫大的荣耀!要知道,整个姬周国的正规部队也不超过三十万人,其中还有直属皇家的五万禁卫军,而姬周国有五个公爵、二十多个侯爵,相比较之下,贾天祥的军队已经超过了侯爵,在伯爵中稳稳排在了第一位!当然,如果不是姬周国第一任国王留下了非军功不得封侯的宪法,凭贾天祥和皇家的关系,他早就成为侯爵了。   贾天祥一直在刻意保持低调,所以他的城主府虽然占地不小,但建筑都很古朴,姬周国的长公主姬胜情奉国王的旨意来到雪原城,理所当然要住进城主府,而倒霉的钱不离也被公主的护卫们抬了进来。   在城主府后院的一个偏房中,趟在床上的钱不离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景物。   钱不离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也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种地方,在那被冰封的漫长岁月里,他和那个‘人’进行过无数次的交流,该明白的他已经都明白了。和普通人不一样,钱不离心志坚韧,他知道怨恨、懊恼、咒骂都是于事无补的,相反,这种负面情绪只能让自己越来越愚蠢!既来之、则安之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过钱不离可以做到,所以他的神色看起来很平静。   左手处传来了阵阵疼痛,钱不离低头看去,自己的左手依然在死死的抓着那密码箱,而指节有的地方发青、有的地方发紫,好似被人大力掰过一样。钱不离想了想,知道一定是那些救了自己的人,企图把密码箱取下来而造成的,那些人的动机好像不是很好,如果在加把劲自己的指骨非得被掰断不可!   钱不离一边龇牙咧嘴的活动几下,一边用右手调好密码,打开了密码箱。密码箱分两层,上面是一个笔记本电脑,下面则摆放着一只珂而特半自动手枪,还有七把弹夹,在密码箱底部的皮槽里插满了黄橙橙的子弹。   钱不离只要携带手枪,就必定会带上两把,这是从他爷爷身上学来的。钱老爷子戎马一生,几乎没有负过伤,唯一的一次是在和敌特短兵相接中,手枪意外卡壳造成的,虽然警卫员来的及时,但钱老爷子也受了重伤,从那之后不管走到哪里,钱老爷子都佩带着总量超过五公斤的枪和子弹。   钱不离拿起了笔记本,缓缓打开,绝对屏蔽的岁月并没有在笔记本上留下任何痕迹,看起来还是和新的一样。   “你……还好吗?”钱不离集中心念,传出了一句话,集中心念是钱不离从那个‘人’身上学来的绝技,也算是遭受苦难的补偿了。   “还好。”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回答道。其实严格的说,那个‘人’并不是人,当日九尾银狐的妖魂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到了钱不离的笔记本中,才勉强逃过一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妖魂进得来却出不去了,可悲的二人转岁月就这么无可奈何的展开。也幸好是如此,要不然钱不离一个人绝对挺不到今天,光是那无边无际的寂寞就可以让他发疯了!   钱不离用右手抓住左胳膊上的皮肤捏了捏,很好!皮肤富有弹性,看起来非常年轻:“你说的那些事好像没有发生啊!”   “你混蛋!”妖魂愤怒起来:“你知不知道我花费了多大力气帮你易筋洗髓?!要是没有我,你早就风化变成干尸了!”   “这样啊……谢谢!”钱不离嘴里说着谢,但脸上一丝‘谢’的意思也没有,本少爷马上就要娶老婆、当大官了,被莫名其妙送到这里来,我谢谁?都死去吧!!!   钱不离从床上一点一点往下蹭,终于站到了地上,也许是太长时间没有行走了,钱不离感到很不适应,从脚板到大腿酸痛无比,眼前也一阵阵发黑,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沙哑轻微的呻吟。   “我说,你这人做事太不负责任了!偷工减料不是一个好习惯!你说帮我易筋洗髓了,我这嗓子怎么这么哑?”   “你……早知道你这么说,我才不会帮你!让你变成干尸算了!人家积攒了这么长时间的灵力都用在你身上,你还想让我做什么?!”妖魂恨恨的回道。   “人家??”钱不离一呆:“对了,问你个正事,你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这么长时间,我每一次问你你都不回答,真是奇怪,公就是公,母就是母!有什么值得保密的!”   安静……   “哦……我这么问太没有礼貌了,好吧好吧,那你到底是雄的还是雌的?”   肃静……   “你到底是带把的还是带洞……”   在妖魂将要怒吼之前的一瞬间,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粉装玉琢、看起来非常可爱的小女孩推开门走了进来:“呀!你醒了?”   “没醒!”在那个世界里,钱不离抬杠、噎人的本事是一流的,现在也依然如此。   小女孩张口结舌,半晌才回道:“你没醒怎么能跑到地上来?”   “梦游!”   “梦游……梦游是什么意思?”   钱不离无心继续斗嘴了,他紧紧盯着小女孩手中的盘子,那上面摆放的好像是一种糕点。有多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钱不离跨前一步想去抓糕点,没想到一步跨得大了些,身体没跟上,钱不离顿时头重脚轻的向地面栽倒。   小女孩急忙伸出一只手,撑在了钱不离的胸口,别看她的年纪小,力气可不小,居然阻住了钱不离的跌势。   练家子?这是钱不离的第一个反应,但此时钱不离没有时间多想,他连忙紧紧抱住小女孩的肩膀,全身用力,先把自己不听话的腿拽过来站稳了再说。   说实在的,现在的钱不离是个正人君子,他根本没有往歪了想,也没有别的意思,可惜在外人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小女孩再小也是女孩,何况还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钱不离正和自己的腿较劲时,只听到一声怒喝:“大胆!”接着钱不离就感到腰部一阵剧痛,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重重跌落在床上。   倒霉的是钱不离没有放开那小女孩,还由于条件反射越抱越紧,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飞了起来,跌落在床上时两个人的额头还重重的撞在了一起。钱不离还好,有些挨打的底子,那小女孩的额头发紫,一下子就肿起了高高一块,眼泪如泉水般流出,流到钱不离的脸上。   “混帐!还不松手!”来人做了一个动作,发出了‘呛啷’一声清脆的声响。   “柯蓝姐姐,不要!不要!”那小女孩虽然被撞得眼冒金星,不过她听到了拔剑的声音。   钱不离从来不习惯把自己的安危至于他人的阻拦下,他左手使劲推开了小女孩,右手抓住了密码箱中的珂而特。 第三章 小女孩的克星   知道‘克星’这两个字的含义么?对那个小女孩来说,钱不离也许就算是她的命中克星了!   钱不离一推的力量非常大,小女孩措手不及,一个倒栽葱就跌到了床下,咚地一声,这一次撞击的部位换成了额角:“哎呀……呜呜……”这么倒霉的情况,就算是石头也会委屈的,就算是铁人也会痛苦的!   钱不离并不为哭声所动,他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来人,杀意蒸腾!钱不离虽然从小就在钱老爷子的监督下苦练,对各种擒拿、格斗、内家拳术都有一定的造诣,但他目前的体力根本无法发挥应有的实力,所以枪成了唯一的选择。钱不离绝不是在吓唬对方,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他的子弹就会出膛。   这是一个暂时无法解释的误会,钱不离没有时间反省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能把对方归纳于‘坏人’那一类角色中。   而在柯蓝眼中,钱不离无疑也是个‘坏人’,虽然她的身份只是一个侍女,但她是在富贵中长大的,何尝见过如此凶狠、饱含杀机的目光,柯蓝的手轻微颤抖起来。   两个人对视着,谁也不动,钱不离是因为人生地不熟、不希望惹出大麻烦,而柯蓝是因为不敢。   就在这时,一个柔美的声音传了进来:“你们……在做什么?”   柯蓝连忙后退了几步:“公主!不要进来,危险!”   钱不离则连忙伸手,把趴在地上放声大哭的小女孩拽了起来,现在他有时间回想了,自己刚才那一推的力量确实用得大了点……   小女孩的样子简直可比那传说中的窦娥,哭得是肝肠寸断、悲惨无比,那一声声抽泣、一行行眼泪,都在指责着钱不离所犯下的罪过。   “你……不要哭了,都怪我不好。”钱不离有几分面红耳赤,不过他哄人的技术实在是笨拙,钱不离在那个世界里有过不少女人,可从来没有哄过女人,基本上都是女人自动缠上门来,这也算是世家子弟的一项特技吧。   “放开我!!坏蛋!!”小女孩一边哭喊,一边极力挣扎着。   钱不离很担心误会加深,连忙听话的松开了手,但是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小女孩挣扎的力量很大,而她也没想到钱不离会突然松手,结果扑通一声,小女孩重重的坐倒在地上,余势不消,又是咚地一声,小女孩的后脑勺撞到了地面上,凄惨的哭声嘎然而止,很明显,苦命的小女孩被‘折腾’得昏迷了。   饶是钱不离一向认为自己有急智,此刻也不由得手足无措,脸孔涨得通红,他一边下床一边语无伦次的喃喃道:“这个……倒……怎么搞的……”钱不离连二十一世纪的网络语言都吐出来了,可见他内心的慌乱。   “站住!你还想做什么?!”一声怒喝来自柯蓝的小嘴,柯蓝的脸居然比钱不离的脸还要红,只不过钱不离的脸红是因为尴尬,而柯蓝是因为极度的愤怒。   钱不离连忙止住身形,他想陪出笑脸,但又担心被人误会成幸灾乐祸,最后勉强挤出一张很难看的哭笑脸:“我……我……”   “柯蓝,这位先生并不是故意的。”一个柔美的声音插了进来:“你马上把柯丽送到医官那里去吧。”   钱不离到此刻才有机会打量公主,那是一位披着丝般秀发的靓丽女子,她身上穿着一套淡蓝色的长裙,束起腰身显出她胸部那骄傲的挺拔;从窗口射进的阳光挥散在她的秀发上,衬发着淡淡的光点,如梦如幻;酡红粉嫩的小脸上,微翘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巴,都显示出她的妩媚和动人;在那长长翘起的睫毛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睛里充满了笑意,好似正在欣赏钱不离的窘态。   “公主,可是您……”柯蓝的眼睛看在盯着钱不离,在她的心目中,钱不离无疑是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人。   “你去吧。”公主淡淡的打断了柯蓝的话,旋即又转向钱不离:“这位先生,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钱不离马上清醒过来,虽然公主的美貌很惊人,不过钱不离毕竟见惯了现代的佳丽,能让钱不离沉迷其中、不能自拔的美色是不存在的,钱不离的自制力一向很强。   公主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让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姬周国的长公主、姬胜情,请问先生贵姓?您是哪里人?”姬胜情一边说着一边向钱不离伸出了小手。   “我姓钱,我叫钱龙!”钱不离几乎要仰天长啸!终于可以使用自己喜欢的名字了!钱不离只顾着高兴,他浑然没有在意,面前的公主一直在用‘您’来称呼自己,而自己却用‘你’来回敬对方,这种交谈只能用在身份极为悬殊的人之间,例如公主和她自己的侍女。   姬胜情的眼中露出了怒意,身为一国的公主居然被人视为下等人,这不止是在侮辱她,还在侮辱她的国家!   没等姬胜情做出反应来,钱不离的大手一深,握住了姬胜情的小手,很有风度的说道:“很高兴能认识你。”   钱不离自认自己做得很好,只握了两下就松开了公主的手,没占一点便宜,简直就是君子中的君子。可惜对方却显然和自己认同的不一样,钱不离缩回手之后,姬胜情的小手还在僵直的向前身着,明亮的大眼睛里有愤怒、有惊讶,还有几分奇怪。   钱不离的心境已经稳定了不少,见到公主的样子,他愣神之下蓦然想起那些无聊的古装电视、电影,莫……莫非……   姬胜情的心情非常矛盾,按理说,她应该马上喊来护卫,把这个侮辱了她的古怪男人绑起来,拉到广场上吊死!可是那个男人的微笑却很自然,充满了温暖,她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恶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吵杂声,一个年纪在六十上下,穿着一领白色长袍的老人走了进来,他的身后是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殿下!您……没有什么事吧?”那老人紧张的问道。   “我的伯爵,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姬胜情含笑转向那个老人。   “柯蓝小……哦,有个士兵刚才听到这里有哭声,我担心殿下遇到意外,所以才匆忙赶了过来。”那个老人看了看公主,又转头打量了钱不离一眼:“殿下,您……没有事?”   “咯咯……我会有什么事?我刚才和乾隆先生谈得非常愉快……”姬胜情说到这里神情一僵,蓦然转向钱不离:“你是乾隆??乾隆大帝???”姬胜情心中的震惊可算是无以复加,乾隆大帝是一百多年前统一草原部落的枭雄,为人深沉狡诈,用兵鬼神难测,马鞭指处、所向披靡!如果不是正值壮年就莫名其妙失踪了的话,现在草原部落早就统一了整块大陆!!回想昨日在雪峰上,护卫长姬十一曾经说过,看那冰层的颜色和质地,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百年?不正是很久很久么?难道乾隆大帝的失踪正是因为他被冻在了冰层里?不过……年纪好像不对,这个人很年轻,而乾隆大帝是在壮年时失踪的!   钱不离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临时想出的名字居然和某位大帝产生瓜葛,他慌忙摆着手:“不、不、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误会了!!”钱不离以为这是一个可以解释的小误会,但是他错了!整个大陆上还没有人能被冰封很久很久之后,还可以重新醒转的,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善于制造奇迹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呢?当然是神或者是……英雄!   除去那两个有胸无脑的侍女,大部分听说了这件事的人,已经把钱不离视作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就连姬周国的长公主姬胜情也是这么认为的,要不然,凭她尊贵的身份,不会这么急着来见钱不离的。   他又在说‘你’!!姬胜情倒吸了一口冷气,没错!没错的!凭乾隆大帝一统草原部落的无上威名、凭乾隆大帝让无数国家恐惧不安的冲天战意,世界上有谁配得上让乾隆大帝称呼一声‘您’呢?没有!一个都没有!   姬胜情强自压下心头的激荡,转向贾天祥伯爵:“我的伯爵,您看……我有些事想单独和乾隆……乾先生谈一谈……”   贾天祥双眼发直,呆呆的看着钱不离,直到姬胜情连着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遵命,殿下。”说完贾天祥单膝跪倒,捧过姬胜情的小手,亲吻了一口,才站起身缓缓倒退了出去,临走时,他还用魂不守舍的目光紧盯着钱不离看,看得钱不离浑身发冷。 第四章 女人天性   看到了刚才的礼节,钱不离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过还是入乡随俗的好。想到这里,钱不离走上几步,有样学样单膝跪倒,捧住姬胜情的小手:“尊敬的公主殿下,我……我刚刚脱险,头脑不清醒,唐突了您,实在是抱歉,请您原谅我的失礼。”   姬胜情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眼中闪动着的是狡黠的神光:“您……现在才知道应该怎么做?是不是有点晚了?”   “晚了?”钱不离一呆:“你什么意思?”   又是一个‘你’!姬胜情现在已经对‘你’字过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含笑看着这个传说中的绝代枭雄跪在自己面前,虚荣心开始极度膨胀。   钱不离脑筋飞速旋转:“这个……公主殿下,好像有些误会!我姓钱,是金钱的钱,龙是神龙的龙,我一直是一个普通人,绝不是什么大帝!”   姬胜情的脑筋也在飞速旋转,看起来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是……我明白了!凭乾隆大帝的狂傲绝不屑于欺负一个小女孩,而柯丽却被他‘欺负’得昏迷过去,他一定很尴尬吧?所以他才在心神失守的时候无意中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现在他后悔了,想否认!不是么?可惜,他碰上了我!能和传说中的枭雄斗智,真是无上的荣耀和自豪啊……   “乾隆先生,您想……什么时候才放开我的手?”姬胜情的笑既温柔又灿烂。   钱不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捧着对方的手已经捧了好半天了,他连忙松手,站起身,顺手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尘。钱不离在那个世界一直是在用自己纨绔子弟的风范来掩饰自己的心机,演戏的时间长了,有些小习惯就变得根深蒂固而无法改变,其一就是钱不离有点过分喜欢整洁。   姬胜情含笑看着钱不离有些失礼的小动作,此刻她再没有怪罪之心。在这个大陆,哪怕是平民也知道面对着皇族应该说什么话、行什么礼,而钱不离各种反常的举动,在姬胜情眼中都变成了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只属于帝王的骄傲!   “乾隆先生,也许我冒昧了一些,不过我实在是好奇呢,您是怎么被困在冰层里面的?当然,如果您不想说的话,我可以收回我的好奇心。”   “这个……”钱不离想了想,叹道:“好奇心可是会给人带来灾难的,你还是收回去吧。”对于自己的经历,钱不离是没办法解释的,而且就算能解释他也不会解释,通常情况下,善于保守自己秘密的人才会活得长久!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做事还是要谨慎些,再不能把自己至于险境了。   姬胜情的大眼睛更加明亮了,好奇心是会给人带来灾难的!这是多么富有哲理的话啊!姬胜情双手轻柔的拉住自己的裙摆,向钱不离施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谢谢先生的教诲,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教诲?我教诲什么了?钱不离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说吧。”   姬胜情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您……还想回到草原上么?”   “我去那个地方做什么?不去!绝对不去!”钱不离知道现在一定是冷兵器时代,如果是在大都市里还能找到些好享受的去处,草原上有什么?光那种极不卫生的生存条件,钱不离就无法忍受了!从那个世界的历史上看,普通的草原民族大部分人都活不过五十岁,他们不是战死就是病死,可见卫生之糟糕。   姬胜情的神情变得欢快起来:“那么……您想好去什么地方了吗?”姬胜情原本很担心钱不离想去草原,如果他能再次统一草原部落的话,姬周国将面临着灭国的危险!听到钱不离绝对不去草原的回答,姬胜情松了口气,她相信一个帝王的承诺!其实……姬胜情这一次大错特错了,钱不离的承诺是不值钱的……   钱不离沉吟了良久,缓缓说道:“我最想的是去世界各地去看一看、走一走,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做!”说到这里,钱不离凝视着姬胜情:“是你把我从冰岩中救了出来,我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在偿还这笔债务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钱不离的话说的漂亮,其实是因为他自知身无分文,从古到今,没有等价交换物的人是不可能生存下去的,换句话说,一个穷光蛋能去哪里?不需要吃、不需要穿吗?如果能留在这里,跟着公主混日子,前途无疑光明无比!   姬胜情激动得全身开始颤抖,她是姬周国的长公主,而姬周国立储的规则历来是择贤、不分男女,可惜她的生母早亡,现在的王后是她的后母。她的后母为了让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姬胜烈坐上王位,不但四处拉拢人心,还不择手段的排挤、为难姬胜情,更有甚者还让几个花花公子用迷药诱奸她,最后甚至派出过刺客!能从一个又一个圈套中逃生,姬胜情靠的不是智谋,而是难得的运气,当然,有些运气是她外公家的人制造的。   但是这些经历对一个年纪刚满十七的少女来说,还是过于沉重了,以至于她不得不胆怯的暂时躲到雪原城来。每一个深夜,姬胜情都会从恶梦中哭醒,然后第二天,她还要露出动人的微笑,去结交各个贵族,去平民中走访。从内心来讲,姬胜情不想去争夺什么,可惜她不能不去争,如果她的弟弟姬胜烈坐上王位的话,她的外公一家马上就要遭受灭顶之灾,所有支持她、爱护她的人都要落个凄惨的下场!   这世界上有些事虽然说不出口,行事手段更加黑暗,但挑起大梁的人确确实实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或者说,为了无奈!!   现在,姬胜情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如果能得到乾隆大帝的帮助,她后母召集的那些庸庸碌碌之辈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姬胜情不想失态,她甚至用牙齿死死咬住嘴唇来压抑自己的激动。   钱不离惊疑不定的看着姬胜情,身为一个上位者,必然见惯了风雨倾轧,自己只不过说了短短几句报恩效忠的话,甚至还包涵着非常含糊不真诚的承诺,值得她如此激动么?居然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血了……这里面一定有鬼!!   钱不离越想越心寒,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在深夜用手枪抢一笔黄金珠宝,然后跑路……   “好……好……”姬胜情的声音里带上了几丝哭音:“你……我去给你准备些吃的。”此时此刻,姬胜情也忘了说‘您’。   姬胜情转身就向门外跑去,那么大一个门,她偏偏没有准确的跑出去,竟然撞到门框上,哎哟一声……   “你没什么事吧??”自认聪明无比的钱不离也看傻了眼。   “没有、没有!”姬胜情连声回道,她没有回头,一口气跑到外边,旋即就响起了压抑的哭声,没等钱不离走到门口,哭声一下子又转成了欢笑声。   “她疯了……”钱不离僵在原地。   其实此刻钱不离还不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女人,在苦难来临时她会勇敢的挑起担子,但是,当她自以为遇到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之后,她也会同样勇敢的卸下担子!女人心灵中的赌性远远比男人更强烈,交付终身这句话说白了就是一个赌!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自己的幸福,这屁话是对男人说的,一个女人只要找到了一个好男人,男人自会带给她幸福!怎么找好男人?说到底靠的就是一个赌,凭的就是自己的眼力和感觉。   不说钱不离开始在屋子里做俯卧撑、仰卧起坐,为了深夜的打劫跑路做准备,当姬胜情快乐的跑到偏厅时,贾天祥伯爵正在偏厅里焦急得转着圈,一眼看到公主,贾天祥忘记了贵族应有的礼仪,迎上前问道:“殿下,难道……他真是乾隆大帝?”   姬胜情快乐的叹了口气,目中闪烁着是信心:“我的伯爵,我问您几个问题。”   “殿下,请说。”   “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在冰封了很久很久之后,还活转过来?”   “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后,还坚持用‘你’来称呼我、而拒绝用‘您’?”   “一个什么样的人,能面对着一群来势汹汹、长剑出鞘的士兵还保持平静、淡然的神色?在他已经冒犯了我和我的侍女的前提下!”   “他很骄傲!他很强大!”贾天祥的声音也在微微发抖:“可是,这不代表他就是乾隆大帝!”   “他是一个非常不平凡的人!”   “我同意您的观点,殿下,但是……”   “这就足够了!”姬胜情的眼睛炯炯有神,女人的赌性终于爆发了!   贾天祥只能保持沉默。   “今天晚上召开一场酒会。”此刻的姬胜情比往日还要漂亮得多:“我会找机会让你们交谈的。”   远处正在做仰卧起坐的钱不离突然打了个喷嚏,结果就是肚皮抽筋,钱不离痛得用手紧捂着肚子:“我操!你不是说已经给我易筋洗髓了么??” 第五章 尴尬的胜利   酒会,在那个世界就是钱不离最讨厌的东西,充满了虚伪,充满了勾心斗角的争逐,就算是家族酒会,也往往成为内部矛盾的激发场所。   但是在姬胜情公主的强烈邀请下,钱不离还是答应了去参加酒会,当然,钱不离决不会被一个女人所左右,哪怕她是一个公主。有盛情难却的小部分原因在内,真正的原因则是钱不离需要多多观察整个城主府的形势。平生第一次做贼,首要任务就是先观察好退路!谨慎的钱不离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就算做贼不成功,也要做到能全身而退!   钱不离穿着一领看起来很华贵的淡黄色长袍,漫步在酒会中。这场酒会也难为姬胜情公主了,整个雪原城的贵族也就那么小猫小狗三五只,既要保证酒会的热闹,又要保证参加酒会的人有贵族的涵养、有贵族的气质,姬胜情公主真是挖空了心思。   钱不离正盯着高大的围墙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那个公主吧?为了把握上风,钱不离没有转身,等着那公主先和自己说话。   一只手摸上了钱不离的腰,公主怎么变得如此大胆了?刚想到这里,一阵剧痛从腰间传来,钱不离历来很讨厌女人的这种小把戏,他恼怒的转过身,整个人却一下子呆住了。   来人并不是公主,而是那个小女孩……   原本粉装玉琢的小女孩此刻显得很凄惨,她的头上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白布,简直象戴着小瓜皮帽一样,钱不离知道,那是因为她的头上有伤,三处撞伤!小女孩的眼睛红肿着,清澈如秋水的大眼睛现在变成了饱含泪光的小眼睛,不是一般的肿,肿得厉害,这是哭的……   钱不离只感觉自己嗓子发痒,他完全可以理解对方为什么变成这种样子,如果换成自己如此倒霉的话,兴许也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   钱不离分析得很正确,柯丽心中不但充满了委屈,还很生气,气得发疯!柯丽从公主那快乐的言谈中知道,眼前这个人绝不象外表那么简单,他是个非常非常强大的人,但是柯丽不怕!   柯丽纯洁!柯丽勇敢!柯丽不畏强权、不畏暴力!!   虽然公主说过,谁也不许对这个人无礼,但是柯丽有自己的办法!她决定用自己纯洁而愤怒的目光杀死这个让人讨厌的人!   在两个人‘含情脉脉’的对视中,钱不离首先败下阵来,他的记性一向很好,小女孩头上的三处撞伤好像……不是好像,是绝对,绝对和自己有关!羞愧的钱不离笑着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长及脚面的长袍,然后把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中!钱不离突然想吟诗……   一直在观察钱不离的姬胜情甜甜的笑了,她也跟着把目光投向了夜空,喜欢凝视天空么?这是智者的习惯啊……   突然,钱不离感觉身前人影一晃,那个小女孩奇迹一般的升了起来,居然高过钱不离一头还多,居高临下怒视着钱不离。   钱不离余光向下一扫,发现那小女孩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个椅子,她踩在椅子上当然要比自己高了。   “你……你真的很漂亮……”钱不离挤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调头就走,做人千万不要心中有愧啊!哪怕杀人也必须给自己找到杀人的理由!这是钱不离的明悟。   前面说过,钱不离很可能是小女孩的克星,败阵而逃的钱不离依然给柯丽带去了致命的攻击!   柯丽搬来的椅子好巧不巧的压在了钱不离长袍的衣角上,钱不离来了个抽身急退,小柯丽当即就来了个人仰马翻,重重跌落在地面上,这还不算,小柯丽的一条腿踢翻了酒桌,铺天盖地而来的美酒、水果、各式菜肴几乎把柯丽那娇小的身体活埋在里面,痛哭声终于爆发了,惊天动地的爆发了……   钱不离感觉自己一个头变得有九个头那么大,继续跑?虽然钱不离一向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种懦夫行为他还是做不出来的!钱不离咬着牙,硬着头皮冲了回去,扒开各式菜肴,把小柯丽抱了出来:“你……受伤了没有?”这纯粹是大废话!柯丽腿上的青紫还有脸上被盘子砍出的血痕已经给出了一个很明显的答案!   号啕大哭的柯丽认出了谁在抱着自己,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猛的偏过头,一口重重的咬上了钱不离的肩膀。   钱不离苦笑着看向柯丽,他没有做任何躲闪,有生以来,钱不离第一次甘心情愿的任由一个‘女性’蹂躏,这么倒霉的女孩子……唉,咬吧、咬吧!   柯丽咬了几口,发现对方一动不动,她疑惑的抬起泪眼,努力辨别自己有没有咬错地方,当确认无误之后,柯丽再次义无反顾的咬了下去,咬得钱不离的白眉不停的颤抖着。   “柯丽!!不要无礼!!”姬胜情一脸紧张的跑了过来,她一方面紧张柯丽的伤势,一方面担心自己心目中的‘乾隆大帝’被柯丽激怒。   柯丽抬起泪眼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公主,小嘴的嘴角已经委屈得向下咧成了半圆形:“呜呜……”   “唉,咬吧咬吧,我没事!”钱不离一脸的正义凛然。   姬胜情看了看柯丽,又看了看钱不离,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你们……真是……不知道乾先生听过没有,我们姬周国有句古话,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姬胜情刚刚说完,脸就白了,虽然她是在开玩笑,但柯丽的身份只是一个侍女,硬把一个侍女和一个传说中的帝王牵扯到一起,无疑是在侮辱乾隆大帝!   “你……胡说!”钱不离比姬胜情还要紧张,他承认,他很怜惜这小女孩,但怜惜不是喜欢,而冤家还有另一个含义,钱不离绝对不承认他和小柯丽之间有什么‘冤家’之类的关系。   “您教诲得对!”姬胜情胆怯的垂下了眼帘。   我又教诲什么了我??钱不离简直是哭笑不得。   柯蓝小跑了过来,一把把小柯丽从钱不离的怀中夺走,看到小柯丽那凄惨的样子,柯蓝又急又气,眼泪都流了下来。   小柯丽象见到了亲人般,把头靠在柯蓝的肩膀上,双手紧紧抓住柯蓝的衣襟,哭声愈发的大了。   但是不管柯蓝心中的怒火有多么强烈,她也不敢在公主面前做无礼的事情,柯蓝用一种恨入骨髓的目光狠狠挖了钱不离一眼,抱着柯丽转头就走。   人都是喜欢同情弱者的,虽然他们无意站出来主持公道,但并不匮乏高尚的同情心,何况酒会中间的人不是自以为代表着人类精神集粹的贵族、就是和柯丽同样身份的侍女和侍者,他们自然不对会钱不离有任何好感,无数道轻蔑、不屑、憎恶的目光都凝注到了钱不离身上,当然,还有几分恐惧!   不管身处什么地方、什么年代,千万不要以为身边的人全都是傻子,如果你这么想,那么真正的傻子就是你!人的眼力虽然有高有低、各不相同,但他们都看得出来,连尊贵的公主也在那个年轻男人面前陪着笑脸,丝毫没有为自己的侍女出气的姿态,凭他们想站出去主持公道,无异于自取其辱!   “殿下,乾先生,这里就交给侍者打扫吧,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一谈好吗?”贾天祥伯爵手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好、好。”公主非常想继续得到‘乾隆大帝’的教诲,当然没有意见。   “好、好。”尴尬的钱不离巴不得马上离开这里,他更没有意见。   三个人鱼贯走进一个僻静的偏厅,不用姬胜情吩咐,几个护卫已经悄悄的站在了门口,他们不会让任何人打扰这次谈话!   三人落座之后,贾天祥轻咳了一声,开门见山的问道:“乾先生,有一个问题我很想知道,您知道北方那些野蛮的草原部落吧?您对他们有什么看法?”   钱不离沉吟了一下:“草原部落?怎么?他们总来找你们的麻烦么?”答案钱不离倒是张口就可以编一个,但他要搞清两方的关系,万一他们是盟友,自己却在贬低草原部落的话,岂不是费力不讨好!   贾天祥叹了口气:“何止是找我们的麻烦!当他们的日子风调雨顺的时候,他们就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南下到姬周国洗劫一番,掠夺财物、奴隶,这是他们的秋猎!当他们遭受饥荒的时候,他们更是要南下洗劫,以掠夺粮食,这是他们的秋收!也就是说,不管他们过得好还是过得坏,姬周国的子民总是会受他们欺凌!可悲可叹啊……那些草原民族的人天生就是马上的战士,他们……”   “这个我知道,你不用说了。”钱不离挥挥手,打断了贾天祥的话,就在今天晚上,他就要开始为天下第一贼的目标而奋斗,可没有时间听贾天祥的废话!而且对草原民族的战略战术,钱不离这个战争狂清楚得很!在钱老爷子的影响下,钱不离从初中开始就收集古今中外的各种战例,做为一代天骄的成吉思汗,更是钱不离研究的重要人物。   姬胜情和贾天祥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草原民族的战斗方式?当然是传说中的乾隆大帝!这个男人竟然没有礼貌的打断了一个贵族的话,很明显,他不想让别人在自己了如指掌的方面指手画脚! 第六章 贼梦破灭   钱不离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走了两圈,缓缓的问道:“你们见过蝗灾么?”   姬胜情露出了一丝惧色:“我见过,天啊!那真是太可怕了!”   贾天祥道:“我没有见过,但是我的一个侄子曾经给我来过一封信,信里详细介绍了蝗灾的场面,确实很可怕。”   钱不离点了点头:“铺天盖地的蝗虫总是从一个地方飞到另一个地方,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在世界的文明还没有形成统一规则、没有任何约束力之前,那些以掠夺为天性的草原民族在很多地方和蝗虫是相似的,掠夺不止是他们的天性,还是他们的天职!他们喜欢在他人绝望的嚎叫中激发自己的热血,他们习惯在他人飞溅的鲜血中品味自己的快感!他们崇尚暴力,他们是暴力的工具,而暴力是他们的灵魂!”   姬胜情和贾天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钱不离的话他们听得只有七、八分明白,但这更显出了钱不离无人可及的睿智!   “所以,在文明进化到一定程度之前,草原民族的野性会让他们成为文明的践踏者、毁灭者!对人类来说,这是一种极大的灾难!”   “要对付草原民族,只能用强大的实力制造一个规则,用规则去锁住他们的野性!”钱不离用这么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演讲:“所有的人,必须要尊重人类的文明,不会的我们教会他,学不会的我们禁锢他,而想反抗的我们就毁灭他!”   姬胜情的美目中爆出了一篷异彩:“您……就是因为他们不尊重文明,才抛弃他们的吗?”   “我……我抛弃什么了?”钱不离感到异常困惑,他有种鸡同鸭讲的感叹。   “我明白了!”姬胜情露出了心有灵犀的笑意:“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用类似的问题去打扰您。”   “那是最好。”再也不要和我打哑谜了,钱不离苦笑道:“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承诺。”   钱不离这些话落在姬胜情耳中,就完全变了味道,他默认了……天啊!这算是他的屈服么??一个如此伟大的帝王屈服在我面前了吗??   “今天就说到这里吧。”钱不离站了起来:“我有些乏了,想去休息一下。”   这又是一件不合宫廷礼仪的事件,当群臣拜见帝王的时候,帝王不说休息,谁也不敢抢先离开!这是要杀头的!但是这个年轻男子做起来却做的非常自然、和谐,好似这种话他曾经说过无数次一样,事实上,钱不离也确实说过很多很多次……在另一个世界,损友聚会的场面多了去了!   姬胜情一边在脑海中幻想着当年的乾隆大帝召见各个部落首领、意气风发、指天笑骂的场面,一边盈盈站了起来:“乾先生,我派几个侍女去服侍您好吗?”   “不用了。”钱不离摆摆手:“我这个人喜欢自由、独来独往,不喜欢受拘束。”说完,钱不离已经离开了偏厅。   可惜女人的思路走进歧途之后是完全不可理喻的,钱不离的优点一下子又增加了一个,这是一个绝不会沉迷女色的奇男子啊!!   姬胜情看着钱不离的背影,几乎看得痴了,脸颊上也浮现了两朵红云。   “殿下,现在……我相信您的判断了!”贾天祥感叹着说道。   “我的伯爵,您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姬胜情微笑着,钱不离的背影早已消失,但姬胜情的目光依然在看着背影消失的方向:“是希望!我看到了我们的希望!”   “我也看到了,殿下!”一个人说胡话还好,两个人都在说……真是让人无语:“不过殿下,您要想办法抓住他的心啊!”贾天祥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会做到的!”姬胜情露出了无比自信的神色。   这句话更是错的离谱!因为主角本人已经换上了自己黑色的风衣,袖口、裤脚都用黑布包扎起来,好一副干练的神偷风采!笔记本电脑重新装回到密码箱里,而密码箱被钱不离用数条黑布紧紧绑在自己背后,两把珂而特手枪插在钱不离的腰侧,训练有素的他可以在一秒钟之内拔枪、并射出五发以内的子弹,他保证会击中目标!唯一不足的是钱不离向来不喜欢消声器,这个时候后悔已经晚了,在这里是无法搞到那种东西的。   钱不离拿过一块木炭,把自己的眉毛涂抹成了黑色,将要成为世界第一神偷的钱不离怎么会露出这种可笑的破绽呢?   最后,钱不离用一块黑布蒙住了自己的脸,走到窗边,炯炯有神的目光打量着外面的动静,只剩下等待了!   等待是寂寞的,但,等待也是必要的!这个道理钱不离很早以前就懂。   钱不离并不懂这个世界的历史,也没有人告诉他,如果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神坛上的不可战胜的神棍,他决不会去做什么神偷!有句俗话说:宁为鸡首、不做牛尾!可是明明有一个做牛头的机会而不去掌握,无疑会让人遗憾终生!就算到时候高唱着:上天给了我一个机会,而我却没有好好珍惜……如果再给我一个……那都是废话,已经晚了!   但是做为主角的钱不离是不可能把机会推走的!别看他现在目光炯炯有神,对神偷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但,该来的迟早会来!   真正的勇士也对自己不理解的东西而恐惧,什么都不怕……那是傻子!公主的言谈过于热情,过于尊重自己,这些让钱不离感到压抑和担忧,他不想把自己的生命演化成一枚棋子,交给迷茫的未来,他希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所以钱不离选择离开,尽快离开!   酒会上的欢歌笑语逐渐消散在风中,夜深了,在这个文明还不算发达的世界里,夜生活远远不能和现代社会相比,城主府的人很快纷纷陷入了梦乡,偶然传来的脚步声来自于那些巡夜的士兵!当然,这些都难不倒见识过现代武器的钱不离,小小的火把怎么能和探照灯相比?   天上无月也无星,真是一个好天气,做贼的好天气!钱不离心中很高兴,他握紧拳头低声鼓励着自己:“天意!”没错,自己第一次做贼就遇上这种天气,不是天意是什么?   人总是枉自猜测上天,可惜直到最后他们才知道,此天意非真天意!   钱不离早就注意到柯蓝抱着柯丽走进的那个房间,既然她们是公主的侍女,想必她们的住处和公主的住处相距不远,钱不离把目标盯在了公主身上,要玩就玩大的!而且公主佩带的必然是最值钱的饰品!   事实证明了钱不离判断的准确,就在柯蓝居处傍边的房子前,有四个护卫正站在房门前,做为公主的贴身护卫,他们没有象普通巡夜士兵一样不时发出谈笑声,一个个拿着火把、身躯挺得笔直,威势倒是有了,但效果……钱不离可没发现。   一路匍匐前进,钱不离谨慎的绕了个大圈,绕到那房子的背后,他的动作放得很慢,两只耳朵也竖了起来,把呼吸声压得很低。夜战靠得就是听觉和感觉,如果有暗哨的话,钱不离希望自己能先一步发现对方的存在!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钱不离整整爬行了半个小时,显示出了他过人的耐心!不要小看耐心,不知道曾经有多少强者都栽在不够耐心上!   居然没有暗哨?钱不离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倒是钱不离小看城主府了,城主府分成内院和外院,内院住的都是贾天祥的家眷,和公主的一应贴身侍从,还有他这个传说中的‘乾隆大帝’,暗哨不是没有,但都在外院到内院之间!这才让钱不离捡了个大便宜。   自古就有那么一句话:家贼难防!说的就是钱不离这种遭遇,由此可见钱不离贼之经验的欠缺,做了一次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家贼,居然就敢瞧不起人了,真是岂有此理!   爬到窗户前,钱不离缓缓站了起来,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插进了窗缝。事前钱不离观察过,这里的窗户都是用一种木制插销,用刀片很容易划开的。   轻轻推开窗户,钱不离跳了进去,毫无声息的落在地上,然后回身把窗户原样关好。看到了没有?这就叫智慧!钱不离不无得意的想到,万一有人经过看到窗户开了,岂不是要起疑心?唉……我真是想的太周到了,想失手都难!   屋里的摆设非常简单,没有多余的家具,想不到公主的生活也这么简朴?钱不离多多少少有些惊讶,他缓缓走到屋子当中,小心听着床上传来的呼吸声,嗯!公主睡得很深!不过……这是什么声音???   一阵马蹄声从远方传来,越来越近,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城主府的平静:“报!紧急军情!!十万火急,紧急军情!!!”   城主府轰地一下就炸了,一处又一处灯火接连亮起,公主的护卫重重的敲了一下房门:“殿下,有紧急军情!”   房子中间,钱不离目瞪口呆、欲哭无泪的站着,几乎要傻了,不管是想藏起来还是从窗户逃出去都来不及了,因为自己身后已经亮起了灯光!!   在最后的危难关头,钱不离终于想明白,夜入民宅被抓个现行,惊慌逃窜的才是贼,大义凛然的不是官就是侠!所以他悄悄摘下自己的面罩,然后大大方方转过身去。   “呀……”姬胜情惊呼一声,旋即认出了那个只相识一天、就让自己魂牵梦萦的男人:“你……你怎么跑到我房间来了?”姬胜情突然想到了什么,脸孔一下子涨得血红。   “说呀……”姬胜情的声音低得象蚊子在唱歌:“你……你怎么偷偷跑到我房间来了!”   “因为……”钱不离几乎要吐血,但,这并不能影响钱不离发出睿智而深远的目光!钱不离的声音也很平静、安详:“因为……我看到了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钱不离突然想起不是有紧急军情么?那么……朕就开始胡扯吧!   姬胜情凝视着钱不离,她几乎要迷失在钱不离那睿智的目光里,事实证明,神之所以会成为神,并不是因为他本身的能力,而在于……一个美丽的误会!   “我很担心……”钱不离缓缓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怜惜之情:“你那稚嫩的肩膀将要怎样去挑起重担!”   门口的护卫终于发现了屋内的反常情况,门砰的一声就被撞开了,四个护卫都冲了进来。   姬胜情连忙拉起被单,娇喝道:“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出去!”   钱不离也转过身,平静的看着几个护卫,在某种场合,平静正代表着理直气壮!   护卫们都认出了眼前这个传说中的帝王,钱不离的经历对他们来说并不是秘密,而且钱不离此刻的神态除了平静之外还有几分怜惜,就冲着这份悲天悯人的气势,打死他们他们也不相信这个男人会有什么歹意,所以几个护卫连忙退出房门,还把房门关得紧紧的。   “我知道你是一个大智者!我知道你能穿过层层的迷雾,看清前方的道路!”姬胜情披上外衣,缓缓走到钱不离身后,有几分胆怯又有几分期待的挎上了钱不离的胳膊:“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会陪我度过风雨么?”   “当然。”钱不离凝视着面前的美人,露出了微笑:“只要你愿意!”好像……混过去了?钱不离不由得在暗中吁了口气。   “不管再大的风雨?”   “不管再大的风雨!” 第七章 即将来临的战争   神偷之梦算是暂时破灭了,钱不离回到自己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脱去衣物,换上了那领淡黄色的长袍。有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钱不离心头,姬胜情公主不是愚蠢的女人,但她为什么轻易相信自己那些并不高明的谎言呢?难道她真以为自己是那个什么乾隆大帝么?   留待以后再想吧,钱不离的思绪转到了那个‘紧急军情’上,和所有的战争狂人一样,只要听到‘军情’二字,钱不离的情绪就开始高昂,既然那个女人如此信任自己,就帮她一次吧,钱不离为自己的滞留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议事厅里灯火辉煌,外边有几十个士兵手举火把、排成了整齐的一排,气势显得很紧张。钱不离大步前行,刚刚走到门口,里面出来一个年纪在三十上下、一身盔甲装束的军人,他的头上有一处创口,还没有包扎,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胸前。   “站住!”那个军人突然伸手拦住了钱不离:“里面正在军议,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不姓闲!”钱不离淡淡的回了一句,继续向前走。   “该死的贵族!”那个军人以极低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好似无意般用肩膀撞向了钱不离。   钱不离轻轻一闪,绕到对方的侧后,然后斜跨一步,用膝盖撞上了那个军人的腿后弯,胳膊向后一顶,那个军人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真是有礼貌的好孩子!”钱不离龇牙来了一句,推开门走进了议事厅。   那个军人转过头看盯着钱不离的背影,眼神又是震惊又是疑惑,而四周的士兵则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意。   一进门,钱不离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屋子中间长桌上的东西吸引了,是沙盘!居然是沙盘!在这个世界上居然有沙盘!钱不离心中泛起了一阵酸楚,想当初,他这个参谋可没有少和沙盘打交道,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老朋友!   姬胜情和贾天祥交换了一下眼色,贾天祥微笑道:“乾先生,您以前见过这种东西?”   “当然!”钱不离头也没抬,聚精会神的观察着沙盘。   “哼!”一个武将模样的军人接口道:“沙盘是一百年前的乾隆大帝首创的,后来虽然被几个国家的侦谍探知、模仿,成为各国将军们必备的法宝之一,但普通人穷其一生也休想见到一个,阁下真的见过?”   “废话!”钱不离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打扰自己的思路,此刻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这种东西我见得多了!”   姬胜情又在甜甜的笑了,当一个女人崇拜上一个男人之后,那个男人就变成了没有缺点的完人,钱不离的粗鲁在姬胜情看来也是别具魅力的,多有气势的男人啊!姬胜情相信钱不离,这种东西是他当年首创的,他当然见得很多很多……   那个武将勃然大怒,刚想发作,却看到贾天祥伯爵在冷冷看着自己,他连忙低下头去。委屈啊!他明明是因为那个男人对伯爵大人不礼貌,所以才挺身而出讽刺一下,谁知道伯爵大人竟然不领自己的情!   过了好半晌,钱不离才抬起头,刚刚见到沙盘所产生的冲动已经消散了,钱不离的目光非常平静:“出了什么事?”   “我来给乾先生介绍一下吧。”贾天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手在沙盘上指点着:“在开天冰川的这一方,归属于草原飞鹰部落统管,以前姬周国和飞鹰部落发生冲突时,战场往往在距离雪原城二百余公里的萁谷附近,可是这一次他们竟然跃过了开天冰川,偷袭我雪原城的领地!”   “详细点。”钱不离淡淡的说道,他的话说得很自然,好像对方应该听从自己的吩咐一样。   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势’!龙畅游在大海、虎纵横于深山,蛇潜藏在草丛、马飞驰于平川!这就是它们的‘势’!   钱不离的‘势’是对决、是战争,换句话说,他是天才!操纵战局的钱不离是狂热的,同时,也是冷静的!就连戎马生涯几十年的钱老爷子也深为钱不离的表现而震惊。   如果说踏进此门之前的钱不离还在为离开或者留下而犹豫的话,现在的钱不离已经无需做什么选择,因为他终于抓到了梦寐以求的‘势’!   做为一个有职而无军权的参谋,钱不离能做的就是借用爷爷的能量,去参加军内的每一次演习、不管大小演习他都要参加,没有演习他就把自己沉浸在古今中外的战例中,可惜这些都是虚的,钱不离找不到满足感,这就象喝酒只能喝一口、玩女人只能摸一下一般,片刻的刺激只能带来更深的苦闷。   此时此刻,钱不离再不会放手!   阻拦我的,都去死!   他是疯子!   人们总喜欢用‘疯子’这个词去形容某些战争狂热者,但奇怪的是,无数聪明人都成了疯子脚下不屑一顾的残骸,也许能打败疯子的,只有另一个疯子!   贾天祥凝视着钱不离,从钱不离的眼神中他看不出任何东西,但是他偏偏感受到了一种狂热,贾天祥有些喘不过气来,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你是什么东西?敢对伯爵大人无礼!”另一个武将愤怒的站了起来。   “闭嘴!”姬胜情和贾天祥一起大喝道,姬胜情还很担心的看了钱不离一眼,她怕钱不离会生气,钱不离才是她的主心骨!   钱不离根本没看那个武将,目光依然集中在贾天祥身上,他在等待着回答。   贾天祥稳了稳神,用手指着沙盘道:“开天冰川这里有一条长达数百里、宽三十余丈的冰渊裂缝,深不见底,如果飞鹰部落想从这里偷越,是很困难的,再说在冰川上做战,草原轻骑的威力根本发挥不出来,还比不上普通的重装步兵,所以雪原城几百年来都很平静,往日我们只是派遣巡逻队做例行巡视就可以了。”   “这一次,飞鹰部落居然在裂缝上搭建了一座吊桥,幸好,被我们的巡逻队发现了。”说道这里,贾天祥露出了几分欣赏之色:“巡逻队的头目是我的一个外侄,他叫王瑞,他发现吊桥之后,并没有急着进攻,直至傍晚抓到一个机会,强行攻击毁坏了吊桥,不过……九十人编制的巡逻队算上王瑞也只有两个人逃回来,他们是用自己的生命守护我们的国土!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在短时间内,飞鹰部落不可能再搭建一个同样的吊桥,他们没有援兵、也没有补给!”   “有好消息自然也会有坏消息了?”钱不离的眉头一挑。   “是的,飞鹰部落的首领札木合和他的弟弟粘罕还有他们的近卫轻骑兵都已经偷越进来了,看到事情败露,他们马上偷袭了我们金矿的守备部队!王瑞曾派出两组共六个人分别去金矿和雪原城报警,但是……我们并没有得到任何警讯。”贾天祥露出了苦笑:“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看守金矿的三千重装步兵应该是全军覆没了,轻骑逃回来三百多人,人人带血,可见战斗是非常激烈的。”   钱不离沉默了一会,突然露出讥讽的笑意:“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你们,你们居然漏掉了眼皮底下的一件事!”钱不离话锋一转:“我们的英雄呢?毁掉吊桥的英雄在哪里?我要见他。”   贾天祥疑惑的看着钱不离,可惜钱不离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无奈贾天祥只好让人先去把自己的侄子叫来。   不一会,曾经和钱不离发生‘冲撞’的武士被人带了进来,钱不离也不客气:“你就是王瑞?”   王瑞疑惑的看了看贾天祥,又看了看姬胜情公主,低声回道:“是的。”   “你们的巡逻队巡逻每一次都按照固定的路线行走么?”   “是的。”   “昨天是谁负责巡逻?”   “不是我,是古里安,不过昨天古里安回城的时候被一个平民惊了马,结果撞在了城门上,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人事,按规定我的巡逻队到明天才和古里安换防,可看到古里安伤成这个样子,我想我多辛苦一天也累不到哪里去,谁知道……谁知道我的弟兄们就这样……”王瑞越说神情越黯然,看起来他和他的手下之间关系很好。   “公主,你有时间应该去拜祭城门了,它立下的功劳并不比王瑞小!”钱不离冷笑一声:“伯爵大人,我请教一个问题,如果你想在裂缝上搭建一座吊桥,日夜施工的话最少需要多长时间?”   一语惊醒梦中人!贾天祥一直在为如何对抗飞鹰部落最精锐的近卫轻骑而发愁,此刻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脸色变得苍白:“就算我一点不做掩饰,全力施工最少也需要五天!”   “假设那个什么古里安不是内奸,消极怠慢军情的罪名他也逃不过去。不过,也许我的话武断了一些,我不知道你们的巡逻队是怎么调派的。”钱不离冷冷的说道。   “不,您的话是正确的!”贾天祥眼中喷射着愤怒的火焰:“整条裂缝上,地势平坦、两岸高低差距不大,适合架设吊桥的地段一共有四处,每天都会有四个巡逻队做例行巡查,如果是消极怠慢,绝不会造成这种后果!”   贾天祥来回踱了几步:“任帅!”   一个武将蓦然站起:“在。”   “你马上带着人把古里安和他的巡逻队所有人员全部抓起来,不许放跑一个!”   “是!”任帅答应一声,转头离去了。   钱不离凝视着沙盘上标明金矿的位置:“飞鹰部落的近卫轻骑一共有多少人?”   “据我们逃回来的士兵说,应该有五千左右的骑兵,还有不到一千的步兵。”   “步兵?草原部落怎么会有步兵?”   “这个我知道。”王瑞接口道:“开天冰川的山势虽然比不上昆仑冰川的险峻,但还是非常不适合大部队行军,我埋伏的时候亲眼看到,他们的战马不断有跌落到冰川下活活摔死的,人也死了不少。那些步兵应该是在行军中失去了战马的士兵吧?”   钱不离疑惑的看着王瑞:“那你们是怎么巡逻的?用脚?”   “我们有雪橇,大人。”王瑞的态度越来越恭敬,眼见尊贵的公主殿下和贾天祥伯爵都沉默不语,只有这个男人在不停的发问,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个男人的地位了:“我们姬周国的行军犬是大陆上最好的行军犬,而且在雪原上,雪橇的速度要比马快得多!不过行军犬的数量不多,刚刚够配备我们巡逻队的。”   钱不离转向贾天祥:“第一个回来报警的人好像是骑马吧?”   “那正是我,大人。”王瑞道:“行军犬再强壮,耐力也比不上马,当我赶到一个哨卡附近时,拉雪橇的行军犬几乎都累瘫了,我换了哨卡上的战马才赶回来的。”   钱不离沉思了半晌,喃喃的说道:“奇怪了……飞鹰部落只是行军就造成这么大的损耗,他们在冰川那一边的损耗也可想而知,还要动用大批人力去建造吊桥,首批通过吊桥的还是飞鹰部落最精锐的近卫轻骑,这些……给我一种孤注一掷的感觉!我想不通,你们这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如此拼命?”   贾天祥叹了口气:“这个由我来告诉你吧!我们的陛下是一代明君,他不甘心屡屡遭受草原民族的侵扰,所以在十年前,陛下制定了一个以骑对骑的计划!但是,想大规模的组建精锐骑兵需要一笔庞大的财富,而且很难说服内阁通过这项决议,陛下的计划要花费整个姬周国整整五年的总收入,花费实在是太大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姬周国与大陆上的不列颠帝国、罗斯帝国、美洲合众国签署了军事协定,为了大陆的安全与和平,任何一个国家也不得擅自扩兵,如果姬周国的扩兵被泄露出去,必然会引起一场浩然大波!万一爆发了战争,整个大陆都会被卷进来的。”   “但是,陛下始终不甘心放弃自己的计划。正巧那时在开天冰川附近,发现了蕴含量非常丰富的大金矿,也就是现在的雪原金矿,陛下认为这是个天赐良机,陛下命令我隐瞒金矿的产量,把多余的黄金隐藏起来,以备将来!”   “其实雪原金矿的产量比世界第一金矿阿拉斯加金矿的产量还要多,我只上交内阁十分之一,就已经让雪原金矿排名世界前十名了!”   “什么???”除了公主以外,其余的人一起发出了惊叹声。   贾天祥的目光转冷,从厅中几人身上一一扫过:“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你们都是我的心腹,我信得过你们,今天我把秘密说出来,是为了让你们做好准备,如果飞鹰部落是为了黄金而来的,战争会空前残酷!如果有谁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代价……你们知道会有多大!叛徒是我们整个姬周国的敌人!!你们可以背叛我,但是请你们不要背叛国家!”   “大人!”一个身材高大,脸上带着几分英气的将官腾地站了起来:“我以我整个家族的名义发誓!决不会背叛大人,更不会背叛国家!!”   在他的感染下,数个将官都站了起来,“我发誓……”“我发誓……”   “好了,你们都坐下吧。”贾天祥有些疲倦的挥挥手:“可惜,秘密存在的时间长了,就免不了出现失漏,就在几年前,帝都已经隐隐出现了风声,但最后都被陛下巧妙的应对过去。这一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是帝都的某位大人物和飞鹰部落有勾结吧!”钱不离淡淡的接道。   “是的!”贾天祥露出了敬佩的神色,在这之前,他佩服的只是对方曾经立下的‘功绩’,现在他深深为钱不离敏捷的心智而折服。   钱不离笑了一笑,继续凝视着沙盘。   “我还有一个不太成熟的猜想。”贾天祥叹道:“他们不只是为了黄金而来,他们应该还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抓到我们的公主!”   “公主?”钱不离的目光从沙盘上挪开,转向贾天祥:“我承认公主的美丽与尊贵,但是……如果一场战争的目标是一个女人,就显得有些儿戏了。”钱不离每到关键时间就喜欢直来直去,矫情往往会坏大事,虽然他的话有些伤人,但一个不愚蠢的公主是会理解自己的,钱不离需要真相,因为准确的判断就来自于真相!   贾天祥微微一笑,没有回答钱不离的疑问,只是笑看着公主不语,低调的贾天祥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收敛自己的光芒,尤其是不能去抢占公主的舞台!   “我的舅舅是萁谷夹脊关的主将,我只有这一个舅舅,他一直都很疼爱我。”姬胜情对着贾天祥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如果他们真的抓住了我,利用我的身份,前后夹击的话……”姬胜情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她相信凭‘乾隆大帝’的能力完全可以理解她的潜意。一个女俘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哪怕她的身份再尊贵,先不说她的舅舅会不会发疯、失去理智,单是对整个守军的士气也将造成致命的打击!   “我明白了!”钱不离右手握拳,在左掌心轻轻敲击了几下,目光闪烁着:“一笔惊人庞大的财富,一把深入中原腹地的钥匙,如果换成我,我也会孤注一掷的!” 第八章 临阵易帅   “我们应该怎么办?”姬胜情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钱不离。   钱不离扫了几个武将一眼:“大家的意见是什么?”   贾天祥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他在用自己的动作暗示公主。前半段,一直是他和钱不离对话,下面就应该轮到姬胜情发挥了。   姬胜情轻咳一声:“现在有三种意见,第一种是主动出战!飞鹰部落的近卫轻骑虽然是非常精锐的骑兵,但他们在强袭中损耗严重,何况他们先行攻击了驻守金矿的部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们自己受到的伤亡也不会小!除去这些还有一个重要因素,近卫轻骑越过了整座冰川,在冰川上是无法修整的,再加上一场残酷的战斗,他们已经疲劳到了极点!如果我们能集中兵力去偷袭的话,应该能占据上风!嗯……这是任帅将军的意见。”   “第二种意见是防守!王瑞已经成功的毁掉吊桥、切断了他们的补给,为我们争取到了优势,我们当然要利用这个优势!只要我们能据城防守、耗上几天,就可以把他们耗跨!到时候,胜利会轻而易举的落在我们手中。这是杜兵将军的意见。”   “第三种意见是马上撤退!飞鹰部落的损耗再大,也比毫无准备的我们要强很多,而且现在我们看到的都是浮出水面的阴谋,水面下面有什么,我们无法看清!与其举兵冒险,倒不如迅速脱离战场!这是贾天祥伯爵和王瑞队长的意见。”   钱不离扫了王瑞一眼,无知者才能无畏!王瑞并不是孬种,从他带领巡逻队冒死毁掉吊桥就可以看出他的胆量,从他在此刻提出撤退的意见里又可以看出他的谨慎,他并没有被自己的大功冲昏头脑!虽然他的官衔最低,不过在钱不离的眼中,王瑞是个将才!   贾天祥接道:“我解释一下,黄金的储藏点,并不在雪原城,所以只要我们能安然带着公主离开,就等于挫败了飞鹰部落的阴谋!”   议事厅中暂时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钱不离身上,当然,除了姬胜情和贾天祥之外,别人的目光并不怎么友好,他们想不通公主殿下和伯爵大人为什么这样相信那年轻人。   钱不离沉默了一会:“雪原城里能调用的兵力有多少?”   贾天祥道:“加上那些逃回来的骑兵,我们的骑兵可以重新组建一支千人大队,把城里的巡逻队和警备队召集起来,我们还有两千多步兵。”   “他们有没有战斗经验?”   “这个……有一部分士兵是参加过战斗的。”   “一部分是多少?我需要确切数字!”   贾天祥的神色有几分尴尬:“很少的一部分,不过我可以保证,我的部队在训练上一直是非常严格的。”   钱不离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他的眼光没有盯在沙盘上,反而看着天花板出神,好似在盘算着什么。   “军情紧急,请阁下不要再耽误时间!”一个对钱不离不满的武将冷冷说道。   “已经来不及了。”钱不离淡淡一笑:“我反对第一个建议。”   “为什么?”   “大家都有过一种经历,那就是男人的第一次都是笨拙而紧张的,而且通常硬不了多久就会软下来……”   饶是议事厅中愁云密布,爆笑声还是不可竭止的响了起来,贾天祥哭笑不得的看着钱不离,而姬胜情的脸涨得通红,头垂得低低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语。   钱不离的神情一冷:“我的意思是,不要期待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兵!如果我军占了上风,让他们冲上去锦上添花倒是可以,但一旦陷入苦战,他们马上就会崩溃!飞鹰部落的近卫轻骑就算损失再严重,也不是这些没有经验的士兵可以抗衡的,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和飞鹰部落正面做战!”   “至于据城固守,这种方法看似很稳妥,实际上是个笑话!”钱不离摇了摇头:“他们可以建造一座吊桥,就可以建造第二座,他们的补给断不了几天!而且别忘了他们都是骑兵,实在不行完全可以杀马充饥,等他们熬过难关,我们就惨了!”   就在这时,任帅从外急匆匆跑了进来:“殿下、伯爵大人!我们的哨卡已经发现了敌人的骑兵前队!用不了多长时间,敌人就到雪原城了!”   如果说钱不离对战争是狂热的,那么姬胜情对他的崇拜也是狂热的,钱不离说的每一句话,姬胜情都牢牢的记在心底,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姬胜情一下子反应过来:“您……您刚才说来不及了,难道您已经预料到他们会在强袭金矿驻军之后继续强袭雪原城吗?”   钱不离笑了笑,没有回答姬胜情的话:“谁能告诉我,飞鹰部落的族长札木合是个什么样的人?”很多时候,故作高深比慷慨陈词更能引起他人的遐想。   这个意外的消息带来了非常大的震动,大部分人都沉浸在对未来的担忧中,贾天祥恢复的最快:“札木合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曾经自称是‘小乾隆’!不过飞鹰部落先天不足,经过了……”   “我不需要那么多。”钱不离摆了摆手:“一个字!你用一个字来形容札木合!”   贾天祥苦笑起来,用一个字来形容一个人难度是很大的,贾天祥想了一会:“狂!不过……您千万不要以为札木合是一个狂妄的人,此人用兵奇诡难测,在草原各个部落的角逐中,能屡屡挫败强敌、占据上风!就连我姬周国的上将尉迟风云,对上了札木合,也只能据关死守,不敢出城迎战。”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一代名将不是么……”钱不离的眼睛亮了起来,旋即话题一转:“我要指挥权!!”   贾天祥含笑望着姬胜情,姬胜情盈盈站了起来:“我以姬周国长公主的名义,赐封乾……乾……乾先生为雪原城统领!一应军务,全部由乾将军决断!如有违抗者,立斩不怠!”看样子,姬胜情和贾天祥早已商量好如何赐封钱不离了。   “我叫钱不离,以后公主殿下还是称呼我的名字吧。”钱不离感到很无奈,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还得使用原来的名字,钱龙是不能再用了,又不能随便起一个。   “好的,钱不离?这个名字真有意思。”姬胜情掩口而笑。   钱不离可没有心情调情,临阵易帅本来就是军中大忌,但是钱不离不得不这么做,将要来临的是一场胜负已分的战役,除了自己以外,钱不离不相信还有谁能力挽狂澜。   “城内战斗力最弱的部队是哪一支?”   贾天祥想了想:“应该算是警备队吧。”   可笑的对答,身为一城军队的统领、将要指挥战役的统领,连自己掌握着哪些力量都不是很清楚,还能取得胜利吗?议事厅中几个武将目中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杜兵听令!”钱不离发出了第一道命令。   “在!”杜兵站了起来,不管内心服还是不服,姬胜情那‘立斩不怠’四个字还在厅中萦绕,他可不想自己成为新统领立威的靶子。   “敌人骑兵前队马上就要到了,由你率领警备队出城迎战。”   “您……您是在开玩笑么??”杜兵的眼睛瞪得老大,还算英俊的脸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您让我率领警备队迎战近卫骑兵??这根本就不用打!那些警备队只要远远看到骑兵的影子就会先行崩溃的!”   “如果你说的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我就给你记上一功。”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杜兵的双拳握得发白,眼睛如恶狼一般,狠狠的盯着钱不离,过了半晌,他一口唾液就唾在地上,然后旋身向外走去。厅中众武将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杜兵的背影,这道命令根本就是让杜兵去送死,用警备队去拼精锐骑兵?可能生还吗?   “慢着。”钱不离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句:“在警备队溃逃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第一个逃回城里来。”   “我呸!”杜兵转身怒吼道:“我宁可战死沙场,也决不愿做一个懦夫!”   “这是命令!”钱不离无视对方的挑衅。   “你……您的意思是……让我去诱敌?”杜兵总算是明白了点什么,他的称呼也从‘你’转变了‘您’。   “就算是吧。”钱不离一笑:“不过,我希望警备队的溃逃能真实些。”   “可是……我们的埋伏在哪里??”杜兵的心情虽然舒服了不少,但又有了更多的疑问。   “你问得太多了。”钱不离转向贾天祥:“伯爵大人,我们出去见识一下近卫轻骑的风采吧。”   “如您所愿!”贾天祥微笑着站了起来。 第九章 名将与猛将   深夜,放眼望去,再好的眼力也无法看清敌人的移动,能看见的只有无边无际、好似能吞噬人的黑暗,不过,马蹄发出的咆哮声越来越响亮了,所有的人都知道,敌人已经逼近了自己。   杜兵带领着四百余名警备队员排列在护城河边,阵势显得不是很规则,当然,如果要求这些警备队员象正规军一样,确实强人所难了一点。   警备队员手中都举着一枝火把,火把发出的火光是颤抖的,或者说,他们的身体是颤抖的,颤抖通过手再传到火把上,塑造出了一团又一团狼狈的火焰。   人在某些时候可以忘了疼痛,但忘不掉恐惧,就如这些警备队员一样。火把颤抖的频率太大了一点,不停的有油点滴落在手上,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喊痛,警备队员们的目光直勾勾望着前方,等待着,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如果等到看到敌骑再逃跑的话,很可能被对方趁势冲破城门,想到这里杜兵转过身,瞄了自己的裨将一眼,那裨将二话不说,转身向城内狂冲而去。   本已达到临界点的警备队员们在一瞬间就崩溃了,一个个怪叫着转过身,向着城门蜂拥过去。他们知道自己早晚也会死,但如果不逃回去马上就会死!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道理往往是那些濒临死亡的人才能领悟的。   杜兵本想装模作样的呼喝几声,但在事实上却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就象小草在狂风中无法自主一样,杜兵连人带马被警备队员裹挟着向后退去。   掉在地上的火把还在燃烧,在火把的余光中,一个又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了,“放箭!”钱不离厉喝了一声。   任帅愣了一下:“大人,敌人离我们还远,还是等一等再放箭吧。”   “放箭!!!”钱不离勃然大怒,双眼射出了森冷的寒光。   任帅一咬牙:“旗官听令,放箭!”   随着一声声弦响,数百只箭矢茫然飞向了夜空。   任帅眼中露出了恨恨的神色,在他看来,公主殿下疯了、伯爵大人也疯了!居然任命这个白痴做统领!如果在等上一下,等敌人冲近了再射箭的话,多了他不敢保证,三轮连射最少也要干掉一百个敌兵!这个白痴在做什么??   号角声蓦然在夜空中响起,近卫轻骑的速度迅速慢了下来,札木合勒住缰绳,鹰鹫般锐利的眼睛冷冷打量着雪原城。   札木合今年还不过四十岁,如果他愿意把自己的胡子剃光的话,他是一个长得很年轻的人,岁月的风霜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他的装束和近卫轻骑们差不多,没有刻意显示一个族长的尊贵,不过他背上的弓却比别人的弓大上许多,他的战马也比别人的战马要高大。   “大哥!怎么停下了?让我去把城门抢下来吧!”一个壮汉从后面赶了上来,他的上身赤裸着,好似在冰天雪地中也感觉不到寒冷,身体上蒸腾着的浓浓雾气,让这个壮汉看起来就象一头凶兽。   “晚了点。”札木合摇了摇头,雪原城的城门已经缓缓落了下来,十几个警备队队员竟然被关在了门外,他们疯狂的用手、用脚、甚至用头去撞击城门,被人抛弃的滋味并不好受,他们用绝望的声音痛骂着。   钱不离的手不为人所觉的颤抖了一下,如果他有别的选择,他也不愿意这么做,无视生命绝不是一个褒义词!但是钱不离又不得不这么做,己方不管从什么方面都占据着劣势,不出奇招就没有任何希望。   其实钱不离就是在赌,赌那札木合是一代名将焉或是一代猛将!如果是后者,自己无疑是出了个昏招,本已不高的士气在那些绝望的哭喊叫骂声中又降了三分!钱不离长吸了一口气:“擂战鼓!!”   又是一篷乱箭射来,射到了近卫轻骑前三、四十步远的地方,札木合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意:“真是南国无大将!!”   “大哥,让我带着人去攻城吧,虽然我们没有云梯,但我们有长索!飞鹰部落的勇士只要手中有长索,就没有翻不过去的高山!”札木合的弟弟粘罕又在请战,他身后的将士们发出了轰然叫好声。   “用不着了。”札木合摇了摇头:“这一路上不少孩子们没有死在敌人的箭下,反而倒在冰雪中,让我心痛啊!来人,传令下去,马上扎营!”   “大哥!!”粘罕怪叫起来:“为什么要扎营?让我带着人去攻城吧!只需要两个冲锋,我一定把雪原城攻下来!”   “粘罕,为大将者,必须要见微知著!”札木合手中的马鞭向前方一指:“你看到没有?第一:他们竟然把自己人关在了门外;第二:他们已经放出了五轮箭,可连我一个孩子也没有伤到;第三:城上的旗帜杂乱不堪,忽左忽右;知道这些代表着什么吗?代表着雪原城的守将已经惊惶失措了!”   “那不是正好?!大哥,我一个冲锋就能把雪原城打下来!”   “我不想再让孩子们白白流血了。”札木合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城门口的十几个警备队员突然脱下了衣服,一边摇动着一边向近卫轻骑跑去,看样子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既然被自己人抛弃了,那就去投降敌人!   “临阵叛敌者,杀!”钱不离冷冷的下了一个命令。   任帅脸上露出了黯然的神色,叛敌?叛敌还不是被你这个白痴逼得?!连一个敌人也没能杀死,反而要先杀自己人!任帅眼中有莫明的光芒在闪动,好似在考虑一个决定:“放箭!”   对射程之内、靠着双脚移动的靶子,雪原城的箭手们表现出了良好的训练素质,只一轮齐射,就放倒了十几个警备队员,中箭最少的也中了十几箭,颓然倒地。 第十章 谁是白痴   札木合放声大笑起来,簇拥着他的骑兵们也在跟着笑,笑声如波浪般卷上城头。任帅的双拳握得死死的,悲愤而无语,他手下的士兵们也不比自己的首领强多少,竟然有几个箭手暗中流下了眼泪。   钱不离这一方可算是士气尽折,但钱不离并没有指望着士气做战,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士气除了能留下一段可歌可泣的诗篇外,一无是处!   札木合转头道:“穆克,你去通知中军,让他们分成两路,在雪原城的东门和西门扎营。”   粘罕一愣:“大哥,南门呢?”   “南门?南门当然要给他们留出来。”   粘罕有些着急:“那他们要是跑了怎么办?”   “这正是我的期待!”札木合笑了起来:“他们能逃到哪里去?他们能跑得过我的近卫轻骑吗?而且你不要忘了,我们可不是孤军啊!”   “粘罕,做战不要只求痛快!我们远途奔袭,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具,虽然我相信你的能力,但你想过我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没有?城破之后还有让我们头疼的巷战,等到我们抓到了公主,我们最少也要付出几百名、甚至上千名勇士的生命,而这都是不必要的!”札木合知道自己弟弟的性格粗放,但他还是希望粘罕能多领悟些东西。   “你看看,城头上旗帜在乱晃,这说明在士兵中产生了骚动!那个守将的懦弱无能让他们失去了最后一个机会!兵是将的胆、将是兵的魂,勇敢的士兵绝不屑于为一个懦弱无能的主将卖命!所以我用围三厥一的办法,逼着那些士兵们做出一个选择,是继续做战,还是逃跑!你以为他们还有勇气做战么?”   粘罕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咧着大嘴一笑:“大哥,我懂了,你是说我们根本不用动手,吓都能把他们吓跑?!”粘罕是在马背上成长起来的战将,虽然性格粗豪,但没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不错!孩子们这一次受苦了,我不想再让他们有什么损失。”粘罕冷冷一笑:“孩子们!亮火把!!”   随着一声整齐的应诺声,一支又一支火把亮了起来,火把是草原轻骑随身必带的物品,只不过这一次为了尽快奔袭雪原城,他们一直没有点上。   城头上的士兵们眼中露出了惧意,论军容、论气势,对方都远远超过了自己,绝望的情绪在士兵们中间弥散开来。   借着火光,钱不离看清对方已经在搭建帐篷了,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赌对了!终于成功的扳回一局!一个猛将会为了胜利而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而名将在唾手可得的胜利面前,往往会尽可能最大限度的保存实力,钱不离就是在赌札木合舍不得自己的近卫轻骑。   钱不离最怕的就是札木合发现守城士兵斗志昂扬,那样他很可能选择继续进攻,到时候就算自己打光了所有的子弹,成功守住了雪原城,可是明天怎么办?   左右环顾,很多士兵在自己的目光扫到时都低下了头,不过那份敌意却无法掩饰,钱不离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一丝苦笑浮上了钱不离的嘴角,这是何苦来由?真不应该管这种闲事啊……   寂寞,深入骨髓的寂寞,这是此刻的钱不离唯一的感觉,自己所做的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命,可换来的却是他们的敌意!   钱不离索然转身,迎面对着上姬胜情含笑的目光,目光中除了信任之外,还有几分感激。钱不离不知道姬胜情对自己的信任从何而生、从何而来,但他知道这份信任是真挚的,好吧……就算是为了她……而战!!   “我们回去吧,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尽快找出一个方案来。”钱不离微笑着对姬胜情说道。   “还有什么好商议的!”因为极度的愤恨,任帅一点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轻蔑:“身为武将,明日我死战便是!”   “那是你的责任。”钱不离没有理会任帅,竟自向城下走去:“而我的责任是怎么样消灭他们。”   “哈哈哈……我看你简直……”任帅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身后的杜兵一肘打断了。   “老杜,你干什么??”任帅怒道。   “跟着去看一看。”杜兵看着钱不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说道:“事情不那么简单!”   “看什么?看那个白痴么?”   “他是白痴?他能蛛丝马迹中看出古里安是内奸,而你、我都没看出来?”杜兵玩味的一笑:“如果他是白痴,那你……不是连白痴都不如?”   “你……”任帅本已怒极,但旋即就察觉杜兵话里的涵义,愣在那里。能做上将军的,哪怕是小将军,头脑自然不会简单。   “走吧。”杜兵再次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任帅。   ※※※   议事厅中依然是愁云密布,除了姬胜情还贾天祥之外,其他的人根本就笑不出来,谁见过马上要上刑场的人能面露微笑的?   “报!”   “进来。”   门开处,王瑞大步走了进来:“殿下,大人,斥候已经查探清楚,东、西、北门都有敌军,只有南门没有。我们的斥候探得很远,不要说敌军,连敌人的斥候都没发现。”   钱不离从深思中抬起头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虽然钱不离喜欢出险招,但他从不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上面,而这一次,他却别无选择!费劲心计,才争取到半天的时间,如果再犹豫下去,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王瑞犹豫一下:“大人,我看他们是用围三厥一的办法,诱惑我们逃走!”   “既然他们希望我们逃走,那我们就逃给他看。”决心已下,钱不离的神情轻松了不少:“要不然,我担心札木合会哭鼻子啊……” 第十一章 调兵遣将   除了姬胜情和贾天祥能笑出声之外,其余的人都在面面相觑,任帅也不禁承认自己错了,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白痴,而是一个……疯子!!   “不过,我猜他们一定要派出追兵。”   废话!所有的武将都在心中暗自骂了一句。   “应该派人去阻挡追兵……”钱不离还在说着废话,他的目光旋转了一圈,落在了王瑞身上:“王瑞,我给你一百个人,你去阻挡追兵。”   王瑞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陪笑道:“大人,请您再重复一遍,我刚才……听错了……”   “我给你一百个人,由你来阻挡追兵!”   王瑞呆在那里,今天这耳朵怎么犯怪毛病了?他抬起头看到其他人,希望能得到真正的军令。   任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荒诞!你根本就是让别人去送死,你自己怎么不去?!”   王瑞终于明白了,他没有听错!看着钱不离那平静而温和的微笑,王瑞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长吸了口气:“大人,我知道我冒犯过您,您的军令……我可以接,但是我不想让别人陪我去送死,我自己去阻拦敌军吧!请大人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绝对不会放过一个追兵!”   “可是……”钱不离还在微笑着:“我希望你不但阻拦住追兵,还要消灭敌骑的先锋部队!你一个人能完成任务么?你确定??”   “……”王瑞现在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有个想当堂自刎的念头。   “你过来。”钱不离冲着王瑞招招手,然后附耳低声说了起来。   钱不离的话显然没有白说,王瑞的神情由木然转成惊讶,最后变成了狂喜,他单膝跪倒在钱不离面前:“遵命!大人!”说完,王瑞兴冲冲站起来,向外跑去。   钱不离笑了笑,总算得到一个人的尊敬了么?不容易啊……   “等等!”任帅一把拽住王瑞,抢夺王瑞手中的令箭:“小子,别那么傻!他是在让你去送死!把令箭给他,让他自己去!!”   “你干什么……”王瑞极力挣扎着,把令箭象抱宝贝一样抱在怀里:“不要……不要抢我的大功!!”   “大……大功?”任帅傻住了。   王瑞趁机脱出身,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杜兵是贾天祥座下最富智谋的武将,见到王瑞的样子,他的头脑飞快的运转起来。难道想设伏?不可能!真正的战争可不是儿戏!   姬周国有一本很流行的书,叫《三国传》,里面倒是有很多埋伏的例子。哪怕双方的兵力对比悬殊,只要设下埋伏,把敌人引进峡谷之类的场所,伏兵一拥而上,敌人马上就会溃败。不过这些例子对真正的将领来说,都是非常荒诞的!   哪怕最鲁莽的统帅,手中的斥候绝不会低于总兵力的半成,如果有一支十万大军,那么随军而动的斥候最少也要有五千人,还是最少!斥候在大军前后、侧翼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纵横穿梭,什么样的埋伏能不被斥候察觉?   历史上有名的官渡之战,也不像书里写得那么简单,两个枭雄对峙了差不多整整一年,双方的军队不停的穿插、移动、攻击,可谁也找不到对方的破绽!直到第二年春,曹操才抓到机会,成功偷袭了两次,彻底毁掉了对方的补给,最终获得了胜利。之前呢?曹操偷袭了多少次?又被对方发现了多少次?曹操又防范住了多少次偷袭?按照《三国传》的说法,曹操是等到许攸献计,才抓到机会的,这又是个笑话!在那之前,曹操和袁绍什么都不做么?两支庞大的军队对峙在河边,比赛吃粮食还是比赛唱歌?   杜兵猛的站了起来,看向沙盘,就算书中那种神话式的偷袭能使用出来,一百个人能做出什么?还要消灭敌骑的前锋,这不是……胡说么?!可是王瑞那家伙一向很狡猾,如果没有把握他是不会那么激动的!杜兵想得头都疼了,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刚才,我已经把最大的功劳交给王瑞了。”钱不离缓缓的说道:“下面……”   “大人,请交给我吧!”没等钱不离说完,杜兵的走到钱不离身前,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钱不离。   钱不离一笑:“我把所有的骑兵都交给你,过来……”   杜兵附耳过去,他的神色完全重复刚才王瑞的动作,最后也是一个单膝跪倒:“大人,您放心交给我吧!”   钱不离含笑点头,然后伸了一个懒腰:“殿下,我想我们应该去休息一下了,明天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呢?我呢??”任帅连忙跳了出来,眼见王瑞和杜兵都一脸狂喜的离去,他再愣也察觉到了什么,难道……这个男人真有把握歼灭飞鹰部落的近卫轻骑?就凭手中这点力量歼灭近卫轻骑??   钱不离装出很惊讶的样子:“你想要什么?”   “令箭啊,大人!!”这是任帅头一次称呼钱不离为‘大人’。   “哦!”钱不离伸手抽出了一支令箭,扔给任帅:“拿去吧。”   可在任帅喜滋滋捧着令箭的时候,钱不离却转向姬胜情:“殿下,我们走吧。”   “大……大人!”任帅的表情又从高兴转成痴呆。   “什么?令箭不是给你了么?”   “可是……您……您还没有给我命令啊……”   “哦,原来你是想要命令啊?”钱不离一副你怎么不早说的样子:“不过,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我担心你不服从我的命令啊……”   “怎么会呢?大人!”任帅急得抓耳挠腮:“军人是惟命是从的!我保证服从命令!!”   “真的?”   “我发誓!”   “过来吧……”   好像又服了一个! 第十二章 为将之艰辛   天朦朦亮的时候,札木合已经从软塌上一跃而起,穿戴整齐,大步走出了帅帐。   做为一代名将,飞鹰部落的族长,他的风光、他的威势让无数人向往!可惜世人大都目光短浅,他们能看到的只是名将的表面,却看不到名将的艰辛。   札木合要比所有的士兵都起得早、要比所有的士兵都睡得晚,冲锋的时候他要冲在前面,撤退的时候他要守在后面!当他的孩子们饮着美酒、纵情歌舞时,他却在思考军队的走向;当他的孩子捧着抢来的财宝、搂着抢来的女人享福时,他却在思考怎么样把孩子们平安的带回家!   能让整个飞鹰部落死心塌地跟随,札木合凭借的不是智慧、更不是力量,而是凭借一种感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很多上位者都把这句话当成虚伪的承诺,但札木合做到了,他从来没有让他的孩子们失望过。   “大汗!”一骑斥候从远处飞驰而来:“大汗!雪原城有些不对,人好像都走空了。”一个部落的首领是没有资格被人称为‘大汗’的,这会遭到其他部落的嫉恨,但飞鹰部落的将士们坚信,他们的王一定会带领他们一统草原,早叫几年和晚叫几年没有什么区别。   札木合眼中精光一闪:“南门那里查探过了么?”   “刚刚探过,南门外的雪地上留下了不少马蹄印,勒敏大人说最少有千骑!”   “跑得倒是挺快。”札木合呵呵一笑:“吹号角!”   随着号角声响起,近卫轻骑们非常迅速从各自的帐篷里钻了出来,整鞍上马,时间不大,一支杀气腾腾的精锐骑兵就出现在天地间。   雪原城上悄无声息,各色旗帜插在城头、迎风飞舞,还有几支孤零零的火把在燃烧着。   札木合挥了挥手,左侧的一支百人队离队飞驰而出,冲向了雪原城,当他们冲到距离雪原城二百余米处时,开始向斜线冲刺,然后纷纷摘下自己的长弓,弯弓搭箭,向城头激射。   没有人影,旗帜就是目标。   一轮激射之后,雪原城上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札木合再次挥了挥手,右侧的一支百人队离队而出,他们没有摘弓,反倒从挎囊里取出了长索,冲到城墙近处时,一条条长索脱手而出,向城跺上套去。   雪原城的城墙并不是很高,最少有半数的长索都准备的套中了目标,有的一个城跺上竟然套上十几条长索,没有套中的人下马准备接着再套,已经套中的双臂较力,离开了马鞍,向城头攀爬。   眨眼间,几十个战士就攀上了城头,雪原城内还是没有反应,间或传来一声婴孩的啼哭,但马上就中断了。   百人队的队长回头冲着大军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带着几个士兵走到轮盘前,转动轮盘,把城门拉了起来。   札木合带着近卫轻骑徐徐踏进了雪原城,看着周围的景物,札木合不禁轻蔑的摇起头来,他无法理解,那种愚蠢懦弱的人怎么可能坐上统领的位置?既然是弃城而逃,连转盘都没有毁掉,城内还没有人牵制,难道他不知道,留下一批死士,会给自己的逃亡增加几分希望么?嗯……那种懦弱的人可能连公主也顾不上了吧?札木合在脑海中幻想着娇滴滴的公主坐在雪地上号啕大哭的场景,嘴角抹上一丝怪笑。   “勒敏。”   “在。”   “昨夜你辛苦了,带着你的本部人马留守雪原城吧,正好修整一下。”   长途奔袭又做了一夜斥候的勒敏露出了喜不自禁的笑容:“遵命,大汗!”虽然他在城中搜刮到的财物都要交给大汗统一分配,但城内抓到的女人他可有权先行挑选,南国的美女向来就是草原健儿的憧憬,没白辛苦一夜啊!   “小子,你很走运啊!”粘罕大咧咧的拍了勒敏一下,随后低声说道:“给我留几个漂亮的,要不然,老子回来就找你比武!”   “那是一定的、那是一定的。”勒敏露出了苦笑,这家伙在整个飞鹰部落都没人敢惹,面子当然要给,再说什么叫比武?还不是被你打?   “粘罕。”   “在。”粘罕马上收敛了淫笑,他是没人敢惹,但并不包括他自己的哥哥,他的哥哥可是部落的神啊!   “你带领一支千人队做先锋,再给你四个百人队做斥候,小心点。”   “遵命!”粘罕高声喝道,旋即又放低了声音:“大哥,那公主……”粘罕是在试探自己的哥哥对公主有没有什么想法,这个人也不是很傻。   札木合似笑非笑的瞄了粘罕一眼:“这不是你的心愿么?”   “知道了,大哥。”粘罕大笑起来:“孩子们,跟我走!”   粘罕一马当先,带着汹涌的骑流,向前冲去。   札木合用一种近乎宠溺的目光看着粘罕的背影,他从来就没把女色放在眼里,除了心底深处一统草原、甚至一统整个大陆的梦乡外,其他的东西对札木合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   “中军前进!”随着札木合的命令,数千匹战马踏着整齐、轻快的步伐向前跑去。中军和先锋不一样,他们的速度不能快也不能慢,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要保证有充足的体力,好随时与敌厮杀。   ※※※   “害怕么?”钱不离笑问着姬胜情,他并没有离开雪原城,如果计划成功的话,城外的敌人将不能再构成威胁,相反,城里才危险!   “不怕。”姬胜情的回答是注定的:“不过,可怜这些平民了……”   “没办法,我们需要时间。”钱不离的神色也有几分黯然:“如果冲突太早,把札木合引回来的话,我们全都要死,而那些平民依然逃不脱自己的命运。”钱不离判断札木合绝不会等到全城搜索完事之后才离开雪原城,夹脊关离雪原城只有二百里,等到来了援军他们就麻烦了,抓到公主才是首要目标。 第十三章 武器   勒敏布满血丝的眼睛闪烁着红光,血丝是因为连日的劳苦累出来的,红光则是因为高兴,他仿佛看到了几个南国美女正裸露着奶油般白腻的肌肤、躺在自己胯下婉转悲啼。   不过勒敏的高兴劲没过多久,就逐渐变成了恼怒,一家家的砸开大门,一家家的搜,雪原城十室九空倒是说不上,可搜出来的大都是老人,翻出来的财物也及其有限,至于说南国美女……他一个也没见到,只见到了几个南国老太婆。   “杀!给我杀了!”勒敏恼怒的吼叫道,随着惨叫声响起,地上多了十几具残破的尸体。   这种美差可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轮上的,勒敏不但要满足自己的私欲,还要找些礼物分送给各个千夫长,同僚之间一定要搞好关系,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人坑上一下!记得上一次屠城的时候粘罕大人送给自己两个小丫鬟,虽然娇滴滴的大小姐本人被粘罕自己享用了,但勒敏也很满足。现在可怎么办?难道送给粘罕大人几个南国老太婆么?天……那家伙一定会把自己撕成碎片的!   “愣着干什么?分成两队,去给我搜!搜!搜!”勒敏一鞭子抽在自己的亲兵上,狂叫起来。   “遵命,大人!”挨打的亲兵连忙分出一队人马,向西边搜去。   不对!自己早上亲自去南门那里查探过,逃跑的大都是骑兵,人的足迹不太多,充其量不会超过一千人!雪原城虽然不大,不至于只有一千人吧?他们一定是藏起来了!嗯……也许是因为公主要弃城而逃的消息传了出去,所以那些百姓都躲到了什么地方。   勒敏又开始兴奋起来,可惜的是,沉浸在私欲中的勒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判断出来的消息有多么重要!姬周国的步兵数量远远超过骑兵,如果只走了一千步兵,剩下的步兵在哪里?何况他的判断已经错了,雪原城所有的步兵都没有离开,城外的脚印是钱不离派人去故意踩出来的,然后又用雪橇分批运回来。至于再远处的痕迹,都被马尾巴上绑着的树枝扫乱了。   “孩子们,那些该死的家伙一定是藏在什么地方!”勒敏怪叫起来:“给我搜,仔细的搜!搜出来好东西大汗会重重奖赏的!”   “喏……”士兵们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应诺声,这也怪不得他们,长途奔袭之后又做了一夜的斥候,连勒敏那样勇武有力的将军都非常疲倦了,何况是他们?!不过为了奖赏,他们还是勉强打起精神。   钱不离的优势是看得长远,他从几千年的战例中得到的经验磅礴如海,而且钱不离对人性有通透的领悟!这些以掠夺为天性的人搜不到有价值的财物时,他们会起疑心,以为自己搜得太马虎,错过了好东西,他们的搜索会越来越慢、越来越仔细。等他们搜到城边时,时间一定很久了,久得札木合插翅也飞不回来!   嘈杂声逐渐近了,间或响起一阵刺耳的狂笑声,接着是惨叫声,还有女人的尖叫声。勒敏手下的士兵越来越兴奋,他们发现每砸开一个城边处的房屋,都能看到几十个百姓、拎着大包小裹的东西挤成一团,千夫长大人真是英明啊!居然能猜到这些家伙都躲了起来。   砰的一声,钱不离所在的一座老屋也被人一脚踢开,两个士兵只往里看了一眼,哈喇子象比赛一样,顺着嘴角就往下淌:“来……来人啊!这里有好多娘们!漂……漂亮的娘们!”   雪原城以金矿闻名,金矿所带来的副业就是满城的金银首饰店,那么排第二的是什么呢?青楼!!   钱不离找来十几个容貌出众的妓女,让她们穿着艳丽的衣服挤在墙角,这种场面对钱不离倒是没有任何作用,但对那群‘野兽’来说,效果是无以伦比的。   十几个士兵跌跌撞撞的冲过来,挤在门口,眼睛瞪得溜园,盯着簌簌发抖的妓女们。他们没有注意到,这本来是一间大屋,却被两排黑色的布帘挡成了狭长的一条,连这种可疑的现象也没有注意……在很多时候,兵只能是兵!   门框吃不住大力挤压,轰的一声就塌了下来,这一声让士兵们清醒了,他们怪叫着冲到屋子里,张开双臂,不过迎接他们的并不是雪白的娇躯,而是一声冰冷的沉喝:“杀!”   数十支刺枪从布帘内闪电一般刺出,那十几个飞鹰部落的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刺成了筛子。   两个因门框坍塌摔倒在地上的飞鹰部落士兵幸免于难,他们大惊失色、连滚带爬想跑出去,‘噗’‘噗’两声,两把飞刀准确的击中了他们的脖颈,紧接着几个手持长剑的士兵从布帘后冲了出来,把飞鹰部落的士兵劈倒在地。   “你们保护公主。”钱不离从布帘后走了出来,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刀,其实严格的说,钱不离的小刀并不是飞刀,而是餐刀,在不列颠、罗斯帝国、美洲合众国等几个国家普遍流行的餐刀,姬周国也有不少贵族喜欢这玩意,不过餐刀在钱不离手中却成了致命的飞刀。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要有个武器吧?虽然钱不离会射箭,军用弩也玩得很好,但面对着简陋的、连望山也没有的长弓,钱不离心中一点底都没有,手中的武器可是用来保命的,马虎不得!   用长剑?真是……好主意!钱不离确实在爷爷那里学过太极剑法,可惜,除了传说中的张三丰之外,有几个人能用太极剑法杀人呢?   用刺枪?还是给钱不离一柄铁镐吧……那样他兴许能砸死一个、两个的。   算来算去,飞刀是钱不离的唯一选择! 第十四章 巨响   “不离,你小心点。”姬胜情也掀起布帘,走了出来。在危难关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发展得都很迅速,姬胜情这一声‘不离’叫得很自然。   “我知道。”钱不离含笑点头。   就在钱不离和公主对视、短暂的沉默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哼!死了算了!”   大家的目光惊讶的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正看到柯丽眼睛瞪得老大,双手捂住自己得嘴,一脸难堪的神情。她比别人还要惊讶。在心里想想就好,怎么会……怎么会说出去的呢?   “柯丽!!”姬胜情的脸沉了下去。   “哦……”柯丽见到一向疼爱自己的公主真的发火了,不由胆怯的向后退去,她的脚后跟正巧卡在一块木板上,整个身体向后就倒,扑通……   又来了!钱不离实在不懂为什么自己每一次看到这小丫头,都会出现一些意外的状况,在哭声响起之前,钱不离连忙扭转身,大喝一声:“杀出去!”喝完,钱不离已经带头冲了出去。   杀声四起,埋伏起来的步兵们纷纷冲出了房屋,抄向惊惶失措的飞鹰部落士兵。   在雪原城驻守了这么多年,这些士兵都有自己的亲朋好友,不管他们对钱不离这个统领是否失望,此刻,他们已经被四处响起的惨叫声刺激得双眼血红,而看到那些提着裤子或者拎着带血的刀从民房中跑出来的飞鹰部落士兵之后,他们的愤怒更是达到了极点。   就连因为士气低落、被钱不离打散编制的警备队员也捍勇的冲在了第一线,他们都在牵挂着自己的家人,已经别无选择了,只有尽快把这些强盗杀光,才能保证自己家人的安全!   城东血光纷飞,城西也如是。   步战没有办法使用自己的大斧,任帅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根熟铜棍,棍势大开大合、在身前身后荡起一片棍影,不要说飞鹰部落的士兵,就连任帅自己的亲卫也不敢过于靠近任帅,生怕被误伤。   千军万马中取敌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般的神话将领,在姬周国是没有的,整个大陆好像也没听说过,只冲过了一条街,任帅的身上就多了两处箭伤,幸好伤势不重,虽然他的棍势迅疾无比,但他的位置过于靠前了,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不过极度渴望决战的任帅却愈伤愈勇,他数次踢开不顾一切扑上来抱住自己的亲卫,专往人多的地方冲。   任帅的亲卫长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选出几个弓术上好的亲卫,爬上屋顶,用手中的弓箭掩护任帅。他们在屋顶上确实可以迅速的发现有威胁的箭手,但他们同样也是上好的靶子,又冲过一条长街,任帅的身上多了一处箭伤,而他的亲卫已经倒下了七个人。   任帅的勇烈激发了所有士兵的士气,城西的厮杀远比城东结束的快。   每一个领兵的将领风格都各不相同,战斗的效果和付出的代价也不相同,如果换成了钱不离,向来欣赏精兵战术的他决不会让自己的卫兵白白牺牲,而与之成对比的就是钱不离手下普通士兵的伤亡率会远远超过任帅。   战争永远是残酷的!   勒敏全身浴血,背靠着死巷的墙角,做困兽之战,他的卫兵早就死光了,只剩下他一个。勒敏记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勒敏长嚎了一声,回答他的是十几只刺枪,勒敏挥舞着手中的半具尸体遮挡,右手一挺,刺倒了一个雪原城的士兵。   “你们南国人都是懦夫!”勒敏又长嚎了一声,草原上的勇士都不怕死,他需要的是一个有份量的人来陪葬,这才是勒敏挑衅的原因。   “让开,我看看谁的声音这么难听。”人群后,响起了一个淡漠的声音。   雪原城的士兵依言让出了一条路,钱不离缓缓走了进来。   勒敏仔细观察着,来人很年轻,穿着一身贵族才能穿的淡黄色长袍:“你敢和我决一死战吗?”勒敏又吼了一嗓子。   “你喊什么?”钱不离上上下下打量了勒敏一眼:“你是千夫长?”这段时间里钱不离了解了不少各国的军队编制状况,从各方传来回的消息上看,城里只有一个千人队。   “不……不错!”勒敏只感觉到嗓子发堵,满腔的豪气都被噎了回来,按理说两个勇者之间的对决,他应该用同样激越的声音回答自己才是:“你到底敢不敢?”眼见雪原城的士兵没有动手的意思,勒敏索性扔掉了半具尸体,双手抓着刺枪,瞪着一双狼一般的眼睛逼视着钱不离。   “你见识过天威么?”钱不离淡淡一笑:“来吧!”   勒敏缓缓转动着手中的刺枪,腾出一只手抓住了腰间的匕首,他能感觉的出,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地位一定很高,不过实力如何,勒敏就无从猜测了,因为对方实在是太镇静了。   一步、两步,勒敏向前蹭去,他对自己有信心,哪怕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他也可以使用同归于尽的拼法,让对方付出惨重的代价。天威?吓唬小孩子行,想吓唬草原上的勇士那就是做梦了!   就在勒敏双臂用力、要来一个突刺时,‘砰’的一声巨响,勒敏的天灵盖被一股巨力整个掀飞了,血花如喷泉般涌出,把勒敏身后的墙壁染成了红色。   这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把雪原城的士兵吓得不轻,站在前面的士兵有几个把刺枪都扔在了地上,赶来增援的任帅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钱不离的背影:“天威……”以他的自负竟然没看清钱不离是在用什么方法杀人,这对任帅来说可算一个不小的打击。 第十五章 战鼓   真舒服,有多久没听到枪声了?钱不离微笑着晃了晃头,转身向回走去:“敢和我的天威对抗……呵呵,你们把他给我砍成肉酱!”   雪原城的士兵们一拥而上,手中的刺枪一波又一波向勒敏的尸体刺去,拿长剑的根本就挤不上去,眨眼间,勒敏的尸体上多出了无数了窟窿。   “大人!”任帅恭敬的迎了上来,弯腰道:“我们大获全胜了!”   如果我没有使用什么天威,你小子也不会对我如此有礼吧?钱不离淡淡的看了任帅一眼:“你在城里转一转,整顿士兵,我去把公主殿下请来安慰安慰百姓。”   “遵命,大人!”直到钱不离走远了,任帅才直起了腰,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钱不离的背影。   钱不离的心情好了很多,他知道,那些无可奈何示敌以弱的策略在士兵中产生了恶劣的影响,想迅速、有效的消除影响,只能用神话自己的办法。   不过钱不离没预料到,这一枪造成的后果远比他想像中的结果好得多,因为人的流言是会变质的。   “他们在那里喊什么?天威?”   “这你都不知道?我们的统领有一把叫‘天威’的兵器!他和那个千夫长决斗的时候,只轻轻挥了挥手,一声巨响,那个千夫长的头盖骨就被打飞了!”   “我们的统领有一把天威啊!他和那家伙决斗的时候,就挥一下手,一声巨响,那家伙的脑袋整个就被打飞了!”   “你知道么?我们统领会召唤天雷啊!他和那家伙决斗的时候,天雷从天而降,轰的一下就把那家伙劈烂了!”   “你知道不知道,我们统领可不是一般人,他一抬手,满天的闪电……”   “满天闪电?我怎么没看到?”   “操!你那时候不知道躲在哪里呢!当时决斗的时候,我就站在他老人家身后,这都是我亲眼看到的!!”   当谣言传回来时,听了一半的钱不离居然没意识到这是在谈论自己,怎么想他也不会认为自己是个‘老人家’。   ※※※   “停!!”粘罕打出了一个手势,疾驰中的先锋骑队速度骤然放慢,粘罕眯起眼睛,打量着脚下的痕迹。   雪地上杂乱的划痕突然分成了三条,一条直通向面前的大峡谷,另外两条则从峡谷的边上绕了过去。   粘罕挥了挥手,一个精干的汉子从后面赶了上来:“大人。”   “这就是落日峡谷?”粘罕指着眼前的峡谷问道。   “是的,大人。”   “你怎么看?”粘罕又指向雪地上的划痕,他知道自己的脑筋时常不灵光,所以粘罕喜欢向别人求教,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丢人的,稀里糊涂打了败仗才真的丢人!   “大人,我看他们想布下疑阵,逼我们分兵。”那汉子思考了一会:“不过这落日峡谷很长,如果真想从旁边绕过去,要多走三天的路!”   “出了落日峡谷就是连城塞?”   “是的,大人,没准现在公主已经进了连城塞呢。”那汉子奸笑起来:“就算公主没从峡谷走,绕过去还是要经过连城塞的,我们去那里等就可以了。”   粘罕摸着下巴想了想:“小娘皮可是带着不少人呢,你说连城塞那家伙敢动手么?”如果雪原城的人在这里听到粘罕的话,一定会骇然惊呼的,原来谋害公主的还有姬周国的人!   “大人,他才不会动手呢!不过他一定会拖住公主的,到时候我们动手就是了。”   “说的有道理。”粘罕望向前方的落日峡谷,已经有斥候跑了进去,还有一些斥候下了马,向峡谷上攀登。   “进谷,缓行!”直到斥候发出无警的信号,粘罕才下了命令,先锋部轻骑整齐的走进了峡谷。   落日峡谷很长,开始粘罕还能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走了一半之后,他的心思就飞到了那美丽的‘小娘皮’身上,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就在这时,前方的斥候飞奔了回来:“大人!有埋伏!”   “埋伏?”粘罕一惊,抬起头向四下观看,除了一座座雪山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常。   “大人,在前面的路上!”   “多少人?”   “……一百多个。”   “一百个人也叫埋伏?你他妈的!”粘罕心头火起,给了那斥候一鞭子。   那个斥候怯怯的退了一步,没敢辩解,和这位爷讲理是行不通的。   “离这里多远?”   “五里。”   粘罕抬手拔出了自己的腰刀:“缓行,前进!”   先锋轻骑全都拔出自己的武器,进入了警戒状态,一股杀气凭空而起,惊得空中的苍鹰急振了几下翅膀,向远方逃去。   粘罕左顾右盼,等到他的眼睛被雪山上的白雪闪得发花时,他终于看到了所谓的‘埋伏’,也就是一百多个人,排成几排,静静的拦住了去路。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雪地上,躺着两个斥候的尸体,那两个斥候可能没把这一百人放在眼里,想跑得近点看看究竟,却遭到了阻杀。   “这就是埋伏?”粘罕啼笑皆非:“小三子,你带几个人过去玩玩,嗯……给老子留几个,别都杀光了!”   那个叫三魁的混血儿嘿嘿一笑,催动战马,带着几个人飞奔了过去,冲到一半时,纯属为了卖弄,三魁来了个蹬底藏身,然后从另一面翻上来,此刻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长弓,弯弓搭箭,箭矢带着呼啸声射了出去。   跟随着三魁的人也射出了自己的箭,第一箭他们并不求杀敌,而是为了侮辱对方,所以他们用的都是钝头的响箭。   王瑞的眼中露出了讥讽的笑意,他大喝一声,轮起了手中的鼓锤,砸在面前的战鼓上,他身后的士兵们也跟着大喝一声,敲响了战鼓。   拦路的人并不多,只有一百个人,一百面战鼓,这就足够了! 第十六章 雪崩   踩着同一个节奏的鼓声惊天动地般响了起来,激越而又震耳,好似一个庞大无匹的战争巨兽,正迈着沉重的脚步向这里冲刺。   先锋轻骑跨下的战马都经历过刀光血影的冲杀,但也被鼓声吓得骚动起来,飞鹰部落的士兵们一边轻声呼喝约束着战马,一边紧张的观察前方。   三魁大喝一声,不过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鼓声中,旁人只能看到他在张嘴,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三魁兜转战马,左手搭上了三只箭,瞄准了王瑞。弓弦一松,三只箭矢成品字形激射而出。   王瑞身后的掌旗官看到对方在瞄向自己的方位,知道不妙,连忙把大旗往地上一插,腾身冲了上来,张开双臂,挡在王瑞面前。   三支箭矢转瞬即至,一支箭射进了掌旗官的鼻梁,另外两支箭透胸而过,箭头在掌旗官的后背处冒出,他的身体被箭的劲道带的踉跄了一下,颓然栽倒在地。   三魁双腿一夹,驱使着战马向侧向奔去,拔箭再射,距离王瑞最近的士兵冲上前,挡在王瑞身前。愤怒的三魁索性勒住战马,拔箭再射,结果又站出一个挡箭的士兵……   三魁脸色变得铁青,他有百步穿杨的箭法,但是在对方视死如归的捍勇面前,引以自豪的神箭却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王瑞脖颈处的青筋鼓起一指来高,他的指节攥得发白,两只鼓锤一下又一下,全力敲击着战鼓。王瑞已经豁出去了,他可以死,但鼓声绝不能乱。   粘罕惊疑的望着前方,按理说,和自己这千余骑精锐的勇士相比,百余人挡路简直象螳臂当车一样!可是对方的气势却借着鼓声冲天而起,甚至压过了他的孩子们发出的杀气,粘罕缓缓举起手,准备下令冲锋。   就在这时,一层朦胧的雾气从谷中生起,间或还有雪花飘落,粘罕抬起头望向天空,天空还是那么晴朗,连一朵白云都没有,感觉不到一点温度的太阳挂在空中,淡漠的扫视着一切。   粘罕转头四下张望,脸色陡然间就从红润变成了死灰色,一个本来应该很遥远的词汇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雪崩!“撤!!马上撤退!!!”   鼓声还在响,粘罕的声音和鼓声相比,就象在炸雷中去听秋虫发出的低语,连他身边的亲卫也没能听清他的喊声。   大地开始颤抖起来,战马最先感觉到了危险,它们再不受士兵们约束,疯了一般左冲右撞,原本整齐的队列在眨眼间就乱成了一团。   数座雪山的山尖处出现了一抹黝黑,这种黝黑在缓缓的扩大,就好像一个巨人在脱衣。无数积雪咆哮着急冲而下,浪头卷起的雪雾蒸腾达几十丈高,雪浪还没有冲下峡谷,扑面而来的毁天灭地的气势已经把所有的飞鹰部落士兵骇成了雕像。   王瑞狂笑了一声,抛下鼓锤,在他们阵列的后方,早已挖好了上百个藏兵洞,这就是他们保命的地方,钱不离从来没有利用死士为自己卖命的习惯。   士兵们迅速跳进了属于自己的藏兵洞,拿起盾牌挡住了洞口,雪崩之后是死还是活,那就全靠他们自己的运气了,不过没有被主将遗弃,士兵们感到分外满足,而钱不离的形象在他们心目中也变得无比的高大。   与雪原城士兵截然相反的,就是飞鹰部落的人,他们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努力,只是在绝望的等待,连他们跨下的战马也不再四处冲撞了。   粘罕握着腰刀,默默望着扑面而来的雪浪,他曾自持勇武无双,但是在天地之威面前,一个人的勇武又算得了什么?这些南国人实在太狠毒了,居然故意用鼓声引发了雪崩!他们根本不配称为勇士,就知道用诡计的懦夫!粘罕心念一动,他突然想起了跟在后面的哥哥,在濒临死亡的瞬间,粘罕一下子领悟了什么,大哥!你千万不要来啊!千万不要来!可是……大哥能不来么?   粘罕的腰刀无助的掉在地上,雪浪一扫而过,淹没并抹去了无数生命的印记。   ※※※   “粘罕!!”札木合目眦欲裂,浑然不顾还在翻滚而下的雪崩余波,大吼一声,奋力向落日峡谷冲去。   十年前,自己的母亲乌德术兰临死的时候,曾拉着自己的手嘱咐道:“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粘罕,傻头傻脑的,你……一定要照顾好他啊……”想到这里札木合心痛如搅,我没有照顾好他!我没有照顾好他啊!   飞鹰部落的骑兵们约束着受惊的战马,紧紧跟上了他们的王,王之所往、虽万死而无惧!这是他们的信念!   雪浪已经很弱了,一波卷来只有薄薄的一层,不过峡谷中的积雪很深,札木合只冲了几步,积雪就淹到了他的腰侧,札木合发疯一样催动着战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绝不能把粘罕的尸体孤零零留在这里。   一个人一瞬间不理智的冲动会毁了自己,一个统帅呢?   当飞鹰部落的中军拥进了落日峡谷时,几十个斥候正从后方亡命般赶来,有的在拼力吹着号角,有的在拼力大喊:“敌袭!有敌袭!!”   在他们身后的天际处,一条黑线已经压了上来,杜兵一马当先,冲在了骑兵的最前面,他的脸已因过于兴奋而涨得通红。   自己面对的可是飞鹰部落的近卫轻骑啊!这是一支连姬周国上将尉迟风云也唯恐避之不及的精锐部队啊!如果能把他们消灭掉,那是多大的荣誉?如果再能活抓札木合的话……   一个将领也许可以做到不贪金钱美色,但对荣誉却是无法免疫的。   盯着落后的一个斥候,杜兵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意,弯弓搭箭,弓弦响处,那个斥候惨叫一声,从马上滚落下来。 第十七章 集射   留守在落日峡谷外的一支百人队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去,一下子就炸了,凄厉的号角声响了起来。   札木合听到了示警声,心头一惊,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回头望去,却见无数近卫轻骑们正在深可没顶的积雪中跋涉挣扎,上当了!这场雪崩一定是该死的南国人制造出来的,这是连环计!一时间札木合只感觉到万念俱灰,强烈的屈辱感和失去兄弟的痛心让他的喉咙一甜,喷出了一口鲜血。   “大汗!”看到自己心目中的‘神’在吐血,几个亲卫亡命般扑了过来。   札木合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的时候,眼中的神光又回复了少许:“传令,全军前进!!”这是札木合唯一的选择,他的孩子们现在连箭都射不出去,在这种状态下迎击呼啸而来的骑兵是根本不可能的,相反,向谷内走还有一线生机。   留守在落日峡谷外的那支百人队已经在百夫长的带领下,英勇的迎了上去,虽然以一支百人队迎战,失败是必然的结局,可是那百夫长和札木合,没有别的选择。   杜兵弯弓搭箭,瞄向了敌方的百夫长,与此同时,那百夫长也瞄准了杜兵,两支箭一起射向了各自的敌人。   那百夫长的骑术非常好,一个镫里藏身,杜兵射出的箭在马背上飞了过去,恰好射中了一个迎上来的倒霉鬼。   而杜兵完全是靠着自己的眼力,用长弓挑飞了箭矢,“有两下子!”杜兵冷笑一声,抽出了一支箭,那个百夫长也不甘示弱的拔箭回射,不过这一次,杜兵的箭先射了出去。   那百夫长的箭矢刚刚射出,他跨下的战马突然惨嘶一声,前腿一软栽倒在地上,原来杜兵那一支箭是在射马。百夫长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句:“无耻。”接着他的身体就飞了出去,眨眼间被身后跟上的骑流淹没了。   杜兵用长弓挑飞了箭矢,随后收起弓,摘下自己的长枪,同时放慢了马速,他在等自己的部队跟上来。以一人之力挑战一支百人队,实在不是好主意,何况杜兵承认他不是一员猛将,他希望别人用智将来形容自己。   飞鹰部落的近卫轻骑可算是身经百战,纵是百夫长已经阵亡,他们之间的配合也很默契,近半数的骑兵埋着头,拼死前冲,另半数的骑兵则放慢了速度,弯弓搭箭,首轮激射的目标就是杜兵。   杜兵的表现堪属上乘,眼见对方开始拉弓,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双腿一夹,缰绳往傍边一带,他跨下的骏马长嘶一声,猛地向斜刺里冲去,而杜兵手中的长枪舞出了朵朵枪花,护住了自己的全身。   大部分箭矢都射在了杜兵的马后,零星的箭矢则一一被杜兵的枪花挑飞,只有一支箭射在杜兵的肩膀上,幸好杜兵穿了两层软甲,入肉并不是很深。   飞鹰部落的士兵再次弯弓搭箭,谁知箭还没来得及出手,只觉眼前一暗,数百支箭矢从天而降射到了他们的队列里,一时间,惨叫声、马嘶成响成了一片。杜兵的骑兵队已经到了,哪还能允许他们在自己眼皮底下伤害自己的主将。   杜兵长枪一振:“杀!!”喊声出口,他已经率先冲进了敌阵。身为武将,最怕的是四面受敌,如果只是应对前方,不忧左右和后路,普通的士兵遇到他是没有招架之力的。   “杀……”杜兵属下的士兵们也跟着大吼一声,端起了刺枪,撞入了敌群中。   杜兵长枪飞舞,越杀越勇,而且一个小小的百人队,人数也过于薄弱了,眨眼间他就杀透了敌阵,回头望去,略剩的几个还在苦苦挣扎的敌人,也已经被他属下的人海淹没了。   真是没劲!杜兵心有不甘的舔了舔嘴唇,向前望去,在落日峡谷中的雪海上,无数个人头还在此起彼伏苦苦挣扎着,杜兵被逗笑了:“弟兄们!前面还有大鱼,没杀过瘾的跟我来啊!”   士兵们发出了哄笑声,千余骑一直飞奔到谷口,三百余骑兵下了马,端着刺枪组成了一个枪阵,剩下士兵拉开弓,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谷内集射。他们听从钱不离的命令带来了大量的箭矢,根本不愁箭不够用,用杜兵的话说:“什么时候胳膊累得伸不直了,什么时候算完事。”   在杜兵的号令下,七百余把长弓不停变换着角度,一块雪地接一块雪地的覆盖集射。在没顶的积雪中挣扎前行的飞鹰部落士兵根本无法抵挡从天而落的箭雨,惨叫声此起彼伏,间或有人在悲愤之下,用长弓回射,可惜他们连站都站不稳,还被积雪裹挟着,准头可想而知。   几轮集射之后,杜兵发现了问题,飞鹰部落的士兵都在拼命往落日峡谷里面钻,和预想中的场景背道而驰。   “大人,我们要不要追上去?”一个偏将问道。   “不行。”杜兵摇了摇头:“如果追进去我们就没有优势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统领大人说他们一定会拼死往出冲杀的,谁料想……”说到这里,杜兵自嘲的一笑,自己过分苛求了吧?在统领大人的指挥下,己方已经取得了骄人的战绩,难道每一件事都必须算计得准确无误么?   “你马上带着几个人回雪原城,把这里大捷的消息传递回去,然后问问统领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做。”   “遵命,大人。”   杜兵是个喜欢思考的将领,在他对钱不离无比钦佩的同时,一个疑问浮上了他的脑海,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莫名其妙的就获得了殿下绝对的信赖,用劣势兵力可以大败称雄草原的飞鹰部落近卫轻骑,这种战果对任何将领来说,都是奇迹! 第十八章 神奇的统领   “报!落日峡谷大捷!落日峡谷大捷!!”几骑探马从雪原城外飞驰而来,直向着城主府冲去,兴奋的吼叫声响彻整个雪原城上空,等他们冲到城主府门口时,嗓子都喊哑了,不过这对他们的情绪却没有丝毫影响!他们野蛮的推开门口的卫兵,脖子简直要仰到天上:“报!落日峡谷大捷啊!!!”   经历过鲜血洗礼的雪原城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突然爆发了欢呼声:“天威!天威……”现在整个雪原城的士兵都知道他们的新统领是一个挥挥手就能召来满天闪电的神奇人物,可惜他们不知道统领大人的名字,权且用‘天威’两个字来发泄心中的兴奋吧。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个士兵语无伦次的说道:“当我第一眼看到他老人家的时候,我就知道……”   “……是吗?当时谁和我说想用冷箭把那个‘懦夫’射死的?”旁边有人当即展开了反驳。   “你……你……你他妈的胡说八道!”被人揭短的士兵激动的全身颤抖:“你敢侮蔑我,我要你和决斗!”其实他并不是因为羞恼而颤抖,而是因为害怕,周围有十几个士兵听到了他们的争论,那一双双恶狼般的眼睛盯在了自己身上,他怎么能不害怕!   在报捷的探马来到城主府之前,钱不离一直在焦灼不安的等待着,虽然他从沙盘上看到落日峡谷的走势之后,判断出那是一个非常容易制造雪崩的场所,从而围绕着雪崩制定出战术,但他的心里并没有多少底,在战场上,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这句话不是钱不离说的,而是一个叫威灵顿的人说的。   在他以前的世界里,欧洲名将威灵顿在滑铁卢大败拿破仑之后,参加庆祝胜利的酒会中曾用这句话来评价刚刚结束的战争,威灵顿坦白的承认,他的军事才能比不上拿破仑,他之所以胜利只是因为他的运气远远比拿破仑好。世人都以为威灵顿在谦虚,只有那些参加过滑铁卢之战的将官们才明白,威灵顿的评价是多么的中肯。   钱不离担心出现意外,他甚至命人给自己配备了一架雪橇,如果真的到了事不可为的地步,那就得跑路了!不过自己单独在这个不熟悉的世界上生存,难度很高,不如带一个人逃走,带谁呢?公主?还是贾天祥?嗯……还有柯丽,那个小女孩我也舍不得不管啊……   就在钱不离左右为难时,远处传来吵杂声,落日峡谷大捷?钱不离长吁了一口气,连忙跑到主座上坐下,脸上露出了安静、平和的笑意。做为一个统帅,虽然他的心中也很兴奋,不过他必须要用自己的微笑告诉所有的人,一切都不是意外,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报!”一个偏将推开大门走了进来,单膝跪倒在钱不离面前,他的身后跟着喜不自禁的任帅,应该听到了消息特意赶过来的:“报!统领大人,落日峡谷大捷!我军大获全胜!”   “嗯,我知道了。”钱不离抬起眼皮,淡淡的看了那个偏将一眼:“还有别的事情么?”   钱不离这种高深莫测的姿态唬起人来真是一唬一个准,那个偏将的头垂得更低了:“统领大人,飞鹰部落的中军并没有冲出来与我军决战,反而向谷内挺进,我军至多杀伤了他们三分之一的人马,他们还有战斗力,杜兵将军希望能得到大人的指示。”   钱不离一愣:“这样啊?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了札木合呢……”   这句无心而出的话,象炸雷一样轰在人的心里,十几个跑到门口凑热闹的偏将身体齐齐颤抖了一下,而报信的偏将几乎把头垂到了地上,就连任帅心中也翻起了惊天骇浪。札木合是什么人?纵横草原罕有败绩、打得姬周国上将尉迟风云只敢闭门死守,难道这种名将……统领大人也没有放在眼中吗?以劣势兵力对抗札木合,竟然还敢低估对方……天!!!   侧门处突然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不离,我们打胜了,我们打胜了呀!”姬胜情的身影风一样冲了进来,还快乐的转了几个圈,长裙飘飞处露出了白玉般的小腿。   “咳……咳……”任帅连忙干咳了几声。   姬胜情这时才发现,屋子里多出了十几个人,她的粉面一下子涨得通红,呆看着钱不离,不知道说什么好。   汪汪……后边突然响起了狗叫声,怨不得人说狗通人性,它们也知道凑趣。   姬胜情终于找到了话茬:“哪里来的狗?”   “……”钱不离一呆,总不能说是自己准备着逃跑用的雪橇吧?   公主的一个护卫站了出来:“是统领大人让人给他准备的。”   “不离,你要雪橇做什么?”到底是公主,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   “我想去开天冰川那里查看一下,顺便看看风景。”钱不离含笑着伸出自己的手:“可以邀请殿下一起去么?”   “当然可以。”姬胜情微笑着把手放在钱不离的手掌中。   钱不离的心情和他的表情是截然相反的,这个世界上的人怎么都喜欢多嘴?看样子应该培养一些亲信了!   姬胜情和钱不离微笑对视着,大厅里安静下来,没有人敢破坏统领大人和公主殿下的情趣,这可苦了那个还在等待着钱不离指示的偏将,他呆了半天才怯怯的问道:“统……统领大人,杜将军还在等您的指示,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他们一定要进去我们管不着,但他们想出来是不行的!”钱不离看向任帅:“给杜兵送一些军备品,让他就地扎营!就算饿不死他们,我也要冻死他们!” 第十九章 疯狂的念头   “遵命,大人。”任帅恭敬的弯下腰:“那么……我就不打扰了。”   众偏将也心领神会,敬完礼之后纷纷离开了,谁都不傻,眼见公主殿下那快乐而又羞怯的样子,难道一定要等人家开口撵人才知趣么?   姬胜情挥手示意她的护卫也离开,情窦初开的她现在看谁都碍眼,当然,除了钱不离以外。公主的护卫们毫无疑义的离开了,如果在今天以前,他们还会有些犹豫,现在钱不离光辉的形象已经深入到每一个人心目中!   人是不可以没有信仰的,人类那多变而又多疑的心灵总是寻找着寄托,就以钱不离那个世界说,科技不发达的时候,有耶稣、有释迦牟尼、有穆罕默德,等到科技高度发展、神的面具被无情的剥掉之后,人们开始崇拜各种各样的明星,哪怕那些明星的私生活再糜烂,也不影响他们的感情。   不过有一点是相同,每逢战乱,人们都会崇拜那些突然崛起的英雄,而钱不离用自己的运筹帷幄告诉大家,他无愧于英雄这个称号。   人都走光了,姬胜情又回复了活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钱不离出神,好似钱不离是一个千年难遇的稀罕物一样。   美女的注视是有压力的,如果是个小男人,也许会脸红,如果是个正人君子,也会感到不自在,不过钱不离在这方面经验多多,男人还会怕女人么?   钱不离的视线扫过姬胜情的眼睛、扫过小嘴、扫过脖颈,最后停留在姬胜情的胸脯上,这是他的老套路了,你看我我就看你,看谁先受不了!   姬胜情感受到了钱不离的目光,那是一种钱不离觉得很平淡而姬胜情却认为很灼热的目光,情窦初开的她可抵挡不住,一抹羞意浮上姬胜情的脸颊:“你看什么呀?”姬胜情一边说一边转了过去。   “没看什么,我在想事情。”   “想事情干嘛看着人家?”   “人家是哪一位?”   “人家是……”姬胜情瞟了钱不离一眼,看到了钱不离嘴角的笑意,她的心跳得更快了:“我们……先不说这个。嗯……我想尽快回上京,我们一起回去。”姬胜情强自摆出副镇定得样子,走到椅子边坐下,还喝了口茶水。   “你不是说过还要在雪原城多逗留一段时间么?”钱不离不无惊讶的问道。上京这个地方是姬周国的首府,他从旁人的闲谈中已经了解到了。   “现在不一样了。”姬胜情笑了起来:“飞鹰部落的札木合一直是父王心目中的心腹大患,可是你却轻轻松松就打败了他,我想父王一定很想见你。”   钱不离认真的想了想,去不去上京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何况对方如此盛意邀请,如果拒绝的话,一定会伤了公主的心:“好吧,我也想到处走一走。”   “那就说定了,过两天我们就动身。”姬胜情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其实,我也想在雪原城多呆一段时间,我在这里很安心。”   钱不离随口问道:“你来雪原城几天了,没有出去游玩过么?”   “嗯……算上今天是第七天吧,只出去过一次,去看日出。结果,咯咯……就发现了一个宝贝。”姬胜情看着钱不离,那意思就是发现的宝贝正是他钱不离,旋即姬胜情就察觉‘宝贝’这个词有些暧昧,本已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乱跳起来。   “七天?”钱不离一呆。   “是呀,有你陪着真好,我再不用担心……你怎么了??”姬胜情话还没有说完,却惊讶的发现钱不离的神色变得非常凝重。   钱不离轻轻叹了口气,坐到了椅子上,虽然他只是一名军人,政治这东西他不玩并不代表不会玩,在家族的耳濡目染下,他已经学会了很多。   “上京有人很想要你死对不对?”   “你……你怎么知道?”姬胜情惊讶万分。   “你才来了七天,札木合就杀到了雪原城下……不,是第六天,第六天他就越过了开天冰川,杀到了雪原城下,而且他知道雪原城里有你这么一个长公主!如果不是内外勾结的话,这根本不可能!”钱不离一边用手指轻敲着桌面,一边缓缓说道:“你可以从札木合的角度考虑一下,他调兵需要多长时间?准备各种物资需要多长时间?爬上开天冰川又需要多长时间?最后加上建造吊桥的三天……也许你刚刚离开上京,他就知道你要来雪原城了!”   姬胜情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不过她的眼中射出了仇恨的目光。   “那个人是谁?”   “是……是我的母后,也是我的后母,我的生母早亡,所以……”   “不用说太多,简单一些吧,现在的形势并不如我们想像得那么乐观。”钱不离打断了姬胜情的话:“她为什么想让你死?”   “为了王位。”姬胜情很乖巧的大串的委屈缩减成四个字。   “可……可你是公主?”钱不离并不知道在姬周国公主也有权继承王位。   “是的,所以她才一心想害死我。”姬胜情眼角浮现出泪光。   钱不离有些明白了,这个国家的公主也有继承权,就在他心中感叹宫廷的黑暗、古今中外皆如是时,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第二十章 分歧   面前这个女人是什么人?是姬周国的长公主!长公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将来可能成为姬周国的女王!那么他钱不离将成为什么样的人物?钱不离知道姬胜情公主很喜欢他,只不过习惯了被明艳的鲜花萦绕纠缠的钱不离懒得做出回应而已,此时此刻,具有一定阴暗面的两个词汇突然出现在钱不离的脑海里,摄政王?!垂帘听政?!   呸、呸、呸!老子可不是荒淫无道的什么太后!钱不离连忙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一会儿看向姬胜情,一会儿看向自己快速在桌面上敲动的手指,桌子上的茶杯也在震动中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不过钱不离听不到这种细小的杂音,他的大脑运转已经达到了极限。   这个目标并不容易达到,首先,他要帮助姬胜情坐上国王的位置,而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姬胜情是处于下风的,想扭转局面无疑是一个危险而又艰巨的任务。   就算最后姬胜情成功当上了女王,对钱不离来说还是不能松懈。每一代新君主登基,都会出现惨烈的权利倾轧,而且钱不离对‘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八个字可算知之甚深,想要屹立不倒,他就要在这期间打造出一支属于他自己的力量,最不济也可以拥兵自重!当然,这是万不得已的举措,上策是用自己的心计迷惑住公主,让她对自己百依百顺。   不过姬胜情可不是一个懦弱的女子,她每在王座上呆一天,她心性中的自主和刚强就会增长一分,想驯服这个女人谈何容易!   钱不离的想法也许很自私、很恶劣,不过对他这个现代人来说,他绝不会把自己的生命交付在任何人手中,哪怕她是女王!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姬胜情怯怯的说道。   “我在想……我们两个的未来。”钱不离轻叹了一声,他突然想起了伟大领袖说过的一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或许从现在开始,他就应该去做些什么了,如果能把公主的影响力逐渐排挤出军队,他有把握把雪原城的军队培养成一支家军!毕竟,他现在是统领!   “我们的未来……会怎样?”姬胜情的眼泪就在眼眶处打转。   “还记得我承诺过的话么?不管再大的风雨,我也会陪着你一起度过!”钱不离的声音很坚决。   “讨厌……”姬胜情一下子破涕为笑了:“那你还板着脸吓唬人!我还以为你不想陪我去上京了呢。”   “上京我是不会去的。”钱不离摇了摇头:“而且,我希望你也不要去。”   姬胜情呆住了:“为……为什么?”   “因为我们没有必要赴险。”   “可是……可是那个恶毒的女人做得太过分了!我要面见父王,让父王给我一个交代!而且你这次立下了大功,父王一定会重重奖赏你的,嗯……凭歼灭飞鹰部落近卫轻骑的功劳,父王很可能会给你伯爵的封号,我知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但这是你应得的荣耀!”   “公平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而不是靠别人的施舍。”钱不离还在摇头:“荣耀也是一样的,被别人施舍而来的荣耀还是荣耀么?”   姬胜情沉默了片刻:“不离,我真的想回上京,想把你举荐给父王。”   “上京很危险,殿下!”钱不离的脸色沉了下去:“我不想再重复第三次了!”   “不离,不会有危险的。”姬胜情哀声道:“我们可以先派信使,把大捷的消息传回去,到时候你和我都会成为人人瞩目的人物,那个恶毒的女人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对我们下手的,何况,他们也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我从来不低估自己,不过,要对付你们上京城的五万皇家禁卫军……我好像有些吃不消……”   姬胜情愣了愣,又一次破涕为笑了:“就知道你是在逗人家!皇家禁卫军只能听父王的调遣,他们怎么会对付你?”   钱不离沉默了片刻,缓缓站了起来,没办法说服她了么?钱不离理解姬胜情为什么要如此坚持,想来她一直努力做出些成绩来让她的父亲为她感到骄傲,可是在王后的排挤和刁难下,总是一无所成。现在全歼飞鹰部落近卫轻骑的功劳摆在她面前,多年来的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她当然不会放弃。   不过同情归同情,钱不离绝不会因为同情就把自己至于险境,那个老娘们也许不敢在这时候伤害公主,但对他就不好说了。毒酒、毒箭、刺杀或者栽赃,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他钱不离万劫不复,就算事后那国王良心大发,处置了王后,但他的命已经没了,谈这些还有什么用?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姬胜情抓住了这个机会,扳倒了王后,数年或者数十年后成功做上了王位,然后遥望天空,流下了两行眼泪:“不离,我想念你……”不过这时候,她的身边应该有人伴随了吧?   然后他钱不离在九泉之下热泪盈眶:“我……值得!”真的值得么?值得个屁!!   记得他爷爷的一个老战友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其实一个成功者和一个失败者的区别就在于,成功者是把别人当做自己的垫脚石,而失败者则是成为了别人的垫脚石。”   永不做别人的垫脚石,这是钱不离的信条之一。其实钱不离不怕冒险,不过如果只是为了让姬胜情完成她的心愿而去冒生命危险……那可真是病的不轻。 第二十一章 两次机会   “这事情过两天再说吧。”钱不离收拢了一下杂乱的思绪:“我们暂时不能走,札木合只是被困在落日峡谷里,是生是死还有搞个明白,你回上京之后也好说话。”   “不离,你真好!”姬胜情欣喜的站了起来,她以为钱不离已经同意了陪她去上京。   钱不离也不说破:“这几天,我想把雪原城的士兵训练一下,挑出些精兵来,回上京还带着他们以防意外。”   姬胜情抿然一笑:“你是统领,我听你的。”   钱不离想了想,走到姬胜情身边:“不过,我训练的方法可是与众不同的,我需要你帮忙,这么样……然后再这么样……”   姬胜情惊讶的看着钱不离:“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要的是一支战必胜、攻必克的铁军!”钱不离斩钉截铁的回道:“军队首要的就是言出令行!不过这么做太委屈你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姬胜情伸出手来掩住钱不离的嘴:“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不也是为了我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钱不离握住了姬胜情的小手。   钱不离知道有这么一个故事,一个铁笼中关着一群猴子,管理员在笼子顶上挂上了一串香蕉,每当猴子摘取香蕉时,管理员就会打开机关,用水枪把猴子们射得吱哇乱叫。久而久之,猴子们对头顶上的香蕉再没有兴趣了。   这属于一种条件反射。   这一次姬胜情执意回上京的做法让钱不离内心很不满意,钱不离决定再给姬胜情两次机会,如果姬胜情第三次不听从劝告的话,说明她的个性是没办法磨合的,那么钱不离就要另想办法了。到那时候,他的手里应该掌握了一定的实力,实力大了,出路自然也会增多。   不在一棵树上吊死,这是钱不离的另一条准则。扶不起的阿斗就没有必要去扶!   ※※※   “报!”三骑信使飞奔进军营,冲到中军帐前,翻身下马。   杜兵正坐在帅座上看着沙盘发呆,听到自己派出去的信使回来了,马上把人叫了进来。   “统领怎么说?”   “大人,统领说您现在可以回雪原城了。”   “什么?”杜兵一呆:“难道你没告诉统领我们还没有找到札木合吗?”这三天来,杜兵的大队人马不敢进落日峡谷,小部队可派出去不少,但只或抓或杀了几个侥幸活下来的飞鹰部落士兵,却始终找不到札木合的踪迹。   “统领说了,他能打败札木合一次,就能打败札木合第二次,就算札木合能逃回草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兵苦笑起来,真是好豪气!连札木合也不放在眼中啊!如果换了别人说这句话,杜兵一定是嗤之以鼻的,但统领大人的战绩摆在那里,不由人不服。   “统领大人还说什么了?”   “统领让您马上回雪原城,有要务。”   “嗯……好吧。”杜兵站了起来:“传令全军,拔营回雪原城。”   钱不离‘天威’的光辉事迹,已经通过运送军备的步兵传到了骑兵当中,听到主将下令回城,一时间呼喊‘天威’的声音此起彼伏,显然,大家都很兴奋。   杜兵走出帅帐,呆呆的看着落日峡谷,王瑞啊王瑞,我以为只有我才能注意到你的智勇,没想到统领大人一眼就看重你了,让你挑起了这么一个大担子!可惜……再大的功劳也要有命来享受啊……希望你能平安无事吧!   “秦冲。”   “在。”   “你不是认识王瑞么?给你一个小队,分成两路沿着落日峡谷搜索,嗯……如果两天之内还找不到的话,你就回雪原城吧。”姬周国的军队编制和飞鹰部落不一样,一支小队有百人,每三百人为一个中队,每三个中队为一个大队,中队长的军衔基本都是偏将军,而杜兵这个大队长的军衔是建威将军,和威虏将军、平狄将军、振武将军都属于下级将领。   不管于公于私,杜兵都不希望王瑞遭到不测,他临行前,钱不离特意嘱咐过他,全歼近卫轻骑之后,一定要找到王瑞!杜兵看得出来,统领大人对王瑞是相当器重的。可是事出意外,札木合没有绝死反击,反倒逃进了落日峡谷深处,正好把救援的路堵死!   杜兵此刻也想不出来好办法,留下一个小队继续搜索王瑞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了。   而在这同时,让杜兵担忧的人正一边默默不语的前行,一边用小刀割着身上的皮甲,然后把皮甲的碎块塞到嘴里,慢慢咀嚼。   在王瑞的身后,是一支步履蹒跚的队伍,人数不超过五十人,其中有很多人正在重复着王瑞的动作。   当日雪崩之后,王瑞从雪里爬出来,收拢好队伍,雪崩之后再想穿越落日峡谷是不现实的,所以王瑞决定先去近处的连城塞。落日峡谷的地势很高,离得很远王瑞就看到连城塞内挤满了车队,显得热闹非凡,这引起了王瑞的警觉。   钱不离凭王瑞的表现认为王瑞是个智将,而王瑞没有辜负钱不离的期望!雪原城除了黄金和雪莲之外没有别的特产,一应生活物品都要靠外界运送,所以每隔一、两天,就会有商队穿过落日峡谷,前往雪原城做生意。   王瑞清清楚楚记得临战前五天之内,再没有商队来过雪原城,而伯爵大人派出去了解情况的探马也没有回过雪原城,原来都被连城塞的人留下了!事出非常必有妖,王瑞虽不敢往深里想,但还是谨慎的先派出两个人去连城塞,打探消息。   谁知那两个人一去就没有回来,王瑞当机立断,马上带着队伍转移。而连日来的寒冷和跋涉,让他的人减员非常严重,现在只剩下了四十七个。 第二十二章 无敌之师的真义   连城塞是雪原城通往中原腹地的咽喉之道,当年国王姬若发建造连城塞是给那些贵族们看的,防备得如此周密,不可能有人私带黄金的,雪原金矿产出的黄金当然是全部上交到内阁手里。而实际上,姬若发和连城塞的城主贺炯名、雪原城的贾天祥一起‘贪污’了大部分黄金。   已经不能去连城塞了,王瑞唯一的出路就是绕过落日峡谷,不过这条路并不好走,纵使骑着马也需要整整三天的路程,他们这些靠双腿前行的人将要走上多久?   没有食物充饥,没有衣物御寒,天黑的时候他们就要找处能避风的石堆,大家挤在一起取暖。他们身上的皮甲本就有些单薄,为了充饥,还要一天割下一点,寒冷是实实在在的感觉,但饥饿更实在。   在这种情况下,士兵们当然满腹怨言,王瑞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士兵们的怨言转化成了动力:“我知道你们委屈,所以我们更要想办法活下去,只有活着见到统领大人,我们才能找回公道!”   远在城主府的暖房里游哉悠哉的钱不离无法知道王瑞的遭遇,他正在思考自己的训练方法造成的后遗症,虽然这是一种一箭双雕的好方法,既可以收拢军心为己用,又可以把公主的影响力彻底排除出去,但这个未必能瞒得过有心人,比如说……贾天祥!该如何把自己的野心演绎成不得不为之的苦衷呢?这是一个大难题!   ※※※   “我是一个军人!我也只想成为一个军人!”在操场上,面对着近千骑兵和一千余的步兵,钱不离说了这样的开场白。   在钱不离的身后,停着两驾马车,一驾是公主姬胜情所乘坐的,另一驾则是贾天祥的马车,而在操场的另一侧小土丘上竖着十几面象征着姬氏王朝的金龙旗,这些都是钱不离准备的道具。   “每一个人,不管他是贵族还是平民,只要他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他就有自己的使命!而我的使命就是在战场上寻找属于我的荣耀!”钱不离扫视着全场,眼光淡定而清亮:“我并不想强求你们,愿意追随我的,留下,不愿意追随我的,出列!”   众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骚动了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杜兵的骑兵队还是全军纹丝不动,而步兵队中陆陆续续走出了十几个人,他们原本是雪原城的警备队,被临时征召进军队的,听统领大人的意思是要带着他们上战场,心中有牵挂的人自然不想去那种生死难判的地方。   “我再说一遍,也许就在明天,我们就要离开雪原城,去战场上厮杀,你们还要追随我吗?”   这一次,没有一个士兵离开自己的位置。   “很好!很好!”钱不离微笑起来:“我只是一个将军,所以我给不了你们太多,我能给你们的,只是一种荣耀,千百年后依然让众生仰望的荣耀!你们相信我吗?”   “相信!”众士兵发出了炸雷一般的呼喊声:“天威!天威!!”   钱不离双腿一夹,座下的战马长嘶而起,他猛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我发誓,我的荣耀将永远与你们共享!!”   士兵们再次发出了欢呼声,不过这一次的声音就有些杂乱了,看样子训练还远远不够。   “好,我能带给你们的,你们已经知道了,现在告诉我,你们能带给我什么?”钱不离的目光缓缓扫视着全场:“告诉我,你们能带给我什么??”   这个问题可是难住了所有的士兵,统领大人想要什么呢……   在姬胜情的马车里,柯丽小嘴一撇:“哪有这样和小兵要钱的?最坏的贪官也没有他坏……”   柯蓝看到姬胜情的脸色不愉,连忙捅了柯丽一下。   “看样子你们不懂,那么我换一个问法吧,你们知道什么样的军队才能强大吗?”钱不离微笑道:“有这么一种军队,他们没有军纪,四处抢劫,骚扰平民,以欺辱弱者为乐。这样的军队只要受到有组织的军队的打击,就会一哄而散,这些只是乌合之众,他们绝对算不上强大,我知道,你们这些勇士一定会鄙视他们的。”   众士兵发出了大笑声。   “还有一种军队,他们有着完整的组织结构,他们军容整齐,步伐一致,但斗志不高,士气不盛。他们虽然比乌合之众要强,但只要遇到更有战斗力的敌人,也必然会被打败。他们也算不上强大。”   “比他们还要强的是这么一种军队,不但有统一的指挥系统,装备精良,而且士气高涨,士兵们都急于表现自己的英勇,为将者愿意和士兵们同甘共苦。这样的军队有气势、有冲劲,他们不畏惧任何敌人,他们敢于迎接任何挑战!告诉我,这样的军队是不是无敌的??”   “是!!”这一声回答相当整齐。   “错了,你们全都错了!!”钱不离吼道:“他们强大,但绝不是无敌!他们还缺少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正是我希望你们能赠与我的!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吗?”   士兵们没有人说话,都在紧张的看着钱不离。   “沉默!是的,就是沉默!!你们不同相貌、不同民族、不同地方、不同习惯,却鸦雀无声的站在同一个地方,看着同一个方向,听着同一个声音!!”钱不离的吼声激荡在操场上空:“我的声音!!!!”   钱不离的话中带着巨大的蛊惑力,而且他的‘天威’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了,本就对钱不离崇拜的士兵们被激得胸中热血彭湃,一个个死命握着手中武器、咬着嘴唇,压制着要冲出喉咙的呼声,他们明白了,统领大人要的是他们的沉默! 第二十三章 独一无二的将军   一股难以言传的气势逐渐凝聚在操场上,似压抑却不是压抑,似激昂又不是激昂,虽然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所有人的呼吸声都越来越粗重。   在这股气势的影响下,就连根本听不懂钱不离在说些什么的小柯丽,也怯怯的缩在车厢的一角,一动也不敢动。   钱不离缓缓扫视着全场,他心中很满意,其实说白了这种气势就是一支军队的军魂!虽然他们此刻身体还不是很强壮,个人技战术水平也不高,配合上也总是会出现失误,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后天的能力可以在后天培养,而军魂只要诞生就无法更改!除非他钱不离死去。   钱不离的长剑遥遥一指:“现在诸军听我的号令!在你们的后方有敌人出现,给我攻下土丘,斩断敌人的大旗!”   “不可!”姬胜情高呼一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金龙旗是我王族的象征,不可无礼!”   钱不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士兵们,等待着他们的反应,这是他事先和姬胜情商量好的安排。   只有少数士兵裹足不前,但更多的士兵蜂拥而上,在步兵队,任帅冲在了最前面,而在骑兵队中,杜兵的将位则稍有些滞后,显然他犹豫了一下。   冲到小土丘上去斩断大旗还是很容易的,眨眼间,十几面金龙都被砍倒了,任帅大步走到钱不离身前:“启禀统领,敌方已被消灭!”   姬胜情已经带着柯蓝和柯丽走出了马车,气乎乎的走到钱不离身后,瞪着任帅,不过任帅没有一丝不安的神色。任帅的性格本就是勇武有余,而在智计上有些不足,钱不离那些话彻底打动了他的心,为将者不止希望自己能带领强大的士兵,更希望自己有一个真正的统帅,而钱不离成了任帅心中当然的人选。   钱不离点了点头,手中长剑指向了姬胜情的马车:“发现敌将踪迹,众将士给我全力出击!”   贾天祥从马车中探出了头,听到钱不离说的话,他的眼角猛的颤抖了一下,不过他没有说话,又把头缩了回去。   有了第一次经验,士兵们的反应更快了,步兵才冲了一半,杜兵的骑兵队已经围住了马车,几十只刺枪乱捅,瞬间就把那四匹漂亮的骏马刺成了蜂窝,连车厢也被毁成了碎片。   钱不离挥挥手,士兵们迅速的退了下去,在操场上重新排成了整齐的队列,无数双眼睛停在了钱不离身上,他们等待着他们的统领为他们做出评价。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给了我……我最想要的东西!”钱不离着实有些感动,他预料最少有一半人不会听从他荒诞的命令,如果他能知道有关自己的传说,也许他就不会做出这种预料了:“那么我现在也给大家你们想要的,我保证,我会带领你们走向一个又一个胜利!”   还是没有人说话,不过钱不离那有些失态的感激之情落在士兵们的眼中,换来了无数份感动,如果钱不离是个商人的话,无疑是一个获得巨大成功的商人。   “现在……欢呼吧!”钱不离微笑起来。   任帅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熟铜棍,用力向下一顶,砰地一声,棍尾深深插到了地下,他身后的步兵们学着任帅的样子,把自己的武器都插到了地上,最后连杜兵的骑兵队也被感染了,纷纷把自己的刺枪插了下去。   不知道这算不算违抗了钱不离的命令,或者说他们在用沉闷的撞击声来代替自己的欢呼。钱不离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知道,这些学会了沉默的士兵都发生了质变,从今天开始,这些士兵在战场上将成为沉默而不可抵挡的钢铁洪流,只服从自己的钢铁洪流。   姬胜情感慨的扫视着操场,她真是想不到,在短短的时间内,这些士兵的气质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除了他以外,还有人能做到么?   “我以姬周国长公主的名义……”姬胜情的声音响了起来:“赐封钱不离为天威将军,而你们……我的士兵们,你们就是天威军!”   没有人看向姬胜情,所有士兵的眼睛都盯在钱不离身上,钱不离抬起手:“天威!”   “天威!!”士兵们一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在重重插在地面上,吼声惊天而起。   “殿下……”贾天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姬胜情身后:“我们姬周国……没有天威将军这个封号啊?要不然封他为牙门将军好了。”   “从现在开始就有了。”姬胜情淡淡一笑:“他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姬胜情并不在意士兵们对她的无视,这种效果钱不离已经预先告诉她了。他什么事情都能料到,他什么事情也没有瞒着我,姬胜情感到心里甜甜的。   贾天祥张口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盯着钱不离的背影,想着什么。   钱不离看了看任帅,又看了看杜兵:“全军解散!”杜兵那片刻犹豫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能这样已经算不错了,更深的感情必须要在血与火中培养,不是短短时间可以铸就出来的。   虽然军魂有了,不过这些士兵还远远算不上是自己的家军,如果自己刚才的命令是杀掉公主,有几个人会执行呢?钱不离向后一扫,看见贾天祥避开了自己的目光,钱不离微微一笑,从现在开始要藏拙了,只谈军事、不谈政治!如果……连这样也无法让某些人放心的话,那可就不要怪我了!   钱不离收剑入鞘,虽然公主的赠剑很锋利,可惜他就是不习惯用这东西,却又不得不佩戴,好马配好鞍,名将当然要佩带好剑了!嗯……我是名将么?没关系……早晚会是的。 第二十四章 正道才是王道   “大人用兵可算是神鬼难测!”在钱不离的帅帐里,杜兵一脸崇拜之色,口若悬河:“以弱势兵力连出奇招,打得札木合狼狈逃窜,现在生死不知,千古以来……”   “闭嘴吧!”钱不离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打断了杜兵的话:“是不是王瑞出事了?”   杜兵僵了一下,连忙陪笑道:“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不是末将不尽力,札木合率着大部人马撤进落日峡谷,末将实在不敢犯险。”杜兵刚刚回到雪原城,就得到了阅兵的命令,还没有机会单独见到钱不离,不过他知道,丑媳妇难免见公婆,他无论如何也要给个交代。这也是他开始极力拍钱不离马屁的原因,只是万没想到,才开了个头就被统领识破了自己的用意。   “这件事也不怪你,是我估计错了,没想到札木合还有这种忍辱负重的心胸。”钱不离有些索然的说道:“是生还是死,要看他王瑞的运气了。”   “大人,我留下了一支小队,让他们分成两路去搜索。再说,王瑞也可以带着人退到连城塞去,我估计他不会有什么事。”   “连城塞?”钱不离若有所思的冷笑一声:“我就是担心这个。”   杜兵和任帅面面相觑,他们猜不透钱不离话中的玄机,见到有些冷场,杜兵冲着任帅使了个颜色。   “大人,您用兵实在是太厉害了……”任帅想了想,不过从来没拍过人马屁的他经验甚少,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是……真的是太厉害了!”   钱不离淡淡一笑:“以奇制胜是搬不上台面的,算不上什么,我告诉你们,正道才是王道!”   “大人您太谦虚了。”杜兵摇头道:“一战就打得纵横草原的札木合落荒而逃,近卫轻骑十去六、七,如果连您这种战绩也算不上什么的话,那末将……”杜兵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脸上露出了苦笑。   “你的想法有失偏颇,你忘了一个前提。”钱不离的眼神清亮有力,也许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因胜而骄的将领,但那决不会是他钱不离:“不错,我是用奇兵打败了札木合,但这是在札木合用奇兵偷袭雪原城的前提下才做到的,如果让我带着雪原城的兵士去守夹脊关,而札木合带着他的人攻城的话,你们认为我有几成把握守住夹脊关呢?”   杜兵沉思起来,良久才叹了口气:“我明白大人的意思了。”   “以奇制胜,本身就是在冒险,成功的希望有多大,失败的可能就有多大,这是赌博,世界上又怎么能有永远不会输的人?!”钱不离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杜兵:“别的不用说,擅长用奇的人如果遇到中规中矩的守将,他就有可能碰得头破血流了。”   “可是……大人,正道是什么?”杜兵凝神看着钱不离:“难道一定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做战?”   “你……想偷师?”钱不离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杜兵吓了一跳,尴尬的笑道:“不敢……不敢……”   “此正道非彼正道,将来我会慢慢教给你们,但是……”说道这里钱不离话音一顿:“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应该知道但是的后面是什么。”   杜兵的后背冒出了冷汗,惶恐的低下头去。   帐外突然传来了马蹄声:“报!!”随着钱不离一声‘进来’,秦冲大步走进帅帐,单膝跪倒在钱不离身前:“统领大人,我们已经找到了王瑞!”   钱不离蓦然站起:“人在哪里?”钱不离做出这种姿态并不是因为有什么深厚的感情,短短几天的接触也谈不上感情,为将者的大忌就是不顾士卒之死活,只要出现一次,他苦心积虑培养出来的军魂就会发生动摇,而且钱不离对王瑞确实很欣赏,不想看到一个出众的将才还没有发光就黯然逝去。   任帅自不必说,杜兵眼角也显现出了一缕感动,秦冲大声说道:“王瑞还在落日峡谷处,他们……他们已经走不动了,我的小队已经把马让了出去,可是他们现在连骑马都骑不稳,还要人在一边扶着,所以他们走得很慢。”   “好一个王瑞!”钱不离喝道:“来人,马上在雪原城征召马车,不管是谁的马车,一律截下来!任帅,你带着马车马上去接他们,这一次如果不是他们冒死引发雪崩,我们还能坐在这暖帐中么?任帅,不能让他们再损失了!”   “遵命,大人!”任帅答应一声冲出了帅帐。   “还好、还好。”杜兵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我就知道,这小子的运气一向不错。”   钱不离扫了杜兵一眼:“杜兵,如果你一辈子都想在这个座位上坐下去,那么我可以说,你是一个很合格的将军,但如果你想更升一步的话,我希望你能做到多看、多听、多想!”   杜兵一愣,思索了半天:“大人,您的意思是……”   “你想一想,王瑞设伏的地方距离雪原城有多远?距离连城塞又有多远?他为什么一定要绕过落日峡谷,拼死回到雪原城呢?”   杜兵露出了惊骇的神色,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过他的惊骇并不是因为这种可能性而发的,而是面前统领大人的明察秋毫!他把秦冲的话反复想了几遍,也没看到这里有什么诡异的地方,而统领大人一下子就抓到了疑点,这是什么样的区别?说是天地之差也不过分吧?   杜兵的心中泛起了一股无力的感觉,呆呆的看着钱不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再过一会,你也带着一个中队去迎接一下吧。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是决不会让英雄受到冷遇的。”   “遵命,大人!” 第二十五章 荒诞的猜想   当护送王瑞的车队将要赶到雪原城时,钱不离带着所有的骑兵和步兵迎出了城外,庞大的欢迎仪式让王瑞手下受到委屈的士兵们感动莫明,有几个居然哭出了声。   战士是为了荣耀而战的,而荣耀这东西说白了就是赢得他人的尊敬,而钱不离把尊敬演绎到这种地步,不由人不感动。   “统……统领……”王瑞从车厢里探出头,他的眼眶已经湿润了:“连城塞……”   “我知道了。”钱不离赶上几步,扶住了王瑞的肩膀:“你放心休息吧,一切都在我掌握中!”   王瑞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旋即又转成欣慰:“统领……”   “都怪我,我事先虽有些怀疑,但没有一点证据,最后还是认为自己太多疑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失误,你们用不着受这么多苦,都怪我……都怪我啊……”钱不离的脸上充满了懊悔。   “统领……”除了‘统领’两个字以外,王瑞已经不会再说别的话了。   “休息吧。”钱不离把王瑞的肩膀压了下去:“我不会让你们白受委屈的,连城塞么?呵呵……”钱不离的眼睛射出了森冷的杀意。   王瑞却在钱不离森冷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温暖,他含笑闭上了眼睛,整整四天在绝境线上挣扎求存,他也确实累了。   就在钱不离盘算着怎么对付连城塞时,雪原城城主府的一处密室里,有关钱不离的争论正在两个人之间爆发。   “殿下,这么下去越来越不妙了!”贾天祥满脸的焦急:“他带领全军去迎接王瑞,这种收买人心的事情却没有带上殿下,他的居心叵测啊!”   姬胜情什么也没说,静静的看着贾天祥。   “殿下,还记得阅兵么?他居然命令士兵们去砍金龙旗,最后甚至毁了您的马车,殿下,他真的是别有用心啊!如果今后他下令攻击您呢?士兵们会不会听他的命令?!”   “我的伯爵,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您没听说过么?”   “可是……”   “我的伯爵,您认为他是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当然!”贾天祥斩钉截铁的说道:“所以我才让您小心。”   “那么……您认为一个心怀叵测而又心机深沉的人,会鲁莽的做出挑衅我皇家尊严的事情,让我警觉起来么?”姬胜情微笑起来:“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来到雪原城才短短几天,没有任何根基,这种做法明智吗?”   “也许……也许他想尽快掌握军队!”贾天祥极力找着理由。   “好吧,算您说的有道理。”姬胜情的笑意更盛:“那么,您反过来想一下,一个这么急于求成的人,会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吗?”   贾天祥张口结舌:“也许……”   “不要忘了,他在被冰封之前,是所向无敌的乾隆大帝!”姬胜情缓缓站了起来:“他的心机不是我们能揣摩的,但我知道,我应该相信他。”   贾天祥终于从姬胜情的话中找到了理由:“殿下,我承认他的心机不是我们能揣摩的,但他会不会事先猜到殿下会这么想呢?所以他才故意做出那种举动,以便打消殿下的疑心!”   姬胜情噗哧一声笑了:“我的伯爵,您这种理由是不是太牵强了?”   贾天祥仔细想了想,也不由得苦笑起来。   “三天前,我曾经绝望过,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绝望!我的伯爵,你知道吗?”姬胜情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在那一瞬间,我几乎要崩溃了。”   “三天前?”贾天祥惊讶起来:“那天不是我们获得了大捷的时候吗?”   “就是那天,我一听到消息就去找他,我希望能和他一起分享快乐,可是……我看到了一个让我绝望的东西。”   “殿下,您看到了什么?”   “他让人为他准备的雪橇。”姬胜情的眼睛迷离起来,隐隐浮现出泪光:“他说他想在战后去四处看看风景,但……我不是傻子!雪橇上不但有充足的御寒衣物,还有一个士兵一个月的口粮!我的伯爵,您告诉我,去看什么风景需要带这么多口粮和衣物?”   “殿下,您的意思是……”   “他早就预料到胜利,他早就想好了在胜利之后离开我们!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解释么?”判断是绝对不能先入为主的,要不然姬胜情已经发现了疑点,绝不会推断出这种天差地别的几近荒诞的猜想。   贾天祥沉默起来,他也同意姬胜情的判断,准备这么多的口粮和衣物不是为了离开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他们的推断倒确实不错,可惜钱不离是为了逃走才准备的,而姬胜情和贾天祥可以怀疑钱不离的用心,但绝不会怀疑‘乾隆大帝’的能力!   “我知道他要抛弃我们,但我不怨恨他,他曾经是叱咤风云的一代大帝,而我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长公主,凭什么他一定要帮我?”姬胜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可是……我怕呀,我真的好怕呀!为什么我心中刚刚燃起一点期望,上天就残忍的让它熄灭?!我勉强露出笑脸去和他说话,幸好我从小就在母后身边周旋,才没有让他看出破绽,可谁能知道我的痛苦……”一说起那天的情景,姬胜情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看得出来,他不想陪我去上京,可我有什么办法?他只要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无论如何我也要留住他!皇室的尊严……呵呵,我的伯爵,您认为在乾隆大帝的眼中,一个公主和一个女仆会有很大区别吗?” 第二十六章 封赏   “殿下,您的聪慧真是让我吃惊!”贾天祥长叹了一声:“您说得没错,能把他留下来已经是一个奢望了,我居然还怀疑他的用心……唉,我是有些老糊涂了!”   “把他留下来?”姬胜情摇摇头,露出了酸楚的苦笑:“谈何容易!能留下他一天,能留下他一年吗?能留下他一年,能留下他一辈子……”说到这里,姬胜情猛然意识到这个‘一辈子’有些暧昧,她的脸开始红了。   “殿下,难道您也没有好主意?”   “每个人都是有所求的,但我实在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姬胜情迷茫的说道:“权势?他可以放弃自己大帝的权位,说明权势不是他想要的,这也是我相信他没有用心的原因。财富?哈……更加可笑了!想来想去,我只有一个办法才有可能留住他。”   “什么办法?”贾天祥紧张起来。   “情!”姬胜情回答得非常干脆。   “情?”贾天祥一愣,旋即明白了姬胜情的意思:“可是……殿下,他会是一个迷恋感情的人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姬胜情的眼中透着一丝绝决:“何况,我这个公主还有什么可以付出的?”   ※※※   “杜兵!”   “在。”   “此次落日峡谷围歼战,你部行动迅速,没有贻误战机,虽只歼灭近卫轻骑小部,但过错在本统领身上,与你无关。兹特赐封你为荡寇将军!”钱不离拿出了一枚勋章,郑重的交给了杜兵。   “多谢统领大人!”杜兵喜滋滋的接过勋章,小心翼翼插在了胸前。   “任帅!”   “在。”   “此次雪原城突袭战,你部勇敢顽强,敢打敢拼,快速歼灭了城内的敌兵,不过……你小子不要总是逞个人英雄主义,以后小心点!兹特赐封你为武卫将军!”   任帅眨了眨眼睛,个人英雄主义这个词他可是头一次听到,不过大概的意思他还是懂的,任帅憨笑一声,接过了勋章,插在胸前:“多谢统领大人!”   “王瑞!”   “在。”   “此次落日峡谷堵击战,你部以百人面对数千精锐轻骑,沉着冷静,发挥了革命的大无畏精神……啊……”   杜兵几人一起瞪大了眼睛,大无畏他们懂,革命?革命是什么东西??   钱不离暗自腹诽了自己一下,话题一转:“而且你及时发现了连城塞的阴谋,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你这种智勇双全的人不能不重赏,兹特赐封你为威远将军!”   “我操!”杜兵喜笑颜开:“这小子一下子就和我们同级了?!”   王瑞只修养了一天,身体虽然还是很虚弱,但精神饱满:“其实……这是统领大人的计策好,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大人,这个……”从一个巡逻队的队长一下子连跳数级,王瑞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你不用多说。”钱不离摆了摆手:“计策再好,也要有人敢去执行!否则就是一句空话,这是你应得的荣耀!”   “多谢统领、多谢统领!!”王瑞用颤抖的手接过勋章,他的眼睛湿润了。   “小子,哦不,王将军!你没戴过这个吧?用不用我帮你戴上?”杜兵嬉皮笑脸的凑上来:“这叫什么来着?处女之戴啊!来、来,交给我吧!”   王瑞哭笑不得,一边挣扎一边向后退让,可是任帅从他的背后堵上来:“把处女交给我……”   钱不离看着扭成一团的三个将领,脸上露出了微笑,大战之后奖励有功之臣是必然的程序,但他没钱没物,也不是贵族,没有资格赐封,钱不离只好硬着头皮拖。可偏偏这时,姬胜情派人送来了三个勋章,化解了钱不离的燃眉之急,这种雪中送炭的做法赢得了钱不离的好感。   我是不是在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日他准备迎接王瑞时,事先没有露一点风声,然后突然下令全军出城,为的就是彻底把姬胜情排除在外!没想到姬胜情不但不以为忤,反而给自己送来了几个勋章,她本人却没有来,要知道,赐封有功将领也是拉拢人心的好办法啊!   其实……她是一个好女孩!钱不离如是想着,如此防备她是不是有些不应该?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成为我永远的坚强后盾呢?勾引她??对了,勾引她!!这段时间钱不离对姬周国的现况有了长足的了解,姬周国的人还是很传统的,而且姬胜情看起来还是个处子,如果能把她泡上手的话,嗯嗯……   钱不离对自己的相貌、气质、风度还是有些信心的,对自己的手腕更有信心,说干就干!!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女人想用情来牵制男人,男人想用情来驯服女人,谁输谁赢呢?其实上天对男人与女人之间角逐的安排就是不公平的,男人通常都会占领某个阵地,而女人通常都会失去某样东西。   “来吧,交给我吧,你的身体这么虚弱,弄垮了可不好。”杜兵还在‘纠缠’不放。   “好了,你们放过他吧。”钱不离轻轻拍了下桌子:“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呢。”   杜兵惋惜的放开了王瑞,他的注意力又转到钱不离身上:“大人,您看……我现在都是荡寇将军了,该给我增派些兵马了吧?”荡寇将军是下层将领的顶衔,按照规定他有权扩兵,组成一支独立骑兵大队,虽然在人数上并不比普通骑兵大队多多少,但那是自成气候的骑兵队,拥有自己的系统,从出谋划策的幕僚,到军备物资的补给,样样都有。应了那句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第二十七章 失败的接触   “大人,我也要征兵!”任帅连忙凑了上来。   王瑞倒没说话,他以前是巡逻队的小队长,总不能把巡逻队扩编成巡逻大队吧?那就成笑话了。   “吵什么吵?!”一提起这个,钱不离就来火:“先把你们手里的兵给我训练成精兵再说!”   钱不离有他自己的难处,军队的命脉是什么?是军资!他这个统领身边连一个军需官都没有,因为以往的雪原城军队归属贾天祥节制,一应军资的发放都由城主府负责,军需官根本就没有必要配备。从对自己产生了疑心的贾天祥手里要钱?钱不离一点底也没有,不过话说回来,应该和贾天祥接触一下了!   ※※※   钱不离本就住在城主府,而且他这个无敌的天威将军人人都认识,他走到贾天祥住所门前时,卫兵连通报都没有通报,直接就把钱不离请了进去。   “统领大人怎么还没有休息?”贾天祥看到钱不离先是一愣,旋即露出了笑意。   “当然是有事需要你帮忙了。”钱不离知道贾天祥算得上是一个政坛老手,如果和他兜圈子,很可能把自己给绕进去,还不如开门见山的好。   “什么事?”   “我派人去开天冰川那里查探了一下,飞鹰部落确实退兵了,不过我们还是不能松懈的。”钱不离坐在了椅子上:“王瑞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那个贺炯名的立场可是相当暧昧呀,如果不是王瑞的头脑机灵,你这个侄子再没有机会回雪原城了!”钱不离知道贾天祥和贺炯名的交情一向很好,所以他故意挑拨两个人的关系。   “我知道,算起来……我和他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贾天祥眯起了眼睛,好似在追忆逝去的时光:“当年,我和他一起偶遇微服私访的陛下,三个人相谈甚欢,彼此引为知己,几十年来,我们都为了姬周国的强大而努力,可是现在……分歧不可避免的产生了!”   “因为你看好长公主,而贺炯名看中了姬胜烈吧?”   “不错,正是这样。”贾天祥不无感伤的回道:“统领大人,您来找我不是谈这件事的吧?”   “我们能防得住一次,未必能防得住两次,伯爵大人,您不觉得雪原城的守兵过于薄弱了么?”   “飞鹰部落已经被统领大人打残了,连城塞的守军还没有我们雪原城多,您觉得有这个必要么?”   “有!”钱不离目光炯炯的看着贾天祥:“您能保证他们没有别的阴谋?”   贾天祥沉思片刻,叹了口气,摇摇头:“统领大人,您到底需要什么?”   “人!马!钱!”   “要多少?”   “你能给多少我就要多少!”钱不离懒得和贾天祥废话,他知道要来支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里不成他可以通过俘虏姬胜情芳心的办法施加压力,不愁贾天祥不屈服。   贾天祥一愣,他察觉到钱不离话中挑衅的味道,按理说一个寻求支持的人如此嚣张是没有理由的啊?!老谋深算的贾天祥迅速开动自己的脑筋思索起来。   “伯爵大人,您倒是给一句痛快话啊?!”钱不离催促了一句。   他为什么如此想激怒我?贾天祥眼睛一亮,猛然明白过来!如果自己被激怒从而拒绝了他,那么他岂不是可以正大光明的拒绝殿下的挽留,然后离开雪原城了?他还是不想帮我们啊……贾天祥感到几分悲凉,但是,这种小伎俩是瞒不过我贾天祥的!   “您的要求过于笼统,我做不到……”贾天祥微笑着看着钱不离。   钱不离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意,然后端起茶杯等待着贾天祥的下文。   “但是,我可以答应您,您要多少,我就给您多少!”   噗哧……钱不离当即就喷出了茶水,呆呆的看着贾天祥,这个答案实在是太意外了!他怎么会支持我?难道他不怕我怀有异心??还我要多少就给我多少……他疯了?   贾天祥看到钱不离的样子,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了,贾天祥脸上洋溢着的是胜利的微笑,天下可不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啊!   “您想好了吗?到底要多少?我马上就派人去筹集。”   “这个……”钱不离可曾计划过到底需要多少钱?他连一点概念也没有,吭吭哧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贾天祥哪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您放心好了,凭雪原城的财力,绝对会让您满意的,您到底需要多少?我这里马匹也有一些,只是雪原城人丁不多,如果您要大规模征兵的话,就要去内地了。说话啊,您到底需要多少?”   “我……我先回去再想想。”钱不离站了起来,先躲一下再说吧。   贾天祥不顾身份的拉住了钱不离:“统领大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您既然来了,一定对征兵的细节做好了腹案,来,我们详细谈一谈。”   “改天吧……您看,今天有点太晚了,我不想打扰您休息。”   “没关系,我习惯熬夜的,来,统领大人,您请坐。”   “对了……我突然想起件事情要请示殿下,您看……”   “是吗?我正好也有件事情要请示殿下,我们一起去好了。”   “我……我突然发现,雪原城现在需要的不是征兵,而是把现有的士兵训练成精兵!要不然,我很担心他们会变成乌合之众……”   “是这样?”贾天祥惊讶的看着钱不离:“您决定了吗?”   “是的、是的。”钱不离连连点头。   “那我就不好乱发表意见了,等您需要征兵的时候,您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全力帮助您的。”   最后,钱不离一头雾水的逃出了贾天祥的房间:“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钱不离想不通。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妖魂,可惜妖魂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和他联系了,心念发出却没有回音,这是钱不离又一件想不明白的事情。 第二十八章 艰苦的行军   “明天全军开拔,去连城塞,你们尽快做好安排。”钱不离做在帅座上下达了命令。   王瑞蓦然抬起头来:“统领大人,那连城塞的贺炯名……”王瑞显然恨透了贺炯名,竟直呼一个伯爵的名字。   “没有人可以在谋害我的弟兄之后,还能安然无事的。”钱不离冷冷的一笑:“王瑞,你想来明的还是想玩阴的?”   王瑞低头想了想,对方是个伯爵,虽然可以借助公主殿下的力量,但惹下的麻烦也不会小,想了一会,王瑞做出了决定:“大人,明着来会不会影响太大了?”   “那就玩阴的?好办!”钱不离招了招手:“你们三个都过来。”   杜兵三人凑了上去,钱不离如此这般如此这般讲解了一遍,三个人完全听懂之后,一个个瞪圆了眼睛,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半晌,任帅才嚷嚷了一句:“大人,您这个办法实在是太卑……”   “你胡说什么!”杜兵连忙打断了任帅的话:“大人这叫睿智!”   王瑞徐徐吐了口气:“不管什么办法,能给弟兄们找回公道就好!”   钱不离一笑:“我卑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竟敢下手伤害我姬周国英雄的贺炯名又算是什么东西?对付一个卑鄙的人就要比他更卑鄙!如果我面对的是一个让人尊敬的对手,我就用会正大光明的办法,让他输的心服口服,你们信不信?”   “我信!”杜兵第一个站了出来:“统领大人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想出这等好办法,俗话说见一叶而知秋,由此可见,大人前半生的行事……是何等的光明磊落啊……”   “你知道就好,别着急,过几天我就在你身上‘光明’一次。”   杜兵一愣,急忙分辨道:“大人!我是在夸你!”   钱不离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杜兵:“可是……我也没有恶意呀?”   “呵呵……”任帅在一边笑了起来,不过这个人奸笑的样子和憨笑差不多,如果他心眼多的话,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王瑞看着钱不离:“大人,您是说我的弟兄已经被……”   “如果换成我,我是不会留下活口的。”钱不离摇了摇头:“我猜他也一样,你不要再抱着奢望了,我们为弟兄们报仇就是。”   “好!”王瑞咬着牙,点了点头。   “你也不要太难过,瓦罐难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既然他们身为军人,就应该做好牺牲的准备。”钱不离在开解着王瑞。   “如果是被敌人所杀,我王瑞没有二话,但是被自己人害死,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王瑞握紧了双拳。   “我也没有硬让你咽下这口气。”钱不离玩味的一笑:“你只需再等上几天就好。”   ※※※   清晨时分,雪原城的南门升了起来,天威军的第一次开拔就此展开了。   前队是由已经恢复元气的王瑞带领一支骑兵中队打先锋,中路则是任帅节制的步兵,杜兵率领另一个骑兵中队断后。虽然此时已经没有敌人威胁他们的安全,但钱不离还是派出了一个骑兵中队做斥候,所谓的谨慎是强制培养成的习惯,只要有一次放松那么就免不了出现第二次!纵观自己原来那个世界的历史,战将的失败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最多的就是源于大意!   贾天祥也跟着姬胜情一起出发了,雪原城里只留下了警备队和巡逻队,他准备穿过连城塞之后,到夹脊关去和老朋友商量一下,要一批士兵来弥补雪原城防备上的漏洞。   这次行军对钱不离来说是一次艰苦的行军!其实钱不离的骑术非常好,不过这个世界的马鞍实在是太差劲了,钱不离数次想去姬胜情那里讨要几个座垫,但看到自己挑选出来的亲卫队那副轻松、自然的样子,他实在拉不下那个脸……   时至正午,钱不离只感到屁股火辣辣的痛,双腿也有些乏力,以前他用的马镫可以根据自己的身高调节长短,哪象这个世界的马镫,不但简陋,而且还是定制的,长短都一样,钱不离和这里的人相比,身高腿长,这种马镫他很不适应,就象不适应这里的长弓一样,哪天,自己给自己做一把吧……   总算该休息了,钱不离欣慰的看着头顶上的太阳,刚想发布安营扎塞的命令,却蓦然看到士兵们纷纷掏出自己的口粮,一路走一路吃起来。天……这样会得胃溃疡的!钱不离咬着牙前后左右看了看,咽下了自己的话,这种习惯一定要改,但不是现在,只能忍耐了……   和钱不离相比,姬胜情无疑是一个非常幸福的人,她依靠在车厢上,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透过车窗、观察着钱不离,她的脚下,还有两个火盆,整个车厢里都暖洋洋的。   钱不离的眉头突然抽动了一下,有的时候,摩擦会给人带来极乐的快感,不过那是在床上,而骑在马上的钱不离只能感觉到疼痛,靠!都被蹭出血了……   钱不离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姬胜情的眼睛,过了不大一会,柯蓝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统领大人,殿下请您到马车里来一下,有事要和您商量。”   “嗯?”钱不离精神大振:“来了,我来了!”他极其没有风度的驱马跑到姬胜情的马车前,掀起车帘就钻了进去。   钱不离直属的亲卫们相互做了个鬼脸,其中一个亲卫骑马赶到马车处,毫不客气的把车夫赶了下去,由他自己驾驶马车。他们在贾天祥手下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当两个大人物碰面时,不管他们在说大事还是在叙私情,都不能被旁人听到,而那个马车夫当然没有自己可靠。 第二十九章 尴尬   “殿下,有什么事么?”钱不离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坐下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是没话找话说,他也要赖在这里不出去了!谁知坐下的动作大了点,钱不离忍不住又皱了皱眉。   “不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姬胜情关切的说道。   “这个……”钱不离可没有脸说自己的屁股被马鞍蹭破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的腰伤又犯了!”   “腰伤?”姬胜情想了想,旋即释然,他在草原上四处征战厮杀,当然会受伤:“那你不要下车了,就在这里休息吧。”   “那太打扰殿下了。”钱不离心说,你赶我走我也是不会走的!   “你要是不舒服,就躺下吧。”   “嗯……也好。”得寸进尺是钱不离的特长,当然他是不会躺下的,伤处可是在屁股上呢,钱不离趴在红毯上,真是……舒服啊!   柯蓝和柯丽气得噘起了嘴,但是在公主面前,她们是绝对不敢多嘴的。   在这个世界上,小柯丽最恨的人就是钱不离了,她眼珠一转,缓缓向前推动暖盆,想教训教训钱不离,可惜她的小动作被姬胜情一眼就看个正着。   “柯丽,你给统领大人捶捶腰吧,小心点,不要把统领大人弄痛了!”姬胜情不无警告的说道。   “哦……”柯丽又吃了个哑巴亏,凑到钱不离身前,无可奈何而又心不在焉的为钱不离捶起腰来。   钱不离低叹了一声,看样子需要接受训练的不只是天威军,还有他自己啊!不过……还记得那首赤壁怀古么?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个世界还没有人摆出这种造型吧?如果自己盗版周瑜的潇洒英姿,会不会名扬千古呢?嗯!值得商讨!   “不离,你笑什么呢?怎么感觉有点……”姬胜情用一副怪怪的眼神看着钱不离。   “啊……没笑什么,我在想一件事。”钱不离马上从意淫中清醒:“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姬胜情还是听话的把头凑了过去,钱不离低声嘱咐了几句话,姬胜情惊讶的问道:“为什么?”   “这事一句两句解释不明白,你按我说的去做就好。”   “好吧。”姬胜情瞟了钱不离一眼:“谁让人家就是相信你呢!”   “呵呵……”钱不离干笑起来,这种蕴涵着暧昧的话,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用笑声搪塞过去。   车厢缓缓摇晃着,就象摇篮,趴在地毯上的钱不离意识逐渐模糊,沉睡了过去。当他从梦中醒来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车厢怎么不摇了?还有就是自己的脸正枕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那东西湿漉漉的,钱不离蓦然抬起了头。   如果躺着睡,有很多人都能睡得沉稳,但如果要趴着睡,有一样东西是必不可免要流出来的,不管男女皆是如此,那就是……哈喇子!   钱不离抬起头看到了姬胜情涨红的脸,原来他的头所枕着的、双手所搂着的,正是姬胜情的大腿,至于姬胜情的大腿为什么湿漉漉的,钱不离可没时间考虑,形象!形象啊!!   “殿下,我实在是太失礼了,请您原谅!”   姬胜情羞涩的扫了钱不离一眼,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原来钱不离的下巴处,还悬垂着一丝哈喇子,正随着钱不离嘴唇的开合,左右晃动着。   钱不离也察觉了下巴处的异样,连忙用手一擦,他终于明白姬胜情的大腿为何那么潮湿了,一时间,钱不离也涨红了脸,甚至比姬胜情的脸还要红:“这个……”   “你呀!”姬胜情微微一笑,伸出手去,用袖子擦了擦钱不离的脸:“真没想到,你睡熟了的样子居然像个小孩子。”   该丢的脸都丢尽了吧?钱不离索性来个破罐子破摔,在姬胜情的手缩回去之前,一把抓个正着:“其实,我还懂得很多小孩子不懂的东西,比如说……这个。”说完,钱不离吻上了姬胜情的手。   正常贵族的吻手礼只是轻吻一下手背,哪有钱不离这样的,简直把姬胜情的手当成了冰淇淋,用嘴唇划来划去的不停,搞得姬胜情是又羞怯又欢喜,身子还有些发软。   “呀!你们……”柯丽不知道什么时候掀起了门帘,傻乎乎看着两个正在亲热的人发呆。   姬胜情见被人撞破了,心中大急,奋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就要下车。   “你干什么去?”钱不离有些不舍,一个女人,一个皇室的公主,居然不嫌脏的为自己擦去口水,这点让钱不离着实感动。在那个世界上有很多测试感情的小办法,当然,说出去就不灵了,比如说故意吃了大蒜去接吻,如果不是感情深厚,那么对方一定要拒绝接吻的,就算迫不得已接受了,他或者她也会露出一丝厌烦的神态,或者干脆讥讽几句。而姬胜情如此做法,已经从侧面表明了她的感情。   “我要去换衣服!”姬胜情白了钱不离一眼:“你以为我现在很舒服么?!”   是啊!谁穿着湿漉漉的衣服都不会舒服,何况现在还是冬季,钱不离干笑几声,也随后下了车,才发现此刻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了,很多士兵们正在忙着扎营。   杜兵、王瑞和任帅正并排站在前面笑看着钱不离,双方的目光接触之后,杜兵先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接着是王瑞,然后是任帅。   我操!钱不离恼怒的四下张望起来,他在找砖头,这是那个世界的习惯,可惜这个世界哪里会有砖头呢?不过还好,地上有几块鹅卵石,钱不离抄起家伙,还没等出手,杜兵几人已经一窝蜂的逃走了。 第三十章 敌袭   行军不再是一件枯燥的事情了,最起码对钱不离来讲是这样,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在短短的时间内,钱不离和姬胜情之间的感情呈直线上升的状态。   如果说他们如胶似漆,倒夸大了些,不过两个人一天到晚都躲在马车里是真的。只不过姬胜情有些害羞,为了不让谣言传得太离谱,她坚决把柯蓝和柯丽留下来做电灯泡,还假装看不懂钱不离的暗示。   行军到了第五天,前路的斥候发现了一批身份不明的斥候,他们的穿着虽然是姬周国的军装,但每逢相遇,他们总是远远的避开。王瑞得到消息后,命令斥候想办法抓几个活的回来,不过对方相当警觉,整整过了半天,还是一个也没抓到。   王瑞回到中军,和钱不离商议了一会,暂时放弃左右两翼的侦察,把大部斥候集中到前路,分成几个点遥遥呼应组成了雁行阵,一个大包抄过去,到底兜住了六个斥候。   经过王瑞和钱不离的审讯,他们承认他们是隶属于连城塞的斥候,是奉城主的命令到落日峡谷两侧打探消息的,听说,城主贺炯名发现有飞鹰部落的敌人入侵。再追问下去,别的他们就说不出什么具体的消息了,打急了还胡说八道一通。   钱不离一边命令全军缓行,一边招来断后的杜兵,准备紧急应变。制定计划不妨从最坏处开始分析,而目前最坏的情况莫过于贺炯名不惜承担骂名,和飞鹰部落的人勾结在一起,准备对公主不利。   钱不离反复思考,札木合的中军在进入落日峡谷前不会超过三千人,经过杜兵的阻杀,还有穿过整条峡谷造成的非战斗减员,札木合就算没死,他手中的兵马也绝不会超过一千人。另外,他们还无法修整,借贺炯名八个胆子,他也不敢把札木合的近卫骑兵放进连城塞!至多是送一些军备品,札木合的人倒是能恢复一定的战斗力,但恢复得也极其有限。   至于贺炯名会不会派兵和札木合联合进攻,这种可能性太微小了,别的不说,只要在阵前竖起金龙旗,姬周国的军队谁敢进攻?他的天威军敢斩断金龙旗那是因为旗下无人,还被钱不离定义为假想敌,如果公主站在旗下,天威军也一样不敢进攻的。   不过,就算只有一千近卫军,也绝不能大意,钱不离下令收缩队伍,天大亮而出,过午则息,尽量保证士兵的体力。   又过了三天,侦察的斥候终于传回来一个消息,有一支近千人的骑兵队正在快速接近,对方没有旗号,穿着不整齐,很可能就是札木合手下的近卫骑兵。   “杜兵,如果你指挥骑兵队和他们对战,能不能打赢他们?”钱不离看向了杜兵。   杜兵苦笑了一下,摇头道:“不行,我们的骑射不如他们,没法打。”   “能不能相持?”   “很难,如果是近战的话,我的骑兵队不怕他们,拼上骑射我们的损失就大了。”   “连相持也不行?”钱不离喃喃的说了一句,陷入了沉思。   “大人,我的弟兄们不是孬种!可他们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就算小孩子也能做到人马合一,别说是精锐的近卫轻骑了!”   “你们的弓术和他们相比差多少?射程呢?”   “弓术上差了一些,但不是很大,射程都是一样的。但他们总是快速冲进射程内集射,等我们回射的时候他们就向斜刺里跑出射程。怎么拼都是我们吃亏,如果我们站着不动损失远比他们大,如果冲出去和他们拼骑射,我们的损失更大。”   钱不离懂了,这个世界草原民族精通的战术和自己的世界差不多,头疼啊!虽然现在有近三千士兵,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但钱不离可以确定,对方是绝对不会和自己硬拼的!咦?他们不会硬拼……这里面应该能做些文章啊。   “大人,您有没有什么奇招?”杜兵满怀期望的看着钱不离。   “不要总想着奇招!”钱不离白了杜兵一眼:“狭路相逢勇者胜!把我的话传下去,让弟兄们记住!”   “遵命、大人!”杜兵答应一声,犹豫了半刻,还是不甘心的问道:“大人,难道只能硬拼了?”   “我倒是想硬拼,但札木合不会给我机会。”钱不离摇了摇头:“你们有没有什么武器比弓箭的射程远的?”   “有,脚踏弩、弩车还有投石车都比弓箭的射程远。”   “我们有多少?”钱不离的眼睛亮了起来。   “脚踏弩是皇城禁卫军的专用武器,我们一个也没有,弩车是军团才可以配备的,我们也没有,投石车好像有一个……”   “妈的,全是废话,说了等于没说!”钱不离不耐烦的打断了杜兵的话:“就一个投石车?也好,有总比没有强,投石车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投石车就在任帅的步兵队中,独此一辆。这玩意是为了攻城才准备的,而雪原城的前面就是开天冰川,投石车根本就没用,纯属摆设,正因为这样,按照兵士的人数,任帅本应该有四辆投石车,但最后只留下了一辆。   钱不离绕着投石车转了一圈,保养得还算凑合:“先试射一下让我看看。”   “遵命,大人。”操控投石车的是八个士兵,分工倒是相当明确,投石车很快被固定在地上,两个士兵搬过来一块石头,其余的士兵扳开机簧,其实与其说是机簧,倒不如说是数条宽大的皮筋。   嗵地一声,巨石被弹射到高空,划出一个弧度,然后重重砸在地面上,溅起了一片雪浪。   钱不离目测了一下,不错不错,能打出五百多步远,比弓箭强多了:“再试射一下。”他需要掌握投石车每一次装弹的时间。   “大人,我们没有石头了。”一个士兵怯怯的说道。 第三十一章 名将的弱点   另一个士兵道:“大人,我们去把石头搬回来好了。”   钱不离摇摇头:“不用了。”在第一次试射时,钱不离注意到石弹是经过特意打磨的圆石,从物理的角度上讲,圆石的准确率高,落地之后还可以反弹冲撞造成大量的伤亡。不过这种圆石不是仓促间就能做出来的,看来今后不但要苦抓训练,在军备上还要下大力气!   “杜兵,你的骑兵队会不会打提前?”   “什么叫打提前?”   “就是往他们的必经之处放箭,等他们自己冲过来。”   “大人,不会有多大效果的,那些草原人很狡猾,他们会临时改变方向。”   “我们带的箭够不够?”   “箭矢足够!”   “那就好!”钱不离招过杜兵几人,每个人都嘱咐了一些话,接着又对操控投石车的士兵讲了一些话,最后把投石车从任帅的步兵队分了出去,直接归自己指挥。   时过中午,在杜兵后队的侧翼,出现了一支近千人的骑兵队,他们并没有急着进攻,反倒不紧不慢的吊在杜兵身后。   除了一些回来飞奔、传达信息的传令兵以外,整个天威军依然以缓速在沉默中前进。如果在战前,他们知道自己遇上了近卫轻骑,一定会惊惶失措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统领大人只略施小计就把近卫轻骑歼灭了大部,就剩下这么点小杂碎还用担心么?   一心想学周瑜而又想安定军心的钱不离,终于摆出了羽扇纶巾的造型,大模大样的骑在了马上。可惜纶巾是没有的,钱不离只能用长袍显示自己的儒雅,虽然穿着长袍骑马是很难受的一件事;羽扇也是没有的,钱不离从姬胜情的行囊里找出了一把圆扇,他不紧不慢的扇动着圆扇,好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   不过……现在是冬季,在冬季玩扇子的都是什么人呢??士兵们都在用诧异的目光看着钱不离,直到轻风吹过,从扇面上传来一股芳香时,士兵们才恍然大悟,原来统领大人是在暗示他已经俘获了公主殿下的芳心啊!大人就是大人,这么快就征服公主了?真了不起……   传令兵一个又一个向钱不离传递着后方的最新情况,不过钱不离的轻松不是装出来的,他确实轻松,因为对方是札木合!名将的思维有一个固定的模式,那就是怎么样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战果!钱不离知道札木合逃不出这个框架。   如果换了个莽夫,双方的厮杀早就展开了,而钱不离也早就紧张的投入到指挥当中。虽然钱不离有把握打败对手,但在千余精锐士兵的进攻下,自己的损失也少不了。对手是个名将,反倒是一件让钱不离高兴的事,想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战果吗?呵呵……我偏偏让你用最大的代价换来最小的战果!   ※※※   “大哥!让我带着孩子们杀上去吧!”粘罕恶狠狠的看着远处杜兵的骑兵队,请战道。   在雪崩中,粘罕是仅有的几个侥幸逃生者中的一个,他的体质好,短短的昏迷之后就苏醒了,而且他没有受伤,所以很快就爬到了积雪之外。   雪崩直接致死的几率并不是很高,有一些是活活闷死的,有一些是因为没有及时苏醒,等身体的温度降到极限之下,也就再没有机会苏醒了。当然,不管死因具体是什么,能逃出去无疑是非常非常幸运的。   三魁也没有死,他在粘罕的马后跃跃欲试,深仇大恨啊!他的名字叫三魁,上面无疑还有大魁和二魁,可惜,他们都被永远埋在了雪下,连最后一面也无缘见到!三魁心中充满了杀意!   “孩子们的损失太大了,我们不能再冒险,而且他们的队列一点不慌乱,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札木合摇了摇头:“再等等。”   身为一个首领,札木合不能把自己心中的惊惧露在外表上。先示弱让他们轻敌,再用公主逃跑的假象把他们引进落日峡谷,接着引发雪崩,事先还预料到自己的反应,在后面埋下了伏兵,象赶鸭子一样把自己赶进落日峡谷深处,这些都让札木合有所明悟,他的对手是一个多么狠辣的角色!!   假以时日,这个人一定会成为草原的心腹大患!札木合此次追击,不再是为了什么公主,而是要把自己的心腹大患扼杀于此!如果这个人成了一个手掌重兵的主将……只要想一想,札木合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粘罕恼怒的哼了一声,双腿用力一夹,跨下的战马嘶叫一声,前蹄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他妈的,这南国的马也是垃圾!”粘罕愤愤的嘀咕了一句。逃出落日峡谷之后,他们的战马已经所剩无几了,现在的马匹都是连城塞里的那个人送给他们的,随战马一起送来的,还有大批的箭矢、粮食,总算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不过,粘罕可没有任何感激之心,哼哼!等以后老子杀到你们这里时,不杀你们几个就是了!对粘罕来说,南国人和草原上的羊群没有多大的区别,羊肥了当然要吃掉,南国人也一样要杀,但不能杀太多,留一些人种粮食,草原的勇士们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来取多好。   “南国除了女人,还有什么好的?!”同样愤愤的三魁在后边接了一句。   如果在以前,三魁的话会引起大家的狂笑声,但是现在,没有人能笑得出来,一个个都在用狼一般的眼睛盯着前面的骑兵队。   “停!”札木合突然抬起手,他发现前面的骑兵队停了下来,看着对方的动作……他们想扎营?札木合疑惑的看了看正悬挂在头顶的太阳,冷笑一声:“传令下去,我们也扎营!” 第三十二章 狼的故事   “不离,听说札木合还没有死?你能把他活抓过来吗?”姬胜情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钱不离,如果能把札木合活抓的话,无疑是送给父王的最好的礼物。   钱不离想了想,摇头道:“很难!虽然这场战斗还没有开始,但是结果已经注定了,他们吃不掉我们,我们也吃不掉他们,给札木合一个石头碰,我想他会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连你也没有办法?”姬胜情还没有死心。   “除非是我故意抛出诱饵,让札木合觉得有机可乘,但这么做风险很大,我们的损失也大,太不明智了。”   “难道……你就甘心放走札木合?”   “殿下,眼光要放长远些。”钱不离叹了口气:“如果我们伤亡惨重,谁能保证我们通过连城塞的时候不出现意外呢?”钱不离感到头疼,姬胜情的表现有些过于急功近利了,如果把这种心态用在军事上,就会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用在政治上,也容易得罪没必要得罪的人,白白便宜了自己的对手。不过冷静这种素质不是自己几句话就能教会的,必须要经历过风雨的洗礼,看来想让公主成为自己利益的合格代言人,还得一段时间。   “好吧,我在这方面不懂,听你的好了。”姬胜情无奈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   坐在帅帐中的札木合可没有钱不离那么轻松,他的帅帐也远没有以前豪华,现在的帅帐不但简陋,还狭小,进进出出都需要弯下腰。不过对目前的近卫轻骑来说,有个帐篷已经很不错了,最少有一半的骑兵都在靠着自己的马匹入睡。   帐篷里面很冷,就连喜欢光膀子的粘罕也在身上套上了一件皮袄,虽然连城塞里的人紧急接应了他们一批军资,但是在惶急之下,无法做得面面俱到,帐篷的数目远远不够不说,居然忘了给他们带来引火器具,近卫骑兵身上携带的火折子已经在落日峡谷中都用完了,仅剩的几个札木合不敢再使用,他知道火的重要性。   “报!”门帘被人挑开,札木合的爱将察哈尔掀起门帘走了进来:“大汗,我已经查探完了,他们的营塞壁垒深严、布阵非常有条理,找不到破绽。大汗,我们要是夜袭的话……很难说能获得什么战果。”   “他妈的,你胆子小就给老子在这里坐着吧!”粘罕大怒,站了起来:“我带着孩子们去报仇!”   “粘罕,你给我坐下!”札木合低喝了一声,旋即把目光转向察哈尔:“南国人向来喜欢仗着人多,我是不会和他们硬拼的。”   “大汗高见。”察哈尔连忙顺势拍了一记马屁。   “两军交战,攻心为上!”札木合眯起了眼睛:“你们可曾见过狼群觅食么?狼就算遇到了数量庞大的野马群,它也不会惊慌,更不会放弃,它会很有耐心的在马群附近徘徊,用自己的嚎叫声去恐吓对手。狼真正的目标是那些虚弱的小马,但它们第一个攻击的往往是一匹颇为健壮的马,它们不会把马咬死,只会把马咬伤,当那匹健壮的马儿开始逃跑时,恐惧会传遍整个马群,到最后,留下的都是那些跑不动的小马。”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攻击小马呢?”三魁头一次听到他们的王讲述狼的故事。   “你的智慧连狼都比不上么?”札木合冷冷扫了三魁一眼:“如果一开始就攻击小马,马群为了自己的孩子们会拼死反抗的,可是当它们击败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后,其他自认并不强壮的马儿就开始惊惶失措了,恐惧这种东西一旦爆发,就无法抑止,当它们都在为了自己的生命而奔跑时,谁还会顾及那些虚弱的小马!”   “猎物太大了,我们一口吃不下,那就不妨分开一口一口慢慢吃。”札木合抽出自己的腰刀,在夕阳的余晖下把玩着,眼中满是杀意:“以他们这种速度赶到连城塞最少也需要七天,七天的时间……足够我们把他们吃掉了!”   帅帐中陷入了沉默,聪明的人在低头思索,脑袋不怎么灵光的人也要低着头摆出副思索的样子。   札木合突然想到了什么:“下一批军资还没有送来么?”   站在下首的穆克接话道:“大汗,他们撤回去了。”   “撤回去?”札木合勃然大怒:“为什么?他们想出尔反尔?!”由不得札木合不发怒,他们现在连火把和蜡烛都没有,马上入夜了,在漆黑的帅帐里连商议军情都没办法商议。   “大汗,他们说雪原城的斥候封锁得太紧,没办法穿过来,万一被雪原城的斥候发现,责任太大。”   “这些南国人全都是伪君子!既然敢做出来还怕人知道么!”札木合颓然坐到座位上:“他们没说别的?”   “他们说让大汗明天赶到前面去,好接应他们一下。”   札木合长吁了口气,如果只是尾衔在后,对士气没有什么影响,从各方面看他们才是猎人,而对方是猎物,只不过这猎物很庞大,难于下口而已,但如果堵到前面,在对方的进逼下步步后退,对士气的影响就大了,何况他们是新败之兵。   札木合自知近卫轻骑强就强在马术和骑射上,可以在不停的穿插和移动中大量杀伤敌手,如果打起攻坚战,对方那两千步兵就能要了自己的命!但是军资又不能不要,札木合想了一会,叹道:“察哈尔,明天你带着两个百人队去接应军资,本王带着全军给你押后。”   “遵命,大汗。” 第三十三章 真火   入夜了,两座遥遥相应的营塞,风景可是迥然不同,钱不离的营塞灯火辉煌,而札木合的营塞则显得死气沉沉的,劫后逃生的残兵不管怎么想报仇,在气势上也无法和胜利之师相比,何况他们的军资还极度贫乏。札木合的近卫轻骑在入夜时只吃了些干粮,而钱不离则让每一个士兵都分得一块腊肉,还有半杯用来御寒的烧酒,贫富差距算得上很大很大了。   钱不离爬上临时建造的箭楼,登高远望,他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札木合所处的尴尬境地,偷袭?!一个念头出现在钱不离的脑海,他思索了一会,抬起头看向天空,一轮圆月正挂在空中,群星闪耀,看不到一丝云彩。   还是不要偷袭了,钱不离无奈的打消了念头,唉……如果老子手下有一支捍勇、训练有素的精兵,天上有月亮又怎么样?!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钱不离一边懊恼着,一边看着各处寻营的士兵,等着吧!看我将来怎么折磨你们,一定要让你们在最短的时间给我变成精兵,明明有机会却不得不错过的滋味实在是难过,唯一让他高兴的是,他猜想对面的札木合一定比他还要难过。   巡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钱不离心安理得的会帅帐休息去了,谁知眼睛合上了没多大一会,突然从营外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他们想偷袭?”钱不离嘿嘿一笑,翻了个身,继续睡自己的。开什么玩笑,这种严密的防守谁能偷袭进来?而且今天在外边值夜的还是王瑞,钱不离对王瑞是相当放心的。札木合决不会把所有的本钱都赌上来,充其量只是来个一、两支百人队而已,这点小杂碎王瑞完全可以自己打发走。   何况踏营破塞可不像演义小说里说得那么容易,鹿角是说挪就能挪开的?陷坑都白挖了?木栅可以一下子就被毁掉?箭楼上的士兵都是瞎子?巡夜士兵一起去睡觉去了?就算上面这些全都成立,还有一个是不可能的,训练有素的士兵一听到敌人冲进来马上就乱套了?以前钱不离就觉得演义里的东西太荒诞,现在亲眼看到的事实证明了他的正确,雪原城的步兵都是以小队为单位,几个帐篷呈梅花状把小队长的帐篷围在当中,而骑兵则是以伍为单位,马槽和兵士的帐篷比邻而建,遇到意外,只要小队长和伍长一声大喝,他麾下的士兵马上就能聚集到身边。炸营?与其说是炸营,还不如说是那些对主将怨言已久的士兵们在借机发泄自己的愤怒罢了。   钱不离再次陷入了梦乡,时间不大一会,营外又响起了喊杀声,钱不离恼怒的坐了起来,他和普通士兵不一样,只要战鼓不响,士兵们可以把那些喊杀声当成放屁,接着睡自己的,而身为主将,就要考虑好每一个环节。   不是想和老子玩扰兵之计吧?钱不离侧耳听了一会,喊杀声并没有越来越近的趋势,钱不离又倒在床上,用被蒙住了头,接着睡。   又过了一会,营外再次响起了喊杀声,还有震天的号角声,闹成了一片。   “我操!!”钱不离翻身下床,披上了外衣,大步走出了帐篷,他这次可是真火了。   “大人,刚才王将军派人来过,说是敌人在用扰兵之计,请大人放心安睡。”一个值夜的亲卫连忙迎了上来。   “我睡个屁!”钱不离一把推开了亲卫,大步向前营走去:“今天,都他妈的别睡了!!”   在前营,王瑞正站在箭楼上,静静的观察着敌情,见到钱不离赶来了,不由惊讶的问道:“统领大人,您怎么起来了?”   钱不离用鼻子哼了一声,抬头看了看王瑞,没有说话,竟自爬上了箭楼。在月光下,钱不离看得很清楚,前方只有一支百人队,他们一边呐喊一边纵横飞驰,在营外绕来绕去,但就是不进入箭楼的射程之内。   钱不离观察了一会,心中有了定计,他爬下箭楼,对一个亲卫命令到:“把杜兵……不,让他休息吧,去把秦冲叫来。”明天行军的安全主要靠杜兵的骑兵队来保证,所以一定要让他休息好。   王瑞也爬下了箭楼:“大人,这点跳梁小丑不值得您发威的,您回去休息吧。”   “哼哼!本来我还想搞好团结,本着和平互利的精神,让他们护送我们到连城塞就算了,谁知道这帮家伙给脸不要脸!”钱不离脸上露出了阴笑:“扰兵?好!要玩就玩个大的!”   王瑞对钱不离嘴里的什么什么精神不太懂,但他可看明白了钱不离的阴笑,不由得兴奋的搓起了双手:“大人,您又有好办法了是么?好、好!”   “你等着看戏就是了。”钱不离淡淡说道:“斥候有什么消息,我们营地附近敌方的斥候多不多?”   “不太多,左翼和右翼都有,但后方没有。”   时间不大,秦冲带着整装待发的骑兵们来到了钱不离身前:“启禀统领大人!小队已集合完毕,请大人发令!”按照姬周国的军制,只要受将令召唤的将领,首先要集合自己的队伍,所以秦冲手下的三伍骑兵都跟着秦冲来了。   钱不离招了招手,示意秦冲走到自己面前:“你部骑兵的马蹄都用棉布裹上,缓行出后营,然后如此如此……”   “遵命!”秦冲回头一招手,带着自己的骑兵们回去做准备去了。   “传令下去,熄灭所有的篝火和火把!”钱不离开始下令:“把大旗分发下去,巡夜的士兵人手一面,火把熄灭之后,你们举着旗在营地前后左右乱跑就是。”   这是什么命令?王瑞愕然看着钱不离,不过……也许就因为他不懂,所以他只是个小将军,而对方却是统领吧?还是看戏好了,王瑞把目光转向前方。 第三十四章 所谓夜战   穆克在指挥着自己的士兵们呼喝叫喊,突然发现南军营地内的灯火一个接一个的熄灭了,穆克连忙约束士兵,向后退了一箭之地,静观待变。   虽然南军营地内没有了灯火,但是借着月光,穆克可以看到不少旗帜在盘旋移动,他倒吸了一口气,大汗只让他施行扰兵之计,而现在看起来对方要全军迎战了,这可远远超出了预料之外。   “来人,马上回去禀报大汗,南国人要迎战了,快去!!”穆克转身下达了命令。   札木合得到禀报之后,兴奋得从地上一跃而起,饶是札木合身为一族之长,在军资极度匮乏的情况下,也只能在地上铺一层皮衣,然后合衣睡在上面。不过此刻,他的憋闷已经为兴奋所取代了,他们疯了?居然敢与我草原勇士打夜战?!札木合心中转出了一句文绉绉的话: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当他手下的将校都来到帅帐时,札木合的情绪稳定了不少,这是个好机会,不可错过,但是更要防备对方在捣鬼!   “察哈尔。”   “在,大汗。”   “给你三支百人队,在我营地四周查探,谨防南国人偷营!”   “遵命,大汗。”   “其他的人都随我来!”札木合象一阵风一样冲到帐外,翻身上马,众将校紧随其后,将近五百余骑一窝蜂似的向南营冲去,这是札木合所有的力量了。   札木合远远就看到了南营内舞动的旗帜,不时还响起几声的哨鸣,难道他们真的想出战?天助我也!   “穆克,做得好!”札木合大喝了一声,他不知道穆克用什么办法激起了南营的怒火,但他看到了效果,非常好的效果!   “谢……谢大汗夸奖。”穆克被夸得一头雾水。   飞鹰部落的近卫轻骑都在静静等待着南军出营,除了战马不时发出兴奋的响鼻声之外,队列显得非常安静。札木合充满信心的看着前方,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击溃对方的骑兵,那么对方的步兵就成了菜板上的肉,绝逃不出被蚕食的结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许多的一点组合在一起就变成很久了,札木合皱起了眉头,刚想说话,猛然发现对方的营门正在缓缓开启。   “来了!”札木合深深的吸了口气,摘下肩头的铁臂弓,近卫轻骑们也摘下了自己的弓,动作整齐划一、杀意蒸腾,看起来他们的训练要比杜兵的骑兵队强了不少。   时间还在一点一点的流失,札木合想像中的南军蜂拥而出的场面却始终没有出现,不要说飞鹰部落的将士们,连一向冷静的札木合也有些不耐烦了,他缓缓驱动着战马,向前压去。   谁知他们的队列刚刚移动,一个让札木合目瞪口呆的情景出现了,南营的营门居然在缓缓合拢,这……这……这是在搞什么鬼??   “穆克,你把当时的情况说一下,他们为什么要出来迎战的?”札木合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大汗,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按照您的命令一直在扰营,他们突然就熄灭了灯火,我感觉情况不对,马上就派人回去向您禀报了。”穆克有些胆怯的回道。   “不好!大营!”札木合一个旋身,向后望去,他的营塞还是静悄悄的,不对啊……按理说南营这么做,目地应该是袭击自己的营地啊?怎么还是没有动静?   “脱脱儿,你带着一支百人队回去。”札木合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又派走一支百人队,他手下的人已经不足五百了,但他有信心凭着五百人和对方周旋而不吃亏,等到自己的援兵来了,那就是反败为胜的时候!   “遵命,大汗。”脱脱儿一挥手,分出了一支百人队,回援大营去了。   南营还是静悄悄的,札木合有些烦躁起来,握着铁臂弓的手心冒出了汗珠,如果他听到了钱不离的演讲,说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子。   “弟兄们,巡夜辛苦不辛苦啊?”钱不离如此开场。   “不辛苦!”异口同声的回答。   “嗯……不说实话!我看你们还是蛮辛苦的嘛!”钱不离抽出腰间的‘香扇’,扇动了几下:“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把那些妄想吃掉我们的白痴都叫起来,陪大家玩个小游戏怎么样?”   巡夜的士兵们发出了大笑声,其中有个胆子大的叫道:“大人,难道您还能指挥敌人、让他们听您的话?”   “一个真正的将军,不但要善于自己的部队,还要学会怎么样指挥敌人。”钱不离笑意盈然:“等你们当上了将军,你们会明白的。咦?王瑞,你在做什么?”   王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了一支炭笔,正埋头在一个小本子上记着什么,听到钱不离发问,他连忙把手转到背后,干笑道:“大……大人,没做什么。”   钱不离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瑞:“小子,你听好了,记在本上的东西都是死的,能记在心里的才是活的!”   王瑞恭敬的低下头:“多谢大人教诲。”   如果札木合能听到这些对话,早就带着人马回去休息了,可惜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且生性多疑,再加上他非常期待南军能出营和他们打一场夜战,所有的这些塑造出了一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札木合。   当南营的营门再一次开启时,札木合终于忍耐不住了:“粘罕,你带一支百人队冲击一下,记住,不要冲太近了,我要你把他们给引出来。”   “知道了,大哥。”粘罕一催战马,带着一支百人队飞驰而出,连札木合都忍耐不住了,粘罕可想而知是什么心态,他的战马直奔着南营的营门冲去。 第三十五章 注定   南营中突然想起了急促的哨声,营门附近的两座箭楼上抛射出了一篷箭雨,与此同时,营门又在缓缓合拢。   能在箭楼上值夜的士兵都是精良的箭手,虽然人数不是很多,每个箭楼上只有十个人,但他们射出的箭非常准,正好封住了粘罕前冲的路。钱不离特意要求箭手学会用抛射打提前,不要担心浪费箭矢,箭没有了可以再造,但机会没有了是找不回来的。   粘罕大喝一声,催动战马加速前冲,箭雨射下,他身后有六、七个士兵惨叫着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又是一声急促的哨响,箭楼上再次射出了箭雨,粘罕咬着牙继续前冲,他的弓已经拉成了满月,但迟迟没有发出。草原的勇士能做到百步穿杨的很多,但是弓箭抛射的射程远远大于直射,而对付箭楼上的箭手用抛射是没有用的,想杀敌必须冲到一定距离之内直射。   南营内响起第三声哨响的时候,粘罕终于射出了自己的第一箭,箭矢如流星般向箭楼上射去,奇准无比的射中了一个南营士兵的脖颈,那个士兵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颓然栽倒在地上。   王瑞做了个手势,锣声响起,箭楼上的箭手一起伏下身,躲在了木栅后面。而在后方箭矢难及的地方,一个士兵正站在高高的哨栏上,手里举着小黄旗,黄旗指处,随着粘罕前队的移动而不停的变化着。   王瑞回头看了看小黄旗所指的大概方位,低声传令道:“高抬臂,抛射!”   姬周国的军队虽然知道抛射的威力,但是又没有精确的尺子做标准,所以只能以平臂和竖臂为准,定下了初抬臂、抬臂、高抬臂三个标准,分别覆盖前方的三个区域。   王瑞身后五十多个箭手一起拉开了弓,沿着王瑞所指的方向射去,粘罕的前队倒是利用时间差,顺利穿过了覆盖范围,但后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箭雨的覆盖下,有的士兵惨叫着从马背上跌下去,有的则是因为坐下的战马被射伤、人被惯性甩出了老远。   后方观战的札木合心中大痛,如果这是在草原会战,些许伤亡算不了什么,但现在他手中只剩下一支千人队了,三蓬箭雨落下,就损失了他三十多个勇士,这是他无法承受的。   “收兵!吹号角马上给我收兵!!”札木合大吼道。   粘罕还想再战,不过札木合的军令一向极严,最终他还是一拨战马,带头向后方撤去。   哨声再起,箭楼里的箭手纷纷直起了身体,不依不挠的开始追射,王瑞手下的箭手们也按照黄旗所指的方向射出了箭雨。   等到粘罕驰回本阵时,他的百人队已经伤损过半,粘罕垂头丧气的,嗫嚅着不敢说话,而札木合的脸则变得铁青。一个小小的试探,就折损了将近十分之一的人马,虽然和自己失去了冷静有些关联,但粘罕的过错更大!   箭楼上的箭手还在射箭,这次的目标是那些在地上挣扎呼喊的伤兵,风中遥遥传来了放肆的辱骂声和狂笑声,札木合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举起鞭子狠狠抽在了粘罕的脸上,咆哮道:“混蛋!不是告诉你要小心了么!你这个没脑子的混蛋!!”   啪……啪……粘罕的脸上多了两道血痕,他根本不敢抵挡,任由自己的大哥发泄着怒火。   “传令下去,举火!”王瑞微笑着发出了自己的命令。   一盏又一盏灯火亮了起来,南营又变得灯火辉煌了,不过和先前有了一点差别,那就是在高高的哨栏上升起了三个异常耀眼的大红灯笼。可惜的是,这点些许的差别,负责施行扰敌的穆克是根本不会发现的,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那灯笼一眼。   札木合冷眼看着前方充满了得意气息的营塞,心中是又恨、又急、又痛,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对方根本就没有和他夜战的意思,而是用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他不是想用扰敌之策牵制对手么,看看现在……他带着全营的人马在外边等了小半夜,而自己的对手此刻一定会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放声大笑吧?   札木合心中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屈辱感,落日峡谷的败绩还可以解说成自己急功近利、过于大意,那现在呢?这一次受制于人又该怎么解释?!   “哎……那个什么什么木合啊,谢谢你们陪我们玩了!”   “想和我们将军玩扰兵?哈哈……”   “天底下到处都有可怜人,但是你们最可怜了!”   “是啊是啊,大半夜在外边象傻子一样站着,冷不冷、饿不饿啊?”   “过来吧,我们这里有美酒,来、来、来,只要你们能进来,就给你们酒喝……”   箭楼上几个士兵故意举起了酒坛子,虽然离得这么远,对方不容易看清他们举得是什么东西,但不这么做,发泄不出他们心中的痛快。   几个特选出来大嗓子的喊话有着不小的威力,札木合只觉得一阵阵发晕,他自己知道被敌人捉弄了是一回变事,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那就成了另一回事,颜面无存啊!札木合双拳紧握,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个字:“来人,传令下去,马上收兵!”   “遵命,大汗。”此时此刻再没有人敢多话,万一触怒了大汗,后果将是非常凄惨的。   “穆克!!”   “在。”穆克小心翼翼的凑上前。   “现在我军人困马乏,正是南军偷袭的好时候!你带领一支百人队到南营附近查探,稍有异常马上回营禀报,万万不可大意!”札木合到了这种地步还能做出明智的判断,可见他经验之丰富。不过这一次他的对手实在太难缠了,而且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冥冥中输赢好像已经注定了…… 第三十六章 偷袭   “大人,您看,王将军把灯笼升起来了!”一个士兵附在秦冲耳边轻声说道。   秦冲侧过头,眯起眼睛看去,虽然他们离自己的本营已经十里开外了,但黑夜中的大红灯笼非常显眼,他可以清楚的看到三颗发光的红星。   秦冲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前方,他手下的骑兵小队都躲在一个小雪丘后面,而他自己则带着三个箭术非常好的士兵,趴在雪丘上,以防备敌方的斥候。   最惊险的一次是由四个人组成的斥候小队从雪丘附近驰过,当时只要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或者有一匹战马打响鼻,必然会把整个骑兵小队都暴露出来,统领大人的妙计也会化做泡影!秦冲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幸好最后只是有惊无险,那斥候小队用很快的速度驰过了雪丘。   还有一次则是无惊有险……一个飞鹰部落的斥候笔直的向雪丘冲来,秦冲马上下达了命令,两个人射人、两个人射马,干脆利落的撂倒了那个斥候。人虽然是杀了,但还要做到毁尸灭迹,万一被其余的斥候看到就坏了,结果在搬运对方的‘尸体’时,还没死透的斥候突然发难,抽出匕首刺中了一个士兵的肩膀,如果不是被刺的士兵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这一刀会准确的刺中脖子。   往后再没有斥候骚扰他们,尤其是现在,飞鹰部落的大部斥候都压到了南营附近,这里显得风平浪静。   “大人,灯笼落下去了。”一个士兵压低声音兴奋的叫了起来。   秦冲抬眼望去,看到了三颗摇晃着下坠的红星,时机到了!秦冲心中沸腾起来。他十七岁从军,在夹脊关服役,和飞鹰部落没少打仗,不过当时除了防守还是防守,他从一个普通的士兵升为伍长,还是因为站在城楼上用箭射死了一个挑衅的百夫长,姬周国的军队很少有机会出城迎战的。   那种战场好像专门为飞鹰部落的战士而准备,突袭、强攻、夜战、踏营、挑衅,他们招式百出,英雄都是飞鹰部落的人,而姬周国的将士只能站在城楼上忍耐、防守。   今天终于轮到了我么?秦冲握紧了手中的刺枪,枪尖在微微颤抖着,以九十骑的骑兵小队,偷袭草原雄鹰札木合的近卫轻骑?!这是一种骄傲啊!只要想一想,秦冲就无法控制内心的激动,哪怕我今天战死在这里,也不枉此生了!   “随我来!”秦冲低声下了命令,这是平民将领和贵族将领最根本的区别所在,大部分平民将领下令时都会说:“随我来!”,而大部分贵族将领则会说:“给我冲!”虽然话中的涵义很接近,但带给将士们的勇气和战意却是迥然不同。   一支孤零零的骑兵小队,缓行绕了个大圈,一直绕到札木合的营塞后方,随着秦冲摘弓的动作,骑兵小队的速度由缓至急,象一支利箭般,直向札木合的营塞射去。   快!再快!秦冲奋力抽打着战马,五百步……四百步……此刻有不少绑在马蹄上的布裹被甩掉了,马蹄声越来越大,冲到二百步时,札木合的营塞内终于响起了报警的号角声,秦冲猛的掏出火折子,点燃后横叼在口中,任由向后飘飞的火焰烧焦了自己的头发,他的眼睛还在一眨不眨的盯着敌营。   秦冲掏出一支穿着油球的箭矢,在火折子上点燃,然后弯弓搭箭,燃烧的箭矢象流星般直射进札木合的大营,紧随其后的,是由近百支流星组成的流星雨,劈头盖脸的砸将下去。   南军的大营悄悄打开了,不少士兵跑出来搬运着摆放在营前的鹿角、绊马索,往陷坑上铺木板,清扫地上的铁蒺藜。当然,他们的动静绝瞒不过穆克手下的斥候,斥候们马上用号角声示警,穆克带着自己的亲卫赶到南营前仔细观看,凭着自己战场厮杀数十年的经验,穆克马上断定南军绝不是佯动,这是在为全军出击做准备!   “来人,马上回去向大汗禀报,南军……”   “大人!”一个斥候惊慌的喊声打断了穆克的命令:“我们的大营……”   穆克蓦然回头,遥望自己的本营已经冒出了火光,穆克的脑袋嗡地一声,敌袭?可是南军是怎么绕过自己斥候的?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大人!我们怎么办?”一个斥候焦急的叫了起来,南营的大门敞开了,里面露出了一支气势汹汹、准备齐全的骑兵队,很明显,如果他们继续逗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穆克回头看了一眼,他清楚南军的骑兵有多少,从营内那支骑兵的数量上判断,偷袭本营的南军至多也不会超过二百人,想到此处,穆克恶向胆边生:“吹号角!孩子们都跟我来!”在他穆克被大汗责罚之前,他要先让南军偷袭自己本营的部队付出惨重的代价!   秦冲可没有凭借一支骑兵小队就踏营而过的荒诞想法,何况统领大人再三嘱咐过他,不但要完成任务,还要尽量把弟兄们平安的带回去!所以秦冲选择的是在距离札木合大营五十米处的侧翼穿过去。   第五支火箭秦冲是侧着身子射出去的,因为他已经冲过了札木合的大营,没有任何迟疑,秦冲放下长弓,端起了刺枪,他已经看到敌方的斥候正在集结,偷袭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剩下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多的把弟兄们带回去。   札木合从帅帐里冲出来时,望着满营的惨景,气得几欲昏厥,有的将领第一个反应就是带领人马出去追杀,而有的将领则在组织救火,将领的混乱让近卫士兵们显得无所适从。   “粘罕,带着两个百人队随我来,察哈尔带着剩下的人救火!”札木合大喝一声,跳上了亲卫牵过来的战马:“孩子们,走!” 第三十七章 酣战(上)   距离前方的敌兵越来越近了,秦冲略微约束了一下战马,让身后的士兵跟上来、齐头并进。虽然说一马当先的滋味非常威风,但秦冲一向有自知之明,荡寇将军杜兵敢冲在最前面,人家是艺高人胆大!如果他秦冲也学着做的话,他只能威风这么一次,再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死人是没有机会的!   双方的后队骑兵纷纷射出了箭矢,而处于前位的骑兵则低着头、奋力前冲,飞鹰部落的人挥舞着马刀,姬周国的骑兵则平端着刺枪。   武器上的优势弥补了骑兵队训练上的不足,双方撞在一起,飞鹰部落的近卫骑兵被挑飞了七、八个,而姬周国的骑兵队只有一个人被马刀斩落马下。   姬周国的太祖是靠着一柄铁枪起家的,所以历代的姬周国国王都坚信,枪是百兵之王!姬周国的军队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弓可以射得不准,剑可以舞得凌乱,但是枪一定要练的又狠、又准、又快!   而且姬周国的刺枪和别的帝国的马枪不一样,刺枪只有两米长,远了可以刺、挑、扫,近了可以抽、拨、捅,刺枪的把柄处还有枪菱,就算刺枪被对方砸断,依然还有一柄短枪可以用来杀敌。   但是有些差距光靠武器上的优势是不能完全弥补的,穆克挥舞着狼牙棒,冲进了南军的骑兵队中,每一声大喝、每一记挥舞,都会有一个士兵被打的皮开肉绽、掉下战马。   秦冲看得目呲欲裂,一夹战马,斜刺里冲过去,一枪刺向了穆克的下肋。   其实穆克早就注意到了秦冲这个头目,此时对手主动迎了上来,正合他的心意,穆克手中的狼牙棒一转,由下往上兜上了秦冲的刺枪,只听‘喀嚓’一声,秦冲的刺枪就被穆克的狼牙棒击成了两截。   秦冲只是个平民将领,根本没有机会学习武技,更没有合适的兵器,他的刺枪是制式标准的刺枪,哪能与对方那种独门兵器相抗!   穆克大喝一声,兜到上方的狼牙棒一停,转而向下狠狠砸向了秦冲。   秦冲抖手把剩下的半截枪一转,用尾菱刺向了穆克,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虽然只交了一招,但秦冲已经知道对方的武技远在自己之上,既然打不过那就拼一下吧!何况秦冲已经看到杜兵带领着骑兵大队从后方压了上来,就算自己死了,荡寇将军大人也会给自己报仇的!   在这激战当中,秦冲无暇观望自己的后方,而穆克也一样,他只看到了札木合大汗从后面逼了上来,那么……在大汗面前演示一下自己的勇武吧!穆克棒势不停,只用双腿催动战马,正好避过了秦冲的攻击。   秦冲周围的士兵眼见自己的队长危在旦夕,纷纷抛开各自面前的对手,几把刺枪同时刺向了穆克,而秦冲也极力偏转身体控马,试图逃过一劫。   穆克对向自己刺来的刺枪是不屑一顾的,他有把握在杀掉面前这个人之后再把刺枪格开,就在这时,他的后心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穆克忍不住发出了惨叫声,手中的狼牙棒一偏,砸到了秦冲的战马上。   几把刺枪毫无遮拦的刺进了穆克的身体,穆克双目圆睁、虎吼一声,用力猛挣,几个以为大功告成的士兵措手不及,被穆克顶翻在马下,而穆克手中的狼牙棒也脱手飞出,把一个想扑上来捡便宜的士兵砸得脑浆迸裂、尸体倒飞出去。   可惜不管穆克的表现是如何勇武,插在他身上微微颤动的刺枪在告诉所有的人,穆克是多么的虚弱。几个士兵倒下去,但更多的士兵扑了上来,明晃晃的刺枪组成了一道又一道休命符。   这就是大汗曾说过的‘虎落平阳被犬欺’?穆克的神志逐渐模糊起来,他使出最后的力量拔出腰间的马刀,高举过头,蓦然,从他的后脑又传来一阵剧痛,穆克极力挣扎着想转过去,他要看那个先后两次暗箭伤害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不过这个愿望无法实现了,穆克的眼前发黑,一头从战马上栽了下去。   杜兵冷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长弓,提起长枪一举,暴喝道:“杀!!”   “杀……”杜兵身后的骑兵大队发出了如雷般的怒吼声。   穆克的手下们正在忘我的厮杀,听到身后传来的怒吼声,才恍然发觉,不只是自己有援兵,敌人的援兵比自己的援兵还要快,他们已经到了!绝望让他们的战意在瞬间就崩溃了,勇士和懦夫在很多时候只有一线之差,他们向斜刺里拨转战马,想脱离战场。   “绕行!全队绕行!”秦冲跳上了一匹抢来的战马,竭力指挥着部下们,现在他可没有时间为自己的死里逃生而庆幸,姬周国的骑兵队擅长冲杀,而飞鹰部落的骑兵擅长骑射,如果因为自己的失误,拖减了杜兵骑兵大队的速度,给对方逃离战场的机会,那他的过错就大了。   在秦冲的指挥下,终于及时的让出了骑兵大队冲击的道路,杜兵疾驰而过时,用欣赏的目光看了秦冲一眼,微微点了一点头,秦冲的心中蓦然升起了一股暖意。   与意气风发的杜兵不一样,札木合纯粹是硬着头皮迎上来的,他只带了两个百人队,人数上差距太大;从士气上相比,一方是阴谋得逞的兴奋,一方则充满了沮丧,这场战斗不用打谁输谁赢已经很明显了!   但札木合又没有别的选择,战马在高速冲锋中想一下子停下来是不可能的,强行勒马又会给队伍带来极大的混乱,最关键的是如果自己逃跑,南军的骑兵一定会趁势杀进自己的大营,而察哈尔正带着士兵们救火,如果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话,绝逃不出全军溃逃的结局! 第三十八章 酣战(下)   两支骑兵相距五十余米时,札木合和粘罕突然散开,各带着一支百人队向斜刺里冲去,就连勇猛而少智的粘罕也知道,撞到一个骑兵大队的枪阵里是什么下场,看样子,人的勇敢都是有一定限度的,不管是什么人。   两支百人队象两颗彗星一样,扫向了杜兵骑兵队的两翼,不过彗尾却无可避免的撞在了枪阵上,血花一朵接着一朵飙飞,只这一瞬间,札木合的近卫轻骑就被撂倒了三十余个,杜兵的士兵也在对方以命搏命的冲击下伤亡了七、八人。   札木合挽起自己的铁臂弓,施展开连珠箭,接连射倒了侧翼的几个士兵,后排的士兵被札木合散发的凌厉杀气逼得滞了一下,不由自主控了控战马,而札木合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快速穿过了杜兵骑兵队锋矢阵的侧翼。   在箭楼上观战的钱不离顿足长叹,偷袭的效果太好了,远远出乎他意料之外,如果那些骑兵能稍微勇敢一点,只需要一点点,能拖延一下,那么轻身犯险的札木合就会被随后赶到的步兵队包起来,任札木合有通天之能,他也逃不出败亡的下场!   站在钱不离身后的王瑞也叹了一口气,他看得很清楚,如果侧翼的骑兵勇敢的挺枪冲过去,一定会拖住札木合,唉……这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可惜了统领大人的妙计了!   “大人,如果侧翼也有大将坐镇的话,我们一定能杀掉札木合!”   “这和有没有大将坐镇没关系,而是他们还没有学会什么才是真正的铁与血!”钱不离面无表情的回道,如果是因为他自己的计策出现了失误,钱不离还不至于如此恼火,这一次纯粹是因为部下做战不力才失去了良机,无可奈何的感觉让钱不离郁闷无比。   “大人,您看步兵队开始冲锋了!”   前方的任帅眼见札木合就要脱离战场,情急之下,再顾不上保持严整的队列,挥舞着熟铜棍,大步冲了上来。跟随着任帅的步兵们也一拥而上,比起了赛跑。   “胡闹!已经来不及了,传令,鸣金收兵!”钱不离望见札木合大营处已经有一条黑线压了上来,显然是留守的近卫轻骑冲上来支援他们的大汗了,在这种时候自乱阵型无异于找死。   钱不离的命令晚了一步,札木合眼望着队形散乱的步兵,嘴角露出了冷笑,从开战到现在,他一直处于被动,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札木合带着队伍横向飞驰,连珠箭再次开始施威,他的近卫轻骑们也摘下自己的弓,箭矢如雨点般射向了任帅的步兵队。   距离太近了,几乎是弓弦声响起的同时,箭就到了近前,任帅的步兵队当即栽倒了一片。队列整齐的步兵队,本应该是一排刺枪兵后面跟着一排剑盾兵,每当对方用箭矢袭击的时候,由剑盾兵顶上,为刺枪兵提供掩护,而第三排的弓箭手则开始还击。钱不离为了指挥更方便,把所有的弓箭手都调出来组建了一支专门的箭营,这样前排刺枪兵和剑盾兵回旋的余地更大了,不用为了保护箭手造成没必要的伤亡,但这么做有一个弱点,万一队列发生了混乱,士兵们就处于干挨打而无法还手的境地。   钱不离勃然大怒:“王瑞,你去指挥箭营,把他们给我挤出去!!”眼见敌方的援军就要到了,如果继续混战的话,比拼的将是士兵们的勇武,而这点恰恰是钱不离最不放心的地方。   札木合的连珠箭开始瞄准的是任帅,但连续三箭都被任帅用熟铜棍磕飞了,札木合知道敌方的将领有些厉害,遂把注意力集中在普通的士兵上。札木合的手指一动,就会有一个士兵惨叫着跌倒,可就在他杀得性起时,突然听见南营内响起了哨声,昨天粘罕的遭遇已经让札木合有了见识,哨声刚起,他马上拨了下战马,向斜刺里冲去。   杜兵听到了背后传来的鸣锣声,他把骑兵队一分为二,一路尾追札木合、一路尾追粘罕,配合着箭营的覆射,硬把札木合赶出了战场。追射可是占便宜的好事,骑兵们纷纷摘下自己的弓,瞄准近卫轻骑的背影,不过比起骑射来,草原上的战士不管是直射、侧射还是背射,都熟练非常,双方互射了一轮,谁也没占到对方的便宜。   杜兵率骑兵队压后,缓缓向大营内回缩,而对面的札木合、粘罕和察哈尔也汇集到了一起,札木合身边还剩下五十多个人,粘罕身边却只剩下了四个,两个人之间的统率能力差别不可谓不悬殊。   钱不离不想继续打了,札木合可忍不住,虽然在后期他显示出了自己草原枭雄的风采,但前期他被算计得太惨,札木合带领着近卫轻骑左右盘旋着,想找到合适的机会,不过杜兵的防守很严密,再加上南营内不时射出一蓬又一蓬的箭雨,札木合始终也找不到机会。   南国人真有钱!望着散落在地上的箭矢,札木合苦笑起来,这次为了偷袭雪原城,札木合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都用上了,他的近卫轻骑每个人也不过配备了一百支箭,如果他的部下敢这么浪费箭矢的话,他早就用马鞭抽过去了。   直到南营的营门合拢,札木合也没有找到机会,望着近卫轻骑们疲惫又沮丧的面容,札木合的心沉重异常,不过败绩也更坚定了他除掉对方主将的决心,两次败绩已经说明了一切,大意之下失败了可以原谅,但这一次他已经百般警惕了,却还是堕入了敌方的圈套,札木合知道,他不是那个人的对手!这对把统一大陆当做一生唯一梦想的札木合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第三十九章 真白   钱不离面色冰冷,静静看着任帅,而任帅则满脸通红,他的步兵队在这一战中一个敌人也没能杀死,反倒折损了四十多人,一想到此,任帅就觉得无地自容。   责罚还是不责罚?钱不离心中有些举棋不定,步兵队的惨败他也有一部分责任,他抽出了所有的弓箭手,让步兵队彻底丧失了远程还击的能力,要不然札木合哪里来的机会能那么轻松的射杀步兵!但是他又不能不把弓箭手抽出来,做为远程兵种,必须在成独立建制的情况下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大人,此次错失良机主要怪我的骑兵队做战不力,王将军也是一时冲动,您看……”接到了任帅求救的目光,杜兵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一时冲动?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平民身上,我不会责怪什么,做为一个领兵的将领,一时冲动和懦弱怯战同样不可原谅!”   杜兵低头退了下去,任帅则显得更加惶急了,用眼睛瞟向了王瑞。   “看什么看!”钱不离怒喝了一声。   任帅连忙低下头,不过他的心情却轻松了很多,做为下层将领,在揣摩上司的心意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心得,看统领大人的态度,还是倾向于保自己的。   钱不离想了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任帅,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犯下类似错误的话,你还是另谋高就吧,我这里用不起你这样的将军!”   “我记下了。”任帅恭敬的点了点头,但下面的话就显得不那么恭敬了:“大人,要是我再犯错的话,让我到您身边来做个亲兵吧!我的武艺您尽管放心,决不会……”   “少废话!给我滚!”钱不离是又想气又想笑。   任帅连忙扭转身,向帅帐外走去。   “站住!”杜兵摆出了一副蛮横的样子:“真是胆大包天!没听到大人的话么?大人是让你滚出去,没让你走出去!”   “这样啊……”任帅转过身,对着杜兵露出了憨笑:“杜将军,真是不好意思,我以前从来没滚过,您能不能给我做个示范,让我学习学习?”   “示范……你先趴在地上,我来教你。”   任帅脸上的憨笑如故:“您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帅帐外‘噗哧’一声笑,姬胜情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先用戏谑的眼光看了杜兵和任帅一眼,然后转向钱不离:“不离,我来这里……方便么?”姬胜情在极力表明她的态度,她是不会在军事上干涉钱不离的。   “殿下,您坐。”钱不离连忙站了起来,旋即脸色一变:“你们几个都滚吧!”   谁敢留在这里找不自在?杜兵和王瑞一起走向帐外,却被任帅一把拉住:“杜将军,您这样是不对的,大人让您滚呢,您先。”   “我……”杜兵极力挣扎了两下:“你小子太不地道!忘了刚才我替你求情了?”   “什么时候?”任帅的表情即憨厚又惊讶。   “你他妈的……”杜兵简直要抓狂了,他奋力挣脱了任帅,大步逃出了帐外。   任帅连忙追了出去:“杜将军……”   姬胜情笑着摇了摇头:“以前还以为任帅将军只是一个老实人呢,真没想到。”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不戴着面具做人的?”钱不离联想起自己的那个世界,深有感触的说道:“何况,你又怎么知道这是他的真性格,而不是他的另一付面具?”   “不离,你说的话真是精辟!”姬胜情的眼睛亮了起来:“那么……你呢?你的面具是什么样子的?”   “我?”钱不离走到姬胜情身前,缓缓伸出手抬起了姬胜情的下巴:“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如果也要戴上面具的话,那无异是一种欺骗!当然,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为你戴上!”早在一起行军的日子里,钱不离已经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升级到可以动手动脚的地步了。   “我……我才不喜欢!”姬胜情羞怯的躲避着钱不离咄咄逼人的目光。   “你不喜欢?原来你不喜欢我?”钱不离摆出了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不,我喜欢!”姬胜情脱口而出。   “喜欢?你喜欢我还是喜欢我戴上面具?”   “我……你……”姬胜情的心再乱也能明白钱不离在逗她了:“你怎么……这样!”   “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一个是万花丛中过的老手,一个却是情场的新人,双方的经验相差得太悬殊了,悬殊到根本没有对招的可能。   姬胜情心中感到很矛盾,说好吧,这不是在鼓励对方调戏自己么?太羞人了,这种话她可说不出;说不好吧,偏偏心里还感到甜滋滋的,何况她最怕的就是让钱不离对她失望,‘不好’两个字她更说不出口。   “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钱不离知道不能逼迫得太紧,那样会闹个适得其反的效果。   “哼!”姬胜情用鼻音来反击钱不离,同时也在掩饰自己的羞怯。   “一个字?那你就是认为我很好、非常喜欢我了!”   “哼哼!”姬胜情连忙哼出了两声。   “这是什么声音?你听到了没有?”钱不离惊讶的向左右看了看:“这里还有人养猪么?”   每一次见到钱不离之前,姬胜情都数次告诫自己,一定要做一个得体的淑女!可惜这个期望终于在钱不离的挑衅下破灭了,姬胜情忍不住跳了起来:“你说谁是猪?你才是猪呢!”   有点生气了?没关系,可以转移话题么,钱不离直视着姬胜情的脖颈:“你的皮肤……真白!” 第四十章 兵狂将不骄   其实严格的说,此时此刻不能用‘雪白’两个字来形容姬胜情的肌肤,她脸上的红晕已经扩散到了脖颈上,一片粉红,看起来格外动人;她的鼻尖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双手也紧张的绞在了一起,一双大眼睛左右顾盼,但就是不看钱不离,天知道她是希望找出个人帮助自己逃出羞境,还是希望钱不离更进一步。   钱不离越逼越近,姬胜情自是越来越紧张,钱不离的余光向下扫了一眼,发现姬胜情的裙摆都在微微颤抖,但她的双脚却象钉子一样牢牢的定在地上,没有试图逃跑的迹象。这就是那种欲拒还迎的境界吧?   两张脸几乎贴到了一起,钱不离能清晰的感觉到姬胜情吞吐着芳香的气息:“你在害怕什么?”钱不离含笑问道。   这句话让姬胜情更加紧张了,她索性闭上眼睛,等待着将要到来的一切。   “你……”   “报!”门外的一声大喝,打断了钱不离的欲望。   “什么事?”钱不离连忙整理了一下情绪,他听出门外的人是王瑞。   姬胜情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小跑到一张椅子上坐下,羞答答摆弄着自己的裙摆,只不过偶尔扫向钱不离的目光却又好似带着一丝遗憾。   “统领大人,札木合那边的情况有些不对,我军是不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拔塞起行?”王瑞没有进来,而且钱不离也没让他进来。   “你先去观察一下,我马上就去。”钱不离回了一声,回头用恋恋不舍的目光看了姬胜情一眼,结果吓得姬胜情连忙转过头去。   “我先走了。”钱不离交代一声,转身向帅帐外走去。   “不离,你小心些。”   “你……是和我说话么?”钱不离再次发挥自己噎人的特长。   姬胜情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对着钱不离砸将过去,她鼓起了多大勇气,才能在这种气氛下挤出关切的话,他怎么可以这样!但是……淑女啊!姬胜情勉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低头不语。钱不离先前说的话确实精辟,人总是戴着一副面具才好做人。   “应该是对我说的吧?”钱不离煞有其事的分析起来,还故意看了看四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不是对我说又是对谁说的?”   姬胜情保持沉默。   “没想到殿下这么关心我,我心里真是感激不尽啊!”钱不离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感激,还不如说是捉狭。   “你……你……”杀人不过头点地,哪有钱不离这么气人的?!姬胜情的脾气再好也控制不住了,她的眼睛开始在茶杯和钱不离之间来回打转。   钱不离一眼就识破了姬胜情的企图,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再闹下去就可能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其实,我是真的感激你。”钱不离换了种表情,和他那诚恳的语调加在一起,显得十足十的情深意重、情意绵绵。   “你……你快走吧!”姬胜情无可奈何的回了一句,她的心情在钱不离反复而巧妙的引导下,上下起伏得过于剧烈,她真有些承受不住了。   钱不离哈哈一笑,大步走出了帅帐,此刻天已经亮了,骑兵队早先已经参加了战斗,不用整备什么,而大部分步兵都睡了一个好觉,正精神抖擞的整理着自己的军械。   钱不离爬上箭楼,向前方望去,看见札木合正带着近卫轻骑们在营地附近徘徊,按理说札木合应该先去整顿自己的部队,再寻找机会做战,他的做法有些急迫了,钱不离皱起眉头,沉思起来。   “大人,看样子他们想拼命了,今天有一场苦战啊!”王瑞在一边轻声说道。   “苦战?你以为札木合还有胆量带着这么点人陷入苦战么?”钱不离冷笑一声:“他至多是想发狠捞点便宜,回复士气罢了。”   “大人,札木合一向诡计多端,我怕……”   “我心里有数。”钱不离摆了摆手:“统兵做战比拼的不外是天时、地利、人和,札木合孤军深入,连遭败绩,他手下的士兵也所剩无几,天时、地利、人和他都没有!拿什么和我们斗?诡计是依附在实力之上才可以施展的,他凭什么?就凭他那被杀得只剩下七百的近卫骑兵?”钱不离的说话声越来越高。   “大人!”王瑞看到钱不离骄意满满的样子,心中大惊:“大人您千万不能……”   “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就凭札木合那点人是翻不起什么浪花的!相反,这是上天赐给我军将士们的大好良机。”钱不离拍了拍王瑞的肩膀,同时压低了声音说道:“兵可以狂,但将不能骄!”   王瑞一愣,向四下看去,箭楼四周的兵士们都听到了钱不离的话,一个个兴奋得摩拳擦掌,就等着厮杀了,王瑞心有所悟,暗赞了一声,再不说话了。   众军士准备妥当,有条不紊的开始出发了,钱不离这一次没有坐在马车里,反倒骑上了战马,和断后的杜兵站在了一起。   钱不离这边的兵力并不宽裕,除掉必须要派出去巡查的斥候,再除掉秦冲那支过于疲乏且伤亡不小的骑兵小队,骑兵队只剩下了两个中队,其中王瑞还要带着一个中队打前锋,天知道连城塞的贺炯名会不会做孤注一掷的事?算下来牵制札木合的只有杜兵这一支满编的中队,可一个中队只有区区三百人,和对方相比实力相差得太悬殊。虽然他可以随时调来中军的箭营支援,但前景还是不容乐观,所以钱不离决心在札木合试图发起进攻的瞬间,以霹雳手段吓住他!当然,吓唬人可是一件有难度的技术活儿,钱不离在暗自盘算着…… 第四十一章 不公平的单挑   钱不离的军队在缓缓的战鼓声中开拔了,而札木合的部队则在号角声中衔尾跟上。为了可以最快速度得到中军箭营的火力支援,钱不离把箭营安排在中军的后侧,杜兵的骑兵队组成了长蛇阵,始终和箭营保持着二、三十米远的距离。   望着远处游戈的斥候,钱不离不由得慨然摇头,怨不得在先后两个世界里,农耕民族对上游牧民族,总是会吃亏,其中个人的单兵做战能力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环节。姬周国的斥候大都是三、五个一起行动,有的甚至是十几个一起,而反关飞鹰部落的斥候,大都是单独行动。   双方是敌对的,那么斥候与斥候之间的摩擦必不可免,在这种小摩擦中,抛射无疑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至于肉搏战的几率也不是很大,这时候双方比的就是谁的箭法准,而姬周国的斥候自然落在了下风。   按照杜兵的说法,如果是单对单,姬周国斥候的胜面不到三成。姬周国的上将尉迟风云在十年前曾和年轻的札木合对决过一次,札木合兵力远远不够,但他居然敢化整为零,组成数百支百人队游戈在草原上,专门猎杀尉迟风云派出的斥候,当尉迟风云察觉到不妙,火速招回斥候时,他的精锐斥候已经被猎杀了三千余人。而斥候战的惨败是尉迟风云在会战后期陷入札木合包围的直接原因!   钱不离大惑不解的问,为什么不让斥候配备脚踏弩?杜兵解答说,脚踏弩的使用一直受到内阁的严密监察,如果脚踏弩的制造方法让草原部落的人得到了,后果是相当可怕的,就算是皇家禁卫军,也只能在训练的时候使用脚踏弩,训练之后就要交回到军械库里。   钱不离听后不以为然的笑道:“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秘密!现在整个草原真的没有一架脚踏弩么?”   杜兵默然,统领大人说的有道理,这世界上确实难有绝对的秘密,已经有一些脚踏弩流失到草原上了,只不过因为骑兵没办法在马上拉开弩弦,而且脚踏弩的数量还很稀少,所以才没有被成建制的使用。但是又不能不防着,如果草原部落真的有能力大批量生产脚踏弩了……对姬周国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不知道有多少本应该活下去的士兵会死在强劲的弩箭之下。   “大人,您看!”杜兵的低语打断了钱不离的感慨。   钱不离回头望去,见到一匹单骑快马加鞭向他们追来,而札木合带着近卫轻骑缓缓跟在那单骑的后面。   想玩下马威?钱不离冷冷一笑,他知道这员敌将一定是个箭法非常高超的人,札木合是想利用占据绝对优势的射杀来鼓舞低靡的士气,不过这也是钱不离想要的!   钱不离低声命令了几句,他身后的亲卫连忙吹起了哨子,一短一长的哨声悠扬的响起来,箭营让出了一条路,八个士兵把仅有的一架投石车推上前。   “你在这里压阵。”钱不离对杜兵交代了一句,双腿一夹,驱马迎了上去。比拼骑射?什么样的弓箭能和他手中的珂而特相比?   三魁的眼力一向很好,眼见对方的骑兵队中有一个明显是将领般的人物迎了上来,尤其是那将领的手中还在挥舞着一把可笑的扇子,三魁的嘴角露出了冷笑!只要再冲过一百步,他有绝对的信心把那个将领射下来!大功一件啊!想到这里,三魁一边摘下自己的弓,一边狠狠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你不要逃!千万不要逃!!   正带队缓行的札木合则惊疑的望着迎上来的钱不离,他可不相信敌方的将领会蠢到宁愿送死的地步,那人或者是有一身惊人的骑射,或者是另有阴谋!札木合连忙把左右手交叠在一起,左手的食、中二指和右手的食、中二指横竖交错,在交错的中心露出了一点缝隙,而札木合通过缝隙观察着钱不离。这是草原部落的斥候经常用到的指望,利于观察位于远处的小目标。   钱不离突然勒住了战马,右手拿着扇子直指向高空,比划了几下,左手藏在衣袖中一晃,砰的一声巨响就传了出来。   正在满怀期望疾驰的三魁只觉得自己好似被无形的大锤迎面击中一样,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一头栽下了战马。三魁跨下的战马受惊了,长嘶一声,向斜刺里冲去,但三魁的一只脚还被锁在马镫里,他的尸体在战马狂奔的路上留下了一条血痕。   札木合倒吸了一口冷气,钱不离那套指着上天比比划划的动作只能骗得了一般士兵,绝骗不了他,凭感觉札木合可以断定,敌方将领手中拿着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武器!   “三魁!!”粘罕大吼一声,催马就冲了出去。   “站住!”札木合脸色铁青喝道,敌方将领的那种武器实在太可怕了!他知道粘罕冲出去定是一个有死无活的结局。   如果是别人阵亡,粘罕还有些理智,但是三魁的死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三魁从小起就是他的奴隶,可粘罕从来没有把三魁当奴隶看,他不敢去找大哥玩耍,而三魁弥补了他童年的空白,直至少年、青年,三魁始终忠心不二的跟在他身后,他渴了,三魁会为他偷来部落最好的美酒;他烦了,三魁就用自己的傻笑逗他开心;对粘罕来说,这种情意是黄金难换的!   粘罕双眼血红盯着钱不离,牙齿咬得咯咯做响,纵马急奔,他要给三魁报仇,他要把那个人撕成碎片!   札木合大惊失色,连忙摘下自己的铁臂弓,瞄准了粘罕的战马,弓弦响处,粘罕的战马应声而倒,把粘罕甩出去老远。 第四十二章 舍弃?   札木合生怕对方的敌将冲上前伤害粘罕,连忙带着近卫轻骑逼了上去。   钱不离并没有动,他不想激怒札木合,现在最重要的保存实力,然后借机收拾连城塞的贺炯名,内鬼远远要比外敌可怕,通晓历史的钱不离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预备!”投石车前一个士兵举起了自己的小红旗,杜兵连忙带着骑兵让出了一条路,生怕投石车给自己人造成误伤。   “放!”那个士兵把红旗向下一挥,其实原本姬周国是用哨声来指挥投石车的,但钱不离把规定改了过来,‘预备’这两个字的口令自然也是出自钱不离的教诲。   一团黑影腾空而起,在半空中逐渐散开,最后竟然笼罩了十几丈方圆的地方,然后劈头盖脑砸将下去。没有标准的投石可难不倒钱不离,他命令士兵把投石车的石槽加深,里面放着的全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这玩意杀伤力远远不如一整块投石,但威慑的效果却是整块投石所不能相比的。   近卫轻骑的队列里一阵人喊马嘶,数百颗鹅卵石组成的散弹笼罩范围太大了,只一瞬间,就有三十多个近卫骑兵被砸得头破血流,还有不少战马吃痛受惊,四处狂奔起来,搅得近卫骑兵的队列乱成了一团。不过在减员的效果上就差了,除了四个骑兵被砸得昏厥过去、躺在雪地上挺尸之外,大部分伤兵正极力约束着受惊的战马。   他们居然还带着投石车?札木合一挥手,察哈尔疾驰过去,身形探到马侧,一把把粘罕从地上捞了起来,然后圈马退向后方。察哈尔一边跑还一边回头观察着钱不离,显然,三魁莫名其妙的死对他的震骇非常之大。   “预备!”那个士兵再次举起了小红旗:“放!”   又是一团黑影腾空而起,近卫轻骑们默默看着飞临他们上空的鹅卵石雨,没有一个人乱动,没有王的命令,别说天上往下砸鹅卵石,就算是掉火球他们也绝不会后退半步的!这种严酷的军纪正是近卫轻骑成为草原几支最精锐骑兵的员原因。   札木合含恨扫了眼摘下长弓严阵以待的南营骑兵队:“撤退!”他的心里清楚得很,三魁的死对士兵们有多大影响暂且不说,就算是他手下的将领此刻也无心再战了,察哈尔回到本阵后脸上露出的那种如释重负的神情,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这一点!   第三团黑影腾空而起,不过此刻札木合的近卫骑兵已经跑出了投石车的攻击范围,一块又一块鹅卵石打在雪地上,打的雪皮四处蹦飞、噼啪做响。   钱不离心中总算松了口气,他含笑望着札木合逃走的方向,默然不语,虽然只是暂时逼退了札木合,但强弩之末、难穿鲁缟,已经连败三场的近卫骑兵还可能组织起像样的攻势么?!   可惜钱不离的笑容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在他笑得最开心时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他无法解决的事,钱不离的脸色变了。   杜兵催马跑上来,刚想开口对钱不离道喜,发现钱不离的脸色异常难看,杜兵不由得一呆,统领大人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是胜了么?   钱不离也不理会杜兵,蓦然拨马,快马加鞭直向中军冲去,杜兵愣了一下,连忙催马跟在钱不离身后。   “不离!”姬胜情听说了后队获胜的消息,喜滋滋从车窗里踏出头,和钱不离打招呼,谁知钱不离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竟至从她的马车旁冲过去,不等战马停下来,钱不离就纵身一跳,跳上了贾天祥的马车。不过这种技术动作可不是现在的钱不离能掌握的,他的身形歪了一下,险些栽到马车下,幸亏贾天祥的卫兵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钱不离。   钱不离一把掀起车帘就走了进去,里面贾天祥正缩在马车的一角发呆出神,他看到钱不离没有打招呼就突兀的闯进来,不由得一愣,旋即看清了钱不离脸色铁青的表情,贾天祥苦笑起来:“你也想到了?”   钱不离也是一愣,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怒意,低声咆哮道:“你早就想到了?!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这个人一生最大的愿望和陛下的愿望是一样的,那就是让姬周国的国民再不受草原的侵袭,所以我一直都从各个渠道了解他们。”贾天祥缓缓摇着头:“我清楚他们的战斗力,如果我们稍有失误,我们很可能就要永远留在这片雪地上了,而且……前面还有我的老朋友在等着我们!你能带着我们平安离开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又怎么能让别的事让你分神?!”   “这……这怎么能算是别的事?”钱不离长叹了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们在说什么?”姬胜情掀起车帘,惊讶的看着钱不离和贾天祥,姬胜情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却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殿下,我们在说……”贾天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我们在说雪原城,札木合在我们这里吃了大亏,他要是撤退的话,很可能从雪原城那里走,留守雪原城的加上警备队还不到二百个,雪原城……会被屠城的!”   “天……不离,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姬胜情扑过去拉住了钱不离的胳膊,用一脸期待的神情看着钱不离。   钱不离低头看着地毯。沉默不语,人都是有感情的,虽然钱不离的个性符合慈不掌兵的精义,但他离开自己的世界、来到了这里,心灵不免空虚寂寞。大胜之后的狂欢夜里,雪原城内平民的纯朴和热情深深打动了孤独的钱不离,那含羞献花的少女;那欢呼蹦跳的孩童;那用崇拜的目光执着的凝视着自己的汉子;那蹒跚挣扎着走出家门、站立在寒风中只为看他钱不离一眼的老人;如今,可以舍弃他们见死不救么?钱不离心中一痛…… 第四十三章 老头子与大姑娘   “都怪我考虑不周。”钱不离黯然摇了摇头:“如果我能在雪原城留些步兵就好了。”   “这怎么能怪你?!”贾天祥叹道:“谁能想到在雪崩之下,札木合还能保住那么多人。”   姬胜情拉了拉钱不离的胳膊:“不离,我们要回师雪原城么?”   钱不离沉默了一下,断然道:“不行!”   眼下头等大事是控制连城塞,把雪原城的消息传递出去,然后从夹脊关调一批军队过来,防守雪原城。再加上雪原城金矿的生产已经荒废了,必须要尽快恢复,想重新征集大批的矿工,还是要通过连城塞。算来算去,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师!   在马车外偷听的杜兵听到钱不离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心中宽了一下,旋即又隐隐有些发寒,从公的角度上说,杜兵知道继续进军才是正确的,可从私人的角度上来说,杜兵又希望钱不离能回师援救雪原城,他在雪原城整整住了五年,他对雪原城的感情比钱不离要深得多。钱不离的决定虽然正确,但显得有些冷血了!   “不过……如果我们见死不救的话,我的良心再难以安宁了!”钱不离叹了口气:“伯爵大人,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大批藏匿难民的?”   贾天祥沉思了一会,眼睛突然一亮:“当初为了保存黄金,陛下曾下令建造了一个大密室,就在金矿附近!不过……密室虽然很大,也不可能容下所有雪原城的居民,剩下的人怎么办?”   “让他们躲在矿洞里怎么样?”   “可以倒是可以。”贾天祥点了点头:“可是,统领大人,您认为他们能瞒得过札木合吗?”   钱不离低头沉思了一会,嘴角突然露出笑意:“瞒不过!”   贾天祥愕然道:“您……也知道瞒不过?那为什么……”   钱不离一扫先前得沮丧,挥挥手打断了贾天祥的话:“在我看来,札木合是一个非常多疑的人,您不这么认为么?”   “莫非……您是想用疑兵之计?”贾天祥对兵法倒是稍有涉猎,可惜他只能说出‘疑兵之计’这四个字,但具体怎么做他就不知道了。   “不、不!用札木合那种人来说,与其费尽心思去欺骗他,还不如让他自己去欺骗自己!”钱不离显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有了定计,一脸的神采飞扬。   “让他自己欺骗自己……”贾天祥则是一脸的迷茫,去诡计去欺骗对方他懂,怎么样能让对方自己骗自己,这个问题就超出他的理解范畴了。   “杜兵。”钱不离掀起了车帘。   “在。”杜兵连忙答应了一声。   钱不离招了招手:“你去找一个小队长过来,要心思缜密的,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遵命,大人。”杜兵答应一声,连忙去找人了。   “任帅。”   “在。”   “传令全军,急行十里!”   任帅一愣:“大人,那队列岂不是乱了?”现在的任帅别的记不住,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队列的严整这一条可是牢牢记在了心里。   “我就要乱!”钱不离一瞪眼睛:“下去传令吧!”   任帅一头雾水的跑走了,而姬胜情和贾天祥都在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钱不离,他们想得到一个解释。   钱不离笑了笑:“虽然我已经做了安排,但是我需要时间,不能让札木合现在就转路去雪原城,嗯……要给他一点希望了。”   “刚才我听到你派出了一支骑兵小队。”贾天祥凝视着钱不离:“您的意思是,只靠那一支骑兵小队,就能保证雪原城居民的安全?”   “差不多吧。”钱不离点点头:“我有九成把握。”   “好、好!”贾天祥含笑闭上了眼睛:“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统领大人是怎么创造奇迹的。”所有人中对雪原城最挂念的,就是贾天祥,他在雪原城整整经营了二十年,雪原城在荒野中诞生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了。万幸的是,揪心的担忧总算过去了,贾天祥相信钱不离的能力。   钱不离在这时想起了一件事:“伯爵大人,您就不担心雪原城的黄金会落在札木合的手中么?我还以为您把黄金都带出来了,可是昨天我巡查了一下,车队里带的都是辎重,难道……黄金并没有储藏在雪原城?”   “您想知道?”贾天祥露出了老狐狸一般的笑意。   “想!”钱不离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我也想知道您为什么敢保证那一支小队就能保护雪原城居民的安全。”贾天祥眨了眨眼睛:“我们可以做个交换么?您先说,说完了之后我也会向您透露一些机密的。”   钱不离苦笑起来:“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一时半会说不明白。”   “这样啊,我不怪您。”贾天祥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头疼的样子,用手敲敲额头:“不过嘛,我的年纪大了,记忆力远远比不上从前喽,总是会忘掉一些不应该忘掉的东西,您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吗?当然,如果您先想好了,您可以随时来找我。”   这不是赤裸裸的要挟么?不问了还不成!反正我需要的钱的时候你双手给我捧上就好,钱不离对着贾天祥伸出个大拇指,随后掀起车帘下了车,军队的急行军已经开始了,他需要去后方坐镇。   姬胜情咯咯娇笑起来:“我的伯爵,想不到您也会象小孩子一样赌气啊!”   “是啊,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奇妙了,我这个老头子变得象小孩子一样。”贾天祥用一种充满了暧昧的目光看着姬胜情:“而有的小孩子却在一眨眼间变成了魅力四射的大姑娘。”   姬胜情的娇笑嘎然而止,脸颊瞬时变得通红…… 第四十四章 宿敌   钱不离估计得没错,当他率领着部队急行军十里之后,部队的动态已经被飞鹰部落的斥候传递给了札木合,而札木合再次带着队伍远远尾衔上来。   对于男人来说,有一个东西是绝对不能丢的,那就是面子!当然这是通俗的说法,如果往深了说,面子既可以演绎成‘尊严’,也可以演绎成‘荣耀’。对于崛起在草原、纵横在草原的札木合来说,连续三次的败绩是一种莫大的屈辱!以至于他现在丧失了判断力,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穷追不舍,他要找回自己的尊严!察哈尔数次暗示札木合退兵,毕竟飞鹰部落还有精锐的十万大军,当前最要紧的是回到草原上,仇可以在将来去报。可惜察哈尔的正确建议却惹恼了札木合,被札木合骂得狗血喷头。   可惜此刻的钱不离和札木合都没有想到一件事,失败这种东西对一代豪杰来说是双面刃!有损失也有受益!数年之后,札木合带领大兵和钱不离会战于草原上时,他的领军风格变得极其稳健,硬是让钱不离找不出他一丝破绽,最后钱不离被逼只能选择战略性撤退。   事后钱不离顿足长叹,他终于明白,如果只能打败一个对手而没有把握杀掉他,还不如不打!只是打败他却没有杀掉他,下一次你面对的将是一个比以前更为强大的对手,人在胜利中得到的经验永远比不上在失败中得到的教训!反复下去,总有一天失败的是你自己,不管你们两个人当初的差距有多么大!钱不离大悟,原来对手是用来残杀的,而不是用来打败的!惺惺相惜?互相尊重?那都是文人骚客无聊的幻想罢了!   而钱不离的领军风格也发生了大的转变,用兵变得阴柔狠辣,在没有把握完胜对手之前,他宁愿退兵避战、自己承担懦弱的污名,也不愿意给对方得到失败教训的机会。一个又一个名将之花折戟于钱不离帅旗之前,他们之中有很多人都不服气,可惜钱不离要的不是他们服与否,而是要他们死!已经得到了深刻教训的钱不离又怎么可能再给别人同样的机会?   不过此刻的钱不离无法意识到将来才能发生的事情,他正坐在帅帐中绕有兴趣的听着王瑞的禀报。   原来王瑞的前锋部队也来了个急行军,而前路的斥候在射杀了几个形迹可疑且试图逃走的人之后,发现了几排深深的、还没来得及被掩盖的车辙印。这个消息传到王瑞耳中后,他当即下令骑兵中队全体出动,顺着车辙印追了下去,很快就追上了一支由四十多人护卫的车队。   经过短暂的互射,那四十多人被射死了一半,逃走了几个也被王瑞活抓了几个,缴获了整整十驾的辎重。   至于这些辎重从何而来,又为什么出现在雪原上,钱不离和王瑞等人心中都有数,钱不离一边指挥部队集结归列,一边命令任帅去拷问俘虏。   札木合趁南军队列不整的时机,命令近卫轻骑们冲击了一轮,不过这一仗只能算是小摩擦,往日身先士卒的札木合可能是因为惧怕对方将领的神秘武器,他并没有率队冲锋,反而远远站在后侧。而近卫轻骑也没有了冲劲,只互射了几轮,就迅速脱离了战场。   两支军队就这么怪异的一起向前行军,从正常的序列上看,札木合的近卫轻骑倒更象是钱不离的后队,杜兵手下挤压在中军箭营附近的骑兵队看起来倒有些不伦不类了。   依然是早早的安营扎塞,布置鹿角、设绊马索、挖陷坑,搭建箭楼、了望塔、哨栏,这些都是需要力气和时间的活计,想省略?在战场上,省略是需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大人。”任帅和王瑞一起走进了帅帐:“那几个俘虏被打得晕死过去很多次,但没有人肯招供,还口口声声要去内阁告我们对商人施加虐刑。”   王瑞道:“大人,我估计他们都是贺炯名手下的死士,我是没办法让他们开口了。”   “动刑也要讲究恩威并施的。”钱不离抬起了头:“打你们已经打完了,现在该出手救他们一次了。”   “救他们?怎么救?”王瑞惊讶的看着钱不离。   “派几个人装扮成刺客,杀掉他们之中的一个,然后再派士兵冲进去把刺客赶走,如果他们不是傻到极点的话,我想他们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我明白了,大人。”任帅敬个礼,转身就想走。   “你给我回来,这件事让王瑞去做。”钱不离连忙叫住了任帅,这家伙是有些小聪明不假,但性情暴烈也是真的,让任帅去做这些细腻的事情,钱不离还真担心任帅会不会捅出篓子来。   如果是外来的刺客想在一个军队里刺杀某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如果是演戏那就轻松多了。两个黑衣黑裤、还用黑巾蒙面的人趁着天黑溜进了关押犯人的临时帐篷,里面除了四个被绑在木柱上的囚犯之外,还有两个值夜的卫兵正趴在小桌上睡觉。   “嘘……”其中一个黑衣人顺起自己的食指,几个囚犯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了又惊又喜的神情。   另一个黑衣人悄悄凑上前,挪到那两个士兵身边,用刀柄敲晕了他们。   “阁下……为什么救我们?我们只是商人,财物还被当官的黑心没收了,我们可没有东西来报答你们。”其中一个俘虏很谨慎,低声试探着问道。   一个黑衣人走到他身边,突然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手中的匕首在他的脖颈间一划,当即就飙出了一条血线。   另外三个俘虏大惊失色,没等他们出声,突然帐外传来了呼喊声:“有刺客!来人啊、有刺客!!” 第四十五章 破绽   两个黑衣人大惊,连忙用刀劈开帐篷冲到了外边,随后响起了兵器的碰撞声,间或还有惨叫声,当一切都平息之后,帐篷的帘子被人掀起,钱不离带着王瑞走了进来。   钱不离看了看歪倒在木柱旁咽喉已被切断的俘虏,冷笑了一声:“想不到贺炯名这么急着杀人灭口啊!”   王瑞也跟着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刺客呢?抓住活的没有?”   “大人,刺客都被杀死了。”   “贺炯名可真是多此一举,他以为我们都是笨蛋,看不出他的阴谋么?”钱不离冷眼扫了一眼剩下的那三个俘虏:“把他们几个推出去,斩了吧,留着也没什么用!”   王瑞连忙道:“大人,还没有问出口供呢,如果我们能掌握贺炯名的证据……”   “你想得太天真了!”钱不离摇了摇头:“贺炯名是帝国的伯爵,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受王后指使的,你拿到了证据又怎么样?把贺炯名和王后一起抓起来?谁去抓?你还是我?”   “那……那我们就忍了?!”王瑞真的有些急了。   “这就是政治,你以后学着点吧!”钱不离淡漠的笑了起来:“不管贺炯名想做什么,我们只要多多防备就好,想扳倒他那是以后的事。所以……”钱不离一指面前的几个俘虏:“他们都是废物,有没有口供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说完,钱不离大步走出了帐篷,身后传来王瑞的怒喝声:“来人哪!把这几个人都拖出去,给我扒皮抽筋,妈的,竟然敢和外敌勾结,老子要是让你们死得痛快了,今后老子就他妈头朝下走路!”   一群士兵涌了进去,把剩下那三个俘虏按在地上,三把两把就扒光了他们身上的衣服,然后揪着他们的头发往出拖。   钱不离一笑,他知道的拷问方法有很多种,别的不说,单是一种疲劳审讯就没有几个人能熬过去,不过现在他没有时间和这几个俘虏耗下去。先用刺客消磨他们的坚定,再把贺炯名提到台面上,暗示那几个俘虏贺炯名的阴谋并不是秘密,而自己对他们掌握的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最后把他们推到死亡边缘,这样总会有一个要崩溃的吧?!   钱不离回到帅帐里坐了没多长时间,王瑞就兴冲冲的跑了进来,把两张纸捧了上去:“大人,您看!!”   钱不离接过那两张纸,仔细看了起来,半晌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想他们不会这么愚蠢,引狼入室的道理还不懂?呵呵……”   “大人,这件事由我们去做?”   “可以,你安排下去吧。”钱不离点了点头。   “明白了,大人。”王瑞转身向帐外走。   “等一下。”钱不离用似笑非笑的神色看了王瑞一会,就在王瑞浑身发毛、倍觉不自在的时候,钱不离道:“你今天做错了几件事,知道都错在什么地方么?”   “这个……请大人明示。”   “你的破绽露得太多了!第一个,你派出的刺客既然是杀人去的,就应该连看守的士兵也一起杀了,而不是打晕,当然,是演戏不是真的杀,难到刺客不敢多杀人?第二个,刺客的表现也太做作了,杀人灭口应该越快越好,他们居然象表演虐杀一样一个一个杀!第三个,你以为刺客被人发现之后,第一个想到的是逃走还是完成任务?连运送辎重的都可以是死士,做刺客的连这点决断也没有?”   王瑞没想到自以为完美的表演有这么多破绽,嗫嚅着道:“这……我这点花招当然瞒不过大人。”   “我说这些不是要责怪你,我希望你能多动动脑子,下一次做这种事的时候能想得全面些。”钱不离笑了一笑:“知道我为什么最器重你么?就因为你的谨慎!谨慎是没有坏处的。”   “我明白了,大人。”听到钱不离如此的推心置腹的话,王瑞很感动。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对手的愚蠢上,那样你自己也会变得越来越愚蠢,我说的话你好好想一想。”   王瑞单膝跪倒在地:“大人,王瑞受教了!”   “明白我的苦心就好。”钱不离点了点头,随手把那两张纸放在蜡烛上点燃:“那你说说,那件事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不引起札木合的怀疑?”   王瑞皱起眉头思索起来,钱不离含笑不语,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不过他必须要让自己的部下学会独立思考,每遇到突发情况都需要自己拿主意的话,王瑞几人永远无法真正成长起来。   王瑞想了很久才舒展了自己的眉头,一边斟酌一边道:“大人,我带着骑兵队突袭他们辎重的时候,没能做到全歼,他们逃掉了几个人,也许……现在札木合已经知道辎重落在我们手中了。”   钱不离点点头,用一种鼓励的口吻说道:“很好,说下去。”   “我们可以把武器提出来,把衣食物品一把火烧掉,然后挖个大坑埋下去,最后把土还原,再做好伪装,不能让别人轻易看出破绽来。”   “如果……你的伪装做得太好,札木合真的没有发现那该怎么办?你的计划不就失败了?”   “宁可这么失败,也比因为伪装太差、让札木合看破了我们的计划要好!”   “你能想到这一点,很让我欣慰。”钱不离笑了起来:“出去安排吧。”   “大人,那……那您的……”王瑞没想到钱不离会按照自己的定计行事。   “我们的想法都差不多。”   “真的么?大人!”王瑞又惊又喜,居然能和统领大人想到了一起,这真是莫大的骄傲。   “打仗不是儿戏,如果你的计划有不妥之处,我怎么会让你放心去做呢?去吧。”   “遵命,大人。” 第四十六章 分别   往后的战斗就不能称其为战斗了,反倒像是一对热恋的情侣,一方要走,一方不舍,时不时的纠缠一下又分开,然后遥遥相望,用眼神传达着自己的‘情意’。   只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分别的日子就快来到了。   距离连城塞只剩下一天路程的时候,钱不离突然大发善心,给札木合留下了一车辎重,里面有帐篷、火炬、皮衣,还有一些食物。   札木合听到斥候的禀报,感到万分诧异,亲自带队去看个究竟。   数日的疲劳纠缠,札木合和他的将士们都瘦了很多,不过札木合的脸上多了一种稳重的风采,急于报仇的焦躁在这冰天雪地、生存艰难的环境里已经磨砺尽了,剩下的只是平静!   “大汗!马车上有一封信!”一个斥候跑了过来。   札木合接过信,先掂量一下,然后打开,信里只有略略几行字:兄百里相送,弟感激不尽,然纵是千里相送、也终有一别,望兄珍重!   札木合笑了笑,把信交给了一边的察哈尔,叹道:“古人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札木合领教了,他……叫钱不离?”   “是的,大汗。”为了知道南军的领军人物是谁,他们花了大力气抓到了十多个南营的斥候,才拷问出了真相。   “这个名字有意思,呵呵……”   “大汗,那家伙实在太过分了!”察哈尔已经看完了信,信里的调侃味道实在是让他恼怒,察哈尔小心翼翼观察着札木合,看到札木合的脸色依然很平静,才勉强放下了心。   “这一次我札木合无兵可用,就由他嚣张吧。”札木合笑了笑,眼中露出了寒光:“不过,他的习性我也了解了不少,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吧,呵呵……我有感觉,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大汗,您说的是……斥候?”   札木合点了点头。   当日札木合带队狙杀南营的斥候之后,钱不离反手也给札木合设下了圈套,一举击杀了札木合四十余个斥候,不过札木合得到禀报时,不怒反喜。他最头疼的就是钱不离用兵缜密,饶是他百般试探,也找不到对方的破绽。   但是从这件事上,札木合总算抓住了钱不离的弱点,那是一个自视甚高的年轻人,忍受不得被人算计的侮辱,自己刚刚狙杀了他的斥候,他就用同样的办法报复自己,虽然圈套完美,但从另一个方面显示出了对手的年轻!经验丰富的札木合认为可以从这里面找出好机会。   “大汗,这里面有字!”一个士兵掀起了车顶的蓬布,大声叫了起来。   札木合驱马过去,看到蓬布上写着三个大字‘雪原城’,察哈尔眼睛一亮:“大汗,他们把人马都带出来了,雪原城不正空虚么?我们趁机去打雪原城怎么样?”   札木合一笑:“脱脱儿,你怎么看?”   脱脱儿沉思一下:“大汗,我看里面有鬼!他们没这么好心!”   “钱不离的心计确实狠辣!”札木合面容一肃:“我问你们,不管里面有没有鬼,不回去亲眼看一看,你们甘心么?”   察哈尔和脱脱儿对视了一眼,摇头道:“不甘心!”   “既然如此,还想那么多做什么?”札木合马鞭一指:“你们仔细查一下,看车里有没有什么异常。”前几天他们在南营的营地附近找出了一批被焚毁的辎重、在灰烬中找到了一些急需的粗盐,从那以后,札木合的近卫骑兵就成了拾荒者,每每在南军废弃的营地上徘徊不去,这一车的辎重他们是绝不会放弃的,当然,还是要小心些!   “大汗,里面都是帐篷、皮衣什么的,还有……还有火种!”察哈尔翻找了一会,兴奋的叫了起来。没有食物,干粮吃尽之后他们只能杀马充饥,血淋淋的马肉吃一次还好,吃多了难免反胃。不过察哈尔有点高兴过早了,这冰天雪地到哪里去找干柴?   札木合沉思了一会,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对方这么做的意图,他承认在心计上远远不是钱不离的对手,但是战争并不是单靠心计就能决胜负的!   “脱脱儿,你代我写封信给钱不离,就说我谢谢他的心意。”札木合略一沉吟:“告诉他,我札木合在草原上等着他!”   “遵命,大汗!”脱脱儿答应一声,圈马走了。   “大汗,前面就是连城塞了,如果我们和连城塞里的人里应外合……”   “贺炯名不会和我们合作的!”札木合摇了摇头:“他敢偷偷给我们补给,但他绝不敢公开和我们合作,就算真能杀光钱不离手下每一个人,他敢保证连城塞的士兵也甘心做卖国贼?我们……和他们是死敌啊!”   “我明白了,大汗。”察哈尔点了点头。   “这一次我承认败了,不过……在这个大陆上想当常胜将军可不容易啊!”札木合遥遥看着南军的旗影:“钱不离,我等着你!”   在南军内,钱不离手里拿着刚刚收到的一封信,诧异的看了一会:“那家伙没有发火?真是难得啊!”他本已做好了准备,等札木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带队试图进行最后的缠战时,给札木合吃一个大苦头,谁知现在看来,这些准备都白做了。   “大人,札木合的人正在后撤!”杜兵从后面跑了上来:“我们怎么办?追不追?”   “追什么?不能追!”钱不离摇了摇头,算上这次,他先后给札木合设下了两次圈套,上一次他阻杀了札木合的斥候之后,就在大营设下了埋伏,等待札木合来报仇,结果全军等了半夜,札木合却按兵不动,这一次更是超乎钱不离的预料。按理来讲这是札木合的最后的机会了,他怎么能放弃?此刻的钱不离疏忽了,学习能力并不是他自己独有的特长! 第四十七章 内讧   远远可以看到连城塞的城楼了,钱不离从姬胜情的马车里探出头,望了过去,城门前旌旗招展,一条条人影在旗帜下晃动着,显然贺炯名事先已经得到了消息。   钱不离钻出马车,跳上了自己的战马,把姬胜情和贾天祥的马车让到了自己前面,就让他们先和那个贺炯名交锋吧,自己应该在一边观察观察。   王瑞从前面的先锋队里撤了下来,钱不离和王瑞、杜兵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怪笑。   连城塞前的人迎了上来,一个身穿白色长袍,骑着一匹装点得异常华丽的骏马、年纪在五十左右的老人迎了上来,他的身边跟着一个穿着同样白色长袍的年轻人,只不过那老人的胸前别着一枚勋章,而那年轻人的胸前却什么也没有。   “殿下可安好?”那老人一脸的焦急:“听到札木合那魔头偷袭雪原城,把老臣急坏了,可老臣又不敢擅自出兵,怕……”   “贺伯爵,我很好,一点事情也没有。”姬胜情从马车里探出头打断了贺炯名的话,她虽然露出了一副笑脸,但实际上姬胜情已无法控制内心的厌恶,所以才突兀的打断了一个伯爵的问候。   “天佑我姬周!”贺炯名丝毫不以为忤,脸上的焦急转化成十足十的欣喜:“殿下,万一您出了点事,老臣还有什么面目去觐见陛下,幸好,幸好……”   “说得那么好听,那你怎么不派些人来救援雪原城啊!要知道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你来呢。”贾天祥走了过来,他担心姬胜情说出不该说的话,连忙接过了话茬。   “老朋友,不用这么损我吧!”贺炯名苦笑起来:“我手下的兵不过千五,能守住连城塞已经不错了,如果跑到了雪原上连给札木合近卫轻骑填牙缝都不够。”   “那你忍心看着我们去填牙缝?”贾天祥笑着接了一句。   贺炯名一边苦笑着告罪一边扫了钱不离一眼:“殿下,这位是……”   贾天祥道:“他是我雪原城的新任统领,天威将军钱不离。”   “天威将军?没有这个封号吧?钱不离……以前也没有听说过。”   “您以后会听说的!”姬胜情淡淡的接过了话茬:“他的名字很快就会变得象太阳一样耀眼!”   “是么……”贺炯名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贾天祥暗叫不好,没等他想出应对的办法,姬胜情已经带着几分气愤说道:“札木合带着八千近卫骑兵偷袭我雪原城,钱将军挺身而出,带领雪原城不足三千的兵力三败札木合,打的札木合只剩下五百余骑,就凭这份战绩……贺伯爵,您还有什么怀疑的么?”姬胜情用挑战的目光看着贺炯名,她无法忍受别人轻视钱不离,但她不知道,钱不离此刻最希望的就是受到别人的轻视。   贾天祥苦笑着看了一眼钱不离,他不忍心责怪姬胜情的轻率,一个女孩子,隐忍了多年,终于等到了扬眉吐气的这一天,想让她冷静行事,难度确实不小。   钱不离摇了摇头,驱马上前很有礼貌的说道:“能见到伯爵大人是我的荣幸。”   “能见到将军神威何尝不是老朽的荣幸!”贺炯名爽朗的一笑,旋即转向姬胜情:“殿下,我已经安排好了酒宴为您压惊,现在天色不早,我们还是进城吧。”   姬胜情此刻也察觉自己有些冲动了,她偷眼看了看钱不离:“好吧。”   在鼓乐声中,姬胜情和贾天祥第一个走过了城门,其次就是钱不离,王瑞提着缰绳想跟上钱不离,却和报着同样想法的杜兵撞在了一起,王瑞双眉一竖,冷冷说道:“挤什么?”   “你……”杜兵气得怒目圆睁。   王瑞哼了一声,竟自控着马,跟上了钱不离的亲卫,呆在原地的杜兵深深吸了口气,恶狠狠看了一眼王瑞的背影,双拳紧握。   几乎没有人注意这个小插曲,就连杜兵的卫兵也没发现异常,因为在往日里几个将军之间打闹惯了,他们才没有闲心去关注这种小事。   贺炯名站在城门口,不停的向进城的士兵们挥动着双手,好似在欢迎英雄们的凯旋,不过他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莫明的笑意。   钱不离讨厌参加酒会,他一直认为那是在浪费生命,贺炯名的酒宴他本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推辞的,谁知他竟然准时到了贺炯名的城主府。   在酒宴中,钱不离的嘴就没有停下过,不断的吹嘘着自己的运筹帷幄、神机妙算,语气嚣张之极,好似他一翻手掌,就可以压尽天下英雄。当然,如此始终都在吹嘘自己,那脸皮就显得太厚了,钱不离把自己最宠信的王瑞也扯了进来,大力夸奖王瑞的胆色,接着又夸奖任帅的勇猛,唯独对杜兵,钱不离只是略略一语带过。   参加酒会的人神态各异,连城塞的几个贵族开始还对钱不离这个人非常好奇,到得后来越听心中越反感,最后居然懒得再听钱不离的自吹自擂,竟自窃窃私语起来;贺炯名始终微笑着,听到钱不离说到兴奋处,他还击掌称赞一下,还有一个始终面带微笑的人就是杜兵,他除了不时的捧上钱不离两句之外,就是喝酒,不过他的脸越喝越白;场中听着最认真、听得最痴迷的就是姬胜情,就算钱不离自己都有些抗不住了,连着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以避免呕吐的时候,姬胜情依然在凝视着钱不离,眼中满是骄傲和兴奋。   其实酒会也是战场,一个另类的、可以在轻松的气氛中揣摩对方实力的战场,那么在酒会之后,交战的双方当然要根据最新的资料,调整自己的部署,就象现在的贺炯名一样。 第四十八章 父子的定计   “父亲,我看那个钱不离的表现并不怎么样呀。”始终站在贺炯名身侧的那个年轻人笑道。   “不要小瞧他,他靠着雪原城那点兵力打垮了札木合的近卫轻骑是不争的事实!”贺炯名叹道:“子城,一个人在政治上幼稚不代表他在军事上也幼稚,同样,他的军事上高明也不能代表他在政治上也一样高明!如果……一个人能在每个领域都无比精明的话,他就不是人才了,而是天才!”   “我明白了,父亲。”贺子城点了点头。   “而且,一个人现在聪明,也不代表他在十年后也一样聪明!满招损、谦受益这句话人人都会说,但又有几个人能真正领悟其中的真意!”贺炯名缓缓闭上了眼睛:“能打败草原飞鹰札木合,这是一份莫大的荣耀啊!可惜荣耀这种东西是双面刃,既可以使人升入天堂,也可以把人送进地狱!钱不离……还是太年轻了,我真的怀疑他有没有驾驭荣誉的能力?!”   “父亲,答案不是很清楚了么?您还在怀疑什么?难道您没注意他的嘴脸?”贺子城笑了起来:“实在是可笑啊!”   贺炯名也笑了起来,他本有些怀疑钱不离是不是在故意做作,如果是这样那么钱不离无疑是个非常可怕的人,不过……想到姬胜情当时露出的痴迷眼神,贺炯名把心放在了肚里,钱不离可以作假,但是姬胜情那种神态可做不了假!也许小女孩喜欢的就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吧?呵呵……   “子城,你要记住,以人为镜才能省自身!我希望将来你要注意自己的心境,不要象那个钱不离,做出点成绩就变得目中无人,惹人笑话!”对这个独子,贺炯名一向是报以巨大期望的,所以一有时间,他就要指点两句,而贺子城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变得越来越精明,堪称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我明白的,父亲。”贺子城脸上露出了一丝邪笑:“父亲,我看……那个钱不离和他的部将好像有些不妥啊?!”   “嗯,这是个好机会,你可以试探一下,不过要小心些,不能太着相了。”贺炯名沉思一下回道:“如果真的能把杜兵拉过来,那真是太好了,我们连城塞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有本事、有能力的领兵大将!”   “我已经派人暗中跟着杜兵了。”贺子城笑了起来。   “很好。”贺炯名点了点头:“不过……你要注意些,要知道真正有本事的人同时也是有个性的人,你要多多忍耐,用自己的真诚去感化他!我想杜兵不得钱不离的信任,很可能因为钱不离无法忍受杜兵的个性。”   “我会做得很好,父亲。”贺子城笑了一笑,退出了贺炯名的书房。   ※※※   在钱不离的住处,钱不离已经一扫酒会中的狂妄嚣张,一脸平静的坐在椅子上,王瑞坐在他的侧面,杜兵和任帅都不在这里,他们是饵,当然要出去转一转才能钓来大鱼。   “大人,您的方法……成么?”王瑞一脸的苦笑。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太无赖了?”钱不离扫了王瑞一眼:“你还不懂无赖的好处,要知道有很多难题都可以用无赖的方法轻松解决掉的。”   “但愿……如您所说。”王瑞无奈的叹了口气。   王瑞是个智勇双全的将领,在钱不离看来,王瑞欠缺的只是锻炼而已,时机一到,王瑞就会大放光华。不过到了政治上,王瑞就显得过于幼稚了,他的心里还报着一个正邪观,总觉得钱不离的办法过于小人。找出贺炯名通敌的罪证,然后上传给内阁,这才是报仇雪恨的办法!哪有钱不离这样,一心想着栽赃陷害的?!   “举个例子说吧,林冲怎么样?人称‘豹子头’,一身武艺、勇猛非凡,最后还不是被人……”钱不离说到这里愣了愣,蓦然闭上了嘴。   “林冲?”王瑞睁圆了眼睛:“林冲是谁?”   “林冲……林冲……”钱不离突然瞪起眼:“我不说行不行?”   钱不离可真成了无赖了,王瑞有几个胆子敢说‘不行’?   “大人……您随便……不说就不说吧。”王瑞陪起了笑脸,屈服在钱不离的淫威之下。   “王瑞,你那边都布置好了么?”钱不离开始说起了正事。   “都差不多了。”王瑞犹豫了一下:“不过……大人,如果殿下怪罪下来,您可要保护我!!”   “没事,她怎么会责怪我?”   “她当然不会责怪您!”王瑞叫了起来:“可她会责怪我啊!!”   “只要我没事,你就没事!你急什么?!”钱不离给王瑞吃了颗定心丸:“下面,就看杜兵那边演得怎么样了。”   “那小子……您就放心吧,那小子一向很滑头!”   “嗯。”钱不离点了点头:“对了,贺炯名真的只有贺子城这一个儿子?”   “没错,大人,而且他对这个独子报以很大期望。”   “那就好。”钱不离看了看王瑞的表情,叹道:“王瑞,你不要有顾虑,手段是正是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目地!这就象有个人为非作歹、乱杀无辜,你就可以用自己的剑杀死他一样!如果用正当的方法,我们想获得连城塞的兵权,那要花费多大精力、多长时间?你仔细想过没有?”   “大人,末将知道了。”   “你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以后你会明白我的苦心的,有些时候,必须要走捷径!”钱不离站了起来:“坚持心中的道义没有错,但如果执泥到了迂腐的程度,那你就错了!” 第四十九章 真相   “别喝了,你已经喝得不少了!”任帅一把按住了杜兵的手腕,他们两人正在连城塞中唯一一家全天候营业的酒吧、公孙酒吧中喝着闷酒。   “不要管我!”杜兵轻叹了一声,伸出右手抓住了任帅的手,然后缓缓掰开:“除了喝酒,我现在还能做什么?”   “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任帅诚恳的劝慰道:“最少我们还要保护好殿下,把她平安……”   “保护殿下?!”杜兵大笑几声,然后拍了拍任帅的肩膀:“上有统领大人劳心,下有王瑞将军费神,我杜兵这种小人物哪里插得上手?别说那些闲话了,来,喝酒、喝酒!”说完,杜兵脖子一仰,又灌下去一杯。   “我不能再喝了,今天晚上我还要值夜。”任帅摇了摇头:“杜兵,喝完这杯我们一起回去吧,要不然……你私自离营让统领知道了,这怪罪下来你可承担不起!”   “我迟早会被统领大人怪罪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差别?”杜兵又倒上了一杯酒:“来,今日莫谈明日事,喝酒、喝酒!”   任帅凝视了杜兵一会,苦笑着站了起来:“你先喝吧,我去殿下那里替你请个假,万一统领大人怪罪你,还有个托词。”   杜兵一笑:“谢了。”他一边说一边往自己的酒杯中倒酒。   任帅眼见杜兵根本就不听劝解,只好无可奈何的离开了酒吧。   就在杜兵再次举杯、一饮而尽之时,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说话声:“杜将军在这里豪饮,只是为了买醉么?”   杜兵缓缓转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人正含笑看着自己,杜兵的脸色一冷:“关你屁事?!”   贺子城象没有听到杜兵的话一样,微笑着走到杜兵身边,在任帅刚才坐的位置上坐下,然后轻轻敲了敲杜兵的酒杯:“我承认,酒是个好东西!不过,要看怎么喝,还要看是什么人喝!壮士饮酒,喝到高兴处自然是胸怀激烈,而懦夫饮酒除了可以消磨自己的心志外,好像没有别的用处。”   杜兵冷冷的看着贺子城:“我认得你,你就是贺炯名的儿子。”   贺子城也拿过一只酒杯,倒上了酒:“没想到杜将军还会注意到我,这算不算我们有缘?”   “你喝你的酒,我喝我的酒!我杜兵是壮士也罢,是懦夫也罢,与你无关!”怒拳不打笑面人,面对着始终保持微笑的贺子城,杜兵的脸色虽然还很冷,但语调放缓了很多,不再出口伤人了。   “杜将军,您好像对我有些偏见!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有些时候一席话很可能改变人的一生,当然,不止是你的,还有我的。”贺子城一边把玩着酒杯一边缓缓说道。   杜兵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你想说什么?”   “杜将军现在好像过得很不如意呀,那钱不离……”贺子城的话嘎然而止,因为杜兵的手已经摸上了剑柄。   “你记住,统领大人对我杜兵恩重如山!千万不要在我面前说大人的坏话。”杜兵面带杀意,一字一句的说道:“否则……”   “好吧、好吧,我承受钱统领对杜将军恩重如山!”贺子城把‘山’字咬得很重:“不过好像这山对杜将军来说过于沉重了,以至于杜将军深夜不回军营,独自在酒家买醉!”   杜兵脸色一滞,愤然站起身,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向酒家外走去。   “我的话伤害到杜将军了么?那我可以道歉,不过我实在是不懂,杜将军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好好谈一谈呢?”贺子城没有急着阻拦杜兵,依然在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杜兵的脚步一顿,俯下身凑到贺子城的耳边冷冷说道:“我和任何人都可以谈,但我不会和那些为了一己之私就和外敌勾结的人说废话。我是一个军人,在我眼中那些只知道自己利益、不顾国家大局的人就是畜生!”   贺子城的脸色终于变了,但旋即又回复了平静:“杜将军请留步!!”说完,贺子城挥挥手,七、八个躲在角落喝酒的客人突然站了起来,毫不客气的把其余的人赶出了酒吧,最后连酒保和吧女都赶走了,而他们则分成了两队,一队守在了门口,一队守住了后门。   杜兵的手握在了剑柄上,杀意蒸腾:“怎么?你想靠他们留住我?”   “不,我想用我的真诚留下杜将军!”贺子城平静的看着杜兵:“我没有恶意,何况我现在就坐在这里,如果有什么意外,您大可以先杀掉我。”贺子城此次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不过在观察和话语中他深切体会到了杜兵所受的苦楚和压力,而且他很欣赏杜兵身上傲人的风骨,这样的人才怎么能不拉拢呢?所以贺子城决定把话说开。   “真诚?”杜兵大笑了几声:“好吧,那么请您把您的真诚摆出来让我杜兵见识一下!”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能再有所隐瞒了。”贺子城左右看了看,脸色变得无比郑重:“有些事情我们知道,你也知道,我就不重复了,不过……”贺子城用手指沾了点酒,在桌面上画了起来:“这是连城塞,这是夹脊关,世人皆以为尉迟上将带领的风云军团正驻扎在洪州,其实不然,风云军团现在正驻扎在这里!”说完,贺子城用手指划了一道,然后点了一点。   杜兵倒吸一口冷气,目测了一下距离,蓦然抬头:“青龙岭?!”   “不错。”贺子城点了点头:“谁不知道札木合是虎狼之辈?你以为我们会真心实意和他们合作么?卖国贼的骂名可不是我们能承受得起的。” 第五十章 机密   杜兵呆呆的坐了下来,虽然他只是受钱不离的命令来做卧底,趁机探听内情和掌控连城塞的兵权,不过探听到的情报实在是太惊人了,杜兵无法控制内心的惊骇。   “其实这是一个大圈套,内阁先用潜伏在飞鹰部落的内应让札木合做出错误的判断,诱使札木合深入我姬周国腹地,然后以连城塞、夹脊关、青龙岭为支点,把札木合围歼在这片山谷交错的地方。”贺子城用手在中间点了一下。   杜兵还在呆呆的坐着,这么震骇的消息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   “和杜将军说这些是我卖弄了,我想以杜将军的能力已经明白了我们的计划。”贺子城微笑起来:“只不过我们没想到,雪原城居然出了个钱统领,接连打败了札木合,可我们的计划也被他搅乱了!”   杜兵缓缓说道:“还有一个重点你没有说吧?如果殿下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正和你们的心意?!”   “有些东西用不着一定要摆在台面上说出来,你知我知就好。”贺子城平静的说道:“我不否认,殿下只是一个诱饵,能把札木合钓上来的诱饵。”   “除掉殿下,才是你们的首要目标吧?”   “不、不、不!”贺子城连连摇头:“不管在什么时候,我都要说,除掉札木合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   杜兵沉默了一会:“那我就不明白了,统领大人带着我们三败札木合,如果你们适时出兵的话,札木合未必就能逃得出去!可你们不但不出兵,还支援札木合辎重,这是什么道理?”   “您的话里有‘未必’两个字,想来您也没有把握留住札木合吧?”贺子城摇了摇头:“何况为了不引起札木合的怀疑,除掉必须的斥候外,我们连城塞已经把唯一的一支骑兵中队派了出去,我们拿什么出兵?!”   杜兵又沉默起来。   “不过,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我们在支援札木合的辎重里做了些手脚,可惜……辎重居然落在你们手中,又被你们毁掉了!”贺子城苦笑起来:“风云军团的先锋部队已经轻骑急援连城塞,在他们到来之前,我们只能和札木合周旋,绝不能打草惊蛇。”   杜兵冷笑了一声:“最主要的是,札木合还没有做完他应该做的事,殿下还没有死?对么?好一个一箭双雕!”其实钱不离已经从俘虏中问出了辎重里的秘密,辎重里的粗盐中被人下了慢性毒药,毒药的效果在短期不会发作,也不会让人怀疑,不过在七、八天之后,效果就慢慢发作了。所以钱不离才指使王瑞故步疑阵,而那批粗盐到底落在了札木合手中。   这次轮到贺子城沉默了,他知道杜兵对己方一心想把公主姬胜情至于死地的做法不满,不过这种政治上的事是没办法和一个纯粹的军人解释的,酒家内陷入了尴尬的气氛中,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几声粗重的呼吸声。   很久之后,贺子城才缓缓开口:“杜将军,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轮到您选择了。”   杜兵叹了口气:“我很后悔听到了这些!如果在刚才,我还有选择的余地,现在我知道了这么多秘密,还能选择么?如果我拒绝,我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吧?”   “杜将军,您这就小瞧我了。”贺子城笑了起来:“我不会逼您的,而且您知道的并不算是什么秘密,这个计划是内阁制定的,当然,您也可以理解成在陛下的影响下……我再告诉您一件事,我们的王子此刻就在风云军团中做副帅,您应该明白,杀死札木合可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情,我们胜利了,那么整个姬周国的国民将永远记得王子的功勋!”   杜兵呆坐在那里,用神情的变化演绎着内心的煎熬,默然无语。杜兵此刻着实佩服贺子城的口才,如果他跟随的不是钱不离这个让他深深崇拜、敬佩的统领,换了个别人,也许早就被贺子城说动了。   贺子城轻叹道:“说一句公平的话,钱统领确实是用兵如神,要不然也不能三败札木合,不过说到用人的方面……我就不敢苟同了,或者,您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钱统领?”   杜兵脸上露出了黯然的神色,他沉吟了一会,缓缓说道:“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需要一段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明天,这个时候,我给你答案。”   “没问题!”贺子城微笑起来,诺言满天飞的人是不值钱的,象杜兵这样处于生死关头依然不轻易许诺的人才值得信赖、值得欣赏!贺子城有信心,杜兵一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   和贺子城相比较,听完杜兵的回报之后,钱不离这边就可以用愁云惨淡来形容了,尤其是姬胜情和贾天祥,他们的脸上交集着愤怒和担忧,之所以没有绝望,那是因为他们拥有钱不离,他们坚信,世界上没有人能是钱不离的对手。   “这哪里是一箭双雕?根本就是三雕、四雕!”钱不离叹了口气,他没想到情势会如此恶劣。   “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来告诉你们吧!”贾天祥冷冷的接话道:“统领大人说的没有错!那个女人的毒计实在是狠辣了!”公主姬胜情被人当成了一个弃子,他贾天祥也如是,札木合铁骑所过之处,他绝无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此刻的贾天祥不再刻意保持贵族的风度,竟然把王后称呼成那个女人,可见他心中的愤怒。   姬胜情粉面惨白,她顾不上羞怯,一只手伸过去牢牢抓住了钱不离的手,指甲已经没有了血色。 第五十一章 选择   “贺炯名那老匹夫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贾天祥用一种阴深深的语气说道:“欺负我贾天祥无儿无女,想趁机强夺我的封地、霸占我的雪原金矿么?我……我……”从贾天祥的口型看‘我’字的下面明显是个‘操’字,不过多年养成的涵养可不是白练出来的,贾天祥憋了半天,‘操’字还是没能吐出口。   贾天祥无儿无女?钱不离用古怪的眼神瞄了一眼贾天祥,旋即快速的转到别的地方,从现代社会来到这里的钱不离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家伙的身体不会有些难以启齿的毛病吧?!   “其实雪原城倒是次要的,主要是金矿。”钱不离缓缓说道:“想增强实力就要抓军权,想抓住军权就要有资本,雪原城金矿是他们势在必得的!”   众人都沉默起来,而目光则纷纷集中在了钱不离身上,对目前这种危如累卵的情势,他们有种一筹莫展的感觉,能打破危局的,也许只有传说中的大帝吧……钱不离就是他们心中的信心、是他们的根本!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还有一个人在他们的设计之内。”钱不离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轻声说道。   “谁?”姬胜情竖起了眉毛。   “你的舅舅,夹脊关的主将郑朔。”钱不离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姬胜情的肩:“你不要太紧张,这只是他们的计划,只要有我在,他们的阴谋就不可能得逞!”   贾天祥沉吟了一下:“统领大人说的有道理,如果札木合真的抓到了殿下,无论死活,札木合都有办法把郑朔引到关外决战的!”   “不过,照这么算下来……”钱不离的身形突然一顿:“有一个人就值得怀疑了。”   “是谁?”   “夹脊关中地位仅次于郑朔的副将,只有他才能在郑朔阵亡之后,名正言顺的得到指挥权。”   “那只有夏言德了。”贾天祥盘算了一会说道:“但他是跟随郑朔多年的老将了,可能么?”   “瞎眼的?真是好名字!”钱不离笑了起来:“这世界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事,何况人越到老就越怕死,禁不住别人威胁……伯爵大人不用这么瞪我,我可不是在说你。”   贾天祥苦笑着摇摇头,此时此刻,他没有心情和钱不离斗嘴。   “危险哪……真是危险哪!”钱不离眯起眼睛,喃喃的说道:“是不是应该想办法逃命了?”   “我就不信,尉迟风云敢公开对我们下毒手!”姬胜情愤怒的站了起来:“我在这里等他,看他有什么花样!”   “他倒不会公开伤害你们。”钱不离摇了摇头:“不过……我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他敢!!”姬胜情愈发愤怒了:“你三败札木合,是我姬周国的英雄,他敢向你下手?!”   “我可不能把自己的未来赌在尉迟风云敢不敢上。”钱不离笑道:“有句话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以将近三千的兵力对抗札木合的一千近卫骑兵,没能抓住札木合,反而放走了他,这就是一个罪名。”   “可是……我们在落日峡谷大败札木合的近卫骑兵!”姬胜情急急争辩道。   “他就是看不到我们的功劳,谁又能把他怎么样?”钱不离摆了摆手:“到时候给我扣上一个做战不力、贻误军机的罪名,你们谁能帮我?要不然干脆说我里通外国……呵呵!”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坐以待毙么?”贾天祥的心情本来很焦急,却发现钱不离眼中闪烁着自信的神光,他的心蓦然平静下来。   “我可不是那样的人。”钱不离脸上的笑容更加欢快了:“我有个习惯,当我知道谁想让我死的时候,我就会想办法让他先死!这种时候我是绝不会客气的。”   “你有什么办法?”姬胜情这一句话把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数道目光都凝注在钱不离身上。   “据杜兵得来的消息说,尉迟风云和姬胜烈带着轻骑急援连城塞,既然是急援,我想他们在侦察方面一定很大意,毕竟这里是姬周国的领土。嗯……你们看我们出动全部军队在尉迟风云的必经之路设下埋伏,一举歼灭他们的轻骑怎么样?”   场中众人一个个呆若木鸡,连老奸巨猾的贾天祥都张大了嘴,浑然不知嘴角处有一丝口水正在往下流。   钱不离环视了一周,放声大笑起来:“别紧张、别紧张,我只是开了个玩笑,真没想到会把你们吓成这样。”   贾天祥最先清醒过来,他苦笑着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统领大人,您……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了,这可是……造反啊!!”   “办法我倒是真的有,不过在这之前,我有几件事要弄清楚。”钱不离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刚才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是钱不离故意说出来的,他在试探,因为钱不离有个感觉,他迟早也要和尉迟风云、姬胜烈展开一场死战!时机还远远不到啊,钱不离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您想弄清楚什么事?”贾天祥的神色也郑重起来。   “忠诚!”钱不离的眼神转向杜兵:“杜兵,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势很危急,如果你现在想退出我们的阵营,我不会怪你,如果你在半路反叛,我会用最残酷的手段对付你!你做个选择吧!”   杜兵吓得身体猛的哆嗦了一下:“大……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退出?开什么玩笑!不、不!我不退出!死也不退出!”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杜兵已经深深为钱不离的运筹帷幄而折服,在这样的统领帐下才是他的梦想!死?身为武将还会怕死么?? 第五十二章 谁是英雄   “很好!”钱不离点了点头,目光转到了任帅身上:“任帅,你呢?做出一个选择吧!”   任帅一直面露憨笑的听着大家谈论,猛然听到钱不离在问自己,他惊讶的回道:“选择什么?”   “你少给我装糊涂。”钱不离没好气的说道:“你是选择投奔那个尉迟风云还是选择继续跟我们混下去。”   “尉迟风云……”任帅一咧嘴:“我不认识他!”   任帅这一句话把愁眉紧锁的姬胜情都给逗笑了,钱不离是又气又笑:“废话,就凭你一个小小的武卫将军有什么资格去认识尉迟风云?痛快点,到底选择什么?”   “既然我不认识他,还投奔他做什么?”任帅摇晃了一下身子,换了种舒服的坐姿:“还是跟着大人有前途啊!”   钱不离又把目光转向王瑞:“王瑞,你呢?”   王瑞笑了起来:“大人,自从那次您亲自到雪原城外迎接我的时候开始,我就发誓,只要是大人帅旗所指的方向,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我王瑞都万死不辞!”   “怨不得官升得那么快,这小子就是比你、我会说话!”杜兵笑嘻嘻对任帅说了一句话,一下子就把屋子里那种庄重的气氛破坏掉了。   王瑞气得翻了翻白眼,不过他拿杜兵也没办法,只好先忍着,等以后再找机会出杜兵的洋相。   钱不离环视了一圈,他的心里很满意,对王瑞、杜兵和任帅的品性他还是心中有数的,刚才的试探说的都是废话,没有人会在这时退出,钱不离注意的不是回答,而是神态,在杜兵几人的眼神中,他看到的除了坚定,还是坚定。   “众志成城!只要大家能齐心协力,就没有什么困难能挡住我们。”钱不离缓缓说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控制住贺炯名!”   贾天祥犹疑着问道:“您有办法?您的办法……不会太激进吧?”钱不离刚才居然想带兵阻击尉迟风云,不管这个建议是不是玩笑,贾天祥都有些害怕了。   “你放心吧,伯爵大人,我们还没有到连城塞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对付他们的办法了。”钱不离笑着说道。   王瑞和杜兵相视怪笑了起来,接着又不约而同的扫了姬胜情一眼,看得姬胜情莫名其妙。   ※※※   “杜将军,你真是个讲信用的人!”贺子城冲着杜兵伸出了手:“我没有白等你。”   杜兵轻叹了一声,握住了贺子城的手,然后两个人坐了下来。握手这种礼节本是在不列颠帝国、罗斯帝国、美洲合众国等几个国家,其实这种礼节的真意就是把右手展示给对方看,告诉对方自己没有拿武器,握手的礼节代表着和平。而姬周国王室的先祖们对这种礼节很感兴趣,最后握手在姬周国也流行起来,不过这种礼节只能在身份地位相等的两个人之间进行,身份相差得悬殊就不成了。   “杜将军今天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么?”贺子城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杜兵。   “我没有别的选择么?”杜兵苦笑着摇了摇头,凝视着贺子城:“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有个要求。”   “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贺子城相信杜兵这样的人是不会提出过分要求的。   “我有个好朋友,你也见过,他就是武卫将军任帅。我……我实在是不忍心让他陪着钱不离去死,所以我希望你去劝一劝他。”杜兵显然已经对他们的统领大人失去了信心,竟然直呼钱不离的名字。   贺子城的眼睛亮了起来:“是任帅将军?”   杜兵点了点头。   贺子城心中大喜过望,能把杜兵拉拢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又加上一个任帅……这简直太出乎意料了!贺子城长吸了口气:“能赢得杜将军的情意是他的荣幸,不过……既然你们有这么深的友谊,为什么您不自己去劝一劝他呢?”   “我们身为武将,必须要遵守武将的信条!我……我曾经暗示过他一次,不过他装做听不懂。”杜兵眼中露出了无奈的神色:“我又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所以只能靠你了。”   “武将的信条?是忠诚吧?!呵呵……我承认这是一种好品质,不过不顾现实、逆势而为就显得愚蠢了!”贺子城一边在心中盘算着一边笑了起来:“难道您没有把我说过的话转告给他?”   “你相信我,才把那些机密告诉了我,没有你的允许,我绝不会对任何人说起。”杜兵正色道:“万一他依然固持己见,把这些事报给了钱不离,岂不是害了你?”   贺子城愣住了,凝视了杜兵良久才缓缓说道:“谢谢!”   杜兵苦笑着摆了摆手,谢我?还是免了吧,用不了多久,你就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断了。不过杜兵无法否认自己对贺子城产生了好感,他有着一般贵族子弟所没有的诚恳,如果不是分处两个阵营的话,也许真的可以成为好朋友吧?   贺子城沉吟了一会,开口问道:“杜将军,您认为能说服任帅将军的可能性有多大?”   杜兵想了想:“七成,任帅虽然从外表上看起来鲁莽、勇烈,其实他的内心精明得很,如果他明知自己走上的是一条身败名裂的死路,他会仔细思考的。”   贺子城微笑起来:“七成?足够了!有七成把握是值得冒任何危险的!”   杜兵略有些失神:“你这句话和钱不离说过的话很相似。”   “是么?”贺子城大笑了几声:“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吧!虽然我和钱统领是对手,但是我无法否认钱统领的才能!可惜的是……他站错了队伍!”   又一个……杜兵叹了口气,只有他知道,这口气是为谁而叹的。   “我想见任帅将军。”   “我已经安排好了。” 第五十三章 圈套   城主府中戒备深严,这里已经被钱不离的军队接管了,为了保证姬胜情的安全,岗哨遍布城主府的每一个角落。   其实在第一天,贺炯名让姬胜情入住城主府之后,本就没有离开的打算,谁知钱不离竟然命令守卫的士兵故意刁难他,身为一城之主出入自己的府邸也没有自由,后来贺炯名恼怒之下,干脆搬进了市政署。   贺子城对自己的家无疑是非常熟悉的,在王瑞的带领下,他们毫无阻滞的走进了城主府,最后来到了后院,在贺子城的印象中,这里是仆人居住的地方。   王瑞左右看了看动静,指着一个小房间说:“任帅就在那里,我留在这帮你们看着动静,尽量快一些,如果钱不离的亲卫巡查到这里,我也拦不住他们。”   “明白了。”贺子城伸出手郑重的和杜兵握了一下,然后转身向那房间走去。   前面说过,那是一个小房间,当贺子城来到房间门口,快速推开房门,走进去之后,房间里的情形清清楚楚的映入了他的眼帘。   房间正中有一个木质的大澡桶,澡桶中有三个美貌的女子正在水中玩笑戏耍,虽然因为角度问题,贺子城看不到太多,但他能感觉到那滑腻而雪白的香肩轻摆中产生的诱惑,至于任帅……鬼才知道他在哪里!   就在贺子城发楞的时候,那三个女人已经发现了贺子城这个不速之客,女人在这种时候反应都比男人快,尖利而又悠长的呼喊声瞬间就响彻起来。   中计了!贺子城的脑袋嗡地一声,转身就要逃,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男子的暴喝声:“什么人!竟敢骚扰殿下!!”   殿下?听到这声殿下,贺子城的心一寒,他知道自己的罪名有多大!贺子城蓦然转身,向那三个女人看去,既然死罪难逃,不多看几眼岂不是太赔本了?贺子城倒有些亡命徒的本质。   柯蓝和柯丽颤抖着把姬胜情挡在身后,虽然她们此刻羞怯欲死,但她们还没有忘记她们的职责。   门开了,贺子城感觉到一把冰凉的长剑架上了自己的脖颈,接着又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我的贺大公子,还没有看够么?请吧!”   贺子城回过头去,正看到了钱不离那清亮、冷静、又带着几分促狭笑意的目光,看走眼了、我们都看走眼了!贺子城长叹了一声,垂头丧气的跟着钱不离走了出去。   “给我绑了!”走到房间外,钱不离吩咐一声,几个士兵蜂拥而上,把贺子城按在地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给贺子城来了个五花大绑。   “轻点……哎……你们轻点!”贺子城一边告饶一边挣扎着看向钱不离:“钱统领,没必要这么折磨我吧?你现在应该马上派人去通知我的父亲。”   “哦?”钱不离微笑着坐在士兵们搬来的椅子上:“说一说,我为什么要通知你的父亲,直接把你杀了不好么?”   贺子城龇牙咧嘴的佝偻着身子:“很简单,您要的条件我是没办法满足你的,只能由我父亲点头,我就不信你单单是为了杀我,就费这么大力气给我设圈套。”   “你这话就错了!我钱不离是个正大光明的人,才不会象那些见不得人的鼠辈一样,成天想着算计别人!”   “您……好好,我罪大恶极,我是鼠辈!”贺子城苦着脸:“钱统领,一切都是我的错,您给我松一松不好么?绑得实在太紧了。”   “我是为你好,你的样子越痛苦,贺炯名城主就会越快同意和我合作,这么算下来,你受罪的时间也越短,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您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贺子城陪着笑脸:“钱统领,事已至此,您也就不用再骗我了,这一切都是出自您的手笔吧?”   “我……不会写字。”钱不离把玩着自己的衣角。   “……”贺子城决定换一个说法:“那么,这些都出自您的策划吧?”   “我……也不会画画。”   “你……”面对着自己曾经认定的政治白痴,贺子城突然有种无力的感觉,苦思良久,贺子城决定再换一个角度做试探:“我算是领教钱统领的手段了,想不到早在你们还没到连城塞的时候,就想好了对付我们的办法,竟然指使杜将军和王将军在城门口给我们演了一场戏,从那时起我们就堕入了您的陷阱,佩服啊、佩服!”   “呵呵,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如果再继续推诿,就过于虚伪了。”钱不离的脸色一整:“不错,其实早在雪原城,我就想好了对付你们的办法!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骗得了我,我的眼睛可以透过层层迷雾直达真相,我的智慧就象浩瀚的大海深不可测,我的……”   眨了眨眼睛,贺子城蓦然想起在酒会上夸夸其谈的钱不离,他……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真的是个深不可测的智者,还是一个侥幸成事的傻瓜?真正的智者绝不会如此吹嘘自己,可又哪里有这么幸运的傻瓜?   贺子城以为通过自己的试探,一定能查探出钱不离的真实面目,谁知到现在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比没试探之前更为糊涂了,头疼啊……贺子城禁不住呻吟了一声。   “所以……”今天钱不离的演讲并不是很长,他很快就绕上了正题:“不要和我作对,千万不要!”   “我明白了……”贺子城有气无力的回答到,他低着头无缘看到钱不离眼中的神光,人总是这样,千辛万苦寻找一个答案不可得,当他放弃时,答案就从他身边悄悄擦过。 第五十四章 没有选择的屈服   贺炯名很快就来到了,饶是他老奸巨猾,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被五花大绑着,他的脸色也不由自主的变了,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弱点,关键在于能不能找出来。   “钱统领,你这是什么意思?”贺炯名对着钱不离厉声喝道。   “贺城主你养了一个好儿子啊。”钱不离笑了笑:“他竟然敢在深夜潜入殿下的浴室,想对殿下非礼,你说……应该怎么办吧?”   “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我的儿子我自己了解,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贺炯名冷静了些,一边呵斥钱不离一边阻拦自己那些群情激昂的卫兵,他不想、也不敢把事情闹大。   “贺城主,如果你坚持这种意见的话……”钱不离的脸色一冷:“那我们谈下去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说完钱不离反手抽出身边亲卫的长剑,缓缓走向了贺子城。   “你敢!”贺炯名大喝了一声。   “我不敢。”钱不离轻轻弹了一下长剑:“贺子城深夜偷入殿下的浴室,心怀不轨其心当诛,来人,把他给我绑在柱子上,本统领亲自行刑!”   几个士兵冲上前不由分说,就把贺子城扣在了柱子上,钱不离走到贺子城身边,斜着眼睛说道:“给你们父子一个话别的机会,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   贺炯名冷哼一声,他认为钱不离只不过是在逼迫自己,当众斩杀一个伯爵的继承人?钱不离有多大胆子敢这样做?何况这是在他的连城塞里。   贺炯名的估计只对了一半,钱不离确实在逼迫他,不过贺炯名却低估了钱不离的狠辣。看到贺炯名没有屈服的意思,钱不离的眼中闪露出一丝狰狞的杀意,他悄悄做了个手势,眼睛盯在了贺子城的脖颈上,手中的长剑缓缓举起。   贺子城距离钱不离最近,别人看不清,他却能清清楚楚看到钱不离眼中的凶光,精明的贺炯名马上明白钱不离是真的想杀自己,长剑在此刻已然带着华光劈下。   “爹!”贺子城嘶叫一声:“我们输了!!”   贺子城刚喊出声的时候,钱不离就在收手,可惜他的功力和传说中的高手远远不能相比,剑虽然停下了,但已经切进了贺子城的脖颈里,不过切得还不深,鲜血顺着剑锋流到剑锷,又顺着剑锷流到了地上。   贺炯名差一点没昏过去,钱不离那一剑的力道他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贺子城及时喊出那一声‘爹’的话,自己这唯一的儿子早就身首分离了吧?他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疯子!做事不考虑后果的疯子!贺炯名恨恨的看着钱不离,不过在这同时,支撑着他的胆气也被钱不离那一剑劈没了。   “钱统领,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妄杀伯爵的继承人,内阁会判你死罪的!”贺炯名嘶叫起来。   “妄杀?什么叫妄杀?你的儿子企图玷污殿下的清誉,我杀了他合于情也合于法!”钱不离抽出了剑锋,任由贺子城脖颈处的鲜血流淌:“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不杀他,我就可以活得下去么?你保证?”   贺炯名不由得一滞。   “答案是否定的,尉迟风云想让我死,姬胜烈也想让我死,看情况,我钱不离好像是死定了。”钱不离微笑起来:“既然如此,我杀了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钱不离这一句‘我杀了你们又有什么关系’一下子把贺炯名惊醒了,他蓦然转身,发现后院的入口处站满了士兵,一排排寒光闪闪的刺枪平端着,只要钱不离一声令下,他的结果是一种必然。   贺炯名的头上冒出了冷汗,他这一生也算是见多识广,在政治的圈子里弄潮,贺炯名认识了很多或狡猾、或毒辣的上位者,不过上位者都是极具理智的,不到最后时刻轻易不翻牌,象钱不离这样疯狂、动不动就要抄家灭门的人他可从来没见识过。贺炯名加入王后的阵营,不外是为了家族现在和将来的利益,如果家族都被人灭门了,迟来的利益将变得多么可笑?!   “你的儿子刚才说,他认输了。”钱不离突然把剑劈进了木柱里:“那么请伯爵大人也做出一个选择吧?我希望您这个选择是心甘情愿做出来的,我不想逼迫你。”   剑锋在贺子城的肩膀上又切开了一道口子,可怜的贺子城只能咬牙苦忍,不敢做声。   都这样了还不叫逼迫?贺炯名看了看贺子城,那鲜血流在他儿子身上,但痛在他心里啊!贺炯名长吸了一口气:“好吧,钱统领,您想让我做些什么?”   “我让您做什么您就会做什么?”   “当然。”贺炯名惨笑一声:“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钱不离露出了笑脸,突然转身向看守贺子城的士兵喝道:“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到了贺公子呢!快,快把贺公子放下来,带到军营里去包扎伤口。”   “遵命、大人。”几个士兵答应一声,连忙给贺子城松绑,然后把贺子城架了出去。   “钱统领,有什么条件您尽管说吧。”贺炯名勉力平静下来。   “这个不急,伯爵大人,您临来的时候是不是派人去指挥您的军队了?万一骚乱搞大了,对您对我都不好。”   贺炯名想了想,摘下了自己胸口上的徽章:“钱统领,您派出一个将军,带着我的卫兵去控制军队吧。”说完,贺炯名把勋章递了过来。   钱不离笑着接过勋章,扔给了杜兵,随后使了个眼色,而贺炯名那里也派出了四个卫兵,杜兵带着几个卫兵出去了。 第五十五章 谣言   钱不离带着贺炯名躲到了一间密室里,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商讨什么,不过直等到天将放亮,两个人才走出了密室。钱不离神色轻松,而贺炯名看起来则脸色灰白、步履蹒跚,显然这一夜对他来说无异于是一场折磨。   “钱统领,你让我做的事我都答应你了,希望你能实现你的诺言!”贺炯名再没有趾高气扬的气势,他的语调简直是在哀求。   “你放心吧,我这个人从来不轻易许诺,既然我答应了你,我就一定会做到!”钱不离郑重的回道。   “唉……”贺炯名叹了口气。   “贺城主,我希望你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递到尉迟风云手中,你应该知道,这不仅关系到殿下的安全,更关系到贺公子的安全!”钱不离补了一句。   “我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贺炯名苦笑一声,带着自己的卫兵走了出去。   王瑞眼见钱不离竟然放贺炯名离开,连忙走上前来低声说道:“大人,现在杜兵正在外边控制连城塞的军队,如果贺炯名心怀叵测,那……”   “他已经没有本钱和我们玩这一套了。”钱不离从怀中掏出了一摞纸,随手拿起一张递给王瑞:“你看看他写的缴文,那老家伙的文采确实不错。”   王瑞犹疑的接过那张纸,看着看着他的嘴就合不上了:“这……这……这可能么?大人!王后和尉迟风云私通??姬胜烈是尉迟风云的儿子??天啊……”   “我管他可能不可能!”钱不离的嘴一撇:“你说如果这篇缴文流传出去,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就算他贺炯名长了一百张嘴,他能辩说清楚?能辩说清楚又怎么样?流传在民间的谣言不是他一个人能挡住的,到时候王后一定会要他的命!”   王瑞又把目光转到钱不离的手上:“大人,那些是……”   “这些就是秘密了!”钱不离小心的把纸张都收好,然后笑着拍了拍王瑞的肩膀:“你放下吧,从现在开始,贺炯名和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船翻了他也要死,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的。”   王瑞长吁了一口气:“大人……您真是太卑……太厉害了!”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先在道理上占住脚!这篇缴文是我设下的伏笔,等到日后和尉迟风云、姬胜烈正面冲突时,我们就要打着推翻伪王子尉迟胜烈的旗号行事了。”钱不离越笑越开心,他可深知谣言的威力,就算他那个世界当年的革命老前辈为了劳苦大众奋战的时候,国民党散播的共产党就是共产、共妻的谣言,不知道让多少老百姓人心惶惶、把共产党视为虎蝎。   “尉迟胜烈……”王瑞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你们跟我来,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计划吧。”钱不离对任帅使了个眼神,接着派人去请贾天祥。   贾天祥一直没有睡,目前的事态很危急,他没有心思睡觉,当他知道钱不离利用姬胜情设下了陷阱时,哭笑不得之余,就在安心等待着那边的消息。还有一个人没有睡,那自然是被利用的姬胜情……她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钱不离一个劲的嘱咐她洗澡要用大桶、要放很多水、不要把身体露出水面等等,当时她虽然不明白钱不离是什么用意,但无比相信钱不离的她还是毫不迟疑的照着话去做了,现在她可是又羞又恼又气。   当钱不离找齐了人,做为不速之客的姬胜情竟自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殿下,您……”钱不离眼珠一转,马上就明白了姬胜情的小女儿心思,他连忙一指中间的座位:“殿下,正要派人去请您呢,您来的正好,请坐。”   “哼!”姬胜情没搭理钱不离,走到钱不离身侧的贾天祥前面:“我的伯爵,能和您换一下座位吗?”   贾天祥愣了一下,连忙站了起来:“当然,殿下,您请坐。”随后贾天祥偷笑着看了钱不离一眼,走过去坐到中间的位置上。   姬胜情拢了拢头发,若无其事的坐下了,她的手也若无其事的向着钱不离的手伸过去,只不过现在的姬胜情眼睛没有焦点,否则她会发现,自己的小动作被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钱不离在这方面的经验非常丰富,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姬胜情一伸手,钱不离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两个人的手刚刚接触,还没等姬胜情发力,钱不离突然大叫了一声:“哎呀……好痛!”   姬胜情被吓了一大跳,旋即变得满脸通红,她本以为一个男人被女人拧了一下,也会强忍着不出声,这才是男人的风度,自己心目中纵横天下的强者更是会有超人的风度!可是还没等自己动手,钱不离就在那里乱叫,他真是太无赖了!   钱不离一边揉着自己的手一边道:“殿下,现在我们正在商议事情,您看,我们两个人事……是不是等到没人的时候,我们再……”   姬胜情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神态显得非常尴尬,什么叫我们两个人的事?什么叫没人的时候?这……有些太暧昧了!   贾天祥接道:“是啊,殿下,一会我们就走了,时间还是足够的。”   任帅也憨笑着接了一句:“统领大人,我这里有跌打止痛膏,您要不要?”   姬胜情鼓起全部的勇气才抬起头:“好吧,那就……先说你们的事。”   钱不离笑了一笑,神色变得郑重起来:“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对我们很不利,不过我们刚刚把贺炯名拉进了我们的阵营,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个优势,骗住尉迟风云!” 第五十六章 隐秘   王瑞犹豫了一下,接道:“大人,就算贺炯名投靠了我们,可他和尉迟风云的品衔相差很大,帮不上我们什么忙,我们还要另想办法。”   “这个我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么!”钱不离点了点头:“虽然我们和尉迟风云早晚要相见,但不是现在,所以我才让贺炯名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递到尉迟风云手中。”   贾天祥问道:“什么消息?”   “殿下已经带着部队离开了连城塞,向夹脊关靠拢。”   贾天祥惊讶起来:“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郑朔的名声和权柄虽然都没有尉迟风云高,但他也是上将,将衔上和尉迟风云只差了一级,何况夹脊关是郑朔的地盘,尉迟风云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可是……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去向告诉尉迟风云?”   “我从来不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他人手中!如果我们到了夹脊关,一切都要靠郑朔了,万一出了点差错,我们就失去所有的保障了。”钱不离笑了笑:“我告诉贺炯名我们真正的目地是饶过青龙岭,直奔皇城。”钱不离没有把话说的太露骨,既然郑朔也是尉迟风云计划取缔的目标之一,难免还有别的暗招,万一郑朔得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或者干脆被人暗杀,他们在夹脊关就插翅难飞了。不仅如此,钱不离还有一个重要的猜想,但这个猜想不能在姬胜情面前说出来。   “去皇城??”贾天祥沉思起来,在场的诸人除了姬胜情面露喜色之外,别的人表情都不轻松,显然他们认为去皇城不是一个好主意。   “其实我们真正的目地也不是去皇城,那是我为了防备贺炯名变卦抛出去的烟雾弹。”钱不离一句话把大家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王瑞一愣:“大人,烟雾弹是什么?”   “烟雾弹……你可以把弹字去掉!”钱不离瞪了王瑞一眼:“我们真正的目地是绕过青龙岭南下,穿过宜州,翻过南岭,去殿下的封地,福州!”钱不离的眼睛炯炯有神,早在雪原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去什么地方!钱不离需要一个天高皇帝远、没有人干涉他权力的地方,换句话说,他需要一个整合的时间。   贾天祥呆住了:“统领大人,您知不知道福州是个什么地方?”   “我知道,公主快成年的时候,王后指使内阁挑选了姬周国一处最贫瘠的地方封给了殿下,还特意取名为福州!那里不但土地贫瘠,人口也不是很多,还有一部分是越族人,而且姬周国人和越族人总是发生摩擦,大乱没有,小乱不止。”   “您既然知道福州是一块乱地,为什么还要去那里?”   钱不离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有一句话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由小节可以见大义,我们可以把福州当成我们自己的家,如果我们连自己的家都管理不好的话,还有资格去治国、去平天下?真是这样,那我们就老死在福州好了,反正出来也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众人都沉默起来,思索着钱不离的话。   钱不离接道:“从我接任统领的那一天开始,一直在以奇制胜,但我说过,正才是王道!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以奇制胜哪怕是十战九胜,只要有一次败绩,领兵者就会沦落个万劫不复的结局!”   “我们现在各个方面都处于劣势,根本无法和尉迟风云抗衡!兵没有他们多,不是精兵,将只有略略几员……”钱不离扫了王瑞几人一眼:“还没有受过磨练,所以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养精蓄锐、招兵买马,而福州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王瑞几人羞愧的低下头去,如果换了个人说这种话,他们早就拍案而起了,但对钱不离这个统领,他们是心服口服,有些东西不用说出来他们就心中有数,差距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贾天祥沉吟一下:“可是……就算我们到了福州,内阁有命令下来,我们还是要应招的。”   “这是我的事,只要到了福州,我就有办法对付他们。”钱不离走回自己的座位,然后轻轻握住了姬胜情的手,轻轻道:“殿下,您去您的房间等我一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   姬胜情还没能从钱不离的话中清醒过来,突然被钱不离握住了手,她的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左右看去,看到大家都看着他们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姬胜情大羞,连忙站了起来,用一种低若蚊呐般的声音说道:“好的、我等你。”说完,姬胜情一路小跑离开了房间。   眼见姬胜情离开了这里,等了片刻,钱不离的脸上浮现出一缕厉色:“下面我要说的事情必须要保密,如果有人敢泄露出一点风声,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贾天祥愣了一下,旋即脸色变得惨白,他的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想,但他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只能暗自企求这不能是真的!此刻见钱不离把姬胜情支出去,然后用这种厉色说话,贾天祥猛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猜想,他的心变得慌乱不堪。   “王后、姬胜烈和尉迟风云敢如此谋害殿下,只能说明一件事,陛下已经活不了多久了。”钱不离缓缓说道:“这件事情你们做到心里有数就行,绝不能让殿下有所察觉!你们听明白没有??”   王瑞几人的脸色全都变了,贾天祥颤抖着说道:“统领大人……您对您的判断有几成把握?”   “最少有七成,要不然就算王后有害公主的心,尉迟风云也不敢冒大不韪,和王后一起谋害殿下的。”钱不离叹了口气:“我们将来的路很难走啊……” 第五十七章 直觉   清晨时分,钱不离带着军队开出了连城塞,他本来打算把连城塞的军队也裹挟走一部分,但为了贺炯名这个暗子,他还是打消了主意,兵到哪里都能招,而贺炯名还有更大的价值可以挖掘,如果只为了数百个士兵,就让贺炯名遭到尉迟风云的怀疑未免太不值了。   为了达到快速行军的效果,钱不离下令丢掉了大批辎重,当然这是在贾天祥保证到达福州后、他会派人组织各种军备物资的前提下才下达的命令。   整支军队只带了半个月的粮草,对于这个问题,钱不离和杜兵等将军仔细商讨过,只要粮草够军队开到宜州就行,没粮了可以就地补充,扯着公主这面大旗,谅他也没人敢挡!   雪原城的军队和连城塞没什么感情,所有没有出现什么含泪相送的场面,不过这话也不能说的太绝对了,贺炯名可确实是双眼含着热泪,挥动胳膊,恋恋不舍的望向远方。直到钱不离的军队走得没影了,他才不甘心的放下手臂,除了他的卫兵之外,没有人知道贺炯名不舍的其实就是貌似失踪的贺大公子。   王瑞依然是先锋,他派出一应斥候之后,暂时让一个小队长接替他指挥,而他则拨转战马回到了中军,在这同时,杜兵也从后队赶了上来。他们离开自己的岗位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钱不离规定了,每天他们都要来中军听钱不离讲授什么是‘为将之道’,能得到钱不离口传心授,无疑是杜兵几人梦寐以求的好事!不要说他们,连姬胜情和贾天祥都兴趣盈然,坚持要参加钱不离的学习班。   “我先给你们出一道题吧,这是最简单的题,也是最难的题,如果有人能完全答对,那么他必定会纵横天下!”钱不离舒舒服服的靠在车厢上,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几个学生。   大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姬周国的教育体制很完善,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受过一定的教育,而贾天祥这种贵族更有接受教育的特权,不过他们可从来没有见过钱不离这种老师,用一句话就勾起了大家强烈的好奇心。   “一个将领必须要具备的两种资质是什么?”钱不离这个问题看起来确实简单。   “……”杜兵张了张嘴,把自己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个问题他思考过,但统领大人要的回答是两种资质,那么另一种是什么呢?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问题看起来简单,不过他们相信钱不离的答案绝不会简单的。   “我知道,是大智大勇!”姬胜情叫了起来,杜兵几人纷纷点头,既然殿下带头回答就好说,纵使答案的错的,想必统领大人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这只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是什么?”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大智大勇还不是最重要的?连贾天祥都有些糊涂起来,皱着眉头思索起来,车厢里鸦雀无声。   “看样子你们是想不出来了,我给你们一点启示吧。”钱不离等了一会再次缓缓开口说道。   “大人请讲。”   “游戏这个词你们知道吧?其实战争就是一场游戏!”钱不离的眼睛眯了起来:“在通往胜利大门的路上,你们会捡到很多钥匙,各种各样的钥匙,有的古香古色、有的金光闪闪、又有的看起来平淡无奇,但是只有一把钥匙才能打开胜利那扇大门!”   “等到你们独立统兵做战的那一天你们就会知道了,每一次大战将要爆发的时候,会有很多人在你身边提出他们自己的意见,把他们的钥匙交给你,由你去选择,不过这个游戏最残酷的地方就在这里,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你选择错误了,那么你就会失去一切!所有的一切!!”   贾天祥这些人何尝听过有人用游戏来释义战争,他们都听呆了。   “在很多时候,想拿起正确的钥匙,光凭着情报、资料和判断是远远不够的,那需要一种直觉!”钱不离微笑起来:“所以一个大将最可贵的不是大智大勇,而是……大吉大利!”   “大人,您是说运气……这怎么可能?您不是说靠直觉吗?”杜兵问道。   “直觉这个东西是无法准确定义的,你又怎么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对是错、是真是假?当你靠着直觉做出一个判断的时候,你的对手也可能靠着直觉做出了一个判断,谁能占上风不取决于运气又取决于什么呢?”   “大人,您的说法我不同意!”任帅连连摇头:“做战拼的就是智谋与勇武,绝不是什么运气!”   钱不离微笑起来:“你这么说是因为你的智谋和勇武还远远不够,当你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智谋和勇武都提高到顶点之后,又遇上了一个同样强大的对手,你就会发现,取决胜负的往往就是运气!”   车厢里的人都陷入了沉思中,钱不离这种观点咋一听起来很荒谬,可是认真思考之后就会发现里面的真意。   “你现在可以否认我的话,但你不要否认运气这个东西,因为总有一天,你会体会到运气的存在,到那时你才能成为一个大将。”   王瑞长长叹了一口气:“人说天下没有不败的名将,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运气??”   “我说的话并不是绝对的。”钱不离笑了笑:“告诉你们这些是要你们去体会,等你们学到了体会,下一步就要去学习操纵,学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弥补自己运气的不足,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能改变的,运气也一样。”   说完这些,钱不离陷入了沉默,因为有些东西是不能教的,这和自私与否无关,独自挣扎在异界的钱不离不敢过于相信某个人或者某些人。 第五十八章 改变的权力   与钱不离相比,札木合的境地可算是凄惨到了极点,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去,而札木合正在经历着这种痛苦。   他想不通,为什么往日生龙活虎般孩子们变得一个比一个虚弱,饶是他们杀马充饥,那满碗满碗的热马血灌下去,也无法让孩子们恢复气力。   生长在蓝天下、纵横在草原上的札木合比起心计来,确实和姬周国的权臣们差了一筹,他回到草原之后,也没能想通其中的关键,只是把孩子们的虚弱当成水土不服引发的病症,直到钱不离几年后照猫画虎、也来了这一手之后,他才恍然大悟。   不过慢性毒药这个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配制的,就算是在现代社会,用现代医学配制出的慢性毒药,也会在病人停止服毒之后,失去杀伤力,至多能让病人虚弱一段时间而已。钱不离所到的异界医术自然无法和现代医学相比,慢性毒药的威力非常有限。   札木合、粘罕、察哈尔等一些身体非常强壮的将领和士兵们都挺了下来,到了雪原城,札木合的近卫轻骑只剩下了不足二百人。这二百人的气质和他们刚刚来到雪原城时相比,变了很多,原来在他们眼中闪动的,是敢于轻蔑一切的残忍凶光,而现在变成了一种冷漠,泰山崩于前而无需变色的冷漠,死则死矣,惊慌、恐惧都是没有必要的。   雪原城的城门大开,里面是一座空城,一众人默默的从南门而入、从北门而出,他们的贪婪之心已被残酷的经历消磨尽了,没有人想去翻找财物,他们要的,就是紧跟在札木合的马后。   “大哥,我们去哪?”粘罕轻声问道,这个鲁莽的闯将在三魁死后竟也换了个人似的,脸上多了几分沉稳,他已学会把所有的仇恨压在心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身后的追兵很快就要来了。”札木合沉吟了一下:“我们从舍身崖走。”   “舍身崖?”粘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附近能藏人的地方只有雪原金矿,雪原城的人一定藏到那里去了,不过如果我们先去金矿、用那些贱民的血祭奠我们死去的将士们……最少要多花上两天时间,我们不能再冒险了。”札木合缓缓的说道:“现在想起来,他们邀请我们合作,根本就是一个大阴谋,可惜……我们太贪婪了!”   “大哥,你是说连城塞的人……”   札木合点点头:“贪婪,就是我们最大的破绽!如果我们还想去找那个钱不离报仇,我们就要改变我们贪婪的习性,要不然,还是会堕入他的圈套!那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明白,大哥。”粘罕眼中仇恨的火焰一闪即逝。   札木合回头看了看雪原城,这是一座带给他莫大屈辱的城市,不过札木合和粘罕不同,他的眼中没有仇恨、只有期待,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这是札木合的信条!   “失败也带给我很多启迪呵……钱不离!”札木合最后看了一眼雪原城,一拨战马:“去舍身崖!”   ※※※   就在札木合发出感慨的时候,钱不离也正对着自己的队伍感慨,对一支军队来说,统帅是军队的大脑,斥候是军队的眼睛,将领则是军队的手脚和武器,而老兵就是军队的骨骼!   老兵是一个很残酷的词,每一个老兵都是经历过腥风血雨而生存下来幸运儿,但没人敢保证幸运会被带到下一次。   老兵是用无数同伴的鲜血换来的,一个又一个同伴的惨死,给了老兵一个接一个的启迪,让他们更加狡猾、更加善战!   当自己带着这支军队横扫姬周国的时候,这三千人还会剩下多少个?三百??钱不离深深叹了口气,士兵们崇敬自己,而自己却要把他们送上不归的死地,钱不离不禁感到一阵阵痛楚,可是战争又是没有选择的!   智慧可以让人通达,智慧又总让人看到潜在的矛盾和无奈,这是人生对人生观开的玩笑,钱不离又想起一句话:傻人有傻福!智者背负的东西实在过于沉重了。   钱不离晃晃脑袋,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不能在战争中出现!记得爷爷说过很多次:慈不掌兵!在解放战争中,曾发生过无数次残酷的战役,一个师打光了就要添上一个师,一个纵队打光了就要再拉上一个纵队,生命对略略几个坐在司令部操控全局的统帅来说,只是一些数字,他们都在拼命的用自己的数字去换取敌人更多的数字,一切都是为了胜利!因为只有赢家才有权去改变历史!   “不离,你在看什么?”姬胜情轻盈的语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钱不离的思绪。   钱不离叹了口气,缩回到车厢里,伸手拉住了姬胜情的小手,姬胜情的脸色不变,只是把眼光转向一边,天天都要被钱不离占上几次便宜,她已经适应了,再不象以前那样脸红心跳、羞怯不堪。   钱不离一边把玩着姬胜情的小手一边思索起来,他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悠闲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一件奢侈的事情了。   他已经让贾天祥派出自己几个亲信,拿着贾天祥的书信去联络郑朔,要求郑朔派兵接替雪原城的防务,而由那几个亲信接管雪原金矿。贾天祥在雪原城呆了二十年,对雪原金矿的产量心中有数,自不怕他的亲信见财起意、私藏黄金。   至于贺炯名那里用不着自己担心,那种老狐狸是知道应该怎么样自保的,剩下的事情就是那传说中贫瘠的福州了,它能给自己带来惊喜么?钱不离的思绪飞到了遥远的福州…… 第五十九章 射箭   一路行军,钱不离很快就到了宜州,扯着公主这杆大旗,宜州的官员自是一点不敢怠慢,只是钱不离根本无意应酬。   钱不离知道那招金蝉脱壳瞒不了尉迟风云多长时间,如果尉迟风云加派信使赶往宜州,调派宜州的军队为难自己的话,那就有些被动了。   在宜州各府官员诧异、不解的目光中,钱不离带领军队快速通过了宜州,只花了十天时间,就到了宜州的边陲小镇、赤水镇,随后钱不离在座下几员将领汹涌的抗议声中,下令在赤水镇修整两天。   杜兵几个人都累坏了,每到一个地方,他们都要出去收集辎重、探听情报、传播谣言,因为按照钱不离的战略判断,当他们从福州杀出去时,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向西北打宜州,一个是向东北打雍州。   钱不离总是语重心长的说一句:“今天多流十滴汗,明天少流一滴血。”说完钱不离就会去找姬胜情谈心,把流汗的事情都交给他们,而他们则四处跑腿,跑得腿都要断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到达赤水镇之后,紧绷的衔终于断了,杜兵几人一起跑到钱不离的帅帐述苦,坚决要求就地修整几天,望着杜兵几人明显消瘦的脸庞,钱不离感觉有几分惭愧,也就顺势下了修整的命令。   不过修整可不是散伙,营地内依旧是旌旗招展、兵甲森严,所有的人都知道统领大人最讨厌看到士兵们懈怠,自是无人敢惹天威将军生气。人家统领大人伸手一招,天上就雷光闪闪啊……   钱不离在营地内巡视了一下,对士兵们的表现感到很满意,这时从后营传来的吵闹、叫好声吸引了钱不离的注意力,他带着几个亲卫向后营走去。   有不少士兵正在后营的靶场里练习射箭,这里先交代一下,他们在无需训练的日子里继续苦练,并不是因为什么什么革命精神或者什么什么崇高觉悟,这一切都是钱不离害的。   钱不离曾经下过命令,不管是谁,哪怕是个马夫,他也可以拿起弓,去靶场射箭,只要他能二十箭、箭箭射中红心,他就可以到军需官那里领取一枚银币。而且这种游戏不限时间、不限次数,如果你的箭法好,你一天射到晚也没有人管你,只需领钱就行。   当然,这种游戏也有它自己的规则,通晓人之劣根性的钱不离已经把能堵上的破绽都堵上了。比如每一轮必须要射二十只箭,正是为了防止某些士兵看到射偏了一支箭之后就要求这一轮作废,重新计算;如果有一支箭脱离了靶子,那么他下一轮的成绩就不算了,哪怕箭箭射中红心也不算,这是为了防止士兵们虚应那一轮满二十的规则而制定的。诸如此类的规则不少,都是防止士兵们偷懒耍滑。   虽然规则繁多,但无法消减士兵们的热情,要知道他们每个月的饷钱也不过两枚银币,二十支箭就能领取一枚银币的奖赏是很高的了。而且每个人心中都有个小九九,等到自己的箭法练好了,能箭箭命中红心的话……那一天能赚多少钱啊??   尤其是有几个箭法高超的士兵连着领取奖赏之后,士兵们的热情更高了,甚至发生了因为射箭的位置而打架的事情。后来钱不离下令军需官停止供应箭矢,每个士兵都要把自己射出的箭矢拣回来重新使用,不过这条规定难不倒热情的士兵们,他们在白天一边行军一边修理有些破损的箭矢,晚上就一窝蜂冲到靶场射箭。   后来参加射箭的士兵就少了很多,士兵们的热情并没有减少,钱不离的允诺也次次兑现,不过如此玩命的练了几天之后,有很多士兵的胳膊肿得简直和大腿一样粗,连拿着饭碗都吃力,怎么还可能去射箭?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在靶场一边看热闹、大声叫好,一边暗自给自己打气。   有一些头脑聪明的士兵从里面得到了启发,他们给自己定下了规则,一天最多射上几轮,不管能不能得到奖赏,也不再继续射了,免得自己变得和那些士兵一样,只能看不能射。这正是钱不离的阴谋之一,他希望士兵们学会一个‘度’字,这种东西如果由自己口传心授的话,士兵们未必能往心里去,只有让他们自己吃了苦头,他们的记忆才会深刻。   能把士兵们训练成合格的箭手,是钱不离意料之中的事,但每个士兵都变成了修理箭矢的军匠,这可就出乎钱不离的意料了,金钱的魅力……实在了不得,古今中外皆如是啊!   钱不离来到靶场附近,正在射箭的士兵们看到天威将军降临,一个个停下了射箭的动作,用崇敬的目光看着钱不离。   钱不离的军令极严这是真的,但钱不离往日里平易近人也是真的,在行军的路上,钱不离经常和士兵们开些小玩笑,甚至是一起吃饭。钱不离知道,士兵们敬畏的是那些高高在上、声望如日中天的上位者,可是能让他们甘心为之付出生命的,却是那些愿意和他们同甘共苦的上位者。钱不离从来不认为和普通士兵搞好关系是一件丢人的事,士兵们已经把自己的未来交托给统帅,而统帅就要用真心去爱护士兵,责任从来都是双方的。   一个伍长笑嘻嘻的走过来,单膝跪倒:“大人,您来射几箭?让弟兄们开开眼吧!”说完,他还递上了自己的弓。   周围的士兵们立刻开始大声叫好,气氛愈发的热烈起来。   钱不离不由得一滞,他恨不得给那个伍长一记重拳,让我射箭?这不是在出我的洋相么?!不过钱不离知道,那个伍长并没有恶意,因为他的眼中满是无法抑制的崇拜和狂热! 第六十章 姬胜烈(上)   这种时候可容不得钱不离犹豫,那样会伤了士兵们的心,钱不离心里虽恨得要死,面上还微笑着接过了弓:“你是杜兵手下的吧?”钱不离一边没话找话,一边飞速转动头脑寻找着办法。   “是的,大人。”那个伍长嘻笑着:“大人真是好记性!”   操!我就知道,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钱不离恨恨的想着杜兵嬉皮笑脸的样子。   士兵们向两边分开,给钱不离让出了位置,而素有急智的钱不离终于想出了一个四两拨千斤的托词,他装模作样的拉了拉弓,然后皱起眉毛摇摇头说道:“这弓太软了,不适合我用。”说完钱不离把弓交给了身边了亲卫:“你来试试。”   那个伍长赞道:“大人真是神力!”在场的士兵们任谁也想不到‘弓太软’只是钱不离的托词,大家还以为钱不离有一身强横的力量呢,象统领大人这样的将军,不正是传说中可以力拔山河的英雄么?   接过长弓的亲卫不慌不忙、大步走向前去,也没见他怎么瞄,抬手一箭,箭如流星般飞出,正正射中了红心,四周响起了士兵们的叫好声。   那个亲卫右手不停的从箭囊中抽箭,开弓,再射,接连十箭都射中了红心,随后他又把弓交到右手,用左手拉弦,这可是真正的左右开弓了。   当二十支箭整整齐齐的插在箭靶上之后,场中沉寂了片刻,突然发出了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连钱不离都愣住了,别看他成天带着这些亲卫走来走去,能准确的叫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但是对他们的本事,钱不离一点也不了解。当日贾天祥说要从全军挑选出三十个武艺高强的人做他的亲卫,钱不离只是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见识过现代战争的钱不离并没有把‘武艺’这两个放在眼里。   “孙仲德,你的箭法是不是全军最好的?”当孙仲德骄傲的放下长弓,走回钱不离身后时,钱不离轻声问道。   “大人,小的不敢妄自菲薄。”孙仲德恭敬的低下头去:“如果单以箭法论,小的只能排在第三位。”   “还有谁比你的箭法好?”   “杜将军的箭法在全军无人可及,其次就是程队长了。”孙仲德说的程队长就是亲卫队的队长程达。   “你们原来在军中都是做什么的?”   “小的和程队长原来是杜将军的亲卫。”   “你们呢?”钱不离转身问其余的亲卫。   在亲卫们七嘴八舌的回答中,钱不离知道有大多数亲卫原来都是城主府的护卫,还有几个是从士兵中挑选出来的精兵。   把这些武艺高强的人收拢到上位者身边做亲卫,算不算是一种浪费呢?钱不离感慨起来,但转念又一想,战争中充满了各种不可预见的因素,一支再强大的军队,如果被人直接打掉了指挥部,溃败将成为必然,这么看起来,组建一支拥有强大战力的亲卫队还是很有必要的。   ※※※   “报,大人。”一个身穿黝黑色铠甲、胸前佩带着一枚勋章的贵族将领走进了尉迟风云的帅帐:“我们的斥候没有查探到任何消息!”   尉迟风云是一个年纪在五十许、面容清癯的老人,他的下巴处的胡须已经有一半变得斑白,他身上没有穿戴盔甲,只是一领非常普通的灰色长袍,胸前空空如也,身为姬周国侯爵的尉迟风云竟然没有戴自己家族的勋章。   当一个人的力量已经为这个世界认可的时候,他就没有必要用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了,就象现在的尉迟风云一样,他的穿着虽然象一个濒临破产的小商人,从上到下没有任何饰物,连佩剑都没有,但没有人敢轻视他。尉迟风云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雍容的气度,绝不是靠模仿就能模仿来的,气度这个东西,本就是从阅历中发酵而来,没有阅历哪里来的气度?!   尉迟风云抬起眼皮,看了看来人,轻轻的‘嗯’了一声,旋即他就自顾自的看起来面前的书来,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只有他手中的书才真实。   在尉迟风云的旁边,一个年轻人正站在一个书案侧画画,他画画的手法非常古怪,没有画笔,所有的工笔、勾勒、没骨、设色完全是由他的手指完成。在雪白的纸面上,他的手指灵活如蛇、迅疾如电,略略几划,一座巍峨的高山就在他的手指下显出了稚形。   “尉迟将军,看样子我们好像中计了呢。”那个年轻人抬起头来,他的皮肤雪白,相貌竟然比女子还要漂亮!一头的黑发梳理得整洁无比,配上他那大而有神的眼睛,坚挺、带着几分傲气的鼻梁,适中的嘴,还有一口雪白的牙齿,这是一个非常帅气的年轻人,而他周身洋溢着的阴柔气质,把他的帅气烘托成了美丽。   “也许吧。”尉迟风云点了点头。   那年轻人身侧一个看似幕僚的人轻声接道:“殿下,是不是贺炯名那里出了差错?”   被人称为‘殿下’的,当然就是姬周国的王子姬胜烈了,可惜他的名字中那个‘烈’字了,从他身上找不出一丝一毫与‘烈’字有关的东西。   姬胜烈的手指顿了一下,旋即一圈一划,一块透着诡异的岩石就在他手指下成形了,姬胜烈一边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微笑道:“贺炯名是一个老狐狸,既然一定要做出选择,那么就一定要站在赢家那一边,这种浅显的道理他会不知道么?”   “那个叫钱不离的神秘人确实不简单。”尉迟风云没有抬头,淡淡的说了一句。 第六十一章 姬胜烈(下)   “那个钱不离的军事才能确实让人惊讶。”姬胜烈点了点头:“不过……这个世界有了我姬胜烈,他的存在就没有必要了!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影响了我们整个计划,现在札木合应该已经被我们困住了吧!”姬胜情这几句话说的极为自负。   “我和札木合对决过数次,我了解札木合!”尉迟风云放下了手中的书,缓缓说道:“如果钱不离只是靠着一次雪崩大败札木合,那不过是一次成功的妙想,其人并不足虑。但他在雪原上带着不足三千人对峙札木合的千骑近卫,还能两次打败札木合,这就不容易了,就算换成我,也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尉迟将军您太谦虚了。”姬胜烈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然后他只是大略欣赏了一下,就把他的画拿到蜡烛处点燃:“您是一株参天大树,而他不过是一棵初露头角的小树苗,如果他想成长到和您一样的高大,那需要很久很久,久到可以在半途发生很多不测的意外。”这是姬胜烈的一个癖好,他从来不保存自己的画,虽然他的画技早就达到了上品。姬胜烈始终认为,世界上的事情动人就动人在追求的过程中,而绝不是结果!争夺天下如是、画画也如是,只要他的画没有出现败笔,把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他就满足了。保留下来……那是没有必要的,当他坐上王位的那一天他需要的也是另一个强大的对手,而不是群臣的歌功颂德!   “殿下,我再提醒您一次,那个叫钱不离不简单!”尉迟风云加重了语气。   “我明白您的好意,尉迟将军。”姬胜烈微笑着看着灰烬飘落:“不过您为什么总是担忧对方的长处,而看不到自己的优势呢?您见过赛马么?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我们距离终点只剩下几步了,而对方还在起跑线的那一端,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太悬殊了,您认为这种差距是靠着一个人的能力就可以弥补的吗?”   尉迟风云沉默起来。   “我从来不会低估任何人,相反,都是人家在低估我啊……”姬胜烈笑着抖了抖衣襟,走出了尉迟风云的帅帐。   尉迟风云看似浑浊的眼睛突然爆出了精光,别人不知道姬胜烈的可怕,他可知道!这一次的全盘计划表面上是出自王后和内阁的手笔,但实际的谋划者、操作者都是这个姬胜烈!这也是他毫不犹豫就站在姬胜烈这一边的原因。   没有人愿意站在失败者那一边,姬胜烈的心机远远胜过姬胜情,所以这道选择题相当简单!尉迟风云虽然看出姬胜烈是个天性凉薄的人,但他还是不得不站在姬胜烈的大旗下,就算以后被姬胜烈猜忌失去了兵权,也总比被人当做叛逆砍掉了脑袋好。   谁知看起来天衣无缝的计划,被一个突兀崛起的钱不离破坏了,尉迟风云在震惊之余,对钱不离是格外重视。一个人对待意外的态度和他的经历是分不开的,尉迟风云一生中屡逢强敌,养成了他遇事慎重的性格。姬胜烈的话虽然不错,那钱不离现在势单力薄,根本没有资格和己方较量,但他能在极度恶劣的条件下大败札木合,又用假消息骗开自己的大军,跳出了死地,这份心机,绝不在姬胜烈之下。   钱不离没有来夹脊关,那么他想去哪里呢?尉迟风云静静的观察着地图,当他的眼睛落在了福州之上时,尉迟风云猛的一顿,心里一阵阵不舒服,难道他们要去福州??   福州是由年轻的尉迟风云带兵打下来的疆土,他对那里的民风和地形非常熟悉,尉迟风云凝视了地图良久良久,才缓缓叹了口气:“姬周要大乱了!”当年他进攻福州的时候,那里的土族部落林立,却没有大的首领,都在各自为战,饶是如此,他也整整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征服了土族。如果那钱不离能整合福州全境,大权归一,再加上复杂的地形,想平定福州,谈何容易!   尉迟风云本想马上找到姬胜烈,把自己的判断告诉他,后来想了一下,尉迟风云停下了脚步,姬胜烈心计出众倒是不假,但他有一个不足,在军旅上没有经验,他不会重视福州的,一切……看天意吧!   ※※※   在此刻,钱不离已经带着部队穿梭在南岭之间,南岭蜿蜒千里,山岭虽然不高,但一座山峰连着一座山峰,放眼望去,除了满眼的碧绿之外,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通往福州只有一条栈道,路很窄,姬胜情和贾天祥不再坐马车了,两人骑着骏马,并排行走着。在这种危险的路上,没有人敢做马车的,万一有个闪失,就会栽到路边的深渊里,连尸骨也找不回来。   不过对姬胜情等养尊处优的贵族来说,长途骑马是很劳累的,纵使钱不离让人在他们的马鞍上铺上了柔软的垫子,姬胜情和贾天祥也露出了疲态。柯蓝也骑着一匹马,他们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自然没有人能照顾柯丽了,姬胜情选了半天,只能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钱不离。   和自己的‘对头’同乘一骑,钱不离感到很紧张,如果在以前,他和柯丽闹得再厉害也没什么,但现在他是统领,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何况现在白日当空,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士兵的眼皮底下,万一再把柯丽弄哭的话……那可就留下一个大笑柄了。   而柯丽一开始还有些反感、抵触钱不离,但走着走着,她的注意力就被周围的风景吸引了。柯丽一会儿侧坐,一会儿跨坐,再过一会居然反转过来,扒在钱不离的肩头,好奇的看着身后的队伍,在整支队伍中,柯丽算是最轻松的人了。 第六十二章 传令使(上)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黄昏时分,钱不离的军队开始扎营了,只是在这狭窄的栈道上,帐篷的搭建有些难度,还要在帐篷外留出一条通道,所以士兵们只能凑合着挤到一起。   夜色渐渐的深了,营地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鼾声,钱不离依然没有入睡,在弱势的情况下逃离姬周国的政治漩涡,跑到相对安全的福州,这是明智的选择。但能不能做成那条回归深海的龙,还要看他钱不离的决策!   在行军的路上,钱不离通过各种渠道汇结有关福州的情报,那是一个乱地,被赐封在福州的大小官员和贵族们千方百计扩大自己的权益,而原本的土族豪强则千方百计维护自己原本的权益,这是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   两边都打压是不可能的,如果想扶持一方打压另一方的话,对钱不离来说是一个大难题,扶持谁呢?如果扶持当地的土族豪强,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安定福州的局面,但这么做会留下一个恶名,今后打出福州的时候,各地的贵族们必然极力排斥自己,那将陷入了步履维艰的境地;如果想打压土族豪强,难度是相当大的,难不成要搞几场大屠杀么?如果逼得土族揭竿而起,就这三千人还不够人家添牙缝的,再说打天下不能靠着自己这点人就去打,还要从当地大量招收兵员,真闹翻了他钱不离的前景堪忧!   如果两方都不打压……又有些不现实,一方就想要得到更多,一方绝不放弃自己的东西,前面说过,这种矛盾是不可调和的,钱不离苦思良久,也没能想出合适的办法,算了,到时候再说吧!钱不离深深的叹了口气。   “大人。”就在这时,帅帐外传来了杜兵的声音。   “进来吧。”   杜兵掀起门帘,走进了帅帐,他先左右看了看,摆出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此刻守卫在钱不离身边的是杜兵原来的亲卫孙仲德,他哪会不懂自己原来上司的意思,孙仲德连忙带着另外三个亲卫走出了帅帐。   “出什么事了?”钱不离惊讶的抬起头,他们已经身处南岭群山之中,按理说不会出什么意外的,难道还有什么土匪、强盗之流敢挑战军队不成?   “大人。”杜兵走进钱不离身边,压低了声音:“我派出去的斥候们抓到了两个尉迟风云的传令兵。”   “他们乱说话没有?”钱不离笑了起来。   “没有,大人,弟兄们按照大人的命令,已经直接把他们打晕了。”进入南岭之后,钱不离曾经下过一道命令,只要看到有单人单骑或者数人数骑疾驰的人从后赶上,一律先行打晕。杜兵开始还不知道钱不离的用意,现在才明白,他身为大将,自然知道钱不离决定守护公主、不惜和中央内阁翻脸的决心,但士兵们可不知道,如果有流言传出,免不得军心慌乱!而统领大人连这种事都预先估计到了,并做出了防范,杜兵心中越来越敬佩钱不离,跟随钱不离的决心也越来越坚定了。   “把人带过来吧。”钱不离沉吟了一下:“去把王瑞也叫醒,机灵点,别吵到别人。”   “遵命,大人。”说完杜兵几步走出了帅帐。   时间过了不大一会,杜兵和王瑞一人手里拖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走进了帅帐,钱不离指了指面前的茶杯,王瑞伸手拿过茶杯,把茶水扬在一个人的脸上,接着把那人口中的布片取了出来,而杜兵更不客气,抬手就是几记耳光,硬生生把人给打醒了。   被杜兵打醒的人晃了晃脑袋,旋即清楚了目前的境地,他不由得勃然大怒:“混帐!本将……”   他的话还没说完,杜兵的剑柄已经重重撞在了他的肋下,把剩下的话都打了回去,他的身体也软顿在地上,而杜兵扣住他的后脖颈,又把他拎了起来。   “军中重地,不得大声喧哗!看你的样子好像是个当兵的,连这点都不懂么?”钱不离微笑着站了起来,缓缓走到那人身边:“你知道在我的军营内大声喧哗,要受到什么样的处罚么?”   钱不离的话等于白问,那人被杜兵扣着脖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怎么可能回答钱不离的问话。   “真没有礼貌……”钱不离摇了摇头:“我来告诉你吧,是……割舌啊!”说完钱不离突然出手,右掌重重的劈上了那人的喉头,那人在喉头被重击之下,不由自主的吐出了舌尖,而钱不离的长剑在此刻如闪电般出鞘,直劈了下去。   从钱不离的出手到拔剑下劈,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迅疾无比,但……剑法的准度就不敢让人恭维了,这一剑不但把那人的舌头切了下来,一起下来的还有鼻子和嘴唇,而他的惨呼声则被杜兵的铁手硬扣在了胸腔里,最多能发出几声怪异而痛苦的鼻音。   钱不离轻轻擦拭了一下剑上的血迹,然后走回到帅椅上坐下,微笑着看象王瑞按住的另一个人:“现在你知道我的军规了没有?希望你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小点声,我可以听到的。”说完,钱不离挥了挥手。   王瑞松开了那人,那人先深呼吸了一口气,竭力稳定自己的情绪,然后轻声说道:“启禀将军,您好像误会我们了,我们是尉迟将军派来的传令使,我们身上有殿下和尉迟将军签发的调令!”   “不管是谁,来到我的地盘上,就要遵守我的军规军纪!”如果钱不离想推卸责任的话,没几个人能抓到他的把柄:“再说你们没告诉我是尉迟将军大人派你们来的,要不然我怎么会对你们无礼呢?” 第六十三章 传令使(下)   那传令使的神情一滞,钱不离的话蛮横到了极点,他何曾给人辩解的机会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还是有很多人知道的,那传令使张了张口,还是什么也没说。   “尉迟大人的传令使啊……”钱不离露出了一脸的假笑:“那是不能轻慢的,用不用我去给你搬个椅子来?要不然……你坐在我这里?”   “不用,大人,您太客气了。”那传令使显得既无奈又无措,连身上的绳索还没解开,所谓的‘请坐’当然是不怀好意的。   “你们的调令在哪里呢?”钱不离懒得再多话了。   “在他的身上。”那传令使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旋即把视线移开,他不忍心见到自己同伴那凄惨的样子。   杜兵搜查了一遍,找出一个涂着火漆的信封和一支令箭,接着用剑柄击晕了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走上前把信封和令箭交给了钱不离。   钱不离接过信封,撕开了封口,从里面拿出了一封信,仔细观看起来。尉迟风云在信里的措词很客气,先大力赞扬钱不离的战绩,然后重点申明他已经把钱不离的功劳上报给了内阁,赐封不日即到。在最后,尉迟风云用了略略几笔说明内阁决定报仇雪恨,将在近日进攻飞鹰部落,尉迟风云要求钱不离带兵赶到夹脊关,协同做战。   盖着尉迟风云帅印的公文和尉迟风云的金皮令箭,对任何一个正统的姬周国将官来说,都有极大的影响力,但对钱不离来说,这种东西和草根草棍没什么区别。   钱不离看完了公文,微笑着把信抖了抖,然后放在烛火上点燃,接着挥挥手:“把这两个家伙拉出去,挖个坑埋掉吧。”   那传令使脸色大变,不过他还是不敢大声叫喊:“大人!您这是想做什么?希望您考虑清楚,您违抗将令、残杀传令使,这都是要抄家灭族的!就算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您手下人想一想!”他的话无疑是在挑拨钱不离与杜兵、王瑞之间的关系。   杜兵嘻嘻一笑:“大人,不用那么麻烦吧?直接把他们扔到山谷下面算了,连鬼都找不到他们!”杜兵清楚的表达出了自己的立场,话中暗示得很明显,不要再白费心机挑拨了,他们和统领大人是同一个阵营中的。   “也好。”钱不离笑着对杜兵点了点头,又转向那个传令使:“你说我违抗将令?可是……我好像没接到过什么将令呀!残杀传令使?这更是个笑话,谁看到了?再说,你拿什么来证明你是个传令使?”   “调令……我给您了!”   “你们看到他给我什么调令了么?”钱不离转向杜兵和王瑞。   “没有!”杜兵和王瑞一起摇头。   那传令使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明白了钱不离的意思。当他从尉迟风云手中接过调令时,还以为这是一个很轻松的任务,虽然对方和己方是对头,但自己手持帝国上将的调令,头疼的一定是对方。谁知一个堂堂的统领,行事竟然如此无赖,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大人,您莫要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我们,我们还有同伴在赤水镇等候着我们的消息,如果我们没有回去……哼哼!您也知道是什么后果!”那传令使情急之下编出了一句谎话试图吓唬住钱不离。   “后果?呵呵……你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钱不离撇了撇嘴:“杜兵,把他的剑拿过来让我看看。”   杜兵走过去抽出了传令使的长剑,递给了钱不离。   钱不离把玩了一会传令使的长剑,微微一笑:“既然你一心以为我只敢偷偷摸摸杀掉你们,那我就送你一个惊喜吧,看看我是怎么光明正大处死你的。”说完,钱不离手腕一翻,长剑刺进了自己的肋下。   钱不离可没有自虐的倾向,长剑贴着他的肋下穿过,随后钱不离用胳膊夹住了剑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怒吼道:“好大狗胆!居然敢行刺本统领,来人啊!给我拿下!!”   当钱不离的亲卫孙仲德几人闻声从帐外扑进来时,那个传令使早已被杜兵和王瑞击倒在地,从他的嘴里和鼻中,喷涌出了大量的鲜血。杜兵和王瑞都是经历过杀戮的人,他们的拳脚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那传令使虽有些功底,也被打得几欲昏厥。   王瑞还偷偷用匕首切断了那传令使身上的绳索,以便让效果更加逼真些,钱不离颇为欣赏的看着王瑞的小动作,而杜兵干脆在胸前对着王瑞竖起了大拇指。   钱不离挥挥手:“把这两个人给我拖下去砍了!”   孙仲德带着三个亲卫如饿虎般扑了上来,拖着那两个传令使就往出走,那个一直在和钱不离对话的传令使挣扎着叫道:“我是殿下的亲卫,你一个小小的统领没有资格处置我!你没有资格!”人将死的时候,他的求生欲望会本能的让他把所有的赌注都压上,不管几率有多大。   “呵呵,你的本钱还不少呢!”钱不离冷笑了一声,对杜兵使了个眼色。   杜兵走过去在那传令使的身上搜了个遍,翻出一面虎头金质纹章来,随后杜兵把纹章递给了钱不离,转身飞起一脚踢在那传令使的咽喉上。人的咽喉本就是要害,这一脚下去当时就把那传令使的喉头气管给踢断了,那传令使痉挛了一下,当即昏迷过去。   孙仲德几个亲卫拖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传令使走出了帅帐,钱不离仔细翻看了虎头金质纹章一会,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杜兵和王瑞。 第六十四章 杜兵的心机   杜兵道:“大人,那确实是大内侍卫的勋章,公主殿下的侍卫勋章是火凤凰图腾,而姬胜烈身边的侍卫勋章是虎头图腾。”   钱不离沉吟了一会,笑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啊。”说完,钱不离很郑重的把虎头勋章收了起来。   杜兵和王瑞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钱不离的心机绝不是他们可以测度的,应该沉默的时候就要保持沉默。   “明日加快行军速度,争取早日走出南岭。”钱不离走到地图前,默默观察了片刻:“他们三个已经走了吧?”   杜兵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钱不离在说什么人,他点头道:“是的、大人。秦冲让我转告大人,他们宁死也不会辜负大人的期待!”   钱不离的手指在地图上表明的南岭栈道处划了划,叹道:“委屈他们了,这条天险一定要控制在我们手里,要不然,我们很难从这里杀出去,就算能杀出去,我们也过不了赤水大桥!等事成之后,我一定给他们三个人记一大功!”   “依我看功劳最大的还是大人您啊!”杜兵嘻笑起来:“大人深谋远虑、目光如炬,早早就布下伏子,那尉迟风云别看名声大,他迟早会败在大人您的手里!”   “立下大功的还有一个人吧。”钱不离似笑非笑的看着杜兵:“你能用几句话就把本统领哄得如此开心,这份功劳比秦冲的功劳还要大。”   “谢大人夸奖!”杜兵顺着杆就爬了上来:“王瑞,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功劳薄取来给我记上,等明天大人兴许就把我的功劳给忘了。”   王瑞是哭笑不得,就连钱不离都愣住了,旋即笑骂道:“给我滚吧!等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时候我再给你记功!”   杜兵陪笑道:“大人,这么点小事哪还用得着您亲自写,我自己写自己的吧。”   钱不离气得双眉一竖,但没等他拍桌子,王瑞一把抓住杜兵,把杜兵拖出了帅帐,王瑞一边走一边低声抱怨道:“杜将军,你说话怎么一点顾忌都没有,万一真的惹统领大人生气了你怎么办?”   杜兵满不在乎的笑了笑:“王瑞,比起打仗,你和我差不了多少,但比起看人,你就要多练习一下了。我不像你,你有个当伯爵的亲戚,我是从一个士兵慢慢爬上来的,不会察言观色成么?”   王瑞愣了愣:“那你……”   杜兵摆了摆手:“大人不是那种过于讲究尊卑的人,别看时间不长,我已经把大人的脾气摸透了!”   王瑞嘴角突然露出丝笑意:“真的?”   “当然是真的!”杜兵随口回了一句,然后才发觉不对,连忙把话题一转: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其实只要我们对大人真心爱戴,真心忠……”   “你爱戴个屁!”钱不离在后面一脚踢中了杜兵的屁股:“马上给我滚回去值夜,明天还要加派斥候人马,再出现这样的传令使,直接射杀,不用带回来见我了!”   “遵命……遵命大人!”杜兵和王瑞象两个顽童一样,轻笑着跑远了。   望着杜兵和王瑞的背影,钱不离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意,杜兵那点心机瞒不过他的眼睛。在刚到雪原城的时候,钱不离最欣赏的是王瑞,但近期以来,钱不离越来越信任杜兵了。   一个有能力的主将,最信任的部下并不是最有智略的,也不是最勇猛的,更不是最能拍马屁的,而是一个总是在主将面前做些小错事的人。   杜兵就深明此道!如果现在钱不离想处置王瑞或者任帅,必然会引起反对的声音,因为钱不离没有理由处置他们!但是杜兵把自己的把柄自动送到了钱不离手上,就凭杜兵那些调侃钱不离的言词,只要钱不离愿意,一句‘胆敢戏弄上官’,就可以剥夺杜兵的一切,任谁也无法提出反对意见,至多是求求情罢了,能不能放过杜兵最后还是要看钱不离的心意。   钱不离察觉杜兵的用意之后,惊讶之余欣然接受了杜兵的效忠,并不时的用踢打、笑骂来表达自己的亲近。默契只能在两个聪明人之间达成,这种东西如果说白了也就变了味道,所以杜兵不改在钱不离面前嘻笑的习惯,而钱不离则总是笑骂杜兵几句,就在这一来一往间,他们之间的信任也越来越浓。   以钱不离小心谨慎的性格,当然从一个方向考虑过杜兵是不是另有企图,不过最后还是打消了疑虑。杜兵是个有野心的人,如果他想叛逃到尉迟风云那一边,先不说世界上的叛将大都会落得凄惨的下场,就算尉迟风云敢用他,他至多能再爬上两级。可是他跟随钱不离的话,只要钱不离能以燎原之势席卷姬周国,他杜兵就会成为钱不离座下几大重将之一!想得到多少要看你能付出多少,杜兵自不怕冒险。   一个有野心、有能力,却又没有应匹配的权势,那么他盼望的就是颠覆!一个有野心而没有谋略全局能力的人,他盼望的就是跟随着一代明主去颠覆。后一种人说的就是杜兵。   在远处,正和王瑞并排行走的杜兵突然冒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王瑞,如果日后统领大人和伯爵大人发生了矛盾,你会帮谁?”   王瑞愣住了,他是贾天祥的远方亲戚,而杜兵曾经是贾天祥手下的将领,这种对话怎么也不应该在他们之间出现的。   王瑞沉吟了良久,突然笑了起来:“我十岁父母双亡,就投奔到雪原城了,十五岁参加巡逻队,整整八年我才当上了队长。我跟随统领大人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月,你说我会选择什么?”   杜兵也笑了笑,但没有说话。   王瑞凝视着杜兵:“你以为我们有二心的话,能瞒得过统领大人吗?”   “这才是重点。”杜兵拍了拍王瑞的肩膀:“我可不想整天都提心吊胆的活着!”   两个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第六十五章 桃源不是桃源   当一马平川的平原出现在军队面前的时候,士兵们不由自主的欢呼起来,脸上的疲惫也在顷刻间被兴奋所替代。就连钱不离等人也露出了笑脸,快马加鞭、赶到了前面。   终于到福州了,终于甩脱了那连绵的山岭、崎岖的栈道,天高地阔带给人的舒爽感觉涌上了每一个人心头,姬胜情和贾天祥从后面赶到了钱不离身边,分立在钱不离两侧,凝神观望着前方。   钱不离翻身下马,从地上抓起了一把泥土,摊在手心里细细观看,这里的土质呈黝黑色,土壤中的水分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射着亮光,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子从土中急急忙忙的爬出来、又钻进去,一副忙碌的样子。   这才是亚热带气候培育出的土地,钱不离长长松了口气,当日贾天祥虽然再三强调福州的土地贫瘠,但钱不离却始终没有相信。   钱不离知道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但这里既然有阳光就应该和自己那个世界差不多,亚热带气候的土地应该是肥沃的,虽然有一个过度使用资源容易造成土地沙化的问题,可现在是冷兵器时代,土族人还人口稀薄,他们能使用多少资源?所以钱不离才一直坚信,所谓的土地贫瘠一定另有隐情。   钱不离扔掉泥土,大笑着翻身上马,催动坐骑,带领着几个亲卫直向着远方的哨卡奔去。   那座哨卡本是为了盘收来往的商队课税而建造的,只有五、六个士兵在值勤,眼见着大军开到,他们非常惊讶,却又不敢贸然上前打扰,只能远远的观看。此刻看到有一队人马直奔他们冲来,一个机灵些的头目连忙双膝跪倒在地,其余的士兵也有样学样一起跪下了。   “你就是这里的头目?”钱不离低头问道。   “是的,大人。”那个头目有自己的计较,别管来人是谁,叫一声大人总不会吃亏。   “你知道这附近最近的官邸在什么地方么?”钱不离受过野外生存训练,他觉得行军没什么苦楚,士兵们也大都过惯了苦日子,但姬胜情不行,在南岭这七天,姬胜情消瘦得非常明显,钱不离急于找一个安静、舒适的地方,让姬胜情修养一下。   “大人,您顺着这条官道向前头,大概走个七、八十里,就到了卢陵县了,那里有官邸。”   “哦。”钱不离点了点头,他刚想拨转战马,突然发现远处的山谷中飘出了一缕清烟,钱不离顺口问道:“那个山谷是什么地方?”   那个头目顺着钱不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身子猛的一颤,低头回道:“大人……我……我也不清楚。”   “嗯?”钱不离狐疑的看了看那个头目,抬头看向了山谷处,钱不离是个能明察秋毫的人,这种明显的异常当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杜兵和王瑞各带着一小队骑兵赶了过来,钱不离转身命令道:“王瑞,你回去指挥全军安营扎寨,殿下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杜兵,你随我来!”   跪在地上的那个头目听到‘殿下’两个字,身体一歪,差点没栽倒在地上,他虽然预感到这支军队的来头不小,但也没想到军中还有如此人物!!   钱不离冷冷的看了那个头目一眼,带着自己的亲卫和杜兵的骑兵小队向山谷疾驰而去,把那个头目晾在了原地。钱不离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来,在这平原上,他连逃跑都做不到,两条腿又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   距离山谷越来越近了,钱不离隐约听到了人的哭喊声,他的眉头一皱,加快了马速。   整支队伍象一支箭头般射进了山谷,转过一处山坳,一座小村庄出现在钱不离眼前。   这里本应该是一个类似世外桃源的地方,前方是十几座透着纯朴气息的茅屋,屋前屋后有几颗苍劲、高耸的古树,村子中间是一条清澈、欢快流淌着的小溪,村子四周是一片洋溢着生机的碧绿,其间还点缀着点点鲜艳的野花。   可是现在,诱人的田园气息都被一群人打破了,茅屋上燃起了大火,几个人东倒西歪的趴在小溪中,而溪水也被染成了淡红色,但这些都不是最醒目的,最醒目的是村口一块平放的磨盘,钱不离这一队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磨盘上。   磨盘上平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她的双眼无神的凝视着天空,身上到处都是青紫色的伤痕,一支刺枪穿过了她的身子、穿过了磨盘的中孔,就这样把她钉在了磨盘上;她的双手分开,一只手被绑在磨盘边的柱子上,另一只手则已经不知去向了;她的双腿毫无廉耻的呈八字形左右大大张开,一个死人当然是没有廉耻的,那怕她的耻部就这样清清楚楚的暴露在空气中。   钱不离的眼睛从那女人的身体上扫过,从她的肌肤上看,她很年轻,可是她的脸却干瘪下去,显得很难看。   只看了一眼,钱不离就明白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女人应该是咬了某人一口,并且还抓伤了对方,所以她的手才被砍断,满口的牙齿也应该被人敲断了。钱不离的眼睛冷冷的扫向了村子中,他要找到那个某人,经受过现代军事训练的钱不离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职责!既然他来到了福州,既然福州的百姓都是姬胜情的子民,那么他就有责任保护这一方人!   杜兵轻轻的摘下了自己的长枪,抚摸着枪身,总是挂在脸上的嘻笑此刻也变成了冷漠。而士兵们则约束着战马,默默等待着钱不离的命令。 第六十六章 残酷   钱不离的骑兵小队发出的马蹄声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时间不长,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那个年轻人倒是长得细皮嫩肉的,五官端正、很英俊,不过他的脸色很差,过于苍白了不说,眼圈还有些发黑,和他的脸色对比相当明显。他的手下有七、八个人穿着精干的紧身衣裤,还有几个穿着完整的铠甲,有的人手中兀自拎着滴血的长剑。   那个年轻人开始还有些惊慌,不过当他的眼光从钱不离等人身上扫过之后,他的神态就平静下来,抬眼间露出了一种傲气,可能是看到钱不离等人身上并没有佩戴象征着身份的勋章吧。   “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那年轻人用手指向钱不离,还向前走了几步,旋即就被他身后一个穿着铠甲的中年人紧张的拉住了。   沉默的士兵们凝聚起来的气势那年轻人感觉不到,但有过军旅生涯的人都会知道,那是杀气,愤怒的杀气!那个中年人看了看磨盘上尤自赤裸的女人,喉头耸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钱不离的眼睛盯在了那年轻人的胳膊上,突然微笑起来。他和士兵们不一样,身为首领,他要决定的是这些人该不该杀、要怎么杀、会不会有后患,而不是和士兵们一起去愤怒!惨剧钱不离见识得多了,但他很少失态,唯一一次失去理智是他刚刚步入军校的时候,从爷爷那里看到了一份机密材料,上面记录着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某军的野战医院被特工偷袭之后,那些特工把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掠走,丧尽天良的砍掉了那些可怜女人的四肢、敲光了所有的牙齿、割断了舌头,以供他们放心淫乐,他们管这些女人叫‘人猪’。   最后,某部的侦察兵偷袭了越方的营地,把这些女人解救出来,可是经受了人间极至惨痛的女人们只剩下了一个愿望,求死!当时喝了不少酒的钱不离看了这些之后狂怒无比,浑然忘了此时硝烟已经平息了多年,叫嚣着要去报仇,结果被爷爷的警卫员架到了地下室里,被关了整整五天。   出来之后,钱不离已经变得沉默了,但他还是做了一件让人惊讶的事,他不敢坐飞机走,怕被人在机场堵住,钱不离偷了爷爷的车,在路上还偷换了一块车牌,然后千里迢迢开到了云南,去资料上记载的那个疗养院去看望了那些劫后余生的女人们。虽然那些女人一心求死,但于情于理,国家不会让她们这么做,所以那些女人最后只能被供养起来。   从云南回来,钱不离的性格变得沉稳多了,人的成熟往往只在一瞬间,或者说,这就是顿悟。   又过了几年,钱不离才知道,那份资料是爷爷故意让他看的,爷爷担心只体悟到战争的艺术性、却忽视了战争残酷性的钱不离走上歧途,变成一个志大才疏的人。   老将军的苦心没有白费,此刻钱不离的眼神清澈而平静,愤怒是没有必要的情绪,只要这些人该死,那就足够了!   钱不离的眼光从那年轻人胳膊处染着血迹的白布上移开,淡淡的用手指了指磨盘上的女人:“这是你们做的?”   “你是什么东……”   那年轻的人还没有说话,就被那穿着铠甲的中年人捂住了嘴,随后,那中年人跨前一步,陪着笑道:“大人,我们……我们是在处置罪民!您看,我们这里有卢陵县发布的公文。”说完,那中年人走上前几步,单膝跪倒在地上,递上了一张公文样的东西。   钱不离懒得让人过去接:“罪民是么?那好,我给你们一点时间申述,如果你们说不出让我信服的理由的话……”说到这里,钱不离嘴角的笑容消失,语气也转为冰冷:“那你们……全部都要死!”   钱不离的亲卫纷纷拔出了自己的长剑,而杜兵骑兵小队的士兵也端起了自己的刺枪,等待着钱不离的命令。   “混帐!胆敢对本爵士无礼!”那年轻人指着钱不离的鼻子大骂道:“你们这些贱民马上给我滚!要不然等你们的长官怪罪下来,你们可吃罪不起!”那年轻人嚣张倒是很嚣张,但还是有些自知自明的,只敢抬出自己的身份来漫骂,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可惜爵士这个头衔对钱不离等人来说构不成任何威胁,一个准贵族而已!钱不离听了对方的话,反倒松了口气。   “一个小小的爵士……”杜兵说到这里不由得滞了一下,因为钱不离得目光盯到了他身上。   “如果这就是你们申述的理由,那么很抱歉,你们没有说服我。”钱不离举起了手。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那个中年人慌忙膝行了几步,大叫道:“大人,那个女人是我家的婢女,她和外人私通,偷偷携带我家的财宝潜逃,我们追到这里处死她、夺回我家的珠宝,这都是律法允许的,大人!我们只是追回自己家的东西!”   钱不离翻身下马,走到那女人身边,摘下了自己的斗篷,盖到了那女人身上,然后抓起还有些温热的脚,打量起来。那女人的脚呈古铜色,脚底有厚厚的一层茧,小腿有些粗壮;钱不离又拿起那女人仅剩的一只手,手背上的肌肤虽然很细腻,但掌心的指肚处也结了厚厚的一层茧。   这是一个干惯了粗活的女子,从她的肤色更可以看出,她没少在酷日下劳作。婢女?屁!在贾天祥的城主府也有不少婢女,但那些婢女都被养得很娇嫩,她们擅长的是端茶送水、捶背按脚,她们的手脚上根本不会有这么厚的一层茧! 第六十七章 哀求与机会   钱不离翻身回到马上,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意:“看起来,这是一个误会了?”   那个中年人面带忐忑回道:“是的……大人,这是一个误会。”   “不过,我希望你们不要做的太过分了。”钱不离叹道:“虽然这个婢女罪有应得,但人已经死了,你们还是好好把她安葬了吧。”   那个中年人见钱不离说出这番话,长吁了口气,连连点头道:“大人说得有道理、大人说的有道理。”   那年轻人的随从看到局面有些缓解,也都轻松下来,把手中早已拔出的长剑送回到剑鞘中。那个年轻人还是有些不忿,只不过世上的人大都知道欺软怕硬的道理,他再有胆量也不敢招惹面前这些来历不明的军人。   “那是你家的公子吧?他姓什么?”钱不离瞟了一眼那年轻人。   “大人,我家公子姓陈。”那中年人陪笑凑了上来:“您……”下面的话他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经从钱不离的手中飞出,正正刺中了他的咽喉。那中年人双手捂着咽喉,死鱼般的眼睛鼓起好高,惊疑的看着钱不离,随后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向地面上栽去。   没等他的身体栽到地面上,杜兵的马已经冲到了他身前,手起一枪刺中了他的胸膛,枪尖从前胸透入,从后背穿出,鲜血在他的背后飙飞出老远。   杜兵的马没有停,他的双臂用力把中年人挑了起来,然后甩出,中年人的尸体正好砸到了那年轻人的随从中间。那中年人的身材高挑,体重也差不到哪里去,再加上他穿着全套的铠甲,一下子就砸倒了两个人。   那群随从大惊失色,纷纷拔出刚入鞘的长剑,但没等他们摆好接战的阵势,骑兵小队已经冲到他们面前,一排刺枪如林般刺向了他们的身体。   长剑和刺枪的差距是很大的,自古就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除非是个人武技达到了相当的水准,否则这种巨大的差距可以让两个人在瞬间就决出胜负生死。   只是眨眼之间,那个年轻人的随从就被戳倒了七、八个人,‘经验’这两个字蕴含的意味在此刻也体现得淋漓尽致,挥舞着长剑试图抵抗的都是那些身穿紧身衣的人,而那些穿戴着铠甲的人则在拼命的向后方逃去,连保命的长剑都丢弃到了地上。上过战场或者受过训练的人都知道,在没有弓箭手策应、没有重盾护身的情况下,和手持刺枪的骑兵在平地上较量根本就是找死!   只有一个穿着紧身衣的人身手特别敏捷,他手中的长剑正好劈中了疾刺过来的刺枪,当啷一声,他的长剑从当中折断了,而那骑兵的刺枪也被震歪,那穿着紧身衣的人身体一侧,如游鱼般窜起,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刺进了那骑兵的咽喉。   随后那人就势把那骑兵的尸体推下战马,可就在他刚刚坐到马鞍上的时候,一道劲风从他的耳边急射而至,他本能的一边挥动匕首去格挡,一边扭过头去,却只看到一团硕大的枪花,接着眼前一黑,强烈的痛楚让他不由自主的嘶叫起来,而叫声才起便止,那是因为几支复仇的刺枪已经争先恐后的刺进了他的身体里,夺去了他全部的生机。   杜兵冷笑着抽出自己的长枪,纵马前冲,然后猛地一弯腰,揪住那个年轻人的衣领,就象拎着只小猫小狗一样,把那年轻人拎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身前。平民出身的杜兵还是不敢轻易对贵族下毒手,哪怕对方只是一个爵士,这和个人的胆量、勇气无关,人在什么社会中就要受什么社会的影响。   钱不离的亲卫从两边包抄上去,追杀着那些试图逃跑的人,曾经的抵抗在锐利的刺枪面前,就象世界上最不经风的沙墙一样,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了,血花此起彼伏,屠杀的结束和开始一样迅速。   杜兵策马跑回钱不离身边,狠狠的把那年轻人从自己的战马上扔到地上,那年轻人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大声呼喊着向后缩,有一个士兵不怀好意的用刺枪在那年轻人屁股上扎了一下,结果他又开始晕头晕脑的向前爬,最后竟然爬到了钱不离的战马肚子下面。   孙仲德下了战马,飞起一脚,一点不客气的把那年轻人踢了出去,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哪能经受这样的折磨?那年轻人痛得捂着肚子在地上连连打滚,现在他想站也站不起来了。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我是爵士……我是爵士!”那个年轻人咬着牙呼喊道。   回答他的是一阵轻蔑的笑声。   “大人,您放过我吧!我的父亲会给您一大笔赎金的,大人,求求你放过我……”那年轻人勉强挣起了半个身子,面向钱不离哀求道。   “不久以前,也有别人这么哀求过你吧。”钱不离转头看了看磨盘上的女人:“既然你不给别人机会,我又为什么要给你机会?!”   “大人,我是爵士……”这也许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理由了。   就在这时,村旁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了尖锐的哨声,随着树叶间一阵阵扑簌簌做响,几条人影从树上跳了下来,其中一个胸前兀自留着鲜血的壮汉大步向钱不离这里走来,而别的人则留在原地,手里拿着做工非常粗糙的短弓,紧张的打量着正在打扫战场的骑兵们。所谓的打扫战场,就是在没死的人或者已死的人身上补上几枪,这是钱不离的命令。   钱不离挥挥手,示意士兵们不要难为那个壮汉,他看得出来,那个壮汉应该是这个村子的人,他胸前的伤口明显是抵抗暴行时留下的。 第六十八章 预留伏子   那个壮汉走到距离钱不离不远的地方,犹豫了一下,双膝跪倒在地上,但他的眼睛则死死的盯在那年轻人身上,眼中满是仇恨。   那年轻人怯怯的向后爬了几步,试图离那壮汉远一点,不过对方那犹如烧灼的目光依然盯着他,那年轻人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钱不离。   并不是所有的弱者都值得同情的,钱不离盯了那壮汉一会,低声命令道:“杜兵,收队,我们回去。”   杜兵一愣:“大人,那他……”杜兵用手指了指那个年轻人。   钱不离笑了笑:“我们怎么能伤害一个贵族呢?虽然他犯下了不可饶恕得罪过,只有内阁才有处罚他的权力。”   那年轻人闻言大喜过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竟然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语无伦次的说道:“大……大人!我会报答您的,一定会报答您的,钱……我有钱,大人,我还会送给您一块封地!明天……哦不,马上,我马上就会把您解救了我的经过上报给内阁,您的英勇将马上传遍整个姬周国!”   “我的英勇?”钱不离放声大笑:“只要你不把我惩戒了你的随从的事情上报给内阁,我就已经很感激你了。”   “大人,您这是在侮辱我的信誉!”那年轻人听到钱不离也有害怕的事,眉宇间又带出了一丝傲气:“是他们先冒犯了您,您惩戒他们是应该的,就算您不惩戒他们,我回去之后也要好好教训他们的。”   与这个年轻爵士的振奋不同,那个壮汉眼中的仇恨已经化成了绝望,他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着,双手成爪状,指尖深深的陷入了泥土中。   “那我谢谢你的大度了。”钱不离含笑拨转战马,率先向着山谷外驰去,杜兵用鼻孔发出了轻蔑的冷哼声,紧跟在钱不离马后。   那年轻爵士露出了惊愕的神色,旋即歇斯底里般大叫起来:“大人,您不能把我自己留在这里啊……大人!您……”他的喊声未落,就被恍然大悟的壮汉从身后一头扑倒在地上。   钱不离听到身后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心中暗叹,看样子福州贵族和原土族居民的矛盾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尖锐,自己的士兵明明是在帮着那村子里的人但最后出现的那几个汉子却没有放松警惕,这么算下来,必须对福州采取非常措施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很容易带来后患,这一次是看到对方的人少,而且地方也非常隐蔽,钱不离有信心做到全歼,但这种事情做多了,难免会留下破绽,从而给自己和姬胜情带来棘手的麻烦!   为将者可以锋芒毕露,为政者的上策却是要韬光养晦,而且福州这块乱地,光靠着强硬的手段是无法控制的,姬胜情新来初到,必须要保持住两不相偏的姿态,这样才能给他们留下充足的回旋余地。   钱不离沉思了片刻,正道不行,那就用邪道的办法了,不过……谁来担当这个责任呢?钱不离的眼神巡视了一圈,落在身侧的孙仲德身上,然后微微一笑。   孙仲德被钱不离笑得发毛,不由仔细打量打量自己全身,却没能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没有惹统领大人不高兴的举动,可是……统领大人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自己?孙仲德偏过头去,心中忐忑起来。   钱不离带着士兵们回到了军中,营地刚刚建造了一半,由于刚刚杀完人,钱不离的士兵们身上还残留着杀气,有几个士兵身上还带着几块血污,当然,最明显的是骑兵队后面的一匹战马上,趴着一个士兵的尸首,这些都给了大家一个明显的信号。   但姬胜情看不到这些,只要有钱不离在的场合,姬胜情的心神和注意力就都会集中到钱不离身上,她笑吟吟的迎了上来,钱不离连忙跳下了战马,轻轻挽住了姬胜情的小手。   任帅则一把把杜兵拉到了一边,低声询问起来,而王瑞也凑了过去,三个人在那里低声咬了一会耳朵。   “不离,你是统领,有些小事就让他们去做好了,你不要过于操劳了。”姬胜情柔声说道。   “我知道。”钱不离笑了笑,收回了思绪,凝视着姬胜情:“你去休息吧,这些日子你消瘦了很多,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   “你呢?”姬胜情垂下头去。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一下。”   “那好吧,我去休息了。”姬胜情幽幽的说道,不过她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反倒越抓越紧了。   “去吧,听话。”钱不离放低了声音:“今天再克服最后一天,明天就到卢陵县了……你也有好几天没有洗澡了吧?”   姬胜情的脸又开始红了起来:“那你也要早点休息。”   钱不离点了点头,向后方扫了一眼,沉声命令道:“孙仲德,你跟我来,其他人留在这里。”   孙仲德忐忑不安的跟着钱不离走进了帅帐,时间不长,帅帐里响起了孙仲德的惊呼声,几个亲卫急忙掀起门帘要冲进去,却被钱不离厉声赶了出来。   过了很久很久,孙仲德才一脸怪异的从帅帐里走了出来,叫过几个平日里相处很好的亲卫,走进了帅帐旁的一处小帐篷里。杜兵几人心中虽然很好奇,但没有人敢过去打听统领大人说了些什么,钱不离御下极严,该让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刺探军机的罪名可没有人能承受得起。所有杜兵几人只能一边目送着孙仲德,一边在心中暗自揣摩着钱不离的意图。 第六十九章 刺杀(上)   夜幕越来越深了,与雪原之上的营地相比,这里的营地少了分萧索,多了分活力。不过士兵们并没有在安全的时刻懈怠,营地的四个出口布上了不少的鹿角、绊马索、铁蒺藜,栅栏和往日一样坚固,前营和后营分竖着两根高高的木柱,上面各有一个哨栏,每个哨栏中都伏着两条黑影,仔细的盯着周围的动静。   前排的栅栏边上,还有几口大缸被埋在地下,缸中也蹲伏着士兵,他们不时的把耳朵贴在缸壁处,细心听上片刻。这种东西是钱不离搞出来的,在姬周国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地听的效果非常明显,演练的时候杜兵带着骑兵队刚刚潜入十里开外,负责地听的士兵就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了。当然,这种东西也让钱不离在军中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   一队巡逻兵正在营地内行走,当他们走到钱不离的帅帐附近时,巡逻队的小队长周宜正做了个手势,他们一起放轻了脚步。他们的动作很自然,他们并不是为了讨好上官,在这个深夜,也不会有什么上官注意他们的举动。他们的动作纯粹发自于他们的心底,统领大人睡得太晚了,他们不想让统领大人受到打扰。   这个世界的文明虽然不怎么发达,但历史也算悠久,在那遥遥的岁月中,出现过众多雄才大略的帝王、沙场喋血的名将、睿智聪颖的谋臣,多到犹如瀚海中的群星、举不胜举。和他们相比,钱不离最大的优势就在平易近人上,那些人充其量能做成一个尽心体恤下属的好将官,可钱不离根本就是和士兵们打成了一片,他不端架子、不持身份,和最下层的士兵也能嘻嘻哈哈聊家常,而且钱不离的记忆力非常惊人,只要和一个士兵聊过一次,他就能记住那个士兵的名字,对一个普通的士兵来说,能被统领大人亲口称呼自己的名字,是一种荣耀,值得记住一辈子的荣耀!   没有军情时的钱不离就象一个和善的兄长,虽然有些士兵看起来要比钱不离老得多,但他们靠近钱不离身边时,总是会露出一种傻笑,那是一种小孩子遇上了喜欢自己的大哥哥才会露出的傻笑,笑得纯朴而自然。   ‘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包涵的东西并不是只有那些大人物才能做到的,小人物有小人物自己的视线,而且收买他们的心不需要付出太多,有些时候,一句真诚的问候,一个欣赏的微笑,就足以让他们热血沸腾。   周宜正的目光盯到了钱不离的帅帐上,虽然此刻统领大人正在安睡,但并不影响他眼中的狂热与崇拜,周宜正直到走过帅帐,才恋恋不舍的把自己的头转了回来,可就在这时,一声怒吼突然划破了夜空:“大胆狗贼!竟敢行刺本统领!!”   周宜正的身体猛的僵硬了一下,他听得明白,那声怒吼正是他所崇敬的统领大人钱不离发出来的,周宜正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拔出长剑,用一种已经变形的声音嘶叫道:“有刺客……保护统领!!”而周宜正的人也亡命般冲向了帅帐。   一个值夜的将官听到呼喊声敲响了战鼓,整个军营在眨眼之间变得灯火通明,一个又一个士兵拿着火把和长剑从自己的营帐内冲出,在营帐外的火炬处点燃火把,但他们没有四处乱跑,反而以伍为单位迅速集结,然后又三伍集结成一个小队,在小队长的指挥下,向栅栏处奔去。   最先到达帅帐的是赤裸着上身的杜兵和负责今夜值勤的王瑞,杜兵一枪挑开了门帘冲了进去,王瑞紧跟在他后面,他们看到帅帐里分隔内外的蓬布已经被人砍断,十几个士兵围成了一团,寒光闪闪的长剑早已出鞘,剑尖指着外围,象一个大车轮,而钱不离正被那些士兵围在了当中。   “大人,您没事吧?”杜兵慌忙叫了一声。在他的心目中,公主殿下姬胜情是他们的旗帜,而钱不离统领却是他们的灵魂,如果发生了万一,旗帜倒了,他们可以想办法换一面旗帜,但灵魂没有了,他们的下场不是被人消灭就是分崩离析,杜兵无法控制心中的慌乱。   “我没事。”钱不离的声音如往日一样平静。   “大人,您没有受伤吧?”王瑞也连忙补上一句。   “放心吧,凭他们几个还是伤不了我的。”钱不离推开用身体保护他的士兵,走了出来。   杜兵一愣,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重点:“大人……您看到刺客了?”   “是的。”钱不离点了点头,扶起一把栽倒在地的椅子坐了上去,他的神态看起来很疲惫,这时杜兵和王瑞才看清,钱不离胸前的衣物被划破了几处,可见当时战斗之激烈,幸好没有血迹染出,这让杜兵和王瑞松了一口气。   “大人,凶手是谁?”杜兵和王瑞异口同声的问出了这句话,不需要太多的思考,他们都知道,能在戒备深严的营地内刺杀统领大人的,一定是军人!外人根本就进不来!   “是孙仲德带着几个人……唉!我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刺杀我!”钱不离不无愤怒的说道。   杜兵当即目瞪口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钱不离,连手中的长枪都差一点跌落在地上;王瑞也比他强不了多少,那张嘴咧得又大又阔,几乎露出了满口的牙齿,还有一丝唾液正顺着他的嘴角留下。   “唉,当时我和你们一样震惊!我想不出他们为什么要杀我。”钱不离把‘震惊’两个字咬得很重:“你们传令下去,全营细细搜查,务必把孙仲德这个叛逆和他的同党给我抓回来!记住,我要活的!!” 第七十章 刺杀(下)   杜兵和王瑞依然如塑像般呆立在原地,好似没听到钱不离的命令一样。   “你们两个!”钱不离猛然提高了声音:“听到没有?”   杜兵和王瑞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了怪异的神色。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钱不离喜欢的将领,当然不会是愚笨之辈!孙仲德怎么会突然发疯刺杀统领大人呢?就在黄昏时分,统领大人还单独把孙仲德叫进帅帐,密谈了一会呢?对呀?!密谈啊……如果说亲卫队的队长程达企图刺杀钱不离,他们还有那么一分相信,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敢担保程达就一定会忠心,但扯到孙仲德身上,杜兵和王瑞第一个反应就是这都是统领大人的诡计!要不然,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密谈?   “你们还不快去传令?”钱不离又喝了一声。   “遵命,大人。”杜兵和王瑞连忙退出了帐外,却正好看到任帅带领着一队步兵大步向他们走来。   “大人没什么事吧?”任帅沉声问道。   杜兵摇了摇头。   任帅的神情一松,旋即凑过来低声问道:“你看……是不是我们自己人干的?”任帅是步兵的首领,整个中军的布防都是他一手布置的,他对自己有信心,这种严密的防范下,不可能有外敌潜入中军去刺杀钱不离,除非是军中潜伏着几个心怀叵测、并身居要位的小人。   杜兵笑了,点了点头。   任帅眼角处的肌肉颤动了一下:“是谁?你知道?”他的语声中带着浓浓的杀气。   “我知道,那个人你也知道。”杜兵露出了玩味的笑意:“他就是大人的亲卫,孙仲德。”   任帅的反应和杜兵、王瑞当时的反应差不多,整个人僵立在那里,眼神先是震惊,接着又变成疑惑,良久,任帅看向了王瑞,希望从王瑞身上得到一个印证。   王瑞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孙仲德,这是统领大人亲口说的。”   任帅整个人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精打采的对王瑞说道:“大人还说没说别的?”   “大人让我们全营细细搜查,务必把孙仲德这个叛逆和他的同党给抓回来!嗯……大人说他要活的。”   “还有同党……”任帅露出了苦笑:“好吧,我这就下令全营搜查!一定要把他们抓回来。”   任帅转身刚想走,却被杜兵一把拉住了胳膊,随后杜兵把任帅拉到了一旁,压低声音悄悄说道:“你小子少和我装傻,我就不信你看不出里面的猫腻!你还真想去抓人么?”   “当然!”任帅无辜的道:“大人说谁是刺客谁就是刺客,大人让我去抓谁我就去抓谁!”   “操!”杜兵真有些火了:“小子,我可是为你好,你要是真抓到了孙仲德,大人非把你活吞了不可!”   “可能么?”看到老朋友一心在为自己打算,任帅也不好意思继续装傻,他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大人的心机你还不知道?我想那孙仲德早就逃出军营了!”   “那可未必。”王瑞插话道:“别忘了大人嘱咐的话,他让我们抓活的!也许大人就是担心孙仲德没来得及逃出军营就被我们发现了,误伤了孙仲德。”   任帅一愣,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么……我先在中军搜查一会吧,然后再去封锁营门,给他们时间逃走。”   远远静立着的士兵们看到三位将军大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还以为将军们在处心积虑的思考抓住刺客的办法,任谁也想不到,原来将军们思考的是怎么样才能把刺客放走。   “如果你给他时间,他也没来得及逃出营门呢?你怎么办?”杜兵在一边冷冷的说道。杜兵对任帅刚才装傻的举动很不满意,所有才故意敲打任帅一下。   任帅沉吟了一会,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统领大人如此大费周折让孙仲德去做的,肯定是一件机密事。不过,如果他连逃出营门的能力也没有的话,凭这种本事,他将来一定会让统领大人失望的!与其到时候大家都受他的牵连,还不如我现在一剑宰了他!”   任帅这番话说得非常有魄力,这也是他头一次在杜兵和王瑞面前露出了自己的锋芒,杜兵重重的点了点头,显然他很赞同任帅的做法。王瑞则在定定的打量着任帅,好似在重新评估这个人。杜兵和任帅是老相识,而王瑞虽然也早认识任帅,但王瑞原来职位很低,彼此只是认识没有什么深交,所以他不象杜兵那样了解任帅。   “看什么?不认识了?”任帅又露出了招牌一样的憨笑。   “咳……”王瑞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杜将军、任将军,依你们看,统领大人这一次……有什么玄机?”   “什么玄机也没有!”任帅笑着转过身:“搜人,然后回去睡觉,想那么多做什么?我们又不是统领!”   任帅在王瑞惊讶的目光中越走越远了,杜兵微笑着拍了拍王瑞的肩膀:“任帅说得对,我们没有必要想那么多。”   “哦?”王瑞的事先转到了杜兵的脸上:“我记得前一段时间杜将军和我说过,揣摩上意的本事我远不如你,怎么现在又变成没有必要了?”   “想揣摩上意要看上官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以为凭着我们就可以揣摩出大人的心意么?”杜兵很大度的笑了笑:“而且有些事情必须去揣摩,而有些事情则根本无需多想。比如说……统领大人在我们面前说谎话的时候,我们做到心中有数就足够了,不要去思考大人的用意。”   王瑞陷入了沉默中,反复咀嚼着杜兵的话,杜兵再次拍了拍王瑞的肩膀,走远了。 第七十一章 另类的倾倒   就在王瑞在帐外询问任帅和王瑞的时候,帅帐中钱不离的思绪则飘到了他们三人头上。钱不离知道,孙仲德的假刺杀瞒不过杜兵三人,其实他本来也没想瞒。   钱不离现在的势力极弱,能用的手下只有寥寥几个将领,钱不离无奈的把自己的计划建于一个假设上,那就是杜兵几人的忠诚!如果连他们也要怀疑的话,那无疑会落得一个举步维艰的境地,他什么事也做不了,也不敢做。   虽然钱不离有把握再费些周折,可以把这场骗局设计得更真实,但他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因为这件事情迟早要真相大白,到时候很可能在将帅之间产生隔阂,最关键的一点是,他的时间不多了,布置骗局是要花费大量时间的,骗局越真实,花费的时间也就越多。   就在钱不离思索的时候,帐外的传来了急促的跑步声,接着门帘闪处,一道浅蓝色的人影就冲了进来:“不离!!”话音未落,姬胜情已经急步扑到了钱不离的怀里。   按理说这是一个很浪漫的场景,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在这个世界里,姬胜情算得上是一个倾城的美女,钱不离虽然心志坚定,不会为姬胜情所倾倒,但,他可以栽倒……姬胜情的力道猛了点,钱不离刚刚回过神,措手不及之下被姬胜情这一扑,不由得连人带椅向后栽去,幸好周宜正手疾眼快,一个俯身用双手捞住了椅背,这才避免钱不离的后脑勺与地面发生亲密碰撞。   重心发声偏移的姬胜情又惊又怕,只顾着闭上眼睛,双手死死搂着钱不离的脖子。而钱不离纯是下意识的搂紧了姬胜情,他摔一下不要紧,娇嫩的姬胜情摔一下会受伤的,钱不离的双腿因为后栽而立了起来,再落下时正好抵在姬胜情的臀部,把姬胜情夹在了腿弯内,这个姿势……钱不离的脸难得的红了起来,角色颠倒了吧?标准的传教士应该是男在上、女在下的!   有两个士兵连忙跑过来扶住钱不离,周宜正慢慢把椅子立了起来,姬胜情的脸颊飞起了两片酡红,她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糟糕!钱不离暗自叫苦,人的身体某些反应并不是能自主控制的,尤其是‘久旷’的钱不离,他的下身已经变得坚挺无比,象条铁棍般夹在他和姬胜情之间。   钱不离为了演绎出自己被人刺杀,他穿得很少,一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打扮,而姬胜情本来就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身上披着的外套也在急扑中掉在了地上,衣着单薄的人感觉无疑是异常灵敏的,就连花丛老手的钱不离都感到阵阵尴尬,姬胜情就更不用说了。   “你们先出去吧。”钱不离轻咳一声,摆出副淡漠的神态下了命令。   “遵命,大人。”周宜正的脸也很红,他连忙下令让士兵们退出了帅帐,在帅帐外围成了一圈,而他自己则站在了门帘外,现在刺客还没有抓到,保护统领大人是每一个士兵的职责,周宜正不敢掉以轻心。   “你怎么样?摔痛了没有?”钱不离柔声问道。   姬胜情那长长的眼睫毛颤动得厉害,但她没有回答,一个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的女孩子又怎么能有勇气和钱不离对话呢?   钱不离轻轻松开自己的手,然后把姬胜情扶到自己的腿上坐好,含笑说道:“你怕我?还是讨厌我?”   “没有……”姬胜情生怕钱不离误会自己,连忙睁开眼睛,不过她也仅仅是敢瞟钱不离一眼,旋即就垂下了眼帘。   “只看我一眼就不想再看了?我有那么丑么?”钱不离深知,女孩子的勇气不是靠鼓励就能鼓励出来的,很多时候,挤兑要比鼓励的效果好得多。   “不是呢……”姬胜情抬起头又看了钱不离一眼:“你很好看的。”   钱不离的手迅速的顶在了姬胜情的下巴上,剥夺了她逃避的权力,而钱不离的上身慢慢凑了过去:“真的么?我什么地方好看?”情话对一个清醒的人来说,是非常肉麻的,但不可否认,想俘获女孩子的芳心,肉麻的情话却又必不可少。   姬胜情羞怯的后躲闪着,无意间正好瞟到了钱不离那银白色的眉毛,姬胜情噗哧一声笑了:“你的眉毛最好看!”   “眉毛……”钱不离一愣,旋即露出了坏笑:“好啊!你敢戏弄我!”这下钱不离可算找到了师出有名的借口,他的嘴向着姬胜情吻去。其实在原本的计划里,钱不离是想等到他们在福州安定下来之后,再施展手段逐步征服姬胜情。谁知在刚才的小意外里,他和姬胜情发生了亲密的另类接触,这种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一向善于把握机遇的钱不离自然不会错过。   姬胜情惊呼一声,闭上了眼睛,无奈的等待着钱不离的惩罚降临。   钱不离的嘴只是在姬胜情的脸上贴了一下,便微笑着松开了姬胜情。对每一个怀春的女孩子来说,她们内心里对亲密的举动都是既抗拒又希翼的,换句话说,她们把亲密当成了一个罪恶的乐园!想让她们心甘情愿的走进乐园,男人不但要有耐心,还要想方设法化解女人的戒心,这是一份很困难的工作,而钱不离在那个世界就是表现上佳的领路人。习惯用下半身思考的那叫孩子,很久以前,钱不离就不是孩子了,他有经验。   姬胜情长松了一口气,用夹杂着欣喜的目光看着钱不离,当然,钱不离没有忽略姬胜情眼神中潜藏的少许失望。矛盾充斥在人生每一个角落中,女孩子总是希望自己心仪的人疼爱自己,又希望他是个正人君子,就象此刻的姬胜情一样。 第七十二章 贼难自禁   天大亮的时候,军营开始忙碌起来,本来士兵们应该在凌晨时分就起床准备行军的,但由于昨晚的骚乱,钱不离特意下令让士兵们多休息一会。   刺客当然是没有抓到,不过昨夜钱不离的亲卫队长程达不顾巡逻队的阻拦,冒死闯进帅帐,用自己的生命担保孙仲德的清白!程达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不外两种结果,其一是统领大人勃然大怒,把自己看成孙仲德的同党,严重点说也很可能处死自己;其二就是统领大人听信了自己的陈述,给孙仲德一个辨别的机会;可惜程达最后得到了一个让他茫然不知所措的结果,统领大人没有生气,还夸奖了他几句尽忠职守、仗义敢言,但责成各地追捕叛贼孙仲德的公文还是该怎么发就怎么发。   程达不甘心,想继续辨白,却发现公主殿下和统领大人都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他只好悻悻退了出去。不过程达心中并没有一丝对钱不离怨恨的意思,换了另外一个统领,单凭强闯帅帐的罪名,就可以把他处死了!   可是当程达从自己的老上司杜将军那里听到统领大人亲眼看到孙仲德行刺的时候,程达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一方面对孙仲德的行为感到憎恨,一方面又对自己的老朋友感到惋惜,同时还有一点怀疑,按理说孙仲德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莫不是受了谁的胁迫?想法一旦产生,就在他心里扎下了根,程达表面上不动声色,却把怀疑的目光暗中盯向了身边的每一个人,当然,除了统领大人以外。   钱不离徐徐睁开了眼睛,这一觉他睡得很不舒服,昨夜他以外边有刺客的理由留下了姬胜情,但钱不离可不是个急色之人,最起码在姬胜情的心防没有瓦解之前,他是不会急色的,所以钱不离让姬胜情睡在自己的床榻上,而他则在椅子上对付了一夜。   “大人,您醒了。”守在钱不离身边的周宜正压低声音说道。   钱不离点点头:“殿下睡得怎么样?”   “殿下睡得很安稳。”周宜正露出了笑意:“昨夜她还打了一阵鼾呢。”   “可能是因为睡我的床不太舒服吧。”钱不离也笑了,留下姬胜情是有目地的,追求一个女孩子就要讲究循序渐进的手段,钱不离要一层层掀起姬胜情羞怯的面纱,留夜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就可以做该做的事情了。   周宜正把钱不离的佩剑递了上来,钱不离穿戴好,挂上佩剑,却在转身的时候把桌子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当啷一声,茶杯摔碎了。帅帐的内室里响起了低呼声,接着又传出了姬胜情的声音:“柯蓝,你让他们都出去,我要换衣服了。”昨夜钱不离让人把柯蓝和柯丽两个侍女都叫了过来,一方面是为了让姬胜情放松心情,一个是为了维护姬胜情的声誉。   钱不离伸了伸舌头,低声对周宜正说道:“我们撤!”   周宜正万没想到统领大人也会做出这种顽态,他差点没笑出声,强忍笑意咬着自己的嘴唇跟在钱不离身后走出了帅帐。   杜兵正在帅帐外徘徊,见到周宜正古怪的表情不由愣了一下,但他没有多问,只是递给周宜正一个眼神,而周宜正知机的退到了一边。   “大人,我们开拔了……那他们怎么办?”杜兵轻声说道。   “他们??”钱不离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杜兵说的是什么人:“你想怎么办?”对那几个不属于雪原城军队系统的哨兵的处理方法,钱不离有些犹豫,他们亲眼看到自己带着骑兵去山谷了,那个年轻爵士和他的随从被人杀死的事情一旦被人翻出来,肯定会牵扯到自己头上。如果把那几个哨兵除掉的话就稳妥多了,纵使被人咬上自己,他也可以狡辩抵赖,反正对方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可是真的这样做了,钱不离又有自己的顾虑,他怕名声受损。古往今来,每一个通晓权术的上位者杀人的时候,都要找出各种各样光明正大的理由,要不然就极力撇清关系。上位者第一个要学会的东西就是虚伪,否则将很难生存下去。   杜兵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随后凝视着钱不离。   钱不离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不好吧?无缘无故的……”   “大人,他们明知道那个爵士在烧杀淫掠却不告诉我们,他们明显和那爵士是一伙的,都不是好东西!”杜兵看到钱不离在迟疑,真有些着急了:“大人,不知道有多少豪杰坏事就是坏在这等小人物手中,您可不能优柔寡断!”   钱不离笑了笑:“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可……可您不是说不好么?”   “我的话重点在第二句。”钱不离向左右搜索着,旋即目光就停在了姬胜情的马车上。   “您的意思是……”杜兵突然睁圆了眼睛:“无缘无故??”   “没错!”钱不离一边说一边向前走,一直走到了姬胜情的马车旁,纵身跳了上去,时间不大,钱不离腰间塞得满满当当的下了车。   “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杜兵傻傻的看着钱不离。   “嘘!”钱不离竖起了食指,然后走到杜兵身边,把杜兵拉到了一个角落里,迅速从腰间掏出一把把的金银首饰塞到了杜兵手中:“你去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就说是我给的,让他们闭上嘴,绝不能把昨天的事情传扬出去。”   “大人,您怎么能相信那些人会遵守自己的诺言呢?”一向聪明的杜兵没转过来这个弯。   “废话!如果我真想收买他们就不会用殿下的东西了!”钱不离淡淡说道:“等殿下说自己的饰物被窃的时候,你就……” 第七十三章 诡梦   钱不离一声令下,大军……只有三千人马的大军向着卢陵县进发了,虽然明知前路上没什么危险,钱不离还是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他力图把谨慎培练成自己军队的习惯,就象昨夜扎营时钱不离命令士兵建造应有的防御设施一样,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   在钱不离的纠缠下,姬胜情在前行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回到自己的马车上,而所谓的失窃就这么被发现了。   军队就地开始整顿,闻讯赶来的杜兵思索了一会,向钱不离报告他早晨发现那几个哨兵的举动非常诡异,钱不离马上命令杜兵带队回去搜查。   杜兵带着一队义愤填膺的骑兵回驰原来的营地,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由本人的态度决定的,当那几个哨兵跪在钱不离面前说:“不知道。”这三个字时,他们的命运就已经被决定了,由他们自己决定。   钱不离昨夜没有睡好,坐在椅子上睡觉还能舒服么?钱不离决定补上一觉,这就是上位者的好处,为将者必须要和士兵同甘共苦没错,但没必要时时刻刻都要同甘共苦。一篇文章写出一个亮点就足够,同样,一天或者几天里做一件让士兵感动的事就足够。   钱不离登上自己的马车,这个马车虽然是专门为钱不离准备的,但实际上钱不离没坐过几次,大多数时间,钱不离都坐在姬胜情的马车里和姬胜情谈笑,他自己的马车早就成了他亲卫的休息室。   钱不离打了个哈欠,把长剑摘下来,递到了在车厢内盘坐的程达手中,然后从抽屉里拽出了枕头,直挺挺倒了下去,合上了眼睛。   “大……大人。”   “嗯?”钱不离睁开眼睛,看到程达露出了一副惶恐而又尴尬的神情:“有什么事?”   “大人……您在这里有点不安全,您还是去殿下那里吧。”程达犹犹豫豫的说道。   钱不离眼睛眨了眨,就明白了程达的苦衷:“呵呵,怎么?想把我赶走?”昨夜他刚刚被自己的亲卫‘行刺’,如果再出了点什么事,程达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人,小的不敢、小的不敢!”程达吓得收起双腿,变成了跪势:“大人,小的是担心再发生意外。”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钱不离懒懒的挥了挥手:“你们都是我的兄弟,不相信你们我去相信谁?!”说完钱不离就闭上了眼睛,时间不大,发出了若有若无的鼾声。   程达轻轻吁出一口气,凝视着钱不离的睡容,心内百感交集,那一句‘你们都是我的兄弟,不相信你们我去相信谁?!’深深的打动了他!程达掀起窗帘,探出头对马车旁的亲卫做了个手势。   “统领大人在睡觉。”这个消息被钱不离的亲卫传了下来,马车前的步兵们加快了脚步,拉开了和马车之间的距离,而马车后的步兵则放慢了步伐,马车周围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前行着,生怕发出声响吵醒了钱不离。   正在补觉的钱不离却做了一个怪梦,梦中他来到了一块怪石嶙峋的山顶上,天空是让人发怵的血红色,一道又一道紫色的闪电不停歇的劈在了山顶上,在交错、耀眼、充斥着毁灭力量的闪电中,一个孤苦无助的身影正在吃力的躲闪着。   “你是谁?”钱不离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他感觉那个女人和他非常非常熟悉,就好像她已经陪着自己度过了千百年一样。   随着钱不离的话声,紫色的闪电一下子消失了,但天空中央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就在钱不离吃惊的看着漩涡的瞬间,一道宽达几公里的白炙色闪电从空中泻下,那威势好象能把世界上的一切都化成齑粉一样,压的钱不离喘不过气来。   山顶上那个女人放弃了躲闪,转过身凝视着钱不离,她的长发在闪电的威压下无风自舞,让她显得更加飘逸;她有着两条漂亮细长的弯眉,纯净得象画出来的一样,眉毛下是一双大大的眼睛,有泪水从她的眼中流出,流过她那难以描绘其风韵的鹅蛋脸,滴落在地上;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思念、有悲哀、有无奈、有不甘、还有……爱,而这些在此刻都化成了两个字:绝别!   闪电在眨眼间就把钱不离面前的女人吞噬了,钱不离猛然感觉自己的心被摘走了一样,剧痛难当:“我操你妈!!!”钱不离狂吼着从腰间掏出手枪,对着闪电疯狂扣动着扳机:“还我……还给我!!”   “大人,大人!!”耳边传来了一个惊慌的声音。   钱不离翻身坐起,才发现那差点让自己崩溃的场景竟然只是一个梦,不过梦中的剧痛犹在,钱不离强自稳定了一下心神:“什么事?”   “大人,杜将军回来了。”   “让他上来。”钱不离一边说着一边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趁着程达不注意,钱不离擦掉了眼角的泪水,操!这是什么怪梦?!居然把老子吓哭了……钱不离使劲摇摇头,他要把梦忘掉,那种失去的怵动实在让他无法承受。   门帘响处,杜兵钻进了车厢:“大人,我已经把殿下的饰物都追回来了。”杜兵一边说着一边瞟了程达一眼。   程达知机的退到了车厢外面。   “做得不错。”钱不离点了点头:“出什么意外了?”看杜兵的样子应该有机密要禀报。   “大人,我去了那日我们去的山谷。”杜兵凑了过来:“那个爵士和他随从尸体的首级都不见了,应该是被那几个土族人给砍掉了。”   “尸体处理了么?”   “都埋了,大人放心,我是带着信得过的弟兄去埋的。” 第七十四章 当兵的人(上)   钱不离和杜兵正在商谈杀掉那个子爵的事情暴露之后能引发的麻烦时,从部队的一侧突然传来了呵斥声,还有武器出鞘的声音。   杜兵掀起窗帘向外看了一眼,笑了起来:“大人,真是说什么、什么就来啊!居然是山谷里的那几个土族人。”   “哦?”钱不离也来了兴致,他靠过来向外看去,远远的看到那几个土族正站在那里,和一队步兵争论着什么,而在另一个方向,任帅带着一队步兵正往那里赶。   “走,我们去看看。”从心里来说,钱不离对那几个惨遭屠村之祸的土族人还是很同情的,能帮当然要帮一把。   就在任帅下令让士兵把几个土族人赶走的时候,钱不离和杜兵到了,任帅有些吃惊的说道:“大人,您怎么来了?”   “他们有什么事?”钱不离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那几个土族人,发现他们正一脸激动的看着自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但是挡在他们身前的步兵们已经抽出了长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人,他们口口声声说要见一个长着白眉毛的将军,您……”任帅偷瞟着钱不离的神色。   “找我?”钱不离笑了笑:“你带着人回去吧,我和他们谈谈。”   “大人,那您的安全……”   “我没有事的。”钱不离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任帅无奈的退了下去,退到杜兵身边轻声道:“交给你了,你小心保护统领。”   “有我呢,你放心。”杜兵点点头,回首吹了一个口哨,有一小队骑兵飞驰过来,勒马立在不远处,摘下长弓,虎视耽耽的盯着那几个土族人。在另一方,看到统领大人以身犯险的程达也带着几个亲卫飞奔过来,守在那几个土族人的侧方。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钱不离和颜悦色的问道。   那几个土族人一起跪倒在地上,为首的那个壮汉从背后的一个破口袋里拿出一件物事,双手捧过了头顶,原来是钱不离的斗篷。   “就为了还我这个?”钱不离笑着拿起了斗篷:“你们是怎么追上我们的?”此地距离那山谷已经很远了,而这几个土族人可不知道自己会拔营出行,自然不可能早早等在这里。   “大人,我们是从山路赶过来的。”为首的那壮汉说道:“请大人收下我们!”   “收下你们?”钱不离一愣,仔细打量这几个土族人:“我们这里是军队,是要打仗、要死人的,莫非……你们想当兵?”   “大人,我们不当兵,我们要跟随着您!”   “跟着我就是当兵。”钱不离凝视着那壮汉,突然问道:“为什么要跟着我?”   “您对我们有大恩!”那壮汉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要报答您!大人,您让我们当兵我们就当兵!”   从对方的眼神里,钱不离没有看出有不妥的地方,而且对这些土族的村民而言,他们的感情都是很简单的,藏不了七弯八绕的坏心眼。   杜兵凑近了钱不离,低声说道:“大人,收下他们会有麻烦的。”   钱不离点点头,他明白的杜兵的意思,这几个土族人心中充满了对权贵的仇恨,如果日后再遇上类似山谷中惨剧的那些事情,说不定他们会做出什么来。不过身为统帅的钱不离必须从长远考虑,来福州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要想方设法在当地大量招收兵员,否则凭什么打出福州?但话又说回来,招收土族士兵是应当的,可招收几个炸药桶是不是就有些冒险了?   “当兵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必须要服从上官的命令!你们再累,没有命令你们就不能休息;你们再饿,没有命令你们就不能吃东西,这些,你们能做到么?你们在山野中长大,早已习惯了自由,但是军营里约束就多了,一个做不好,我就可以下令处死你们,你们还要当兵么?”   那壮汉身后的一个人抬起头胆怯的问道:“大人,什么叫约束?”   “这个……”钱不离一滞,和这些土族人还是直来直去吧,如此他们才能记忆深刻:“简单的说吧,我让你们杀人,你们就得拔剑杀人,不管面前是大人、还是孩子,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平民还是贵族,你们都要按我的话去做!如果我没有下命令,而你们敢私自拔剑的话,我就会把你们处死!明白了没有?”   刚才和钱不离对话的那土族人的脸蓦然涨得通红,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们还以为你是一个好官……呸!!你和那些贵族是一样的,连老人和孩子也杀,你们都不是人!!”   钱不离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我杀了么?这是比喻啊……我这是在用比喻来说明服从军令的必要性,这帮家伙脑筋太直了!   “虎娃,给我跪下!!”为首的壮汉怒吼了一声,那虎娃用眼睛狠狠剜了钱不离一下,不甘的跪下了。   “大人,他年纪小,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为首的壮汉转向钱不离:“我们愿意当兵!”   钱不离的戒心放松了,如果这几个土族人另有图谋的话,虎娃是绝不会和自己发生冲突的,你们都不是人……如此辱骂一个统领本身就是死罪,换一个人只要招招手,他们就会变成箭靶!不过……这个壮汉好像有些隐情啊!   “你们真的愿意?”   “我们愿意。”   “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好吧、好吧。”钱不离微笑着向前走了两步,低头近距离凝视着那个壮汉:“我现在给最后一个机会,为什么要跟随着我?我想听到真话!” 第七十五章 当兵的人(下)   那个壮汉脸上浮现出慌乱的神色,显然是被钱不离看穿了心思而感到紧张:钱不离笑着补了一句:“你放心说吧,只要是真话,我是不会怪你的。”   那个壮汉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大人,如果我们立下了功劳,您会让我们做官吗?”   “为什么要做官?”   “因为我不想看到土族人再受人欺凌了!”   钱不离暗叹一声,他想明白告诉对方,这个目标是不切实际的,就算他日后真的成了一个将军,他也无法保护整个福州的土族人,除非能从根本上改变姬周国的律法!不过话到了嘴边,钱不离又把话转了回去,和对方说这些东西是说不明白的,钱不离决定换一个角度:“你的想法是好的,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贵族无端欺压平民,不过你选的路并不好走,除了我前面说的那些事之外,你还要做到一件事!”   那个壮汉坚定的说道:“大人,您说,我什么事情都能做到!”   “你的村庄、你的家都被毁掉了,想必你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吧?”钱不离缓缓的说道:“我要求你忘记那段仇恨,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就算日后看到了以往欺压过你们的权贵,你们也要保持平静!”   “什么……”那个壮汉呆了呆,撕吼起来:“大人,我忘不掉!他们……他们毁了我所有的……所有的……我忘不掉!”   钱不离的试探到此结束了,如果这个人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地而要求跟随钱不离的话,大可以用一个承诺来敷衍钱不离,而不是顶撞。再加上那个虎娃的激动表现,钱不离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这几个土族人并没有恶意。   “那我就没办法帮你了。”钱不离笑了笑:“不过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是把你自己的生命用在报仇上,还是去保护更多的土族人,让他们再不受人欺凌!我提醒你一下,死去的人是救不回来的,福州这么大,大大小小的村庄这么多,你们村庄的惨剧,也许天天都在发生!”   那个壮汉呆在那里,对一个耿直的人来说,这道选择题无疑是非常残酷的!   “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你想让土族人脱离苦海,为了这个大目标,你们更要付出很多东西,和成千上万的土族人相比,你们几个人的那点仇恨根本就不算什么。”钱不离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金币,用眼睛数了数,一共是十四枚,钱不离随手把金币扔在他们身上:“看样子你们是做不到了,那么就拿着这些钱换一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去吧,我也只能帮你们这些了。”随后钱不离翻身跃上战马:“我们走。”钱不离和杜兵带着骑兵小队向后驰去,程达带着亲卫也跟了过来,把那几个土族人留在那里发呆。   “大人!”为首的壮汉猛地的站了起来,咬着牙说道:“我们能做到!”   “哦?”钱不离回过头,淡淡的说道:“那就跟着我走吧!不过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们日后反悔了,我随时会砍掉你们的脑袋!”   那壮汉一句话也不说,大步向钱不离走去,他身后的几个土族人也一起站了起来,抖落身上的金币,连看都没有看金币一眼,决然跟上那壮汉。   钱不离偏头对杜兵低声说道:“一共十四个金币,你去给我拣回来。”这是那个世界的经验,只要把某件事升华到一定的高度,例如说为了全人类而怎么怎么样,那么痛苦就会转变成一种感动,自己为自己所感动,前仆后继的精神就是这么产生的。不过钱不离不放心这几个土族人的心地,他是要把这几个土族人当心腹来培养的,他们之中有人贪财的话很容易会坏大事,所有钱不离才故意用金币试探一下,还把金币扔在他们身上,他们偷偷藏起几枚金币是很容易的事情。   一路无话,直到中午部队整休的时候,杜兵偷偷找到钱不离,把十四枚金币如数交了出来。钱不离有些欣喜的把玩着金币,就算是自己靡下的老兵,一个金币也是他们几年的饷钱,那几个土族人竟然没有一个贪钱的,这结果超出他意料之外。   那几个土族人正围坐在一起,默默观察着四周,士兵们都掏出自己的干粮和水囊,开始补充自己的体力,但他们却什么也没有,只能干看着别人吃东西。钱不离缓缓走了过去,坐在他们身边,杜兵连忙找到军需官,低声嘱咐了几句,时间不大,一个裨将走过来,把干粮和水囊发给了那几个土族人,钱不离也得了一份。   默默咬了一口干粮,钱不离连忙打开水囊,喝了一大口水,这东西实在是难吃,不过钱不离给自己定下一个规矩,每一天中必须要和士兵们一起吃一顿饭,收买人心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到的,需要持之以恒!   那几个土族人没想到做为将军的钱不离竟然和他们吃同样的干粮,他们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钱不离,低头默默的吃了起来。   “我叫钱不离。”钱不离和善的笑了笑:“现在该你们说说你们的名字了。”   为首的壮汉低声说道:“孟铁头。”   “孟吉。”   “阮虎娃。”   “少山。”   “后悔当兵么?你们现在还有机会回去。”   孟铁头摇头道:“大人,我们的决心是不会更改的。”   “那好吧,不过我希望你们不要忘了今天做下的保证。”钱不离微笑道:“身为你们的统领,我也要给你们一个保证,你们和那什么陈家有仇是不是?报仇的事就交给我好了,但你们要有耐心!”   孟铁头几个人一起呆住了,他们本以为报仇已无望,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钱不离竟然给了他们一个保证。 第七十六章 小美人(上)   吃过中饭,钱不离下令加快了行军速度,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赶到了卢陵县的县城。   世界上的东西就怕比,和宜州的县城相比,这个卢陵县显得过于贫困了。   卢陵县的城墙只有两人多高,破旧不堪,城墙上长满了杂草和草藤,在风中扑簌簌做响;城门上的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露出了坑坑洼洼的木板,象两块平摊开的破抹布;最奇怪的是,城墙前居然没有护城河,如果万一发生了战事,凭这种城墙恐怕一柱香的工夫就会陷落了。   出入城门的行人一脸的菜色,不过守城的士兵倒是油光满面的,正大力呵斥着行人,蓦然听到风中传来了响亮的马蹄声,接着远远看到象征着姬周国王室的金龙旗,几个守城的士兵脸色大变,有两个士兵连忙跑进去给县主报信,其余的士兵一起跪在了地上。   钱不离与杜兵带着一个中队的骑兵,护拥了姬胜情和贾天祥的马车来到了城门前,钱不离先打量了一下城墙和城门,暗自摇摇头,旋即看向那几个守城的士兵:“你们这里谁是领头的?”   一个身材臃肿、衣着华丽却没有穿戴盔甲的人向前爬了一步:“大人,我是这个城门的卫官。”   “你也是当兵的?”   “是的,大人。”   “不象啊。”钱不离描了一眼对方的肚子:“我看你倒象一个宰相。”   别人听不懂,早已熟悉钱不离说话风格的杜兵呵呵笑了起来,掀起窗帘偷看外边情景的姬胜情也发出了银铃一般的笑声,随后低声向柯蓝和柯丽讲解着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典故。   “大人,小的哪有那福气。”那卫官陪笑道:“请问大人,您是……”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公主殿下到了卢陵县就好。”钱不离顺着城门看了里面的街道一眼:“你们的县主呢?”   “已经派人去通禀了。”那胖卫官当即就矮了一截:“大人,您稍等,马上,马上……”   “你喝酒喝多了吧?让殿下等一个小小的县主?”钱不离冷冷打断了那胖卫官的话,手中马鞭一指:“我们走。”   近三百名骑兵簇拥着姬胜情的马车走进了卢陵县的县城,钱不离和杜兵都走在了队伍的前面,而那个胖卫官则象个肉球一样在钱不离马前马后不辞劳苦的奔走着,还不时陪着笑脸。   迎面有两个士兵跌跌撞撞跑过来,胖卫官来了精神,大声呵斥道:“县主大人呢?怎么还不来迎接殿下?!”   那两个士兵听到‘殿下’两个字扑通跪倒在地上:“殿下,县主大人他……县主大人……”   “别吞吞吐吐的,快说!”那胖卫官上去给了他们一人一脚。   “县主大人他……睡着了,我们叫不醒啊!”那两个士兵哭丧着脸说道。   “叫不醒?你们大人真是有福气啊。”钱不离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好像没到晚宴的时间吧?难道你们大人从中午就开始睡了?”   胖卫官和那两个士兵嗫嚅着不敢接话,就在这时,前方又传来了嘈杂声,一群人簇拥着向钱不离这里跑来,等他们跑近了,大家才看清,原来是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抬着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不断的发出幸福的鼾声。   家丁后面是几个贵妇打扮的女子,她们一脸的惶急之色,姬周国的律法有规定,上官来巡视,如果不是在深夜,城守必须出城迎接,否则这是一个可大而又可小的罪名,全看上官的心情而决定。所以这些贵妇人在情急无奈之下,竟然把整张床都抬了出来。   家丁们跑到近前,把床放在地上,齐刷刷跪倒了一片,而那几个贵妇打扮的女人只是弯腰施礼,然后站在那里用怯怯的目光打量着钱不离等人,看到为首的钱不离胸前空空如也,没有佩戴象征着身份的贵族勋章时,不由惊诧的‘咦’了一声。   姬胜情头上戴着一顶象征着自己王室身份的黄金花冠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钱不离平日很反感那些华贵的衣物,穿着只求舒适就好,所以姬胜情的穿着也越来越趋向朴素。不过有些女人穿着再朴素的衣物,也遮掩不了她那出众的气质,姬胜情无疑是其中的一个,她的美丽早就为四方所惊叹,再加上后天养成的王室威仪,美目扫视了一圈,对面那几个贵妇人就自惭形秽的低下头去。   “你们都起来吧,不用多礼。”姬胜情柔美的声音流到了每一个人的心中:“我的统领,我想我们不应该继续在这里扰民了。”   “殿下,首先……我得先把县主大人叫醒啊。”钱不离冲着杜兵使了个眼色。   杜兵催动战马来到床前,试探着踢了两脚,床上的县主大人依旧传播着他那幸福的鼾声,杜兵回手掏出水囊,把里面的水都倒在了那县主的脸上。   那县主的鼾声一下子被打断了,可他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肥厚的手掌挥动了一下,好似在驱赶讨厌的苍蝇。   杜兵转过身,对着钱不离摇摇头:“大人……”   “小美人……”从杜兵身后传来一个又腻又尖的声音,打断了杜兵的话,杜兵蓦然转身,看到那县主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肥厚的手指笔直的指向前方的姬胜情,满脸的笑容。   全场鸦雀无声,不要说那些家丁和贵妇人都被吓呆了,就连钱不离也懵在了那里,见过不怕死的,可没见过自己这么找死的!   “小美人,过来呀……过来……”那县主头一歪,倒在床上,又发出了幸福的鼾声,而且他的嘴把吧嗒个不停,显然在梦中正亲吻着某个‘小美人’。 第七十七章 小美人(下)   前排的家丁们不但没敢按照姬胜情的话站起来,反而畏惧的低下头去,那几个脸色惨白的贵妇人也跪下了,在公主的封地里调戏公主殿下……这个罪名足够把县主送进地狱了!   姬胜情气得脸色煞白,她猛一甩袖子,鼻孔发出了怒哼声,回身钻进了车厢。虽然钱不离事先多次嘱咐她,让她行事以柔为主,而钱不离则做恶人,两个人刚柔相济、互相配合,但是此刻遭受一个小小县主的调戏,她没有当场大发雷霆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思去怀柔。   “真是一个强人!”钱不离‘敬佩’的低声嘀咕了一句,伸手向那些家丁指了指:“你们把你们的县主大人抬回到府邸去,殿下需要休息了,你们动作快一点!”   那些家丁忙不迭又把床抬了起来,顺着原路往回走,几个贵妇人也跌跌撞撞跟在家丁之后,钱不离等人则簇拥着姬胜情、贾天祥的车驾跟在最后面。这一行队伍有些古怪,尤其那几个往日趾高气扬的贵妇人此刻脸色沮丧,引发了很多平民和土族人在两边看热闹。   县主的府邸和卢陵县的城墙一样破败,这点很出乎钱不离的意料,他走进府邸巡视了一圈,这么点地方根本装不下他带进城的骑兵中队,没奈何,钱不离只留下了自己的亲卫加上三十余名骑兵,剩下的让他们出城回营塞自行安歇。   那几个贵妇人还想和钱不离套套交情,为明日县主酒醒之后铺路,可惜钱不离是孤身一人来到这世界的,就算上溯五千年,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情好讲,钱不离毫不客气的把那几个贵妇人赶走了,随后命令孟铁头等四人进城,让他们脱掉军装,利用土族人的身份去城内暗访,收集这县主平日为人处事的各种资料。   任帅和王瑞按照钱不离事先的安排,派人接管了四个城门,许进不许出,再加上四处游荡的斥候,把整个卢陵县围得风雨不透。随后,任帅和王瑞也赶到了县主的府邸,交接将令。   “你们这里信鸽多不多?”这是钱不离的第一个问题,总算来到了可以喘息的福州,是龙还是虫就要看自己的经营了,钱不离心中虽有些忧虑,但更多的还是振奋。   “信鸽??”杜兵和王瑞等叫唤了一下眼色:“大人,您指的是……”   “鸽子你们总该知道吧?就是把信件绑在鸽子身上,利用鸽子来传递消息。”   “没有。”杜兵摇了摇头:“不过我听说草原上的人经常用鹰来传递消息。”   “这样啊……”钱不离沉吟起来,既然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训练信鸽,那么有一个地方就是至关重要的了:“任帅,你手下有没有心思缜密的人?”   任帅想了想,道:“我手下有个叫常佩业的小队长,为人非常机灵,比我强多了。”说完,任帅又发出自己的招牌憨笑,引得杜兵几人一起做了个白眼。   “通往福州的栈道是不是只有一条?”钱不离又问了一个问题。   “我记得应该是两条。”贾天祥接道:“还有一条是连接雍州和福州的。”   “大人,我找到地图了!”程达手捧着几卷画轴走了进来。   钱不离连忙接过画轴,在桌子上摊开,贾天祥几人也一起凑了上来,地图上果然有两条黑线穿过茫茫的南岭,一条连接着福州和宜州,另一条连接着福州和雍州,很巧的是,栈道的入口处都在卢陵县的境内。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福州做成一只铁桶,断绝内外传递消息。”钱不离用手敲了敲地图:“任帅,除了常佩业,你手下还有没有别的得力的人选?”   “有,我的副官任华。”任帅眨了眨眼睛:“他是我的远房堂弟。”   “让他们一人带着一个步兵中队,封锁住栈道的入口,就地征召民夫,依山建造城塞。”   “大人,这么做挡不住有心人吧?”杜兵提出了异议:“他们可以不走栈道,直接翻越南岭把消息传递出去,再说,我们不能无故阻拦来往的客商,短时间找理由扣留倒是可以,长时间扣留会给我们带来不利的影响,而且在货物中藏一封信太简单了,根本没办法查出来。”   “这个我知道,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等他们碰了一次钉子再想办法的时候,已经晚了。”钱不离转向贾天祥:“伯爵大人,您的人什么时候能到?我们的钱已经花了一小半了,没钱就没办法征召新兵!”   贾天祥笑了起来:“这点您不用担心,最迟在月底,我的人就会赶到福州!而且在福州也有我的分店,如果有急需的话,可以从我的分店里提出钱款。”   “福州有没有铁矿?”   “有,一共有三处。分别为象雄原铁矿、苍山铁矿、卢陵铁矿,其中象雄原铁矿产量最高,卢陵铁矿产量最低。”贾天祥如数家珍,显然这一段时间他没少收集福州的资料。   “卢陵也有铁矿!”钱不离又惊又喜:“那我还需要大批的铁匠!这个月能召集来么?”   贾天祥面有难色的回道:“福州的铁匠不多,要从宜州和雍州召集,这个月是来不及了,下个月吧。”   “动作要快,我怕他们会采取措施封锁福州的贸易。”钱不离叮嘱了一句。   “这点不用您提醒。”贾天祥含笑回道:“宜州的刺史百里克诚称病没有来拜见殿下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钱不离沉默了片刻,也笑了起来:“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贾天祥凝视着钱不离:“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来帮助您,至于您能在这场飓风中飞多高、飞多远,就要看您自己的了。” 第七十八章 人才不能放过   清晨,钱不离早早就爬了起来,他一边端着卢陵县的县志,一边对着桌子上的沙盘和墙壁上的地图,默记着卢陵县的各种资料。很久以前钱不离就知道,懒惰和骄傲是进取的两大天敌,虽然他只是军事上的统帅,但也要对周边能利用的、能调动的因素了如指掌,这样才能做到运筹帷幄之中,省得事到临头乱了手脚。   ‘强悍’的县主终于醒酒了,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他面无人色的站在庭院中,等候着钱不离的发落。不过钱不离没时间搭理他,他的早饭都是一边端着县志一边吃下去的。   看到钱不离如此用功,众人都很识相,没人来打扰他,直到将至正午时,人质贺子城气宇轩昂的从外边走了进来,他先是好奇的看了庭院中那摇摇晃晃的县主一眼,随后大步走到钱不离面前,凝视着钱不离。   钱不离的记忆力虽一向很惊人,但是在一上午的时间就要把整本县志都消化掉,劳动强度也不算低,他有些疲倦的合上了县志,用手指揉了揉眉心,才发现贺子城正昂然站在自己面前。   “有事么?”   “统领大人,按照约定,您到了福州就应该放我回去的!”贺子城一字一句的说道:“现在已经过了两天,可您却把我抛在了一旁,我看您是不想履行您的诺言了!”   “毁诺是一件非常无耻的事情。”钱不离把县志抛在一边,淡淡的看着贺子城:“在你心里,我是一个无耻的人么?”   贺子城脸上露出了喜色:“统领大人,那我现在可以走了?”   “你随时可以离开这里。”钱不离笑了笑,话题一转:“不过在你走之前,我们之间有一笔帐要算清。”   贺子城脸上的喜色转成警惕:“统领大人,您有话可以明明白白说出来,有什么帐要算?”   “从我们离开连城塞的时候算起,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多天了吧?你吃的都是我们调发给你的军粮,但……你不是一个军人,我们没有义务无偿供给你吃喝的,是这个道理吧?”   贺子城的脸板了起来:“统领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您必须要付钱!”钱不离懒洋洋的站了起来:“付了钱,你马上就可以走。”   “那么……我需要付多少钱?”贺子城知道在对方的地盘上和对方辩述,是没有任何胜算的,他决定委曲求全。   “嗯……就给你少算一点,一千个金币吧。”   “什么??”贺子城差点没跳起来:“大人,您在开什么玩笑?就算我这些天吃的是金子,也吃不了一千个金币!!”   “我的军粮就这个价!你要想清楚,我没有逼你吃,是你自己去吃的!”杜兵数次在钱不离面前推崇贺子城的才能,奇缺人才的钱不离怎么会把贺子城给放掉呢?不管用什么方法,钱不离也要把贺子城留下来为自己‘打工’!   “您事先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贺子城咬牙切齿的问道。   “我没有开玩笑,开玩笑的人是你啊!”钱不离微笑如故:“这是我的军队,增加几条新规定都是我说了算的,我有什么义务要通知你?”   贺子城长吁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了一下:“如果我拿出一千金币,我就可以走了么?”   “啊……你这一提醒,我又想起了一件事。”钱不离见贺子城好似能咬牙拿出这笔钱的样子,连忙加了砝码:“你上次的失礼举动,给公主殿下带来了很严重的心理伤害,你有责任拿出一笔钱来补偿吧?”   “这笔钱又是多少?”   “你放心,我不会敲诈你,那是小人的行径。”钱不离沉吟了一下:“不过殿下的身份是高贵的,你冒犯了殿下,罚你一千金币,不算很多吧?”   “我明白了,统领大人,给我三天时间,我会把您需要的送到您手上。”贺子城冷冷的说完,转身就往出走。   “我希望你的动作能快些。”钱不离在背后淡淡的补上一句:“不要忘了,世界上还有利息这个东西,每过一天你都要交给我一定的利息。”   贺子城一个踉跄,猛然停下身形,转过头看着钱不离:“统领大人,我以为您是在故意勒索我,看来我想得太简单了,请您明白说吧,您到底需要什么?”   “听说,当一个平民欠了贵族一笔钱而又无法偿还时,他就要用自己的工作来偿还债务,这没错吧?”   “您是想逼我为您工作么?”   “我可没有逼你,未来的伯爵大人。”钱不离笑了起来:“我非常尊重您的意愿!当然,如果你想为我工作的话,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贺子城和钱不离对视了一会,先败下阵来,刀在钱不离手中,他知道自己不过是案板上的肉,贺子城无奈的苦笑着:“统领大人,给我一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可以吗?”   “我说过,我非常尊重你的意愿。”钱不离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不过呢,利息我还是要照常加的,希望你的选择能快一些。”   贺子城进来的时候气宇轩昂,不过等他离开之时,他的脸色比庭院中待决的县主脸色还要灰白,钱不离目送着贺子城离开,刚要低头观察沙盘,孟铁头几个人从外边走了进来。   经过昨天傍晚和今天上午的暗访,孟铁头几个人探听到不少东西。首先,这个县主不是好官,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取乐,什么事情也不管,不过他也不是个坏官,除了刚到卢陵县的时候杖杀了几个蛊惑滋事的土族人以外,这几年中为人非常低调,他的家丁在外也很老实,从不仗势欺人。 第七十九章 审   钱不离更加疑惑了,按他以前的脾气,早就以调戏帝国长公主的名义施展雷霆手段处置那县主了,可是这座破落的府邸引起了钱不离的疑惑,所以他才决定等到孟铁头几人回来了再说。   谁知孟铁头几人带回来的消息起不到什么帮助,钱不离沉吟一下,示意身后的程达去把那县主带进来。   看到那县主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向屋里蹭的样子,钱不离摇头笑了笑:“告诉我你的名字。”其实钱不离已经从县志的封面上知道了这县主的名字,之所以故意问废话是为了让他更快进入自己的角色。   “下官……朱群益。”   “你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心中有数吧?用不用我提醒你一下?”钱不离一边说着一边使了个眼色,他的亲卫们一起瞪住了朱群益,尤其是程达,他从侧面逼近了朱群益,眼睛在朱群益的脖颈上不怀好意的打着转,呼吸声也逐渐粗重起来。   朱群益清楚的感觉到程达鼻孔中喷出的热气,心中一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钱不离看了朱群益一会,突然跳过‘罪名’,把话题转开了:“你的府邸也太败落了,为什么不修缮一下?”   朱群益一愣,他虽然不明白面前的人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马上陪出了笑脸:“大人,您不知道,福州是个地广人稀的地方,有近半数的土族人还象祖辈一样,在山林中靠打野物为生,他们在年底之前能把各自的赋税交上来就很不容易了,修缮府邸的钱根本就挤不出来,总不能……总不能把人给逼上死路吧!”朱群益壮着胆子说完这一番话,用忐忑的目光观察起钱不离的神色来。   “你修不修自己的府邸是你的事,与我无关。”钱不离心中确有些欣赏,这个朱群益能说出这番话很不容易,不过他的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殿下会在三天后动身赶往福州府,你要在这三天内征收一批钱粮,如果做得好,你以前犯下的过失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没做到,我就两罪并罚,你自己应该知道那是什么下场!”   “这个……”朱群益面有难色的沉吟道:“大人,福州虽然比北方的苦寒之地要强一些,但……也难啊!”   “你的意思是做不到?”钱不离的声音转冷。   朱群益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先看了眼钱不离,又看了看四周的亲卫们,其中孟铁头几人的肤色、脸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土族人虽然和姬周国人一样,都是黄皮肤的,但也有少许的差别,土族人的额头向前微微鼓起,而鼻梁则有些小,也有些塌,难道这几个士兵是土族人?可是姬周国的律法是不允许土族人当兵的!   在这危险关头,朱群益的头脑转动得很快,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赌上一赌!一念至此,朱群益下定了决心,他的头蓦然抬了起来,声音也大了很多:“大人,下官有句话不得不说!我卢陵县本就是土地贫瘠,没有太多的物产,子民们维生困苦、连温饱尚且无法保证,您让我在三天之内征收钱粮……您让我把他们仅剩的粮食都抢走、让他们活活饿死吗?下官……做不到!”朱群益越说越激动,他随手摘下官帽扔在地上,又开始脱身上的官袍:“下官自知罪孽深重,请大人发落就是,下官绝无怨言!”   这番光明磊落的话说出来,当场就镇住了厅中的人,孟铁头等人听到世上还有这等为土族人着想的好官,感动异常,在想想自己村庄遭到的惨剧,他们禁不住要落下泪来,就连程达等一众亲卫,眼中也露出了敬佩的神色。只有钱不离似笑非笑的看着朱群益,不做一声。朱群益的表演虽然算得上到位,但是在钱不离面前玩这套,则无异于在班门弄斧!   从朱群益观察自己开始,到他有所发现时的惊讶,还有他下定决心时眼中闪动的绝然,最后等待发落时的紧张,这些,无一能逃过钱不离的法眼。世界上能在生死关头做到面不改色的人倒是有不少,但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人就没有几个了,心中的惊涛骇浪总会透过眼神、脸腮、声音露出一星半点的痕迹,而这一星半点的痕迹对钱不离来说已经足够足够!   “这是你的心里话么?”钱不离淡漠的声音在厅中响起。   朱群益在钱不离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端倪来,不过孟铁头几人和程达等人的反应很明显,朱群益心中大定:“大人,只要您能放过卢陵县的子民,我朱群益万死不辞!”   “如果我就这么杀了你,你倒成了流芳百世的英雄……可我就要遗臭万年了。”钱不离笑着站了起来,绕着朱群益转了一圈:“既然你愿意为卢陵县的子民牺牲自己,那么你也为了我牺牲一次吧,反正你早晚也要死。”   孟铁头心中不忍,刚想开口求情,程达的目光已经冷冷的落在了他脸上,眼中充斥着杀机。这就是新兵和老兵的区别,程达虽然也敬佩朱群益,但如果统领大人一心想让朱群益死的话,他程达会毫不犹豫的下手,而一个小小的士兵也胆敢阻挠统领大人决断的话,他更是不会留情,他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   朱群益更加紧张了,但此时此刻他没有了退缩的余地:“大人您请说,只要下官能做到的,下官就不会推辞。”   “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你一定可以做到。”钱不离随手掏出一柄飞刀扔在地上:“拾起来,刺我一刀,这样我就有充足的理由处死你了。”   朱群益呆若木鸡,眼睛直勾勾看着地上的小刀,半晌做声不得。 第八十章 未来   “不敢么?”钱不离俯下身凝视着朱群益:“你不是看到我有几个土族人手下才故意说这番话的吧?嗯?”   朱群益嗫嚅着没有接话,想承认他没有这个胆量,想坚持自己的立场他心里又没有底气。   钱不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程达说道:“去给我们的朱大人送一把椅子过去。”   朱群益连连摆手道:“不敢,下官不敢。”   “让你坐你就坐。”钱不离笑了笑:“宁愿住在这么破败的宅子里,也不愿意增加赋税,说明你还有点良心,就冲着这点,我应该尊重你。”   朱群益被钱不离变化莫测的态度搞迷糊了,他一边陪着笑脸一边说着客气话,小心翼翼的坐在了程达送过来的椅子上。   “你昨天晚上当众调戏殿下,虽然是在酒后妄为,但其情可恕、其罪难免!”钱不离看了看朱群益胸前的徽章:“你现在是个男爵,我会请殿下把你降为爵士,而且你这个县主也不要再做下去了,对我的处罚你有什么意见吗?”   朱群益本为钱不离平和的神态所迷惑,听到这不能算轻的处罚不禁呆了呆:“下官……没有意见。”从爵士到男爵算是一个坎,虽没有从伯爵升为侯爵那么艰难,但等闲也跨不过去,朱群益的心都凉了。   “你也不要太难过,人做了错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朱群益僵硬的点了点道:“我懂的,大人。”   “下面我们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不过我这个人最讨厌听到假话、谎话,希望你能自觉点。”钱不离说道这里话题一转:“你们都说福州的土地贫瘠,不过我怎么发现这里的土地很肥沃呢?难道……有什么内情?”   朱群益尴尬的笑了笑,他到这时才确信刚才那番话根本没能骗住对方:“大人,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福州的土地贫瘠不是指土质不好,而是适合耕种的土地太少了!福州境内密布起伏的丘陵,只有略略几块不大的平原,还被大小贵族分割了不少,收获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   钱不离呆了呆:“没人在丘陵上耕种么?”   “大人,在丘陵上怎么耕种?”朱群益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钱不离,他以为钱不离是个博学的人,没想到对方居然能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大人,自古以来就没有在丘陵上耕种的,这个……这个……”朱群益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既把事情说明白,又能不伤害统领大人的自尊心,语气变得迟疑起来。   钱不离摆了摆手:“福州的旱灾多不多?”   朱群益摇头道:“不多,十灾中有八、九都是水灾。”   “看样子,你们这里从来没有人建造过梯田了!”钱不离的眼中放出了光。   “梯田?什么是……梯田?”   钱不离也不说话,伸手从身后沙盘的侧匣里抓出了一把备用的沙子,堆在了桌面上,用手指划了几划,一个梯田的模型就诞生了。   在钱不离那个世界里,梯田是坡地水土保持工程重要措施之一,它可有效地防止水土流失,创造良好的水、土生态环境,有利于耕作,提高作物产量,因此,这一水土保持措施历来引起各方面的高度重视与关注。   钱不离虽然没有多少专业的农耕知识,但他凭着自己的记忆,还是能把梯田的好处列出来不少。   就在钱不离讲述到一半的时候,朱群益已经忘形的站了起来,越凑越近,最后简直要趴在桌子上;孟铁头几人也在直勾勾的盯着梯田的模型,福州的耕地稀少,大部分土族人依然靠着打猎为生,可是随着人口的增长,野物已经越来越少了,土族人只能无奈的挣扎在饥苦之中,而钱不离讲述的梯田理论一下子就给他们带来了希望,让所有的土族人脱离苦海的希望。   程达这些亲卫大部分都是农家弟子,他们一边听着钱不离的讲述,一边联想着自己家乡的景况,眼中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姬胜情和贾天祥正好要找钱不离商量下一步的举动,他们听到了钱不离后半段话,姬胜情对这方面不太了解,贾天祥可就算是一个老手了。在贾天祥二十余年的城主生涯中,对各种农作物的特性都略有涉猎,雪原城地处雪原,除了黄金外没有别的物产,居民所食用的粮食都要通过长途跋涉运到雪原城,价格自然也就成了天价。为了减轻居民的压力,贾天祥试着播种过很多农物,可惜都失败了,最后只能让市政署从财政上给雪原城的居民一定的补偿。   贾天祥目光复杂的看着钱不离,他的脑筋反应一向很快,他可以清清楚楚认识到这个梯田将给福州带来多么大的影响!也许……只要有这个人在,我们永远不会陷入绝境吧?他一定会有办法的!贾天祥心中感慨起来。   钱不离把自己记得的东西都讲完了,抬头看着已经凑到了近前的朱群益:“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没有?”   朱群益呆呆的看着桌面上梯田的模型,浑然没有反应,不知道他的思绪飞到哪里去了。   “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钱不离加重语气又说了一句。   “啊……”朱群益如梦初醒:“明白了,下官明白了!”朱群益使劲搓动着双手,好似自己有一身力气却无处施展、只能自己和自己较劲一样。   “如果我让你在卢陵县境内推行梯田,你能做好么?”钱不离读懂了朱群益眼中的热切。 第八十一章 封地   “大人,您……您是说……交给我?”朱群益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液。朱群益曾经算得上是一个有些抱负的人,自打他担任卢陵县的县主之后,他也想过做出一番让人瞩目的成绩来,不过在现实和理想之间差距是巨大的,卢陵县的状况彻底打破了他的梦想。经过一段时间的苦思和挣扎,朱群益终于意识到,他根本就无力改变卢陵县的现状,所以最后朱群益索性撒手不问政事,天天吃喝玩乐,过一天算一天,人倒是养得白白胖胖的,但心却越来越灰。   “当然要交给你,问题是你能不能做好?”   “能!”朱群益的脸色涨得通红,脊背也挺得笔直,用比刚才大了数倍的声音回答钱不离。   钱不离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无人可用,虽然他对朱群益只有些许好感,但也只能让对方继续担任县主的职务。治理一方水土和行军作战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就算是钱不离本人,他宁愿带着三千人去迎战对方的一万大军,也不愿意坐在这里治理政事,没有经验就没有底气。   “统领大人,您这个梯田……是您自己想出来的吗?”贾天祥迎了上来。   “嗯……殿下,伯爵大人,你们来了。”钱不离才发现姬胜情两人,他笑着点了点头:“这是我的设想,至于效果如何,还要看我们的运气了。”别人说谎的时候会不会露出破绽不好说,但钱不离说起慌来从来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何况一个小小的剽窃!   朱群益的腰板只挺直了短短的瞬间,听到‘殿下’两个字,他的身体开始下沉,佝偻着跪倒在地上,颤声说道:“殿下……”虽然他记不清自己昨晚是如何调戏姬胜情殿下的,但这件事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你起来吧。”姬胜情淡漠的说道,她对朱群益没有任何好感,不过她能看出钱不离想用这个人,心中再不满意她也不好继续刁难,只能等到没人的时候再找钱不离问个究竟。   “男爵,不要太多礼了,殿下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吧。”贾天祥见姬胜情好似忘了昨天的事,他更是不会强自出头,贾天祥把目光转向钱不离:“统领大人,您知不知道这个梯田意味着什么?”   “伯爵大人,我在政事方面的经验可远不如您。”钱不离挠了挠头,试探着说道:“意味着福州不再是贫瘠之地了?”   “何止是不再贫瘠,是富足啊!”贾天祥的眼睛炯炯有神:“要知道,民以食为天,如果我们在整个福州推行梯田,那……”   “那是您的事,与我无关了。”钱不离笑着摆摆手,打断了贾天祥的话:“我需要的,是当我日后做战的时候,再没有后顾之忧!”这里有个不能完全信任的朱群益,所以钱不离把话说得很含糊。   贾天祥沉吟了一会:“春耕的季节就要到了,今年是看不到成效的,要等到明年。”   朱群益有些糊涂,但他可没有胆量向面前这三个‘巨头’追问哪里要打仗,听了贾天祥话,他有些胆怯的接道:“其实……今年也可以看到效果的。”   “哦?”钱不离三人的目光一起集中到朱群益身上。   朱群益鼓起勇气:“殿下、两位大人可能不知道,如果在福州种植水稻的话,一年是可以耕种两次的。只要能在五个月之内修造好梯田,今年还可以耕种一次。”   贾天祥愣了愣,旋即大笑起来:“好,这样看起来,福州还真是福州啊!”   钱不离有些欣赏的看了朱群益一眼,这个人有点心思,不是个草包!钱不离的目光转到地图上,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按理说卢陵县不应该穷困到这般地步,不是还有个卢陵铁矿吗?”   朱群益苦笑道:“大人,您不知道,卢陵铁矿挖出的矿石会被就地锻造成原铁,其中的九成就要上交给内阁,只给我们留下一成,就这一成……我还要上交福州府半成,剩下的半成变卖之后,还要给矿工和铁匠发放工钱,而且运送原铁的车资也要卢陵县负责,一年算下来,能不赔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岂有此理!福州不是殿下的封地么?”钱不离叫了起来。   朱群益傻看着钱不离,默然无语。   贾天祥在一边冲着钱不离使了个眼色:“男爵,你先出去忙你的事吧,等我们需要的时候再叫你。”   朱群益知机的一边行礼一边退了出去。   看到朱群益离开了,贾天祥笑着对钱不离说道:“统领大人,您对我姬周国的国情还不是太了解,虽然封地是属于个人的,但封地中的矿藏却属于国有。”   “就算是属于国有,卢陵县也不应该这么穷困。”钱不离还是没明白:“你的雪原金矿……”   贾天祥笑着打断了钱不离的话:“我不是和您说过吗?我和陛下有密约,您用我的标准来衡量别人,您可就错了。”   “这样啊……”钱不离沉吟了一下:“我还有件事不明白,福州是殿下的封地,可是在福州境内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其他贵族的封地?”刚才钱不离在看县志的时候,发现卢陵县内共有十七个贵族世家,虽然他们爵位最高的也只是个男爵,但他们占有的土地总和已经超过了卢陵县土地的四分之一,这是钱不离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的!想想就头疼,今后试行各种政事改革的时候,会引发各种各样的阻力,贵族与贵族之间都是互相通气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八十二章 密林   贾天祥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这个……这个问题就有些复杂了,嗯……你知道,姬周国不论男女,都有资格继承上一代的爵位,如果不是犯了大罪的话,爵位是不会被剥夺的。所以从开国以来,姬周国的贵族不但没有减少,相反,每一代帝王都会分封一些新晋贵族,积累下来……”   “积累下来,贵族越来越多,土地越来越少!”钱不离理解的点点头,转向姬胜情:“既然土地都不够分了,你怎么能得到这么大的封地呢?”   姬胜情道:“我和贵族们不一样,我只是暂时拥有这块封地,等到新的君主登位之后,我就要回到皇城去生活,这块封地也不再属于我了。”   “这是为了防止各亲王产生不轨之心吧?不过……这也太狠了点,要么就坐上王座,要么就变得一钱不值啊!”钱不离皱起了眉头。   “正是这样,所以姬周国开国以来没发生过大的内乱。”贾天祥叹道:“做为公主还可以嫁给相应的贵族,安享下半生,但王子们的下场都很凄凉。”   钱不离心中一动,他从贾天祥的话中听出了话外音,如果现任的国王姬若发真的死了,王后可以炮制出所谓的遗命把姬胜烈扶上王座,用不了多长时间,初步稳定了局势的姬胜烈就会下令让姬胜情放弃自己的封地,返回皇城。   换句话说,姬若发能活多长时间,他们就有多长的准备时间,想到这里,钱不离苦笑起来,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姬若发身体无恙的话,王后和内阁绝不敢搞出这么样一个大阴谋,用姬胜情的性命为饵,为他们自己换取功劳。   看样子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能拖一时就拖一时,实在拖不下去那只好翻脸动手了!不过对自己能不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钱不离没有一丝把握,他脑海中甚至出现过弃位而逃的念头,但这念头只是一闪,就被钱不离强自压了下去。   钱不离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如果是初来的异界的时候,他倒能做出这种事,但是现在,背负着众人希望的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尤其是在姬胜情那纯净的双眼凝视下,钱不离为自己居然产生了逃走的念头而羞愧。   就在钱不离脸色变幻莫定的时候,他感觉到一只柔软的小手拉住了自己的手,旋即听到姬胜情的声音:“不离,你处罚那个县主处罚得太轻了!”姬胜情噘起了小嘴,与其说她在抱怨,不如说她是撒娇样发小脾气。   钱不离抬起头,发现贾天祥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他笑了笑,柔声劝解道:“你知不知道福州有多大?十三个县、四个城,我上哪里找那么多人去管理这些地方?而且朱群益这个县主还有些良心,给他一个机会,他会拼命努力的。”   “那……那就这么算了?我不高兴!”姬胜情不依的晃动了几下钱不离的胳膊。   “意气用事对为将者、为政者来说都是大忌,你这个未来的国王可要注意了!”钱不离笑着捏了一下姬胜情的鼻子:“就算是杀了他,也不过是给我们出一口气而已,如果逼着他为我们卖命,让他给我们赚多多的钱,让他给我们送来多多的粮食,是不是更合适一点?”   “好吧,我听你的。”姬胜情本来就是想证明一下自己在钱不离心中的重要性,听了钱不离的劝解,她马上开心的松口了。   一顿午餐就在钱不离和姬胜情亲密的说笑中吃完了,饭后,钱不离只带着自己的亲卫和孟铁头几人,驰出卢陵县城,绕过军营,直奔军营东侧十几里远的一处密林。   程达几个亲卫如堕雾中,不过没有人敢问什么,更没有人违抗钱不离的命令,他们合力砍倒了一棵不大不小的树,然后对着天上射出了三支响箭。   这一切做完,钱不离托口自己有些疲累,坐在树墩上休息了一会,接着又说自己饿了,让土族士兵少山给自己抓几只野物回来。谁知少山走了不大一会,钱不离却突然起身,跃上了战马,向来路上驰去,浑然忘了自己派出去的那个叫少山的土族士兵。   程达有心提醒,突然发现孟铁头的神色很平静,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程达心有所悟,把自己的提醒又咽了回去。   就在钱不离带着亲卫们离开不长时间,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鬼鬼祟祟的从密林中钻了出来,他一眼看到了被放倒的树,脸上露出了喜色,就在他刚要向前跑去的时候,前方的树叶发出了扑簌簌的响声,紧接着一个士兵从树上跳了下来,正是少山。   那衣衫褴褛的人反应很快,身体一顿,反手就抽出了自己的长剑,别看他的衣服很破,但剑绝对是一把好剑,寒光闪闪的剑脊上蒸腾着让人畏惧的杀气。   少山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身站起,也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可惜他的动作和对方相比就显得可笑多了,这也怪不得少山,他以前只摸过砍柴刀,长剑是他昨天才佩带上的,还没时间经受过步战训练,动作自然无法和对方相比。   那衣衫褴褛的人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当兵的时间长了眼力自然就高,俗话说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只看对方持剑如持棒的架势,他就知道对方是个菜鸟。   “小姐!”那衣衫褴褛的人冷冷的说道。   “鸭子!”少山也察觉到自己架势的可笑,连忙学着对方的样子重新站好:“电脑!”   “主板!”那衣衫褴褛的人松了口气,长剑回鞘:“是统领大人让你来的?”   “是的。”少山也学样长剑归鞘,谁知这种动作是不能学的,人家可以不用眼睛看就能凭感觉做到,他不用眼睛看的后果就是在自己手上划出了一条伤口。 第八十三章 孙仲德的决心   那衣衫褴褛的人强忍着笑意:“我叫路建平,统领大人交代什么话了吗?”   少山脸涨得通红,顾不上收拾自己的伤口,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我叫少山,统领大人让我听孙大人的号令做事。”   路建平听到少山说出‘孙大人’三个字,最后的一丝警惕心也消除了:“好吧,你跟我走,孙大人正等着我回禀呢。”说完,路建平走到树墩处,左右观察了一会,抠下一块树皮,从里面的缝隙里取出了一个纸团。   此时正在远去的钱不离突然勒住了战马,回头望去,眼中带着几分希翼还有几分不放心,那几个远远超出这个世界理解范畴的暗号自然是出自钱不离的手笔。   钱不离不放心的是孙仲德的才能,他到底能不能担负起那个重任?虽然人要在挫折中才能成长,但如果挫折过于重大,必然会牵扯到钱不离的全盘计划!可惜钱不离最后还是不得不用孙仲德,杜兵、王瑞和任帅他不能放出去,这三个人是钱不离可以安坐在中军里运筹帷幄的基本保障,他一个也离不开。   ※※※   孙仲德接过了路建平递过来的纸团,轻轻打开,纸上没有字,只画着交叉在一起的两把剑。孙仲德叹了口气,把纸揉碎:“统领大人命令我们开始行动了。”   围在孙仲德身边的,是三个和路建平一样衣衫褴褛的人,他们都是钱不离原来的亲卫,听到孙仲德的话,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眼中带着犹疑。   “你们忘了大人嘱咐你们的话了吗?”孙仲德提高了声音:“我说句实在话,我也不懂大人为什么让我们做这种事,但是我记得大人说过,他已经把殿下的未来交付在我们手中!我们的肩膀上更是背负着全军的希望!!你们谁想当逃兵?谁敢??”   几个亲卫的神色慢慢变得坚定起来,军人之所以能浴血奋战,不就是为了自己的责任吗!?   “我知道我孙仲德会在不久之后承受骂名,你们也一样,大人让我挑选你们,正是因为我们都没有家小、没有拖累!不过大人曾经对我保证过,事后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清白!看你们犹豫不决的样子,难道是在怀疑统领大人的诺言吗?”   “我们没有!”几个亲卫不约而同的大声叫了起来。   “那好,怀疑统领大人的,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吧,人各有志,我不强求,相信大人的跟我走!”说完,孙仲德大步向前走去。   几个亲卫没有一个人犹豫,都跟在了孙仲德后面,少山连忙凑了过来,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走了一会,少山实在憋不住了,轻轻拉了拉路建平的衣角:“大……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在这五个人里,他只认识路建平,也只能找路建平说话。   走在最前面的孙仲德听到了少山的问话,冷冷吐出了三个字:“去杀人。”   “杀……杀人?”少山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脖子。   路建平回头笑了笑:“没错,你怕不怕?”   “不怕!”少山不想被人小瞧,连忙挺起了自己的胸膛,大声说道:“统领大人说过,这个世……大地上该杀的人有很多很多!”   孙仲德回头看了少山一眼,点头道:“说得好!有胆量!是我们的兄弟。”   少山呆了呆:“可……可我是土族人哪……”   “对军人来说,在战场上不是兄弟,就是敌人。”孙仲德笑了起来:“我管你是哪族人,是兄弟就好!”   除了那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在一起时以外,少山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体味到这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心中满是感激。   路建平则在一边挤了挤眼睛:“小子,那叫世界!还大地呢……你没念过书么?”   少山的好心情当即就被打乱了,他不满的回道:“我是土族人,哪里能象你们一样有机会念书!我能明白统领大人的意思就行了呗,你乱挑什么毛病!”   “哟哈,还是个刺头呢?”路建平大笑起来:“我说刺头啊,今天有空的时候我教教你剑法吧,你拿剑的姿势真是太可笑了,象拿着棒子一样,你以为你在逗狗呢?那是剑,是用来杀人的!”   “你才在逗狗!”少山脸红脖子粗的争辩道:“我叫少山,我不叫刺头!”   老兵不调侃新兵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少山表现得越生气路建平就越高兴:“哈哈……刺头生气了。”   “我叫少山!!”   前面几个亲卫一直在憋着笑听路建平和少山斗嘴,其中一个叫刘震强的亲卫看到少山气得不行,连忙接话道:“行了,你别欺负人小孩子。”刘震强已经三十多岁,而少山看起来刚满二十的样子,叫一声小孩子也不算托大。   “啧啧,咱们的震强大哥别的都好,就是太喜欢怜香惜玉了,不过……大哥您老花眼了吧?少山可是个小爷们!”路建平随即把矛头指向了刘震强:“要不然……您是憋着了?”   路建平的话把其余的亲卫一起逗笑了,连前面的孙仲德也笑了起来。   “我操!”老兵就是老兵,出口不凡:“你小子有种别跑,让我来怜惜你一下!”   “不跑那叫傻子!”路建平跑得飞快,不过依然有时间还嘴。   “行了,都省点力气吧。”孙仲德叫住了刘震强:“我们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头,我们这是要去哪?”另一个叫杨飞俊的亲卫问道,经过这么一闹,众人心中的沉重感都消散了不少,大家逐渐变得轻松起来。   “去该去的地方。”孙仲德整出了一句‘名言’。 第八十四章 贵族的反应   三天之后,姬胜情和贾天祥带着近千人的步兵大队南下福州府,钱不离则带着杜兵、王瑞和任帅留守卢陵。虽然姬胜情百般不愿,但形势使然,她还是不得不离开钱不离。   按照钱不离的战略构想,卢陵县是最重要的战略要地,如果真的发生了战事,他就会用预计中招收的土族军队在南岭中不断的骚扰偷袭自己的对手,这是第一道防线;等到敌军通过栈道,那么座落在南岭近处、不大也不小的卢陵平原将成为决战之地,只要土族军队成功骚扰打击了敌军,钱不离相信可以在决战中打败对手;如果骚扰得不成功或者敌军势大,那么在平原上展开一场旨在消耗对手实力的阻击战后,钱不离会带军队后撤到此起彼伏的丘陵中,展开游击战,在运动中寻找机会歼灭敌军的有生力量。   从伟大领袖的经历中领悟出些许游击神髓的钱不离有这个自信,只要不是双方实力相差过于悬殊,他不惧怕任何对手!   也正是由于这点,从一开始,钱不离就把卢陵县城当做了弃地,游击战第一要素就是不能死守、灵活机动,所以钱不离早早就把卢陵县官库中的钱财收刮一空,交由贾天祥带到福州府去,只留下了粮草,至于应当上交内阁的赋税……都见鬼去吧!等到了年底的时候,卢陵县早就变得战火纷飞了!   送别了姬胜情和贾天祥,钱不离回到军营之后,当即就下令开始他策划已久的魔鬼训练,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都必须参加他的训练!其中最让士兵们叫苦连天的,就是所谓的负重越野,这个世界的士兵们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背着石头象傻子一样、到处跑来跑去的,不过钱不离的威望已经深入人心了,全军上下没有一个人敢违抗、置疑钱不离的命令。   孟铁头、孟吉、阮虎娃也被钱不离派了出去,去附近的村庄游走,招收那些对现实不满而又身强力壮的土族年轻人,虽然钱不离要走的是精兵路线,但只有三千人还是远远不够的。   而在某个有心人的策划下,一个谣言正在福州流传开来,现在的王子姬胜烈不是国王姬若发的亲生儿子,而是王后与帝国上将尉迟风云私通生下来的,他的本名叫尉迟胜烈……王后等几个人勾结在一起,妄想毒死姬若发,窃取姬周国的江山!   什么样的谎言是最难拆穿的?那就是把真话和假话掺杂在一起说,谣言也是这样!就算现在没有人相信,可是一旦姬若发身死的消息传了出来,那就不由人不相信了!   士兵们听到这个谣言后,心中有些惶恐不安,下级将官们连忙把谣言禀报上去,不过钱不离听过禀报之后,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做任何处置,拖来拖去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卢陵县各个大小贵族的反应比较激烈,他们甚至联合派出代表,给朱群益施加压力,要求朱群益迅速查出四处造谣的人,扼杀污蔑王室的谣言,要不然他们就要上报内阁。   朱群益不敢独断,找到钱不离,想让钱不离下追查谣言来源的命令,结果却被钱不离一顿臭骂给赶走了,朱群益灰溜溜回到卢陵县城之后,心有所悟,也来了一个‘拖’字决,借口自己已经不是县主,要求那些贵族去找钱不离商议。   卢陵县内共有十七个贵族世家,当然,被分封到这种偏远地方的都是不起眼的小贵族,其中有五个男爵,其余的都是爵士。除去六家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己小日子的贵族外,一共有十一个贵族联合起来找到了钱不离的军营。   准确的说,这是一场羊与狼的对峙,人的脑力是无法按照人数来叠加的。钱不离先是故意把那十一个贵族在军营外晾了半天,等他们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才派人把他们请到了帅帐。   面对着贵族们的慷慨陈词,钱不离和对方一样义愤,虽然有一个男爵因为等得太久,在态度上表现得对钱不离很不满意,但最后钱不离还是很大方的没有计较。   在帅帐中,钱不离当场决定,这种污蔑王室的谣言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他要派出军队去捕抓所有的可疑分子!同时钱不离要求贵族们也和他携手合作,不但要派出家丁协助大搜捕,还要四下放出耳目,谨防因大搜捕可能发生的民变。   贵族们心中大喜,连忙答应了钱不离的要求,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往日里他们那贪婪的手绝不能伸出自己的封地,在封地内,打人也好、杀人也好、强抢也罢,只要他们能找出一个理由,上报给官府,官府的主事人是没有资格追究贵族责任的;但如果他们在封地外抓人打人,那可就触犯了姬周国的律法,事情闹大了他们的爵位都未必能保得住。   这是姬周国开国君主制订的律法,本意是为了调和特权阶级和平民阶级之间的矛盾,如果那个贵族的行为过于穷凶恶极了,他封地内的平民就可以逃出封地,换一个地方继续生活,这条律法迫使贵族们为了保证自己的赋税来源,往往要用宽厚的规定、仁慈的姿态来吸引平民到他的封地定居。   不过姬周国的开国君主忘了一件事,任何东西浸泡在时间的长河中都会发酵的!大大小小的贵族都有自己的奴隶,时间越长,家生的奴隶就越多,等到了二百年前,贵族们不约而同的开始了驱逐封地内平民的运动,虽然平民是廉价劳动力,但奴隶们更廉价。   贵族们面露喜色,匆匆和钱不离商定了一些细节之后,一窝蜂的离开了军营,所谓的搜捕可疑分子,正是他们敲诈勒索的好机会!贵族们都心急的回去布置,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钱不离嘴角露出的一丝狞笑。 第八十五章 房管家的叱咤风云   竹林镇是周围几十里之内最大的镇子了,附近的姬周国平民和土族人总是喜欢来竹林镇交易一些生活用品,虽然去卢陵县县城能卖到更好的价钱,但路途遥远不说,多赚的那点差价还不够交纳进城税的,所以竹林镇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   绝大多数穷人都有一个无奈的生活习惯,那就是起早贪黑,不这样辛苦他们就没办法养活他们的家小,当天蒙蒙亮的时候,竹林镇的地摊已经初具规模了,地摊摆成两条长龙,一眼看不到尾。   与都市中的集会不同,这里看不到让人玩耍的杂物,都是必备的生活用品,吃完一顿愁下顿的人怎么能有闲心去搞那些小玩意呢?近乎一半的地摊上都摆着几只野兔、野鸡之类不起眼的野物,不过也有让人眼睛一亮的地方,在西北角,几个土族的大汉正趾高气扬的炫耀着身前的一只金钱豹,他们人人带伤,显然弄死了这只金钱豹让他们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凶险。   红日初升,竹林镇地摊的两头突然发生了一阵骚乱,紧接着一群气势汹汹、手持着各种武器的汉子们从两边冲了上来。善良的穷人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昨夜,房家、林家、水家这三家往日关系密切的男爵已经商量妥当,抢在别人之前,先包抄竹林镇!对这个竹林镇,他们已经眼红很久了!   摆地摊的人们当时就是一阵大乱,往日他们在这里摆摊,除了交纳很少的赋税之外,从没有贵族来骚扰过,此刻见势不妙,大家纷纷拿起了自己的东西四散奔逃。   “都别动!奉统领大人之命抓拿叛党,有妄动者格杀勿论!”一个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同时两个大汉挥舞着长剑冲过去,一个大汉挥剑砍倒了一个呆立在原地的中年土族人,另一个大汉则追到一个挎着野果小篮仓惶奔逃的女人身后,一剑就劈在那女人的大腿上。   凄厉的惨叫声把人们都震住了,人们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   “奉统领大人之命抓拿叛党,有妄动者格杀勿论!不想死的都给我回原地坐好,马上!!”那个尖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些穷人们并不知道‘统领大人’是什么东西,但他们知道,如果不回原地,下一个被砍的就可能是他们!一阵忙乱之后,人们纷纷回到了原地,该坐的坐下,该站的站着,不是要抓叛党么?自己什么坏事也没做,反正抓不到自己头上来。   房管家大摇大摆的走了上来,他的身后跟着五十多个家丁,这种败坏名声的事,身份尊贵的贵族老爷们自然是不屑去做的,正好给了他房管家一个‘叱咤风云’的机会!   房管家见周围的人已经都被吓住了,满意之余又想起了男爵大人的交代,这一次他们房家负责西边,林家负责东边,而水家负责堵住竹林镇的两边,但他们房家和林家都要拿出三分之一的东西给水家,所以手脚一定要快,别让林家占了便宜。   房管家有些焦急起来,抢得多他得的赏钱自然也会多,他的眼睛一扫,正好看到了一头毛色发亮的水牛,虽然房家已经有了四十三头牛,但是房管家相信男爵大人绝不会介意自己的牛群变成四十四条!   “来人,把那头牛牵过来,我查看一下有没有叛党的记号。”房管家一挥手,几个大汉就直奔着那水牛走去。   “几位大爷,这牛是给娃他妈救命的啊。”水牛后面的一个老汉连忙站了出来,哀求道:“大爷……大爷……牛可不能……”   一个大汉不耐烦的挥出一拳,正好击打在老汉的脸上:“老东西,滚开!”   那老汉一头栽倒在地上,但他旋即挣扎着探起身抱住了水牛的后腿:“大爷……你们行行好吧……”   “老东西,想死!”一个大汉伸出脚,重重的跺在那老汉的小腿上,喀嚓一声,当时就把那老汉的小腿踩断了。   老汉发出了亢长的惨叫声,不过他的双手依然没有放开牛的后腿,一头牛对一个贵族来说,不过是自己牛群多了一个数字而已,但是对那老汉来说,牛是卖来救命的。   “你们凭什么抢人家的牛?”随着一声大喝,几个土族汉子从一个角落里站了出来。   这几个家丁做得太过分了,引发了人们的怒火,人在义愤中,缺少的就是勇气,这几个土族汉子一带头,人们纷纷随声附和起来,年轻些的干脆就抄起了身边的扁担、石头,大有动手的意思。   “乡民们,你们不要误会!”房管家连忙高喊了一声:“我们奉统领大人之命,来抓拿叛党,希望你们冷静些,不要被有心人利用。”   “谁利用人,我们是被你们逼的!”一个土族汉子叫了起来:“水牛也是叛党吗?什么统领大人,我呸!”   “原来你就是叛党啊!”房管家的脸上露出了阴笑:“居然敢当众辱骂统领大人,来人啊,给我抓住他们!!”房管家根本就不怕这些乌合之众,手持扁担、石头怎么能是长剑、强弓的对手?他刚才说软话只是担心杀人太多不好交代,现在没有问题了,这些土族人当众辱骂统领大人,难找的好借口啊!   家丁们挺着寒光闪闪的长剑,向那几个土族大汉逼了过去,剩下的家丁拉开了长弓,箭头指向了对面的人群。   平民们和土族人何尝见过这种架势,除了十几个年轻人抓紧了手中的扁担和石头外,大多数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向后退去,而那几个土族大汉眼中也露出了悔意,不过他们现在想退也来不及了。 第八十六章 叛党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西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响亮的马蹄声,房管家惊讶的向后看去,只见一支衣甲鲜明的骑兵小队正飞驰而来,转眼之间就冲到了近前。为首的将官并没有穿戴着铠甲,身上是一件很普通的白色长袍,神情雍容随和,不过他有一双非常罕见的银白色长眉,如利剑般向上挑起,给这个人凭添了几分英气。   竹林镇的人们心都凉了,只那五十多个手持长剑长弓的家丁已经带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再加上这支骑兵队……有一些胆小的妇人禁不住发出了轻微的抽泣声。   房管家眼神很尖,他看清来人身上没有佩带象征着地位的勋章,心下松了口气,不过此时他也不想另起风波,连忙陪着笑迎了上去:“大人,你们这是……”   钱不离勒住了战马,环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一男一女,还有那抱着水牛的后腿号啕大哭的老汉,随后钱不离收回自己的目光,盯在了房管家身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房管家一愣,陪笑道:“大人,我们是奉天威军统领大人之令,来这里搜捕叛党的,难道统领大人没交代过你们?”   那几个土族汉子愤怒的叫喊起来:“搜捕叛党和我们的水牛有什么关系?”   “是啊,你们简直就是强盗!”   竹林镇的人们发现这支军队和家丁并不是一伙的,心中燃起了希望,纷纷应和起来。   “混帐!!”房管家尖喝一声,镇住了吵杂的人群,随后他又转向钱不离:“大人,不要听刁民们胡说,他们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统领大人,我们可都听得明明白白!”   “哦?是这样么?”钱不离淡淡的应了一声:“是谁?”   “就是他们!”房管家用手一指那几个土族大汉,尖声说道:“他们肯定就是叛党!”   那几个土族大汉的脸色变得惨白,互相对视了一眼,有的默默摘下制作粗糙的短弓,有的拿出了用竹子做成的竹枪。没有人甘心束手待毙的,兔子急了尚且也会咬人,拼了吧!几个土族大汉绝望的眼神中浮现出几缕疯狂。   “他们的事等一会再说,先说说你们吧。”钱不离的眼光又转回到房管家身上:“回答我,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奉统领大人之命搜捕叛党!”房管家呆呆的看着钱不离:“你们……你们不是天威军?”   “真是信口雌黄!我正是天威军的统领钱不离!!”钱不离眼中露出了杀气:“我怎么不记得我曾经下过你说的这道命令?!”   房管家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大……统……统领大人,这是……这是男爵大人说的啊!”   “又在说谎!男爵会不知道姬周国的律法,让你们出来抢掠么?”钱不离冷笑一声:“搜捕叛党?我看你们才是叛党!”   房家的家丁们已过惯了作威作福的日子,只要不触怒老爷的家人和管家,他们就是天,那些贱民们哪个敢冲撞他们?军队他们也不怕,上面还有老爷给他们做主呢!房管家身边一个手持长弓的家丁看到双方好像谈崩了,冒失的做了一个举动,他竟然转过身用长弓瞄准钱不离,这可就犯了大忌,只听一声弦响,那个家丁打着旋向后栽去,一支雕翎箭奇准无比的射进了他的眼眶,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栽倒在地上。   程达收回长弓,向前一步护在了钱不离身边,别的亲卫也跟了上来,而骑兵队的士兵则挺起刺枪,摆出了一副要冲锋的架势。   房家的家丁们见到自己的同伴被杀了,他们不但不怕,还满面狰狞的逼了上来,往日里也有人敢和他们对抗,没什么意外的,砍死就是!   房管家见过世面,对面那个将军可是天威军的统领大人啊!真的冲突起来,不要说他们,就是男爵大人也会被牵累进来的。房管家大声嘶叫起来:“放下武器,都放下武器,不要乱动!!”   “呵呵……真是一群不知道死活的东西!”看到家丁们向自己逼过来,钱不离不怒反笑,眼中寒光连闪,他的手握在了剑柄上。   “放下!都他妈给我放下!!”房管家快急疯了,他冲到家丁里面左撕右打,两只脚也东踢一脚、西踹一下的,拼命阻止家丁们给房家带来毁灭性的大灾难。   有些心眼灵活的家丁看到房管家的脸都急绿了,这是往日绝对没有的情景,他们领悟到很可能惹上了惹不起的人,不由胆怯的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还有些家丁犹豫不决,但此刻骑兵队已经缓缓迎了上来,整齐的枪林上闪动着死亡的寒光,无形的压力逼使那些犹豫不决的家丁也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跪者免死!”钱不离冷冷的说道。   房管家带头跪了下来,陪出笑脸,不过他现在的脸色青中带绿,脸上的肌肉还在颤抖着,笑得非常难看:“大人……他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贱货,您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没见过世面就可以谋刺本统领么?”钱不离把所谓的‘谋刺’罪名牢牢栽在对方身上。   “误会……误会啊大人!”房管家除了叫屈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大人,我们真是受男爵大人命令,来搜捕叛党的!”   “有什么误会到我的军营再说个明白吧!”钱不离翻身下马:“我会把男爵也请来的,如果真是他的命令,那么我可以饶恕你们!”   房家的家丁们脸色轻松起来,这本来就是男爵大人的命令,与他们无关!不过房管家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他听出了钱不离话中的潜意,这位大人的意思是…… 第八十七章 漩涡   程达几个亲卫也跳下了战马,护在钱不离身边,此时此地可千万不能大意,谁知道会不会从什么地方射出一支冷箭呢!   “王成均。”钱不离转身喝道。   “末将在。”骑兵队的小队长连忙催马驰出了队列。   “你把他们押解回军营去,如果有人敢逃跑,就地处死!”   “遵命!”王成均转身指向房管家:“你们都起来吧,跟我走!”   房管家依然呆呆的跪在地上,思考着钱不离的话,但他身边的家丁们纷纷站了起来,钱不离的话带给他们一个错觉,只要他们的老爷到了,那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何必在这里和那些凶神恶煞般的骑兵们对抗呢?   王成均带着七、八个骑兵在前面开路,家丁们顺从的跟在了骑兵的后面,房管家仍然呆跪着,直到一个骑兵不耐烦了,用刺枪在他的屁股上顶了一下,房管家才如梦初醒,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跟上了队伍。   竹林镇的人们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钱不离脸上,盯着这个带给他们意外惊喜得将军,那几个土族大汉眼中满是感激,不过又顾虑自己身份的低贱,不敢贸然上前。   钱不离环视了一圈,向躺在地上的老汉走去,那老汉本以为没事了,此刻见钱不离走来,不禁又抱住了水牛的后腿,紧张的说道:“牛……这是我的牛!”那老汉这一动,又牵扯到了小腿上的断骨,不由惨叫了一声。   “不要怕,老人家,我知道这是你的牛,只要有我在,没有人敢抢的。”钱不离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银币,放在了老汉身边:“把你的牛牵回去吧,用这些钱去看伤,农家没有牛还怎么过日子。”钱不离本想看看那老汉的伤势,不过他知道自己那两下子治个脱臼还算凑合,对骨折他也无能为力,而且还担心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那老汉看着身边的银币,整个人都傻住了,对他来说,一个国王和一个将军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他想像中的极至,平生最光彩的事情就是和镇长说过两句话的老汉怎么也不敢想像,一个将军会走过来安慰他,还给他留下了一笔钱,让他去看伤。   钱不离直起身扫视着人群:“这里有没有会看伤的?”   一个背着竹篓的人站了出来,怯怯的说道:“大……大人,我会看。”   钱不离看了一眼他的竹篓,发现里面装着各种各种的草叶、草根,里面别的他不认识,有一种治疗蛇毒的七叶一枝花的草药钱不离可见过,看样子这个人确实是个医生。钱不离点了点头:“这位老人家就交给你了。”说完,钱不离抬手扔给了那医生一枚银币。   那医生接过银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银币放到了口袋里,然后走到老汉身前,俯下身,撕开了老汉的裤脚,观察起伤势来。   钱不离转身大步走到那几个土族壮汉身前,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你们骂过我?”   “是的……大人。”为首的壮汉顿了一下回道,也真难为他们了,如果换成奸猾的人,此刻是绝不敢承认的。   “为什么要骂我?”钱不离一眼就看出这几个汉子都很质朴,他有心调侃一下。   “我们……”几个土族大汉又羞又愧,憋得满脸通红,可又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你们骂我什么了?”这话问得更刁钻。   几个土族大汉对视了一眼,为首的人总算是憋出了一句话:“我们……忘了。”他们确实忘了说的是什么,当时不过是一时气愤,骂出口回头就忘记了。   “忘了?忘了你们也有罪!”钱不离指向他们身后:“那只金钱豹是你们打死的?”   “是的,大人。”   “正好,你们用那只金钱豹来抵罪吧。”钱不离微笑道。   几个土族大汉当时就惊慌起来,他们的脑筋可都是不会转弯的,如果对方想明抢,他们宁愿拼死抵抗也不愿服软,但钱不离没有硬抢,而是和他们摆事实讲道理,比起口才,这几个土族大汉加在一起也绝不是钱不离的对手,何况他们还理亏在前。   “大人,求求你……把豹皮留给我们,别的我们不要了。”为首的土族大汉哀求道:“我妹妹要出嫁了,可她现在还没有嫁妆,她正在盼着我给她带些好东西回去呢。”   短短的交谈,钱不离已经大概判断出了这几个土族人的本性,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刁难人了:“你们想卖多少钱?”   为首的土族汉子愣了愣:“大人,十……十个银币。”   钱不离摸了摸自己身上,有金币可以把玩谁愿意带着银币呢?少少几枚银币已经都给了出去,剩下的都是金币了,程达见状连忙从自己身上找出来十枚银币,交到了钱不离手中。   “这些给你们,不过你们得把金钱豹给我送到军营里,嗯……我们的军营在卢陵县县城,能做到么?”钱不离把银币递给了为首的土族汉子,其实他买金钱豹是假,买这几个土族壮汉是真,只要到了军营,钱不离就会让孟铁头劝解他们留下。   为首的土族壮汉感激的冲着钱不离笑一笑,小心揣好银币:“大人,您放心吧,中午的时候我们就会把豹子给您送去。”   “大人啊……”一声刺耳的哭嚎突然响了起来,原来那被打断了腿的老汉终于从痴迷中清醒过来:“您真是我们的……”话没说完,那老汉就因为激动过度,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那个游医连忙抓住了老汉的手腕,停了片刻,转身对钱不离说道:“大人,他没有什么事,就是太激动了。”   “那就好。”钱不离吐了口气,疾步走回自己的战马旁,翻身上马,就在竹林镇的东面,也隐隐传来了喊杀声,钱不离知道,那是杜兵在抓捕林家的家丁!当然,围在竹林镇两侧的水家家丁也别想逃出去,为了做到全歼,钱不离整整派出了四支步兵小队分堵在两侧!卢陵县迟早会成为战场,所以钱不离必须要最大限度弱化贵族的实力,本来己方就占弱势,如果在后翼还潜伏着不确定因素的话,这仗打起来就更难了。   竹林镇的人们看到钱不离要走,不约而同的围了上来,他们可不是和房家的家丁一样想伤害钱不离,而是因为不舍。在他们那如虫蚁般卑微的经历中,何曾见过象钱不离这样为他们做主的大官?钱不离刚才安慰的不只是一个受伤的老汉,同时也安慰了成千上百颗饱经苦难的心。   不过钱不离却不想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虽然百姓们的目光是那么的感激、炙热,但这种目光却让钱不离更难受。自家人知自家事,实际上隐藏在幕后的推动者正是他钱不离啊!   钱不离扫了一眼人群,不管心中的愧意有多么深,这个计划也必须要进行下去,凡人中有几个人能意识到,在战争阴云的笼罩下,本就充斥着无尽的阴谋,没有阴谋相呼应就很难夺得胜利!不过……这个世界的阶级倾扎过于残酷了,让我钱不离在战后还你们一个朗朗乾坤吧!   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到的事情了……钱不离在心中暗自许下了一个诺言,拨转战马,向远处飞驰而去,程达等一众亲卫紧紧跟在钱不离的身后,原地只留下那些恋恋不舍而又沉默的人们遥望着远方。   ※※※   天色将近中午的时候,钱不离才回到自己的军营,偌大一个营地,几乎都被钱不离调空了人手,只有三十多个步兵在营地中来回巡查。要趁火打劫的贵族一共有十一家,虽然房家、林家和水家是其中的大头,而且钱不离根据他们的地理位置和相互间的联络走向,判断出他们盯准了竹林镇,但其余的贵族也不能不防。   幸好钱不离通晓人性的薄弱要点,而卢陵县相当贫困,贸易点和大的居住点只有那么几个,只要把竹林镇护住,别的地方让各个骑兵小队往来奔袭就可以完成计划了。   钱不离回到军营之后不长时间,押送俘虏的队伍也陆陆续续回到了军营,钱不离在中军营地的后面特意为俘虏们腾出了一块地方,这些人可都是有大用处的。   走到自己的帅帐前,钱不离惊讶的看到贺子城和四个士兵正等待着自己,那四个士兵是钱不离派去的,名义上是保证贺子城的安全,而实际上的含义大家都知道。   “找我有事?想通了么?”钱不离懒洋洋的掀起门帘,走进了帅帐。   贺子城紧随钱不离身后也走进了帅帐,他先凝视了钱不离一会,才冷笑一声:“统领大人真是好狠辣的毒计!”   “哦?”钱不离一愣,随即挥挥手,示意程达等人退到帐外:“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用我说吗?”贺子城觉得只是一声冷笑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索性放声大笑起来。   “我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高兴的,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后知后觉而已,如果你能在事先就察觉到我想做什么,这样才值得我尊重。”话说到这个份上,钱不离也不想遮掩了,他摇晃了一下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再说……你现在也未必能看穿我的全盘计划!”   “为自己的奸诈而洋洋自得的那是小人!”贺子城毫不客气的顶了回来:“请您注意您自己的身份,您是个军人,是天威军的统领!”   “那么……在你心目中什么样的军人才是好军人?”钱不离微笑起来:“头脑简单、只知道冲锋陷阵,而回头却被你们这群政客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就是好军人么?”   “您不要再狡辩了,您的毒计让魔鬼也要自惭形秽!”贺子城眼中露出了轻蔑的神色:“据我所知,军人最重要的品质就是正直,请问统领大人,您是一个正直的人吗?”   “这个说法我好像听说过。”钱不离煞有其事的皱起眉头想了一会:“我想起来了,军人最重要的品质就是正直,而政客最重要的品质就是诚实,看你这理直气壮质问我的样子,你一定是个非常诚实的人了?是这样么?”   贺子城的脸马上就红了起来,从开始他们父子两人帮助姬胜烈算起,暗中扣留前往雪原城的车队,接着又扣留王瑞派出去的士兵,暗地里支援札木合辎重,试图劝降杜兵,这些都和诚实是格格不入的。   “我们未来的伯爵大人,你的脸色有些不正常呀!”钱不离忍笑看着贺子城:“你的批评让我想起了什么呢……一只乌鸦在嘲笑另一只乌鸦的羽毛比它黑?人哪……都是这样的,总喜欢挑别人身上的毛病,却看不清自己。”   对钱不离的冷嘲热讽,贺子城无话反击,毕竟那些事情他确实做过。   “让我来下个精确的判定吧。”钱不离收起了笑容:“其实对政客来讲,最重要的东西是虚伪,象你一样。”   “笑话!”贺子城总算抓到点东西:“那么对军人来讲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心狠手辣了?!象您一样的心狠手辣?”   “不,你错了。”钱不离并没有生气:“我了解政客,而你却不了解军人,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胜利,一个接一个的胜利。”   “您认为您真的会一直胜利下去吗?天……您是在和帝国上将尉迟风云对抗!”贺子城讥讽的说道:“一个鸡蛋和一块石头,每个人都知道它们哪个才更坚硬!”   “你这么说就犯了轻视对手的错误!”钱不离一本正经的回道:“虽然尉迟风云年迈无能,不会有太大的做为,但也不能用鸡蛋来形容他,做为一个帝国上将,他身上总会有些让人尊敬的地方!”   “您……您……”贺子城一时间被气得张口结舌,他从来没见过象钱不离这样自以为是的人,一个是小小的统领,一个是帝国上将,谁是鸡蛋谁是石头还用明白说出来么?!   “其实我们之间的争议是没有必要的。”钱不离叹了口气:“时间可以解决所有的纷争,你不需要等很久,我保证你可以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贺子城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为我工作的事情考虑好了么?别忘了你的利息是越欠越多的。”钱不离换了个话题。   贺子城沉吟了一下,苦笑起来:“统领大人,说句失礼的话,我甚至可以预见到您的下场,我真的没有心情为您工作。”   “什么下场,是失败么?”钱不离玩味的微笑着:“一个月前,札木合和你有相同的预见。”   这一句话正答到点子上,贺子城沉默了,钱不离的战绩明明白白摆在那里,想反驳就要拿出些论证来,总不能空口白牙凭空乱说话吧!   “既然你没想好,那么你可以回去接着想。”钱不离挥挥手示意贺子城离开:“不过我的时间不多了,希望你能在近期给我一个回答。”   “好的,大人。”贺子城无可奈何的退了出去,他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但一时想不出是哪里错了。   “这个傻孩子。”钱不离噗哧一声笑出了声,随即又把目光盯在了沙盘中的卢陵平原上,骚扰战只能消耗敌人的小部有生力量,能大量杀伤对手的还是在卢陵平原展开的阻击战,怎么样才能更多的杀伤对手而又能减少己方的伤亡,这个问题是重中之重。   谁知只过了很短的时间,门帘再一次被人掀开,贺子城满面铁青的走了进来。   “不错么,这就明白过来了?我还以为到了晚上你才会来找我呢。”钱不离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钱不离的话更印证了贺子城心中的判断,他激动的冲上前来,大声叫道:“统领大人,我承认您口才远远超过了我,但您无权玩弄我,这是对我的侮辱!”   “我侮辱你?你的话过于耸人听闻了。”钱不离懒洋洋的看了贺子城一眼:“我只是在就我们之间不同的观点,进行一场公平的争论。” 第八十八章 皇城逃犯   “公平?”贺子城怒极反笑:“您是这里的主人,而我是什么?我们之间有公平吗?”   “如果你愿意为我工作,我就给你你想要的公平。”   “对这个问题我已经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我不想……”贺子城说到这里突然语塞,脸色变幻莫定了好一会,才长长吐了口气,凝神看向钱不离:“尊贵的统领大人,我到这里来想和您讨论的,不是军人和政客的品质问题,也不是您会不会获得最终胜利的问题,更不是我为不为您工作的问题!我承认,您总是能巧妙的左右我的思绪和情绪,转移我的注意力,我诚恳的请求您,不要继续回避了,这个问题对您、对我都很重要!”   “这么郑重其事的……你到底想说什么呢?”钱不离温和的笑起来。   “您明白的!”贺子城把双手重重放在了桌子上:“我要求您中止您的计划!您这么做是在挑战我们所有的贵族!!”   “你又在故意耸人听闻了,我怎么会挑战所有的贵族呢?”   “您是瞒不过我的。”贺子城加重了语气:“看看您都做了些什么!故意给卢陵县的贵族们设下了圈套,然后翻脸不认人,带兵围剿贵族们的家丁!哈哈……我知道,不管做什么事,您都喜欢把自己扮演成一个正义的使者,不是么?您用欺骗的手段诱惑卢陵县的贵族去做不理智的事情,激化贵族与平民、土族人之间的矛盾,最后您再出面镇压贵族们的暴行,这真是……好毒辣的阴谋啊!!”贺子城越说越激动。   钱不离默默的看着贺子城,任由对方发挥,一句话也不说。   “您的计划不但极大的削弱了卢陵县贵族们的实力,让他们今后不敢也没有力量和您对抗,还收拢了民心!从今天开始,在某些有心人的渲染下,您的名字将传遍整个福州,您将成为福州平民和土族人争先传颂的英雄了!”贺子城的手重重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您到底要做什么?您到底想得到什么?”   “你都说完了?”   “是的,大人。”贺子城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您要中止这个计划,要不然整个姬周国的贵族都会视您为仇敌!希望您能慎重考虑一下其中的得失!”   “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假如我是一个牧羊人,把一只羊羔遗忘在草原上,结果那只羊羔被狼群吃掉了,我是应该责怪自己的大意呢,还是应该痛恨那群恶狼?”钱不离的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打着,不过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全是诛心之言:“从头到尾,你一直在责怪我的阴谋,却没有去责怪贵族们的贪婪,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了?要知道如果不是他们贪婪的本性在作怪的话,他们根本就不会陷入我的圈套!”   “您终于承认这一切都是您的圈套了吧!”贺子城认为自己已经逐步夺取了上风,神情变得精神抖擞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您引起来的,您不但故意伤害了平民,还伤害了贵族,希望您能理智的中止自己的计划!”   “政客就是虚伪,听起来你好像在一心为我打算一样。”钱不离微笑起来:“既然对我这么好,又为什么不愿意为我工作呢?”   贺子城滞了一下,缓缓说道:“大人,您又在想办法转移我的注意力了!”   “你也在一直想办法转移我的注意力啊!”钱不离大笑着:“不过,你真以为你能瞒得过我么?还是你以为我只是个会打仗的军人,不会去分析现在的国情和民情?”   “您……”   “我是一个很特别的军人,因为我了解你们。”钱不离笑着在帅帐内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回头说道:“姬周国的形势很不稳定,贵族们和平民、奴隶之间的矛盾已经非常尖锐了,是这样么?”   贺子城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身体摇晃了几下,喉头连着耸动着。   “你这么‘诚恳’的劝我中止计划,就是怕我得到了好处,今后四处挑拨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关系,让姬周国从根本上产生动荡吧?”钱不离眼中带出了一丝赞赏:“你的目光能如此长远倒是超出了我想像之外!可惜啊,象你这样的贵族太少了,大多数的贵族都看不到这一点,他们就知道象蚂蟥一样贪婪的吸食着民脂民膏!”   “大人……您既然也看到了这个结果,还要坚持你的计划吗?”贺子城强自压制着内心的恐惧,看向钱不离。   “为什么不呢?老贵族们都过于贪婪了。”钱不离笑了笑:“我相信有很多人愿意踩着老贵族的尸体冲过去,成为新一代的贵族。”   贺子城的身体摇摇欲坠:“你……你想造反???”   “错了,不是造反,这是洗牌!大洗牌!如果你们想参与进来,我会欢迎,如果你们想走,我也不会挽留,决定权在你手里。”   “大人,您……疯了吗?!”贺子城的脸整个扭曲起来:“这是在玩火!您懂不懂?等到火势燎原的时候,会把您也一起烧死的!!”   “如果你有这个精力,还是多考虑考虑你的家族和你自己吧。”钱不离悠闲的坐回到自己的帅座上:“我应该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别人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贺子城木然呆立在那里,做为一个目光长远、伯爵世家的继承人,他早就觉察出姬周国政局的危急,而且还联络了不少有相同看法的贵族,可惜他们对整个贵族阶层来说,影响力还是很低微的,充其量也只能批评一番,却无力左右姬周国的走向。正是基于这个认识,他才从钱不离的计划中敏锐的判断出必将发生的动荡,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钱不离并不是毫无所觉,他根本就是在刻意引发这场动荡!   就在两个人的沉默中,任帅的声音远远传来:“统领大人,有人要见您!”   钱不离微微一愣,能让任帅来亲自禀报的客人不会是一般人,钱不离站了起来:“就谈到这里吧,能让你知道的,我已经都告诉你了。”等到钱不离走到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转身叹道:“如果不是杜兵一力向我举荐你,我早就容不下你了,也许杀了你才是明智的选择,不过……劝你不要再浪费最后的机会!”   钱不离离开了帅帐,留下贺子城独自苦思,前方任帅匆匆迎了上来,低声道:“大人,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个军官,他手里拿着伯爵大人的密信,信里的东西我没看,他坚持要亲手交给您。”   “你不认识?”   “不认识。”任帅摇头道:“不是我们天威军的。”   “有意思……”钱不离微笑起来:“带我去见他。”   任帅带着钱不离来到自己的营帐,为钱不离掀起门帘,钱不离当先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穿着普通平民装束的年轻人,他的身材中等,脸孔瘦削,不过眼睛很大,也很有神,最怪异的是,他竟然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钱不离。   钱不离看了看那年轻人,旋即把目光转向了那年轻人身边的一个大包裹上:“你找我?你是什么人?”   “我是一个逃犯,大人。”那年轻人似笑非笑的看着钱不离。   任帅愣住了,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的钱不离则面色如常:“什么样的逃犯?”   “大人,我姓关,叫关誉东。”那年轻人看到钱不离神色不变,加重了语气:“就在不久以前,我还是皇家禁卫军的将官,现在,我是内阁兵部通缉的逃犯。”   “兵部通缉的逃犯?呵呵……好吧。”钱不离挥了挥手,任帅马上知机的走出去,把门口守卫的士兵都赶到了远处,然后回到帐中,而钱不离则笑着坐在了椅子上:“请问,你这个逃犯是给我带来了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   关誉东见到钱不离始终都是面不改色,眼中露出了一丝敬佩的目光:“大人,这消息……”他瞟了一眼任帅,任帅则回了他一个憨笑。   “放心说吧,他是我的亲信,你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关誉东单膝跪倒在地上:“大人,伯爵大人令我投到统领大人帐下,听大人调遣,这是伯爵大人的密信。”说完关誉东递上了一封信。   “你好像给我带来了不少礼物吧?”钱不离微笑起来。   “是的,大人,伯爵大人命令我火速赶往福州,我离开禁卫军的时候,就顺手牵羊拿了些东西。”关誉东也笑了起来。   “是什么?”钱不离的声音里也不禁带出了几分好奇。   任帅走上去接过关誉东手中的信,转交给钱不离,钱不离没有急着看信,他的目光依然盯在关誉东身上。   “我带出了五张脚踏弩,这是我能力的极限了,不过弩箭我只带出了十只。”关誉东打开那个大包裹,拔开几件衣物,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只兽皮包裹的木箱来,接着关誉东捧着木箱向钱不离走去。   任帅手腕一动,抄起身边的刺枪横在了关誉东面前,虽然他的动作很不礼貌,但他脸上的憨笑却始终保持着,任帅接过木箱放在一边,亲手打开,旋即他的眼中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喜色。   关誉东耸了耸肩膀,什么话也没说,悄然退了几步。   “大人,真的是脚踏弩!”任帅激动的从木箱里面拿出了一张弩。   钱不离勉强压制住内心的喜悦,接过了脚踏弩,细细观察起来。这脚踏弩远没有他在那个时间使用过的特种弩精制,但钱不离心中没有一丝轻视之心,毕竟这种脚踏弩是目前最强大的单兵利器了!   脚踏弩的整个弩臂都是用精铁打就的,中间的箭槽则为木制,最让钱不离吃惊的是脚踏弩居然有望山,箭槽下有铁制的悬刀,几块铁条把弩臂和箭槽固定在一起,钩心和几个铁牙把各个部件组合成为整体的键。脚踏弩虽然没有闪亮的光泽,制作得非常质朴,但钱不离能清晰的感受到这张脚踏弩的杀伤力。   “你们把这个称为什么?悬刀还是扳机?”   “是扳机,大人。”任帅轻声答道。   “能射多远?”   “四百步内可以洞穿两层铁甲!”关誉东回道。   “四百步……”钱不离长吸了一口气,这个世界没有人能比他更深刻的了解远程打击的重要性:“这个东西如果交给铁匠们仿造,能打造出来么?”   “这个……很难。”关誉东犹豫了一下:“大人,据我所知,皇城的军械监每年也只能打造出来五百张脚踏弩。”   钱不离的心当时就凉了,数术有专攻,钱不离把自己的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军事领域内,对别的方面无心涉猎。钢,钱不离知道应该往铁里加炭;火药,钱不离知道用硫磺和木炭制作,但具体要加多少,具体怎么操作,他一无所知。   给钱不离一张特种弩,钱不离可以准确命中二百米之内的任何目标,可是如果让钱不离制造出一张特种弩来,那就象逼着男人生孩子一样,肚子里没有能生得出来么?就算天降奇迹,在钱不离面前出现了一架车床,钱不离能做的也只是面对着车床发呆而已。   钱不离无比郁闷而又恋恋不舍的把脚踏弩放在了桌子上,看来凭自己肚子里那点货色,是没办法走科技强国的路了,那么……就比一比谁心狠手辣吧!!   关誉东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钱不离,整整五张脚踏弩,可是一笔高昂的见面礼,他想不通为什么统领大人只是在开始露出了他意料之中的喜色,随后就换成一脸的愁容呢?难道……统领大人还真的想大批制造脚踏弩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钱不离抽出贾天祥的信,仔细的看完,随后向任帅招了招手,任帅凑上前来拿出只火折子点燃,把那张信小心的烧掉了。   信虽看完了,但钱不离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贾天祥在信中很隐涩的暗示,这些年来,他靠着自己庞大的财力在姬周国进行过一番布置,别的不说,就是在皇家禁卫军内,他就伏下了十数个暗子,关誉东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此次让关誉东来福州,是因为关誉东能力出众,可以缓解钱不离无人可用的压力,而且贾天祥看出钱不离对脚踏弩有浓厚的兴趣,这也正是关誉东携带脚踏弩出逃的原因。   钱不离善于举一反三,既然贾天祥可以做出这种布置,那么连城塞的贺炯名就什么都不做了?这些政坛的老狐狸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钱不离本对贺子城的固执有些失望,现在看起来,他必须要说服贺子城,让贺家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你在皇家禁卫军里是……”钱不离把目光转向关誉东,别的不说,贾天祥的眼力确实让他佩服,原来雪原城步兵的统领任帅,骑兵的统领杜兵,这两个都是将才,相信这个关誉东也差不到哪里去。   “大人,下官原来是建威将军。”   “嗯……你到我这里之后应该改个名字了,你的名字还在兵部的通缉表上吧。”   “这个不劳大人费心了,我在兵部用的是假名,关誉东才是我真正的名字。”关誉东含笑回答道。   “你在步战方面的造诣怎么样?”皇家禁卫军是姬周国最大建制的骑兵军团,骑战方面是不用问了,关键是钱不离的骑兵根本就不够用。按照杜兵和王瑞的品衔,他们早就应该组建独立骑兵大队了,但由于军中没有骑兵后备部队,而且战马也无处补充,所以只能暂时将就着。如果把关誉东安排到骑兵队里,他只能做个光杆司令,所以钱不离想把关誉东安排到步兵当中去。   “大人,下官初开咋到,还是给大人做个随军参谋吧。”关誉东眉头皱了皱,另提出了一个要求。   “也好,你先去休息一下,让任帅将军给你安排个住处。”钱不离没有强求,他知道骑兵相比较步兵而言,都有自己的优越感:“找时间把你自己的履历写出来,今天晚上交给我。”   “遵命,大人。”关誉东跟着任帅走出了帐篷。 第八十九章 背信弃义的老管家(上)   每当危急来临的时候,人多多少少都会有所感觉,只不过天生谨慎或者实力薄弱的人会选择缩回去,明哲保身是他们信守的格言,而另一些有所依靠或者自持实力雄厚的人则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挑战风雨。   正规军、尤其是士气高昂的正规军对上了贵族的家丁,任谁都能在事先猜到结果,钱不离的军队分数个小队,以摧枯拉朽之势在卢陵县横扫而过,所有的反抗者、逃跑者全部被就地斩杀,绕是如此,最后军营内还关押了将近四百余名家丁。   大多数的小贵族选择了偃旗息鼓,不管他们心中是多么的愤怒,基于本身那不值一提的实力和声望,他们还是退缩了,当然,背地里的小动作是不会少的。而房家、林家和水家则在三位男爵的带领下,竟自来到卢陵县城旁的军营内,不管是从面子上考虑还是从实力大损的方面考虑,他们决定都要找到钱不离,让钱不离给他们一个答复!   家族的奴隶不是那么好养的,他们的封地小、收入有限,有的小家族往往积攒了几辈子,才能攒出近百个奴隶,就这么被钱不离一扫而光,他们决不甘心!况且他们始终认为,正义和道义站在他们一边,可惜他们忘了一个道理,正义的基础是什么?如果让钱不离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实力!实力才是宣讲正义的基础!!   房家、林家和水家的三个男爵一起走进了军营,经过一番阴谋的‘洗礼’,他们的元气大伤,三家人和在一起还不到七十个家丁,虽然他们的人数上远远比不过钱不离的军队,但是在气势上他们占了上风。尤其是房家的家主房始贵,迫不及待的指着前来迎接的杜兵就是一顿破口大骂,杜兵始终没有还口,持着笑脸客客气气的把他们引到钱不离的帅帐前。   帅帐内,钱不离正在观看关誉东自己写出的履历,此刻刚刚看完,而关誉东则恭敬的站在钱不离身侧,随时准备听候钱不离的差遣。   帅帐的门帘被人非常不礼貌的一把扯掉,房始贵当先走了进来,他的脚还没落地,从他的嗓子里先发出了一串吼声:“钱统领!你马上给我一个交代!为什么要抓我的人、为什么!!!”   林家的家主林奉之和水家的家主水苍浪也一起走了进来,分别站在房始贵左右两侧,愤怒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盯在了钱不离身上。   “你们来得正好,省得我让人去通知你们了。”钱不离淡淡的一笑。   “统领大人,您是在愚弄我们吗?”房始贵咆哮道:“明明是你让我们派人协助你搜捕可疑人士,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把我的人都抓走?为什么?如果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明天就要向内阁弹劾你,不、不!我今晚就要向内阁弹劾你!!”   “弹劾我?弹劾我什么?”早已做好了准备的钱不离用一副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房始贵,嘴角露出了轻蔑的微笑。   “弹劾……”房始贵一顿,接着大叫道:“我弹劾你出尔反尔,愚弄卢陵县的贵族,擅自扣押我们的家丁!钱不离,你要是不马上放人,你这个统领就做到头了,我告诉你,你做到头了!!”房始贵气急之下,竟然开始直呼钱不离的名字,他有自己的倚仗,因为他从来没有看到钱不离佩戴贵族勋章。   “钱统领,你不但要放人,还要马上向我们赔礼道歉!”林奉之冷冷的补上了一句。   “不错!你要向我们赔礼道歉!”房始贵很满意林奉之的补充。   在房始贵、林奉之、水苍浪等三人看来,他们摆出了如此强硬的姿态,对方必然会经过一番深思,然后屈服于他们的意志。在姬周国的律法上,第一条就是:贵族的权益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从来没有人敢陷害贵族,就算是上位贵族压迫下位贵族,也要动用各种巧妙的手段,占住道义,象钱不离这样明刀真枪就对着贵族下黑手的人还从来没遇到过,在历史上也没出现过这等人物!何况钱不离本身还不是贵族,不管从什么角度考虑,房始贵等三人都认为自己占了上风。   让他们吃惊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钱不离没有做任何思索,脸上的平静被怒气取代,钱不离猛的一拍桌子:“混帐!你们想造反么?来人啊!!”   杜兵大步从帅帐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铁青着脸的士兵,对天威军的士兵而言,统领大人已经成了他们心目中的神,还是一个愿意和他们同甘共苦的神,不管在什么地方他们也不允许他人漫骂侮辱自己心目中的伟大的统领,房始贵三人已经触犯了士兵们的底线。而杜兵则冷冷的盯住了房始贵,刚才这个家伙骂了他好半天,出气的机会总算来了,他怎么会错过呢?   “给我抓起来!”钱不离怒吼一声。   杜兵一脚就踢在房始贵的腰眼上,房始贵措手不及、惨嚎着向前跌倒,杜兵向前跨了一步,用脚踩住了房始贵的后脑勺,把房始贵的半声惨嚎生生踩了回去。   另外四个士兵也没客气,两个对付一个,先把林奉之和水苍浪暴打了一顿,然后把他们按翻在地上,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绳索,来了个五花大绑。   林奉之和水苍浪都被突如其来的暴打打晕了头,直到士兵们把他们结结实实的绑起来,强迫他们跪在地上之后,他们的神智才稍微清醒了些,林奉之颤抖着嗓音说道:“钱……统领大人,您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为国除害而已。”钱不离重新坐回自己的帅座:“呵呵……现在我从钱统领又变成统领大人了?”   “统领大人,我们……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水苍浪怯怯的问道,他们摆出了自己最强硬的架势,可钱不离的架势却比他们还要强硬,这是水苍浪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事。   钱不离扫视着气焰不再嚣张的林奉之和水苍浪,心中暗笑不已,他突然想起自己原来那世界的文豪鲁迅先生写过的一段话,豺狼般的凶心、狐狸般的狡猾、兔子般的胆怯,大文豪就是大文豪,描写得太贴切了! 第八十九章 背信弃义的老管家(下)   “事到如今,你们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么?”钱不离用一种猎人盯着自己猎物的眼神看着林奉之和水苍浪。   “我们……有罪?”林奉之更糊涂了:“请……请大人明示。”   钱不离用手指了指地上的房始贵,杜兵冷哼一声,抬起了脚,伸手抓住房始贵的头发,把他硬生生从地上拎了起来。   杜兵的武艺在天威军中排在了第一位,当然,是在钱不离不使用手枪的情况下,他的力量和养尊处优的房始贵自是天壤之别。此时房始贵的牙齿被杜兵那一踩就踩断了四颗,三颗留在地上,还有一颗深深嵌入房始贵的嘴唇;他的嘴唇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变成紫黑色,嘴里不停的向外流着血沫;房始贵的鼻子里外都破了,两股鲜血从鼻子里流出,混和着嘴角的血沫,滴滴答答落在了他前胸衣襟上,样子凄惨得很。   “你们一定要我说出来?”钱不离淡淡一笑:“呵呵……好吧,我就给你们一个明白!你们私自到自己的封地外面残害百姓,这还不是罪?你们忘了贵族要遵守的律法了么??”   “大人!”水苍浪哀叫起来:“明明是您让……”   水苍浪的话还没说完,他身边同样被五花大绑的林奉之突然用脑袋一撞,正撞在水苍浪的脸腮上,水苍浪重心偏移,象木桩一样栽倒在地上。   “大人,是我们错了,是我们太贪心,请大人责罚我们吧!”林奉之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可怜巴巴的说道。林奉之的反应一向很快,他马上意识到如果钱不离矢口否认他自己下达的命令,等待着卢陵县这些贵族的将是什么样的处罚!这是一个圈套啊……不过林奉之没有时间去痛恨钱不离,他需要的是在钱不离的雷霆手段下保住自己,保住自己的家族。   这一下不要说杜兵,连钱不离都愣住了,他端详了林奉之片刻,缓缓说道:“不错,你很聪明!”   “统领大人,我们不过是有些小聪明,这点小聪明也就能用在保家守业上,哪里能和大人的睿智相比!”林奉之陪笑道:“大人,您处罚我们吧,我们甘心情愿承受大人的处罚。”   “看样子,这里面确实有些误会了……”钱不离沉吟了一会,露出了笑意:“杜兵,快给这位男爵大人取一张椅子来,你起来吧,跪着说话太辛苦了,不过呢……你身上的绳索我暂时还不能解开,等一切都搞清楚了,我会向你赔礼道歉的。”   “应该的、应该……不、不,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不需要道歉,我是说我们应该被……”林奉之说到这里就哑住了,总不能说自己应该挨打吧?他虽然见风使舵的本事不一般,但贵族的身份和经历摆在那里,他也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过于下贱了。   “大人,您处罚我们吧……”水苍浪躺在地上也来了一嗓子,他的小眼睛嘀溜乱转,显然从钱不离给林奉之赐座的举动上有了自己的领悟。   “杜兵,取两张椅子。”钱不离一笑。   林奉之和水苍浪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椅子上,他们不止认识到钱不离远比他们强硬,更见识了钱不离的手段!用什么语言才能恰如其分的形容这个统领大人的手段呢……他们想不出来。   林奉之和水苍浪再没有想找回自己面子的心思,相反,他们此刻绞尽脑汁思考的,是怎么样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让统领大人愿意和自己合作!有一种结果是很明显的,既然对方敢把自己这个男爵毫不客气的捆绑起来,那么对方就有把自己家族整个铲除的准备!他们绝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你们都是聪明人,有一句话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识时务者为俊杰!希望你们能仔细考虑一下。”   林奉之和水苍浪忙不迭的点头道:“明白、明白。”   “你们擅自离开自己的封地,四处残害百姓,这是姬周国的律法绝对不允许的!”钱不离缓缓说道:“据我所知,只今天一天,就有二十多个百姓被你们的家丁打死打伤……”   “我们愿意赔偿!”林奉之连忙插了一句。   “听我把话说完。”钱不离摆摆手:“我事先做过调查,两位男爵大人一向都是开明、仁慈的贵族,我实在不懂两位男爵大人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莫非是受了什么人的欺骗么?”钱不离说到这里,好似无意般看了委顿在地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房始贵一眼:“不过不管是基于什么理由,你们都犯了罪,嗯……这么说就过于严重了,你们都做了错事,嗯,是做了错事,所以呢,你们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以弥补百姓的损失,我这样说,两位男爵大人没有意见吧?”   “没……没有……”林奉之和水苍浪犹疑的看了房始贵一眼,就要这么把自己的同盟推进火坑么??他们可不相信钱不离看了看房始贵的动作完全是出于无意,在很多时候,一个眼神代表的东西远远比一句话所能表达出来的东西深奥得多。   钱不离‘嗯’了一声,静静地等待着林奉之和水苍浪的申述。   谁知在林奉之和水苍浪下定决心之前,房始贵先清醒过来:“造发……了!”房始贵努力举起一只手,指向钱不离:“一……敢……造发!”   “造反的人不是我,是你!”钱不离冷哼一声:“来人,把那个房管家给我带上来!”   钱不离身后的程达带着一个亲卫走了出去,时间不长,只见一个人从外边连滚带爬的钻了进来:“大爷们……别打了,我说……我全说啊!!”   “还不快说!”程达大吼一声,追了进来。   房管家抬起头来,别人没看到,首先看见了帅座后端坐的钱不离,房管家一下子窜到钱不离案前跪了下来:“统领大爷,我说,我这就说!!”   “说吧。”钱不离温和的一笑。   房管家感激涕零的看着钱不离,快嘴乱翻:“统领大爷,我家男爵大人……不!房家那个坏蛋……那个混帐老家伙他让我带着人四处散播王后和尉迟上将军私通的谣言,他居心叵测啊!统领大爷……”房管家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程达在他身后轻轻踢了他一脚,随后把一样东西塞到了他手中。   房管家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统领大爷,您不知道吧,房家那混帐老家伙可不是好人,他的祖先是罗斯帝国和飞鹰部落的混血杂种,他们潜伏在姬周国好多年了,就在前几天,他还让我们探听公主殿下的去向,他想把公主殿下抢过来……”   “哭说!!”房始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的扑了过去,从后面抓住了房管家的头发:“一哭说!!!”一边大喊还一边撕扯着房管家的头发,口中的血沫喷溅而出,喷得房管家满头都是。   “老爷……”虽然房始贵的门牙整整掉了四个,说话都漏风,但房管家还是马上就听出了自己家老爷的声音,他的人整个就呆住了。背信弃义是一码事,但当着自己几十年老主人的面背信弃义就是另一码事了。   杜兵抢上一步,一只手抓住了房始贵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了房始贵的上臂,用力扭去,喀嚓一声,房始贵的胳膊就被杜兵扭断了,断骨从房始贵上臂的肌肉里刺出来,同时飙飞出一蓬鲜血,溅到了杜兵的身上,接着又响起了刺耳的惨叫声。   上过战场的人最基本的特长就是视鲜血如淡水,杜兵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一下,挥拳击中了房始贵的胸口,房始贵前一次惨叫被杜兵用脚踩了回去,这一次也依然如是,被击中胸口的房始贵佝偻着身体慢慢软倒在地上。   杜兵也不擦拭自己身上的鲜血,向后退了一步,用眼睛瞄了瞄水苍浪和林奉之,鼻孔发出了让人胆怵的冷哼声。 第九十章 光辉之钱不离(上)   帅帐内一阵让人心慌的寂静,虽然做为姬周国的男爵来说,他们在自己的封地内没少看过、甚至没少做过同样血腥的事情,但如果这种血腥发生在自己同伴身上,其中的感触比他们亲手杀掉一百个奴隶还要深,更不敢想像的是,万一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继续说吧。”钱不离率先打破了沉默。   “房……房家那老混蛋可不是个好人哪……可不是个好人,他可不是个好人啊……他一定不是个好人。”房管家的心乱成了一团,语无伦次的开始胡说起来。   “大人,事到如今,我也无法再隐瞒了!”林奉之一脸悔恨的站了起来,如果不是被绳索绑得紧紧的,他兴许就要打自己几个耳光,来申明自己的悔意:“昨天晚上,房始贵派人找到我,劝我和他一起洗劫竹林镇,我……我当初一时糊涂、利欲熏心,大人,您处罚我吧!”   水苍浪连忙跟着站了起来:“大人,要怪就怪我们太纯朴了,没能识破他房始贵竟然是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天啊……他是罗斯帝国和飞鹰部落的内奸啊!我……我们没有大人那洞察人心的睿智,所以被他蒙蔽住了,我愧对陛下,对不起统领大人的信任,请大人……责罚我吧!”   钱不离用手轻轻敲着桌子,并没有急着表态,林奉之和水苍浪越来越忐忑,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突然一起向着房始贵冲了过去。   水苍浪比较倒霉了一些,被绳索捆住而且身躯肥胖的他跑动僵硬,竟然自己绊了自己一下,结果一条栽倒在地上。   “你这个混蛋!你欺骗我们所有的人!”林奉之一边大骂着一边用脚使劲踩着房始贵,而水苍浪居然象条蛆虫一般拱了过去,用自己的嘴在房始贵的身上狠狠咬了起来,好似一定要咬下块肉才能缓解自己心头之恨一样。   “看来二位男爵大人确实是受了房始贵的蒙蔽。”钱不离挥了挥手:“杜兵,还不快给两位大人松绑?!”   杜兵随手抽出一把短刀,走过去割断了两位男爵大人身上的绳索,恢复了自由的林奉之和水苍浪心下松了一大口气,他们连忙争先恐后的扑倒在钱不离案前,哭叫着:“大人啊,我犯了这样的过错,您居然能原谅我,您的仁慈真是……无人可及呵……”“大人,您拯救了我,拯救了我的家族,我发誓……您的恩典我和我的家族将永生不忘……”   “人不是圣贤,谁能没有过错呢?犯了错误能及时改正,还是好同志……还是好人嘛!”钱不离自嘲的一笑:“你们起来吧,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和我作对的人!”   林奉之和水苍浪抹着眼泪站了起来,感激涕零的向钱不离述说着各种各样的谀词,至于钱不离话中的‘同志’说什么意思,他们可没有心情去考究。一个说钱不离是光芒万丈的太阳,另一个就说钱不离是无私的把清辉撒遍夜路的月亮,最后两个男爵竟然为太阳和月亮哪一个更仁慈争吵起来。   “好了、好了,二位男爵大人,还是让掌握内幕的人把内幕披露出来吧。”钱不离听得一阵阵肉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大人,那个老混蛋做过太多坏事了……”房管家也终于想通了:“不过,我不太清楚……”这是两句相互矛盾的话,既然不清楚又怎么能说做过很多坏事呢?   “好吧,你回去和房家的家丁们商量一下,谁举报出房始贵的罪名,而且又能拿出房始贵的罪名来,谁就立下一大功,如果有谁执迷不悟,那么就让他们陪着他们的老主人一起去死吧!”钱不离挥挥手,示意程达把房管家带回去,随后又把目光转到林奉之和水苍浪身上:“至于二位男爵大人……”   林奉之和水苍浪的身体马上矮了一截,恭敬的等候着钱不离的判决,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倚仗的贵族身份在对方眼中一钱不值时,他们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的不想死,只要能活下去,他们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怎么处罚你们我还没有想好,太轻了,我怕众人不服……”林奉之和水苍浪的心一紧,钱不离随后接道:“太重了呢,我又怕伤了你们的心。”林奉之和水苍浪的心跟着又是一松。   擅长操纵他人情绪的钱不离微笑起来:“具体处罚呢……以后再说,不过你们的家丁祸害百姓,我暂时是不能放了,正好我要在宜州到福州和雍州到福州的两条栈道的出口处设立要塞,让他们用苦工抵消他们的罪孽吧,二位男爵大人有没有什么意见?”   林奉之又跪了下去:“大人英名……不、不,大人圣明!”   水苍浪暗恨自己为什么总是慢了一拍,他也跪在地上叫道:“是啊,统领大人圣明。”   “那你们先出去休息吧,嗯……我给你们安排好的地方现在不适合你们住了,杜兵,给二位男爵大人换一个地方吧。”   林奉之和水苍浪不禁又冒出了冷汗,人家早就准备好收拾自己了啊!幸好、幸好……如果继续顽抗下去,那种下场不比房始贵强多少吧?林奉之和水苍浪心有余怵的看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房始贵一眼,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帅帐。   杜兵走了不大一会,又转了回来,凑到钱不离身边:“大人,难道您真的相信那两个小人?”杜兵并没有掩饰心中的不满,他相信钱不离,因为他明了钱不离对自己的信任,所以杜兵无需掩饰什么,而且在很多时候,掩饰往往能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我相信他们??”钱不离卷起关誉东的履历表,在杜兵的脸上拍了一下:“在你心目中,我是那种蠢货么?”   “呵呵……”杜兵笑了起来:“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为将者,天地万物,皆可为己用!”钱不离缓缓说道:“小人也有小人的用处!”   “大人又在说天书了……”杜兵不满的嘀咕一句,杜兵和普通士兵一样,内心里极度崇拜钱不离,对钱不离说出的话,他总是要认真研究一番,他甚至把王瑞偷偷记载钱不离言词的小本偷出来研究过。简便易懂的道理他倒是能一下子领悟,但是对钱不离经常脱口而出的诗曲一样的东西,他总是搞不大明白,说不懂吧,他隐隐还有些感悟,说懂了吧,他还说不出具体的所以然来,所以杜兵最头疼的就是钱不离的‘天书’。   “什么天书!”钱不离又用纸卷拍了杜兵一下:“把那个房始贵带出去吧,注意点,别让他死了!” 第九十章 光辉之钱不离(下)   “死了就死了吧,大不了从那两个废物里面再拉出一个来。”在钱不离的飞脚踢到之前,杜兵已经笑嘻嘻的窜了出去,叫过两个士兵抬过一个担架来,把房始贵放在了担架上。   “杜兵,你记住,他们可不是废物!最起码他们要比房始贵聪明得多,他们知道随机应变、知道忍辱负重!”钱不离的脸色凝重起来:“利用他们的同时也要时刻提防他们,免得被狗反咬一口!”   “这么厉害……”杜兵眼中露出思索的神情,但嘴里说出的话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大人,让我去把他们的牙都敲掉吧,省得他们把您咬伤了!”   “你这个小子……”钱不离又气又笑。   杜兵做了个鬼脸,向钱不离身后使了眼色,跟着那两个抬人的士兵走出了帅帐,钱不离转过头去,看到关誉东呆立在那里不知道想着什么,他的眼神时而清澈、时而迷茫。   “在想什么?”钱不离坐回到帅座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问你呢!发什么呆!”   “这个……”关誉东一顿:“我在想,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出答案了么?”钱不离噗哧一声笑了:“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你想出答案的话,一定要告诉我,让我也了解了解自己。”   “大人,我是认真的。”对钱不离的调侃,关誉东只能报以苦笑:“本来我听到大人那句‘为将者,天地万物,皆可为己用’时,以为大人是个冷酷无情的人,虽然大人的话说得很对。”   “那现在呢?我变得温柔多情了?”   关誉东傻在那里,彻底无言了,从他加入皇城城防军到升进皇家禁卫军,各级将官见过很多很多,可他从来没有见过钱不离这样的统领,几句话不到就把人往偏门上引。   “问你呢?怎么又不说话了?”   “大人,我是认真的!”这是关誉东在短短的时间内第二次重复自己的认真:“可是后来看到您和杜将军之间的……我想一个冷酷无情的将军绝不会得到下属的真心爱戴,所以……”   “所以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钱不离反问道:“那你刚才说的不都是废话么?”   “我……”关誉东认真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己说的确实是废话啊……关誉东感到无比郁闷。   “你太呆板了!”钱不离大笑起来,拍了拍关誉东的肩膀:“关誉东,我送给你一句话,希望你能记住,一个呆板的将领,他只适合防守,如果想做一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将,最需要的是做人的灵活、以及这里的灵感!!”钱不离指了指自己的头。   “灵活、灵感……”关誉东的眼神再次迷茫起来:“我……又不是要作诗……”   “战争就是一首诗!”钱不离说出最后一句话,留下关誉东独自思索,然后竟自离开了帅帐。   ※※※   黑夜过后是黎明……废话少说!天亮的时候,任帅带着房管家和一众愿意揭露邪恶的家丁,赶到了房始贵的封地,进行了一场大查抄。   在整个大查抄过程中,房家的家丁们表现出了优异的素质,他们查抄得非常仔细,尤其是在房家的祖院里,他们几乎是逐寸逐寸的搜查,几乎没有漏过任何可疑的地方,连地缝、天花板、池塘底他们都要去看个究竟,显然,往日里这种活计他们没有少干。   养条狗,教狗学会了咬人,结果那狗反身咬了自己一口,这是什么感觉房家的亲眷们就是什么感觉,眼见往日那些随自己打骂的下人们现在耀武扬威、吆五喝六的样子,房家的亲眷们怒在心里,却没有人敢表达出来,因为在家丁们身边,站着一排又一排全副武装的士兵。   房家的历史并不长,不过搜出来的东西可不少,能带走的东西任帅已经命人都装在了马车上,不能带走的,任帅命令士兵们分头去通知几户残留的土族人,这块封地已经被取消,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们的,能拿什么就拿什么好了,而对土族人来说,最好的东西也是钱不离无法拿走的东西——土地!   至于房家的老小,任帅并没有难为他们,这是钱不离的命令。说钱不离心软也罢,说钱不离无能也罢,受过现代教育的钱不离始终在心中有一个底线,灭门的事情他是做不出的,除非是有很深的仇怨。   不过也不要把钱不离想得过于善良了,钱不离把决定权交到了土族人手中,令房家老小不得走出自己原有的封地范围,这是钱不离见惯了的借刀杀人之计!如果土族人牢记过去的仇恨,杀死了房家的老小,那么也算是冤冤相抱,双方打了个平,与钱不离无关;如果土族人不念旧恶,给了房家老小一条活路,那么钱不离也不想去充当恶人。至于说房家人会报仇……笑话,哪个上位者能没有仇家的?权力倾扎的过程本就是不停的敌视人或者被他人敌视!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土族人给了房家一条活路,娇生惯养的房家人还真未必能在这种地方活得下去。   观望情势的几家小贵族们纷纷给钱不离派来了信使,他们在信中痛心疾首的批评自己犯下的罪过,当然,自我批评只占内容的一小部分,他们用了更大的篇幅去批判房始贵的邪恶与无耻,墙倒众人推、不推白不推!   而那些行事谨慎、没有加入贵族联盟的六家贵族也不落人后的给钱不离送来了钱粮,大力称颂钱不离的英名领导,对他们钱不离是相当的客气,因为据孟铁头等人探听来的消息,这六家没有加入联盟的贵族正是往日善待自己封地中平民和土人的贵族。   对这些开明的贵族,钱不离起了拉拢之心,他让朱群益派出手下的从事,教会那些贵族开垦自己的梯田。这种技术用不着藏私,就算自己不教,过不了多久他们也能学会的,还不如趁他们不懂的时候卖他们一个天大的人情。   对林奉之和水苍浪这两个举大义之旗、临阵变节的贵族,钱不离和他们进行了一番长谈,这一次钱不离没有耍弄手腕,整个过程非常推心置腹。钱不离先讲述了一个杀鸡取卵的故事,这个故事浅显易懂,林奉之和水苍浪对故事的主人公很是不屑一顾,在他们看来这个人已经傻到了极点。钱不离见两人上了套,马上翻脸,严词叱责他们在封地内的残暴行止和故事中杀鸡取卵的人性质是一样的。   林奉之和水苍浪是不是心服没有人知道,不过他们倒是摆出副羞愧的样子,恭敬听着钱不离的叱责。   军营内不会养闲人,钱不离打发走林奉之和水苍浪之后,把俘获的家丁们分成了两队,让他们前往常佩业和任华那里修建要塞。其实在栈道上修建要塞起得作用并不是很大,最重要的是表现出一种姿态,决心对抗的姿态!   整个借刀杀人的计划进行得还算是成功,整个福州还谈不上,不过在卢陵县内,平民们和土族人争先传颂着‘白眉将军’钱不离的事迹,贵族们也在到处传播钱不离的英名,不过前一种人真心的,后一种人就不好判别了。   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天深夜,已经入睡的钱不离被信使的急叫声惊醒:“报!!!” 第九十一章 高深莫测(上)   信使来传报的是一件大事。福州西方的叶县有一户郑姓男爵,几个土族人在他的封地边缘处挖了个陷坑,这陷坑本是为了抓野猪而挖的,叶县的山林间野物很多,没想到野猪没有抓到,竟然抓到了一只老虎。几个土族人欣喜过望,他们用涂抹了漆毒的箭矢射死了老虎,可就在他们把死虎抬出陷坑时,正好碰上了两个郑家的家丁。   一场争执就这样被引发了,郑家的家丁认为这只老虎应该属于他们,因为这只老虎肯定是从郑家的山林里跑出去的,而那几个土族人当然不愿意吃亏,结果说来说去,两方就动了手,两个家丁不是土族人的对手,被打得抱头鼠窜逃走了。   几个土族人把死虎抬回了自己的村庄,全村先庆贺了一番,然后剥下虎皮,留下虎骨、虎鞭等名贵的药材,几个土族人连夜赶往叶县县城,希望能卖个好价钱。   只是他们刚刚一走,郑家的家丁们就围住了他们的村庄,当几个土族人卖掉了所有的东西,怀揣着一枚金币、十几个银币兴高采烈的回到村庄时,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场噩梦。   他们的村庄已经成了废墟,想毁掉茅屋很简单,只需要一把火,而灰烬旁点点斑斑、触目惊心的血迹,印证了当时的惨烈,几个土族人不由抱头痛哭起来。   紧接着,他们又被留守在附近的郑家十几个家丁们包围了,就在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刻,几个大汉突然从斜刺里杀出,一顿猛砍杀散了家丁们,把几个土族人救了出来。   人在危难之时,心灵必然脆弱,经过短短的交谈,以孙宗为首的几个大汉就获得了几个土族人的绝对信任,他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会怕什么?两个土族人跑到附近的村落去寻求帮助,而孙宗料到郑家一定会再次派出家丁来扫荡,所以他带着所有敢拼命的土族人抄小路赶往郑家,经过一番试探之后,带着三十多个土族人冲挎了郑家的大门,杀了进去。   事情还没有完,孙宗带着人打开了郑家的武器库,焕然一新的他们又往回赶,在半路上设下了埋伏,等到郑家男爵知道自己的老屋被攻击、带着家丁们拼命向回赶时,孙宗带着人从山路两侧扑了出来,经过一番死战,在孙宗拼着自己受伤,砍倒了郑家男爵之后,家丁们开始四散奔逃了。   外表看来实力强大的郑家在这一夜之间就成了过眼烟云,而孙宗凭着自己的机智和勇猛赢得了所有参加战斗的土族人的信任。消息传扬开来,无数不甘受人欺凌的平民和土族人纷纷赶往郑家的封地,加入了孙宗的队伍。   叶县的县主张庭急得是焦头烂额,他有心派兵围剿,可是就在前几天,福州府的伯爵贾天祥大人已经以福州府治安有隐患为由,把叶县唯一的一支步兵中队给调到了福州府,现在的叶县县城除了几十个城防兵之外,再无人可用。张庭只好给贾天祥递交了告急文书,要求贾天祥派兵来镇压反贼。   只是这么一耽误,孙宗的势力就如星火燎原般不可抑止的膨胀起来,在短短的时间内,孙宗的人马扩充到数千人!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在叶县附近的南河县、五里川县不断有平民和土族人暴力袭击贵族,然后带着人投奔叶县的孙宗。张庭能做的,就是紧关城门,天天咒骂着福州府的贾天祥并提心吊胆的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如果不是县主不得上令私自离开本县,就会被判处重刑的话,他早就逃走了。   贾天祥得到急报之后,先拖了两天,才派人来给钱不离送信,至于援军……那是没有的,保护好公主殿下才是他的本职。   钱不离得到急报后,彻夜无眠,就着灯火研究起贾天祥随急报送来的叶县地图来,程达担心统领大人过于思虑,想找个机会私自劝解统领大人几句,却发现钱不离面上并没有愁容,相反,眼神闪烁间却带出了丝丝喜色。   钱不离也使了个‘拖’字决,把急报放在案底置之不理,该招人的招人,该练兵的练兵,该修筑要塞的修筑要塞。不过在七天后,贾天祥接连发来了三封告急文书,叶县的情势在几天内又发生了大变!   有野心的人到处都有,叶县、南河县、五里川县等又出现了几个绿林豪强,其中以方老生的实力最强,浮梁和童林的实力次之,王小二的实力最弱,这四个人拒绝向孙宗靠拢,甚至杀掉了孙宗派出去联络的信使,拼命抢掠四方,扩大自己的实力。   与孙宗相比,方老生几人行事是肆无忌惮的,流寇的生存来源就是抢,不管是平民和贵族,他们有野心,但没有和野心相匹配的眼光。   方老生和浮梁暗中串联,分两路向福州府进发,他们喝血酒盟誓,谁先打下福州府,就拥谁为王!贾天祥最大的长处是处理政事和知人善任,在军事上就差得太多了,以正规的军队对抗流寇,竟然互有胜负,不得已之下,贾天祥发急报给钱不离,要求他马上支援福州府。   实力最强大的孙宗此刻没有精力牵制方老生等部,他聚集了所有的人手,事先还派出了内应,强攻象雄原铁矿。流寇的战力实在是差劲,在里应外合的情况下,四千余人进攻一个步兵中队防守的象雄原要塞,居然死伤千余人之后,才打下要塞,占领了象雄原铁矿。   此战之后,锋芒大盛的孙宗并没有攻打叶县县城,虽然那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不设防的城市,反而开始收缩人手,学着卢陵县的样子造起梯田来,手下的兵士们亦兵亦民,前一天操练士兵,后一天就去开垦梯田,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到的梯田的知识。   钱不离接道贾天祥的急报,这个情况绝对超乎他意料之外,钱不离马上召集手下的将领,商议对策。   听到孙宗带头造反的消息,杜兵、王瑞和任帅几人面面相觑,有些事情本就是不公开的秘密。   “孙宗……”王瑞喃喃说了一句。   “王将军,莫非你认识这个孙宗?”关誉东盯向了王瑞,自从他知道钱不离对福州府的急报密而不宣,心中非常有意见,在他看来,这是典型的贻误军机,可不管怎么说,钱不离都是他的上司,而且贾天祥叮嘱他全力配合钱不离行事,所有他只能把意见憋在心底。   “不认识!”王瑞回答得很干脆。 第九十一章 高深莫测(下)   “不认识!”王瑞回答得很干脆。   “大家有什么意见都说一说吧。”钱不离在帅座上懒洋洋的说道。   “大人,您下令吧。”杜兵几人跟随着钱不离有一段时间了,见到钱不离这种姿态,马上知道统领大人早就有了全盘计划,凭自己的见识还是不要丢丑为好。   “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我就下令了,任帅!”   “在。”   “你带着步兵队留守卢陵县,继续按照我的方法操练士兵。杜兵、王瑞,你们带着骑兵队跟着我马上去福州府,任帅,你……给我机灵点!!”   “末将明白。”任帅憨笑一声。   “大人,让整个步兵队都留守有些不妥吧?”关誉东在一边接道。   “什么意思?”钱不离把目光转向了关誉东。   “大人,依我看来,方老生、浮梁、童林等部都是不足为虑的,唯有那孙宗才是心腹大患!我们的骑兵太少了,如果不能歼灭孙宗全部,让他逃入山林,福州的匪患就很难肃清了。”   “你说我不是孙宗的对手?呵呵……”钱不离沉吟一下:“也好,孟铁头。”   “在。”   “带着你的山地大队跟我一起走吧,你们也应该实战演练一下了。”   “遵命,大人。”山地大队是钱不离精选出土族壮汉组建的一支步兵队,和普通步兵队相比,他们的武器都是很奇怪的。   “大人,这更不妥当了!”关誉东急忙开口劝道:“大人,流寇本就四处蛊惑平民、土族人造反,山地大队的训练日子太短,万一阵前哗变了怎么办?”   “你哪来那么些废话!”钱不离是真的不耐烦了。   “大人……”关誉东还想再劝,突然发现杜兵几个将军都在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自己,关誉东悻悻退了下去,再不说话了。   “你们都出去,任帅留下。”钱不离挥挥手。   杜兵几人都退了出去,钱不离的目光在卢陵县和叶县的地图上来回扫视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任帅,你的任务不轻啊,在我走之后,那些贵族很可能在背后搞鬼,你千万给我机灵着点。”   “大人,您放心。”任帅的面色凝重起来:“末将绝不负大人期望!”   “还有卢陵铁矿,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从现在开始,不能让一块原铁流出福州!”   “大人,您是说……任何办法?”   钱不离沉吟了片刻:“任何办法!”   “我明白了,大人。”   “还有朱群益,你也要派人盯着点,嗯……我给你生杀大权,发现不妥之处,你可以先斩后奏,我希望当我回到卢陵县时,看到一个安稳的卢陵县。”   “遵命,大人。”任帅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大人,战场上刀剑无眼,您千万要……”说到这里,任帅顿住了,下面的话很不吉利,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任帅冲上战场的时候,总是逞血气之勇,对自己的安危不管不顾,但是对钱不离的安全,他却时时留意,所以此刻见钱不离就要带军南下了,他实在忍不住说上两句。   “呵呵……”钱不离笑着挥挥手,对任帅这种不由自主显露出的关切之情,钱不离很有些感动。   ※※※   “弟兄们,快点、快点!!”童林骑在马上大声吆喝着,他的身前身后,到处是黑压压的人头在涌动,每一次看到这种情景,童林都会为自己感到骄傲。   他本就是五里川县土族的豪强,在往日里和姬周国的贵族们勾心斗角时,总是吃尽了苦头,没奈何,最后童林选择了隐忍。直到孙宗揭竿而起时,童林马上判断出,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来了,他毫不犹豫的举起了大旗,带着土族人向着那些欺压自己的贵族们举起了屠刀。   不过童林的运气并不好,他起兵在前,可是起兵在他之后的另一个土族豪强方老生率先打下了五里川县的县城,方老生的名望也后来者追上,成了五里川县的最强势力。   本以为今后可以扬眉吐气的童林再次选择了隐忍,一面暗中诅咒方老生的好运气,一面裹挟着人马向别的地方发展。但只过了几天,童林又得到方老生和浮梁一起进攻福州府的消息,当时童林气得几乎吐血,他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这一步!第一次落在人后可能是运气不好,那么第二次呢……意味着什么?可惜童林没有时间想这些,他急于进福州府去抢些好处,大家都是一样的,凭什么只有你可以抢而我就不行?!   此刻他们已经深入福州府的地境,意外的是却很少遭遇到抵抗,守军莫不是已经被方老生那个混蛋打残了吧?童林越想越焦急,拼命督促部队急行。   前方的路上突然出现了几个骑兵,他们远远的站定,观察了一会,然后打马就向回走。   童林的心中警觉起来,下令部队放慢了脚步,或拎着菜刀或举着长棍的士兵们都跑得很累了,巴不得童林下缓行的命令呢,前面的好东西再多,也要留些力气去抢才是。   又有几个骑兵出现在他们的前方,他们远远顺着童林的队伍跑动了一下,然后勒转战马,又跑了回去。童林还没有机会形成火候,如果福州的官僚各个无能,让童林做大,等他找到了愿意跟随他的军师或者有些能力的将官之后,他也许会明白那些落单的骑兵意味着什么。可惜福州有钱不离这等人物在,童林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这犹如一个还没有学会爬行的婴儿遇到了一个壮汉对手一样,他没有成长的机会!   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看到一拨又一拨骑兵在自己面前‘落荒而逃’,童林的士兵们放肆的大笑起来,他们在嘲笑对手的胆小,感叹自己的强大!有些人甚至冲出去,想抓住那几个骑兵,谁知对方看到有人冲出来,逃得更快了,这换来了更响亮的大笑声。   不过钱不离也不轻松,一个强大的将领能给自己的对手带去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而在某些时候,一个傻子也可以做到这一点!钱不离此刻正被童林的指挥艺术所迷惑。   “报,大人,敌军放缓了速度,没有结阵!”   “报,大人,敌军继续前进,没有结阵!”   “报,大人,敌军已距我军十里,继续前进,没有结阵!”   “没有结阵……”钱不离看了看自己前方严阵以待的山地大队,还有身后早已准备好厮杀的骑兵队,傻子都知道,没有结阵的军队是没有多强战斗力的,就算双方都是正规军,钱不离也有把握一鼓击溃不结阵的对手。   “关誉东,左翼和右翼的斥候都回来了么?确定没有敌军?”钱不离第一个反应就是敌方有伏兵。   “没有,大人。”关誉东也是一脸的糊涂。   “那家伙不是疯了吧!”钱不离自言自语的说道,出于谨慎的本性,钱不离习惯把自己的对手高估几分,这样才能更好的做到算无遗漏,可惜把童林高估几分,就估得太高太高了。   “报,大人,敌军已距我军八里,继续前行,没有结阵!”又一个斥候传回了最新动向。   钱不离摇摇头,没有时间想太多了:“关誉东,命令杜兵和王瑞马上带队回归骑兵本阵。”钱不离的本意是让杜兵和王瑞分带两支骑兵队,在交战时从左右两翼切割进去,从后面包围童林的军队,钱不离知道流寇的危害,所以他要尽量做到全歼。   “遵命,大人。”关誉东回身对旗手下了命令,对统领大人的阵前决议,他还是赞成的,敌军的举动有些诡异,不能不防。只要骑兵和步兵集结在一起相互策应,那么战力就决定一切了,不管敌军有什么诡计,己方都有绝大胜算,除非是自己的预言实现了,前面的山地部队临阵倒戈。 第九十二章 杀气冲天(上)   一边前行一边四下观望的童林突然发现前面的队伍滞住了,随即看到前锋大将也就是自己原来的家丁头目罗二虎跌跌撞撞推开人群向自己这边跑来。童林的队伍真的算是乌合之众了,不要说队伍没有队列、没有阵型,就连前军和后军之间传递个消息,也要从人群中硬挤过来。   “老爷……不好了!”罗二虎的嗓门一向很大:“前面有官兵!”   罗二虎的声音传入士兵们的耳中,不由引起了一阵骚动,一提起官兵,土族人就不由得想起二十余年前那双手沾满了无数土族人鲜血的尉迟风云,和他率领的铁军。   “喊个屁!”童林脸上露出了怒色:“我们这么多弟兄,还怕什么官兵!”   “老爷,官兵的人数也不少啊!!”罗二虎丝毫不体谅他家老爷的苦心,用更大的声音回答道。   “闭上你的臭嘴!”童林恨不得把手中的长剑飞过去,把罗二虎刺一个透心凉:“福州能有多少官兵?我们有方老生兄弟,还有浮梁、王小二兄弟都杀进去了福州府,他们能有多少官兵抵挡我们?大家别忘了,我们身后还有孙宗大将军接应我们啊!”童林别的道理不知道,军心绝不可乱还是明白的,他满口的胡说八道,最后还把极受平民和土族人推崇的孙宗抬了出来,这才把军心安定下来。   “弟兄们,只要我们打赢了这一仗,进了福州府,就有无数的金银财宝等着我们啊!”童林趁势鼓舞大家的士气:“还有那娇滴滴的公主在等着我们呢!哈哈哈……”   童林的士兵们一起跟着怪笑起来,虽然他们一个个都面带菜色,手中的武器也大都是废铜烂铁之类的破烂货,但他们有自己的幻想,童林的士兵们一起嗷嗷怪叫着向前面涌去。   童林鼓起了士兵们的士气,而士兵们表现出来的激切和勇武也带给了他勇气,童林毫不犹豫的带着后军向前压了上来。   钱不离冷眼观察着敌军,旌旗杂乱、士兵的服装更杂乱,前面的人想往后缩,后面的人在往前涌,此刻他才算真真切切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乌合之众了!   “杜兵。”钱不离轻轻开口说道:“游射。”   “遵命!”杜兵缓缓举起了自己的长枪,一侧的鼓手敲响了战鼓,前方列队的山地大队虽然训练的时间不长,但对各种鼓点代表的含义还是很清楚的,他们集结成了无数个小方队,方队与方队之间留出数米的空隙。   “随我来。”杜兵轻喝一声,带着一支骑兵中队从山地大队留出的空隙中疾驰而出,隆隆的马蹄声拉开了屠杀的序幕。   童林的士兵们看到敌方骑兵冲了上来,不由停下了相互间的推搡,握紧手中的武器,等待着拼杀。   此刻童林也来到了前队中,钱不离率领的千余骑骑兵和八百山地大队只是让童林有些紧张,从没有与国家机器正面交锋过的童林哪会知道这种机器的可怕,他在潜意识中单纯的用人数来评定实力,在他看来,眼前这些官兵只是衣甲鲜明而已!   童林一向对自己的勇武感到自负,当初刚刚举兵的时候,他只带了三百余人,就在人口达六千人的热邦镇中杀进杀出了四次,手中的长剑也不知道夺走了多少人的生命,现在自己已经有了五千余人的大军,他童林还会怕谁?!   “弟兄们……”童林举起了自己的长剑嘶叫起来,只是他的声音刚出口,前方已经出现了变故。   杜兵拨转战马,突然向斜刺里冲刺,骑兵中队和童林的军队拉成了一个平行线,随着杜兵的号令,将士们一起弯弓搭箭,射出了第一篷箭雨。   童林曾带着手下的人进攻过贵族的封地,不过对那些小贵族来说,家里最多也就有十几个弓手,童林的弟兄们蜂拥而上,眨眼之间就能把那少得可怜的家丁们杀得精光。现在眼前这支骑兵队射出的箭雨远远超乎了他们的预想,除了少数几个机灵点的,连忙滚倒在地上之外,其他的人都在呆呆的看着箭雨临近。   血肉组成的人墙在瞬间就坍塌了一大片,哀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而这不过是第一轮箭雨。   杜兵纵马前冲,迅速抽出了第二支箭,瞄准一个挥舞着木棍嘶叫不停的大汉,手腕轻轻一松,弓弦响处,那大汉一头栽倒在地上。紧随其后的是第二轮箭雨,童林手下的士兵们是一群连最简易的木盾都没有装备的可怜人,他们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迎接箭矢,毫无疑议的又被射倒了一片。   杜兵带着骑兵队从童林军左翼飞驰到右翼,短短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射出了五轮箭雨,童林军的人墙就象被人剃了头一样,前面密密麻麻最少有四百多人躺在了血泊之中,还有些许没有被射中要害的人捂着自己的伤处在大声惨叫。   童林此时才从极度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见到自己千方百计集聚起的队伍损失如此惨重,他心痛如绞:“弟兄们,给我冲啊!杀一个官兵老子赏金币十枚!赏金币十枚!!”这是典型的漫天许诺,他童林抢掠来的家当加在一起总共也不过数百枚金币,但这种时候也没办法考虑太多了,只要能鼓舞起士气就行。   “冲啊!!”罗二虎挥舞着长剑冲了上去:“弟兄们砍他狗娘养的!冲啊!”   “冲啊……杀一个官兵老爷赏金币十枚啊!”一些从小就在童家长大的家丁们跟着冲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看到别人的冲锋带给了自己勇气,还是金币十枚的诱惑力相当大,童林的士兵们挥舞着自己简陋的武器,跟在了后面,前队开始冲锋了,后队的人也蜂拥而上,他们还没见识到敌方的攻击力,胆量比前队的人大了很多。   童林也挥舞着长剑夹杂在人潮中向前冲去,这可算得上是真正的全军冲锋了。 第九十二章 杀气冲天(下)   杜兵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笑意,他本想继续游射,却听到本阵中传来了收兵的锣声,帅旗旁的杜字大旗也在左右挥舞。   “撤!”杜兵拨转战马:“收旗!”说完杜兵带头向本阵驰去,紧随在杜兵身后的掌旗官连忙收起自己高举的杜字旗,一部人马的旗只能有一面,进攻时旗在哪里,士兵们就要冲向哪里,而后撤时就要以本阵部旗为目标后撤。   “冲啊……”看到敌军在向后‘逃窜’,童林手下的士兵们士气顿时变得高涨起来,大喊大叫着向钱不离的本阵直冲过去,人多势众胆子壮,这话倒是不假,尤其是处在冲锋的人潮中,血气激荡的人们往往会产生一种天下无敌的幻觉。   “骑兵队准备!”钱不离冷冷的下了一个命令,见到敌军全军压上,钱不离心底非常恼火,本以为敌将另有阴谋,此刻他才明白,原来他的对手是一个连猪都比不上的蠢货。   “举弓!”王瑞高声命令着,骑兵们纷纷摘下了自己的弓。   “抬臂……”骑兵们把胳膊斜伸向空中。   王瑞看着蜂拥而来的人群已经冲进了射程之内,手中长剑一挥:“射!”   原属雪原城的骑兵大队是钱不离心中要打造的王牌铁军,虽然没有实力扩充,但建制是非常完整的,而且经过钱不离的精心训练,整体的战力都有了大幅提高。   近六百余支箭矢斜刺里整齐的飞向天空,然后又从斜刺里穿下来,象一张巨大的渔网一般,拍在人潮中,比一现的昙花还要短暂的血花奇迹般一起绽放,天地间好似也跟着红了一下。   “冲啊!!”冲在前面的罗二虎看不到中军的惨景,他依然在奋力大吼着。   “命令杜兵,迂回过去,截住他们的退路。”钱不离又下了一道命令,战斗的结果已经注定了,钱不离此刻想的是如何能做到一个不漏的全歼。   本阵中的锣声马上停下了,而激越的战鼓声响了起来,杜字旗掌旗官纵马驰出,在山地大队的背后一边挥舞着大旗一边向右翼急奔。   “升旗!!”杜兵听到了鼓声,一声大喝,拨转战马,从右方开始脱离战场。杜兵身后的掌旗官连忙把偃在马侧的旗杆举了起来,而在本阵中飞奔的杜字旗掌旗官见杜兵本部升起了大旗,他忙把自己的杜字旗扶倒,勒住战马,驰回钱不离身侧,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在这种短兵相接的战场上,靠大喊大叫来传令是不可能的,大旗就是所有士兵的最终指令。纵使本部将领阵亡,只要大旗不倒,跟随在大旗后面的军队依然有强大的战力,相反虽然本部将领还是生龙活虎的,但如果本部大旗被敌方抢去的话,他的部队将没有多大战力了,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被击溃。   “射……”   “射……”   三轮箭雨之后,童林的部队已经冲过了钱不离军队抬臂的攻击范围,不过这三轮箭雨给童林的部队带来了惨重的伤亡,就连童林本人胳膊上也中了一箭,但做为豪强出身的童林死战到底的勇气还是有的,他咬牙砍断了箭杆,大叫道:“冲啊……弟兄们!杀光他们!!”   童林的捍不畏死极大了鼓舞了手下的乌合之众,他们嗷嗷怪叫着冲了上来,越来越近了,钱不离身后的骑兵队倒是神态不变,不过前方的山地大队从来没有打过实战,见到对方睁着血红着眼睛扑上来,他们不由自主产生了轻微的骚动。   钱不离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马上大喝了一声:“怯战者,斩!!!”   斩……斩……在钱不离身侧每隔十步远就站着一个执法官,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把钱不离的命令传遍本阵的每一个角落,而他们腰间的长剑也已经离鞘,随时准备斩杀不战而逃的士兵。   童林的部队冲得越来越近了,随着钱不离的命令,本阵的鼓点又发生了变化,原本严阵以待的山地大队的阵势突然蠕动起来,一排山地大队士兵平举着一柄一人高、尖头包上铁皮的竹枪有节奏的冲了出来,然后突然来了个交叉迈步,俯身、挥臂,奋力把竹枪投向了空中。   在钱不离那个时代,标枪的世界记录已经达到九十多米,可惜钱不离以前不是体育教练,虽然精挑细选出来的土族人臂力、爆发力都很不错,但经过钱不离那种不专业的训练,他们的投掷距离也就在六十米左右,其中和标枪的不标准有关,也和钱不离的职业水准有关,不过,六十米已经足够了。   数斤重的标枪杀伤力是巨大的,尤其是尖端磨得非常锋利的标枪,罗二虎的好运到此为止,他刚想开口大喊的时候,一柄标枪从斜上方刺下,正好刺进了罗二虎的嘴中,强大的惯性带着罗二虎向后倒去,标枪的枪尖从罗二虎的颈后穿出,又刺中了一个士兵的大腿。   不过比起其他人来,罗二虎还不是最惨的,就在他尸体边上五米处,一个童林的家丁被标枪洞穿了腹部,把他钉在了地上,却又一时死不了,那家丁双手死死抓着腹前的标枪杆,嘴里不断的发出毫无意义的绝望的喊叫声。   投完标枪的山地大队士兵猫着腰向回跑,第二排山地士兵平举着标枪有节奏的冲上来,交叉迈步、俯身、挥臂,又是一轮投枪,紧接着第三排士兵跟着冲了上来。   “前队平射、后队高抬臂……射!!”王瑞给骑兵队下达了命令。   低空飞行的标枪,半空激飞的箭矢,再加上平射而出的利箭,奏响了死亡的交响曲。军队本就是用来屠杀的国家机器,在钱不离的训练操纵下,这只国家机器显得尤为凶厉,穿着布衣、拎着简陋武器的流寇在钱不离的军队面前,无异于是一只只羔羊,珍贵的鲜血此刻变得毫不值钱,一片又一片的血雾飘下,染湿了地面,一脚踩上去竟然会发出‘噗’‘噗’的响声,这是地狱里才能有的景象啊!   世界上有两种军队是钱不离不愿意正面对抗的,一种是不要命的军队,另一种就是对死亡麻木的军队。天威军的打击过于血腥也过于激厉,童林的部队在极度的震惊、绝望之后,却变得麻木了,他们睁着呆滞的眼睛依然在继续冲锋。   山地大队的第一仗就是如此的血腥,眼见一群人倒下另一群人继续冲过来,他们很多人有些承受不住了,队伍中再次产生了骚乱。   钱不离皱起了眉头,他迅速观察了一下战场,下令道:“飞饼手出战!”说完钱不离转向身后的关誉东:“关誉东,你用脚踏弩把那旗给我射倒!”钱不离用手一指。   敌军的前锋已经尽折,现在正对的是敌人的中军,‘童’字大旗非常瞩目的在前方不到二百米处飘扬,这个距离在强弓的射程之外,不过对脚踏弩来说,这个距离绝对不成问题。   随着鼓点的变化,第四排的飞饼手冲了出去,所谓的飞饼就是铁饼,其实钱不离那个世界的奥林匹克项目有很多都和军事有关,当然,他的飞饼手使用的铁饼都经过打磨,除了手握的地方外,边缘都非常锋利。钱不离召集卢陵县城里所有的铁匠,才打造出了一批铁饼,平日让山地大队的士兵们背着练习越野,而战时就成了杀人的武器。   一排铁饼旋转着带着呼啸的风声向前飞去,这种东西在五十米之内,杀伤效果是非常震撼人心的,脸上插了一支箭远没有一张脸被一块铁饼几乎切成两半来得可怕。不过这时发生了一个小意外,一个年轻的山地士兵不知是因为胆怯,还是钱不离教他们抛铁饼的动作太不专业,他旋转过了头、竟然把手中的铁饼投向了自己的本阵,铁饼呼啸着劈飞了一个骑兵的头盔,擦着第二个骑兵的肩膀落在地上。被劈飞了头盔的骑兵身体摇晃了几下,差点没掉下战马,其中一半是因为头部受了振荡,还有一半是因为后怕。   这种失误在战时是不会有人追究的,除非是他差点打到钱不离,那么他就会被当场格杀。执法官挥舞着长剑大声喝骂,让那被吓傻了的年轻士兵快点归队,此刻敌军中也有零星的箭矢飞了过来,应该让盾手顶上去了。这一战打到现在,钱不离军队还没有一人伤亡,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童林过于珍爱从贵族们手中抢来的长弓,竟然把仅有的几十个弓手都安排在后面,现在才用已经太晚了。 第九十三章 又臭又硬的石头(上)   关誉东端着脚踏弩瞄准了敌方那举着大旗的汉子,嘴角带着微笑,手指轻轻一扣,那汉子就象被人凭空打了一锤般,身子倒飞而起,手中的大旗也跌落下去,正巧盖在了几个尸体上面。   “还有那个大胡子!”钱不离再次用手一指。童字大旗被射倒了,那么最显眼的人就成了那挥舞着长剑的大胡子,谁让他们的骑兵那么少呢?只有寥寥十几骑,目标太好找了。此刻钱不离并没意识到,他用手指的那个大胡子就是童林。   关誉东把手中的脚踏弩交给马前的两个士兵,又从他们手中接过一张装上了箭矢的脚踏弩,端着弩臂的手臂坚实稳定,瞄准了统领大人所说的那个大胡子。关誉东马前的两个士兵一起合作,把发射完的脚踏弩拉开,重新在箭槽中安装上箭矢,这是他们的工作。   “杀啊!弟兄们!!”童林卖力的挥舞着长剑,他早已红了眼,这一仗是胜还是败他不想知道,他只想冲上去在敌军的将领身上砍上几剑,这个愿望能实现的话,他虽死无憾。   可惜随着一道尖锐的风声穿过,童林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痛,意识也跟着模糊起来,隐隐约约他觉得自己在飞、在飘,最后浓浓的血帘盖住了他的眼睛,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老爷……”“大哥……”几声尖锐的叫声响了起来,正在麻木得向前冲锋的士兵们感觉到了什么,有的人转过头、有的人侧过头一起看向了他们的中军,才蓦然发现本应该高高飘扬的‘童’字大旗早已不翼而飞了,而往日里威风凛凛的首领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虽然前队还有些士兵在忘死的冲锋,但绝大部分的士兵都呆立在原地。   “出击!”本阵中的钱不离马上抓住了机会:“降者免死!!”   战鼓的鼓点又开始变了,山地大队士兵开始聚拢,组成了开战前的那种小方阵,王瑞带着所有的骑兵队穿过山地大队的方阵,向前冲去。   “老爷啊……”这一声凄惨的哭嚎在呆立的士兵们中显得格外刺耳,一瞬间,几乎所有的士兵们都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降者免死!”王瑞带着骑兵队刺倒了几十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童家士兵,疾扑过去,马蹄的轰鸣声散发着让人恐惧的杀气:“降者免死!”不要把敌人逼进必死的绝境,这是很危险的,该给人一条活路的时候就要给人一条活路,哪怕是必须要斩尽杀绝,也要先用仁慈欺骗住自己的对手,这是钱不离数十次重复过的话。   山地大队的士兵们大部份也缓缓向前逼去,只留下小部分护在钱不离前面,‘降者免死’的喊声此起彼伏。   童林的士兵们眼见失去了首领,一心要拼命的,开始恐慌了;已经被血腥洗得麻木的,开始清醒了。后队中有几个士兵偷偷扔下武器,转头就跑,结果却被从斜刺里绕到后翼的杜兵本部堵了个正着,有个机灵点的连忙跪在了地上,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其余的逃兵也有样学样,都跟着跪在了地上。   降者免死……王瑞勒慢了马速,这个时候威逼要比鲜血更有压迫力,骑兵队绕着童林士兵的人群向两边包抄过去,把中间让给了赶上来的山地大队。   童林的士兵们再也没有了对抗的勇气,他们一片接着一片的跪倒在地,不过童家剩下的几个家丁却挥舞着武器冲向了山地大队。一轮早已准备好的箭雨袭来,几个家丁每人都身中十数箭,委顿在地上,而且箭雨还误伤了不少童林的士兵,惨叫声、哀叫声又响了起来。   “打扫战场吧。”钱不离轻叹了口气,虽然童林的士兵们只伤亡了半数,还剩下两千余人,不过他们再掀不起什么浪花了。   “关誉东,注意点山地大队,看他们的情绪不是很稳定。”这也难怪,第一次上战场就见识了这么一场血战,一般人都有些承受不了的。   “大人,那么……让骑兵队打扫战场吧。”   “不行,就让山地大队打扫战场!”钱不离断然否决了关誉东的提议:“不管他们是哭、是喊、还是呕吐,他们都必须给我打扫战场!”这只是一场屠杀,并不是真正的战斗,绕是这样,山地军团都差点引发骚动,如果面对着的是强大的铁骑兵,那些鲜血是自己的同伴流出来的,他们可能早就崩溃了,钱不离绝不想要一支懦弱的部队,而好的军队必须要经过鲜血来锤炼的,不管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钱不离勒转战马,向自己的后翼走去,战前分散在四方的斥候正在那里集结,钱不离跳下战马,找了个树墩,程达连忙从口袋中掏出地图,平摊上树墩上,并找了几块石子压住了地图。   钱不离默默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中。此次的福州大动乱,本就是钱不离刻意策划的阴谋,他不但要借此消耗各个贵族的实力,还要绞杀土族的豪强,钱不离要的是臣服,绝对的臣服。这是标准的驱虎吞狼之计,给土族豪强一个施展自己野心的舞台,让他们去对付贵族,然后钱不离再击杀那些土族豪强,竖立自己的威望,同时还可以把自己的军队练成一支百战雄师。   在闯入福州府地境的三支流寇中,方老生一部正在和贾天祥带走的那支天威军步兵大队在白龙河一带对峙,对他们钱不离一点不但心;童林这一部最有意思,箭头直指福州府,过镇打镇、过县打县,他们的行军路线几乎是直的,所以钱不离很容易就堵住了童林的队伍;不过浮梁那一部就显得诡异了,从他们踏进福州府地境开始,就失去了踪迹,就好像一只鸟儿飞进了密林一样,你知道它在密林里,但如果它不鸣叫,任谁也找不到它在哪里。   钱不离思索过很多次,从浮梁闯入福州府的那天算起,一路到福州府,有三个人口密集、比较富裕的镇子,可是那三个镇子到现在也没受到过浮梁的洗劫,这就让钱不离感到为难了。当一匹饥饿的狼,可以放过跑过自己身边的兔子的时候,它的目标无疑就是前面那只肥硕的鹿儿,这是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而在福州的境内,算得上是鹿儿的也只有福州府,所以钱不离不敢离开福州府太远。此次迎击童林,他带队急行了七十余里,在打扫完战场、休息一晚之后,明天他就要马上带队赶回去。   时间在钱不离的思索中一点一点过去,杜兵从前方打马跑了过来,今日这一仗虽然血腥,但天威军只靠着远程攻击就打垮了对手,所以杜兵身子上下都很干净,他先和程达打趣了一句,然后凑到钱不离身边,轻声问道:“大人,那些俘虏怎么办?”骑兵大队也就有千余人,山地大队刚好满一个大队的编制,二千人看守二千多的俘虏,一个不小心就会捅出漏子来。 第九十三章 又臭又硬的石头(下)   钱不离明白杜兵的意思,他摇了摇头:“这些俘虏杀不得,福州本来就人口稀薄,壮劳力就更少了,而且我们还要招兵买马,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失了人心。”   “听大人的。”杜兵又变得嬉皮笑脸起来:“大人,您没看到山地大队那些兵的熊样,一个个吐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就连那孟铁头也是双腿打颤,走道都是横着走,哈哈哈……真他妈的笑死我了。”   “那些俘虏呢?”   “他们?他们更惨了!一个个象刚从血窝里爬出来的血人一样,连叫唤都没有力气叫唤。”   “第一次打仗就遇到这么血腥的战事,也难为他们了。”钱不离瞄了杜兵一眼:“我听说有人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都吓得尿裤子了,他不是更熊?”   “……”杜兵脸色一变:“谁啊?哪个孬种被吓得尿裤子了?”杜兵一边大叫一边冲着钱不离使眼色,眼中满是哀求。   “王瑞呢?”钱不离轻笑一声,换了个话题。   杜兵长长松了口气:“王大将军怕山地大队炸窝,正带着人看着那些孬……将士们呢。”   钱不离的目光又回到了地图上,沿着白龙河扫了一遍:“你知道李霄云么?他的本领怎么样?你看他能不能顶住方老生?”当日贾天祥要带一支步兵大队赶往福州府,钱不离让任帅去安排,结果任帅把他手下的一个中队长李霄云提了上来,让他带领那支步兵大队,不过钱不离并不太了解李霄云的本事究竟怎么样。   “他啊,呵呵……如果说任帅是一个傻头傻脑、就知道往前冲的野猪……”杜兵说到这里,习惯性的左右瞄了瞄,生怕任帅听到,随后才反应过来,任帅还在老远的卢陵县呢,累死他也没办法偷听,杜兵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接道:“那李霄云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任帅自己也说过,如果他和李霄云对战、李霄云一力死守的话,他都没把握攻得下来。”   “是这样啊……”钱不离的目光从白龙河上移开,那么方老生暂时就不足为虑了,最重要的是浮梁究竟在什么地方!   “大人放心吧,方老生没那么好的牙口!”杜兵大大咧咧的说道,他和任帅认识不少年了,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也相信任帅的眼力。   “那么你认为浮梁为什么突然消声匿迹?”   “呵呵……馒头、包子他都不喜欢吃,他想吃的是酒席啊!”杜兵凑了上来:“我猜他十有八九是想吞掉福州府!”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杜兵用手指在地图上的福州府处用力点了两下,谁知用的力道大了点,竟然把地图捅出个窟窿来。杜兵连忙陪出尴尬的笑脸,眼睛却在嘀溜乱转,只要钱不离有动手的意思,他就要跑路了,围在附近的亲卫们不由爆出了一阵大笑声。   “身为大将,怎么总是毛手毛脚的!”钱不离白了杜兵一眼,用手抹了抹地图上的窟窿:“你和我想得一样,看起来我们都低估了浮梁,他的控兵能力很强啊!”流寇是没有资格做出奔袭或者奇袭的,因为他们都是乌合之众,如果浮梁真的能带着队伍避过官府的耳目,奔袭福州府的话,说明他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部队,想让流寇不去打劫,首先要竖立严格的军法,但拥有了自己军法的流寇,还能算是‘寇’了么?   ※※※   就在钱不离和杜兵谈论李霄云的时候,李霄云果真没有辜负钱不离和杜兵的评价,他只带了两支步兵中队还有半支箭营,整整拖了方老生三天三夜!   这次战斗的战报送到钱不离手上时,号称又臭又硬的李霄云得到了钱不离的高度评价。   首先李霄云毫不犹豫的毁掉了白龙河上下两处吊桥,集结兵力,据守在白龙渡,同时征召了沿河的所有船只。   方老生赶到白龙河畔时,浑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他手中已经握有六千雄兵,还会怕上谁来?当然这个雄兵是他自己认为的。   没有桥没关系,没有船也不要紧,方老生一声令下,只小半天时间,方老生的部队就造出了几十条木筏,随后方老生就展开了第一次攻击。其实方老生完全可以多造一些木筏的,但他认为这些已经足够了,而且他和浮梁的约定是谁先打下福州府就要拥立谁为王!方老生拖不起时间。源于自己对自己的信心,方老生还特意把他和浮梁之间的约定传播开来,闹到路人皆知的地步,他怕浮梁翻脸不认帐,如果自己落在了浮梁的后面……他和浮梁一样没办法翻脸,那会把自己推向众叛亲离的深渊。   三百多个士兵站在木筏上,大喊大叫着向对岸冲去,可惜对岸一点动静也没有。直到他们跳下了浅水,跑到岸上,威风凛凛的向前冲去时,一篷突然从天而降的箭雨当时就把他们打乱了营。   钱不离的箭营原本就是由军队严格训练出来的箭手组成的,又经过钱不离‘银币’式魔鬼训练法,箭营的箭术有了长足的提高,只一轮抛射、两轮直射,就把方老生的三百个士兵撂倒了大半,剩下的士兵壮着胆子冲上去,又被一排又一排整齐的刺枪刺了个透心凉。   方老生勃然大怒,幸好敌军始终守在堡垒后,自己的木筏没有受损,方老生马上招回木筏,展开了第二轮进攻,可惜第二轮和第一轮的效果惊人的相似。   方老生再次下令进攻,第三轮之后,目睹了三场屠杀的士兵们再没有人愿意上木筏了,方老生命令自己的亲信接连斩杀了数十个逃兵,才堪堪逼得一群士兵站在了木筏上。但是在慌乱中总是容易出现错误,和前三轮不同,这一次木筏的前端和两侧竟然没有安排盾牌手。   李霄云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箭营的士兵们大摇大摆的跑出来,站在河岸侧对着木筏上的士兵,象射靶子一样轻松自如的表演着自己的箭法。而方老生的士兵只能用绝望的目光看着黑压压的箭簇飞来,看着自己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有些机灵点的人干脆就跳到了水里,不过也马上被白龙河的急流卷走了。   这一次,方老生损失得不止是士兵,还有木筏。   暴跳如雷的方老生下令再次建造木筏,组织第五次进攻,和上次一样,这一次方老生的亲信也是斩杀了数十个逃兵之后,才凑齐了进攻的人手,其中大部分都是盾牌手。这些盾牌手拿着的盾牌是方老生打下五里川县抢来的所有家当了,方老生坚信他们会成功的冲上对岸,只要他们能守上一会,自己的第二波、第三波攻击部队冲上去之后,胜利只会属于他方老生,这是一个不一样的过程!   方老生的预料果真不差,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过程,他只看到自己人数上的优势,却忽略了‘寇’的心理承受力。这些含着热泪被逼上死路的士兵们,刚刚冲到岸上,就有几个因为自己的亲戚被方老生斩杀而满腹怨气的士兵跪在地上请降,他们的举动一下子提醒了别人,原来他们是不用死的!眨眼之间,这些士兵就都跪倒在地上。   过程的确不一样,可惜结局却依然雷同,方老生失去了士兵,也失去了木筏,因为撑木筏的士兵也跑上前加入了投降的队伍。 第九十四章 小聪明与大智慧(上)   方老生站在岸边呆若木鸡,他想继续进攻,可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重新建造木筏也要花费一定的时间,方老生忍着要吐血的欲望,下令扎营休息。   方老生这股流寇要比童林强上很多,他打下了五里川县城之后,从县城的监狱中救出了两个高人,所谓的高人就是以诈骗罪入狱的两个骗子,他们以三寸不烂之舌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赢得了方老生的信任,成了方老生驾下的左右两大军师。不过骗子也有骗子的水准,他们识多见广,在他们的建议下,方老生部下的各种建制倒是搞得有声有色,和童林比起来,他们最起码有分工、有合作,盾牌手就是在他们的建议下组建的,可惜未经一战,就全体投敌了。   入夜,两大军师分别向方老生提出了两条妙计,左军师是受到了自己人投降的启发,建议方老生派人去劝降敌方守将,虽然初战受挫,但敌我双方的实力相差还是很悬殊的,左军师相信敌方守将会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而右军师则是受到了木筏被河水冲走的启发,白龙河虽然很深,但水面并不是很宽,他建议砍伐一些原木,一根接一根的捆扎起来,一头固定在己方的岸边,然后把另一头推下水,借助水的冲力,另一头就会被甩上对岸,多造几根这样的原木,就会在短时间内造起一座浮桥。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两个武士会认为自己的武技才高,两个女人会认为自己才是更漂亮的那一个,而两个骗子则会为了捍卫自己的聪明而争吵,一个说自己的计策不费吹灰之力、神仙难及,一个说自己的计策巧夺天工、神鬼莫测,两个人越争论越是激动,最后甚至有要通过暴力决定胜负的趋势。   方老生也算是大开了眼界,他很为自己能得到二位高人的辅佐而庆幸,不过因为初战颜面受损,血债要用血来还!方老生还是倾向于右军师的妙计,当然,左军师也是要安抚的。   方老生善于总结自己的教训,他把右军师的妙计做了些补充,把部分军队砍伐树木、打造木筏改成全军出动,把建造一座浮桥改成了建造三座,方老生要求一战击败自己的对手,为自己找回颜面。   第二天,方老生的部队就热火朝天的忙活开了,全没有任何顾忌,他忘了自己的对手也是人,有眼睛可以看、有脑子可以思考!   李霄云只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就察觉了对方意图,他的脸色阴沉下来,虽然前一天他的部队几乎没有伤亡,但人数相差太悬殊了,两个步兵中队加上一个箭营,总兵力还没有超过一千人,而且为了防止敌军从别的敌方偷渡,他往上下游派出了数十人的巡逻队,还要分出一些人手去看守俘虏,以剩下的这点兵力想抵御敌方五千余人的猛攻,根本做不到。就算他能坚守在渡口,拖住方老生的大队,部下的伤亡必然极其惨重,到时候还有什么面目去见统领大人、去见任帅将军?!   眼见敌方一根接一根积累着浮木,李霄云显得愈发焦急,也算是运气,当李霄云的目光看到河水中的一样东西时,神情先是一滞,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将近黄昏时分,方老生终于做好了所有的准备,随着一声令下,捆扎好的浮木被一根根推下了水。和预想中的情景一样,一根又一根的浮木靠在一起,搭成了一座浮桥,虽然白龙河的河水非常急,把浮桥冲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形,但好在准备的相当充分,浮木够多、桥面也够宽,从上面冲过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弟兄们,冲啊!!!”方老生从鼓手手中抢过了鼓锤,居然亲自敲起战鼓来,为士兵们打气。   经过昨天的战斗,士气委靡的士兵们从浮桥上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看到了福州府的金银财宝和美女,他们激动的跳上浮桥,挥舞着武器向对岸冲去。   右军师得意洋洋的看了左军师一眼,凑到方老生身边,以一种超脱凡俗的风范扫视着对岸,这是方老生的胜利也是他的胜利,他值得骄傲!不过当他的目光看到了白龙河的上游时,他的人却一下子就僵住了。   一根又一根粗大的原木正顺着白龙河的急流直冲下来,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了第一座浮桥,被白龙河的河水冲成了圆弧状的浮桥本就很脆弱了,上面还有不少士兵在跑动,哪还能承受如此的重撞,只两击,第一座浮桥就开始解体了,无数的士兵怪叫着掉在水里,准备冲上吊桥的后备士兵连忙又缩了回来,呆呆的看着前面的惨剧。   粗大的原木撞毁了第一座浮桥,其势不停,夹杂了浮桥的残骸又撞上了第二座浮桥,而上游的原木还在一根接着一根砸将下来,很快,第二座浮桥也解体了。   方老生握着鼓锤一动不动,他的目光和士兵们一样呆滞,第三座浮桥上的士兵已经警醒过来,靠近岸边的士兵正拼命向岸上跑,可是中间的士兵们都知道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只能用绝望的目光和绝望的叫声来迎接撞向他们的巨木。   轰……第三座浮桥也被撞毁了,方老生自认为必胜的计划以失败而告终,幸存下来的人无不露出沮丧的神色,看着急流中涌动的人头、杂物、原木呆呆不语。嗯……这话好像有些绝对了,还是有一个人对己方的惨败而高兴的,那就是提出了劝降建议的左军师……   方老生的部队冲到对岸的只有不到四百人,他们没有一个人向前冲锋,都背对着自己的敌人,呆看着水中的惨景。其中一个机灵的士兵最先醒悟过来,不过他不是要进攻,而是学着昨天自己人的样子扔掉了武器,高喊起来:“别放箭,我投降……我投降……”   一语惊醒梦中人,还不是一个,而是三百多个梦中人,他们一起扔掉了武器,喊叫声此起彼伏,“我投降啊……军爷!”“投降啊、投降啊!我投降了!”   左军师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过他瞄到方老生那黑红如猪肝的面色,没有贸然上前说话,因为他是个聪明人!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世界上聪明人虽然有很多,但可以笼统的分为两种,一种叫大智慧、一种叫小聪明,大智慧的人习惯考虑全局,而小聪明的人往往只考虑自己的得失。 第九十四章 小聪明与大智慧(下)   此刻的钱不离已经带着队伍行进在返回福州府的路上,为了防备那不知所踪的浮梁,钱不离收缩部队,前面用一个中队的骑兵开路,中间是山地大队和他们看押的两千余俘虏,后面又用一个骑兵中队殿后。   钱不离把另一支骑兵中队全部派了出去,让他们在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穿插,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不过到了最后,钱不离的愿望还是落空了,斥候们什么也找不到。   钱不离并没有气馁,他不时的皱眉苦思,又不时的让程达把地图拿出来观察,而钱不离的亲卫则忠实的护卫在钱不离两边,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动静,天上,夕阳如血……   在前方,有一队难民躲在路旁,呆呆的看着前行的大军,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战乱一起,最受苦的从来都是普通的百姓。如果两国交锋,一支胜利之师也许可以做到严守军纪,但无人控制的残兵溃卒可做不到,败兵没有勇气和自己的对手交战,可是他们勇于对着百姓举起屠刀,这是自古以来的规则。   象福州这种战乱,百姓遭受的苦难远比两国交锋要沉重,虽然钱不离可以约束自己的军队,但流寇不管是胜还是败,都不介意从比自己势弱的百姓中抢夺他们需要或者不需要的东西,甚至单是为了取乐,他们就可以进行一场屠杀。除非是胸怀大志、一心想谋夺锦绣河山的首领,没人会约束自己的部下,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抢掠最大的受益者。   前方那群难民人数并不多,其中有四男、三女,还有一个小孩子被一个中年妇女背在后背上,他们的眼神呆滞,身上穿得是破破烂烂的衣服,一个女人的裤子不知道怎么刮破了,她用一截草绳绑在大腿上,好像由于走路走得太多,草绳已经坠了下去,若隐若现露出了大腿处古铜色的肌肤。   这群难民的家当很少,只有一个人挑着根扁担,一头挑着两口大锅,另一头挑着一个大包裹,还有一只鸡,被一个故意把脸涂得乌黑的女孩紧紧抱在怀中。   钱不离曾严令福州府所有的官兵不得骚扰难民,最开始难民们看到军队就躲得远远的,后来发现官兵军令森严、绝不扰民,也就慢慢失去了戒心,后来他们甚至愿意跟在军队后面走,跟着大军还能让他们有些安全感。   这样的难民在钱不离奔袭童林的时候就见过不少,他扫视了一眼,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一个在前方行走的山地大队的士兵被石头绊得失去了平衡,向前方栽倒,他手中的标枪在他左侧执法官骑坐的战马上不轻不重的蹭了一下,蹭出了一道血槽。   战马当时就受了惊,而马上的执法官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意见,慌忙中没能控制好战马,战马斜刺里就撞向了那几个难民。   不过能被钱不离挑中做了执法官的士兵都是军中的健儿,战马只冲了一半,马上的执法官已经抓牢了缰绳,双腿用力一夹,战马在长嘶中人立而起,刹住了冲势。   很快,那执法官就控制住了惊马,他回头大声喝骂了闯祸的山地士兵一句,手中的刺枪一挑,挑起了落在地上的头盔。刚才战马停得太急,他不但头盔被甩掉了,连马鞍上的口粮袋也被甩开,干粮飞出去不少,有几块干粮甚至打在了那几个难民的身上。   那执法官心中很不高兴,不过其一、闯祸的山地士兵不是故意的,其二、战马的伤腿还在流血,最关键的是统领大人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小小的执法官怎么敢在统领大人面前咆哮,所以最后他只是狠狠瞪了那士兵一眼,催动战马向前跑去,他要找军医给自己的战马包扎一下。   任谁都没有注意,钱不离的瞳孔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突然收缩了一下,随后他勒住战马,轻声对程达说了几句什么。   程达眼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旋即恢复了平静,接着一催战马,离开了钱不离的身边,向前方跑去,而他的手在马鞍的旁边做了一个小动作。   程达的马鞍旁挂着两颗人头,虽然钱不离内心中一向认为这种方法过于野蛮,不过为了让山地大队的士兵们尽快熟悉血腥,钱不离还是命令士兵们斩下了一部分人头,挂在马上,不止是程达一个人,钱不离的亲卫们大都挂着一、两颗人头。   程达策马飞驰,就在他驰过那群难民附近时,马鞍上的铁钩突然松落,铁钩吊着的两颗人头被甩了开去。人头在地上一阵乱滚,滚到那些难民身前,难民们有些害怕的退了几步。   钱不离的脸沉了下来,他打马向着那些难民冲去,看清了程达的手势、早已做好准备的亲卫们连忙追了上来,把钱不离簇拥在中心,另一边的孟铁头也察觉了钱不离的异常,他连忙低声嘱咐了孟吉两句,挥手带着三十多个山地士兵跟了过去。   钱不离冲到近前,勒住了战马,从左往右,一个个仔细的看过去,那些难民显得非常紧张,聚集成一团,其中那女孩轻声抽泣起来,用颤抖的手拉住了身边一个中年妇女的衣襟。   孟铁头此时也带着山地大队的士兵赶到了,围在那群难民的后面。   场面变得压抑起来,虎视耽耽的士兵们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了一种威势,钱不离等了片刻,才石破天惊的问出了一句话:“告诉我,浮梁在哪里?”   那群难民如遭雷击,一起抬起了头,呆看向钱不离,而钱不离手下的将士们也是大吃了一惊。   钱不离蓦然转过头,大喝道:“程达,派人去通知王瑞,让他带着前队马上回福州府,用最快的速度!!”   “遵命!”程达用手指飞快的点了两下,两个亲卫飞驰而出,向着前队追去。   “军爷,我们……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一个瘦小的中年汉子涩声说道。   “传我的命令,中军加速前进。”钱不离又下了一道命令,随后才转过头看着那瘦小的中年汉子:“到现在你也不知道你们犯了什么错么?还敢和我顶嘴?想死?!”钱不离的眼中露出了凶光。   那瘦小的中年汉子张了张嘴,好似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左边的女孩突然啼哭起来:“娘……你不是说福州的官爷都是好人吗……我怕呀……呜呜……”   钱不离身边的亲卫一点不为之所动,在他们眼中,钱不离是永远正确的统领,不管钱不离说什么,他们都会相信。不过孟铁头等山地大队的士兵就不一样了,他们和钱不离之间的磨合期还很短,就连孟铁头本人眼中也露出丝疑问,但他明白军令如山,不敢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   “不要在我面前捣鬼!”钱不离冷笑一声:“虽然你们只是露出了一些小漏洞,不过漏洞多了,就成了大破绽!来人,给我拿下!!”   几个亲卫跳下战马,大步向那群难民走去,一点不客气的把几个男人踢倒在地,随后掏出绳子,一个挨一个绑在了一起。   “军爷、军爷,冤枉啊……”几个汉子纷纷哀叫起来,不过他们没有人敢反抗,被这么些士兵包围,他们知道反抗的下场。   “冤枉?哼哼!”钱不离左右看了一眼,发现中军已经快走过去了,走到最后面的俘虏是几个蓬头垢面的女俘,她们是童林带出来的几个随军家眷。钱不离突然伸手指了指一个亲卫马鞍上的一颗人头,随后又指向那几个女俘:“把人头扔过去!”   亲卫打马跑了出去,摘下人头扔在那几个女俘身前,人头象皮球般滚动了几下,正好滚到了她们脚边,那几个女俘看到人头,一下子歇斯底里般尖叫起来,还互相搂成了一团。   “看到没有?这就是普通人的反应!”钱不离冷笑着看向眼前的难民。 第九十五章 关门打狗(上)   几个难民默然无语的看着滚动的人头还有那几个尖叫不停的女俘,也不知道他们内心在想什么。   “你们居然不怕向你们冲过来的惊马,你们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干粮也不去拣!”钱不离轻蔑的笑了起来:“呵呵……看起来你们不但吃得饱,还很有胆量么!”   “这些都不算什么,但你们最后犯了个不该犯的错误,当我说到‘浮梁’这个名字的时候,你们的动作……非常整齐。”钱不离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女孩身上:“连她也一样,看样子,你们都知道浮梁这个人了!对……”   钱不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异变突起,那个女孩猛地跃起,一记膝撞,就撞在身边一个钱不离亲卫的前胸上,把那亲卫撞得倒飞出去,那女孩的身体在空中一旋,左肘横扫,又击中了另一个亲卫的脸腮。   这时她的身体才轻轻落在地上,不等别人做出反应,她的脚尖点地,娇喝一声直向着钱不离跃起,不过她的身体刚刚跃上半空,就听到一声弦响,那女孩惨叫着斜刺里重重的扑倒在地,一支雕翎箭从她的大腿外侧射入、从内侧穿出,把她的另一条大腿也划出了一道血痕,鲜血从她的大腿上不停的流了出来,眨眼间就把她的裤子染成了红色。   程达冷冷的放下了自己的弓:“把她们也给我捆起来!”在战场上喋血的男儿总是在有意无意间轻视女人,童林的女眷就没有被捆绑,而这三个女人同样也忘了捆绑,程达心中不由得一阵阵后怕,如果这几个人真的伤到了统领大人,他就算当场自刎也弥补不了自己的过错!   几个亲卫如狼似虎般扑了过去,就连那受伤的女孩也没能幸免,其中一个亲卫还故意在那女孩大腿处的雕翎箭上踩了几脚,被击倒的亲卫中有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公报私仇可不仅仅是当官的特权。   被膝撞击倒的亲卫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虽然膝撞的力道很大,不过人的肉体是无法穿过铠甲给人带来伤害的,他没有受伤,而那被击中了脸颊的亲卫则昏迷了过去。有一个亲卫俯下身试了试他的呼吸,然后长吁一口气,对着程达摇了摇头,示意这个人没有大碍。   那女孩被折磨得额头暴起了小指头粗细的青筋,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腮流下,嘴角处还流出了一线血丝,那是她不想再发出让对手得意的惨叫而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不过她的眼睛依然倔强的盯着钱不离,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恨意和杀意。   “你很幸运!”钱不离微笑着对那女孩点了点头,其实刚才就算没有程达那一箭,钱不离也有信心在对方扑近时把对方的脑袋打成碎瓢,他的手早就扣在了披风内手枪的扳机上。   可惜对方显然不领情,她的眼睛还在死瞪着钱不离。   “你多大了?二十还是三十?”钱不离的手没有离开扳机,他的目光转到了坐在地上的那个小孩子身上:“不用再装模作样了,你的喉结已经把你的秘密告诉给了我!”   “大人,您真厉害……”那个小孩子苦笑一声:“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我想知道我们输在谁的手里。”别看他长得和小孩子没有区别,但他的嗓音却很沙哑。   “我叫钱不离。”钱不离笑了笑。   “我记住了。”那小孩子很老实的把手举过头顶,任由亲卫们把他的双手绑了起来。   “你是……老疙瘩?”孟铁头从一边凑了过来。   那小孩子脸色一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大人,这家伙就是叛贼浮梁的哥哥,浮老疙瘩!”孟铁头指着那小孩子大叫起来:“您别看他小,其实这家伙都四十好几了!”   “你听说过他?”   “当然,外边把他都传神了,说什么刚一生下来就能说会道的,只是……怎么也长不大!”   老疙瘩的脸上露出了怒色,不过还是什么也没说,有缺陷的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他人嘲笑自己的缺陷,怎么也长不大绝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可惜现在他落在了敌人手里,不能忍也得强忍。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杜兵带着后队赶了上来,他先是看到了被故意折磨的女孩,眼底露出丝诧异,接着又看到了几乎被绑成粽子的老疙瘩,这下杜兵忍不住叫了起来:“大人,这小孩子做什么错事了?”   “杜将军,这家伙可不是小孩子!”孟铁头拍着老疙瘩的脑袋说道:“说实在的,这家伙开始杀人的时候,杜将军您还没生下来呢!”孟铁头深为自己没能识破敌人的诡计、还怀疑统领大人的用心而懊悔,他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都掏出来。   “别这家伙、小孩子的叫我,我有自己的名字!”老疙瘩终于忍不住了,厉声说道:“我叫浮乐!”   众人静了一下,旋即发出了爆笑声,其一是浮乐和服了同音,其二是一个明明象小孩子的人,偏偏能用沙哑的语调厉声说话,委实有些怪异。   孟铁头继续拍着浮乐的头:“你是挺能‘乐’的,老子看到你就想‘乐’。”   钱不离的手在此刻才离开扳机,他挥手止住了众人的笑声:“看样子如果我问你们浮梁现在在哪里,你们也是不会说的了?”   眼前这四男三女一起抿住了嘴,用很决然的目光看着钱不离。   “你们以为你们不说,我就猜不出来了?”钱不离玩味的扫视了一圈:“浮梁应该已经混进福州府了吧?”如果想瞒过官府的耳目,浮梁只能有两种办法,其一是专门走山林密布的地方,不骚扰城镇、不打草惊蛇;其二就是化整为零,混迹在难民中向福州府靠拢。   当钱不离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时,他无从分析判断,但只要他发现了一丝端倪,他的判断下得相当快速、准确。浮梁派人化妆成难民是确实的了,可是来往的官兵和天威军的斥候却没能发现难民的异常,基于这两点,钱不离大胆的做出了自己的设想,浮梁派出的伪装成难民的人手数目不多,但都是精兵捍将,所以他们才能成功瞒过官兵的耳目,而浮梁的大部队正沿着山林密布的地方接近福州府,他的计划是想打一个里应外合,用最小的代价打下福州府。 第九十五章 关门打狗(下)   里应外合最关键的地方无疑在里面,从浮梁的计划上看,浮梁的胆子很大,为了胜利,钱不离有七成把握那浮梁会把最关键的地方留给他自己指挥,也就是说,那浮梁很可能会去福州府。   杜兵的脸色变了:“大人,需要末将马上带队回去增援么?”   “王瑞已经带队回去了。”钱不离摇了摇头:“浮梁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因为他的人手还没有到齐,正好……我们回去可以来一个关门打狗,就算他浮梁能长出一双翅膀,我也让他飞不出福州府!”   钱不离从对方的眼神变化中清晰的捕捉到了一丝恐慌,他轻笑一声:“我们走,把这几个送到俘虏营里去,孟铁头,多照顾他们一点。”   ※※※   方老生连遭挫败,回到自己的营帐时他再无法控制情绪,开始大发雷霆起来,所谓的营帐其实设在一架豪华的马车上,那是他打下五里川县城之后抢到的好东西。   方老生的吼叫声传出去好远,让本已沮丧的士气更加沮丧了,右军师一脸无奈的等候在马车旁,相比之后,左军师则是一脸的平静,但在此时此刻,他再高兴也不敢显露出一丝端倪,如果被方老生看到,会活生生把自己撕成碎片的。   方老生吼叫了很长时间,才平静下来,下了马车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左右军师叫到跟前,商谈派人去劝降的事情。方老生心知自己的手下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再无力做战,只能一边派人去劝降,一边想办法抓紧整顿自己的士兵。   第二天凌晨,一条孤零零的木筏飘向了对岸,木筏上站着几个满怀绝望的士兵,方老生手下的将领没有一个人愿意承担劝降的重任,就连提出劝降意见的左军师也是想方设法推搪,没奈何,方老生只好强逼着几个士兵带着劝降书去见敌方的将领。   本以为必死的士兵却出乎意料的受到了李霄云的接待,李霄云的态度很和善,仔细询问了他们的来意,又接过他们的劝降书翻来覆去看了好长时间,不过最终他也没有做出表态,只是让他们返回白龙河的西岸,并委托他们转告方老生,多谢方老生对自己的青睐。   没报多大希望的方老生得到士兵的回报之后,当时就变得振奋起来,他召集手下的两大军师和几个部将商议了一会,众人都同意了左军师的看法,对方心有所动,不过自己提出的条件还不能让对方满意!   下午,那条木筏再次飘向了东岸,这回使者的身份不是普通士兵了,而是方老生很赏识的一个部将,他们随身带着一封任命书,任命李霄云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任命书,别人会怎么看待这个任命他们无从判定,反正他们觉得自己付出的条件会让所有人动心的。   李霄云看到任命书之后,当时就喜笑颜开,极其热情得款待了使者,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了几个舞女,让使者大开了一番眼界。‘歌舞晚会’中双方越谈越是投机,不过李霄云依然不给一个具体的答复,不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微笑不语。   盛宴直到深夜才算结束,李霄云虽然一力挽留使者,不过使者心中惦记着回营禀报,还是拒绝了李霄云的挽留,双方惜惜相别,这一次李霄云把使者直送到岸边。   ※※※   钱不离连夜赶回了福州府,杜兵则被他留在了后边,步兵走得慢,俘虏更慢,而孟铁头的资历太浅了,让他单独带着山地大队看守两千余俘虏,还是夜间行军,钱不离始终有些不放心,必须要让杜兵坐镇。   姬胜情早已入睡,钱不离没有打扰姬胜情,只派人通知了贾天祥和正在福州府城内布防的王瑞,三人密谋了很长一段时间。随后钱不离开始调兵遣将、四处安置人手,于天蒙蒙亮的时候离开了姬胜情的府邸。   姬胜情清晨醒来,听到仆人们说夜间看到过统领大人,她连脸都来不及洗,直接跳下床来找钱不离,接着又听说钱不离已经离开了这里,她气得找到贾天祥发了好一顿小脾气。   此刻的钱不离已经带着人手开始全城搜查,所有居无定所的人,包括乞丐、难民、旅店里的旅客、甚至是一些逃避战乱来到福州府暂住的贵族们都被士兵们赶到了街上,最后连妓院中嫖宿的嫖客也没能逃脱。平民自然无人敢和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争吵,有不识相的贵族抗议了几句,却被士兵们暴打了一顿之后,显得老实了很多。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这一搜竟然搜出了一千多人,钱不离命令士兵把搜出来的所有人等通通带到城防军驻地的大操场上,留下守卫福州府的半支箭营也被钱不离调了过来,分成小队爬上操场旁的岗楼,小心警戒着四周。   钱不离从一开始就站在高处,默默观察了下面的人流,钱不离最擅长的地方就是利用人性,他知道,当人们面临着潜在的危机时,总是会不知不觉的向着自己的主心骨靠拢。所以钱不离刻意让士兵们显得非常野蛮、杀气腾腾,加剧了人们心中的恐慌感,另一方面,他初期没有干涉操场上的人潮,让他们自由谈论、行走。钱不离料定他们会担忧、会害怕,既然害怕他们就要凑到一起商议,喽啰们要听到首领的命令心里才踏实,首领更要想办法把自己的判断和决定传达下去。   钱不离的计划是成功的,而且他的眼睛非常毒,很快钱不离就发现有不少人正缓缓的向着营门东北角处移动,如果是一、两个人缓慢的移动,任谁也看不出异常来,而几十个人在缓缓移动,目标就变得明显了。   钱不离冷笑一声,顺着木梯爬了下岗楼,叫过王瑞低声嘱咐了几句,随后王瑞就带着骑兵队逼了上去,喝令所有的嫌疑人都坐在操场上,没有敢在这种地方违抗官兵的命令,操场上的人都很听话的坐了下去。   杜兵高声宣布城中混进了奸细、如有妄动者格杀勿论的命令,随后把几个贵族单独提了出来,带到了钱不离面前,钱不离假意盘问了几句,并榨取了一些钱财之后,他们都被释放了。至于那些从妓院里搜出来的人,钱不离要求他们必须找出两个家人或者四个邻人来作证,而来往的客商就要拿出来往的关文并且验看货物后才能被放行。   钱不离做这些是为了暂时稳住浮梁的人,他知道一个道理:乱世出英杰!其实最后的胜利者未必就是最有谋略的人,大势、民心、运气这些东西都在层层影响着沙场上的胜负。对土族的豪强,钱不离一早就考虑好要先打后招了,他现在缺乏可用之人,当然,如果实在招不了,杀上几个也可以提高自己的威名。方老生、浮梁、童林、王小二这些都是钱不离要招揽的对象,其中童林之所以临阵战死是因为他太愚蠢了,钱不离对童林的行止很失望暂且不提,就算他想招揽,童林也没有给钱不离机会,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谁敢松气?稍一迟疑说不定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鉴别活动持续了很长时间才逐渐接近尾声,不过操场上的人还是超过了千数,就在这时,山地大队已经赶到了福州府,整支大队先在城外扎营,而杜兵则带着骑兵牵着浮乐等几个战俘,走进了福州府,别的俘虏是不能让他们进城的,最起码暂时不可以。   杜兵带着骑兵队在一个传令兵的引领下,赶到了操场,那传令兵按照钱不离的命令,飞驰到守在东北角的王瑞身边,杜兵带着人也赶了过去,挥一挥手,杜兵身后的士兵们一点没客气的把伏在马背上的俘虏掀到了地上。   对一个正常人来说,从马背到地上的距离不算很高,但对一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人来说,这种高度就不能算低了,一个中年妇女的运气很不好,竟然一头撞到地上,当场惨叫一声就昏迷了过去,从她的头部也慢慢渗出了一滩鲜血。 第九十六章 剑法(上)   操场上的人群微显骚乱,其中以东北角上的人潮骚动最为明显,钱不离催动战马,带着数十个亲卫直向东北角扑去,“妄动者死!”“妄动者死……”众亲卫合力发出的怒吼声响彻在操场上空,人群马上就安静了很多。   钱不离猛地勒住战马,战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向天空弹踢,随后钱不离双腿用力,马躯旋转着换了个方位落下去,钱不离的斗篷被甩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划出了一道黑影,配合着众亲卫的大喝声,端地是威风凛凛、傲气冲天。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工……这个动作钱不离已经练过很多次了,他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至于马上的冲刺、枪术以及箭法,钱不离可没有心情去习练,披荆斩棘的只不过是壮士,能稳坐中军的才是统帅,身边有这几十个如狼似虎的亲卫保驾,还用他去冲锋陷阵么?统帅、统帅,只要能发挥自己无边的帅气就足够了……   操场上坐着的那群土包子何曾见过如此的马技?都被镇住了,唯一的例外就是地上那个受了程达一箭的女孩,她倔强的抬起头,用愤怒的目光盯着钱不离。   钱不离缓缓环视了一圈:“各位乡民们,我知道,就在不久以前,你们还生活在福州的各个村落中,虽然生活的不是很好,但你们的日子都很平和、安定。可惜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挑拨贵族和平民、土族人之间的关系,制造叛乱!他们四处抢掠、无恶不作,我知道乡民们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对你们的遭遇我表示深深的同情!请乡民们放心,那些恶毒的叛贼已经没有几天活头了,我保证,很快,你们就能回到自己的村落,领到自己的土地,重新过上幸福、安定的日子。”   钱不离尽量让自己的话说得通俗易懂,他的保证也很简单、直接,对于真正的难民来说,回到自己的家乡、过自己的小日子无疑就是最大的期望。   “这些人就是本统领抓到的浮梁部叛贼!”钱不离用手一指在地上挤着的那几个人:“乡民们,就是他们逼着你们背井离乡、吃尽苦难逃到福州府的,你们说应该怎么处置他们才能让你们满意呢?”   操场上的人们鸦雀无声,不管什么朝代,这些处于金字塔最底层的百姓如果想安安稳稳活下去,唯一的法宝就是小心谨慎,不做出头鸟,不惹惹不起的人。所以他们虽然听懂了钱不离的话,但是习惯使然,没有一个人接话。   “吊死他们!!”一个贾天祥事先安排进来的奸细突然大声叫喊起来。   “吊死他们、吊死他们!!”几个奸细连忙随声附和。   看到有人带头,操场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小老百姓没什么见识,听到钱不离的解说,自然而然的把心中的怨气转到那些叛贼身上,随声附和的人越来越多起来。   “好!”钱不离大喝一声举起了自己的,等到操场上的人们安静下来,钱不离才朗声说道:“天大地大、民意最大!今天我就把他们都吊死在这里,让乡民们出一口恶气!来人哪……”   随着钱不离的一声吩咐,走出几个士兵,扛着木头来到前面,钉起了木架。   其实钱不离早就有把握拿下东北角这些人,如此多废了几番手脚正是为了了解浮梁的品性,只有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才能真正看清一个人!   如果浮梁选择隐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哥哥死在自己面前,那么浮梁就是一个枭雄之类的人物,他今天可以背弃他的哥哥,明天就可以背弃钱不离,对这种人钱不离是绝不会用的!   如果浮梁选择突然发难,他的义气倒是让人放心了,但他的头脑却显得很成问题,钱不离不会重用这样的浮梁,他充其量也就是个炮灰,等到将来遇到惨烈的战役时,让浮梁立下一道军令状,把他往前面一塞,是死是活全看他自己的运气。   浮梁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全看他自己能不能给钱不离带来惊喜,胜卷在握的钱不离微笑着看着士兵们在忙碌,现在需要废脑筋、做抉择的不是他,而是浮梁,钱不离显得很轻松。   钱不离预料得没有错,浮梁确实来到了福州府,他没能躲过全城大搜查,和他的随从一起被赶到了操场上。只不过隐藏在人群中的他万万没想到,那个长着两道银白色长眉、看起来英姿挺拔的统领大人所思考的,不是怎么样找出他,也不是怎么样杀掉他,而是在想将来怎么样利用他,双方的心计相差得太远太远了。   士兵们已经钉好了木架,还在木架上搭好了绞索,钱不离眼见浮梁依然没有动静,心中有些失望,他偏头看了杜兵和王瑞一眼,示意他们做好准备。如果浮梁真的放弃了他的哥哥,钱不离就会杀掉他们所有的人,一个不留!不能为我所用或者不敢用的人,只能给自己带来后患,非常时期就要做非常事。   当然了,真正的难民钱不离是不会杀的,对反抗自己的人,屠杀是最省时省力的手段,但是对臣服自己的人,恩惠和仁慈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士兵们从地上拉起一个男人,把他的脖子往绞索里套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慢!”   钱不离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人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大步往出走,他身前身后有几个人伸出手去抓他的衣襟,不是被他用眼神制止、就是被他用手拨开,或者干脆是用力挣开,不过前面依然有为数不少的人试图把他拦下,有个别冲动些的干脆站起来挡住他。   看样子这个人很得人心哪!钱不离摆了摆手,骑兵队的士兵摘下了刺枪,整齐的发出了一声大喝。   浮梁趁着自己的手下被官兵的大喝声震住,快跑几步,冲出了人群,走到钱不离身前十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大人,我有话说!”他的神态昂然不惧。   “在你说话之前,应该先报出你自己的名字!”钱不离玩味的一笑,给了浮梁一道难题:“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浮梁呆了一呆,环顾四周,刚才他坐在人群中的时候,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不敢四处张望,此刻他才发现,官兵所有的骑兵都收缩在东北角两端,难道……官兵们早就发现自己了??浮梁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身凝视着发话的钱不离。 第九十六章 剑法(下)   钱不离早从靠在木架上那几个俘虏绝望而悲痛的目光中确定了来人的身份,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也在审查着对方。   终于,浮梁先叹了一口气:“大人,我想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何必还要明知故问呢?”   “这是我的权力,战胜者的权力!”钱不离微笑着说道:“再说我知道,别人不一定也知道,大声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很困难么?还是你认为自己的名字见不得人?”   浮梁看到钱不离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依然清亮而有力,既然对方没有对自己感到好奇,无疑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浮梁先是苦笑一声,然后朗声说道:“我就是浮梁!”   ‘浮梁’两个字在操场上引起了一阵喧哗,不过天威军的阵势没有任何变化,士兵们神色如故,浮梁是什么东西?童林的五千余众在统领大人面前象纸糊得一样,眨眼间就灰飞烟灭了,浮梁又能比童林厉害多少?   “浮梁啊浮梁,想不到你还真是个聪明人,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浮梁从他哥哥身上开始看过去,发现几个人只是被绑得紧紧的,身上好似没有严刑拷打的痕迹:“大人,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大人是怎么知道我在福州府里面的?”既然他的部下没有出卖他,浮梁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被识破的。   “无意中。”   “无意中?”浮梁苦笑了一声:“大人是在敷衍我吗?”   “好像我没有必要敷衍你吧。”钱不离淡淡的说道:“难道你真以为自己智计超群,被别人识破是不可能的?”   “浮梁虽然不才,但也苦学过兵法!”浮梁傲然抬起头:“我甚至去过你们皇城游学了几年,论起兵法,我……”   “兵法?”钱不离大笑着打断了浮梁的话:“你想在我面前谈论兵法?”   围在附近的天威军将士们也一起发出了爆笑声,就连飞鹰部落威名赫赫的草原雄鹰札木合也折戟于钱不离马前,而且还是以绝对的优势兵力落败,天威军的将士们不认为世界上还有谁能在统兵上胜过他们的统领,这对他们来说,就象吃了饭就可以不饿一样,是一个基本的常识。   浮梁的脸色变了,他一向很自负,此刻面对着众人的嘲笑,他有些忍受不了,不过情势比人强,忍不了也得忍。   钱不离笑够了,突然翻身下马,大步走向了浮梁,程达等亲卫连忙也从马上跳了下来,紧跟在钱不离后侧。   钱不离走到浮梁近前,带着笑意打量了浮梁几眼,突然反手抽出了自己的长剑:“剑法可以入兵法,你懂不懂?”听说过浮梁居然去游学过兵法,钱不离感到很高兴,这样的人如果能在杜兵等将领手下锻炼几年,倒是有机会成为镇守一方的人物。   浮梁对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剑锋怡然不惧:“懂!”   “程达,站到那里去。”钱不离用手点了一下:“你小心些,这一剑我要刺你的前胸!”   程达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统领大人的命令他还是要遵守的:“遵命,大人。”   钱不离笑了笑,手腕一抖,抬手一剑刺向了浮梁的右肩,这一剑刺得又急又快又突然,还带起了尖锐的风声,显然钱不离只在攻击的部位上留了情,但是在速度和力道上都用了全力。   浮梁神色大变,迅疾侧身、退步,但还是慢了一点,钱不离的长剑紧贴着他的肩头穿过,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浮梁连着退了几步,愤怒的看向钱不离。明明说要刺自己的部下让自己看,结果刺得却是自己,如果不是己方此刻深陷绝境,浮梁早就和钱不离拼了。   “这才是兵法,蠢材!!”钱不离收剑回鞘:“整个福州的人都知道你和方老生打赌,谁先攻下福州府就拥立谁为王,我任你有千条妙计,只要我守住福州府,你就逃不出败亡的结局!”   浮梁脸色的怒色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思索。   “坏蛋!!不许伤我哥哥!!!”那个被程达射了一箭的女孩突然极力挣扎起来,可惜天威军的将士们没人把她哥哥当回事,连她也一样,一个负责看守俘虏的士兵挥起刺枪,在她的后背上狠狠砸了一下,当时就把她砸得昏迷过去。   坐在操场上的人也有不少站了起来,想要冲上前保护他们的首领,王瑞的手挥了一下,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声,岗楼上的箭手们纷纷拉开了弓,骑兵们也把刺枪平端了起来,随时准备冲锋。   浮梁被哨声惊醒过来,转过头大喝道:“都给我坐下,谁都不许乱动!!”   大部分蠢蠢欲动的人都被吓了回去,可还是有两个瘦削的汉子冲了过来,结果却被浮梁迎面一拳击倒了一个:“混帐,给我回去!!”   剩下的那个瘦削的汉子满腹委屈的看了浮梁一眼,还是抱着自己的同伴退了回去。   “兵法、兵法,世人说到兵法都知道兵法首重出其不意,可是偏偏没有几个人能做到。”钱不离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神色:“你游学数年苦习兵法,难道就学成了一个草包出来丢人现眼?”说完,钱不离转过身子向回走去。   “大人!”浮梁高叫了一声,随后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浮梁愿降!”   “哦?”钱不离停下了身形:“你为什么要降?”这就是废话了,已经落在他人的手里,不降就要有死的觉悟,有几个人愿意死呢?   “浮梁自知不是大人的对手。”面对钱不离的羞辱,浮梁咬了一下嘴唇。   “这话我喜欢听。”钱不离转过身来:“不过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我可以放你回去,你带着你的大队人马,过来和我决一死战,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大人莫要捉弄浮梁了。”浮梁苦笑起来:“我进到福州府时,竟然没有看到大人的军队,想必大人是去对付童林了吧?”浮梁眼中露出了询问的目光。   “这你倒是猜的不错,看样子你还不算一个彻底的草包。”钱不离又在故意讥讽,同时也在注意观察浮梁的眼神变化,他要给浮梁做出一个定位,而忍耐力是评估一个人非常重要的一环。   浮梁的神色滞了一下,马上回复了正常:“大人真是神勇异常,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击溃童林,太让人惊……”   “是全歼,不是击溃!”钱不离微笑着打断了浮梁的话,随后转过身:“杜兵,把童林的首级拿过来,让浮梁首领和他的老朋友告别一下吧。”   杜兵正在思索刚才钱不离演绎出的‘出其不意’,连忙答应一声,催马向钱不离这里跑来,而附近的王瑞正端着个小本本,在上面记载着什么,对他的举动,众人早习以为常了,只要统领大人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就能看到王瑞将军躲在一边偷偷的记着什么。   杜兵从马鞍后摘下童林的首级,扔到了地上,浮梁呆视了一会,长叹口气说道:“大人,如果您相信我,我愿出城为您招降浮家子弟兵。”浮梁再没有信心了,以童林的实力竟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被全歼,他的子弟兵也同样无法和对方相抗衡的。   “你想带多少人去?”   “我一个人就可以。”我要是想多带些人走,你能让吗?浮梁感到无比郁闷。   “那就祝你早日归来了。”钱不离笑了笑,就在这时,从操场的营门口外一人一骑疾驰而来,他本想大声禀报,看见操场里站着很多平民,又合上了嘴,催马来到钱不离身后翻身下马,把手中的一封文书递到了钱不离手中。   “浮梁,猜一猜这封信里写了些什么?”钱不离一边打开文书一边问道。   “是方老生那边的战报吧。”浮梁打量了一下来人的衣着和脸色,轻声回道。 第九十七章 甄别(上)   “猜得不错。”钱不离轻笑一声,仔细看起李霄云转来的战报,看完之后,随手又交给那个信使,皱着眉头思考起来。   天威军长途奔袭,只休息了一夜就马不停蹄的回到福州府,将士们有些疲乏了,现在有浮梁这支生力军,用还是不用?钱不离思索了一会,最终还是打消了主意,每个统帅都有各自不同的领兵风格,钱不离则偏向于稳,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出险招。如果浮梁的人临阵哗变,那自己的布置就都白费了,还将遭受惨重的损失,收获与付出不符,就算没有浮梁,钱不离也有把握击溃方老生一部。   “浮梁,把你的人都挑选出来吧,要委屈你们几天了。”钱不离转向浮梁。   “大人,我去招降的事……”   “不急,这种事情急不得。”钱不离淡淡的回道。如果自己带着骑兵队南下迎击方老生,城里只剩下一个中队的步兵、半支箭营,还有一个山地大队,只靠着这些人看押童林那两千余战俘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加上浮梁的人,其中潜藏的变故太多。   “大人,您莫不是……对我不放心?”   “如果我对你不放心,我早就处死你了。”钱不离笑了一笑:“只要你一死,你的人就成了一盘散沙,你认为他们能搅起多大风浪来?”   说到这个问题,浮梁只能保持沉默,总不能对着钱不离叫嚣他绝不敢杀自己吧?   “你现在的事情就是安顿好自己的属下,不要造成误会。”钱不离翻身上马,对着杜兵使了个眼色,自己催马驰出了操场。   姬胜情没有白等,终于等来了钱不离,可惜钱不离只是和她说了几句话,就开始看起沙盘来,姬胜情虽有些不高兴,但受过系统教育的她知道兵凶战危的道理,姬胜情很乖觉的站在钱不离身边,默默的陪伴着。   一道又一道命令从钱不离口中传出,浮梁那一百余名伴随,都被关在了城外由山地大队看守的俘虏营内,孟铁头单独给浮梁的人分发了二十座帐篷,这些人不能用绳索捆绑,看押得自然要紧点。由于担心孟铁头经验不足,出现闪失,钱不离把关誉东调到了俘虏营,让关誉东全权负责。   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句话的涵义是非常深刻的,所以钱不离单独把浮梁和先行抓获的那几个人都关在姬胜情的府邸里,对浮梁的借口是很完美的,这几个俘虏不是有伤在身就是劳累过度,让他们在府邸里安心修养是钱不离的一片好心,浮梁怎么敢找出理由拒绝钱不离的好心呢?   浮梁的事情暂告一段落,钱不离下令骑兵队马上修整,俘虏营在城外,福州府的城防靠一个中队的步兵再加上原来的城防军和警备队,还算是勉勉强强,而那半支箭营做为预备队,暂时服从贾天祥的命令。   钱不离仔细计算过,从李霄云的信使离开白龙渡开始算起,他们来到福州府需要的时间,自己的骑兵队奔袭迎战的时间,整备的时间,这些都算上,骑兵队还有将近一天的休息时间,黄昏时出发就可以,所以钱不离不是很着急。现在李霄云已经成功在白龙渡拖住了方老生,只要自己从下游的彩虹桥绕到敌军后翼,而李霄云在对岸同时开始进攻,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击溃方老生的部队。   时近中午,贾天祥捧着厚厚的卷宗,满脸疲惫的找上了钱不离,他先是苦笑一声,把手中的卷宗扔到桌子上,随后一屁股坐了下去:“我说……统领大人,我都是一把老骨头的人了,您下次可不能再这么折腾我!”   “老当益壮么。”钱不离看了看那厚厚的卷宗,也不禁暗自咋舌:“胜情,你看伯爵大人都累坏了,快给上一杯好茶。”   姬胜情一笑,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亲手倒了一杯茶。   “免了、免了!”贾天祥双手乱摇:“让殿下给我倒茶?这种福我可享受不了。”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倒?”   “我怎么敢劳烦统领大人呢。”   “既然伯爵大人这么说……你自己给自己倒吧,胜情,把茶壶给伯爵大人送去,不喜欢自己倒就着茶壶喝也行。”   姬胜情白了钱不离一眼,端着倒好的茶水盈盈走到贾天祥身前:“我的伯爵,就让我用这杯茶来表示我的谢意吧,从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您在明里、暗里一直帮助我,胜情一直记在心里呢。”   贾天祥本想推拒,听到姬胜情这番话,他没办法再推了,只能接过茶杯:“多谢殿下的盛情,其实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好了、好了,你们这么客气下去,指不定要客气到什么时候。”钱不离用手指了指卷宗:“人都齐了?”   “齐了!”贾天祥有些恼怒的看了钱不离一眼。   姬胜情的目光好奇的转到了卷宗上,顺手拿起一本翻看起来:“这是什么?”   “是福州府所有贵族的资料。”   “哦?”姬胜情抬起头:“不离,你要这些有什么用?”   “为了甄别正义与邪恶。”钱不离高深莫测的来了一句。   贾天祥指着卷宗介绍起来:“我分成了几大类,我们很有可能拉拢过来的,有可能拉拢过来的,可能性非常小的,还有……我们无法拉拢的。”贾天祥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一本卷宗:“这里都是无法拉拢的人,他们和姬胜烈那一派系一向走得很近。”   钱不离接过卷宗仔细观看起来:“这是正本还是副本?”   “是副本,您可以拿走。”贾天祥喝了口茶水:“其中最让人头痛的就是洞口县和达坞县的四马,他们本系同姓,互相之间都有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又都是子爵,在两县里有很大的影响力,如果他们蓄意和我们为难……唉!”   “看样子你建议我首先就要除掉这四马了?”钱不离抬头看了看贾天祥。   “我只是希望您能除掉,统领大人,这里面的分寸很难掌握的,如果您的动作太大,就会给我们的名誉带来致命的影响,姬周国内的大小贵族再不会支持殿下了!可如果您的动作太小,我又担心您解决不了洞口县和达坞县的麻烦,我也很为难啊。”   “给我们的名誉带来致命的影响?有关系么?我不动手也没见几个贵族站出来公开支持殿下的。”   “不离!!”姬胜情噘起嘴,用责怪的目光看着钱不离。   “玩笑、玩笑,我只是开了个玩笑!”钱不离笑着站起来,走到沙盘边:“其实早在我来福州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殿下绝不能得罪那些贵族,我也尽量不得罪,不过……我们可以借刀杀人!”钱不离伸手指向了象雄原铁矿上插着的黑旗。 第九十七章 甄别(下)   姬胜情和贾天祥一起凑了过去,钱不离拔下黑旗,在沙盘上划了两道:“等到我歼灭方老生所部之后,我就会带着大军进攻象雄原铁矿,孙宗不敢和我做战,一定会兵分两路逃窜,利用孙宗这股流寇帮我杀掉什么四马,我想没有人能指责我吧?”   贾天祥呆了一呆,眼中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意:“原来你当初……就是为了这个啊!”   姬胜情奇怪的问道:“不离,就算孙宗不敢和你做战,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会兵分两路逃窜?又怎么能肯定他们就会去洞口县和达坞县?”   “这个……这个就属于兵法了。”钱不离干咳一声:“我和你说一时是说不明白的!”   贾天祥皱起眉头思索着钱不离计划的得失,钱不离续道:“我考虑到贵族们察觉事情不妙很可能会逃离封地,所以我要请殿下发布一道命令,以福州危急为名,下令各个县、城开始戒严、封锁城门,各个贵族严守自己的封地,不得擅离职守,伯爵大人再派人去混淆他们的视听,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迟滞他们的消息。如果孙宗行进的速度够快,那些贵族们不可能有反应的余地。就算有人侥幸能逃出自己的封地,违背了殿下的命令也算是个大罪,殿下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置他们。”   “不离,我听你这么说……怎么象你能指挥孙宗一样?”姬胜情听了半天,终于发现了疑点。   “这个……嗯,胜情你知道围三阙一么?”   “我知道。”   “知道了就好。”钱不离连忙转向贾天祥:“伯爵大人,你看我的计划有没有什么缺陷?”   贾天祥沉思片刻,轻叹了一口气:“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了!”   “用一句术语来讲,这就是大洗牌!”钱不离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人玩牌,所以安上了一句所谓的术语:“我要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把整个福州变成一块铁板,愿意效忠我们的、留下,可能会成为隐患的,全部清除!”   “不离……”姬胜情摇晃着钱不离的胳膊,老话重提:“我看你的计划有漏洞,万一那孙宗不按你的路逃窜怎么办?”   “你不是知道围三阙一么?”钱不离惊讶的问道,其实他现在可以告诉姬胜情真相了,不过……当日姬胜情为了自己被刺杀的消息大哭了一场,现在就说,很可能引发姬胜情的小脾气,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安妥些。   “围三阙一我知道,但……”   “知道了就好。”钱不离伸了个懒腰:“我应该好好休息了,马上就有一场大战要打,唉……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呢!”   “那……那你要注意休息啊!”姬胜情就算有千番疑虑,听到钱不离就要去打仗了,关切之情马上占了上风,姬胜情转向贾天祥:“我的伯爵,我们出去商量一下不离的计划,我看……”   “唉,刚才为了整理这些资料,我一直没有吃东西呢,现在真得饿坏了,殿下,等一会我们再谈吧。”贾天祥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去。   “我的伯爵,身体可是最要紧的,您快点去用餐吧,如果真的累坏了您,对我来说,和塌了半边天一样呀!”不能不说,姬胜情确实是个烂好人。   贾天祥走了,钱不离一边打着硬憋出来的哈欠一边向内厅走,只留下百无聊赖的姬胜情在大厅内踱步,不过这快乐的女孩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把自己的疑虑忘掉了:“呀……不离也没有吃东西呢!我真是马虎!柯蓝……柯蓝……”   ※※※   李霄云静静的看着彼岸,白龙河的急流确实是一个天险,所谓的天险就是指:敌人想冲过来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自己想冲过去也一样。   李霄云知道白龙河的阻击战不是关键,他只需要拖住方老生就是胜利,这也是他蓄意和方老生派来劝降的人周旋的原因。   可惜欺骗这种招数一次、两次可以,多了就骗不过去了,方老生第三次派人来劝降,派的是他的左军师,不仅带来了数额不小的金银财宝,还有一张一字并肩王的委任书。李霄云收下了所有的东西,还特意开了一场非常隆重的招待会,并且许下了诺言。   可惜这一次,他没有实际行动的许诺再骗不过方老生了,天一亮,方老生就开始派人伐木建造营地,营地建造好之后,方老生本人带走了一半人马,沿着下游而去。   李霄云知道,方老生已经对白龙渡丧失了信心,他要换一个地点突破。如果方老生去上游,李霄云不担心,上游有他派出去的巡逻队,不管方老生在什么地方建造木筏和浮桥,巡逻队都能及时发现、发出警报。而白龙河的下游是几十里长的峭壁,方老生想在这里建造木筏,只能走十几里远去伐木,然后把木筏拖回来,扔下十几米高的峭壁,士兵们再跳下去……这是不可能的。不过李霄云怕对方搭建桥梁,还是从紧张的人手里抽出了七十余人,去下游巡逻,只要发现了敌情,他们可以用点燃烽火的办法迅速通知自己。   李霄云认为最可能的,就是方老生决定走白龙渡下游八十里处的彩虹桥,虽然从这里走到彩虹桥要多费一天的时间,可是彩虹桥距离福州府就很近了,不由人不担心。李霄云倒不是担心方老生转回头和自己拼命,他是担心统领大人那边没有做好准备,方老生和浮梁约定谁先打下福州府就拥立谁为王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方老生是绝不会放弃地位来和自己拼命的。   分兵?李霄云咬了咬牙,他所带领的步兵和箭营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人,还要看守七百多的俘虏,怎么分兵?!派人去拆桥?那也不过是能拖延一小段时间,方老生可以在彩虹桥附近就地建造木筏,依然无法阻拦他进犯的脚步。   李霄云派出信使之后,苦思了一段时间,终于决定分别抵御,他的任务就是不让方老生渡过白龙河,只要自己有一口气,他就不能让方老生得逞。   “甘正克,我把白龙渡交给你了,你不需要出击,只要把这里守住,不要让对方踏上河岸就好。”甘正克是李霄云很欣赏的小校,在他当上大队长之后,马上把甘正克提成了副将。   “大人,您要去哪里?”甘正克惊讶的看着李霄云。   “我要去彩虹桥。”李霄云轻叹一声:“你小心点,千万提防方老生突然杀个回马枪!”   甘正克苦笑起来:“大人,您要带多少人走?”甘正克也知道自己士兵的人数,如果拉走一批去防守彩虹桥,自己带着剩下的人既要看守俘虏,还要防御渡口,万一方老生杀了个回马枪的话,怎么可能防得住?!   “我只带走一百个,一切都交给你了!”李霄云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小心俘虏们哗变,如果真的打起来,可以逼他们先顶上去,如果有人想逃跑,通通杀了就是”   “那怎么行!”甘正克叫了起来:“大人,您留守这里吧,我带着一百个弟兄去防守彩虹桥!”用一百个人去迎战数千人的部队,这根本就是在找死。   “争什么?你想违抗军令?!”李霄云的神色转冷:“就这么定了!”此刻的李霄云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他可不知道钱不离已经决定黄昏时出发,通过彩虹桥绕到敌人后翼进攻的计划,钱不离的信使这时才刚刚离开福州府。   “大人,您这么做……”   “好了。”李霄云摆摆手打断了甘正克的话:“我不会硬拼的,方老生今夜到彩虹桥之后必然安营休息,我可以带着百个勇士趁夜袭营!想让我死,还没那么容易!!” 第九十八章 月黑风高(上)   月黑是杀人夜、风高是放火天,今夜难得两样都全了,月儿被一层浓厚的乌云遮挡住,疾风带着呼啸声贴着地平线滚过,所过之处,卷起了层层的树波草浪。   对白龙河极度愤恨的方老生急行军到了目的地之后,全军通过彩虹桥才开始休息,不要说他的士兵们,连方老生本人都累得够呛,他虽然出身土族豪强,但也少有在马背上颠簸整整一天的纪录,所以他把步营的任务交给了手下的两大军师,自己竟自去休息了。   方老生驾下没有骑兵,跑了一天的士兵们又累又困,没有人想继续操劳了,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终于有一批倒霉的士兵接下了巡夜的重任,不管他们在心中是如何的咒骂,但没有人敢撂挑子,三五成群的士兵睁着怎么也睁不开的眼睛,在营地内和营地外慢悠悠巡视起来。   方老生和他的手下们都以为彩虹桥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所谓的巡夜不过是做做样子,有人巡夜代表着他们不是乌合之众,而是一支军队,任谁也没料到,就在两里之外的一处密林中,正有一个煞神静静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整备!”李霄云轻轻传出了命令。   一个士兵猫着腰向密林的深处钻去,正在密林中抓紧时间休息的步兵们接连被叫醒,他们熟练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一个跟着一个向密林外潜去。为了不让士兵们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中掉队,李霄云已经命令所有的士兵都在胳膊上缠一块白布,而且三个伍长和一个小队长从队首逐步排到队尾,并不时的用剑柄轻轻敲击自己的盔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给后面的士兵一个方向。   与密林中的啸杀气氛不同,方老生手下那个不得不负责巡夜的部将低声咒骂了几句,就偷偷跑去休息了,上行下效,巡夜的人越来越少,最后连那火油燃尽、直至熄灭的火炬也无人看管了,全营上下鼾声如雷。   “弟兄们!跟我来!!”李霄云轻声命令了一句,缓缓拔出长剑,带头向前方走去。   众士兵们也拔出了自己的长剑,一起向前,对面虽然是一个不设防的营地,但他们人数在两千以上,远远超过己方,这些士兵们虽然有胆量跟着自己的首领来袭营,可那是抱着必死的觉悟,要说心中没有半点紧张是不可能的。越是紧张就越是容易出现意外,就在他们摸到距离营门的火把不足二十米时,一个士兵竟然被地上的石头绊倒了,重重跌倒在地上,手中的长剑也被甩了出去,剑身撞在一块岩石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李霄云看见营门口一个抱着长棍坐在地上酣睡的敌兵身体动了一动,知道行迹将要暴露,索性迈开大步,直向着营门奔去。   李霄云手下的士兵连忙大步跟上,一个伍长恨恨的踢了那跌倒的士兵一脚,低声喝骂道:“妈的,你小子要是杀不够十个,回去老子就扒了你的皮!快点给我爬起来!!”   那士兵满脸通红的爬起来,冲上去捡起了自己的长剑:“十个就十个!”   “老子替你查数!”另一个士兵嘻笑着接了一句。   营门前的敌兵恍惚着从梦中惊醒,一百个人一起跑步的声音着实大了些,何况盔甲和盔甲相撞击的声音在夜间听起来非常清晰,可惜,农夫毕竟只是农夫,没经过训练的农夫可以学会残暴,但学不会应变。   “什……什么人?”一个方老生的士兵呆呆的看着杀气腾腾的李霄云:“口令……天王!!”   “无敌……”另一个方老生的士兵懵懂着回了口令,旋即看清已经扑到近前的李霄云,他吓得‘妈呀’一声,扔掉了木棍,转身就向营地跑去。   这个营地是李霄云见过的最简陋的营地,所谓的营门也不过是立着两根木杆,还立着一面‘方’字大旗而已,营地的四周没有障碍物,更没有什么陷坑、铁蒺藜、绊马索之类的设施,这个营地可以从各个方向攻打。   李霄云之所以选择这里为突破口,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这里的火把多,在不久之前才换过新的,而营地内大多数的火把火炬都熄灭了;二是因为现在刮得是东南风,如果从后营杀进去,在敌营内放起火来,烧的是他们自己。李霄云虽然不是什么识天文、知地理、能运筹帷幄的名将,但怎么利用风雨水火是每一个普通军官必备的基本常识。   有几个刚刚醒来的敌兵还在傻呆呆等着李霄云的回答,而李霄云用自己手中的长剑给了敌兵一个最简捷的答案,剑锋扫过、血花飞溅,剩下的敌兵一起怪叫着向营内逃去,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着去敲营门内的战鼓。   “杀!!”李霄云一个跃步,追上了一个敌兵,从背后把那敌兵劈倒在地,接着他顺手摘下一支火把,追着敌兵杀入营内。   李霄云的士兵们有的拿出了自己的火把,有的则把敌人的火把摘下来,杀人放火、杀人放火,这两个词是相辅相成、密不可分的,火势可以使敌兵更加慌乱,也可以让自己杀死更多的对手。   就在这时,距离方老生营地七、八里的一处矮小的丘陵上,几骑斥候正惊讶的看着前方的火光。   “头,前面有敌情!”   “废话!你以为就你自己长眼睛了?!”被称为‘头’的人笑骂了一句:“你们两个马上回去禀报统领大人,我和小三过去看看!”   “好嘞,正好我还没和统领大人说过话呢,哈哈……”   “也难怪统领大人没找你说话,就你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走到哪都招人烦。”另一个斥候笑着刺了一句。   “你懂个屁!老子这叫精神!!”那‘贼眉鼠眼’的斥候瞪起了眼睛,不过他的眼睛确实小,样子反而显得更加滑稽了。   “别他妈的打屁了,想耽误军情么!”被称为‘头’的人喝道:“你们两个路上小心点,宁可慢了点,也不要出现闪失。”天色太黑,虽然他们举着火把,但如果纵马急奔的话,谁也不敢担保会不会出事。   “知道了,头。”那‘贼眉鼠眼’的斥候勒转战马,向来路上驰去,留下了一句话:“头别的都好,就是喜欢婆婆妈妈的……”   “操!”被称为头的人想喝骂几句,可被喝骂的人已经跑远了,他摇了摇头:“小三,把火把熄掉,我们潜过去看看究竟。”   “是!”另一个斥候答应一声,翻身下马,把火把顶进草地里,又踩了几脚,火把熄灭了,随后两骑斥候趁着夜色,不紧不慢的向前奔去。   方老生营地内的李霄云已经陷入了苦战中,如果以千余兵力成功夜袭两千人的营地,那是胜利;以五百人夜袭取得胜利那是辉煌,以三百人夜袭如果最终能成功的话就成了奇迹,不折不扣的奇迹! 第九十八章 月黑风高(下)   一百个人太少了!李霄云心中浮起股无奈的痛楚,从前营贯入他们没有费多大力气,其一是敌兵被打了个冷不防,四处腾飞的火焰让他们更加六神无主;其二是敌兵的武器过于简陋,大都以木棍为主,甚至还有拿着锄头的敌兵,李霄云的头盔就是被一根木棍打落的,可惜木棍至多能轻伤穿戴着盔甲的步兵,而李霄云的反手一剑却几乎劈断了对手的脖颈。   但杀到中军后就不一样了,敌军不但已经集中了部分的溃兵,而新压上来的生力军大都穿着全套的盔甲,手中有刺枪、也有长剑,除了没有箭矢射来外,敌人的装备和己方差不多。可惜敌人没有箭手,自己也没有,此战是夜袭敌营,箭手的作用太小了,还不如让他们防守白龙渡,李霄云一个箭手都没带。   李霄云清晰的知道,既然敌人的装备和自己差不多,说明自己已经杀到了敌军的要害之处,只要能再突破一步,也许就能见到那个方老生了,击杀方老生己方必会取得大胜!如果能看到方老生的话,他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换一个同归于尽的结局,但是……自己只有一百人!   李霄云大喝一声,躲开迎面刺来的两支刺枪,挥手架住了一柄长剑,反手劈掉了对方的一只胳膊,在对方的惨叫声和溅起的血雾中,李霄云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头部就传来剧痛,李霄云身不由己的晃了晃,倒在地上。   那是一个方老生的士兵,听到喊杀声慌忙从营帐里跑出来,却发现忘了拿自己的武器。眼见凶神恶煞的敌人冲近了,他慌忙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顺手就投了过去,没想到那么巧,偏偏打中了李霄云的头,偏偏李霄云的头盔在激战中已经被人打落了。   “我打中了!!”那个方老生的士兵怪叫起来。   另一个方老生的士兵眼见有便宜可占,急忙抢上一步,用手中的刺枪刺向了地上的李霄云。   “七个!!”随着一声咆哮,一条身影冲上前来,挥剑格开了刺枪,接着身影继续向前撞,长剑毫不留情的刺入了敌兵的胸膛,此人正是先前那个因为紧张跌倒在地的士兵,此刻他已经杀红了眼。   没等他从敌兵的胸膛里拔出长剑,一支从侧面刺来的刺枪迅速刺进了他的小腹,他发出了一声狂叫,用肩膀在面前濒死的敌兵胸前一顶,借力拔出了长剑,然后向着刺中自己的对手冲去:“八个!!”   那端着刺枪的敌兵已经被吓傻了,他不是没拿刺枪刺过人,而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刺枪本已刺中了对方的小腹,这一冲之下,不但自己被逼退了两步,长长的枪杆还从对方的后背透出,带起了一篷鲜艳的血雨。眼见对方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扑近,他吓得肝胆俱裂,怪叫一声,就想弃枪逃走,可惜对方的长剑已经在这时刺进了他的脖颈。   面前的敌人太多太多了,那置生死于度外的士兵刚刚刺死敌兵,就再次被左右两侧刺来的数支刺枪刺中,一支刺中了他的肋下,另一支刺中了他的大腿,生生把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其余的刺枪刺在了他前胸的护甲上,虽然没能给他带来致命的伤害,但强大的冲击力击得他身体倒仰,却又被肋下和大腿上得刺枪硬给拉了回来,一推一拉之下,他肋下和腿上的伤口竟然被扯成了茶杯大小,鲜血潺潺冒出。   这是一种难为言状的剧痛,那士兵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嚎叫声,口中也喷出了一口鲜血,他的内伤还没到鲜血倒灌入气管、食管的程度,这口鲜血是他禁不住剧痛竟然咬破了舌尖喷出来的。   “九个……”随着一声含糊不清的怪叫,绝死的士兵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把长剑投了出去,正好刺中了那个叫喊着‘打中了’‘打中了’的敌兵,长剑的剑尖从那敌兵的眼眶中直插进去。   那敌兵很巧的用石头击倒了李霄云,此刻又更巧的被敌手的飞剑刺进了眼眶,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又有敌兵冲了上来,挥起长剑劈中了那绝死士兵的肩膀,没等敌兵拔出自己的长剑,那绝死的士兵呵呵怪笑着抱住了上前拣便宜的对手,一口就咬在了对方的咽喉上。   没有人甘愿自己被人活活咬死,也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敌人活活咬死,被咬的士兵疯狂挣扎着、拳打脚踢试图甩开对手不说,一支又一支刺枪从侧面刺进了那绝死士兵的身体,但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让那绝死的士兵松嘴。   李霄云已经从地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看到眼前的悲烈场面,他目呲欲裂,狂呼一声:“杀啊!!”挥舞着长剑就杀入了敌群。李霄云身后的士兵们群情汹涌,高呼一声:“杀!!!”随李霄云身后一起向前冲去。   此消彼长,相比之下,方老生的士兵们都被刚才的一幕吓破了胆,见到对手们气势如虹的扑上前来,他们不约而同的怪叫一声,向后面窜去,可他们又和后面涌上来的同伴们撞在了一起,一时间,方老生的士兵们乱成了一团。   突然,很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追的人不追了,逃的人也不逃了,所有的人都呆立在那里,侧耳听着什么,连李霄云也不例外。   地面在不停的震动着,远处传来了轰轰的马蹄声,马蹄声越来越大,象潮水一般席卷过来。   “弟兄们,顶住!统领大人来了、统领大人来了!!!”一声嘶叫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两骑骑兵从斜刺里窜来,他们身上到处都是血迹,显然也是经过了一番苦战,后面那骑兵的刺枪头早就不翼而飞了,轮着刺枪象轮棍子一样左右乱扫着。他们是杜兵部的精锐骑兵,在钱不离的大力灌输下,骑兵的做战风格变得异常狡猾,遇到人多他们拨马就逃,遇到落单的就上去杀个痛快,在这不见飞矢的战场上,他们可真是如鱼得水了,就算是被数个敌兵包抄住,他们也可以凭着速度瞬间冲破包围。   “统领大人……”李霄云喃喃的说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冲啊!!”   “冲啊……”李霄云身后的士兵象疯了一般一拥而上。   两个骑兵的嘶叫声在难得的寂静中传出老远,方老生的士兵们都明白了,这是敌人的援军!!虽然他们还看不到敌军,但他们能感应到大地的震动,已经被对手的勇烈吓破胆的敌兵突然也爆发出了难得的士气,当然,这种士气不是用来对付敌人的,而是用来对付自己人,他们亡命般向后逃去、向彩虹桥逃去,如果再有人敢不识趣的向前涌,他们手中的刺枪和长剑也不是吃素的!   “举枪!!”杜兵一声大喝,摘下了自己的长枪,交战之前先来一场箭雨的战术是用不上了,敌营内有自己的友军,那就用最快的速度击溃敌军吧。   骑兵们整齐的平端起刺枪,呼啸着跟在杜兵身后向前冲锋。   方老生的前营内到处是火光,有忙着救火的,也有忙着收拢队伍试图从后面包抄李霄云的,在震耳的马蹄声中,他们也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借助火光,他们清清楚楚看到了一马当先如煞神般的杜兵,还有他身后那一排闪着寒光的枪林。   步兵必须要经过严格的训练才能迎战骑兵,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在胆魄上的训练,否则的话,他们会在看到骑兵一往无前的气势时发生全线崩溃。严格的讲,方老生的士兵也就是一群敢杀人、勇于杀人的农夫而已,他们根本无力和骑兵对抗。 第九十九章 主将(上)   杜兵提马跃入了敌营,简单的挽了个枪花,长枪正刺进一个敌兵的前胸,借助冲力双膀一抖,那敌兵的尸首象个稻草人一般被高高的抛起。   杜兵的神勇一枪立时就让方老生的士兵炸了营,他们哭爹喊娘的四处奔逃起来,步兵对上骑兵最忌讳的事情就是逃,步兵是永远也跑不过骑兵的,但是步兵对上骑兵最容易出现的事情也是逃,这是一个规律,除非是极有勇略的将领才有能力、有几率扭转这个规律!   杜兵的本部骑兵冲进了营地,杀死那些背对着自己正逃跑的士兵是容易的,一蓬又一蓬血雨溅起、一声又一声惨叫传来,原来人的生命有时会变得象蝼蚁一样的脆弱。   杜兵的枪急、马快,一直冲在最前面,他的武艺也是天威军中最强的一个,只眨眼间,他就击杀了十数个敌兵,不过他没有满足,眼睛一直在盯着前方,对于四散奔逃的敌兵,他没有心思去追击。   同心协力、众志成城这些话指得是人们忘我忘私、团结在一起的精神,可是真的有某个势力能这么真正的团结在一起么?人们可以为了同一个目标走到一起,也可以做到团结,但是有些东西是一定要争的,例如尊卑高下!   对上位者而言,他们可以为了某个目标不畏牺牲,甚至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不过这都是为公而言,忘私却是做不到的。   如果钱不离下令让杜兵单枪匹马去闯方老生的大营,杜兵不会拒绝也不会退缩,执行统领大人的命令是他的职责,这是公。   从私的方面说,杜兵最想要的就是辉煌的功绩和统领大人的赏识。   此次统领大人下令骑兵队分波次进攻,他是第一队,而王瑞是第二队,杜兵心里明镜似的,统领大人这是要把活抓敌酋和救援友军的两大功劳送给自己,如果自己失误做错了事,必然会降低自己在统领大人心目中的地位。所有杜兵根本就无心追杀逃兵,这种事情交给王瑞就可以了。   为公,杜兵可以赏识王瑞,可以在王瑞生疏的地方点拨他,但他绝不会把自己应得的功劳转手相让!   杜兵挥舞着长枪一力向前,没多长时间就杀透了敌营,却始终没找到友军,他惊讶的勒住战马,向前望去。杜兵身后的掌旗官奋力左右挥舞着大旗,分成数股的骑兵小队很快就聚集到旗下。   “前面!”杜兵再次催动战马,他听到前面传来了喊杀声。   顺手刺倒了几个逃兵,杜兵已经冲到了彩虹桥前,看到数百名敌军正在疯狂地向桥上进攻着,而在他们前面,有人在死死阻拦他们,虽然杜兵骑在战马上,视野比较开阔,但前面是黑压压的人潮,只有寥寥几个人举着火把,他看不清。   杜兵也不搭话,手起枪落,长枪如闪电般刺入一名敌兵的后背,随后奋力向斜刺里一挑,那名敌兵的尸首飞脱出去,撞翻了另一名敌兵。   杜兵身后骑兵们相互之间的配合异常默契,边缘处的骑兵向旁一带战马,骑兵队就演画出了一个扇面向前冲去,一支又一支闪着寒光的刺枪向前挺刺,眨眼之间就撂倒了二十余个敌兵。   “妈呀……”只顾着向前挣命的敌兵到此刻才发现近在咫尺的骑兵队,他们怪叫一声,分成两股,顺着白龙河的河岸向前逃去。   杜兵手中的长枪舞出朵朵枪花,跨马的战马也是横冲直撞,不少敌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杜兵的长枪刺倒。   “杜将军!!”就在杜兵前方十几米远处,一个浑身浴血、头盔不翼而飞的人突然大叫了一声。   杜兵长枪一轮,扫飞了面前的两个敌兵:“方老生在哪里?”此时可没有时间客气,既然找到了友军,那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生擒或杀死那个方老生了。   “已经过了桥!”李霄云高声叫道,挥剑格挡住敌兵的一柄长剑,顺势一脚把那敌兵踢了回来。   “闪开!”杜兵手中的长枪如毒龙般连探了三下,面前的三个敌兵个个闷哼了一声,摇摇晃晃软倒在地,杜兵身后的骑兵队也压了上来,挥舞着刺枪向前乱捅,而拼死挡在彩虹桥处的李霄云等也爆发出了强大的战力,方老生的士兵们在前后夹击的情况下象被割稻子一样一片接一片倒在地上。   “让!”李霄云眼见能和杜兵汇合了,他大喝一声,带着士兵们向两边让开,给杜兵让出了一条路。   杜兵的两只胳膊一绞,手中的长枪狠狠的抽在面前最后一名敌兵的脖颈上,把那士兵抽得翻着跟头倒飞而起:“给你留一队骑兵!”   李霄云向前扫了一眼,刚才攻击桥头的敌兵已经是最后一股成建制的敌兵了,剩下的都在四散奔逃,再没有什么威胁:“将军,我们守得住!”   “好!”杜兵也不废话,打马擦着李霄云身边急驰而过:“随我来!”   杜兵带着本部骑兵快速通过了彩虹桥,李霄云等人继续据守在彩虹桥头,不过战斗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提前结束了,那些四散奔逃的敌兵再没有人敢冲向彩虹桥。   时间不长,前方有几十骑急奔过来,李霄云就着火光一眼看清居中之人那双飞扬如剑的银色长眉,经过小半夜苦战、体力早已透支的李霄云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身体一晃,半是无力、半是恭敬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统领大人!”   “嗯!”钱不离勒住战马,扫视着面前几十个士兵,他们每一个人都象从血海里爬出来的一样,从头到脚,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他们身上的铠甲也没有一个人是完整的,或丢了头盔、或掉了肩甲,甚至有士兵的胸甲都被打散了,象一把古怪的扇子一样在胸前晃来晃去,还有的士兵只穿了一只靴子,走起路来都是一高一低的。   他们这是经历了一场怎样的苦战啊!钱不离轻叹了一口气:“报上你的名字。”眼前的人声音嘶哑,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已经凝固发黑或新鲜的血块,单凭着外观和声音他认不出来这个人是谁。   “末将李霄云。”李霄云必恭必敬的说道。   “李霄云……”钱不离又扫视了一眼:“你带着多少人出来的?”   “末将只带了一百人。”   “你的胆量倒真是不小……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   “是的、大人。”   钱不离刚才扫视了两眼,他知道面前这些士兵已经不足七十人,对付流寇也损失了自己从雪原城带来的老底子这多多少少让钱不离有些心疼,不过钱不离知道事情都有两面性,这些从血战中幸存下来的士兵绝对比战前更加坚韧、更加顽强,所谓的老兵都是这么一点一点从血与火中熔炼出来的,而且钱不离阴谋掀起战乱的另一个目地就是为了练兵。 第九十九章 主将(下)   “你们都是勇士!难得的勇士!”钱不离顿了顿:“李霄云,记住你的人,等回去之后把他们的名字禀报上来,我要给你们每个人都记功一次。”   “多谢大人。”   “应该是我多谢你们!”钱不离摆了摆手:“好了,你们就地歇息吧,不用那些拘束,嗯……我说了,不用这么拘束!难道你们里面没有和我一起喝过酒的人么?”   “大人,我和您一起喝过。”一个士兵站了出来。   “哈哈……好、好,那你给他们做个榜样吧!”   那士兵犹豫了一下,跑到桥头处,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其他的士兵有样学样,都散了开去,有坐的、有躺的、也有趴着的,那是因为他伤到了屁股上,坐不下去也躺不了。   钱不离翻身下马,走上前拍了拍李霄云的肩膀:“也真是难为你了,让你带着一千人抵挡方老生所部,你做得很好、确实很好!”   “不、不,大人,末将无能!”李霄云有些惶恐的说道:“末将折损了这么多人手,末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钱不离笑了笑:“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的夜袭打得很好,如果你带着本部的所有人,能不能在夜袭中击溃方老生?”   李霄云暗中计算了一下,按照刚才方老生所部的战力,如果自己真的把所有士兵都带过来,就算分出一百人看守俘虏,他也有把握在夜袭中击溃方老生!想到这里,李霄云点了点头:“能。”   “那你为什么不带着所有的人来呢?你不要紧张……呵呵,我只是和你商讨,不是在责怪你。”钱不离笑着说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命令是让你牵制方老生所部,死守白龙渡,所以你才不敢放弃白龙渡的?”   李霄云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的,大人。”   钱不离轻叹了一声,回头望去,王瑞的骑兵队此时还没有赶上来,其实王瑞应该比钱不离先到彩虹桥,但他已经把自己的本部骑兵散了出去,四处追击、招降溃兵,在黑漆漆的夜里,这是个费力气也费心的活。   李霄云听到钱不离叹气,整个心都悬了起来:“大……大人,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有做错。”钱不离温和的一笑:“我的意思是……你做得很好,但你可以做得更好,来,你坐下吧,我们坐下细说。”说完,钱不离很随便的坐在了台阶上。   李霄云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很听话的坐下了。   “我们做个假设,如果你放弃白龙渡,带着所有的兵力夜袭方老生,会怎么样?”   “可是……白龙渡不要了?再说如果方老生是佯动的话,我不是正好上了他的圈套?”   钱不离沉默了一下,其实在战前他就有个设想,放方老生渡河,然后把方老生围歼在白龙河畔,可惜这个世界的通讯太不发达了,如果把方老生过早放过河,而钱不离又分身乏术的话,就会给福州府带来巨大的危害。   “霄云,你现在不要拿我当统领,我们推心置腹的说,如果我没有下令让你牵制方老生、死守白龙渡的话,这一仗你会怎么打?”钱不离用诚挚的目光看着李霄云。   李霄云深思起来,半晌才抬起头:“我会向彩虹桥加派斥候,同时下令全军歇息,如果方老生确实去了彩虹桥,我就带着全军急行军,在凌晨奇袭方老生的营地,从时间上来说……来得及。”   “那你的白龙渡就不要了?”钱不离笑了起来。   “我可以故布疑阵,就算他们真的敢渡河占领白龙渡,在不知我军动向也没有方老生命令的情况下,也不会轻举妄动的。”李霄云的神色轻松起来:“到时候大人的骑兵队赶到,正好可以把他们歼灭在白龙河畔。”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钱不离道:“命令是死的,战情却总是在不断的变化,做为一个将领必须要头脑灵活、学会便宜行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就是这个道理。”   李霄云一边思考着一边点起头来。   “这一仗我们的对手是战力非常脆弱的流寇,所以我们赢了,如果方老生所部是战力强大的正规军的话,而你还是坚守在白龙渡口,就算我们最后能赢,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是……”   “这还是指对方的将领和方老生犯了同一个错误,分兵!如果对方学了你的想法,在对岸故布疑阵,其所有兵力夺取彩虹桥的话,大败的就应该是我们了。”   “身为将领,最重要的就是灵活,狡如狐、疾如风,善于出其不意,将来你们都是鏖战一方的大将,墨守成规是绝对不行的!”钱不离用一句暗示结束了自己的说教,其实他心里对李霄云的能力很满意,骑兵将领有杜兵、王瑞,新来的关誉东看样子能力也不错,稍加锻炼之后也可以放出去;但步兵将领就急缺了,除了一个任帅外,钱不离找不到另一个可以挑起大梁的人,虽然任帅极力称赞李霄云善守,但钱不离需要的不是善守的将领,难道一辈子都窝在福州不成?大丈夫岂能偏安一隅!!   不过打仗这种东西不是自己一教,对方就可以明白的,需要他自己去领悟,在胜战中悟、在败仗中也要悟,至于他最后能变成什么样的将领,全要看他个人的领悟力了,不过担子么……还是要往他身上加的。   就在李霄云的沉思中,王瑞部已经缓缓向彩虹桥一带集中了,虽然他们第二波次的进攻紧随在杜兵身后,不过还是有不少方老生的士兵趁着夜色逃走了。   钱不离扫了一眼俘虏的大概人数,就知道将来让贾天祥头疼的麻烦是避免不了了,这些逃走的贼寇如果不敢回归故里的话,只能在山林间靠着抢掠为生,除非是能活抓方老生,借助方老生的名义招降他们。   “大人!”王瑞从战马上跳了下来,恭敬的向钱不离施礼道:“末将没能找到方老生,他应该是逃到彩虹桥那边去了。”   钱不离点点头,看似无意的扫了王瑞一眼。钱不离知道一件事,事必躬亲是要累死人的,所以他决定在杜兵和王瑞之间选出一个骑兵队的主将。王瑞的才能也不错,可惜这里面有一个制衡的问题,贾天祥已经总领福州的政务了,王瑞又是贾天祥的远房亲戚,如果让王瑞担任骑兵队的主将,钱不离总有些不放心,毕竟在那数千年的历史中,钱不离见识过无数的权力倾扎,他不想让自己也成为其中的牺牲品。   此次钱不离故意让杜兵总揽大功,是一种微妙的暗示,杜兵立下两份大功,可以很自然的在将衔上高升一步,而王瑞只是收容、捕杀溃兵,他的功劳只能在功劳薄上暂记一笔。   钱不离不想过问政事,因为他的兴趣只在战争上,不过如果比起权术来,钱不离自认绝不会输于贾天祥!权力架构最稳定的形势是三足鼎立,在步兵中以任帅为主,此刻再收服一个李霄云,加上他刻意扶植的土族当地势力,或以浮梁为首、或以孟铁头为首,步兵的架构算是稳定了。   在骑兵中有杜兵和王瑞,等到他收服关誉东之后,骑兵的架构也就出来了,当然,如果他对关誉东不放心,关誉东也就只能继续做他的参谋了。   钱不离可以信任他的部下,但不会因为信任而放弃应有的制衡,没有一个上位者的地位是建立在感情之上的,理智是所有上位者的基本证书。 第一零零章 慑服(上)   不提王瑞带着自己的本部骑兵整顿抓来的俘虏,钱不离正躲在一个角落里闭目养神,连日来的奔袭对那些能征善战的骑兵来说不成问题,不过钱不离有些吃不消了,所以他不会放过歇息的机会。程达等亲卫围在钱不离身边,靠得近的,从战马上跳下来站在钱不离身侧,离得远的就驱使着战马在附近来回溜达,自从钱不离上次‘遇刺’之后,他的警戒待遇就严得不能再严了。   不知哪个士兵高喊了一声:“杜将军回来了!”   钱不离睁开眼睛,寻着声音看去,彩虹桥的另一端走来了一片黑糊糊的人影。等他们走近之后,钱不离才就着火光看清来人,杜兵依然走在骑兵队的前面,不过在他马前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人,那壮年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看样子腿上受了伤,但他的神态却很倨傲,嘴角处还挂着一丝刻意做出来的冷笑。   “快点!”杜兵也看到了众亲卫围绕的钱不离,他用手中的长枪在面前的壮年人背后不轻不重的抽了一下。   那壮年人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但他马上又直起身,把自己的脊背挺得笔直,鼻孔里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冷哼声。   “把人带过来吧。”钱不离对着程达挥了挥手,他看懂了杜兵的暗示。   程达带着一个亲卫迎上去,两个人先在那壮年人身上摸了一通,随后程达按住壮年人的肩膀,推搡着把他带到钱不离身前。   钱不离淡淡的看了过去,对方毫不犹豫的和钱不离对视着,他那睁得滚圆的眼睛,紧抿的嘴唇,挺直的脊梁,无一不在证明他的铮铮铁骨。   良久,钱不离笑了笑:“你是方老生?”   “明知故问!”方老生冷笑一声:“要杀要剐,大人还是给一个痛快吧!”   “在我面前你就不用演戏了。”钱不离的眼神很平和:“你能瘸着一条腿、忍着痛苦走到这里来,说明你还没有必死的觉悟!”   方老生的脸白了一白,随后反唇相讥道:“现在我的生死就在大人翻掌之间,可是大人却在和我说这些废话,看来大人也没有处死我的决心啊!”   “说的不错,我确实无心杀你,你可以自己决定你自己的生死,告诉我,你是想活下去呢、还是想死?”钱不离还无从判断方老生的性格,只是能在蛛丝马迹中看出方老生现在还不想死,所以他干脆把问题推回去,万一自己说话不小心,让方老生感觉自己受到侮辱,从而恼羞成怒,决意以死相抗的话,这可不是他钱不离想要的结果。   这下轮到方老生为难了,如果他再倨傲下去,就很可能惹怒对方,如果这就服软,那又太没有面子了,方老生脸色阴晴不定、变换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大人,我方老生既然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随大人处置吧。”   “我说了,由你自己选择。”钱不离又把球踢了回去。   “大人真是会说笑话,难道我说想活,大人就会放过我吗?!”方老生心有所动,开始试探起钱不离来。   “为什么不呢?”这种试探绝瞒不过钱不离的心机,他的眼神愈发的显得平和起来。   方老生的心防终于开始紊乱了,他可以做到不怕死,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主动去求死,千古艰难唯一死啊……方老生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一个答案了。   “如果你很为难,我们不妨换一个方法。”钱不离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还是听天由命吧,如果字那一面朝上,我现在就下令杀了你,如果图那一面朝上,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怎么样?”   怎么能用投硬币的方法来决定自己的生死呢?命只有一条,岂能草率!方老生握紧了双拳,此时此刻只能有一个答案了,可倨傲的方老生又说不出“你放了我吧”这句话,他是一方的枭雄,不是一个地痞无赖!   “还没有想好么?”钱不离笑意盈然。   “方老生愿……愿……”方老生紧咬着嘴唇:“愿……降!”   “这是一个聪明人的回答。”钱不离微笑着收起了金币:“你没有让我失望。”   方老生的脸红了,他确实是不想死,不过他原来的设想是保持自己的气节,如果对方侮辱自己,他也不惧一死!如果对方能被自己的气节所动,不惜屈尊下交,百般劝服自己,那他正可以借坡下驴,一方面借机提高了自己的地位,另一方面也不损自己的名声。谁知道结果虽然是同样的结果,但过程却完全被改变了,方老生的心越来越乱,而求生的意念却越来越坚定。   “大人,不过……我想大人应该给我一个承诺了!”方老生实在不甘心如此被动的完成交易,他想找回些颜面。   “承诺是应该的。”钱不离认真的想了想,他虽然不是一个什么可以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般的猛将,不过他确实可以如探囊取物般控制别人的思维走向,方老生这样没有太多见识的土包子更是没有反抗的余地:“我会给你你想要的。”钱不离这句话严格的说,是一句空话,无聊的承诺。   “多谢大人。”心气已丧的方老生下意识回了一句,不过这句空虚的承诺让他的心更加空虚起来,可惜方老生却意识不到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你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如果你不改正自己的缺点……方老生,我不妨把丑话说在前面,就算我一力保你,你也很难得到善终。”钱不离继续敲打着方老生。   “大人,您的意思……我不太明白。”谈判或做生意,和军队交锋一样,失去了自己的气势,只会变得越来越畏缩,就象此刻的方老生。   “你的野心太大了,总是在期求那些你不应该得到的东西!不适度的野心会把人带入绝境的。”钱不离用清亮而有力的目光凝神着方老生:“现在你愿意投降了,这是好事,明智的好事,不过我希望你能控制自己的野心,该给你的不用你说我就会给你,不该给你的我自然就不会让你得到!当然,这些都是我的希望,如果你认为你能欺瞒得过我,你可以在背后搞一些阴谋诡计,不过呢……机会只有一次,我是绝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 第一零零章 慑服(下)   “大人,我……我哪里敢欺瞒大人!”方老生忙不迭的回道。   “好吧,我们先不谈这个了。”钱不离沉吟了一下:“你留在白龙河那边的人手还有多少?”   “还有千余五,大人。”   “你有把握招降他们么?”   “当然了,大人!”说起这件事,方老生极有把握的挺起胸膛:“我保证把他们一个不拉的招降过来!”   “趁着还有些时间,休息一下,等到早晨再去吧。”钱不离嘴角露出丝笑意:“然后我们抓紧时间回福州府,那里还有你的两个老朋友在等着你呢。”钱不离故意引开话题,就是让方老生轻松起来,接着再来一轮打压,这样才能真正慑服方老生,在方老生的内心深处,留下一个永远的阴影!   “大人说的是……”方老生惊讶的看着钱不离,朋友?哪个朋友?   “是浮梁和童林。”钱不离淡淡的说道:“浮梁已经愿意归顺我了,不过童林么……这种蠢货我是不需要的,我已经砍下了他的首级。”   方老生的人呆了一呆,眼中露出了惧色,当日他举兵之时,之所以不去投靠最强大的孙宗,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野心,另一方面他认为凭着自己的实力和浮梁、童林等人相互呼应,完全可以打下整个福州,最后再合力吃掉孙宗,福州就是他们几人的天下了!此刻他才知道,看似强大的实力已经转瞬间就在眼前这个白眉将领的手中消亡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打得最苦最惨,是因为自己对上了官兵的主力,谁知道他才是最幸运的!那么不幸的浮梁和童林会惨到什么境地??   “大人,您……带了多少兵马?”这是方老生目前最关心的问题,官兵一共有多少人?能这么快就吃掉几股实力。   “我只有一千人,杀童林我带了一千,抓浮梁我也只带了一千,现在对付你……还是这样。”钱不离笑了笑:“方老生,我没有轻慢你的意思,不过你的部队战斗力太低下了,这样的士兵就算你带了一万,我也能做到一击而溃!”   “大人神勇……”方老生低下头去,他没有怀疑钱不离的话,此刻骑兵队已经集中到一起了,放眼望去,骑兵队并不比俘虏多多少,可是别说他属下的士兵,就算是他这个‘天王’也再没有胆量和对方对抗了,此刻的方老生可算是真正寒了心。   “其实你现在归降我是很幸运的,你真以为自己能做福州王?哼!!”钱不离冷哼一声:“就算你们几股流寇一起联手,也不是我钱不离的对方,但是……就算我和你们联手,也不会是……那个人的对手!”   “大人,您说的那个人是……”   “尉迟风云,你听说过吧?!”   方老生倒吸了一口冷气,尉迟风云在二十余年前杀得土族人血流成河、尸骸遍野,在土族人心目中,尉迟风云是个最可怕的魔王!那个名字能治小儿夜啼的说法一点不夸张,方老生再狂妄也不敢说自己能和尉迟风云对抗!   “现在你降了我,我还能给你一个富贵!如果你真的做成了福州王,你就等死吧!”钱不离缓缓站起身来:“明日如果能顺利招降你军,就算你立了一大功,你放心,我的天威军向来都是论功行赏的,不会因为你是土族人就故意为难你,你去休息吧,军情紧急,明天还要连夜行军呢。”   方老生听到‘军情紧急’四个字,突然想起一件事,试探着问道:“大人,我们是不是……要去围歼孙宗那贼寇了?”   钱不离听到方老生这么快就改变了自己的姿态,称呼孙宗为‘贼寇’,差点笑出声来:“嗯……不错,怎么?你有自己的想法?”   “大人,我早在贼寇孙宗那里安排了几个内应!”方老生变得兴奋起来:“如果大人想讨伐贼寇孙宗,我……末将愿为前锋!”方老生已经认命了,他唯一希望的就是面前的统领大人会遵守自己的诺言,但不管怎么说,功劳是一定要抢的,有了功劳才会有前途啊!   “看样子,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孙宗的身边也有我的奸细!”钱不离噗哧一声笑了:“不过前锋么……我不想你的人伤亡过多,还是让杜将军打头阵吧,只要随军出战,功劳是会带上你一份的。”   “谢大人。”方老生刚有些懊悔自己太冲动了,凭自己的残兵败将怎么能是孙宗的对手?此刻听到钱不离的话,他总算放下了心,既然少不了自己的功劳那还急什么?!   “你去休息吧。”钱不离挥挥手:“嗯……明天把你安排在孙宗那里的内应名单交给我。”   “遵命,大人。”方老生的眼睛转了转,难道大人是想别人侵吞自己的功劳?是不是应该交出几个人,暗中留下几个人?   “你可以只写上几个人,暗中留下几个,不用全交给我。”钱不离在身后淡淡的补了一句。   “不……不、不!末将不敢、末将不敢!”方老生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钱不离的声音虽然很淡漠,在听在他耳中,和晴空霹雳没什么区别,难道……难道大人能看穿人心么??冷汗在这一瞬间就浸透了他的后背,统领大人的微笑简直比那杜将军疾如闪电的枪法还要可怕啊……方老生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腿上伤处的肌肉也突突的跳个不停。   钱不离再没有搭理方老生,只给对方留下了一个莫测高深的背影,统领大人会不会生气了?会不会想方法惩戒他?这些都是方老生应该极力猜想的问题,钱不离知道,方老生今夜很可能会失眠的,当然,第二天交上来的名单就会是一份详尽的名单,已经成惊弓之鸟的方老生再不敢欺骗隐瞒统领大人了,成功的慑服!钱不离嘴角露出了笑意。   不提方老生是怎么失魂落魄的离开,钱不离在方老生走之后再次陷入了沉思,该轮到孙宗了……钱不离明白自己是在玩了一场及其危险的火,如果孙宗出现失漏,四处揭竿而起的乱民必然会把钱不离逼进险境,但孙宗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吸收了大部分的乱民,方老生几人再怎么折腾,实力也终究有限,因为那些胆大妄为、放荡不羁或早已对官府心怀不满而又血气方刚的人大多在第一时间加入了孙宗的队伍,方老生几人的兵源非常贫乏。   “大人。”一声轻换打断了钱不离的沉思,钱不离抬起头来,看到杜兵和王瑞一起走了过来。   “你们来的正好,有一件事我应该和你们说了。”钱不离点点头:“杜兵,此次你先救出了友军,然后生擒方老生,立下了两大功劳,嗯……你的将衔我要回去和殿下商议一下再行册封。”   杜兵本来是嬉皮笑脸的,听到钱不离说起这些,他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站得如标枪般挺直,一动不动的听着钱不离继续往下说。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骑兵队的主将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便宜行事。”   “遵命,大人。”杜兵没有说一句废话,对着钱不离说些感激涕零的话无疑是在侮辱钱不离的智慧,杜兵知道在深不可测的统领大人面前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王瑞,你以后就是骑兵队的副将,不过你的本部骑兵依然由你来统带。”   “遵命,大人。”王瑞的话也很简单。   “希望你们两个能精诚合作吧。”钱不离挥挥手示意程达众亲卫离开:“我要回福州府,以后的事情都交给你们了,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孙宗就是孙仲德,我把以后的计划都告诉你们,由你们和他配合行事。”此次掀起战乱的目地之一就是练兵,不止是练兵,还要练将,他不能总象保姆一样跟着杜兵和王瑞身后,虽然自己亲手去做一定会比他们做得好,但那样他们永远也不能独挡一面,在钱不离看来,现在已经是把他们放出去试飞的时候了,危险关头已经过去,方老生等人或降或死,就算杜兵和王瑞出现失误,也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遵命,大人!”杜兵和王瑞异口同声的说道。   钱不离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准备的时间……”钱不离确实无法知道,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千里之外,已经爆发了连环剧变。 第一零一章 英雄末路(上)   夹脊关上、灯火辉煌,夹脊关下、人头涌动,往日雄伟巍峨的夹脊关早已变得残破不堪,方圆十里之内也变成了修罗屠场。惨叫声、怒吼声、马嘶声、弓弦声、战鼓声、号角声、还有石块沉闷的轰鸣声,响成了一片。一个又一个人仆倒,旋即又有更多的人踩着他们的尸首涌上去,双方都已杀红了眼。   夹脊关的城墙彻头彻尾变成了黑红色,那是因为有无数人的鲜血涂抹在上面,有今天的、昨天的、前天的,当然,明天的鲜血也将会在明日涂上。   七天前,飞鹰部落的首领札木合纠集了数个部落,一起来到夹脊关前,并派来了一个使者面见郑朔,要求姬周国献出钱不离的首级,然后他们自会撤兵。郑朔哪会在意这种威胁,直接用使者的头颅给了对方一个最利索的回答。   接着,夹脊关就变成了人间炼狱,札木合和数个部落轮番进攻、日夜不停,战斗进行得空前血腥和惨烈,敌人损失多少郑朔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损失了多少,两万重装步兵已经阵亡了七千余人,还有两千余人重伤,轻伤?没有轻伤!所有轻伤的士兵依然挥舞着武器忘死拼杀在城墙上!郑家在夹脊关经营了几十年,深得人望,而且郑朔治军赏罚分明、体恤下属,极受士兵的爱戴,此刻眼见将军大人也挥舞着宝剑拼杀在城墙上,那些轻伤的士兵没有一个愿意退下去的。   郑朔是一员沙场老将,经验极为丰富,虽然最开始被敌人出乎意料的攻势打乱了阵脚,但他很快就稳下来,指挥着将士们打退了敌人的无数次进攻。   郑朔从来没怕过,哪怕敌人再多、再凶残,哪怕整个草原的部族都来进攻夹脊关,他也不会怕!可是现在郑朔怕了,他怕的不是面前的敌人,而是背后的那些小人!   夹脊关军库内常备的一百万支箭矢早在第六天就用完了,关内四十架投石车也只剩下十三架还可以用的,守城用起来最方便、威力也不小的滚油也已经没了,现在铁锅里煮的都是开水。城头上滚木擂石还堆着不少,这已经是夹脊关唯一能使用的守城利器了。   郑朔抬头向天上望去,两只黑点正在高空中飞翔,郑朔知道那是飞鹰部落驯养出来的猎鹰,就在昨天,因为箭矢奇缺,郑朔特意派出一支步兵中队去城内拾取敌人射进来的箭矢,谁知对方弓箭手突然冲到城下,一个覆盖,就把那步兵中队杀死杀伤了大半。当时郑朔还以为是巧合,又派出一支步兵中队,结果又被敌方射死了大半,后来郑朔才发现正在高空中成圆形盘旋的飞鹰,明白过来的郑朔气得几欲呕血,但偏偏拿那两只扁毛畜生毫无办法。   现在弓箭手用的大都是拣来的箭矢,那可是士兵们举着盾牌冒着箭雨拣来的,虽然这些箭矢都变了形,但有总比没有好。   投石车的阵地一退再退,这是远程支援逐步丧失的必然结果,就那么十三架投石车,郑朔也不敢再用了,石块倒是还有不少,但如果投石车再坏几台,投石的威力将大大降低。   除了几个将官之外,城头上的士兵突然一个接一个躺倒在地上,拾起身边的盾牌护住了自己的身体,他们再一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和往日不一样,没有人再有力气去欢呼,把喊的力气留下来准备迎接下一次拼杀才是真格的。   利用这难得的间隙,郑朔把临阵指挥权交给了一个将官,走下了城楼,带着自己的亲卫一直驰回将军府。在路上,郑朔悄悄的打开了一封信,这七天里,他已经看了数百次手中的信,其实信里倒没有什么,都是姬胜情殿下写的一些问候之语,不过信尾她转达了钱不离的一句话:“小心背后。”   郑朔不傻,相反,他为人异常谨慎,他明白钱不离的意思,但他又不相信。郑朔并不是托大,因为他知道夹脊关的重大意义,如果被人冲破了夹脊关,那些草原部落的铁蹄就会直达中原腹地,这就象虎入羊群一般,将会有无数人流离失所、惨遭屠杀!郑朔以为,他知道的事情,内阁也一定会知道,想方设法给他出难题倒是一定的,但没有人敢贻误军机。   可惜,郑朔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偏偏发生了变故,就有那么一些丧心病狂的人,敢置数十万百姓生死于不顾,郑朔想到这里,心中变得比冰要还凉。   在第一天他就察觉事情不对劲,马上向后方派出了信使,整整七天,光信使他前后就派出了三百余人,可是到了现在,还是没有一点消息!郑朔心中有数,已经伤亡近半、疲劳到了极点的士兵们最多还能抵挡两天,就这两天还是郑朔昧着良心,欺骗众将士说朝廷的大军不日即到,才挽住了颓局,要不然,现在军心早就跨了。   郑朔最后看了一遍信,悄悄捻碎了信纸,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就算内阁全都是糊涂人,难道尉迟风云也是糊涂人么?别人不知道,他尉迟风云不知道札木合的可怕?虽然现在尉迟风云站在了姬胜烈那一边,但这不能影响郑朔对尉迟风云的尊敬!为将者要以国事为重,尉迟风云为什么会眼睁睁看着飞鹰部族攻陷夹脊关?为什么?为什么??如果不是担心会影响军心,郑朔几乎就想对着天空咆哮一场。   郑朔带着亲卫刚刚走到自己的将军府门前,迎面正好遇上了自己的长子郑星朗从府门中急匆匆走出来:“星朗,你要去哪里?”这些日子以来,郑星朗无数次要求带领骑兵队杀出去,以攻代守,冲垮草原部落联盟的攻势,但都被郑朔压住了。   夹脊关的五千骑兵,算得上是姬周国最精锐的骑兵部队了,纵使和皇家禁卫军相比,虽然在装备上差别很大,但是在经验、马术、骑射上都远远比皇家禁卫军要强。皇家禁卫军每三年会来一次大阅兵、大比武,不合格的人将会被剔出皇家禁卫军的队伍,以确保皇家禁卫军的战力;可是夹脊关的骑兵每一年都有一部分人被淘汰,皇家禁卫军的士兵被淘汰会自动转入预备役,而夹脊关的骑兵被淘汰之后他们再也做不了别的事了,因为他们都倒在了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战场上。   “父亲,让孩儿出战吧!!”郑星朗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重复着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话。   这一次,郑朔没有象以往那样厉声叱责自己的孩子,反倒用一种关切、欣慰的目光凝视着郑星朗,良久才轻叹一声道:“星朗,你先随我来!”   一间密室,郑朔让自己的亲卫们挡在门口,密室中坐着几个人,除了郑朔父子之外,还有几个深得郑朔信赖的家将和幕僚,家将秦重三坐在首座上,其下是刘佩凡和梅自强,而站在郑朔身后的年轻人虽貌不惊人,但却是最得郑朔倚重的谋士屈成春。   秦重三几人个个都是血染征袍,此刻将军大人不让他们在前线做战,反而把他们叫到这个地方来,他们都知道,必会有大事发生,秦重三几人的目光都盯在将军大人身上。   “依你们来看,夹脊关还能守上几天?”郑朔淡淡的开口了。   秦重三先是看了郑星朗一眼,见到自己的少爷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他沉吟一下回道:“大人,依我看,我们最多还能守上两天!如果到时候援军还没到……那我们真的完了!” 第一零一章 英雄末路(下)   “和我想的一样。”郑朔叹了口气:“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们没有援军!”   密室的气氛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秦重三几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主将,半晌,秦重三急道:“大……大人,前天不是有信使……”   “那是我特意派出去伪装信使的人。”郑朔闭上了眼睛:“要不然,你以为我们还能守到现在么?”   屈成春最先从惊骇中清醒过来,他似有所悟的看了看郑朔的背影,随后悄悄的走到郑星朗的身后,饶是他在尽力掩饰自己,眼中还是不时闪露出浓重的哀伤。   “大人,怎么会这样??”梅自强怪叫起来:“他们……他们怎么能不派援军?!”   “是啊,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郑朔转头看向郑星朗:“星朗,日后你一定要当面替我问问尉迟风云那老匹夫,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郑朔这句话一出口,秦重三几人再愚钝也明白了老将军的意思,不由得再次惊呆了,郑星朗手中的茶杯都跌在了地上,摔得粉碎:“父亲……您……孩儿……”   “今日夜间,你们带着骑兵队离开夹脊关吧,这里……已经是死地了。”说完这句话,郑朔的样子一下子显得苍老了许多。   “父亲!”郑星朗腾的站了起来:“孩儿不走!孩儿绝……”   “你先听我说完。”郑朔疲惫的挥了挥手:“我可以战死沙场,但我不能让郑家毁在夹脊关内,星朗,你也不能!!你的弟弟星望为人放荡不羁,年轻人热血一些倒是好事,可他总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到处打抱不平,得罪了很多不应该得罪的人,他这样的人做一个行游四方的游侠尚可,做一个中兴的家主就不行了!星朗,郑家以后是悄悄的泯灭,还是能大放异彩,这副担子我就交给你了!”   郑星朗年纪轻轻,就担当起夹脊关骑兵统领的重任,并不只是仗着他是郑家的长子,而是因为他有真才实学!他的理智告诉他父亲的话有道理,可是他的感情又在告诉他,绝不能抛弃自己的父亲,做一个让人唾骂的逃兵!郑星朗毕竟只是个年轻人,在天人交战中最后感情占了上风,郑星朗刚想跳起来,蓦然两只手重重的压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压了回去。   郑朔欣慰的看了屈成春一眼:“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慷慨赴死是很容易的,忍辱负重却是难上加难,但对另一种人来说,情况正好相反。星朗,为父知道你,可是……为父真的老了,人老了就会变得懒一些、滑头一些,所以我只能挑一件容易的事情做,而把困难的事情交给你,星朗,你不会抱怨为父的自私吧?”   郑星朗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父……父亲……”   “国仇……家恨,你的担子太重了!”郑朔的眼眶也湿润起来:“星朗,如果你能做到,你一定要把那些小人的首级砍下来,告慰我、告慰那些惨死在战乱中的百姓,还有……别忘了替我问一问尉迟风云,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真是不明白啊……”郑朔知道夹脊关被攻陷已经成了必然,无数百姓的流离失所、惨死在入侵者剑下也成了必然,郑朔真的遗憾,为什么一向正直的尉迟风云会变得如此阴险,敢置数十万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刻意把自己逼上绝境。   郑星朗异常痛苦,他是一个极有智谋勇略、又不乏热血的年轻人,他的感情让他痛苦,而他的理智却让他不得不压制自己的痛苦。郑朔那一句句泣血之言,象重锤一样砸在他的心里,郑星朗无力反驳,也找不到理由反驳,他能做的只是握紧自己的双拳、咬破自己的嘴唇。   “大人!”秦重三站了起来:“让他们护着大公子走吧,末将愿意守在大人身边!”   “一个好汉三个帮,我担心星朗的将来啊。”郑朔叹了口气:“如果有你们帮衬他,我就放心多了,你们要知道,星朗将来的对手是帝国上将尉迟风云啊!所以……一切都拜托你们了!”   秦重三哑口无言,颓丧的坐回到椅子上,下手的刘佩凡突然抬起头:“大人……要不然……您和我们一起走吧?”   “荒唐!”郑朔笑了起来:“如果我做了逃兵,把札木合放了进来,郑家就会成为姬周国百姓唾骂的对象!到时候就算星朗有三头六臂,他也没有办法再振兴郑家了,你这不是让我成为千古罪人么?”   密室的气氛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中,没有人能找到理由来反驳郑朔。   “将军难免阵上亡!不管是为国、为民、还是为家,我郑朔都绝不会离开夹脊关半步!”郑朔缓缓的站了起来:“老夫一生戎马生涯,自问也算是功绩卓越了,难道你们愿意看到老夫的名声毁于一旦么?”   没有人说话,他们知道郑朔本就是一个把名声看得重过生命的人。   “你们就成全老夫的心愿吧,难道辛劳了一辈子,最后想偷一次懒都不成吗?”郑朔微笑着扫视密室中的几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在郑星朗身上。   把战死沙场的悲烈看成是一次偷懒,郑朔的豪气不由人不敬服,秦重三几人眼中都溢出了泪水,郑星朗坐在那里把牙齿咬得咯咯做响,却又偏偏说不出一句话来。   场中最冷静的屈成春悄悄擦去自己的泪水,沉声问道:“大人,如您所说,姬胜烈和尉迟风云已经把持了姬周国的军政,那么……您让大公子去哪?不管我们走到哪里也逃不出尉迟风云的毒手啊!”   “你们去福州吧。”郑朔早已打好了腹稿:“殿下在那里,而且……钱不离也在那里!成春,你不是对那钱不离极为推崇吗?正好,你可以亲眼见识到那钱不离的风采了。”   “当日雪原城、落日峡谷之战,钱不离用兵确实可以用神鬼难测来形容,不过……”屈成春苦笑一声:“以福州一地对抗姬周国,岂不是以卵击石吗?”   “老夫已经决意要偷懒了,这种事情莫要再问老夫!”郑朔大笑起来:“这是你们的事,也是那钱不离的事,与老夫无关!当日钱不离挫败札木合之后,竟然放弃雪原城,率全军南下直入福州,我想……他一定是看破了危局!就凭着这份远见,钱不离未必会输。”   秦重三几人或悲愤、或沉思,一时间,又没有人说话了。   “千百年来,我姬周国人一向勇于内讧、怯于外战!你们到了福州之后,一定要听从钱不离的调遣,千万不能做喧宾夺主的事,切记!切记!!!否则不用尉迟风云对你们下手,你们就已经垮了!”郑朔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杜兵和任帅原本都是夹脊关的将官,我看他们过于心高气傲,才把他们调到雪原城,想磨砺一下他们的意气,谁知却受到了贾天祥的重用,那老家伙的眼力着实厉害!我清楚他们的禀性,钱不离挫败札木合是战略,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收服杜兵和任帅就是权谋了,在此人手下,你们还是心悦诚服的好,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秦重三几人对视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郑朔走到一幅画前,从后面的暗库里取出了一个金色的盒子:“这是陛下十年前交给我的密旨和金牌,本来是为了防……唉,星朗,你带着这份密旨日夜兼程赶往福州,有密旨和金牌在手,沿途的官员是绝对不敢阻拦你的!星朗……你好自珍重吧!”豪气的郑朔说道这里,语声也不禁颤抖起来。 第一零二章 虎狼(上)   “让开!!”尉迟风云冷冷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侍卫,这个看起来非常瘦弱的老人在一瞬间突然爆发出了强大的气势,他的衣着依然很简陋,他的双手还反背在背后,但尉迟风云的气势却象极了将择人而噬的饿虎,让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侍卫不寒而栗起来。   几个将官默默的走过来,站在尉迟风云的身后,他们是风云军团最精锐的先死营的将官,先死、先死,每一次大战,先死营的死伤人数都会超过全营的半数,可是侥幸活下来的人,却秉承了无数死去同伴的杀气,上不畏天、下不畏地,除了尉迟风云以外,他们敢把任何人视为自己的猎物!   不过风云军团的人却始终把加入先死营视为莫大的荣耀,风云军团的个个偏将、俾将、统领几乎都是从先死营中选拔出来的,他们把先死营的无畏捍气传播到风云军团的每一个角落中!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在这群将领的带领下,风云军团有着所向披靡的锐气!以一万骑兵、四万步兵就敢和札木合决战草原,胜而不骄、败而不乱,能取得如此战果和风云军团的锐气是绝对分不开的。   七、八个侍卫本就被尉迟风云吓得不轻,此刻又见到这些先死营将官狰狞的双眼,不由连连向后退去,其中一个侍卫居然踩上了门帘,差点把自己绊倒在地。   “是尉迟上将军么?请将军进来吧。”一个柔和的声音从帐内传了出来。   尉迟风云冷哼一声,大步向前走去,那几个侍卫慌忙躲到了一边。   尉迟风云一把掀起门帘,走了进去,帐内的姬胜烈此次没有再画自己的手指画,他悠闲的坐在自己的主座上,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把玩着一些黑色的小玉石,看起来就象一个对自己的生活极度满足的富家公子哥,或者说象一个富家大小姐,因为姬胜烈长得确实过于俊美了,在佩上阴柔的气质,如果换成女装,任谁也很难看出破绽。当然,试图让姬胜烈男扮女装的话是没有人敢当面说的,这是姬胜烈最忌讳的事。   姬胜烈对面坐着一个幕僚样子的年轻人,他叫周抗,是姬胜烈最为信任的心腹。周抗的手中拿着一些白色的小玉石,他在和姬胜烈下着围棋。这曾经是最让钱不离感到吃惊的地方,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围棋,不过两种围棋的规则是不是一样……钱不离就不清楚了,因为围棋的规则繁多,而钱不离只知道其中一种,那就是我持黑先走一步,然后应该轮到对方持白走上一步,不可以连走两步的……仅此而已。   姬胜烈看了尉迟风云一眼:“周抗,给老将军取把椅子来。”   “遵命,殿下。”周抗站了起来,转身要去搬椅子。   “不用了!”尉迟风云冷冷的说道:“殿下,夹脊关数次告急,您到底是怎么处置的?”   “您是在质问我吗?”姬胜烈脸上的神情转冷。   “尉迟风云不敢。”尉迟风云脸上的神情比姬胜烈更冷:“老臣是代表清州、通州、洪州等数十万百姓来拜见殿下,希望殿下能收回成命!”   “您既然已经知道了,还来问什么?”姬胜烈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手中的小玉石。   尉迟风云眼中露出了悲愤之色:“殿下!给我一年的时间,我可以为您除去郑朔!可是……可是您不能置三州数十万百姓于不顾啊殿下!!”   “一年?我为什么要等上一年?”姬胜烈淡淡的一笑:“人生而有涯,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等不起!”   “单单为了‘等不起’三个字,就可以舍弃数十万百姓??!!”尉迟风云怒极而吼,眼角处已经迸出了血丝。   “尉迟风云,你敢在朕面前大声咆哮么??”姬胜烈也吼了起来,一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坚实的檀木桌子竟然在这一掌之下出现了数道裂纹。   尉迟风云目瞪口呆,一个‘朕’字代表的意味太多太多了,多到尉迟风云不由自主沉浸在无数的假想中,一时竟是做不出任何应对。   周抗悄悄的退到了门帘处,看似无意的挡住了尉迟风云的退路,也自然挡住了其他人的来路。   “陛下……陛下他……”尉迟风云眼中的寒芒逐渐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惶恐、几分悲痛。   “两、三天之内,消息就会传过来了。”姬胜烈的声音又变得柔和起来:“到时候我会把所有的军务交给老将军,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要回皇城去。父王久病缠身的时候,我忙于国务难得回去在父王身边尽孝道,这一次我要多陪陪他老人家了,要不然我不成了个不孝子孙了?”   尉迟风云呆呆的站着,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父王一向对我抱有莫大的期望,就算我姬胜烈呕心沥血,也不会辜负他老人家的。”姬胜烈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水流出:“父王在几个月之前就目不能视物、耳不能辨声了,不能听到他老人家最后的教诲,真是莫大的遗憾啊!”   “这消息是……真的?”历经风雨、经验极为老到的尉迟风云居然也问出了一句废话,可见他的心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这份密报是我的无影团给我送来的,绝不会错。”姬胜烈点了点头:“官府的急报还在后面,最晚后天……我们就会得到消息了。”   尉迟风云长长叹了口气,尽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激荡:“……殿下,三州数十万百姓怎么办?请您明示!”尉迟风云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称呼姬胜烈为陛下,但这两个字他却真的叫不出口。   姬胜烈微微皱了下眉头,以表示自己的不满:“尉迟上将军,您只是一个军人!我不否认您的能力,不过……这么说吧,您是君王手中的一柄利剑,只要能保持您的锋利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不用您过问。”   “请殿下明示!”尉迟风云逐渐恢复了凛然的神态,一字一句、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姬胜烈沉默了一会,当帐内的压力已经浓郁到让人窒息的地步时,他才缓缓开口:“好吧、好吧,既然尉迟将军这么坚持……我就把真相说出来好了。”   “请殿下明示!”尉迟风云还是那句话。   “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有所牺牲,才能有所获得!这是一个……公理。”姬胜烈又开始把玩起手中的小玉石来:“让您来做选择吧,如果付出几万人或者十几万人的代价,可以一劳永逸的消灭札木合飞鹰部,您愿意不愿意去做呢?” 第一零二章 虎狼(下)   “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有所牺牲,才能有所获得!这是一个……公理。”姬胜烈又开始把玩起手中的小玉石来:“让您来做选择吧,如果付出几万人或者十几万人的代价,可以一劳永逸的消灭札木合飞鹰部,您愿意不愿意去做呢?”   尉迟风云握了握拳头,没有做声。   “剩下的事情我就没办法说出来了,尉迟将军,您不要误会,有些东西是没办法说出来的。”姬胜烈缓缓说道:“对了,有件事我正要告诉你,父王病危……我和尉迟小姐的婚事就要往后推迟一段时间了,您没有什么意见吧?”   尉迟风云听到姬胜烈突然把话题转到自己女儿身上,眼中不由露出了痛苦之色,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至于您的儿子……呵呵,也就是未来国舅的安危,您更是不必牵挂,我这次回去就要改组内阁,并且把我和尉迟小姐订婚的消息传扬出去,我想不会有人刻意和我过不去吧?我马上就是姬周国的君主了,谁会傻头傻脑强自出头呢?”   “殿下,不要和我提起那个畜生!”尉迟风云长长吸了口气:“您真的决定了?”   姬胜烈点了点头:“您是个军人,有些事情您是永远不能理解的,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付出的所有代价都能换来更多的收获!”   “以数十万无辜百姓的代价?”尉迟风云凄凉的一笑:“我想提醒您一下,尊贵的殿下!札木合是虎狼之辈,当心您自己被反咬一口!”   “我的计划是一个完美的计划,您大可放心!”姬胜烈微笑起来:“虎狼虽然凶狠,不过他们的智力是极其有限的,一个小顽童也可以把落入陷坑的虎狼活活折磨死,何况是我?!”   尉迟风云的心是真的死了,先不说自己整个家族都被对方捏在手心里,姬胜烈即将登上国王的宝座,就算他尉迟风云是个大逆不道的人,凭他自己的能力也是绝对不能和君王对抗的!姬周国四大军团,已经先后被姬胜烈控制起来,风云军团的战力再强,也敌不过其他三个军团的联手!而姬周国军容最鼎盛的皇家禁卫军只听从国王的号令,姬胜烈成为国王后自然有权指挥皇家禁卫军,纵使自己舍弃了家族,和姬胜烈为敌,又怎么能和四路大军相对抗?覆灭是必然的结局!   最重要的是,尉迟风云可以不考虑任何加之到他身上的压力,但他不能不考虑面前的危局,夹脊关的失陷已经成了必然,就算整个风云军团不惜一切代价急行军,赶到夹脊关最少也需要五天的时间,那时候夹脊关还可能存在么?在草原游骑踏上中原土地的动乱中,风云军团又怎么能向自己人举起屠刀?外战不止、内乱不休,姬周国无疑将面临着亡国的危险!   郑朔宁愿用死来证明自己的忠贞,尉迟风云也一样,为了大局他只能隐忍,这正是军人的悲哀。政客可以为了自己的权力在外寇入侵的情况下,先平定政局,欲攘外、必先安内正是他们的口号!而战将的第一要务就是抵御外侮,宝剑是用来刺杀敌人的,不能用来残害自己。   “殿下,那么老臣应该做些什么?”   “我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亲手取下札木合的首级!”姬胜烈从尉迟风云的表情已经看出了些端倪,他的声调变得无比柔和:“到时候,尉迟将军的声名必将威震整个大陆!”   尉迟风云苦笑了一声,他安心了,只要姬胜烈不会坐看草原游骑蹂躏中原,尉迟风云再没有别的要求,他会尽自己的全力把札木合赶出中原!至于什么名望……尉迟风云内心已经打定了战后解甲归田的主意,他不会再参与到争斗中来。   “尉迟将军,铁浪军团的桂明将军就要回来了,你们两个见面有些不妥。”姬胜烈对着周抗挥了挥手:“周抗,替我送一送老将军。”   铁浪军团的桂明可算是尉迟风云的老冤家了,虽然尉迟风云的功绩远远超出其他三大军团的主将,不过可能因为需要制衡,或者是一些别的原因,现任国王姬若发对其他三大军团的主将都非常宠信,尉迟风云也就是名气高,在实权上和其他三大主将都是平起平坐的。   尉迟风云长长叹了口气:“老臣告辞。”说完,尉迟风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姬胜烈的营帐。   营帐里的人都走了出去,只剩下姬胜烈静静的坐着,良久,他发出了一声轻笑:“札木合是虎狼之辈么?可惜……我也是你所说的虎狼之辈啊。”   一把黑色的小玉石在姬胜烈的手中快速旋转着,速度快到肉眼已经看不清小玉石,只能看到一团黑影在旋转,突然,姬胜烈轻轻吐气,手中的小玉石猛地停止了旋转,好似被凝固在空气中一样,接着才落在姬胜烈的手心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姬胜烈伸出手,把黑色的小玉石撒在了桌子上,那盘棋才刚刚下了几步,桌子上只有寥寥可数的几颗黑白两色的小玉石,这一把棋子撒下去,黑色的小玉石把白色的小玉石团团包围住了。   “郑朔……一只小爬虫而已,不足为虑。”姬胜烈轻轻说道,接着随手一弹,一颗黑色的小玉石象闪电般射了出去,正撞上一块白色的小玉石,两块小玉石发出一声轻响,同时化做黑白分明的两团粉末。   “尉迟风云……”姬胜烈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给你一次机会,你的心会决定你的命运!”   “札木合……呵呵,草原飞鹰啊!我要撕烂你的翅膀,让你变成一只烤鸡!”姬胜烈说完之后又弹出了一颗黑色的小玉石,桌子上多了两团粉末。   “科索,你的狂妄已经激起了我的愤怒!小心些吧,如果你够小心,你还可以多活上几天,珍惜自己有限的生命吧!”姬胜烈伸手一弹,轻响之中桌子上又多了两团粉末。   “还有谁呢……”姬胜烈看着桌子上最后一颗白色的小玉石:“嗯,对了,钱不离,真是奇怪,我怎么忘掉你呢?是因为你过于卑微了么……”姬胜烈微笑着屈指聚力,就在这会时,一个人突然从帐外闯了进来,急声道:“殿下,有急报!”   姬胜烈心神微分,弹出的黑色小玉石擦着那白色小玉石的上空急掠过去,射穿了营帐,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姬胜情神情转厉,食指再弹,一颗黑色小玉石电射而出,正正击中了来人的肩膀,那人惨叫一声,翻身栽倒在地。   “把急报呈上来。”姬胜烈闭上了眼睛,好似刚才那一击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一样。   “是……”被打伤的人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到近前,掏出了一封漆黑的密信。   姬胜烈接过密信,掏出了信纸,看了一会,皱起眉头问道:“夹脊关的骑兵队出动了?去了哪里?”   被打伤的怯怯的回道:“殿下,小人手下不敢盯梢,怕被他们的斥候发现,反正……反正好像是向南面走了。”   “废话!夹脊关北面是札木合的大军,他们不往南走往哪里走?”姬胜烈挥挥手:“你出去吧。”   “遵命,殿下。”那人如释重负,转身退了出去。   就在姬胜烈皱眉思考的时候,周抗如幽灵般悄悄从帐外走了进来:“殿下,尉迟风云已经走了。”   “嗯。”姬胜烈点点头:“夹脊关箭矢早已用尽,士卒的损失也接近了一半,守不了几天了,也许……在我看这封信的时候,札木合已经打下夹脊关了!周抗,去通知科索吧,狼已经进了圈套,他这头老虎也是时候进来了!”   “遵命,殿下,我们的人什么时候动手?”   “等一等吧。”姬胜烈不无得意的微笑起来:“我是个懒人,懒人最怕的就是麻烦,等他们折腾够了,我们吹口气都能把他们吹倒!” 第一零三章 饱暖思淫欲(上)   福州是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自然也是一个消息极为闭塞的地方,远在福州的钱不离生活得滋润极了,因为一切都在按着他的设想发展。   杜兵的骑兵队逼近象雄原铁矿,贼寇孙宗自知不敌,索性放弃了象雄原铁矿,分成两队夺路而逃,其中北路一路由孙宗自己带领,南路一路由二当家路建平带领。   杜兵和王瑞也只好分兵,追踪在贼寇后侧,按理说骑兵的速度应该远比步兵迅捷,可惜孙宗等人总是选择在山林中逃窜,就是不给骑兵强袭的机会。   两股贼寇绕过福州府,一路横扫而去,不知道有多少贵族和土族豪门遭了大难,被抄家灭门的惨剧接连不断的发生。不过也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有的贵族眼看着贼寇从门前经过,已经做好了玉碎成仁的打算,可贼寇偏偏就是秋毫无犯……搞得那贵族一家老小象木偶一样呆立在那里,良久之后才知道欢呼自己的幸运。   当然其中也有不应该发生的惨剧,有一家贵族看到贼寇直奔他们而来,已年迈不堪的老贵族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倒在地上,再也救不醒了,这也是福州动乱中唯一一个被吓死的贵族。还有一家贵族发现贼寇之后,男爵大人为了保护自己家族的名誉,挥舞着长剑逼迫自己的女儿上吊,谁知人吊上去了,贼寇也从自己家门前跑了过去,该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如梦初醒的男爵大人冲到楼上砍断了绳索,可惜千娇百媚的贵族小姐早已香消魂陨了。   孙宗两部贼寇几乎横扫了大半个福州,也被追了大半个福州,最后被追的走投无路,居然一起闯进了卢陵县,合为一股。   在这期间,两部贼寇和追兵交战过数次,但损失并不大。严格的说,战斗有损失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有些不应该打的仗,孙宗却偏偏要打!例如派出二百多个步兵去阻击骑兵队,或者派出数百隔步兵向侧翼逃窜,美其名曰引开敌军,在明眼人看来,这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有些贵族认为孙宗已经被英明的钱大统领打晕了头,昏招不断,看来孙宗的灭亡已经指日可待,只需要再加一把劲,福州的乱局就会稳定下来;而有些贵族认为孙宗在故意排除异己,拥有这种毒辣手段的孙宗绝不是易与之辈,他们认为孙宗很可能成为英明的钱大统领的劲敌!虽然贵族们的评断并不相同,但有一点是绝对一致的,那就是,钱大统领是英明的……   孙宗部突然闯入卢陵县,最倒霉的人正是任帅,任帅集聚了不少民工,刚刚在五女山上建造了一座堡垒,结果被孙宗部轻而易举就攻了下来。没有准备的天威军头一次打了败仗,刺枪、长剑、铠甲扔了满山,还有不少士兵嫌自己身上的长弓太沉,把弓扔到地上逃命去的。   不幸中的万幸是,任帅非常及时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几乎没有士兵受伤,唯一轻伤的两个士兵也不是因为战斗受伤的,而是因为跑的太急,居然绊在石头上,以至于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任帅羞愧无比,向钱不离上禀了失利的战报,不得不说,钱不离是一个非常体恤下属的统领,他认为任帅做战失利虽然该罚,但任帅及时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保全了天威军,竟然没有阵亡一人,就成功脱离了战场,所以功过相抵。当然,有很多贵族对钱不离这个决定不服气,他们认为任帅的失利严重玷污了天威军的形象,在钱大统领的英名上抹了黑,他们要求严厉处罚任帅,并恳求钱不离亲自出兵,收复被贼寇们占领的五女山,再创辉煌。   钱不离对贵族的上书不置可否,过两天,一个贵族爆出了一个大新闻,他亲眼看到钱大统领和来福州府述罪的任帅勾肩搭背在一起喝酒,结果西北风转眼就变成了东南风,贵族们纷纷发表言论,说任帅下令脱离战场的举动是非常明智的,不愧是钱大统领所倚重的亲信,他们强烈要求给任帅记一大功。   抛去这些杂谈不提,钱不离此刻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用一句俗话可以形容: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钱不离初来福州时,实力不够,他就阴谋掀起了福州的乱局,在这里面,钱不离得到了很多好处。敢于做对的贵族们完蛋了,有威胁的土族豪门也消失了,几股流寇横行无忌,流寇当然要抢钱,而钱不离消灭了流寇,流寇的钱自然就流到他的腰包里,再加上那些贵族和土族豪门的遗产,这是一个一举三得的阴谋。   说了半天废话,那么钱不离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呢?这就应了那句俗话的前半句,饱暖思……淫欲!   不过钱不离的生活和某些YY高人所想的有很大的出入,此刻,他正追在姬胜情身后,想方设法辨白着:“胜情,你真的误会我了!”   姬胜情的秀发在暇逸的春风中飘拂、如诗如画,她那酡红粉嫩的小脸散发着诱人的魅力,让人恨不得扑上去狠咬上一口,当然,这是钱不离的心里话。姬胜情那微翘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巴,都显示出她的妩媚和动人,在加上长长的睫毛和大大的眼睛,构成了一幅绝代佳人的风景,可惜这一切都无法掩饰姬胜情眼中的委屈。   “你……你明明在抱着她!”姬胜情噘起了嘴,眼中雾光流动:“我怎么误会你了?那么小的孩子……你都不放过!”姬胜情真的有些生气,她竟然称呼钱不离大统领为‘你’,这是她以前没有出现过的失礼。   钱不离苦笑起来,旁边正巧走过来两个侍女,她们看到了钱不离之后,对视了一眼,随后就娇笑着捂着嘴跑远了,跑到远处居然还偷偷指点着钱不离,一边指点一边说着什么。   这个丑真是出大了!钱不离远比姬胜情郁闷,他知道自己和柯丽之间好似有些难以预测的矛盾存在,不过在长途行军、又辗转做战之后,钱不离已经忘记了他应该注意的事情。就在昨夜,钱不离准备洗澡,走到浴室之后,看到柯丽踩在凳子上、翘着脚把手伸到浴桶里试探水温,钱不离走到柯丽身边,伸手在柯丽背上拍了一下,他想告诉柯丽,她可以走了。   其实钱不离真的没有使劲,结果却一掌把柯丽直接拍进了浴桶,大头朝下栽进浴桶的柯丽当即就呛了水,还不能也无力呼喊,只能在水底下拼命挣扎。   钱不离慌了,他‘奋不顾身’的跳进浴桶把柯丽抱了起来,然后把柯丽抬到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拍着柯丽的后背,另一只手在下面按着柯丽的前胸,钱不离想帮着柯丽把水呛出来,谁知这个造型被闻声而来的姬胜情看个正着,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钱不离有些头疼,看着下面人工湖中姬胜情的影子,钱不离知道姬胜情也很紧张,她在担心自己会真的生气、拂袖而去,可她为什么还要使小性子呢?为了验证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钱不离眼珠转了转,四面无人,刚才路过的那两个侍女也早跑没影了,钱不离靠到姬胜情身侧,用手搭上了姬胜情的肩膀,当然,姬胜情马上用力一抖,就把钱不离的手抖落了。 第一零三章 饱暖思淫欲(下)   钱不离索性俯身,拦腰抱起了姬胜情,转身就向身后的花丛中走去。他有胆量做任何事,但他必须要顾忌姬胜情的感受,天那么蓝、太阳那么耀眼,这条路来往的人也不少,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撞上可就不好了。   “啊……”姬胜情只发出半声惊呼,就惶急的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还用另一只手使劲推着钱不离的胸膛,双脚乱蹬,想从钱不离怀里跳下来。可惜钱不离是铁了心要转移阵地了,娇惯尊贵的姬胜情根本无力挣脱钱不离的双臂。   左拐右绕,钱不离终于选中了一处看起来非常浓郁的树丛,他抱着姬胜情钻进树丛,靠着大树慢慢坐到了地上。   “你……坏死了!”姬胜情的脚一沾实地就恨恨打了钱不离一拳,随后连忙整理起自己的衣着来,刚才的挣扎让她的衣着都乱了。   “你不觉得这里很美么?”钱不离柔声说道,他认为自己的声音真的很富有诗意。   “美什么?”姬胜情白了钱不离一眼:“我们快出去!让人看到会笑话的!”说完,姬胜情就要往外走。   钱不离拉住姬胜情的小手向下一拽,姬胜情就‘嘤’地一声倒了下去,正好倒在了钱不离怀里,钱不离双手一绕,抱住了姬胜情的细腰:“可我觉得很美啊!”钱不离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挑起了姬胜情的衣襟,探了进去,抚摸起姬胜情滑如凝脂的肌肤来。   姬胜情以前倒是没少被钱不离拥抱过,不过钱不离最亲密的动作也只是亲吻了她的脸颊而已,如此抚摸可是第一次,而且钱不离的手有逐渐向上游动的趋势,姬胜情慌乱起来,一边推拒一边轻声道:“不离……不要、不要!”   行动为人生第一准则!钱不离手不依不饶的游动抚摸,口中含含糊糊的说道:“你说不什么?”   “要。”姬胜情用手隔着衣服按住了钱不离的手,慌乱的她早已忘了刚才的怨愤,就算有人在此刻问她柯丽是谁,也许她都需要愣怔片刻才能回答吧。   “好的!”钱不离用手指一挑,就顶开了姬胜情的手,又向上前进了一步。   “我……我要喊人了……”说实在的,姬胜情很可能不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   钱不离差点没笑出声来:“喊吧。”他的手向上一钻一探,正好握住了姬胜情胸前的高耸,感谢上苍,这个世界还没有胸罩,为钱不离的性骚扰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姬胜情的脊背猛地僵直起来,两只小腿无意识的向前踢踏了几下,双手紧紧抓住了钱不离胸前的衣襟,眼内半是茫然、半是胆怯:“不、不要,我怕……不离、我怕!”   钱不离停止了动作,把嘴凑到姬胜情耳边轻声说道:“不要怕,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钱不离一边说还一边用嘴唇温情的蹭着姬胜情的脸颊,不过这话说得真是无耻之极,本来就是因为有你在,美丽的公主殿下才会害怕的!   难得的间隙让姬胜情清醒了些许,她用哀求的声音对钱不离说道:“不离,我们就在这里坐一会,好不好?好不好?”姬胜情话里的暗示很明显了,就在这里坐着,什么都不要干!总不能说你不要再摸下去了吧?这种话姬胜情可说不出口。   “我们不是正在这里坐着呢么?”该听懂的钱不离自然会懂,应该听不懂的钱不离绝不会懂,他的手虽然没乱动,但他的嘴却慢慢向着姬胜情的嘴凑了过去。   姬胜情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她只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能从胸膛跳出去一样,脑袋一阵阵发晕,身体却又在发飘。   饱暖思XX的钱不离终于吻上了姬胜情的小嘴,不过处女地不是那么好开垦的,姬胜情的两排牙齿死死咬在一起,钱不离的舌尖游动了半天,也找不出一丝缝隙。   可惜消极死守并不是好办法,早晚会被人找到破绽,何况姬胜情面对的是没有破绽也会制造破绽的钱不离!钱不离的手突然动了起来,在姬胜情胸前的高耸上大力揉捏了几把,姬胜情忍不住刺激,轻声呻吟了一声,钱不离的舌尖抓住机会,向前一挤,终于成功挤进了姬胜情的禁地。   这下子姬胜情连呻吟也发不出来了,钱不离的舌尖在姬胜情口内四处挑衅,他的手时轻时重、把玩着姬胜情胸前的高耸,姬胜情只能用身体的扭动来表达自己的抗议,不过,她越扭动这种刺激就越激烈。   树丛在扑簌簌抖动起来……   许久、许久、又许久之后,钱不离和姬胜情手牵着手从树丛中走了出来,钱不离倒是一脸坦然,不过姬胜情就不成了,红晕满面不说,走起路来还是一拐一拐的。   “就怪你!死活不让人家起来,人家的脚都麻了!”姬胜情一边紧张的四处张望着一边抱怨道。   “要不……我们休息一会在走?”钱不离爱怜的看着姬胜情。   “不!”姬胜情白了钱不离一眼,好像女人对一个男人放开自己的心之后,总是喜欢用白眼看对方:“天快要黑了,我们在这里坐了这么久,我怕他们会瞎想的。”   可是……你这种走路的姿势更让人瞎想啊!钱不离张了张嘴,这种话可不能坦白说出来,钱不离决定换一个方式:“还是坐一会吧,看你走路的样子……我怕别人误会我欺负你了。”   “你本来就欺负我了!!!”这一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姬胜情蓦然站在那里,用一种悲愤的目光看着钱不离。   钱不离游目四顾,和刚与自己亲热完的小女人讲理是最愚蠢的事情了,他只能装没听到。   “你说,以后还敢不敢再欺负我?!”姬胜情看到钱不离在退缩,马上开始乘胜追击。可惜她这个问题问得太无聊了,让人无法回答,如果答案是敢,她势必还要为了自己的尊严而战斗下去,如果答案是不敢,估计她免不了会感到失望。   “啊……伯爵大人!你怎么有时间来这里了?”钱不离看着姬胜情的身后,惊讶的问道。   “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姬胜情嘴角露出笑意,她的声音清脆如山谷的黄鹂:“你说,以后还敢不敢再欺负我了?!”钱不离以前曾经用这个办法骗过她数次,她姬胜情可不是一个笨女人呀!   “我……我是不是需要告退一下?”身后突如其来的传来了贾天祥的声音。   姬胜情一呆,旋即转过身来,露出了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微笑:“我……我的伯爵,您……您怎么来了?”此刻姬胜情脸上的红晕已经扩散到了脖子上。   “殿下,我来找统领大人商议些事情。”贾天祥的语声就比姬胜情自然多了,也流畅多了。   “那好……好的,你们先谈,我还有些事情,失礼了!”姬胜情慌乱的摆摆手,疾步向后面走去,谁知她的脚麻还没有消散,迈出的脚一软,差点没跌倒在地上,幸好钱不离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姬胜情。   姬胜情使劲挣开了钱不离的手,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其势匆匆、其神急急和逃跑没什么区别。   看到姬胜情一瘸一拐的背影,贾天祥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瞪得大大的,呆看着钱不离。   “你……你真的误会我了。”钱不离苦笑一声,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追着姬胜情走进这个园子时,说的也是同样一句话。 第一零四章 母的(上)   “我好像什么话也没说吧?”贾天祥摇头晃脑的说道,一丝笑意在他的脸上逐渐放大,难得见到钱不离如此窘迫,一定要好好笑一次的。   “我好像也没对你说话呀?”钱不离撇了撇嘴。   就在这时,从后面又跑出一条蓝色的小身影,直奔着钱不离和贾天祥两人撞来。   “柯丽,出了什么事?”钱不离已经看清了来人正是让他陷入尴尬境地的罪魁祸首、小柯丽。   柯丽猛地站在那里,看到钱不离站在她前方,她眼中不由自主露出了惧怕的神情,转头就往回跑,贾天祥在一边忍俊不禁,大声笑了起来,可见他也听说了钱不离和柯丽之间的纠纷传说。   “站住!”钱不离喝了一声,柯丽如果就这么跑走了,外边的传言就会越来越厉害,怎么也得让柯丽笑着缓缓往出走,要不然他钱不离成了什么人了?   柯丽的身子一僵,转身呆呆的看着钱不离:“你……你要做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做!”钱不离慢慢走到柯丽身前不远也不近的地方:“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害怕?”   “如果您再向前走几步,我想她就会更害怕了。”贾天祥在一边皮笑肉不笑的接了一句。   “伯爵大人!!”钱不离不禁咬起了牙:“请您等一会再说话好么?”   贾天祥摊了摊手,示意钱不离随意。   “柯丽,到底出了什么事?”钱不离挤出最柔和的笑脸。   柯丽不敢和钱不离对视,低下头去:“你……你的房间里……好像有什么怪东西。”   “我的房间??”钱不离一愣。   “嗯。”柯丽点点头。   钱不离低头沉吟一下,转身向园子外走去,同时伸出双手,拍了拍掌,圆门处,程达和三个亲卫快步走了进来,钱不离一挥手,带着亲卫们直奔自己的房间而去。   钱不离一直在园子里和姬胜情卿卿我我的,天还不是太黑,他的房间没有点起灯火,钱不离先小心的贴在窗缝向里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清,而身后的程达抢先推开房门,另外三个亲卫一起跟上,钱不离则走在最后面。   钱不离是个不喜欢奢华的人,和姬胜情一样,他房间的摆设很简单,能藏人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是床下,还有一处是床头的大箱子。   程达手握剑柄,单膝跪倒在地,掀起床单,向床底看了看,然后向着钱不离摇了摇头,就在这时,钱不离的目光却直直的看向了床头的大箱子,刚才那一瞬间,钱不离发现箱子里好似有光影闪动了一下。   钱不离缓缓走过去,伸手轻轻抽出箱子缝隙上贴着的一根头发,箱子虽然带锁,但钱不离对这个世界的锁根本就不放心,所以他才会在缝隙上贴上一根头发,只要有人打开过他的箱子,他就能看出来。   头发依旧,箱子里的光影是怎么回事?钱不离满腹疑虑的拿出钥匙,轻轻打开了锁,这时他才看到,原来那光影竟然是从自己的笔记本中散射出来的!钱不离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思考,伸手就打开了笔记本,接着,他就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在钱不离一生中,很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因为他看到的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   女巫!没错,是女巫!钱不离看到了暗黑破坏神中的女巫!!   那女巫正在无数头奶牛身边快乐的瞬移着,冰封球、火墙、连环闪电一个又一个华丽的魔法从女巫手中放出,而奶牛则在成片的倒下,接着有更多的奶牛踏着同伴的尸体冲上来。   这他妈的是怎么了???笔记本里有暗黑破坏神的游戏倒是不假,可那个自己就能蹦蹦跳跳的女巫是怎么回事???   “大人……”程达从一边凑了上来,他看见了笔记本里诡异的场景,也看见了钱不离惊人的脸色。   钱不离猛地反应过来,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转身喝道:“你们都给我出去!”   “大人……”程达嗫嚅着,他感觉到自己的统领大人不对劲。   “出去!!”钱不离一声大喝。   “遵命,大人!”眼见统领大人发火了,程达几个亲卫可没有胆子抗命不从,连忙退到了门外,不过他们没有离开,在门外小心听着屋子里的动静,随时准备再冲进来。   钱不离长吸了一口气,再次缓缓打开笔记本,这次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兴奋的奶牛,而那逍遥自在的女巫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身边还堆着一大堆钱。   “是……是你么?”钱不离颤声问道,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一种可能,正在玩着游戏的就是那个陪伴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妖魂!他自己的东西自己心里有数,他的笔记本还没达到具有人工智能的境界。   “哎呀……被发现了,一时玩入了神……”一个懊恼的声音在钱不离脑海中响起。   “你醒过来了?”钱不离用对方传授的心念传声发传出了一句话,他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抱怨对方醒过来也不打声招呼,只能先说一句废话。   “嗯……可能是吧……这个世界的灵力太稀薄了,在这个世界修练一个月都不如在那个世界修练一天,真是无聊呀!”   “灵力稀薄不稀薄关我屁事!”钱不离真火了:“你既然已经醒了为什么不和我打声招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那边先沉默了片刻:“嘻嘻……你真的担心我了?我真是好好感激哦,用不用我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钱不离瞪起了眼睛:“你……你是个母的?”   那边突然就没了声息,也不知道是在懊恼自己又说露了嘴,还是在对‘母的’两个字生气。   钱不离也有些后悔自己口不择言,连忙换了个话题:“我记得我的笔记本已经没电了,你怎么还能玩游戏的?”   “没电了吗?可以玩……呀!不是把我的灵力转换成电能了吧?我说我修练这么长时间,怎么灵力反倒越来越弱呢!破机器、破机器!!”   “有人逼你玩游戏了么?还不是你自己愿意玩!”钱不离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个大将军四处呼风唤雨的,哪里能体会我的寂寞!我不玩游戏我做什么呀?!”   钱不离听到‘寂寞’两字,不禁也感伤起来,当日他被活生生封在冰层中时,真真切切感受到寂寞的可怕,如果不是有这个妖魂的陪伴,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发疯。 第一零四章 母的(下)   “你……寂寞了可以和我说话啊!”   “拜托了,哥们,别总是自以为是好不好?我的本体被毁,已经剩不下多少灵力了,还帮着你洗髓易筋,你以为我还能剩多少灵力?用心念传声是要耗损灵力的,你懂不懂!”   这一声‘哥们’叫得钱不离是心潮澎湃,有多长时间没有听过人这么叫自己了?钱不离感叹不已:“那你还玩游戏?游戏不也是耗损灵力么?”   “要你管?!”   “别那么泼妇!我可是好心好意的,再说我不管你谁管你?换了别人早就鬼哭狼嚎着去找道士抓妖了,嗯……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道士?”对方的态度越差钱不离就越高兴,他倒不是有贱脾气,而是这种对话能让他很清晰的想起那个世界的过去。   “傻瓜!我说过了,这个世界上的灵力很稀薄,怎么能有人在这个世界修炼!?”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你最厉害了?那我算不算第二厉害的?”钱不离不禁眯起眼睛幻想起来,他知道修真者修练到了一定程度,可以腾云驾雾、来去无踪。   “美的你,在这里想修成正果怎么也需要万、八千前,到时候你的骨头都找不到了。”   钱不离刚想还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人轻轻交谈的声音,他连忙道:“你休息吧,别贪玩浪费灵力了!”说完,钱不离合上了笔记本。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人简直比我妈妈还罗嗦!”这句话说完之后,那么沉寂下来。   钱不离转身走向门口,打开了门,看到贾天祥正站在外边和程达低声交谈着:“伯爵大人,你找我有事?”   “是有些事。”贾天祥偏过头向屋子里看了一眼,可惜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他什么也看不清:“统领大人,我向您转达一个不好的消息,我的人已经先后运来了两批货物和你需要的人手,不过第三批在宜州被截下来了,宜州刺史百里克诚应该是投靠姬胜烈了,不但刻意阻拦所有通往福州的商队,还在四处招募新兵。”   “这倒没有超乎我们的意料之外。”钱不离沉吟一下:“按照我们的第二套计划去做吧。”钱不离的第二套计划就是让贾天祥的人把货物运送到南岭附近不引人注意的小镇子里,然后动用新的山地大队,越过南岭,靠人工往回背运,当然,他也会派出马队在靠近宜州那一带等候接应,光靠人力把所有的货物运过莽莽南岭是不现实的。   贾天祥愣住了,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依钱不离以往的做法,一定要召集手下的各个将官,开一次会,靠众人的智力发现、弥补计划中隐藏的缺陷。可是钱不离此刻一点没有出来的意思,贾天祥对程达所说的‘怪事’更加好奇了,伸着头向屋子里乱看。   “伯爵大人,就这样吧,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们明天再商议好了。”钱不离挡住门口,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好吧。”贾天祥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转身做了个要走的架势,钱不离已经在他身后把门给关上了。   这种动作可就有些失礼了吧?贾天祥和程达对视了一眼,都苦笑起来。   钱不离关好门,走到箱子处,把笔记本小心翼翼的拿出来,随后坐到床上,放下了幔帐,床幔把床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隔离出了一个隐秘的小世界。   钱不离有些兴奋的歪倒在床上,拍了拍笔记本:“宝贝,能出来让我看看么?人都走了,没关系的。”   没有人回应。   “宝贝,出来呀!难道你不想看看我么?”   还是没有人回应。   “……”   钱不离不知道说了多少句,等不到回应的他终于疲倦了,靠在枕头上沉沉的睡了过去,不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台笔记本上突然飘出了一缕白色的烟气,烟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最后凝聚成了一头走兽的样子,不过烟气是波动的,根本无法辨认出那是什么动物,只是那走兽身后扬动的大尾巴,才带出一点狐狸的印记。   那狐狸轻轻飘落在床上,一边看着钱不离一边悠闲的晃动着它的大尾巴,良久,幔帐内好似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声。   而钱不离在这同时微笑着睁开了眼睛:“我的耐心一向都是很强的!终于让我等到了吧?!”   “德行!”那狐狸高傲的甩了甩自己的大尾巴,对钱不离的自夸不屑一顾。   “你怎么借着烟就出来了?不会是故意把我的笔记本烧坏了吧?”   “烧坏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那狐狸的姿态很不友好。   “那倒不能怎么样……”钱不离苦笑起来,这家伙在那个世界是做什么的?怎么说话这么冲?   “哼!”白色的尾巴晃动得更加得意了。   场面冷了一会,钱不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说实话,你以前偷过鸡没有??”说起想象力,钱不离说他第二,应该没有人敢说自己第一了。   那狐狸身后的大尾巴僵了一下,随后又愤怒的甩动了一下:“无聊!”   “不敢说?那你一定是偷过了!”钱不离来了精神:“来,说说,你被人抓到过没有?有没有?噢……被抓住了你也不怕,我看过动物世界,你们可以从后面放出一股特别难闻的气体,然后借机逃走的。”   “你、说、的、那、是、黄、鼠、狼!”那狐狸的尾巴也不摇了,愤怒让烟气膨胀起来,小狐狸一下子变成了大狐狸。   “是黄鼠狼么?可是……你怎么对黄鼠狼这么了解?你不是和他们合作一起偷过鸡吧?”钱不离纯属无话找话。   “警告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说这个‘鸡’字!!!”如果那狐狸有本体的话,很可能已经冲上前撕咬钱不离了。   “为什么不能说?嗯……我明白了,是不是你很长时间都没有吃过鸡了,所以你现在很馋?馋了也吃不到,所以你的性情就变得如此暴躁了吧?”钱不离开始分析起来。   “我没有偷过鸡!!!”那狐狸真的要气疯了,竟然向着钱不离逼了过来。   “那你偷过什么?”钱不离的好奇心堪比六岁的顽童。   “我偷过……我什么也没偷过!!”那狐狸的烟躯已经涨的象小水牛般大小:“你给我闭嘴!”   “和平、和平!你现在知道和平的重要性了吧?”钱不离脸上的诚恳不翼而飞,换上的则是一脸的奸笑,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只要你不故意气我,我就不气你,我们说一会体己话好不好?”   “呸!!”那狐狸想了不想就回了一句,旋即察觉了自己的错误:“你想说什么?”它已经见识到了钱不离的厉害,自不敢再轻率的挑起战火了。   “我想说的话有很多很多,不过……我们换一个交谈方式好么?用心念的话我怕你的灵力损耗太大。”钱不离递出了橄榄枝,试图用自己的关心换来对方的感激。   “没关系,我的灵力在夜晚的损耗不大,如果是白天我就不成了。”那狐狸很受用的摇动了一下尾巴。   “你想重塑本体么?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你的?只要你说,我一定会帮你做到!”钱不离又递出了一枝橄榄,这枝的份量比前一枝要重多了。   “你帮不上忙的。”那狐狸有些哀伤起来。   “说说看,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上?要不然说说你是怎么开始修练的?”钱不离连忙趁虚而入,都说哀伤的女人是脆弱的女人,很容易被突破心防,母狐狸……也算是女人吧!   “说起来就长了……”   “……”   不知道什么时候,钱不离已经靠在枕头上睡着了,那狐狸静静的看了钱不离一会,尾巴一甩,又化成了烟雾,轻轻的飘回到笔记本中。 第一零五章 强援还是强敌?(上)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钱不离便从梦中醒来,他先呆呆的看了笔记本一会,然后小心的把笔记本放回到箱子里。   钱不离不再感到孤单了,在这之前虽然他的地位日益巩固,可惜权势无法缓解他的孤独,一众忠心耿耿的属下,算得上是忘年交的贾天祥,亲密关系升华到只差最后一步的姬胜情,这所有的人,钱不离可以信任他们,但不能任由他们了解自己,因为有很多东西是他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的。   唯一的知音,也许,只有那个妖魂!   钱不离回过看了看床头的箱子,缓步走出门外,在门外侍立了一夜的程达连忙迎了上来,钱不离轻声说道:“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我的房间,如果有擅自闯入者,格杀勿论!”   程达一愣:“大人,如果是柯蓝、柯丽来打扫房间呢?”   “谁也不能进去!”   “遵命,大人!”   钱不离看了看程达的脸色:“程达,你一夜没睡吧?不用那么小心的,快去休息吧。”   程达低下头:“大人,小心些总是好的。”   钱不离有些感动的笑了笑,刚想说话,从府门的方向,隐隐传来了一阵吵杂声,钱不离摆摆手,示意程达去休息,他带着几个亲卫向着府门的方向走去,走了不远,就遇到了急匆匆赶过来的杜兵。   “大人,任帅有加急密信!”杜兵凑到钱不离近前,轻声说道,接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红色的信封,信封上面画着三对互相交叉的长剑。   钱不离的眉毛挑了挑,接过信封,撕开封口,掏出了里面的密信。和钱不离预料的一样,确实发生了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夹脊关大将郑朔的公子郑星朗,带着五千精锐骑兵,通过了南岭栈道,赶到卢陵县境内,而且他们还带着将近千名的家眷同行。   任帅在夹脊关服过役,他可以确认来的确实是夹脊关的大军,不过身为钱不离最为倚重的步兵大将,任帅没有简单的处理这件意外的大事。   任帅先找了合理的借口拖延了一会,等分路派出去数十个加急信使之后,任帅带着队伍后退几十里,把自己的营地让了出来,同时派人联络上孙宗,让孙宗随时准备接应。如果郑星朗一行带着恶意,他可以用一部分步兵强行阻住关隘,剩下的步兵撤往五女山,和孙宗汇合。不过任帅又在信中强调,郑星朗所部带着恶意的可能性不大,否则他们不应该带着家眷同行。   钱不离对任帅的相应处置感到很满意,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就是希望小心谨慎能成为全军将领、士兵的风格。至于郑星朗等人为什么要来福州,信里没有说,显然这是因为郑星朗等人守口如瓶的缘故,钱不离低头思索了一会,转头对一个亲卫吩咐道:“你去把殿下叫起来吧。”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钱不离无从猜测,但从他们拖家带口的架势上看,郑朔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军情紧急,不到半个小时,钱不离、姬胜情、贾天祥等人都行进在前往卢陵县的路上,杜兵带着骑兵队护驾,骑兵队的后翼则是浮梁所率领的毒龙旅的两千余步兵。   姬周国的军事建制,大队之上是独立大队,再往上则是团、军,最高的是军团,从来没有旅的建制,旅这是钱不离‘首创’的。福州府一战,钱不离击溃童林部,抓到了两千余俘虏;活抓了浮梁,不费吹灰之力就收编了浮梁所部近四千土族壮汉;再败方老生,又通过方老生劝降余部,又抓到了三千余败兵;最后的王小二干脆派人来福州府请降,前前后后,钱不离竟然收编了一万两千人的队伍!饶是钱不离把所有的老弱残兵都挑了出来,让他们回去种田,可加上原来的山地大队,还有孟铁头后期招募的新兵,钱不离手中的土族士兵也超过了一万人。   钱不离一方面对浮梁、方老生、王小二等人恩威并施,极力收拢人心,另一方面对这万人的队伍也着实有些头疼,当然,他不是觉得兵太多了,而是担心自己的控制力。虽然他很小人的把浮梁、方老生和王小二等人的家眷都接进福州府,而且把所有的战俘打乱编制,重新整编,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最后钱不离组建了毒龙旅,任命任帅为毒龙旅的最高长官,把那些从雪原城带过来的老兵组建成毒龙旅第一团,由任帅兼任第一团的团长。李霄云被任命为毒龙旅副旅长,他带着自己步兵队的基层将官分离出任帅的队伍,从原山地大队抽出一半人手,又从战俘中挑选了最为精悍的士兵,组建了第二团。孟铁头带着自己招募的新兵,加上山地大队剩下的人手,挑出部分俘虏组建了第三团。浮梁带着两千余人组建了第四团,由于钱不离在三员降将中最看重浮梁,所以浮梁付出的代价就比别人多了些,浮乐被任命为福州府从事,孤身跟在贾天祥身边,浮柔、也就是那个被程达射伤的少女被任命为侍女长,陪在钱不离左右,其实钱不离名义上、实际上的侍女只有浮柔一人,这个‘长’字真是毫无意义。   方老生带着两千余人组建成第五团,而王小二则是第六团,他们本来一直在担心自己的命运,可后来见钱不离对他们的态度非常诚恳,还给了他们兵权,虽然他们带着的队伍都是其他人挑剩下的杂牌兵,但他们也很满足了。尤其是方老生,他敢和曾经刺伤过他的杜兵大呼小叫,但只要一看到钱不离,他就会马上蔫下去,被人事事识破心机的经历,已经给他造成了严重的创伤,他怕钱不离,不是一般的怕,而在听杜兵几人说起钱大统领可以召唤天雷伤敌时,他更害怕了!   当然,钱不离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饷钱上自是公平无比,每个团士兵的薪水都是一样的,不过在装备上就差多了,福州的底子毕竟很薄,钱不离也装备不起。任帅的第一团就用不着说了,他们什么都是最好的,李霄云的第二团和孟铁头的第三团都配备了一定的长弓,浮梁的第四团没有长弓,但是有足额的铠甲、刺枪、长剑,远程就靠标枪和铁饼了。   方老生和王小二的第五、第六团就差多了,虽然每个士兵都背着一捆标枪,手中也有长剑和刺枪,不过只有将官才有资格穿铠甲,在军容军势上和其他团差了不少。方老生和王小二曾经找到李霄云这个副旅长抱怨过,当得知钱大统领已经下令让象雄原铁矿和卢陵县铁矿加紧打造铠甲之后,些许的怨气也就消失了。   虽然军队已经组建完毕,但想磨合、训练出精兵来,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时间……钱不离看了看后方队形已经变得凌乱的步兵队,不禁苦笑起来。凭直觉,他知道,更大的战乱就要到来了,就是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长时间!   钱不离缩回车厢里,对面的浮柔垂着头,默默的吃着苹果,这个女人在得知自己成为所谓的侍女之后,曾经拐着一条腿用肘击偷袭钱不离,结果却被钱不离顺势扭住了肘关节。   浮柔的动作很象钱不离那个世界的泰拳,进攻极其凶猛锐利,可是钱不离反关节的技艺在这个世界算得上是独一无二了,浮柔虽然曾经打败了很多男人,但在钱不离的反关节的手法下,却变得很脆弱了。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浮柔的性子够烈!她挣扎了几次,没办法从钱不离手中挣出来,竟然怒吼一声,单腿强行跳起反踢钱不离。   钱不离万万没有想到浮柔会做出这种动作,他下意识的一扭,硬生生把浮柔的前臂扭脱了臼,浮柔在惨叫声中失去了平衡,脚也没了力道,只是轻轻刮了钱不离一下,她整个人就委顿在地上。   事后浮柔变得沉默寡言了,不过钱不离可不敢掉以轻心,换句话说,他不认为这种女人也会有理智,而在他身侧的程达手就没有离开过剑柄。   喀嚓喀嚓……这是浮柔在吃苹果发出的声音,一个吃完了,她随手打开抽屉,又拿出一个,喀嚓喀嚓…… 第一零五章 强敌还是强援?(下)   事后浮柔变得沉默寡言了,不过钱不离可不敢掉以轻心,换句话说,他不认为这种女人也会有理智,而在他身侧的程达手就没有离开过剑柄。   喀嚓喀嚓……这是浮柔在吃苹果发出的声音,一个吃完了,她随手打开抽屉,又拿出一个,喀嚓喀嚓……   钱不离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去姬胜情的马车里休息吧,在这里,他连眼都不敢合,事出非常必有妖,这么烈性的女子突然变得老实起来了,谁能放心?!   ※※※   两天之后,钱不离的大军走进了卢陵县的境内,擅长勾心斗角的钱不离没有急着去见郑星朗,反而在距离卢陵平原五十余里的地方扎下了营塞,并且派出信使,通知郑星朗来这里拜见姬胜情殿下。   钱不离为郑星朗准备好了舞台,耐心等着郑星朗出台表演,如果郑星朗带着大军赶到这里,说明他是一个目中无人的大将,那么钱不离只能选择先下手为强,杀掉郑星朗和其余的将官,然后再想办法整合郑星朗的骑兵。如果郑星朗只带着少部分人赶到这里,说明他是一个聪明的人,知道适度的炫耀自己的实力,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否则也用不着来炫耀了。这是一个让钱不离很为难的答案,杀还杀不得,只能谨慎的借用殿下的名义慢慢分化瓦解他们。   钱不离最希望看到的答案就是郑星朗只带着将官和少数侍从赶到这里,那说明郑星朗无意争权夺势,当然,钱不离不会因为这一个答案就完全相信郑星朗的,他还会做逐步的试探。   贾天祥听到钱不离的分析之后,愣怔半晌,接着就苦笑起来,能把见面这种简单的事情也搞得如此复杂,他想不佩服都不行。   钱不离的愿望实现了,当他看到远方驰来二十余骑的时候,他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和五千精锐的骑兵做战,不管胜还是败,损失惨重是必然的结局,能避免内讧可当真最好不过了!   钱不离爬下哨栏,带着贾天祥、杜兵等一众人去迎接,在营门内正好遇到了龙行虎步走过来的郑星朗,郑星朗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可眼中偏偏闪烁着沧桑的神光,期间还带着一缕哀痛,他的鼻梁端正,有着一双剑眉,脸庞呈黝黑色,看起来象是一个人物!这是钱不离的评价。   钱不离打量郑星朗的同时,郑星朗也在打量着钱不离,当他注意到钱不离那双非常显眼、直飞入鬓的银白色长眉时,连忙跨前一步,单膝跪倒在地,朗声说道:“郑星朗拜见统领大人!”   郑星朗身后的众将也跟着单膝跪倒在地,应声道:“末将拜见统领大人!”   钱不离一下子就呆住了,他设想过很多见面的场景,但里面绝对不包括这一幕,对方的实力明明在自己之上,而且看将衔也比自己的高,突然搞这么一出,着实让钱不离无法理解!   贾天祥在背后轻轻咳了一声,钱不离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走上前搀住郑星朗的双臂:“郑将军你太多礼了,既然你们来了福州,我们就是一家人,里面请、里面请,殿下等你们很久了。”   郑星朗站了起来:“大人请!”   贾天祥也过来和郑星朗几人打过招呼之后,郑星朗坚持让钱不离走在前面,几番推拒,到底是由钱不离当先,郑星朗和贾天祥跟在钱不离身侧,而其他众将则跟在最后面,众人一起向中军的帅帐走去。   钱不离面上谈笑风声,实际上却在紧张的思索着,他清醒过来之时,曾仔细打量了郑星朗和郑星朗的部将,发现他们虽然面色疲惫,不过神态都很放松,跟着最后面那个看起来很文弱的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不过眼中也绝没有一丝警色,难道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看到钱不离等一行人走近,帅帐两侧的亲卫掀起了门帘,钱不离大步走了进去,吃惊的发现里面的布置被人改动了!原本姬胜情的座位居中,而他钱不离的座位则在姬胜情侧面,其他的座位分成两排,众将自然会按将衔高低就坐,可现在居中的却是钱不离的帅座,姬胜情正坐在侧面对着钱不离露出了一个微笑。   姬胜情的外表沉静,但性格显得很娇憨,有很多事情她确实不懂,不过自小在王室中长大的她也有自己的定计,郑星朗是她的表哥,此行还带来了五千骑兵的强援,这是好事不假,可一个处理不好,好事也可能变成坏事!所以姬胜情自主调换了座位,把钱不离的座位放在中间,有些话如果明明白白说出来,很容易伤了双方的感情,不如用一种姿态表达出一个暗示,让大家心里都有数。   钱不离微微点了点头,用含着深意的目光看了姬胜情一眼,径直走到自己的帅座旁。   郑星朗跟在后面走了进来,迎面正看到姬胜情,他刚想说话,姬胜情已经抢先迎了上来:“哥哥!!”   郑星朗连忙单膝跪倒在地:“殿下!”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呀!”姬胜情一把拉住郑星朗的胳膊往上抬:“哥哥,你这么样……胜情心里很不好受的!”   “殿下,礼不可废!”郑星朗也被姬胜情流露出的真情感动了,语声略略颤抖起来。   “我不知道什么礼,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哥哥!”姬胜情仰起小脸看着郑星朗:“哥哥,你比以前黑多了,你一定很辛苦吧!”   就算有人在这里夸奖郑星朗的战绩夸上几个小时,也没有姬胜情这一句体贴的‘辛苦’二字更能打动郑星朗的心,郑星朗强自压制心中的激动:“胜情,我一路上都在担心你,看到你……我总算放心了!”   “我有什么让人不放心的。”姬胜情娇笑着瞟了钱不离一眼:“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他呢!”姬胜情对钱不离的信任,在这一句话中表露无疑。   郑星朗不由得又仔细看了钱不离一眼,而贾天祥走上前来,招呼着大家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众人一时无话,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钱不离身上,钱不离略一沉吟,出乎意料的当众抓住了姬胜情的手,柔声道:“胜情,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夹脊关……很可能出了大事,明白吗?你先做好心理准备!”说完,钱不离看向郑星朗:“郑将军,你来说一说吧。”钱不离本想瞒住姬胜情,不过这种事很难瞒得住,就算这次瞒住了,现任国王姬若发的命运如果被自己算对了,突然驾崩的话,到时候更是为难,到了锻炼姬胜情的时候了,她总不能一辈子做个无忧无虑的女孩。   姬胜情脸色变了,把目光转向了郑星朗。 第一零六章 失误的判断(上)   不需要刻意的回想,夹脊关那没日没夜的血战,被小人算计的绝望,自己父亲把战死沙场当做一次偷懒的豪情,这一幕幕场景都浮现在郑星朗的脑海中,随着他的述说,展示在大家面前。   郑星朗的部将虽都是从夹脊关而来,但重温一遍过去也是令他们异常痛苦的事,他们的神情都变得哀痛起来,而钱不离驾下的杜兵和王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姬周国的内阁都疯了不成?就连久经风雨的贾天祥脸上都露出了怒色。   郑星朗的眼泪落下的同时,他的述说也告一段落了,帅帐中静了下来,唯有姬胜情的抽泣声还在时断时续着。   “不离!!你要为舅舅报仇啊!呜……”姬胜情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悲痛,一头扑到钱不离怀中哭喊起来:“不离!我要你出兵为舅舅报仇!不离、不离!”   钱不离看着姬胜情的脸眸,刚才还象只快乐的鸟儿般的她,此刻已经哭得泪雨滂沱,柔滑的长发被泪水沾在了脸颊上,更添加了几分憔悴,肌肤相贴,钱不离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姬胜情身体的颤动,他怜惜的用手拍打着姬胜情后背,柔声道:“你放心吧,有我呢!”   钱不离使了个眼色,侍立在后面的柯蓝连忙走了上来,钱不离轻轻扶起姬胜情,把她送到了柯蓝手中:“胜情,你先去休息一会,听话,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吧!”   姬胜情用最大的毅力松开了自己的手,软绵绵靠着柯蓝,任由对方把自己搀扶进后帐。   郑星朗抹去了眼泪,默默的看着钱不离,他发现对方将领的目光都集中在钱不离身上,连那个贾天祥也不例外,出身与军旅的郑星朗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在以前的岁月里,每逢战事到了危急时刻,他和部将们也在用同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个消息真是让我感到困惑!”钱不离沉吟半晌,终于缓缓开口了:“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我知道你们认为内阁和军部的大员们在做祸国殃民的事,可是如果没有利益的话,他们有必要这么做么?”   “他们就是想逼死我家将军!”秦重三在郑星朗下首大声说道。   “用把札木合引入中原的代价逼死郑朔将军,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些。”钱不离摇摇头:“如果你说的话是对的,那么我们的对手就太愚蠢了。”   “钱统领什么意思?”梅自强蓦然站了起来。   “放肆!”郑星朗一声大喝:“给我坐下!!”   梅自强身边的屈成春伸手一拉,把梅自强拉回了座位上,不过梅自强还不服气,依然在用愤怒的目光看着钱不离。   “对郑朔将军的死,我也很难过,但是愤怒是帮不了我们忙的,相反,还会让我们犯下更多的错误,我希望大家能冷静些。”钱不离没有计较梅自强的无礼:“我怀疑……这件事背后有人在布局,郑将军,你们离开夹脊关之后,有没有听到过夹脊关的消息?”   郑星朗摇了摇头:“没有,我手里有密旨和金牌,没有人敢留难我们,所以我们一直沿着大路行军,行军速度很快。”   钱不离沉吟半晌:“不管是谁在布局,也不管他步的是什么样的局,有一件事是一定要发生的,札木合此刻已经杀进中原了吧?是这样么?郑将军?”   “是的。”郑星朗点点头:“我们离开的时候夹脊关士兵死亡已经近半,父亲说最多还能守上两天,此刻……父亲也许……”   “郑将军节哀吧,事情已经这样了,如何为郑朔将军报仇,才是我们的大事!”钱不离轻声安抚了一句,闭上双眼,竟自沉思起来。   坐在郑星朗那一侧最下首的屈成春突然开口说道:“钱统领,我们路过宜州的时候,发现宜州刺史百里克诚正在招募士兵,听说他们要来福州剿匪,统领大人可有对策?”   “剿匪……那就让他们来好了。”钱不离睁开眼睛,如果不是此刻不能大笑,他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伯爵大人,让你的人在宜州、雍州、洪州等地散发传言吧,就说姬胜情殿下要带兵北上抗……寇!”钱不离差点说出一个‘日’字。   贾天祥一愣:“现在福州的局势并不太稳,再说你以为内阁会让我们真的北上么?”   “他们让不让是一码事,百姓们知道不知道就是另一码事了,不但要散播传言,我们还要派出信使递交殿下的上书,一路上声势搞得越大越好!只不过……派谁去做信使呢?”信使的危险是显而易见的,谁也不敢保证内阁不会找点借口为难信使。   “大人,让末将的亲卫去吧,那帮小子很机灵的。”杜兵开口说道。   钱不离想了想,点头道:“也好,让他们到达洪州后,易容改装再逃回来,嗯……伪造一个被人暗杀的现场,到时候,我们又有一个好借口可以造谣了!”   郑星朗的部将都是刀头喋血的勇士,他们有的隐约明白了钱不离的意思,有的干脆就听不懂钱不离在说什么,听懂的人则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钱不离,造谣岂不是卑鄙无耻的勾当么?这个钱统领怎么能把这种事情摆在台面上说?只有最下首的屈成春略一沉思之后,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大人,不要小瞧宜州,宜州一向富饶,如果百里克诚真要举一州之力发兵福州的话,后果是很严重的。”屈成春说道。其实他本来不想说这番话,做为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谨言慎微才是上策,不过他又很想试探一下钱不离,看看钱不离对宜州不屑一顾的表现是因为狂妄、还是因为胸有韬略。 第一零六章 失误的判断(下)   “这个你不用担心,一时半会百里克诚是不会进犯福州的。”钱不离摇了摇头:“我早已做好了准备,就算是宜州和雍州同时出兵,也别想在我福州占上便宜,何况一个百里克诚。”   “哦?大人为何敢肯定百里克诚近期不会进犯福州?”对这个问题,屈成春有和钱不离同样的看法,不过他还是想探个究竟。   “想打仗总要给自己找一个好借口吧?剿匪?这种借口能骗得了谁,除非是……”钱不离故意犹豫一下,才缓缓放低声音说道:“陛下驾崩,姬胜烈继位,他们才会有足够的理由进攻夹脊关!”此时郑星朗虽然表现得对自己很尊重,但这代表不了什么,如果想让他对自己心悦诚服,就要施展手段,该露底的时候不能迟疑。   郑星朗眼睛蓦然睁大:“什么??”   郑星朗下属的众将也被惊得目瞪口呆,这个预言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屈成春长叹一声:“大人真是……深谋远虑,自在下得知内阁刻意贻误军机,在下就怀疑到了这点,可惜……也只是怀疑而已,根本不敢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嘘!!”钱不离伸出手指,嘘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内帐,姬胜情正在里面休息,虽然说这个消息被证实之后也隐瞒不了太久,但总不能让姬胜情在一天之内连遭两次打击。   “早在我知道雪原城一战的真相后,我就有这种猜想了,现在看到内阁丧心病狂的竟然故意卖掉夹脊关……我的猜想应该快到被证实的时候了。”钱不离叹了口气。   秦重三几个将领只是对陛下可能要驾崩的消息而震惊,但他们不会想太多,郑星朗心头却无比的沉重,身为主将就要站得高、看得远,以一州之力对抗一国么???郑星朗在这一刻隐隐怀念起自己的父亲来,未来的道路太艰难了,父亲,怪不得您说自己想偷懒,您也太……   “现在我们还有一段时间修整备战。”相比较众人来说,钱不离的态度是最乐观的:“我会让他们知道,福州会成为他们一生中最可怕的噩梦!”   郑星朗沉声问道:“大人早有定计了么?”   “如果没有,我早就逃了。”钱不离说了一句大实话。   帐中众将不由得面面相觑,历史上哪一个统帅会把逃跑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不过钱不离这句话远比‘誓与共存亡’之类的豪言壮语更能让人相信,也许……他真的想好了办法吧,要不然他可能真的跑掉了。   钱不离已经说到这种地步,郑星朗也无法再追问下去了,钱不离托付贾天祥安排郑星朗等人歇息之后,走进了后帐,姬胜情依然趴在床上幽幽哭泣着,她的眼睛此刻都哭得红肿了。   钱不离轻叹着走过去,抚摸着姬胜情的小手,姬胜情猛地一把反抓住钱不离的手,用那双哀怜到了极点的目光看着钱不离,一声大一声小的抽泣声接连不断的敲在了钱不离的心里。   “不要伤心了。”钱不离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姬胜情的后背。   “不离,你要给……给我舅舅报仇呀!”姬胜情哀求着。   “报仇是理所当然的,可你为什么要求我呢?”钱不离苦笑道:“是不是因为你自己也知道,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   “我不管!”姬胜情直起了身子,用双臂环抱住钱不离:“我要你替我报仇!”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听你的!”钱不离决然的说道:“明天我就带着大军杀奔宜州,处死为虎作伥的百里克诚,再打向前杀死尉迟风云,最后把札木合的大军全部赶出中原,随后我带着你去皇城,抓住姬胜烈和王后,当着皇城百姓的面把他们处死,你看好不好?”   姬胜情愣住了,其实她内心确实象钱不离想的那样,知道报仇是不可能的,但她又拒绝思考,一力固执的要求钱不离去为郑朔报仇。这就象女孩子往日里撒娇一样,明知道她的要求让对方很为难,也要让对方为难下去。   钱不离用正话反说的办法让姬胜情不得不去思考,想想敌人的实力,再想想自己的实力,只要有大脑的人都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大不了就死在战场上么!”钱不离豪气冲天:“整个宜州府的军队不过区区两万人,风云军团也不过五万人而已!他们算什么?我保证,一个月之内就带着你打到皇城去!不过札木合的人多了点……那我们也不怕!就算死在战场上我们也能留下赫赫英名!胜情,你等着我,我这就去召集大军!”说完,钱不离转身做势欲走。   姬胜情急忙一把抓住钱不离的手,在她刚刚得知郑朔将死的消息时,她满脑子想得都是让钱不离去为她舅舅报仇,现在听到钱不离连说了几个‘死’字,她反而害怕起来。   “你还拉着我做什么?”钱不离的表情很坚决。   “你……我就知道你不会去的!”做出了明智选择的姬胜情愈发的委屈起来:“我就知道你一点都不疼我!呜……”   “小傻瓜,我要是不疼你我早就悄悄离开福州了!”钱不离把姬胜情搂在怀里柔声说道。   “不许、我不许!!”听到钱不离这句话,姬胜情的反应异常激烈,她拼命的在钱不离胸膛上捶打着:“我不许你扔下我!呜……你坏蛋!”   “我……我不走、不走。”钱不离苦笑起来,原来和痛哭中的女人打比喻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啊:“别哭了,我一定会永远陪着你的。”   ※※※   千里之外,情势还在不断变幻着,夹脊关终于易手了,札木合的弟弟粘罕在郑星朗离开的第二天夜里,率先冲上了关卡,带着一众猛士在伤亡近半的情况下,斩下了郑朔将军的首级。郑朔一死,夹脊关的守军当即全面崩溃,札木合如愿以偿的踏进了夹脊关。   豺狼咬死了猎物,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吃肉,札木合先下令屠城,以让死伤惨重的勇士们尽情发泄,随后在第三天率大军拔营,当然,他在夹脊关上还留守了一万士兵,其余的五个部落近十万大军分成六路,成扇面杀入了中原。   早已做好了准备的姬周国风云军团和铁浪军团且战且退,虽然两个军团加起来也将近有十万大军,完全可以用集中兵力、歼其一股的战术迎战,不过姬胜烈通过军部强令两个军团后撤。   尉迟风云为此大病了一场,而他的风云军团也无奈的撤出了清州,一时间,轰鸣的马蹄声响彻整个清州,处处都有火光,处处都有百姓在被屠杀,从清州通往通州的路上,挤满了无数逃难的人流。   可就在札木合等部落的将士们放声大笑的时候,异变突起,在草原极东之地、势力比飞鹰部落还要强大的金帐汗国的大王子科索带着大军出现在夹脊关北方,三天强攻,攻下了夹脊关,封死了札木合的退路。   这个意外的消息让所有的人都震惊不已,同时草原人,飞鹰部落的目标是姬周国,而金帐汗国却长期骚扰罗斯帝国和不列颠帝国,札木合做梦都想不到金帐汗国会突然向自己下毒手。虽然札木合有统一草原的野心,但他一直注意不和金帐汗国发生冲突,最起码在实力不够的时候不要发生冲突,这个意外是致命的。   札木合在战略上的眼光确实不足,不过在战术上异常强悍的他虽惊而不乱,立刻收拢大军,绕过风云军团和铁浪军团的阻击,杀入了通州,既然退无可退,他就要从别处杀出一条血路来。   不提中原战火纷飞,宜州刺史百里克诚做出了一件让钱不离极其意外的事,他不在国难当头的时候派兵征援通州,竟然拿出了密旨,下令通州的军队开往福州剿匪,密旨上写明的匪寇的头目不是孙宗,而是钱不离!!   钱不离的罪名有很多,其中以胁持姬胜情公主的罪名最重,当然了,不会有人给钱不离申辩的机会,他的死才是某些人想要的结果。   趾高气扬的百里克诚带着为正义而战的部队出发了,两方谁会输谁会赢,在某位能穿越时空的主持人的询问下,已经非常明朗了。   主持人:让我们先看一下双方的选手,下面欢迎宜州的选手百里克诚出场,请百里克诚用一句话来表达他的心情。   百里克诚:只能用一句话呀?希望钱不离同志能主动认输,避免这场不必要的战争!   主持人:下面请钱不离选手用一句话来表达他的心情。咦……钱不离选手哪里去了?哦,我们找到他了,他正在下面磨刀!那么……我们就不打扰了,下面比赛开始! 第一零七章 特种作战(上)   百里克诚的军队行进在南岭山中时,被穿越南岭、去搬运贾天祥货资的第四团发现了,浮梁连忙派人回去向钱不离禀报敌情,他自己在征求了从任帅那里调拨来的将官建议后,派出了小股部队骚扰做战,而大股则潜伏在南岭群山中,等待着机会。   消息传到了钱不离的大营,钱不离立即召开了军事会议,把一应将官都找到了他的帅帐,当众把百里克诚进军福州的事讲了出来。   “大人,兵来将挡!末将愿带着本部骑兵打头阵!”秦重三首先站出来请命,他们来到福州虽然不能算是寄人篱下,但心中总有些忐忑,所以秦重三想借机展示一下夹脊关铁骑的战力。   “大人,末将愿意打头阵!”杜兵也站了出来,身为福州骑兵主将,他不想被别人比下去。   “嗯……”钱不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郑星朗犹豫一下,开口说道:“大人,这里面会不会有诈?福州的步兵已经超过万人,加上我夹脊关的铁骑,总军数已接近两万,百里克诚竟然派出一万五千人就想进攻福州……这有些不太可能吧?要不然就是探报不准,百里克诚的士兵绝不止一万五千人!”   “这个倒不会错,毒龙旅是我最近整编的,百里克诚可能还不知道福州的消息,他的判断是从福州原有的守备军和雪原城部队的人数上得出的,最多再加上你们的五千骑兵。”钱不离微笑着说道:“很明显,百里克诚瞧不起福州,他的主子也瞧不起我钱不离,要不然他们会拖延一段时间,借机整备训练部队,等得到福州的准确消息后,再进军福州的。”   王瑞道:“大人,那就给他们一个厉害看看吧!让他们知道,福州不是可以轻侮的!”   郑星朗接道:“凭大人的毒龙旅,加上我夹脊关的铁骑,百里克诚能在我们手上撑满十天就算不错了!给他们一个厉害瞧瞧!”   杜兵沉声道:“大人,请让末将打头阵!”他很不满意郑星朗漏掉了他的骑兵大队,不过郑星朗是他原来的上官,他再不满意也不能表露在面上,只能用抢功的方法表现自己的不满。   任帅看了杜兵一眼,接道:“大人,百里克诚的兵有一半都是新兵,我打赌他们连十天都挺不到,这是给我们送功劳来了,手快有、手慢无啊!呵呵……”   “大家还有别的意见么?”钱不离扫视了一圈。   “大人,我感觉有些不妥。”下首的屈成春犹豫着接了一句。   郑星朗侧过头瞟了屈成春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夹脊关的将官初来咋到,标新立异很可能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就算双方都能克制,但被人嘲笑也是免不了的。   屈成春合上了嘴,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钱不离看到了两个人的小动作,他微微一笑:“其实,我的意见和屈成春的一样,正面做战是很不妥当的。”   帅帐中的众将官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钱不离,他们心中都有一个疑问,明明是我军占有优势,为什么不能正面做战?   “我希望大家的眼光都能看长远一些,不错,我们可以在十天,甚至更短的时间内打垮百里克诚,然后呢?”钱不离扫视了一圈:“然后我们就要面对两个百里克诚,接下来就是四个,迟早我们会招架不住的,以一州之力怎么能对抗一国之力?”   帅帐中的众将官都沉默起来,他们明白,钱不离这番是正确的。   “能不能打赢是战术方面的问题,该不该打就是战略上的问题了。”钱不离沉吟了一会:“何况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中原到底怎么样了,札木合在哪里?帝国的几大军团都在做什么?打跑了豺狼、迎来了饿虎,这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郑星朗看向钱不离:“那么大人的意思是……”   “这场仗一定要打,但是要打出一个僵局来。”钱不离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郑将军,我看里面最关键的问题是……百里克诚明知道你带着夹脊关的铁骑来到福州,他还敢进军福州,显然已经做好了另外的打算。”   郑星朗一愣:“请大人明示!”   “坦白的说吧,哪怕福州只有你的五千铁骑,百里克诚也别想动福州的一根毫毛,可他既然敢来,说明他已经有办法对付你了,什么办法呢……”钱不离沉吟一会,缓缓说道:“或者说他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你,或者说他用什么来收买你,甚至他可能会暗杀你,然后挑起我们两军的纠纷,就算他不能利用你们来对付我,也要让你们拒绝和我合作,孤立我钱不离。”   郑星朗朗声长笑:“大人,您太多虑了!俗话说:父仇不共戴天!想收买我?威胁我?哈哈……我郑星朗可不是让人收买、威胁之辈!至于大人说的暗杀……”郑星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那就让他们来好了!让他们试试我郑星朗的宝剑锋利不锋利!”   钱不离的目光在郑星朗下首几员部将身上转来转去,他故意说出百里克诚有可能暗杀郑星朗,借机观察他们的反应,如果郑星朗身死,必然要有一个身居高位的将领站出来煽风点火,才能制造两军之间的敌意,所以钱不离才估测里面有内奸。但是结果让钱不离很失望,那几员部将的神态看起来虽然紧张,但动作表情都很自然,看不出刻意为之的痕迹。当然,钱不离不会因为自己没看出来就打消疑心,世界上演戏演得好的人可太多了。   “不管怎样,小心些总是好的。”钱不离轻叹了口气,他总感觉百里克诚好似很有把握离间福州军和郑星朗骑兵之间的关系,但钱不离无法猜出实质的东西。   “多谢大人关心!”郑星朗微笑道:“大人,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对付百里克诚?”   “逐步退缩防守,极力拖延时间!”钱不离站起来用手在身后的地图上点了几下:“如果百里克诚太嚣张了,我们就把他打痛,如果百里克诚害怕了,我们就故意打败仗,给他点信心,不过这几个地方是绝对不能丢的!”   帅帐内的众将一起点头道:“明白了,大人!”   “这里面最关键的就是郑将军的五千铁骑!”钱不离的目光转向郑星朗:“郑将军,如果百里克诚派密使来威胁你或者拉拢你,你一定要虚与委蛇,这样他才会自以为得计,被我们牵着鼻子走了。当然,郑将军要小心百里克诚以联络之名行暗杀之事,不过我想这个可能性要低些。” 第一零七章 特种作战(下)   郑星朗点头道:“大人,我明白了。”   “谁了解百里克诚?他以前有没有过军旅的经验?”钱不离问道。   众将官互相对视了一眼,屈成春接道:“大人,百里克诚是文官出身,他在宜州刺史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八年,从来没有参加过战事,不过剿匪倒是剿过几次的。”   “文官出身也敢统帅大军?”钱不离冷笑起来:“看样子他还真拿我钱不离当块大肥肉了!”   帐中的众将一起笑了起来,听到钱不离这番讲解,任谁也不把那百里克诚当做人物了。   “茫茫南岭八百里!这是民谣不假,但南岭虽没有八百里,五百里总是有的,我看百里克诚的辎重怎么运!”钱不离也在微笑着:“福州的粮草储备不多,正好可以吃他的、喝他的,最后再把百里克诚的大军留在这里,让他这辈子听到‘南岭’二字就会吓得发抖!”   众将轰然应诺。   ※※※   “老哥,听说福州的土族人很凶狠的。”一个看起来还像个孩子一样的士兵,一边拨打着荒草,一边问道。   “屁!有血性有能耐的土族人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尉迟上将军杀差不多了,现在的土族人都是一群窝囊废!”一个约有四十余岁的小校笑了起来:“小子,你这次有福了,尉迟上将军军令严着呢,他那时候没有人敢胡来,刺史大人么……”那小校顿了顿:“他老人家吃肉,我们喝汤总该行了吧?嘿嘿……小子我告诉你,别看土族妹子的脸都黑里胡哨的,但那身子可白着呢,上一次老子不敢玩,这一次可要玩个过瘾!”   “过瘾?过什么瘾?”那孩子一样的士兵显然没听懂其中的含义。   “哈哈哈……”那小校大笑起来:“小子,你还是个雏啊!”   “我不是!!”那小孩子一样的士兵涨红了脸。   “女人,你玩过么?”那小校干脆站在原地,用大拇指指向自己,谁知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他只觉得手腕一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掉了下去,他想惊呼,却又感觉到自己的脖子热乎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接着,他的人摇晃了两下,就向地面栽倒下去。   走在最后那孩子一样的士兵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官被杀死,前面的几个同伴也被草丛中突然穿出的刺枪刺得如同蜂窝煤一般,他吓得大声尖叫起来,但只叫了半声,一个绳圈从天而降,正好套在他的脖子上,接着树枝哗啦一响,他的身体嗖地一下就升到了半空。   那孩子一样的士兵拼命想用双手去抓自己的脖子,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胳膊也抬不起来,他的两条腿无意识的蹬动着,随着眼内的景物逐渐模糊,他的腿蹬动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最后眼前一黑,无奈的合上了双眼。   浮梁从树上跳了下来,几步走到一个正在擦拭着长剑上鲜血的士兵身前,飞起一脚,正踢在那士兵的屁股上:“我操!!统领大人白教你们了?捕俘做战应该从最后面的人开始下手,老子还没动手,你们搞什么搞?!”   那士兵捂着屁股倒退了几步,委屈的道:“头,我们也不想……可那王八蛋满嘴不说人话,弟兄们实在忍不住了!”   “叫将军!”浮梁眼睛一瞪,别看他长得年轻斯文,但威望可不低:“谁他妈先动手的?”   “我!”众士兵异口同声的接道。   “你们这帮小子……”浮梁被气乐了:“谁再敢不听话,就给我回去报信去,这里用不着你们了!”   “别啊,头……将军!”一个士兵忙接道:“我们也要立功啊!”钱不离对立功者的奖赏是很丰厚的,他缺的就是粮食,钱可是一点不缺了,有贾天祥那个大财神爷呢!   “那就给我乖乖的听话!”浮梁抬起头看着吊在半空尤在抽动的士兵一眼:“这家伙叫得比女人还尖,也不知道被人听到没有。”   “将军,风是往我们这边吹的,没事。”   “有事我就扒了你的皮!”浮梁可用不着别人来安慰自己,他随手摘下树叶,放在嘴里,树林间突然响起了惟妙惟肖的鸟叫声。   前方不远处,立即响起了同样的鸟叫声,浮梁一挥手,带着士兵们消失在密林中。   如果此刻有人悬浮在空中,就会诧异的发现,山林间有很多好似能自己移动的草丛!它们一团接着一团,缓缓的向着栈道上逼了过去,而在栈道的远方,正有一只车队向这里走来。   身为现代军人的钱不离怎么会忽略迷彩服的妙处!毒龙旅的士兵如果脱下了铠甲,里面穿的全是用草汁染成绿色的粗布衣服,至于衣服上的黑斑,都是让士兵们自己用墨汁画上去的。为了这种迷彩服,钱不离可花费了不少心思,最成问题的就是墨汁,墨汁是有异味的,一个人穿到没什么,但穿的人多了,再加上汗水的侵染,异味非常浓,这样就很容易被人发现了。   钱不离从当地一个草医那里找出了一种香草,用香草浸泡过的布料会散发一种非常自然的草香,草香和墨汁中和之后,墨汁的异味消除了,而草香也变得很淡薄,钱不离这才成功做成了新时代的迷彩服!   福州的土族大都世代以打猎为生,穿上了迷彩服的他们钻到密林中,当真是如虎添翼,百里克诚方辎重队派出去的一个小队的斥候步兵,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被分别吃掉了,象在沙漠中倒了一瓶水一样,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用钱不离的话讲,战场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辎重队毫无防备的走了过来,眼看越走越近,有一只被毒龙旅士兵惊起的山鸡奋然拍动着翅膀,飞向空中。   辎重队的前部有一个将官,看到山鸡之后,他连忙摘下弓箭,对着山鸡瞄准,看样子是想尝尝野味了。不过他的箭法很一般,箭矢斜刺里飞上去,连一根鸡毛都没碰着,又斜刺里落了下去。   那将官有些尴尬的摇摇头,刚要收起长弓,却突然听到前面响起了一声惨叫声!   原来那支斜刺里落下的箭矢好巧不巧的正好射在一个毒龙旅士兵的屁股上,如果是精兵,他自然知道这种时候是绝对不能叫的,可浮梁的第四团受训的日子还少,那士兵剧痛难当,扯着脖子惨叫起来。   那将官脸色大变,从箭囊中又抽出一支箭矢,怪叫道:“众军戒备,有敌情!!!”   “我操了!”浮梁眼见行迹已经暴露,索性站了起来:“弟兄们,冲啊!!!”   冲啊……看似青草碧绿的山岭间突然站起来无数个身上插满了树枝的怪人,一起奋力向山下冲去,处处都是绿草绿叶在滚动,以至于整座山岭看起来都象变成了活物一样。   “布阵!!!”辎重队的将官怪叫一声,手中的弓箭瞄准了第一个站起来的浮梁,一箭射出。   前面说过,那将官的箭法委实不怎么高明,尽管这一箭发挥得异常出色,箭矢也没能射中浮梁,从浮梁的两腿间飞了过去,射中了一个毒龙旅士兵的脚面,把那士兵的脚硬生生钉在了地上。   浮梁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理身后的惨叫声,反手抽出了标枪,随着一声怒吼:“标枪,投!!!”浮梁的标枪脱手飞出,向下方的辎重队飞去。   众毒龙旅的士兵们也抽出了标枪,一排排黑压压的标枪拔地而起,飞向了空中。标枪的射程虽然只有五、六十米远,不过他们站在山岭上,下方的辎重队前部正好处于标枪的射程之中! 第一零八章 离间之计(上)   辎重队那将官的箭法很蹩脚,可标枪更没有准头,但胜在以多取胜!一排排黑压压的标枪飞了下来,当场就把辎重队的前部刺了个人仰马翻。那将官眼看着枪雨落下来,绝望之中对着天空射出了自己的第三支箭,人在濒死关头总是能发挥出强大的潜力,这一箭正好射中了一支标枪的枪杆!   这是无人可以企及的一箭,就算是箭法惊人的杜兵也不可能射中飞行的标枪!虽然天空差不多被标枪盖住了,没有人知道那将官想射哪一支标枪,也没有人能证明那将官确实射中了自己的目标,但……对一个要死的人何必那么苛刻呢?权当他射出了辉煌的一箭好了。   辎重队的那将官被枪雨刺成了刺猬,有数支标枪把他和跨下的战马紧紧连在了一起,以至于战马惨嘶着栽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身体还保持着骑坐的姿势,不过他的眼睛还在大睁着,代表着他死不瞑目的心情。   “冲啊!!”浮梁高呼一声,带着自己的亲卫向前冲去,他在此刻终于明白任帅和杜兵那一身伤疤是从何而来的了,也怨不得钱统领总是嘱咐下面的将官,为将者绝不能逞血气之勇!不过浮梁并不害怕,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坐在家里哪都不去倒是很安全,可那是他浮梁过的日子么?!   战斗进行得快速而残酷,辎重队后部见势不妙,为将者早就催动着坐骑向后方逃去,而辎重队的士兵们也撒开双腿开始逃跑,一边跑一边把身上能扔掉的东西尽数扔掉,没有人还戴着头盔,胸甲这东西一时半会是解不开的,只能将就着逃。   前队的士兵们见后路已被切断,挥舞着武器拼死抵抗,可惜一把刺枪挡不开十数把刺枪,一柄长剑也轮不过十数把长剑,眨眼之间,辎重队前部的士兵就被淹没在绿色的海洋中了。   眼见辎重队的士兵已被尽数杀死,浮梁马上命令士兵们打扫战场,把辎重车上的麻绳斩断,所有的东西都分类整理好,然后毒龙旅的士兵们背扛肩挑,把东西搬了个一干二净。   除了辎重车上的箭矢是必须要派专人送回去的,其他的东西则找个地方就地掩埋,土族人做惯了这个,不过是挖几个大的陷坑而已。在伪装上,他们也是行家里手,先踩实了浮土,又把事先完好挖出来的草根土放在上面,经过一番整理,如果不是知道内情的人,任谁也看不出异常了。最后,浮梁还带着士兵们在四周和偏远的地方撒上了辣椒粉,这种东西是为了防止猎犬的。   一声呼哨,浮梁带着自己的第四团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土族人本就视林为家,虽然钱不离并没能完全掌握伟大的游击战术,传给浮梁等人时又被歪曲了不少,但土族人专门是为游击战而生的,他们发挥得非常出色。   ※※※   “混帐!!!”百里克诚异常愤怒的猛拍桌案,他的大军在前日只一鼓作气,就攻下了钱不离在山口建造的堡垒,百里克诚本是满怀喜悦,以为建功封候的日子就要到了,谁知这几天后方的辎重队连连遭袭,损失极为惨重!   百里克诚下令三个步兵大队沿途搜索,谁知那群贼寇异常狡猾,一见官兵人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要步兵队稍一放松,那群贼寇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狠狠咬上一口。   百里克诚拿这群贼寇毫无办法,摸不到、打不着,有力气没地方使,他只是从贼寇不敢偷袭步兵大队上判断,对方的人数应该在五百左右。   可惜这个判断是大错特错的,钱不离并不是吃不下他的步兵大队,而是不想吃而已!   坐在百里克诚下首的尚义看了看百里克诚微微颤抖的手,嘴角露出了一闪即逝的微笑。他知道刺史百里克诚大人是一个文官,也明白百里克诚大人的手之所以在颤抖是因为刚才拍桌子用力过猛,为什么不笑呢?他尚义身为宜州府的总兵官,姬周国的安东将军,下辖八城八大统领,这场战争本来就应该由他来指挥!百里克诚只是一个手无搏鸡之力的文臣,他凭什么来军营里指手画脚?   不过尚义再不满,也不敢违抗圣旨,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由百里克诚为主将,他尚义只是一个副将!既然如此他尚义也就认了,反正有功少不了自己的一份,有过自然有人承担责任!   “尚总兵,我们的粮草还剩下多少?”百里克诚眼角闪过一丝厉色,他看到了尚义的微笑,匹夫!百里克诚心中暗自骂了一句,老夫胸中的韬略岂是你这种匹夫能明悟的?!谁说文官就不能掌兵?让你看看老夫的手段吧!百里克诚知道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攻城拔塞还要多多仰仗尚义出力呢。   “大人尽管放心,粮草方面暂时无忧,末将已经派林厚省统领回去督运辎重了,有林统领在,大人不必再担心粮草会被人劫走了。”尚义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续道:“不过……末将倒是担心前面。”尚义知道最危险的事情就是内讧,既然现在主副已分,他没有必要扯百里克诚的后腿,而且尚义清楚他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对手。   “哦?尚总兵,你这话是从何说起?”百里克诚见到尚义有敞谈的意思,他脸上露出了微笑,百里克诚虽然是文官,但将帅不和的危险性他还是知道的:“钱不离已成了瓮中之鳖,福州还有谁能搅起大浪呢?”   “大人,您没有带过兵,不知道那钱不离的可怕!”尚义叹了口气,武将出身的尚义没有发现自己这句话正触痛了百里克诚:“末将仔细看过钱不离大败札木合的战报,此人出诡计如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手段狠辣!那札木合号称草原雄鹰,曾数次打败尉迟上将军,而钱不离以弱势兵力大败札木合,这个……可不是运气两个字就能够解释的。”   “想不到尚总兵如此惧怕钱不离!”百里克诚以牙还牙来了一句,人都说读圣贤书自能虚怀若谷,可这其中绝不包括百里克诚:“在我看来,那钱不离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罢了,天马行空?尚总兵太抬举他了!大败札木合又怎么样?换成……”百里克诚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他本想说换成他也可以大败札木合,不过又想起有帝国军神之称的尉迟风云也曾败在札木合手中,说自己比尉迟风云还要强有些不合时宜。 第一零八章 离间之计(下)   “大人,骄兵必败啊!!”尚义脸色凝重起来:“别人末将不敢谈论,如果让末将带着三千人对战钱不离带着的三千人,末将很可能不是钱不离的对手!”   “尚总兵这下总算说到重点了。”百里克诚露出了微笑:“问题就在这里,钱不离至多不过四千人,而我有一万五千大军,后面还有援军将陆续开到,您认为钱不离有机会吗?”   “大人少算了一点吧!”尚义撇了撇嘴:“郑朔之子郑星朗带着五千铁骑投奔福州,他们一起联手,我军并没有胜算的!”   “哈哈哈哈……”百里克诚放声长笑:“如果那郑星朗和钱不离反目为仇呢?您认为我军有没有胜算?!”   “不可能!!”饶是尚义算的上经验丰富,也不由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郑星朗千里投奔福州,又怎么会和钱不离反目成仇??”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百里克诚好整以暇的微笑着:“尚总兵,如果郑星朗真的和钱不离反目成仇,您还认为我军没有胜算吗?”   尚义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我军必胜!不过大人……这……这怎么可能?”   “天机不可泄露!”百里克诚怎么会放过这种抬高自己份量的好机会,他高深莫测的眯起眼睛,半晌才缓缓说道:“尚总兵,您不要误会,不是我不相信您,而是这件事情关系甚多,如果万一出现了闪失,我们就要功亏一篑了!”其实这件事情的策划者并不是他百里克诚,而是准备登基的姬胜烈,百里克诚为了自己的威信居然把整个事情都缆在自己身上,反正他也不怕有人来找他对质、抢功劳。   尚义对百里克诚这种故作神秘的举动非常反感,不过两个人是栓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如果惨败的话,他连推卸罪责的机会都不会有,直接就被那钱不离斩首了!   尚义低头沉吟了片刻:“如果大人真的有把握,我们不妨缓进,徐徐图之,以免上了钱不离的圈套!”尚义是在为自己做打算,如果所谓的妙计失算,他还有逃跑的余地,到时候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在百里克诚身上就成了。   百里克诚微笑道:“尚总兵说的很有道理,依我看,我们攻占了卢陵平原之后,不妨就在那里安营扎塞,坐等福州内乱好了!”   尚义半信半疑的看了百里克诚片刻,看百里克诚的面色不像是刻意做出起来,也许……这个刺史大人真的有什么诡计吧?尚义叹了口气:“大人真是神机妙算,末将远不能及,那就按照大人的主意从事好了。”   百里克诚等的就是尚义这句话,他笑道:“不过辎重的事情还要多靠尚总兵出谋划策了,万一粮草用尽,不等福州内乱,我军先乱了起来……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尚义腾地站了起来:“请大人放心,林统领是从风云军团喋血厮杀拼出来的老将,有他在,必能保辎重无恙。”   “这样最好。”百里克诚点了点头,他的心情很愉快,能让尚义诚服,也算是近日来一大乐事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高声喝道:“启禀大人,有密报!”   百里克诚一愣:“快快有请!”百里克诚知道自己并没有派出暗探,以他的能力也没办法支使谍报人员向福州渗透,所谓的密报很可能就是姬胜烈所掌控的无影团。   门帘闪处,一个黑衣人手举着虎头银质勋章大步走了进来,如果钱不离此刻站在这里看到虎头银质勋章,一定会很惊讶的,当日他找理由杀死的姬胜烈的亲卫,其身上佩带的是虎头金质勋章,显然,姬胜烈手中掌握的力量还不止一支。   那黑衣人大步走到百里克诚身前,先扫了尚义一眼,交给百里克诚一封漆黑色的信封。尚义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知道对方是在暗示自己,让自己退出去,不过军情为重,既然百里克诚没有开口,他不妨留在这里多听一听。   百里克诚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密信仔细端详了片刻,吃惊的抬起头:“这是真的?”   那黑衣人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尚义接口问道:“大人,出了什么事?”   百里克诚犹豫一下,缓缓说道:“那钱不离早已打败了数股流寇,招降了无数溃兵,并组建了一支毒龙旅,据可靠消息,毒龙旅的人数已经超过一万人!”   “什么?”尚义大吃一惊:“难道说……南岭中抢掠我军辎重的就是钱不离的毒龙旅?”   “看起来就是这样了!”百里克诚有些头疼,钱不离的兵力远比他事先预料的要多得多,他内心不由得担心起来。   尚义沉吟了一会,开口道:“大人,依我看,钱不离的毒龙旅不足为虑!”   “哦?”百里克诚惊讶的看着尚义:“尚总兵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这之前,他百般贬低钱不离,而尚义则一力主张慎重,此刻大家都知道钱不离的兵力比以前预料的要多很多,尚义却突然改变了态度,这让百里克诚感到难以理解。   “大人,如果钱不离的毒龙旅有一战之力,他大可以放弃南岭关口的堡垒,把我军引进卢陵平原,以夹脊关的铁骑为前导,毒龙旅两面包抄,那样,我军就早已陷入苦战了!”尚义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可是战斗已经打了两天,钱不离所部虽然抵抗激烈,但终归是在节节败退,如果说钱不离的兵少还说得过去,现在他明明有围困我军的实力,却始终没有反攻,夹脊关铁骑连影子也看不到一个,末将以为……”尚义说到这里又犹豫起来,他觉得自己的猜想过于大胆了,有些不敢说出来。   “尚总兵,说说你的想法!”百里克诚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末将以为,钱不离的毒龙旅训练的时间太短,还大部是降兵,军心不稳,所以钱不离不敢把毒龙旅全军都压上来!至于夹脊关铁骑没有配合做战……末将以为郑星朗和钱不离之间好像有些隔阂,如果夹脊关铁骑出战的话,我军早就反攻为守了!”尚义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不过那钱不离的领兵风格奇诡无比,常人难以揣摩,如果末将猜错了,那钱不离一定会在策划一场莫大的阴谋!”   百里克诚沉吟了一会,笑了起来,尚义的话确实很中肯,给他也带来了一些启迪:“尚总兵的话说的真是精辟!要知道郑星朗是军部册封的护军将军,而钱不离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统领而已,天威将军?呵呵……姬周国哪里有这个封号?!就算公主殿下受他蛊惑,对他百依百顺,一个统领也难以服众啊!”   尚义歪头想了想,认为这些话有道理,如果换成自己,是绝不会甘心听从一个统领将令的,想那郑星朗也会不甘心吧!   “大人,末将以为还是大人的话稳妥,我们就在卢陵平原安营扎塞、以不变对万变,等到大人的奇计谋成,我们就可一鼓作气,打下福州府,斩下钱不离的项上人头!”尚义虽然认定钱不离的毒龙旅战力极弱,但军人必备的警觉心还是让他倾向于稳妥的战术。   “安营扎塞,我是外行,还要多靠尚总兵操劳了。”百里克诚笑了笑:“我还要和密使大人商量一下军情,您看……”   尚义笑道:“这是末将应该做的!”接着他向百里克诚弯腰施礼,就走出了百里克诚的帅帐,他虽然很想知道这个密使是从何而来,怎么探听到的情报,不过有些事情知道得多了便会给自己带来危机,尚义是个知道分寸的人。 第一零九章 讨价还价(上)   五女山是丘陵地带难得一见的高山,山峰险峻,五座山峰上常年萦绕着云海,只有在云海开合的瞬间,才能偶然窥见五女山的本来面目。   从侧面看过去,五座山峰合一,整座山好似一个人正端坐在椅子上一样,椅背当然是险峻的山峰,中间有一块宽阔的平地,再往下则是角度不缓也不陡的山坡。   就在这平地上,有一座崭新的营塞,营塞的木栅前,撒着无数的铁蒺藜,还有锋利的鹿角,有的地方密一些,有的地方疏一些,在木栅后,有数队士兵正在来回巡逻,数十座高高立起的哨栏,可以清晰的观察到周围的一切,整座营塞看起来戒备森严。   孙宗坐在自己的帅帐中,路建平、杨飞俊、刘震强几人分别坐在下面,数月的风霜洗礼之后,孙宗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神态从容自若,举止间已颇有大将之风,与之成反比的,则是孙宗脑后已经生出了白发,额头上也见了数道皱纹。压力能让人成熟,磨难能让人长大,想必孙宗这段日子以来,为了大局付出了无数的心血。   “启禀头领,营外有人手持密信,要面见头领!”帐外突然有人大声说道。   孙宗一愣,和路建平几人对视了一眼:“进来。”   传令兵连忙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是什么人?信呢?”   那传令兵回道:“头领,那人一定要面见头领当面把信拿出来,我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他们也不说。”   “我去吧,见识见识是何方神圣!”路建平站了起来,来人绝不是钱统领的人,他们之间传递消息另有渠道,路建平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敢跑到五女山上来。   五女山的营门外,一个富家公子哥样的人带着两个随从,正悠闲的站在那里,扫视着戒备森严的营塞,眉宇间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欣赏。   “就是你们要见我们大当家的?”路建平大步走了过去。   那富家公子哥样的人闻声看了过来,柔声道:“阁下就是孙宗孙大头领么?”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路建平撇了撇嘴:“我们大当家可没时间来见阿猫阿狗之类的货色。”说完,路建平一挥手,十几个士兵连忙端着刺枪逼了上去。如果统领大人派人来找他们,绝不会用这种方式,所以路建平没必要太客气。   “阁下是……”那富家公子样的人神色不变,微笑着看向路建平。   “路建平。”路建平用手一指那个富家公子:“给我仔细搜一下。”   “听说过,路二当家。”那富家公子微笑着张开双臂,任由士兵们围上来,在他身上搜查着。   不一会,士兵们就把那富家公子和他身后的两个随从搜了一便,没有搜出来武器,只有一封信和十几枚金币,还有一些银币。   路建平走过去,一把就把那十几枚尽数抓在手中,随后毫不客气的把金币放在口袋里:“你们几个从什么地方来?见我们大当家的有什么事?”不管是抢的还是对方心甘情愿给的,收了钱之后的路建平态度好了很多。   “路二当家,这里说话实在不方便,我们真的有要事求见孙大当家,请二当家通融通融。”那富家公子一边盯着被士兵们翻找出来的信一边柔声说道。   路建平犹豫一下:“你们跟我来吧!”说完,路建平当先向营内走去,而那富家公子和他的两个随从也在众士兵的推推搡搡下跟了上来。   三绕两绕,众人赶到了帅帐,路建平回头又仔细打量了那富家公子一眼,掀起门帘走了进去。   路建平一抬手,把手中的信扔给了孙宗,旋即大咧咧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翘起二郎腿冷眼观察着。   孙宗看了看信,没有打开,淡淡的问道:“是谁让你们来的?”   那富家公子左右看了看,笑道:“孙大当家,在这里说话……方便么?”   孙宗眼皮都没抬:“这里都是我信得过的弟兄,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你可以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说,没人拦你。”   帅帐内响起了一阵爆笑声,杨飞俊乐不可支的拍着自己的大腿:“老大就是老大,真他妈会玩人!”   那富家公子纵使再有涵养,面上也不禁露出了尴尬之色:“大当家真会开玩笑,在下是……受宜州刺史百里克诚大人之命,前来拜见大当家的。”   帅帐内的笑声一下子平息下来,众人的目光不由都集中在孙宗身上,孙宗部将士虽然是躲在五女山上,但福州的消息他们一样知道,百里克诚已经带着大军和钱不离部交锋了。   孙宗内心也很震惊,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百里克诚大人找我做什么?他好像忘记了吧,我孙宗可是贼寇啊!”   “大当家这话就错了!”那富家公子笑道:“钱不离在福州为非作歹、四处欺压良民,搞得人心大乱、民怨沸腾!大当家不畏强权,毅然揭竿而起,这是大英雄、大丈夫的行止啊!”   “为非作歹、民怨沸腾、揭竿而起……看样子你读过不少书啊!说话还一套一套的。”孙宗微笑起来:“按你这么说,我不是贼寇?是大英雄?”   那富家公子的神情更显尴尬了,他连忙点头道:“不错,大当家确实是大英雄!”   “这么说,我真的是大英雄了……”孙宗顿了顿,突然放声大笑,帐内的路建平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富家公子呆呆的站在中间,孙宗的反应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准备好的话都用不上了,他实在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好了!”孙宗笑够了,摆摆手:“百里克诚让你来见我这个大英雄到底有什么事?你坦白说吧。”   那富家公子稳了稳神:“钱不离坏事做绝,惹得天怒人怨……”   “你少他妈的在这里拽!”杨飞俊瞪着眼睛怒喝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   “百里克诚大人希望孙大当家出兵袭扰钱不离侧翼!”那富家公子连忙吐出了最关键的内容。   帐内再次安静下来,除了那三个使者之外,帐内的人都知道自己在为谁卖命、在为谁而战,居然有人让他们袭扰钱不离的侧翼,这真是太荒唐了! 第一零九章 讨价还价(下)   “你说你受百里克诚之命来的,谁能证明你是百里克诚的人?”孙宗淡淡的问道。   “请大当家的看看那封信,就知道详情了。”   孙宗打开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仔细观看起来,百里克诚在信中满篇都是推崇的文字,非常华丽也非常感人,让孙宗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百里克诚在信尾极力夸耀宜州军的强大,点明钱不离的失败已成定局,他要求孙宗从侧翼袭扰钱不离,并且信中还夹着一张委任书,委任孙宗为折冲将军,其余几个当家的也各有封号。   孙宗笑着把信放在桌子上,他已经决定了,把这封信转交给钱不离统领,随后杀掉这几个使者,用他们的人头祭旗,可就在孙宗想开口说话的时候,一个小头目急急忙忙掀起了门帘道:“大当家的,少山头领回来了!”   孙宗略一沉吟,对着路建平使了个眼色,然后竟自走出了帅帐,少山是去找钱不离统领去了,这是头等大事!路建平在一边故意做出副粗豪的样子,对着那富家公子呵呵笑个不停,把对方笑得心头直发毛。   过了一会,孙宗掀起门帘又走了回来,坐在自己的帅座上,含笑望着那富家公子。   “孙大当家,百里克诚大人可是诚意相邀,请大当家莫要推辞。”那富家公子有些忐忑的说道。   “你们都说我是大英雄,可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孙宗笑道:“阁下能不能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你知道我们的名字,而我不知道你的,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大当家的过谦了。”那富家公子陪笑道:“在下百里容意,请大当家多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不过我这个人喜欢说实话!我带着弟兄们过上刀头舔血的日子,一不是为了什么反抗强权,二不是为了什么利国利民,我就是想要一个富贵!”孙宗撇了撇嘴:“想用一个空头将军来让我孙宗诚服……那是妄想!你回去告诉百里克诚,他和钱不离怎么打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如果他能打败钱不离,我肯定会落井下石、从侧翼偷袭钱不离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就到这里吧,你可以走了。”   百里容意听到孙宗说这番话,眼睛亮了起来:“那大当家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你请吧!”   百里容意的眼睛转了转,说道:“在下说一句得罪的话,大当家的目光过于浅显了!您和那钱不离是死敌,现在钱不离是被我军拖住,难得旁顾,如果我军真的战败了,钱不离一定会向大当家下手的!我们合则两利啊!”   “笑话!钱不离想对我下手?”孙宗冷笑一声:“如果你们真的战败了,老子带着队伍往南岭里一钻,他钱不离能奈何得了我么?南岭这么大,老子随便藏个地方,都够他找上一阵子的!”   百里容意笑道:“那么……大当家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一想呢?如果大当家的能和我们配合,击败钱不离的话,可是能进官封候的大功绩啊!”   “少他妈和我来这套!”孙宗拿起桌子上的那张委任状,几把撕成碎条:“想让老子卖命?可以!拿出点实在的玩意,用这么一张纸就想让老子出兵?你他妈的玩傻小子呢?!”   “您说的实在的东西是指……”   “很简单,我说过,我们哥几个凑在一起就是为了富贵!富贵富贵,富在贵前,别用这破纸来勾引我们,想让我们出兵,你总得发给我们粮草吧?”孙宗把自己的手指头掰得啪啪作响,匪气十足的说道:“弟兄们的装备也差劲,如果我们有装备,也不会被钱不离追得象兔子样到处跑,老子早就和他拼了!”   “我明白大当家的意思了。”百里容意皱起了眉头:“可是……现在我军被钱不离的守军隔在卢陵平原的外围,这粮草和军饷怎么也运不过来啊!”   “那我先带着弟兄们去把钱不离赶走,然后你再拨给我粮草?”孙宗冷笑着说道。   “大当家真是深明大义!”百里容意没看孙宗的表情,连忙接了下去:“有大当家出兵,钱不离非得全军大乱不可!”   “深明大义个屁!”孙宗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群什么东西,现在我手里有兵,你们就得找上门来求我,如果我没了兵,指不定你们一个眼神,就能要了我的命!”   “大当家误解我们了。”百里容意苦笑道:“百里克诚大人可是一个君子、信人!大人是绝不会出尔反尔的!”   “我谁都不信,就算你能讲出天花来,我还是谁都不信!”孙宗冷笑道:“我的弟兄们现在连饭都吃不饱,我还能逼着他们去卖命不成?”   百里容意愣了半晌,遂咬牙道:“大当家的,粮草和军械我们是没办法运过来的,但我们可以先运来一批军饷,任由大当家支配。”   孙宗脸色逐渐平静下来:“此话当真?”   百里容意道:“千真万确!百里克诚大人曾嘱咐过在下,如果大当家有什么难处的话,在下一定要鼎力帮助大人。”百里克诚确实嘱咐过他,如果孙宗要粮草和军械的话,能拖就拖,如果要钱财的话,那就不妨答应下来。百里克诚有自己的算计,粮草和军械都是消费品,金币这东西是死物,只要击溃钱不离之后抓住机会,一举围歼孙宗所部,不管给出去多少钱都能拿得回来。   孙宗沉声问道:“百里克诚第一批能给我们多少军饷?”   “宜州的军费也不宽松啊……”百里容意犹豫一下:“我们能拿得出一千个金币!”一千个金币可不算少了,差不多是四千个正规军士兵一年的饷钱。   “两千金币!”孙宗大声说道:“只要百里克诚大人发足了军饷,我孙宗这条命就是大人的了,风里来雨里去,我孙宗绝没有二话!”   “大当家的,这……太让我们为难了!”百里克诚苦着脸:“那我们就送给大人一千二百金币的军饷吧,宜州虽然很富饶,不过大战当前,购置军械、招募新兵、征集匠人,七七八八花的差不多了,这是我们最大的努力了。”   “阁下,你不是在买鸡鸭鱼狗!”孙宗义正严词的说道:“你是在买我八千弟兄的命!一千八百金币,再不能少了!要不然你请回吧!”   “大当家的,我们实在是凑不起这么多!”百里容意哀求道:“再说大当家的现在还算是流寇,为了大当家的前途,百里克诚大人还要花费大量财物上下打点军部和内阁,您就算体贴体贴我们,各自退让一步吧,一千五百金币!您看可以吗?”   孙宗低着头沉吟了片刻,慨然道:“算了,既然是为国效力,男子汉大丈夫自不能在钱财上斤斤计较,一千五百金币就一千五百金币吧。”   “大当家真是义士啊!”百里容意在心里腹诽不已,但是在面子上总得说些场面话:“不……现在应该称呼您将军了,折冲将军大人!”   “哈哈哈……阁下太客气了。”孙宗顿了顿,走上前来搭上百里容意的肩膀,轻声问道:“折冲将军是什么官?能管多少人?”   “这个……很大很大的……”百里容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和那钱不离的统领相比,我们哪个大?”   “一边大、一边大。”百里容意连连陪笑道,看来这个孙宗真是个土包子啊!他也不想想,一个刺史有权册封统领级别的将官么?真是滑稽!   “哈哈哈……”孙宗显得非常激动:“来人啊,传令下去,全军整军戴发!我要让钱不离知道知道我孙宗的厉害!”   “慢着、将军大人!”听到孙宗有出兵的意思,百里容意当时就急了:“大人,还是等百里克诚大人的将令到了,您再相机行事吧!”如果孙宗此刻敢带着全军去攻打钱不离,难逃覆没的下场,万一撞上不知所踪的夹脊关铁骑,这么点贼寇连渣都剩不下来,孙宗的部队应该起到奇兵的效果,要不然凭他们的战斗力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军饷不到,别想指望我孙宗出兵!”孙宗脸上的正气消失了,又变成了一个小人。 第一一零章 绝死刺客(上)   宜州大军踏进了卢陵平原,应该说尚义的指挥能力算得上是相当不错的,如果不是因为担心那不知所踪的夹脊关铁骑、尚义始终没有动用宜州骑兵团的话,他还可以打得更好。   占据了卢陵平原的半壁地境,尚义的部下已经伤亡了近两千人,与之相比,毒龙旅的伤亡就少得多了,加上轻伤者也不超过七百人,这倒不是说任帅的能力远远超过尚义,守在堡垒中当然要占尽便宜。   尚义在卢陵平原安营扎塞,出人意料的开始防守了,不但整日里缩头不出,还把大营建造得壁垒森严,营边上布满了无数的鹿角、铁蒺藜、陷坑,营内的哨卡和箭楼几乎排成了一条长城,用任帅的话说,这家伙比李霄云还要李霄云。   任帅等连番挑战,尚义始终闭门不出,哪怕任帅只派出数百人的山地士兵,在箭程不及处大声辱骂,尚义也象没看到没听见一样。   钱不离诧异之余苦心思索,琢磨不透百里克诚的用意,不过这种情况也是他乐见的,最后钱不离令毒龙旅各团不得再出头挑衅,本应该很激烈的战事突然就平静下来。   两军相持半月,从福州府而来的一封急信,迫使钱不离把一应军务暂时交给杜兵掌管,自己带着亲卫,快马加鞭赶回了福州府。   福州府倒没有出什么大事,公主姬胜情从军营返回福州府之后,整日里闷闷不乐、茶饭不思,身体越来越不好,也越来越消瘦,最近干脆就躺在床上不起来了。贾天祥看到这种状况,有力无处使,只得派信使去通知钱不离,虽然福州军政实际上的首脑是钱不离,但精神领袖的作用也绝不可低估,如果姬胜情真出了个三长两短,福州将处于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除了姬胜情的病情外,还有一件事,贾天祥派出去的土族人终于找到了钱不离想要的木料!钱不离在那个世界曾经有幸参加过云贵高原上苗族人的运动会,苗族人有射弩这一项比赛,当然他们用的弩比不上专用的军弩,苗族人的弩是以坚韧的白茶等木材刨削弯制而成,大弩的弩批长一点五米,弩庄长七十五厘米至一米不等;小弩的弩批长一米左右,弩床长五十厘米至七十厘米,弩床上开一箭槽,箭槽以紫荆、青皮等硬木雕削而成。扳机用牛羊角制成,弩强以野兽的筋、皮和上好的青麻搓成。这种大弩的最大射程达到了二百米,小弩也可以射穿一百米处放置的牛皮靶子。   钱不离无力仿制皇家禁卫军才能配备的脚踏弩,而贾天祥派出去秘密抓捕脚踏弩工匠的人还没有传递回消息,战事不等人,钱不离才想到仿制苗族善用的那种简装弩,这种东西仿制起来没多大难度,关键就是能不能找到和那个世界的白茶木一样坚韧的木料,当然了,简装弩的威力自是远远不能和脚踏弩相比,但有胜于无,要不然除了第一、二、三团有专属的箭营之外,毒龙旅其他的团只能用标枪和铁饼才能杀伤远处的敌人。   不提钱不离快马加鞭奔向福州府,现在郑星望正坐在一张椅子上,默默的看着下面的街道,这里是福州最繁荣的福州府,虽然和宜州府等几个大地方比不了,但也算是五脏俱全的小都市了。   郑星望的脸上还有几块没有痊愈的伤疤,他的左手还打着绷带,不过他端着茶杯的右手稳如山渊,他和他哥哥郑星朗不同,他追求的是个人武技的巅峰!些许的伤势不在话下,就算他的右手也被人废了,他还是可以杀人!   脸上的伤疤和左手的创伤是数月前留下的,他和几个江湖上的朋友在皇城游玩,一天深夜,无意中正撞上了一群逼奸少女的歹徒,郑星望开始并没打算管闲事,因为他知道皇城中的显贵太多太多了,一个不好,就要给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惹来灾祸,眼前那群歹徒敢在街角施行不轨,放肆的笑声背后自然有可以依赖的靠山。   谁知一个歹徒竟然掏出匕首,把那少女的乳房当场割了下来,在那绝望而凄厉的惨叫声中,郑星望真的愤怒了,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冲了上去,挥舞着长剑,三、两下就杀散了那群歹徒,他们都是喜好游侠生活的人,拥有一身高超的武技,对付这一群歹徒不成问题。就以郑星望来说,别看他的哥哥郑星朗是军部册封的护军将军,可是如果单枪匹马对上了郑星望,是撑不过几回合的。   郑星望一剑刺倒了为首的歹徒,为了不想惹出大麻烦,郑星望没有下死手,只是刺伤了对方的大腿。谁知那为首的歹徒躺在地上之后,却没有变得老实起来,反而不依不饶的破口大骂,骂得郑星望如堕冰窟。   谁能想到这么个畜生竟然是帝国军神尉迟风云的儿子、尉迟龙义!郑星望直感到眼前发黑,他知道皇城显贵太多,所以一直不想来皇城,可是在朋友的力邀下来到皇城才短短两天,就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他的父亲虽然也是一代名将,但和尉迟风云比起来可就差了不少,自从他的姑姑病死之后,国戚郑家的权势一直在走下坡路,和如日中天的尉迟家是比不上的,而最让郑星望震惊的是,眼前这个叫尉迟龙义的畜生竟然是内阁的侍中!   刺伤了尉迟风云的儿子是大祸,刺伤了内阁的官员也是大祸,没等郑星望下定决心是杀人灭口还是马上逃跑,皇城的城防军已经循声冲了过来。   在这危急关头,他的一个朋友大叫一声:“你们快走!”然后就挥舞着长剑冲向了城防军,可惜城防军的人数太多了,他劈伤了两个城防军之后,就被城防军用刺枪刺伤,然后被捆了起来。   郑星望有机会逃,可是看到自己的朋友被抓住了,他还能逃么?逃的就不是郑星望了!郑星望和其他几个朋友冲上去,试图把自己的朋友救出来,结果是必然的,他们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被抓了起来。   年轻的郑星望根本无法领悟官场的黑幕,何况这是一个充满了阴谋的黑幕!那个极力邀请他来皇城的朋友,也是第一个挥舞着长剑冲向城防军的朋友,已经在当天黎明时分被偷偷释放了,而他其余的几个朋友都被拷打至死! 第一一零章 绝死刺客(下)   刺伤了尉迟风云的儿子是大祸,但罪不至死,持械攻击城防军则是不能赦免的死罪!任谁来说情也没有用!郑星望知道这一点,他心灰意冷之极,不过为了不给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带来灾祸,他咬牙忍住了残酷的刑讯,死也不说自己是什么人,甚至在狱中数次找机会自绝,但军牢的戒备很森严,他没有成功。   郑星望不知道,有一个人和他一样郁闷,那就是尉迟风云的儿子尉迟龙义,他以奸杀虐杀少女的罪名被人起诉,虽然他绝不承认那少女是他杀的,也不承认是他割去了少女的乳房,可是那些侥幸逃脱性命的朋友们却一口咬定都是他干的,尉迟龙义百口莫辨。   鉴于郑星望试图自绝,狱官把郑星朗提出来,关进戒备更加严密的密牢,密牢中只有四个牢房,两个男牢和两个女牢,其他的牢房都是空的,只是在对面的女牢还关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极其刚烈,每隔两天就会被人提出去审讯一场,然后遍体鳞伤的回来,接着那女人就会在牢房中破口大骂,骂姬周国的黑暗,骂官府的营私舞弊,骂贵族的无耻,饶是狱官冲进女牢暴打她,也无法让她的骂声停下来。   郑星望对那女人的性格非常欣赏,数次交谈中,终于明白了那女人的来历。她叫红玉,是一个马戏班的台柱,有一次去一个伯爵家表演,结果那老伯爵图谋不轨,借故把她硬留下来,然后又把她灌醉,试图迷奸她。红玉抵死不从,搏斗中从身下拔出防身的小匕首,刺伤了那个老伯爵。   红玉挣扎着往出跑,可是已经半醉的她又能逃到哪里去?还没逃出院子,就被那老伯爵的随从按在地上绑了起来,扭送到了军牢,因为那老伯爵是军部的,所以人家特意把她送到军牢来,为的就是折磨她。   听完了这段故事,郑星望对红玉更加钦佩起来,与郑星望的绝望不同,红玉数次极有信心的告诉他,她的同伴一定会来救她的,红玉还鼓励郑星望,不要再做自杀的傻事,天下自有公道在,先逃出军牢之后再慢慢想办法!   人在逆境中,感情总是脆弱的,两个人一天最幸福的事就是互相交谈,而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在飞速的升华。郑星望对她的遭遇很愤怒,又很同情红玉,而红玉却笑着告诉郑星望,清白才是重要的,她宁死也不会让自己的清白受染。   郑星望更加敬佩红玉了,他打消了自尽的念头,因为他的心中有一个期望,他想和红玉在一起,四海为家、游遍天下,虽然这个念头此刻看起来遥远而不可及,但这确确实实成了他勉力活下去的支柱。   意外的惊喜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关在密牢后从来没被提审过的郑星望突然被提了出去,不由分说就遭了一顿暴打,最后被硬生生打断了双腿。看到郑星望那凄惨的样子,红玉忍不住扑到牢门前失声痛哭,做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郑星望强忍着剧痛,反而开导起红玉来。   就在这一天深夜,昏睡中的郑星望突然被一阵声响惊醒,他睁开眼睛,震惊的看到红玉的牢房后墙出现了一个大洞,而两个黑衣人正站在红玉的牢房中和红玉轻声交谈。   “救他!”红玉的手坚定的指向郑星朗。   “我的姑娘!时间来不及了。”一个黑衣人轻声回答道。   “救他!”红玉突然反手从黑衣人身上拔出了一把匕首:“要不我就死在这里!”红玉的表情无比的绝决。   那两个黑衣人没办法,花费好一番力气,才相继打开两扇牢门,把郑星望救了出来,由于耗费的时间太长,他们刚刚从墙洞里钻出去,就被巡逻的士卒发现了。   万幸的是红玉还有接应的人,经过一番艰难的拼杀逃窜,他们终于成功逃出了皇城。在皇城附近的树林中躲藏了一夜之后,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昨天引开追兵的人已经被城防军当场杀死了,可那些人中竟然还有红玉的父亲!   知道这个消息后,红玉哭昏了数次,而她的同伴不但不安慰她,反而喝骂她、指责她,他们认为就是因为红玉执意要救出郑星望,耽误了时间,才搞出这种结局!   望着痛不欲生的红玉,郑星望的心都要碎了,此情此义,就算他郑星望苦心偿还一生也是偿还不完的!他忍受着其他人的白眼,爬到红玉身边,搂住了红玉。他的双腿都被打断了,还没有人愿意帮助他,除了爬他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要何去何从呢?红玉想去福州,那里天高皇帝远、不会再有人追杀他们。而郑星望想回夹脊关,他要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自己的父亲,可是他现在走不了路,总不能求红玉的朋友把他送到夹脊关去吧?以郑星望的傲骨绝不会企求一直对自己恶语相加的人,无奈之下,他陪着红玉来到了福州,当然了,红玉也很善解人意的让郑星望写了一封信,让一个朋友专程把信送往夹脊关。   红玉的父亲和福州一个叫王孟松的子爵有些交情,郑星望和红玉来到福州之后,一直住在王孟松的府邸里,在这个地方,郑星望一个人都不认识,所以他能做的事除了养伤之外,就是和红玉聊天,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除了最后一步外,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按理说,郑星望除了担忧自己的事情给家人带来麻烦、有些忧虑之外,心情应该算不错的,但事实上正好相反!从身前来往的侍女和下人的言谈中,郑星望知道了,福州有一个叫钱不离的魔鬼!那个魔鬼在福州掀起了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他喜欢吃小儿的皮肉,喜欢奸淫未成年的少女,喜欢看扒人皮取乐,总之……他的罪孽滔天!   望着那些侍女和下人恐惧的表情,郑星望心里很憋闷,但其一他的伤还没有好,其二他再不想惹是生非了,只想和红玉合合美美的过一辈子,所以郑星望倒没想过为民除害。   可是就在前几天的一个深夜,红玉突然来到了他的房间,含羞向他献出了自己的贞操,一切都是红玉主动,他的双腿还不能走路,只能躺在床上承受,不过这并不能影响他的感受。那羞怯而又痛楚的呻吟,那狂野而又颤抖的耸动,这一切都让郑星望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年轻的郑星望不知道,这是红玉在用另一种方式来诀别!   第二夜红玉没有来,而整整一个白天他也没有看到红玉,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噩耗传到了他耳中,原来红玉昨天夜晚潜入钱不离的官邸去刺杀钱不离,结果失手被擒,最后被钱不离关进军营里,被那些野兽一样的士兵活活折磨死了。   郑星望此刻才明白红玉那一晚突然来到他房间的含义,他痛不欲生,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永远失去了红玉!!   郑星望轻轻放下茶杯,看着下方的街道,他现在已经心如死灰,活着对他来讲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除了报仇之外,他什么也不想!   这里是一处茶楼,是王孟松的茶楼,这座茶楼已经很久没有营业了,整个二楼只有郑星望一个人。   说实话,这是一个伏击的好地方,腿不能走路不要紧,手不能舞剑也没什么,他手中有两把弩,是王孟松千方百计搞到的脚踏弩!郑星望的弓术极好,他有把握射中四百步之内的箭靶,而在这么近的距离,他相信那个钱不离绝没有机会逃掉的!   “公子,我们先走了。”一个汉子从楼梯处探出半个头,轻声说道。   “再给我倒一杯茶,然后你们都走吧。”郑星望点点头,他不怕死,但没有理由要求别人陪着自己一起死。这些人都是王孟松家里的下人,据他们打探到的消息说,那钱不离的老婆生了重病,钱不离一定会回来探望他老婆的,这是天意啊!钱不离!你这样的魔鬼早就应该死了!   郑星朗的目光落在脚踏弩上,弩箭早已上好,箭簇上寒光闪闪,显示着饮血的欲望! 第一一一章 生死瞬间(上)   手中端着碧绿色犹如玉石般精美的茶杯,杯中蒸腾着清香的雾气,盘旋着飘上来,极品的茶香就是与众不同,嗅上一口能给人带来中心旷神怡的感觉。郑星望轻轻的、缓缓的咽下一口茶水,一个以修练武技为毕生目标的人本是不在意享受的,一个贪图享受的人也达不到武技的巅峰!不过郑星望自知死期将近,所谓的目标也将化成虚无,所以他想在最后的时间内享受一些平时没有享受到的东西,他的心很平静,手也很稳,直到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之时,他的手才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郑星望靠向窗边,伸手把已经上好了箭矢的脚踏弩拽了过来,脸上带着副轻松写意的样子向下望去,正看到一队骑兵从远处飞驰而来,当先有四个骑兵开路,他们手中的马鞭凭空抽动,发出噼啪的脆响,口中在大叫着:“火急军情,闲人回避!闲人回避……”   远远听到喊声的行人连忙退到街边站好,如果被这些报急的军兵撞到了,不但官司没地方打,搞不好还要被充做奸细关押起来,就算被撞死了也是白撞,谁会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呢。   郑星望远远看过去,心中又是一跳,后面的骑兵队中当先的一人是个没有穿戴铠甲的年轻人,面目还算得上是英俊,尤其是两道飞挑入鬓的银白色长眉,更是给他凭添了几分英气,这个人就是钱不离了!郑星望要杀人,当然会知道被杀者的特征,银白色长眉正是钱不离独一无二的招牌!   郑星望轻轻的把脚踏弩放在窗沿上,只露出一点,还被自己左手的长袍盖住,一般人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   郑星望的心平静下来,他甚至有种解脱了的感觉,唯一内疚的是,远在夹脊关的父亲还不知道自己正走上死路吧?如果父亲知道了今天的事,他会不会悲伤难过?还是对自己的不孝愤怒失望?不过父亲啊……孩儿真是活不下去了!如果不能为红玉报仇雪恨,我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啊!   郑星望眼看着那钱不离越来越近,他心头涌上了一个想法,他想看看对方绝望痛苦的样子,就是这个魔鬼让无数的百姓为之绝望,今天就让我郑星望代替上天还你一个报应吧!   郑星望的长袍挪开,脚踏弩上的望山把钱不离的身影牢牢的定在圈内,他笑着喝道:“嗨!!”   钱不离心情很是焦虑,就在回福州府的路上,他再次遇到了信使,在信使出发的时候,姬胜情公主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只喝了一杯茶水,她也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每想到这点,钱不离的心就难受,这个丫头是怎么了?钱不离是个重感情的人,他轻易不会喜欢上一个女孩,不过姬胜情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娇憨,让钱不离在内疚之余也逐渐的喜欢上了她,就算不从政局上着想,钱不离也不想看到姬胜情如此折磨自己。   不会是我说姬若发命不久矣的消息被她知道了吧?钱不离心中打了个突,就在这时,他听到身侧上方传来了一声:“嗨!”与此同时,钱不离心头蓦然涌上一股寒意。   不及多想,钱不离一向是个相信直觉的人,自从他跟随爷爷练习古武以来,虽然不能象影片中的大侠一样一个人对付几十个人,但直觉变得异常敏锐,从没出现过错误!钱不离飞身而起,向另一侧跳去,身在半空中,他抬起头向上方观看,看到了一双充满了惊讶的眼睛,显然对方想不到钱不离会做出这种反应。   对面的郑星望眼见钱不离就要跳到战马的侧面,来不及多想,手指一扣,弩箭以肉眼难以企及的速度激射而出。   钱不离完全靠本能弯曲身体,只听‘咄’地一声,随即感到大腿一痛,身不由己的滚落在地上,因为加速度的关系,象一根稻草一样跟头把势的向前翻去,而他跨下的战马惨嘶一声,猛的跃了一步,正好压在了钱不离身上。   后侧的程达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他只看见统领大人突然跳离了马鞍,接着就看到马背上就飙出了一团血雾,然后就看到统领大人象颗石子一样往前滚,战马最后又倒在统领大人的身上,有刺客!!程达用最快的速度摘下长弓,双眼一扫,就看到了旁边茶楼上的郑星望,他来不及瞄准,抬手就是一箭,箭矢如流星般飞去,对方听到弓弦的响声,下意识的向后闪了一下,箭矢刮过对方的眼角,程达看到那人捂着眼睛向后栽倒。   “保护统领!”程达大喝一声,从战马上飞身跳了下来,就地打了个滚,向茶楼冲去。他的肺都快要气炸了,从上次统领大人遇刺之后,他加倍小心、日夜陪伴在统领大人身侧,可今天还是遭遇不测!难道我程达真的就这么无能么?!   程达身后的亲卫们纷纷滚到马下,不顾一切的向钱不离冲去,可就在这时,三个躲在一边平民样的人突然抽出了匕首,向地上的钱不离冲去。   钱不离今天算是倒了大霉,大腿上受伤不说,还摔了个七荤八素,最后战马还砸在自己身上,把他砸得几乎要喷出血来,钱不离强自维持着一线清醒,他知道在危急关头如果真的昏迷过去,也许就再也没机会清醒了!他拼命扭动了几下,钻出了半个身体,而就在这时,他看到几个‘倒立’的人影向自己冲来。   钱不离想都不想,抽出腰间的手枪,枪柄轻轻一磕,一抬手,砰!!当中那条人影的头盖骨就被威力巨大的弹头掀飞了,那人影被子弹强大的力量冲得双脚离地,接着又一个倒栽葱,栽回到地面上。   没有经受过正规训练的人是很难承受巨大的枪声的,钱不离的亲卫们还好,只是怔了一下,旋即又扑了上去,天威将军天威之力的传说他们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他们心里有准备。而那两个剩下的刺客都被震得目瞪口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砰!!又是一声枪响,左侧的刺客捂着自己胸前喷涌的血泉腾腾腾连着倒退了数步,无力的仰倒在地上。   剩下的刺客本就被震呆了,这一声枪响让他惊上受惊,手中的匕首竟然跌落在地上,还没等他做出相应的动作,两把横飞过来的长剑击到了他的身上,一把是剑柄击中了他,没能造成伤害,另一把长剑则在他肩膀上扫了一条血痕,不过伤势并不重。那刺客弯下腰拾取自己的匕首,砰!!他的脑袋象块烂西瓜一样就被炸开了,剩下半个头的身体无力的向前一栽,挺倒在地,以双膝和半个头为支点,他的身体形成了一条诡异的弧形,接着抖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 第一一一章 生死瞬间(下)   钱不离的亲卫们一拥而上,站成了一个圆圈,把钱不离护在内侧,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其中两个亲卫抬起死马,把钱不离拉了出来。由于剧痛和失血,钱不离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就算比起传说中的小白脸,也是不遑多让了。他靠在一个亲卫的怀中,看向自己的大腿,那一支箭矢竟然射过马的身体射中了自己的大腿,也不知道是在刚才的翻滚中碰的,还是那两个亲卫太粗心,反正现在箭矢已经脱落了,但在腿上豁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幸亏箭矢穿过马身之后,已经无力了,入肉不太深,要不然凭这个世界的医疗手段,自己的腿应该废掉了,钱不离不由感到一阵阵后怕。   黑黝黝的箭矢静静的横在地上,箭头处还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这是……老子的肉吧?!钱不离咬着牙喝道:“把我腿绑起来!在这里绑!”钱不离用手指着自己的大腿。虽然伤口不深,但口子太大了,血流得过多一样会死人的,钱不离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此刻程达拖着一个生死不知的人从茶楼中走了出来,那人就算没死也受了不轻的伤,因为在他被拖过的路上,留下了一道浓浓的血痕。   程达脸色铁青,腰侧有伤痕,那是对方的一把匕首留下的印记,程达抛下手中生死不知的人,大步走到钱不离身侧,看到钱不离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这条铁汉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大人……都怪小人无能!请大人责罚我吧!”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再说要怪也只能怪我太大意,和你无关!”钱不离虽受了伤,但神智却是出奇的冷静,他轻声道:“等一下我会晕死过去,然后你们大声呼喊,懂么?”   不管这件事情是谁在背后策划的,用意不过是让他钱不离死,那他何妨死上一次,合了对方的心愿,对方才会在确定消息之后迫不及待的跳出来!   “快点送我回府,要不然老子可真要死了。”钱不离轻声吐出最后一句话,合上双眼,‘昏迷’过去。   “大人!”“统领大人!!”钱不离的亲卫们哭喊起来,他们无需作假,眼见统领大人伤成这个样子,他们一个比一个难过,眼泪很自然的流了出来。   姬胜情呆呆的躺在床上,无神的目光看着床幔上的凤凰,默默无语,刚才她听到了三声脆响,不过枪声传到这里时,已经很小了,姬胜情以为是外边的侍女在玩闹,一点没往心里去,她要想的事情多着呢。   门砰地一下被人撞开了,柯丽上气不接下气的冲了进来:“殿下,他回来了,他……统领大人回来了!”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姬胜情漫应一声,竟自看着床幔上的凤凰。   “可……殿下,他……他死了!!”柯丽语不惊人誓不休的喊出一句。   “我知道了,你快点……”姬胜情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一把拽下床幔:“你……你说什么?”   “他……他要死了。”柯丽这才在‘他’的后面补上了一个‘要’字。   “谁要死了??”姬胜情的声音颤抖起来。   “统领大人要死了!”柯丽的声音也在颤抖。   姬胜情呆呆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在柯丽感觉姬胜情的反应奇怪,想补充几句的时候,姬胜情突然一跃而起,象头母豹一般冲了过来,一把就把挡路的柯丽推了个跟头,然后竟自冲向了门外。   柯丽知道此刻的情势急迫,强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翻身爬了起来,追在姬胜情身后:“殿下、殿下,不是那里,是左面,您跑错了!”   钱不离确实是‘要死了’,马血人血把他整个身体染得像血人一般,唯独脸色显得异常苍白,任谁在此刻看到钱不离,都能感应到钱不离的生命好似正在一点一丝的离他而去。   “去找医生!马上去找医生!!”贾天祥下巴上的胡须在不停的颤抖着,做为政坛上的老手,却为了一份隐涩难言的感情,把贾家的未来寄托在劣势的姬胜情身上,他本来做好了最快的打算。而钱不离的出现在他的心中点燃了希望的火焰,他相信以钱不离的能力,一定会帮助姬胜情披荆斩棘、直达最后的目标!此刻看到福州真正的主心骨昏迷不醒的样子,贾天祥的心乱成了一团,如果钱不离死了,还有谁能挑起大梁呢?没有,再没有人了,福州将走向绝境!   “不离!!!”一条天蓝色的人影从角门跑了出来,正是姬胜情,她冲了过来,连踢带打推开钱不离的亲卫,正看到血人一样的钱不离,姬胜情愣了愣,从嗓子中挤出一声尖利的哭嚎,旋即双眼翻白,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钱不离的手微微动了动,程达连忙对贾天祥说道:“伯爵大人,马上找个安静的地方给大人治伤吧,要不然……大人真的要不行了。”   “哦、哦?你是说他还能救过来?”贾天祥连连点头:“这边走,就回统领大人的房间吧!来……我给你们带路。”贾天祥心已经乱了,程达众人是钱不离的亲卫,还能不知道钱不离房间在哪里么?   众人忙乱着来到钱不离的房间,昏迷的姬胜情也被随后赶到的柯丽招呼一群侍女抬了过来,没有人敢想像,如果姬胜情醒来之后看不到钱不离会引发什么,还是让他们在一起吧。   众亲卫把钱不离抬到他自己的床上,侍女们则把姬胜情放到了里面,随后程达命令亲卫把所有无关的人都赶了出去,他本来是想把柯丽也赶走的,谁知那小丫头抓着姬胜情的手哭喊着就是不放,最后引得贾天祥也开口说话了,程达看到钱不离没有做出暗示,才无奈的留下了柯丽。   “大人,人都走干净了!”在贾天祥无比诧异的目光中,程达单膝跪倒在钱不离身边,轻声说道,众亲卫已经把房前房后团团围住,就算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我没事的。”钱不离睁开眼睛冲着贾天祥笑了一笑,旋即转向柯丽:“不过如果你再压着我的腿,我就有事了!”柯丽拽着姬胜情的胳膊缩在床角,她的一只脚搭在钱不离的腿上,虽然搭得不是受伤的腿,但她每动弹一下,都能让钱不离感到痛楚。钱不离的外伤只有一处,不过他跟头把势的滚出老远,最后还被战马砸了一下,浑身的肌肉无处不酸、无处不痛。   贾天祥吃惊的看着钱不离,半晌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身体一晃,差点栽倒,贾天祥毕竟是个老人了,可经不起精神上过于剧烈的波动,程达连忙拿过一张椅子,扶着贾天祥坐了下去。   另一边的柯丽惊讶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钱不离,随后用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前胸,脸上露出了喜不自禁的颜色,看起来她真心的为钱不离不是‘要死了’而高兴。   “看样子你还真的舍不得我死啊?”钱不离笑着逗了柯丽一句。   “才不,你是坏蛋!”柯丽放下了姬胜情的胳膊,向床里缩了一下。   “那你是愿意看到我死?”   柯丽歪着小脑袋很认真的想了想,没等她说话,贾天祥在一边接道:“统领大人在此刻居然还有闲心调戏殿下的侍女,看样子您的身体真的是没事了,不过……您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吧?” 第一一二章 慢性毒药(上)   “咳……伯爵大人,我只是在开个小玩笑,你怎么能说我在调戏柯丽呢!”不止是柯丽害羞的捧住小脸,钱不离都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连忙转移话题:“伯爵大人,您找来的医生可靠不可靠?”   “您还需要医生么?”贾天祥站起身走到钱不离近前,轻轻碰了碰钱不离的伤腿,就在钱不离忍不住闷哼一声之后,他才晃着头退了一步:“怎么?这伤怎么是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钱不离苦笑起来:“我遇刺是真的,装死也只是想让幕后的指使人自以为大功告成而已。”   “哦……那我是误会了。”贾天祥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别怪我,统领大人心计神鬼难测,刚才看到您居然在开口说话,我还以为一切都是大人安排的呢。”   “我可不会安排什么苦肉计!”钱不离道:“伯爵大人,您找来的医生可靠不可靠?”   “有一个医生是可靠的,他是跟随我几十年的人了,不过他最擅长的是用毒解毒,对于这种外伤他的医术和普通的医生差不多。”贾天祥露出幸灾乐祸的笑脸:“需要我请他来吗?”贾天祥身为贵族,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仪态仪表,他认为刚才自己丢了很大的脸,既然钱不离没事,他当然要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小小的报复钱不离一次。   “那让他来吧,别的医生就不找了。”钱不离知道自己的腿只伤到了肌肉,筋骨都没有问题,只要止住流血、做好消毒、包扎好伤口,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好的。”贾天祥走到门口,对门外的亲卫低声说了几句。   钱不离抽出腰间的手枪,放在枕头下面,还是现代武器好啊!要不然今天绝难逃出敌手!程达在一边好奇的看了手枪一眼,旋即就转开视线,他隐约感觉到统领大人的天威就是从那神秘的小东西上发出来的。   “统领大人,您认为是谁在背后主谋?”贾天祥走了回来,很显然,钱不离遇刺代表着福州有一张黑网,解决掉黑网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如果处理得不妥当,今天是钱不离遇刺,明天就可能轮到他贾天祥,甚至是姬胜情,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钱不离这种运气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等到我死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我想他们会自动跳出来的。”钱不离一边沉吟一边说道:“不过要派可靠的使者去前线,告诉杜兵他们真相,要不然军心就要乱了。”   “这就是您故意诈死的原因吧!”贾天祥点了点头:“我会派可靠的使者去传递消息的,不过……统领大人,从您遇刺的事情里我发现,福州缺少一种……一种机构,一种专门负责情报的机构,光有护卫是不够的,这样我们会一直处于挨打的境地!今天是您遇刺了,那么下一次会轮到谁?”   “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钱不离叹道:“我有过这种设想,不过最关键的问题是,由谁来掌管情报部门呢?我的部下冲锋陷阵可以,做这种事情就难了,搞情报需要有坚韧的性格、聪智的头脑、残忍的手段,还要有很强的察言观色的能力,伯爵大人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贾天祥沉吟半晌,苦笑道:“我倒是有一批探听消息的人,不过你所说的人才可没有,嗯……您看贺子城的能力可以吗?”   “情报是我们的眼睛,我可不能把自己的眼睛交给一个不能信任的人。”钱不离摇了摇头:“还是等一等吧,在我的部将中,只有王瑞适合掌管情报,不过……战场更需要他。”   贾天祥有些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建立专门的情报机构是势在必行的事情,拖上几天,说不定就会出什么大事。   门外传来了说话声,接着房门就被人推开了,一个年纪在四十上下,双目炯炯有神,个头有些矮小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那中年人长的很普通,不英俊也不算丑,脸上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姬周国人难见的鹰钩鼻子。   “这就是我说的医生蒋维乔,他的毒术和解毒之术可算是姬周国数一数二厉害的了。”贾天祥站起身来介绍着。   “伯爵大人,您太过奖了。”蒋维乔很恭敬的向贾天祥行了个礼:“大人,听说统领大人受伤了?就是……这位大人吧?”蒋维乔把目光转向钱不离。   钱不离躺在床上没动,只是伸手招了招,示意蒋维乔走过来。   蒋维乔走了过去,先是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钱不离腿上的伤势,随后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程达连忙上前一步,站在蒋维乔身后,时刻提防着,只要蒋维乔稍有过分的举动,他就会把蒋维乔当场擒下。   蒋维乔注意到了程达的举动,他微微一笑,用小刀轻轻挑开钱不离的裤子,随着一块布条一块布条的飘落,钱不离的大腿逐渐露了出来。   钱不离腿上的肌肉被豁开了不是很深的一条口子,但很长,几乎有手掌的一半了,蒋维乔的目光盯着钱不离大腿处紧绑的绳子上,讶然问道:“统领大人还懂得医术?”   钱不离笑道:“只懂得一点而已。”   蒋维乔点点头,用手中的小刀在钱不离腿上翻起的皮肉处轻轻捅了一下,钱不离忍不住倒抽了口气,程达的大手已经伸了出来,看到蒋维乔把小刀收了回去,他才把手放下。   蒋维乔皱着眉头,轻声说道:“奇怪,居然不是毒箭!”   程达猛然瞪起双眼喝道:“老家伙,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程达!”钱不离低喝了一声:“蒋先生,不是毒箭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那些刺客有毒药啊!既然他们想刺杀统领大人,又怎么会不在箭上涂上毒药呢?”蒋维乔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毒药?”钱不离凝视着蒋维乔,注意观察着蒋维乔的一举一动。   “我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刺客。”蒋维乔还在沉思着:“那个刺客已经中了一种慢性毒,今天还不会发作,但明天他就死定了。”   “是这样啊……”钱不离眼中闪烁着森冷的寒光,谁也不知道他正在想些什么,半晌,钱不离才吐了一口气:“蒋先生,还是先帮我包扎伤口吧。”   蒋维乔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瓷瓶来,把瓶中淡红色的药液小心的滴在钱不离的伤口上,开始处置起钱不离的伤口来。   伟大的天威将军钱不离自然不好意思要求给自己打麻药,而且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麻药还不好说,他只能咬牙忍耐着,一点一点的熬时间。   接着蒋维乔竟然从口袋中找出了一个针,还有一捆灰白色的线:“统领大人,为了让您的伤势好得更快些,我要把您的伤口用猪肠线缝上!这个……您不用担心,我曾经给几个人缝过伤口,不会有什么害处的。”   “蒋先生,能行吗?”贾天祥从来没见过用针来缝伤口的,不由担心的问道。 第一一二章 慢性毒药(下)   “没关系。”钱不离笑着摆摆手:“蒋先生,你们这里的医生都用针线来缝合伤口么?”   “这是我独创的。”蒋维乔不无骄傲的回道:“在我年轻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这个办法,就挑选了两只黄狗做了试验,同样的伤口,只包扎了的狗后来死掉了,被我缝上伤口的狗后来又多活了几年!不过……一般人是不敢让我缝合伤口的,统领大人的胆量真令人佩服。”   可不是我有胆量,在我那个世界外伤是一定要经过缝合的!这话钱不离不能说出来,只是笑着点点头,让蒋维乔放心发挥他的医术。   蒋维乔又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只火折子,点燃之后把针举到火苗处烤了一会,然后又穿上猪肠线,开始下针了。   钱不离索性闭上眼睛,意志再坚定的人看到有人用针在自己的皮肉上穿来穿去的,也会不舒服。谁知钱不离刚刚闭上眼睛,异变突起,躺在内侧的姬胜情突然坐了起来,揪着自己的头发尖叫着,好似做了一个最可怕的噩梦一样:“啊!!啊啊……”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被姬胜情吓了一大跳,蒋维乔把针刺到了自己的手指上,而满怀戒心的程达条件反射一样‘锵’地一声拔出了长剑,门外的亲卫也闻声扑进来好几个。   钱不离忍着疼痛一把拉住姬胜情的胳膊,急声道:“胜情,我在这里!不要怕、不要怕!!”   姬胜情挣扎了两下,好似听出了钱不离的声音,慢慢放下揪着自己头发的手,呆呆的眼神转向了钱不离。   “胜情,不要怕,我在这里!”钱不离看姬胜情缓过来了,连忙柔声说道。   “不离!!”姬胜情突然悲呼一声,扑在钱不离怀中,没等钱不离再出言安慰,姬胜情一眼看到蒋维乔正拿着针在钱不离的伤口上比划着,她不由再次尖叫起来:“啊……”叫声未歇,姬胜情飞起一脚,正好踢中了蒋维乔的面门,把蒋维乔踢得仰面朝天栽倒在地上。   “胜情,别怕!”钱不离忍着剧痛一把搂住姬胜情:“他在帮我疗伤,他是医生!他是医生!”   蒋维乔满脸尴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鼻子仰面朝天站着,从口袋中拿出一条手巾擦拭着自己的鼻子,姬胜情那一脚把他的鼻血都踢出来了。   “呜……不离,我梦到你躺在那里不能动,好多人拿着剑要杀你,呜……我害怕,我害怕呀!”姬胜情用双手紧抓着钱不离的衣襟,娇媚的脸早已哭得梨花带雨:“我拼命的喊,拼命的要去救你,可我……可我就是动不了,呜……”   “不怕、不怕,那是梦,梦醒了就好了!”钱不离一边安慰着姬胜情一边看向自己的大腿,幸好蒋维乔被踢中的时候下意识的用双手去捂脸,松开了针线,要不然自己的伤口还要被豁开的!   姬胜情还在对着钱不离痛哭着,在一边被姬胜情的尖叫吓傻了的柯丽才缓过神,连忙凑上来一边轻轻拍打着姬胜情的后背,一边用自己的袖子去给姬胜情擦眼泪。   钱不离一番诅咒发誓,总算让姬胜情的情绪稳定了些,他用手搂住姬胜情的脖子,不让姬胜情乱看,接着向蒋维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动手缝合伤口。   蒋维乔苦笑着凑上去,他是一个很倨傲的人,如果这一脚是钱不离忍痛不住踢的,哪怕对方是统领,他也要理论一下,可是一个受惊过度的女孩子踢伤了他,他怎么好意思去理论呢?这一脚算是白挨了!   贾天祥的目光凝注到姬胜情身上,他的眼中满是忧虑和疼爱,直到钱不离若有所觉,眼光扫向他时,贾天祥才忙不迭的移开自己的目光。   一针又一针,钱不离咬牙忍耐着,直到蒋维乔用小刀割断猪肠线,钱不离才算松了口气。他不是太娇气,这和行医者的经验是戚戚相关的,就算在那个世界,既有手法熟练的护士,也有七、八针下去也找不到静脉的护士,蒋维乔给人缝合的经验无疑是很少的,象钱不离这样知道好处的人太少了,有几个人敢让医生拿着针线在自己的皮肉上肆虐呢?   看到蒋维乔拿出了一种很粗劣的纱布,要给自己包扎伤口时,钱不离不由提醒道:“这么样就完了?不需要给我消毒么?”   “消毒?”蒋维乔愣住了:“统领大人,箭上没有毒……您没有中毒啊!”   “我不是指这个。”钱不离斟酌了一下用词:“如果你就这么给我包扎上了,我很容易得破伤风的!嗯……你知道什么是破伤风么?”   蒋维乔激动的站了起来:“大人!您有办法医治破伤风??”   “这个……以后再和你细说吧。”钱不离转向贾天祥:“伯爵大人,你这里有没有烈酒?越烈的酒越好!”   没等贾天祥说话,程达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只葫芦:“大人,我这里有。”   “拿过来。”钱不离伸手接过葫芦,把里面的一半酒倒在伤口上,随后让蒋维乔把纱布拿过来,把剩下的酒都倒在了纱布上。   蒋维乔懵懂的按照钱不离的吩咐,包扎完毕,钱不离又从蒋维乔手中接过小刀,挑断了大腿上的绳子,痛啊!不用看钱不离就知道,自己的脚掌肯定已经发青了。   吩咐柯丽小心点帮自己揉揉脚,钱不离把目光转向了蒋维乔:“蒋先生,伯爵大人说你是解毒的高手,那个俘虏身上的毒你能解么?”   蒋维乔想了想:“不敢说一定能解,我可以试试。”   “那就请你尽力吧,缺什么东西可以让伯爵大人帮你找,实在不行我们高价收买也好。”钱不离轻叹了口气:“如果实在救不了……那就是天意了。”   蒋维乔站了起来:“我会尽力的,统领大人,我先出去了,解毒和治病一样,都是宜早不宜迟。”   钱不离笑着点点头:“麻烦先生了。”   看到蒋维乔已经走出了房间,贾天祥问道:“统领大人,您为什么要救那俘虏?他既然决意服毒,想必也很难从他身上拷问出情报来。”   “刚才蒋先生说了,那俘虏服用的是慢性毒药,如果是他自己服毒的话,为什么不用烈性的?那么死的还快一些,不用遭罪了。”钱不离说着转向程达:“你没有因为一时冲动杀掉他,你做得很好!”   一听统领大人在夸奖自己,程达急得单膝跪倒在地上:“大人,程达身为亲卫队队长,没能保护好大人的安全,程达甘愿领罪!”   钱不离挥挥手,示意程达站起来:“功过相抵,你可别再动不动就跪下了,我心里不好受。”   程达眼中露出了感动之色,从地上站了起来,贾天祥在一边接道:“统领大人,您是说……那俘虏不是自己服毒的?”   “很可能,再说就算他宁死不招,我也有办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钱不离眼中露出了杀机:“我看他能挺到什么时候!”   伏在钱不离身侧的姬胜情早已沉睡过去,数日来她一直没有进食,体力衰弱,还因钱不离受伤的噩耗疯狂的折腾了一阵,所以心情沉稳下来后直接就睡过去了。钱不离几句话中带着的‘死’字刺激了姬胜情,她在睡梦中使劲摇了摇头,呢喃着说道:“不让你死……” 第一一三章 酷刑威胁(上)   钱不离‘死’的消息终于传了出去,与此同时,贾天祥的信使则离开了福州府,向着前线疾驰而去,军心是决定不能乱的!   在傍晚的时候,福州府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数千人的军队,按照钱不离的想法,给对手一天时间已经足够了,凭对方行事的手段,他们可以在一天之内把消息传出去的,接下来就要控制福州府的局势了,严防有人借助谣言蛊惑民心!福州府上下被钱不离下令戒严了,只许进、不许出,什么时候毁掉了暗中的黑网,什么时候才会解除戒严!当然,钱不离知道时间不能拖得太久,要不然会造成民怨的。   一队队士兵在街头巷尾四处巡逻着,他们的装备虽不怎么严整,但散发着腾腾的杀气,方老生的第五团一直没什么战事,没有战事当然就无法立功,方老生本来很有些焦虑不安,以为统领大人不重视他!此刻接到了钱不离命他戒严福州府的将令,他在欣喜之余,另一方面严令手下的士兵遵守军纪,他的军队中有近一千人是自己的老部下,一帮匪性极重的家伙,如果真的闹出什么事的话,他这个团长也不用再干下去了!方老生活了三十多年也没怕过什么人,自从见到钱不离之后,他内心对钱不离产生了极浓的惧意,他感觉自己在钱不离面前就象个无法设防的婴儿一般,内心的每一闪念都逃不过钱不离的观察,钱不离那种充满了善意的微笑对他来说比毒蛇的长信更为可怕。   方老生虽一心想立功、升官加爵,可惜第五团那种野蛮的杀气吓住了不少暗中心怀不轨的人,福州府的情势看起来非常稳,没有一点骚乱的迹象。   除了第五团的士兵外,时不时还有几队穿戴着明亮的铠甲、军容整肃,胳膊上带着红色袖标的士兵走在福州府的大街小巷,他们是由关誉东暂时统带的执法大队,和方老生一样,钱不离也担心那些士兵训练、洗脑的日子太短,匪性不改闹出抢劫淫掠的大事来。   福州府在戒严中过了整整五天,钱不离可以勉强拄着他让人专门制造的拐杖行走几步了,不过他的情绪并不好,贾天祥动用了大量人力,从那座茶楼开始查起,却什么也查不到,那座茶楼原来是由一个姓杨的平民经营的,几个月之前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带着一家老小放弃了自己的生意,离开了福州。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算知道贾天祥也没办法,前线正在对峙,他的力量还达不到福州以外的地方,这个线索就这么断了。   而方老生以团长之职亲自带队在街上巡逻,虽然抓到了一些看似可疑的人,但后来贾天祥派人审过之后,都逐一释放了,只把他们之中的两个窃贼扔到了大牢里。   难道自己的功劳就是抓到两个窃贼么?方老生越想越别扭,他后两天甚至一天只睡上几个小时,大半的时间都在街上巡查,可惜得到的和付出的始终不成正比,他什么也发现不了。   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刺客了!蒋维乔不愧是用毒解毒的高手,经过小半天的施救,最后到底把那刺客的毒给解掉了。之后他带给钱不离两个消息,那刺客的双腿都被人打断过、是旧伤,他的眼睛在行刺中被射瞎了一只,而他的三根肋骨和前臂骨则在与程达的对抗中被程达打断了,刺客的内腑也在程达的暴打下受了重伤,蒋维乔建议钱不离等上几天再审,要不然很难熬过刑讯的。   今天,钱不离认为刑讯的日子到了,他这个被刺杀的人都能勉强走路了,你一个刺客有什么值得娇贵的?当然,其中也不乏报复的心理在作怪。   姬胜情陪在钱不离身侧,她的脸庞消瘦了不少,钱不离惊喜的发现,原来治疗一个人心病最好的办法是让自己也‘病’倒,比对方病得还要重,这样对方就会暂时忘掉苦楚,尽心尽力的照顾那个病得更重的人。   这五天来,姬胜情就象一个称职的侍女一样,陪伴在钱不离身边,为了能有力气照顾钱不离,她早在钱不离遇刺的当天就恢复了饮食,哪怕她再不想吃,甚至吃完没一会就吐出来,她也不放弃自己的努力。看到钱不离能下地了,姬胜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这种笑容就象冰封很久的冻土上出现的春光一样,让钱不离的心感到异常温暖。   钱不离知道姬胜情付出了多少,别以为侍侯一个只大腿受伤的人是很轻松的事,钱不离在军中是一个被神化了的人,实际上他还是肉体凡胎,吃喝倒好说,拉撒则让他感到极其难堪,当然了,难堪的不止是钱不离,还有姬胜情和柯丽。柯丽是侍女,做这种事情说得过去,可姬胜情是公主啊!这份情意委实不轻,钱不离知道自己背负上了不能放弃的东西!在几个月前,他有事没事就想着偷跑出去,可是现在,纵使面前是一条死路,他也要奋战到最后一息了!   钱不离驻着拐杖缓缓行走着,姬胜情搀扶着钱不离的胳膊走在一侧,柯丽走在钱不离的前面,小心的踢走每一块可能让钱不离跌跟头的石子,而程达带着十数个亲卫跟在身后。   “胜情,你们先在这里等会吧。”钱不离轻声对姬胜情说道,面前就是关押那刺客的房间了,有很多阴暗面的东西是不能让姬胜情知道的。   “好吧。”姬胜情点点头:“不离,你别太生气了,大不了……就杀了他好了。”一向宽柔的姬胜情竟然主动要钱不离杀一个人,可见她内心对那刺客的恨意。   “我又不是小孩子,生什么气。”钱不离咧嘴一笑,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后侧的程达连忙跨前一步,从姬胜情手中接过钱不离的胳膊。   走进关押那刺客的房间,看守刺客的四个亲卫看到钱不离连忙迎了上来:“大人!”   躺在床上也在养病的刺客闻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眼看到钱不离不由惊呼一声:“你还没死?!上天……真是无眼啊!!”   “上天有没有眼关你什么事?小心你自己吧,我很高兴能在你身上捅出几个屁眼来!”愤怒让钱不离口出恶语,他大咧咧坐在椅子上:“你哪里人?谁让你来刺杀我的?”   那刺客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一个亲卫凑了上来,低声道:“大人,这家伙自杀好几次了,有一次他竟然用拳头打自己肋骨上的伤处,想让肋骨倒刺进内脏,后来我们没办法,只好把他的四肢都固定住,连腰也用绳子绑在床上,这样他才老实了不少。前几天我们连他的嘴都塞住了,怕他咬自己的舌头,刚才知道大人要来,我们才把他嘴里的破布取出来的。” 第一一三章 酷刑威胁(下)   钱不离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这么想死是不是早了点?你知道不知道自己被人下了毒?就算你想死也要在知道真相之后再去死吧!”   那刺客又冷哼一声,索性闭上了眼睛。   “人家不过是利用你而已,何必要为他们保守秘密呢?你还不如把他们的姓名告诉我,我去杀了他们,也算为你找了个公道不是?”   那刺客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笑意,显然认为钱不离的话太荒谬了。   钱不离的目光停留在那刺客的腿上,顿了顿,突然说道:“你是坐着马车进福州府的吧?也是坐着马车来福州的对吧?南岭那条栈道那么危险,你不怕么?”   有很多东西不是非得等到人说出来才能明白的,那刺客的腿都被人打断了,而且据蒋维乔说他的断腿被人治疗过,这些说明福州府内有刺客的同党在接应照顾他,要不然一个断腿的人怎么来福州府?   他外边的衣服很平常,不过里面的内衣质料相当不错,这种人当然不会象土族人一样,受了伤会由自己的朋友轮番背到福州府来医治,马车是唯一的选择。   至于判断那刺客不是福州的本土人,钱不离只有五成把握,想他来到福州之后,没做过什么恶事,就算有几件手脚也都很干净,没留下什么破绽,相反,钱不离知道自己在福州的名望很高,有不少土族人和平民在争先传颂着自己的仁慈!所以那刺客如果是当地人,他不应该说什么上天无眼,就算他是背自己灭门贵族的旁裔,也不应该露出这种悲天悯人的神情,至多是仇恨和惋惜罢了。   那刺客淡淡的一笑:“南岭?没见过。”   郑星望的心在连遭惨变之后,已经沉稳了许多,他现在再没有别的希望,只是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就当父母从来没有生过自己好了,别惹两位老人家失望伤心了吧!听到钱不离说南岭,他下意识的接了个话,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从南岭外来的,这样他的身世就成了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米,死他不怕,他现在已经一心求死了。   钱不离眨了眨眼,笑了起来,如果那刺客还是不说话,他就无从证实自己的猜想是对还是错,可是对方前几句话都没接,偏偏这句话回答了,只能说,自己猜对了,钱不离自认可能性从五成增加到了七成。   “真的没见过么?”钱不离故意怪笑起来,如果这个刺客是最近才过来的,应该接受过任帅部的盘查,如果派人去前线问问任帅,也许会得到意外的线索,从南岭外来的商队倒是不少,可他们应该不会混在商队里吧?马车里躺着一个双腿受伤不能行走的人,是一件比较引人注意的事。   “爱信不信。”郑星望说出了自己第二句错话。   “不要再我面前说谎,除非你能保证自己不会露出任何破绽!”钱不离冷笑一声:“好,我就算你是福州人,你今年多大?尉迟风云打下福州也不过是二十年前的事,在福州册封贵族是十五年前开始的,算你是第一批被册封的贵族,来到福州的路上就没有见过南岭么?”   郑星望呆了呆,脸色有些变了。   “难道你是个瞎子不成?不对吧!”钱不离用手摸了摸腿上的伤处:“瞎子怎么能射出那么准的一箭呢?要不然你是飞过来的?可在天上也应该能看到南岭啊!”   郑星望闭上了嘴,对钱不离这些调侃的话,他没办法回答。   “程达,传我的将令!让方老生征集福州府内所有的马车,不管是商人也好、贵族也好,必须把所有的马车都交出来。如果有私自隐藏不报者,以通敌罪全家抄斩!!”钱不离阴冷着脸下达了命令。   “遵命!”程达答应一声,走到房门处招呼两个亲卫过来,低声吩咐着。   “派人回去通知任帅,让他调查所有负责盘查关口的士兵,谁能想起一辆装着一个双腿受伤男人的马车,重重有商!如果还能想起马车的车夫、同行者相貌打扮的,记功一件!”   钱不离连着下了两个命令,冷笑着转向那刺客:“这世界上的事除非你不做,只要做了,总会留下些痕迹可查!最多三天,我就会把你的同伴找出,到时候让你们团聚一下,省得你死得太孤单了!”   郑星望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倒不是为了那个王孟松子爵担心,关键是他和红玉情浓的时候曾经坦白的说出了自己的家世,王孟松后来也知道了,如果钱不离真的能抓到王孟松的话,自己的家世再不能成为一个秘密了,他可以不怕死,但是那王孟松……他不敢相信!   郑星望勉力笑了笑:“你很可笑!就算我是坐着马车来的,你知道福州府有多少辆马车吗?二百辆?三百辆?哈哈哈……”   “没那么多!”钱不离严重露出了狰狞之色:“最多不超过一百五十辆,就这些还要砍掉一大半!象你们这种人为了不引人注意,应该坐着很普通、甚至是有些破败的马车,对不对?”   郑星望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钱不离,他几乎要惊呆了,他们确实是坐着一辆看起来有些破败的马车来的,红玉当时也说过:“为了不引人注意。”   “别想太多了,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知道我会怎么做么?”既然已经找到了相应的线索,钱不离再不掩饰眼中的凶光:“听说过那种刑罚没有?就是不让人睡觉的刑罚,嗯……你不要以为这种刑罚很简单,他们会不停的用针刺你,让你睡不了觉,一天两天倒没什么,从第三天开始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地狱了!你会痛苦得想发疯、想死,可惜你就是死不了!你还会为了能安静得合上眼睛,想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不过呢……我已经不需要了,我需要的就是让你痛苦!”   郑星望的嘴唇轻微颤抖着,这种刑罚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但从对对方的话中他能感觉到这种刑罚的可怕。   “我可以保证,你的死也是与众不同的。”钱不离拄着拐杖站了起来,程达连忙走上一步,搀扶住钱不离的胳膊:“我会把你埋进地里,嗯……可不是活埋那么简单!在你的头皮上划出条伤口,然后向里灌入水银,在一点一点的扒开浮土,你知道你是什么下场么?你的身体会被一点一点的挤出来,而你的皮呢却会留在土里,到时候你会知道什么是极至的痛苦了!一阵微风吹过,你会感到风儿象箭一样射在自己身上,蚂蚁在你身上爬你会觉得它们的小腿象针一样锐利,在你的身上撒一把沙子或者撒一把盐……你会象皮球一样跳动的,哦,你没见过皮球吧?没关系,你很快就会见到了。”   见识过牢狱的郑星望自以为人世间的残酷莫过于此,谁知听到钱不离的话之后,不要说去见识一下,只是想一想就让他感到毛骨悚然,郑星望愤然挣扎着大吼道:“你这个恶魔!恶魔!!!”   “把他的嘴给我塞上!”钱不离大喝道。   几个亲卫冲上去按住死命挣扎的郑星望,重新用破布堵住了郑星望的嘴。   “虽然说自己咬了自己的舌头并不一定致死,不过我希望你能保留更好的体力,去体味地狱的风景呢!放心吧,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不会让你死得太快的。”钱不离冷笑一声,拄着拐杖转头向房门走去。 第一一四章 揭开真相(上)   钱不离刚刚走到门口,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姬胜情出现在门口,刚才她听到房间里有人在大叫,那叫声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偏偏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所以姬胜情特意跑过来看看。   “胜情,我们走吧。”钱不离用手轻轻拉住了姬胜情的手,他不想让姬胜情接触那些阴暗面的东西。   姬胜情的身体僵硬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床上的人,虽然那人面容瘦削,脸色白中透青、很不好看,而且一只眼睛上还缠着染血的纱布,但姬胜情还是隐约认出了郑星望,她不由得挣开了钱不离的手,凑了上去,想再仔细看看。   郑星望的样子比姬胜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身体僵直着看着房门处的姬胜情,马上就认出了眼前的女人就是他的表妹,姬周国的长公主姬胜情!郑星望鼻孔中挤出了一声闷响,身体亡命般挣扎着,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表妹竟然落在了钱不离这个恶魔手中,他绝不允许自己的表妹受到红玉一样的伤害!!   钱不离愣怔了一下,旋即小心的跟在姬胜情身后,他看出姬胜情的样子很不对劲,难道她认识这个刺客?真是怪了……   “二哥?”姬胜情试探着叫了一声。   郑星望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接着又开始挣扎起来。   姬胜情看到郑星望点头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连忙扑了上去:“二哥!你怎么了二哥?是谁把你伤……”姬胜情突然看到了郑星望口中的布团,一把就把布团拽了出来。   郑星望长吸了一口气,狂吼道:“恶贼!你好大的狗胆!!竟敢谋害我姬周国的长公主!我……我……我做鬼也饶布了你!!”郑星望本想喊几句硬话,不过想想自己的样子,也知道他是没有资格说那些硬话的,只好用做鬼来表达自己的激怒。   钱不离一把拽过姬胜情:“他是你二哥??”   “不离,你放开他呀!”姬胜情使劲点着头,眼泪也掉了下来:“他是我二哥!”   “他是郑星朗的弟弟郑星望?”   “嗯、嗯!”姬胜情拽住了钱不离的衣襟:“你们这是怎么了?不离!你为什么要把我的二哥抓起来?!”姬胜情一着急,就把钱不离来这里的目地给忘掉了,为什么要抓郑星望?当然是因为她的二哥刺杀钱不离了!   钱不离愣住了,他的急智人所难及,只片刻间他就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样的阴谋!按照对方的策划,他钱不离被刺死之后,郑星望也会因为毒药发作而死,就算姬胜情无缘得见刺客的尸体,那些人也会把郑星望的消息传出去!当这个消息被证实之后,郑星朗会怎么做?杜兵、任帅、王瑞会怎么做?浮梁等人呢?最可能的情况就是毒龙旅一下子四分五裂了,而杜兵几员战将很可能锐志为他钱不离报仇雪恨,而郑星朗绝不会束手待毙!整个福州必然会乱成一团!!   凭姬胜情的名望和贾天祥的手腕,稳定政局倒是可以,对军心的影响力就小了,因为他钱不离已经千方百计把姬胜情对军队的影响力排除了出去!就算他们能压住郑星朗和杜兵几员战将,可他们还可能同心协力的在一起做战么?绝布可能!!   这还不算,没有了他钱不离的压制,野心极大的方老生数人很难会听从将令,百里克诚既然可以派人去收买孙宗,也可能会派人去收买方老生等人,到那时……一切都无力挽回了!   “不离!你快让人放开我二哥呀!”就在钱不离思索的时候,姬胜情试图把郑星望身上的绳索解开,不过没有人帮助她,钱不离的亲卫都在等着钱不离的命令,所以姬胜情只能再回头哀求钱不离。   郑星望呆呆的看着姬胜情,他没有再乱喊,傻子都能看出来姬胜情和钱不离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了,只是他暂时还无法消化这个消息。   钱不离拍了拍姬胜情的手,轻轻的说道:“你二哥就是刺杀我的刺客!”   “什么?”姬胜情呆了呆,她终于想起钱不离来这里就是为审讯刺客来的,姬胜情突然转身看向郑星望:“二哥,你为什么要杀不离?!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不离!!你……疯了么?!”   钱不离看到姬胜情的情绪又有失控的迹象,连忙一把把姬胜情拽了过来,随后对程达说道:“把他放开吧!”   程达一挥手,两个亲卫走上前去,利索的解开了郑星望身上的绳索,最后把他搀扶起来,而郑星望一会看着钱不离,一会又看向姬胜情,他的脑筋反应不过来,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钱不离沉吟一下,坐回到椅子上,并且搂着姬胜情,让她坐在自己没有受伤的腿上:“现在我的脑子也很乱,这么样吧,我说一句,你答一句,我们慢慢把这团乱麻解开!”   郑星望茫然的点了点头,姬胜情抹了把眼泪,无力的靠在了钱不离身上,她的脑子和郑星望一样乱,自己的哥哥刺杀了自己未来的丈夫……只要想一下她就感到自己的脑子里象有把刀在搅动一样,钻心的痛楚!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福州府的?”钱不离决定从后往前慢慢缕清乱麻。   “我听说你的妻子有病了,所以你一定回福州府,他们给我安排到那座茶楼等着你。”郑星望犹如木偶一样机械的回答道。   “我的妻子就是她。”钱不离搂紧了姬胜情,而姬胜情则使劲点了点头,刚刚抹干净的脸上又布满了泪水。   “你们……怎么会……”郑星望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表妹怎么会有丈夫了?这不可能!!长公主结婚会举行国庆的,而且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么重大的消息!   “由我来问,要不然我们会越问越乱的。”钱不离摆了摆手:“你为什么要刺杀我?”   “因为你在福州无恶不作、搞得天怒人怨!我郑星望杀你是为民除害!”郑星望又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冲着钱不离愤怒的叫道。   “你说的是我?”钱不离冷冷一笑:“谁看到我作恶了?你亲眼看到了么?”   “你少在那里装模作用了!”郑星望挣扎着,试图从钱不离的亲卫手中挣扎出来,浑然忘了他现在只能借着别人的力量才能坐起身子:“你这个恶魔!你杀了红玉,我要为红玉报仇!放开我、放开……”   “红玉?你说我杀了红玉?”钱不离到此刻已经明白了,郑星望肯定是落入了别人的骗局:“笑话!别人说我杀了红玉我就真的杀了红玉了么?你的脑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你……”郑星望恶狠狠的看着钱不离:“你休想抵赖!”   “二哥,不离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他根本就没有乱杀过一个人!”姬胜情在一边轻泣着接道。   “殿下,你是被他骗住了!”郑星望大声说道:“千万不要相信他的鬼话!这个人残忍狡诈,如果殿下到平民们中去打听一下,您就知道他的真相了!”   “应该到平民中打听真相的人是你!”钱不离撇了撇嘴:“对于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的哥哥郑星朗已经带兵来到福州了,我想他比你更有发言权!”   郑星望又呆住了,这个消息同样出乎他的想象,他哥哥为什么要到福州来?   “我真的不明白,同是一母所生,你和你的哥哥为什么差那么多?一个人性格沉稳、智勇双全,另一个却出乎寻常的愚蠢!”钱不离淡淡的说道:“就算你说的都是正确的,我钱不离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可你把这些话告诉胜情有什么用?如果胜情不知道真相,她可以快乐的活下去,如果她知道了所谓的真相,对我有了威胁,你以为凭我的性格会怎么对付她?不但自己陷入了绝境,还要把自己的亲人也拖入绝境,和你的哥哥郑星朗相比,你就是一个废物!”   郑星望的脸变得通红,腮上的肌肉开始扭曲起来,钱不离那番话虽然说的是诛心之言,但确实有道理,如果钱不离真的是他说的那种人,他把真相捅出来只能给姬胜情带去无尽的危险。   “不离!”姬胜情有些不安的推了推钱不离的肩膀。   “对你这种废物我根本就懒得和你理论!”钱不离轻轻推开姬胜情,然后站了起来:“知道你哥哥为什么来福州么?因为夹脊关已经失陷了!你的父亲郑朔将军现在生死不知,而你这个废物不但不去报仇,还偷偷跑到福州对自己人下毒手!我操你……”说到这里,钱不离说不下去了,郑星望的长辈也是姬胜情的长辈,这一句话要是骂出口可就连自己也骂进去了。 第一一五章 揭开真相(下)   “你说什么???”郑星望目呲欲裂,狂叫了一声。   “舅舅,舅舅他……呜……”姬胜情又靠在钱不离怀里大哭起来。   “和你这种废物真是懒得多说!”钱不离对程达使一个眼色:“别在管他,给他吃,给他喝,但就是不能让他出这个房间,他愿意自杀也由得他自杀,反正世界上这种废话有的是,活着不多他一个,死了也不少他一个!”既然郑星望已经知道了自己家族的悲剧,钱不离知道他再不会轻易求死了。可惜现在郑星望的情绪太激动了,还有伤在身,和他讲道理也是讲不清楚的,等过上几天再说吧。   钱不离拉着姬胜情的手,竟自拄着拐杖向门外走去。姬胜情幽幽的回头看了郑星望一眼,没有说话,顺从的跟着钱不离走了出去。刚才钱不离说的话她也听在耳中,郑星望置郑家的惨剧而不顾,竟然跑大福州来刺杀钱不离,她对她这个二哥着实感到失望。   “回来!钱不离!你给我回来……”郑星望的狂叫声从后面响起:“给老子说清楚!你给我回来……”   钱不离没心情理会身后的叫声,他轻吁了口气:“程达,告诉弟兄们,如果他闹的太凶的话,就告诉他,想为他自己的父亲报仇。先老老实实把自己的伤养好再说!”   “遵命,大人。”程达点了点头。   “还有,派人去请贾天祥伯爵马上来一趟,有大事要商量。”   “是,大人。”程达叫过来两个亲卫,低声嘱咐两句,那两个亲卫急行着穿过圆门,向远方走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柯丽乖巧的走了上来。搀扶住钱不离的胳膊。一行人缓缓穿过圆门,回到了钱不离的房间。   没多大一会,贾天祥就急急的赶来了。亲卫口中的大事把他吓得不轻,他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对福州不利的大事呢。   钱不离开门见山地说:“伯爵大人,在你的印象里,百里克诚是个什么样的人?”钱不离急于解开自己心中的迷团,顾不上客气了。   贾天祥一愣,沉吟了片刻答道:“您叫我怎么回答呢……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地,这个人个性奸猾又有些迂腐,自以为清高却又像墙头草一样,没有执着的信念。为政倒是一个得力的能臣,不过为军么……他可绝不是统领大人的对手。”   钱不离缓缓的把刺客的身份,和他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还有他推断的最坏地后果。姬胜情在一边听得脸色发白,而贾天祥思索了一会,断然说道:“这种诡计绝不是百里克诚能策划出来的!主使者一定另有其人!”   “这就是我最头疼的地方,这个主使者是谁?”钱不离叹道:“站在明处的对手我不害怕,我可以从他的性格,身份上着手,寻找克制他的办法,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贾天祥想了一会,不确定的说:“是……王后吧?那个女人一向阴险狠辣,我看整个计划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好可怕的女人!”钱不离苦笑着摇摇头:“你能确定是王后?”这次能不落入对方的圈套靠的全是运气,如果蒋维乔不是一个对毒术特别有心得的医生,郑星望的死被传扬出去之后,他和郑星朗之间的隔阂将不可避免的发生,就算郑星朗没有表现出敌意,他钱不离也不可能再对郑星朗放心了,一定会想方设法削弱郑星朗的权柄,一个搞不好,结果是不堪设想的。   “我……不敢肯定是她。”贾天祥犹疑着说道:“如果不是王后的话,统领大人,您有没有具体的对策?”   “我们暂时还能占上风。”钱不离想了想:“现在我的死讯已经传出去了,我想他们下一步应该是派人和郑星朗接触了,派人暗中去和郑星朗接洽,把这里发生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他,让郑星朗去和对方周旋。”   “我们这里再派出信使,故意传书招回郑星朗,把声势搞大点,而郑星朗则做出一副满怀戒心的样子,就是不奉招,我想他们会上当的!”   “通知前线浮梁的第四团,暂时停止抢掠辎重,孟铁头的第三团,王小二的第六团脱离毒龙旅的防线,后退几十里单独立营,摆出观看风向的姿态,哼哼!现在的福州已经群龙无首,人心惶惶了,我等着他们自己跳出来!”   贾天祥沉吟了半晌,叹道:“好一手将计就计!”   “如果那背后的主使者在福州,我的将计就计未必能瞒得过他。”现在的钱不离极度重视那个潜藏在按暗中的对手:“单凭一个百里克诚,他没办法看透其中的玄机!”   钱不离和贾天祥在此刻还没有把姬胜烈考虑进去,在他们眼中,姬胜烈不过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而已,其实这不怪钱不离大意,而是姬胜烈的伪装太好了,钱不离综合各路汇总的情报,情报中的姬胜烈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   “统领大人的意思是说……如果他们识破了您的计划,那个人就一定在福州?”贾天祥若有所悟的问道。   “不错,到时候我就会命令大军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全歼百里克诚的军队,我看他能往哪里逃!”钱不离恶狠狠的说道。   “统领大人以前不是说过么,争取和百里克诚多对峙一段时间,给福州恢复元气的机会,这么做的话……福州很难抵挡第二轮攻势的!”   “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计划,其实在夹脊关失守之后,我们就有悔棋的资格了!”钱不离冷笑一声:“我们之所以坚持原来的计划,是因为扎木合大军闯进夹脊关之后,必然会肆虐中原,逼得内阁,军部决定两线作战的话,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动摇姬周国的根基,我不想要一个千疮百孔的姬周国!”   贾天祥沉思起来。   “我最怕的不过是姬周国的死大军团,可他们早就被派出对付扎木合了吧!原来我是为了大局着想,可偏偏有人想把毒手伸进福州……哼!”钱不离冷声说道:“既然如此,也就别怪我小人了,歼灭了百里克诚所部之后,我就要出兵宜州,抢占底盘!我倒要看看军部能不能抽出大军来阻拦我!”   贾天祥苦笑道:“统领大人,我明白您的原来的苦心了,可是如果针对派兵进入宜州,对姬周国来说岂不是雪上加霜?您还有没有别的对策?”   “这是最好的对策!前些日子不是让你派人去宜州,洪州散播我们要北上抗寇的传言了么?只要我们占住了理字,就占住了民心!”钱不离摇头道:“原本我以为他们故意贻误军机,迫使夹脊关失陷,是一个蠢材为了一己之私所策划的阴谋,可他们有王后那等女人坐镇,这件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我们缩在福州,不但回旋的余地小,而且消息闭塞,对我们太不利了,倒不如跳出福州去!”   贾天祥思考了片刻,叹道:“军事上的事我不懂,就由您来策划吧!不过请您放心,我会为殿下看好家的。”   钱不离笑着点点头:“我已经让方老生征集福州府内所有的马车,会有贵族找到你头上诉苦的,这方面的事我远不如你,我只会吓唬人,还是由你去安抚他们吧。”   “没问题。”贾天祥站了起来:“统领大热,如果您真的决定出兵宜州的话,希望您考虑一下补给情况,不要浪费太大的人力。”   “我已经想好了,这一次我们是轻骑出动,我只带杜兵本部和一部夹脊关的骑兵,毒龙旅要留下来防守福州,补给我会就地解决,不是说宜州非常富饶么?我想他们能负担得起的。”   贾天祥愣了愣,富有政治经验的他马上就明白了钱不离的用意,带着一部分夹脊关的骑兵?这是钱不离准备分化郑星朗兵马的信号,也是一种试探,这个理由很充分,由不得郑星朗拒绝!不过贾天祥明白是明白,但他不能说出去,是一种信任的表示,贾天祥微叹了口气,点点头,走出了钱不离的房间。   姬胜情已经憋了很久,看到贾天祥离来了,她连忙拉住钱不离的手,柔声说道:“不离,二哥他……你不要再为难他了,好不好?”   “你放心吧,我怎么会为难他呢?只要他的情绪稳定下来,我会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他的,不过……我这一箭算是白挨了!”钱不离充满‘委屈’的说道。   姬胜情内疚的看了钱不离一眼,轻轻的靠在了钱不离怀中。 第一一六章 郑家兄弟(上)   福州卢陵县的樟树镇迎来了一场绵绵细雨,雨儿不大也不小,朦朦的笼罩在天地之间,远远望去,四野雾气腾腾,随着风儿时而凝聚,时而飘散,好一片世外桃源的景象。   快乐的鸟儿躲在树丛间,互相梳理着被淋湿的羽毛,间或鸣叫几声,提醒世界不要忘记它们的存在;几只鸭子扇动着翅膀,摇摇摆摆跑动在雨中,樟树镇没有河水,雨中是那些鸭子唯一可以娱乐的场所了。   退缩到樟树镇的郑星朗所部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当秦重三把消息报给帅帐中的郑星朗时,郑星朗冷笑一声,道:“就说我郑星朗重病在身,谢绝见客。”钱不离的秘史已经在昨天赶到了樟树镇,郑星朗听到福州府发生的那些惊人的事情后,已经明白了对手的用意,这是在逼着自己和钱不离自相残杀啊!他在感到愤怒的同时,也感到了深深的压力,还有对郑星望的牵挂,不管他的弟弟做了什么错事,那也是他的亲弟弟啊!   秦重三走了没多大一会,又回来了:“大人,那人说是你的老朋友,他一定要见你一面。”   “哦?”郑星朗一愣:“他没说自己的姓名么?”   “他说他叫张永宁。”   郑星朗低头沉思起来,张永宁这个人他有印象,是他去皇城受封护军将军时结识的朋友,那个张永宁为人倒是很随和,见面三分笑,没有脾气,不过他和张永宁却没什么深交,因为他下意识中很反感这种没有脾气的人。他的父亲郑朔曾经说过,人都有各自的脾气,个性,如果你了解不到对方的脾气和个性,那只能说对方在刻意隐瞒自己,换句话说,他并不相信你或者对你有敌意,对这种人应该敬而远之!   郑朔这番话确实有道理,所以郑星朗一直喜欢和军人交朋友,对那些看起来神神秘秘地人物,他从来都懒得搭理。   “这应该就是他们的说客了!”郑星朗一边回想着钱不离在心中嘱咐的话,一边对秦种三说道:“让他进来吧。”   “遵命。”秦重三走了出去。郑星朗和屈成春相视一笑,一切在不言中。   没多久,一个身材不高,略有些发福,满脸欢笑的人在秦重三的引领下走进了帅帐,刚刚走进帅帐,他就对着郑星朗施了个礼,笑道:“我还以为郑将军名高权重,早就忘了老朋友呢,没想到郑将军还记得我,真是令人可喜,可叹!”   郑星朗脸上的笑容早就收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忧心忡忡,他尽力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赶咳一声:“现在是非常时期,这里还是军事重地,按理我不应该见任何人的。不过……永宁是从哪里来呢?”   “原来我差一点就被郑将军拒之门外了。”张永宁眨了眨眼睛:“郑将军希望我从哪里来?”   郑星朗的脸色沉了下来,钱不离在信中说过,刚开始的时候,态度一定要强硬,直到把对方所有的底牌都逼出来之后,再开始虚以委蛇。郑星朗的语声转冷:“我看你是老朋友,才特意见你一面,想不到原来你是来调侃我郑星朗的,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滚!!”   秦重三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听到郑星朗下令了,他上前一把抓住张永宁的肩膀,毫不客气的拽着张永宁向帐外走去。   “郑将军,永宁有要事!郑将军,您先不要冲动,不要……”张永宁一边挣扎一边叫喊。   “有你妈的要事,滚!”郑星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张永宁眼看自己马上就要被拽出帅帐之外,他来不及细想,高叫道:“郑将军,您现在已经身陷绝境,难道您真的一无所知吗!?”   “慢着!”郑星朗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张永宁身前,上下打量了张永宁几眼,露出了森冷的笑意:“我已经身陷绝境?那你好好给我解释一下,我怎么身陷绝境!如果你说的不好……那你就别想走了,正巧我在后天会拔营强袭宜州大军,缺一颗人头祭旗呢,老朋友,我在这里先谢谢你替我解忧了。”   张永宁活动了一下被捏疼的肩膀,脸上露出了很勉强的笑意:“郑将军,难道您真的不知道?那么……您为什么对外说自己身染重病呢?我看您的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   郑星朗慢慢的咧开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永宁,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张永宁长叹了口气,他的计划是先试探郑星朗的态度,慢慢瓦解对方的戒备,现在开起来,计划是废掉了,因为自己的话语不慎,已经激起了郑星朗的怒火,如果继续兜圈子,估计自己将很难走出这个帅帐了!张永宁一边在暗地里抱怨自己,一边叹道:“郑将军,您知道您弟弟的消息吧?”   郑星朗的身体一僵:“什么消息?”   “郑将军这是何必呢?永宁冒着危险到这里来绝对没有恶意,永宁只是不想看到像郑将军这样的将才被那些宵小之辈抹杀掉啊!”张永宁小心观察着郑星朗的表情,叹道:“其实这个消息早就传扬出去了,令弟刺杀钱不离之后,当场服毒自尽,贾天祥数次招郑将军回福州府,这也是郑将军现在‘重病在身’的缘故吧?”   郑星朗眼中爆出了寒芒:“你知道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张永宁微笑着回道:“郑将军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我很奇怪……贾天祥已经派兵戒严了福州府,郑将军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郑星朗还知道一些自保的方法!”郑星朗淡淡的说道:“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永宁的交友一向很广,其中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士。”张永宁沉吟了一下:“郑将军,那么你想怎么做?难道一直‘重病在身’吗?”   “贾天祥可以以小人只心来提防我,我做不到。”郑星朗眼中露出了激越的神色:“后天,我会带领所部的铁骑强袭宜州大军,用将士们的热血向殿下表明我郑星朗的心迹!”   张永宁愣了愣,苦笑道:“郑将军,您以为公主殿下会是贾天祥的对手吗?她什么都不会知道的!郑将军,请您仔细想想,贾天祥下令让您回福州府,而您却带着大军去强袭宜州军,如果您能大胜,贾天祥会用不服将令的名义剥夺您的功劳;如果您败了,贾天祥正可以如心所愿,把您撤职查办,不管是胜还是败,您都在绝境中啊!”   郑星朗瞄了张永宁一眼:“永宁,你瞒不过我,你是百里克诚的说客多不对?哼哼!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不杀你,不过我要把你留上两天,等到我大军出行之后,我再放了你,省得走漏风声。”   张永宁叹道:“郑将军,您何必一意孤行呢?您这么做对您有什么好处?”   “我郑星朗是做事只求好处的人么?”郑星朗冷笑道:“星朗虽然官位不高,但是也是姬周国的护军将军,讲的就是一个精忠报国而已,好处?哼哼!如果我们想要好处,我父亲不会死守夹脊关,我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来到福州了!”   “精忠报国?说的好!不过……郑将军,扎木合正在中原肆虐,您不带领着铁骑去抵挡扎怒合,却在这里向着宜州大军举起屠刀,您报的是什么国?”张永宁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就算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郑家想想、为将士们想想,何必要……”   没等张永宁说完,郑星朗一把抓住了张永宁的衣领,怒吼道:“你们还有脸说扎木合在肆虐中原?如果不是你们故意贻误军机,夹脊关又怎么会失陷?给我个回答!回答!!”郑星朗一边怒吼一边摇晃着张永宁的身体,把张永宁晃得脸色苍白。   “在郑将军眼里,我张永宁是这种人吗?”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晃的,张永宁尖叫起来,脸上也失去了一贯保持的笑容。   “将军,冷静些。”屈成春走上来拍了拍郑星朗的胳膊,他怕郑星朗真的杀了张永宁,那么钱不离的计划就没办法实施了。   郑星朗冷笑一声,一把把张永宁推倒在地上,“别以为我郑星朗不知道!你、百里克诚,还有那个姬胜列,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千方百计算计我郑家!现在扎木合已经杀到了中原内地,你们满意了?”   张永宁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拍打自己身上的尘土,整容道:“郑将军,我理解您的愤怒,但是……您错了!” 第一一七章 郑家兄弟(中)   “我错了?”郑星朗讥讽的一笑:“我错在哪里?”   “郑将军,请您听我仔细说!据我得到的消息,军部确实有人在里通外国,但是绝对不是王子殿下!”张永宁沉声说道:“陛下病重,已经在前些时下达了传位的诏书,王子殿下即将继位,他怎么会把扎木合放进来伤害自己的子民呢?如果殿下真的想为难你们郑家,大可以下达诏书,把你们调离夹脊关,难道郑家还敢抗旨不遵吗?郑将军,您真的误会了,殿下听说这件事之后,下令严查军部,现在已经抓获了几个里通为国的将军,而且殿下还下令追封郑朔老将军为征东上将军!郑将军,您好好想想,千万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啊!”   郑星朗和屈成春都呆住了,无需作伪脸色便已然变得苍白,郑星朗震惊的就是这些竟然都在钱不离的预料之中,陛下果真的病重难愈了!而屈成春身为谋士,不但要通晓军事,在政治上还有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现在已经抓获了几个里通外国的将军?这种事情在明眼人看来,根本就是姬胜列开始排除异己的信号。   “郑将军,您千万不能一错再错,否则老将军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了!”张永宁看到郑星朗的脸色惨变,连忙乘胜追击。   “错……”郑星朗苦笑一声,缓缓合上了双眼,叹道:“我应该怎么做?谁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郑将军,您什么都不用做!”张永宁接道:“殿下令百里克诚进攻福州,他要铲除的就是钱不离和贾天祥这两和小人!钱不离残忍暴虐、危害福州的子民就不需要说了,那贾天祥往日极受到陛下的信赖,可他却辜负了陛下的信赖,采用了隐瞒产量的办法,私自截手雪原城金矿出产地大量黄金,积攒了庞大的富可敌国的财富,这两个人,罪该万死!”   “什么都不做?笑话!”郑星朗已经从失态中恢复过来:“等你们打垮了福州军,下一个倒霉的就是我郑星朗了吧!永宁,你真的拿我当傻子么?”   “大人,在永宁心中,您是一个忠勇无双的将军!”张永宁从口袋中掏出一件东西:“请将军看看,这是殿下亲手颁发的免罪诏书!将军,您是殿下将来要大用的人,千万不能再做错事,让殿下失望了!”   郑星朗伸手接过皮袋,从里面拿出了免罪诏书,打开仔细看了会儿,突然抬起头:“那么……公主殿下呢?”   “郑将军,公主是姬周国的公主,谁敢伤害她呢?”张永宁笑了起来,情势看起来一片大好,他的笑是真心的笑:“百里克诚大人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一定要把公主殿下平安得带回皇城。”   郑星郎凝神看着面前的免罪诏书,脸色阴晴不定,看样子他的内心正在经受着痛苦的煎熬。   “郑将军,我真的不懂您还在犹豫什么?就算您能带着夹脊关铁骑打败百里克诚大人的军队,那又能代表什么?大人您认为您能对抗姬州国四大军团么?等到王子殿下发怒了,一切都不可收拾了……”软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张永宁认为现在施压会收到奇效。   “永宁,你别说了。”郑星朗满脸疲惫的挥了挥手:“成春,你去给永宁找个地方让他好好休息吧,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好吧,那我就等郑将军的消息了。”张永宁知道必须要给郑星朗一个思考的时间。   等到张永宁在屈成春的引领下离开了帅帐,郑星朗缓缓抬起头来,此刻他的脸上哪里还有疲惫,全是腾腾的杀气。   “这就是我想带你去观赏的地方。”钱不离指着前方对郑星望说道,他和郑星望分别坐在两张抬椅上,一个人受伤不久,一个人重伤未愈,他们谁都没有行走的能力,只能靠别人抬着。   “来这里做什么?”郑星望沙哑着嗓子说道。   “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牢房!”钱不离一笑。   昨天郑星望实在压制不住内心的煎熬,苦苦哀求钱不离的亲卫禀报一声,他要见钱不离。   这一次两个人的见面就不那么剑拔弩张了,在钱不离的询问下,郑星望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经历通通说了出来,从自己到皇城游玩开始,到误伤了尉迟风云的儿子尉迟龙义,到救友心切、和城防军发生了冲突,到牢房中的经历,到和红玉相识,到被救出牢房、来到福州,等等一无隐瞒,最后郑星望恳求钱不离帮他找到红玉的下落。   郑星望对钱不离不再防范,这里面姬胜情起了不小的作用。钱不离只是下令不让郑星望出去,没说不让任何人进去,再说谁能挡住姬胜情的软语哀求呢?程达曾偷偷向钱不离禀报过,可这种事钱不离也没法管,只能由得姬胜情了。   姬胜情算得上是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她所知道的钱不离的事迹都讲了一遍,人家钱不离可是从冰层中活蹦乱跳跑出来的奇人啊!而且出山之后,钱不离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上,做过的光辉事迹也算是不少了,姬胜情有夸耀的本钱。   这也是郑星望愿意把自己的事情都讲出来的原因,通过姬胜情讲述的故事,钱不离的睿智善断、运筹帷幄给了郑星望很深的感触,他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身为江湖人,他比钱不离更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他自己自知没有能力破局,只好求助钱不离。   钱不离听完了前因后果,一跳线索也在他脑中成型,郑星望应该在皇城就比人设计了,而整个设计中的关键人物就是那个红玉!听了郑星望委托自己找出红玉的恳求,钱不离没有应诺,只是命令方老生上去拘捕王孟松一家老小,然后带着郑星望来到了福州府的官狱,钱不离知道红玉就是设计郑星望的主角,但在没抓到那个红玉之前,郑星望是不会相信的,所以钱不离要从另一个方面打破郑星望的迷梦。   “程达,让人把门打开。”钱不离收回思绪,轻声说道。   “遵命,大人。”程达答应一声,带着两个亲卫向门里走去。   时间不长,官狱的狱长战战兢兢的被程达带了过来,他的心里又急又怕,身为狱长他自然知道,牢狱本就是世界上仅次于地狱的另一种存在,里面充斥着无数的丑恶与残忍,这种东西怎么能让统领大人看到?他有心派人暗中去知会一下,可程达的警告犹在耳边,如果他敢弄虚做假,统领大人不介意把他扔进牢里,一想到这里,他狱长就感到毛骨悚然,死他也许不会哦啊,但官狱……他怕!非常的怕!谁让他太了解里面的东西呢?   尤其是最近,统领大人查抄了几个贵族,现任的贵族倒是已经被处死了,贵族家中的奴婢被释放变成了平民,但那些贵族的家眷统领大人没说杀也没说放,只好暂时关在官狱里,自然,他们或者她们都成了狱卒玩弄的对象!这些东西如果真真被统领大人发现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那狱长越想越怕,手中的要是数次掉在地上也没能打开狱门。   “你不用紧张。”钱不离看了那狱长一眼,心中明白他在怕什么:“不管今天我看到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大人!”那狱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本来没有胆量和钱不离对话,此刻听到钱不离在安慰他,他总算有了说话的勇气:“大人,让卑职去知会他们一下吧,要不然……要不然里面的东西……实在是不堪入目啊!”   “你知道不堪入目就好,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啊,我这次主要是带着别人来见识一下,与你无关。”钱不离看了眼郑星望,露出了莫测的笑意。   郑星望狐疑的眨了眨眼睛,他听不懂钱不离和那狱长话中的意思,不堪入目?莫非是说狱中太脏了?也对,皇城的监牢收拾得很干净,福州这种地方自然是差多了。   “星望,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这里面就是人间地狱。”钱不离轻叹的说了一句,旋即转向那狱长:“开门!”   那狱长再不敢耽搁,哆里哆嗦的打开了牢门,牢门外的狱卒不说,牢门内的四个狱卒早就看到了外面的情景,当然也看到了程达饱含杀气的目光,还有那威风凛凛的侍卫服,没有人敢多说话多动作,牢门开启之后,他们就乖巧的退到了墙边。 第一一八章 郑家兄弟(下)   程达挥了挥手,几个亲卫搀扶着钱不离坐到了谈带来的乘椅上,抬椅太长了,没办法在狱中那狭小的地方行走,而这两个木椅是前不离特意令木匠打造的,木椅下装了四个如蒲扇般大小的木轮,木轮是用一种韧性很强的香檀木做的,用一根成人手臂粗细的铁棍给轴,专人打造的木轮很结实,只要不是在过于颠簸的路上推动,基本上不会损坏的。   钱不离当天刚刚坐上木轮车,就想起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他马上要求人给他做一个鹅毛扇来,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做鹅毛扇的工艺,鹅毛扇不是做得太小而不趣,就是做得大而松,摇不上几下鹅毛就脱落了,总不能为了一把破扇子就要求专门立项研究吧?钱不离无奈,只好放弃了自己学习风流儒将的想法。   郑星望也坐上了木轮车,除了有些狐疑之外,他没有别的想法,从姬胜情那里看,钱不离已经是他铁打的妹夫了,他不担心钱不离会算计他。   众亲卫推着钱不离和郑星望缓缓前行,刚一进牢门,一股夹杂着腥气的阴风扑面而来,钱不离皱了皱眉。说实话,他也没见识过牢狱是什么样的,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就算在现代社会的那个世界,牢狱的状况也是很糟糕的,何况是这个冷兵器时代的监牢?钱不离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滴青色、粘稠的液体,抹在了鼻尖和嘴唇周围,这是从蒋维乔手中弄到的一种类似清凉油一样的药液,对人体无害,只是能不停的散发异味。   走过一条甬道,又打开了一扇牢门,前面就是官狱关押犯人的地方了,钱不离若无其事的看向前方,侧面的郑星望只感觉一股腥臭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不按地扭动了一下,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可看到前面的钱不离稳定地背影,他犹豫了一下,悻悻的把自己的手放了下来。   两排木制、上面插满了铁钩倒刺的牢房向前延伸,中间又是一条甬道,有不少犯人或站、或蹲、或坐呆呆的看着钱不离等人,那些犯人们一个个都是蓬头垢面、眼神呆滞,他们身上最引人注意的东西除了重刑犯身上的锁链以外,就是白森森的眼白了,不管他们身上穿了什么,保持什么动作,双眼的四点苍白在火把的照耀下都显得非常明晰。   郑星望扫了一眼,胸中不禁一阵阵作呕,他是经受过牢狱之灾的人,可是这里的牢房和他住过的牢房相比,真是天壤之别!他住过的牢房怎么说也有自己的床,可这里别说床,连稻草都难得有几根。有的犯人挪动了一下,脚下竟然发出唧唧的声音,好象踩进了沼泽地一般。牢房再阴森,可上面有石板铺成的天棚,墙壁也是用坚固的花岗岩筑起的,这是为了防止犯人越狱,可水从何而来?牢房的墙角处,盈溢的马桶给了郑星望一个答案。郑星望胸中一闷,双手抓住椅子的把手,长吸了一口气,想把自己的呕意压下去,谁知一口腥臭的空气吸了进来,呕意反而更强烈了。   前面的钱不离很聪明的做到了目不斜视,甬道走到了尽头,分出了左右两条路,那狱长回头向钱不离陪着笑,转身想左边的路口引去,在此时,钱不离音乐听到了一阵笑闹声从右边传来,看着那狱长陡然间变得紧张的脸旁,钱不离伸出手去,想右边指了一下。   那狱长的身体晃了一晃,失魂落魄的转向了右边的路口,后的犯人非常配合,没有一个人敢发出杂音,钱不离的亲卫们一个个睁圆了眼睛,警惕的扫视着四周,手都按在剑柄上,谁也不敢吸引这群凶神恶煞般大汉的注意力。   右边的牢门越来越近了,笑闹声也越来越清晰,间或还有女人在用嘶哑的声音嚎叫着,那狱长用颤抖的手打开了狱门,一行人走进去,就在狱门的左侧,有一个没有牢门的房间,那是狱卒们休息的地方,而笑闹声和嚎叫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去看看。”钱不离轻声说道。   程达退着木轮车,向着那间房走去,门内,四个墙角各插着一支火把,把房间照得通亮,六个狱卒正在里面喝酒,在屋子中央,一个内反绑着的女人身无寸缕,骑在一架古怪的、类似木马一样的刑具上,木马的屁股上有木柱,这是用来固定那女人身体的,木马的小边还有轮子,而在马背上有一条槽,槽中有一个边缘处凸凹不平的圆盘。   一个狱卒用脚蹬动木马,木马向前冲起,木马背上的圆盘快速的转动起来,凸凹不平边缘像一把把钝刀,摩擦、切割那女子下身处的肌肉,在那女人屁股后面,喷出一条犹如尾巴一样的血雾,那女子猛的仰起头,眼睛差点就从眼眶中瞪出来,她又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嚎叫。   另一个狱卒伸手挡住木马,然后一脚蹬在木马的前挡上,木马又向后冲出,这次血雾是向前喷出,那女子嚎叫声刚刚停下,没有吸气,只能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垂死样的呻吟。   “混帐东西!!”那狱长大喝一声,里面正在饮酒取乐的狱卒们才发现门口已经站满了人,别的人他们看不出来,脸色无比惊慌的狱长他们认识,他们还看到了程达胸前别着偏将混的符章。   能让一个偏将军随身侍侯的是什么人?那几个狱卒心中大惊,纷纷跪倒在地上,而狱长抽出腰间的鞭子冲上去一边挨个抽打,一边大骂着:“混帐,混帐!我打死你们这群混帐!!”   “这就是真正的监牢!”钱不离转身看向郑星忘:“这里……也是人间最黑暗的地方了。”在那个世界,人权已经算得上普及的世界,监狱中爆出的丑恶和黑幕也是一宗接一宗,让人目不暇接,在这个根本不知道人权为何物的世界,监狱中的残悲剧要比那个世界严重上百倍,甚至更多。要不是钱不离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刚才的血雾震的戚戚不安,心中升腾着怒火,毕竟这里是他管辖的地方,做为现代人的钱不离真的看不下。   郑星望呆呆的看着房间里的那个女人,说不出话来,虽然他天性喜欢游历天下、交友广阔,见识也不少,不过没有被人关进监狱过,唯一的一次也是故意做给他看的陷阱,所以郑星望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混帐!混帐!!”那狱长还在卖力的抽打着自己的下属。   “够了!”钱不离低喝了一声,那狱长摆出这副样子骗骗刚走出家门的公子哥还行,骗到他钱不离头上就是一个笑话了。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谁淫辱过牢房中的女犯的,站到那边去。”钱不离向左边一指:“坦白的,我可以既往不咎,想欺瞒我的呢……我就要重重的处罚!”   几个狱卒面面相觑着,最终一个狱卒站了起来,凑到了左边,然后第二个、第三个……所有的狱卒都站到了左边。   “你呢?”钱不离看向了那个狱长:“你想站在哪里?”   那狱长浑身就是一哆嗦,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不过又没敢说,摇摇晃晃的也站到了左边,用那双充满了胆怯的眼睛不时观察着钱不离的神色。   钱不离的目光从几个狱卒和狱长的身上一一扫过,然后用手点了点那昏迷过去的女子:“她犯了什么罪?”   那狱长连忙陪笑道:“大人,她是房子爵……噢不,是房始贵家的二女儿,大人慈悲为怀,没有牵罪到她们身上,可这个贱人不但不感激大人您,居然敢在牢房中肆意咒骂大人,所以……小的们一向对大人非常敬仰,当然要为大人出口气了。”   “为我出气?你算什么东西能为我出气!”钱不离刚想喝骂,突然想起自己刚才答应过要既往不咎的,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你们给她个痛快吧。”不管是狱长在找托词,还是那女子确实在狱中痛骂过自己,钱不离都懒得查探究竟了。   “遵命,大人。”那狱长抬头看了钱不离,钱不离很不耐烦的挥挥手,那狱长连忙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鞭子,和一个狱卒走到那女子身边,用鞭子绕了个套,一个拉住鞭梢,一个人用力一勒,把那女人脖颈勒得咯咯做响,时间不长,那女子软软的垂下了头。   “我说过既往不咎,我就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但从今天开始,我立下一个规矩,如果今后再有人用私刑取乐,我就把你们的家人都送到这来!听到了没有?”钱不离冷冷的说道。 第一一九章 战云笼罩(上)   在贾天祥的议事厅内,贾天祥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郑星望坐在贾天祥的对面发呆,钱不离则坐在主座上,观察着面前的沙盘。前些时钱不离命令部队收缩防守,而百里克诚同样摆出副防守的架势,双方暂时处于僵局中。但现在情势变了,钱不离刚带着郑星望从监狱回来,就得到了消息,百里克诚的大军分三路并进,有包围任帅第一团和李霄云第二团的迹象。   沙盘上有九面小红旗,其中有毒龙旅一到六团,还有杜兵的本部骑兵,关键时刻要发挥作用的孙宗,还有等待机会的夹脊关铁骑,这是钱不离所有的力量了。双方的军力对比,钱不离这方面占了不小的优势,这是钱不离最高兴做的事情,不止是他一个人,所有的统帅都喜欢打这种以众欺寡的战役的!   “我明白了……”许久不做声的郑星望突然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你早应该明白!”钱不离抬起头:“在监牢中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我记得你说过,那红玉是因为刺伤了一个企图对她非礼的伯爵,才被关进监牢的是么?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就算狱卒不难为她,那个伯爵也不会放过她,他只需花一点钱,红玉就会在狱中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郑星望没有回答,但他脸上的肌肉却在轻微的颤抖起来。   “其实如果你的思虑能严密些,就会发生另一个破绽。”钱不离淡淡的说道:“红玉只是一个马戏团的戏子对吧?一个马戏团会有那个能力去劫狱??开什么玩笑!如果一个马戏团的实力都比官狱强大的话,官狱里还会有犯人么?今天我带你去的官狱你也看到了,你以为来上几个人就能把里面的犯人劫走?”   郑星望点了点头,眼中的痛苦之色更重了。   “换一种说法,红玉攀上了某个极有权势的权贵,是那个权贵派人把红玉救出来的,可是……既然红玉有这样的靠山,一个伯爵怎么敢去玷污她呢?你还说红玉经常受人拷问,呵呵……只需那权贵派人去知会一声,哪个不长眼的狱卒敢去拷问红玉?”   “大人,我知道错了!”郑星望缓缓的看向钱不离:“听说大人正在城中抓拿王孟松,星望愿意为大人出力!”   “哦??”钱不离惊讶的看了看郑星望:“你的腿伤还没有好,等你养好伤再说吧。”   “大人,因星望的愚钝,险些酿成了不可弥补的大错,我……”郑星望一顿,长吸了口气:“这不止是我的耻辱,也是郑家的耻辱,请大人给我一次雪耻的机会!!”郑星望用双手撑着椅子的靠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你的性格我很欣赏。”钱不离犹豫了一下,叹道:“这件事情我交给关誉东和方老生负责,你就去给他们打打下手吧,发现了什么线索要马上和他们商议一下,嗯……有一句不中听的话,我说到前面,你自己领悟吧!感情总是能蒙蔽人的眼睛,爱情这样的,仇恨也是这样的,聪明人总是能左右自己的感情,而愚蠢的人却总被感情左右。”   郑星望双眼射出了寒芒:“多谢大人教诲,您的话我会永远记在心中的。”   钱不离苦笑一声,对这个郑星望,他着实不放心,不过总不能把他一直供起来养吧?当然,从财力上来说,钱不离想供养一千个人都没问题,但是对郑星望这种性格的人来说,被供养起来绝对是他不可忍受的侮辱!由他去折腾吧,大不了暗中嘱咐关誉东一声,让关誉东照看着点。   程达招呼进来一个亲卫,把郑星望扶到木轮车上,然后把郑星望推了出去,看起来快睡着的贾天祥突然睁开了眼睛:“聪明人总是能左右自己的感情,而愚蠢的人却总被感情左右……真是一番至理名言啊!尤其在统领大人身上,更是验证了这番话!”   钱不离一愣:“伯爵大人,你什么意思?”   “听说在今天早晨,某一位赖床不起、位高权重的大人和同样赖床不起的殿下,玩起了拍手唱儿歌的游戏,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呀!”贾天祥笑吟吟的说道。   钱不离的脸当时就红了:“这个……我是看殿下心情不好,才特意陪她玩会游戏,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份军情早晨就到了,我去找大人您,结果离很远就听到了儿歌声,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大人的雅兴,只好先回来等一会,谁知您又去监狱了。”贾天祥端起茶杯:“哦……对了,您不想知道在您唱儿歌的时候,您这位亲卫队长在做什么吗?”   钱不离狐疑的看向程达。   程达慌忙摆着手,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人,我……我什么都没做!”   “你在说谎!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说谎呢?”贾天祥不理会程达哀求的目光:“您这位亲卫队长在笑啊,后来好像是怕笑出声来,竟然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啧、啧,真是够残忍。”   钱不离的脸更红了,但他又没办法去抱怨别人,儿歌是他耗不过姬胜情,自己愿意唱的,他能去抱怨谁?钱不离只好低下头,装模作样的观察起沙盘来。   贾天祥得意的微笑着,也凑到了沙盘的近前,看着上面的小红旗,除了一面写着第五团的红旗插在后方之外,其他的八面小红旗隐隐组成了一个大包围圈,而其中的三面红旗过于靠向里侧了,有被对方的小蓝旗包围的趋势。   贾天祥看了一会,问道:“统领大人,对战争我是外行,不过从旗上看,我们占了不小的优势吧?”   “胜负已经成了必然。”钱不离点点头:“但是福州底子太薄,我们损失不起,所以关键是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如果损失太大,胜或者败对我们来说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贾天祥沉思一下:“统领大人,依您看,什么时候能开始打?”   “快了,就快了。”钱不离笑了笑:“孟铁头、浮梁和王小二都见到了百里克诚派去的信使,孟铁头这个人过分憨直,不擅长演戏,所以我嘱咐他保持沉默,最后把信使客客气气送走就好,然后带着队伍撤至他老家附近的竹林镇,这样就给了百里克诚一个示弱的信号,他不敢再和宜州军做战了。”   “那个地方他熟悉,我计算过,从百里克诚开始进攻开始,信使从前线出发赶到竹林镇,孟铁头接到将令后穿过小路突袭南岭关口,一共只需要半天时间,现在孟铁头那个团的战斗力还比不上正规第一团,但说起翻山越岭,可就是他们擅长的了。”   “孟将军的任务就是切断百里克诚的退路吧?”贾天祥看着钱不离指点的南岭关口问道。   “就是这样,百里克诚不能杀!等到我率领大军杀到宜州之后,还要多多倚仗他呢!”钱不离脸上露出了一丝坏笑:“浮梁和王小二做得很出色,从百里克诚分批送到的军饷上看,他们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信任,在加上有孙宗在接应,百里克诚已经没办法翻身了。”   “如果百里克诚起了疑心怎么办?”贾天祥皱起了眉头。   “百里克诚为什么要起疑心?我钱不离已经如他所愿的死了呀!”钱不离笑了起来:“统帅身亡,部将分崩离析的例子多的是,这是很自然的,他没有理由怀疑!而且这些日子以来,福州府的城门就没有开过,就算我们这个府邸中有他们的内奸,他们也别想把消息传出福州府去!”   贾天祥沉吟着没有说话。   “伯爵大人,你放心吧,该想的我都想到了,我不知道他们在福州府经营了多长时间,为了防止他们有地道之类超乎我们想像的渠道把消息传出去,我已经暗中调出了方老生的一个大队,从福州府到郑星朗驻扎的樟树镇,设了数十道关卡,南下的行人客商都要严加盘查,北上的么……不管他们能拿出什么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来,全部就地扣押!王小二也派出了两个中队,在通往樟树镇的小路上设伏,昨天我得到了他们的消息,这几天里他们先后遇上了两次不明身份的夜行人,不过都没能抓到活的,对方不是力拼至死就是自尽,身上带的信件也在临死前毁掉了。”   “统领大人考虑的真是周到!”贾天祥叹了口气:“如此看来,百里克诚是一定要中计了!” 第一二零章 战云笼罩(下)   时光总是流失得很快,现在已经是春末了,对这南国来说,晴天是难得一见的,此刻虽然没有雨,但天上阴云密布,时不时的还亮起一道闪电,发出了沉闷的雷声。   平原的尽头处,有一座土石垒成的营塞拔地而起,那正是任帅的第一团和李霄云的第二团防守的堡垒。营塞背倚大山而建,也许是因为建造得太仓促,或者是别的原因,这个工程显得很粗陋,至少在林厚省统领眼中,这是个粗陋的营塞!整个围墙没看到一块花岗岩之类的大石块,完全就是一道土墙,而且还不高,普通的士兵伸手就能搭上墙头,这种墙能防守几天??林厚省统领轻蔑的微笑起来。   林厚省的目光落在了围墙后面的箭楼上,他认为这是对他威胁最大的东西!那箭楼一座挨着一座,远远看去,连成了一道高高的木墙,与自己往日所见到的箭楼不同,眼前的箭楼很高,留给箭手射箭的空挡又很小,想和对方箭楼上的箭手对射,无疑要吃上很大的亏!建造这么多箭楼应该耗费了很多木材吧?当林厚省的目光落在了对方营塞后的大山上时,他明白那些木材是从何而来的了。   那是一个秃山,和周围的丘陵相比,那秃山就象一个混迹在男人堆里却一丝不挂的女人一样显眼!真难为他们了,想把这个山上所有的树木砍光,就算出动三个大队的士兵,怎么也要花上两天吧?   林厚省的目地就是观察对方营塞的弱点,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攻营塞,先派人攻打山头,不过他马上又打消了这个主意。山头上旌旗招展,不时有人影在闪动,而且山坡的幅度很陡,攻这样的山头是非常难攻的,派的人少了,对方会用箭射,士兵爬上半山腰就死得差不多了;而派的人多了,则更遂了对方的心思,一块滚木或者岩石从山顶滚到山下,一路上要砸死多少士兵啊?   林厚省摇摇头,催动着战马向前跑去,身后十几个亲卫连忙跟上了他,跑到近处,林厚省勒住战马,用手搭成凉棚向前看去,没错,那围墙确实是不堪一击的土墙,而且在土墙前还有几条看不到有多深的壕沟,他们挖沟做什么?难道还想挖一条护城河不成?林厚省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向上咧去,可是还没等他笑出来,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道尖利的破空声。   林厚省跟随尉迟风云南征北战几十年,经历过无数战阵,虽然年老的时候因为得罪了某些不能得罪的人,被迫离开风云军团,但他的经验无比丰富,破空声刚刚传进耳朵,他的身体就来了个铁板桥,仰躺在马背上。   一支箭矢从林厚省的上方飞过,正正射中了一个亲卫的腰侧,那亲卫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在腾起的血雾中,林厚省看到自己的亲卫滚落到了马下。   这么远的距离……莫非是脚踏弩?林厚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双腿一夹战马,大喝一声:“走!”说完,林厚省已经当先向斜刺里冲去。   想摆脱对方神射手的追射,径直向后逃走是不行的,虽然那能让自己用最短的时间逃到安全的地方,不过在对方看来,自己却成了一个缓缓移动的靶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向斜刺里逃,林厚省可不敢指望自己能再次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马蹄声响起来之后,耳朵的用处就不大了。   后队中的一个亲卫突然惨叫一声,向地面栽去,一支箭矢射来,正好刺穿他的胳膊,箭矢上附着的力道和剧痛让他一时失措,掉下了战马。他后面的亲卫只顾着紧张的回头张望,没留意前面的情形,结果铁蹄正好踏中了他的后脑,惨叫声嘎然而止。   “操!”营塞内任帅惋惜的放下了手中的脚踏弩:“大人,我本想帮你报仇来的,可惜啊……”钱不离一共只留下了两张脚踏弩,重新安装箭矢那是来不及了。   不知道已经安全的林厚省勒马一转,又换了一个方向,同时放慢了马速,亲卫们旋即追上来把他包在正中,眼见对方无法射到自己了,林厚省这才松了口气。不是林厚省自私,而是上位者的特权,享福轮到第一个,危险轮到最后一个,从古到今,所有的上位者都是这么做的!“给我冲!”“给我杀”“给我顶住!”喊这些话的人还少么?   估量了一下距离,林厚省勒住战马,用复杂的目光向那营塞看去。如果换了一个战场,林厚省绝不会亲自去侦察敌情,那是斥候的事!不过这一仗是他最后一仗了,他想亲自找出对方的破绽,立下一个大功;而且和国战不同,对方只是一群裹挟着大量贼寇的杂牌军,战力低微,虽然尚义总兵经常提醒自己,但他属实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就在他回宜州督运粮草时,还巴不得遇上敌军偷袭,好立下大功呢,谁知对手好似知道自己的厉害一样,突然没了消息,让林厚省愤愤不已。   不过这一箭让骄傲的林厚省清醒了不少,跟随尉迟风云征战几十年,他没有学会尉迟风云的含蓄,却领会了风云军团的骄傲,在他眼中,夹脊关的郑朔也不过是一条好的看门狗而已!有能耐,象老子一样,杀到草原去?!姬周国四大军团,只有风云军团才敢在尉迟风云的带领下,杀入草原,虽然和各部落的交战中,风云军团胜负参半,但对于防守了数百年的姬周国人来说,敢踏上草原,无疑代表着一种勇气、一种魄力!每一个风云军团的将士都引以为荣。   林厚省叹了口气,带转战马:“我们回去!”这一趟倒不算白来,回去告诉尚义总兵一声,再不要让将官来探察敌情了,省得被对方用脚踏弩射杀,派一些斥候就好。   林厚省回到大营,直奔帅帐而去,帅帐内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他一向反感的刺史大人百里克诚,另一个就是宜州的总兵官、尚义。   “林统领,听你的副将说你去打探敌情了?”尚义抬起头:“怎么样?”尚义的面前有一面沙盘,赫然正是任帅营塞缩小了无数倍的样子,当然,营塞后的秃山也在沙盘上,连周围丘陵之类的景物也没少一样。   “末将差点没命回来!”林厚省先向百里克诚施了个礼,客气话他就懒得说了,他最讨厌这种不懂军机却偏偏来指手画脚的人:“他们竟然有脚踏弩!”   “哦?”尚义也有些吃惊:“有伤亡了?”   “末将损失了两个亲卫。”   “因为他们一共只射了两箭吧?”百里克诚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意。   林厚省略一沉吟,睁大了眼睛:“刺史大人,您怎么知道?”   “因为我派人送给那钱不离两张脚踏弩啊……”百里克诚拉长了声音,笑意越来越盛,最后放声大笑起来。   尚义和林厚省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林厚省身份不够,没有说话,尚义轻咳一声:“大人,为什么要送给钱不离这等利器?”   “尚总兵,你是不会懂的,想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不付出些代价怎么成?”百里克诚缓缓的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他受够了闷气,手下那些统领、将官虽然表面上很尊敬自己,但粗鲁的军人演起戏来自然漏洞摆出,他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排斥,此刻能教训尚义总兵和林厚省一顿,百里克诚很满意。   尚义一愣,很小心的问道:“大人想换来什么东西?”   百里克诚把玩着桌面上的令牌,上眼皮懒洋洋的沉了下去,他的语调同样的慵懒:“当然是……钱不离的命了!”   尚义呆了一呆,蓦然站了起来:“大人,您此话当真???”   百里克诚放声大笑:“尚总兵,本官不听你的劝阻,强自令你出兵,进攻任帅防守的营塞,在你们看来,本官在出昏招是不是?哼!!!”说到这里,百里克诚发生一声重重的鼻音:“本官胸中的韬略,岂是你们能领悟的!”   “大人,那钱不离真的死了?”尚义无心和百里克诚斗嘴,同僚之间相互羞辱,是军中的大忌!尚义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钱不离真的死了,所有的部署都将发生大的改变,这是他这个总兵的职责。   “尚总兵可还记得前些日本官说过自有妙计吗?”百里克诚缓缓的说道:“钱不离已经在福州府被人刺杀!尚总兵知道是谁刺杀了钱不离么?”   “请大人明示!”尚义心急如焚,他恨不得掐死这个装模作样的老家伙,但是掐死主帅的罪名他可承受不起,别无他法只能继续忍耐。 第一二一章 杀人巧工(上)   “正是夹脊关护军将军郑星朗的亲弟弟,郑家的二公子郑星望啊!”百里克诚终于说出了答案。   “妙计……妙计!!”尚义身为总兵,政治上的经验也很老到,他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这真是一箭双雕的……毒计啊!”郑星朗的弟弟杀死了钱不离,两个势力之间的决裂将不可避免,就算郑星朗一心求和,钱不离的部下也决不会同意的!因为钱不离一死,郑星朗无疑会成为福州守将的唯一人选,但谁会服他?想到这里尚义不由看向了百里克诚,心中有些发寒,这个老家伙原来如此的阴险毒辣啊……   “贾天祥在钱不离遇刺之后,数次发急令,调郑星朗回福州府议事,可是郑星朗怎么会自投罗网呢?呵呵……”百里克诚得意的笑了起来:“郑星朗驻扎在樟树镇,以重病在身为理由,数次拒绝贾天祥的调令,听说贾天祥在福州府被气得发疯呢。”贾天祥被气得发疯纯粹是百里克诚的意想,他并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情报,但这种事情可以靠推理推出结果啊,贾天祥除了生气还能做什么?   “那么说……”尚义猛然看向了沙盘。   百里克诚走过去,伸手把一面插着木块、以示骑兵的小蓝旗从沙盘上拔了下来:“郑星朗的夹脊关铁骑就不用考虑了,他现在是我们自己的人。”   尚义愕然道:“大人,您……和他接触过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百里克诚微微一笑:“有殿下亲手写给他的免罪书,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除了和我们合作,郑星朗没有别的选择,想来和我宜州军对战,他不怕钱不离的部下在背后咬他们一口、为他们的统领报仇么?想归顺福州,别说贾天祥能不能容他,据我所知,公主殿下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因为公主殿下和钱不离……嘿嘿……”百里克诚说到这里发出了暧昧的笑声:“可怜的公主殿下,还没有出嫁就当上寡妇了!”   尚义默然消化着这个震惊的消息,良久才缓缓说道:“这么看来,钱不离各部动向异常,都是大人妙计安排的了?”   百里克诚淡然一笑,没有回答,这种东西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还是让对方自己去品味,才能显出自己的高深莫测!   “尚总兵,别的事情你不用考虑了,只要能击溃任帅部,我们就可以横扫福州!殿下正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呢,可不要让他失望啊!”百里克诚语重心长的说道,他自认满胸韬略,不过说到催城拔塞,还是要指望尚义这种战将,百里克诚是有自知自明的。   尚义沉吟了半晌,抬头道:“林统领,给你多少人马,你能打下任帅的营塞。”   “末将只带着本部就好。”林厚省大喜,他在傍边听出了些端倪,总兵大人这是在送自己功劳啊!   尚义摇了摇头,就在林厚省错愕的时候,他开口说道:“我再给你两个大队的预备队,敌营就交给你了,要缓战、不能急战,我不想看到太多的伤亡!”   百里克诚有些不解:“尚总兵,我们的军马还有不少,为什么只让林统领带着本部去进攻?”   “大人,战局是千变万化的,我们不能不防着一手!”尚义摇头道:“我知道大人一定派人去和他们接洽过,以孤立钱不离的本部,不过那些人都是贼寇出身,谁能保证他们一定会守信?在宜州的援军没有赶到之前,我们一定要慎重!”   “要不然……让那些贼寇赶过来进攻任帅部?让他们狗咬狗么!”百里克诚想出了一个很‘英名’的主意。   尚义沉吟一下:“大人,这样太冒险了!如果他们突然反咬我们一口……谁能担当这个责任?”   如果尚义不提‘责任’这两个字,百里克诚可能还会坚持自己的意见,做为一个政场上的老手,他最反感的就是这两个字!百里克诚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反正自己的意见已经说了出来,尚义不听是他的事,打了胜战自己的功劳是最大的,谁也抢不过,万一打了败仗,一切自然都是尚义的责任。   ※※※   天色阴沉沉的,初升的太阳并没能给大地带来多少光亮,马上就被阴暗的云气遮盖住了,空中时不时的斜斜滴落几丝细雨,无边的青草在风中不停的摇晃着身子,不知道是因为接受了邀请、与风共舞,还是因为感受到即将发生的战事而恐惧。   天下没有无私心的将领,林厚省得到了两个大队的预备队,理所当然的,他命令其中一个大队展开了佯攻,而自己的本部兵马则充当起预备队的角色来。这是他最后一战了,年老的林厚省再没有升官晋爵的雄心,他想在临走之后送给跟随自己的士兵们一个礼物,能活下去无疑就是最好的礼物。   一个大队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向前方的营塞,他们距离营塞还有五百多米远,这个时候向前冲锋只会枉自浪费自己的体力,经验丰富的林厚省自然不会下愚蠢的命令,他身前的四个鼓手紧握着鼓锤,等待着来自林厚省的命令。   进攻部队最前方是三排盾手,他们左臂擎着一米多高的巨盾,右手拿着一柄长剑,身上披挂的铠甲在这阴沉的天气里竟然也闪动着幽光,正规军中的盾手大都是身强力壮的人,巨盾很沉重、铠甲更沉重,普通人身上加上了这么多份量,连走路都会感到吃力的,又哪里有力气去战斗!后面三排是刺枪手,他们手中的刺枪斜指向天际,紧紧跟着盾手,对刺枪手要求最严的就是臂力,就算他们没有刺中敌人的关键部位,刺到了敌人的盔甲上,也要力求让敌人跌一个跟头;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是弓箭手,在姬周国的部队中,把弓箭手调出来单独组建的,只有钱不离一个人。虽然姬周国的军队看起来蛮象样,哪怕一支小队都有防御、有进攻、有远程,但如果是大规模做战,钱不离那种做法才能完全发挥弓箭手的威力!   姬周国历史上出过几个有远见的将领,可他们再有远见也没有人想过把弓箭手单独组建,因为弓箭手的弱点太多了,很容易遭到对手毁灭性的攻击,培养一个好的弓箭手不容易,只有让他们跟随在剑盾兵身后,才能保障他们的安全,所以他们至多是命令剑盾士兵和刺枪兵也练习箭术,并没有做大的改革。这种想法倒也没有错,相比较之下,钱不离算是占尽了通晓历史的便宜,最锐利的剑是不需要防守的,只要控制得当,能在第一时间抢先击溃了对手的远程,占据主动就可以了,伤亡这个东西是不可避免的,关键是看能获得多少收益!   一千人的大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他们越走越近,队伍也逐渐散开,就在这时,从对方的营塞突然传来了一阵闷响,接着他们看到一片黑云拔地而起、飞向空中,剑盾兵们迅速靠在一起,半蹲在地上,手中的巨盾举过头顶,组成了一片盾墙,弓箭手们抢上几步,钻到了盾墙中,刺枪手调转枪头,撅着屁股也钻了进去。   黑云扑将下来,原来那片黑云竟然是由半拳大小的铁球组成的,铁球和巨盾相撞击,发出了‘哐’‘哐’的脆响,盾面上竟然隐隐有火星闪起,火星闪过之后,盾面明显的凹了下去。   铁球造成的伤亡极其有限,除了十几个士兵不幸被砸中了后腰或小腿、哀叫不绝,还有几个盾手受了轻伤之外,没有一个士兵当场阵亡。这就是正规军和流寇的区别,如果换成童林那种没有装备,只知道蜂拥而上或者蜂拥而退的流寇,这一下就能夺走上百人的生命。   林厚省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这是投石车发出来的,不过他无法理解对手为什么没有用石弹,而是用这种铁球:“擂鼓,进攻!”林厚省发出了命令。   因为是佯攻,这一大队士兵并没有携带撞车之类笨重的东西,他们的动作很快,渐渐的逼近了营塞。谁知对方却鸦雀无声,连箭楼上应该出现的箭雨也没有出现,任由他们向前逼去,一点点反应也没有。   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让他们心中忐忑起来,逐渐放慢了脚步,后面的林厚省再次皱起了眉头,佯攻的目地就是为了试探对方各个火力点和兵士的实力,可是对方根本没有反应,这倒让林厚省没有主意了。可惜在战时,林厚省没有时间多想,下达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命令:“继续进攻!” 第一二二章 杀人巧工(下)   听到了身后的战鼓声,前面那一个大队的士兵鼓起勇气向前冲去,一百米、七十米、五十米……等到他们快冲到三十米处时,都停下了,因为前面有一条深达两人多高的壕沟,壕沟宽达三米,这个距离是跳不过去的。   领兵的大队长愤怒的诅咒了一声,据斥候得到的消息,这个壕沟只有一人来高,再说他知道自己是佯攻,没指望冲到这里,所以队中根本没有木板之类的东西。宜州军中没有人把这壕沟当回事,在林厚省等众将官看来,这只是一条没有来得及完工的护城河而已。   战场上哪里能迟疑,只听到对面营塞中突然响起了哨声,本来空无一人的箭楼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弓箭手,这才几十米的距离,所有的人都能看清对方箭矢上散发出的寒芒。   “下去!”那领兵的大队长情急生智,大叫一声,率先跳下了壕沟。凭自己大队中那三百多个弓箭手和对方箭楼对射,是根本没有胜算的,如果支撑到援军赶上来,自己这个大队非得损失大半不可,先躲一下才是上策,这也是他本能的反应。   整个大队的士兵纷纷跟随着自己的长官跳进了壕沟,也许是因为紧张,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对方并没有放箭,直到他们都跳进了壕沟,箭楼上的弓箭手们才把弓收起来,脸上露出了笑意。   虽然跳进壕沟的动作很简单,但是宜州军又出现了几十个轻伤,三米左右的高度不算低了,尤其是剑盾手,跳得过于仓促,左臂上的巨盾不是碰伤了自己,就是撞伤了同伴,搞得壕沟中痛叫声响成一片。   “闭嘴!”那领兵的大队长怒吼了一声,旋即仔细打量起这个壕沟来,壕沟的中央有水,而且越往中间水越深,这点从士兵们身上就能看出来,站在水洼边缘的士兵,水只淹到了小腿,而最中间的士兵已经被淹到了脖子。   如果他们中间有土木专家,一眼就能看出来,壕沟的底不是平的,而是带有一定的坡度,只不过坡度很缓,不引人注意罢了。   那领兵的大队长一把推开一个士兵,走到了无水的地方,喝道:“戒备!想活着回去就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众士兵们分成两队,站在水洼的两侧,前排是剑盾兵,后面的刺枪手,弓箭手们都躲在最后,拉开了手中的长弓,小心翼翼的看着壕沟的上方,只要出现一条人影,他们手中的箭矢就会毫不犹豫的射出去。   站在后方观阵的林厚省看到对方箭楼上出现的弓箭手时,心头猛地跳了一下,虽然对方并没有射出一箭,但他还是不能消除自己的不安:“来人啊……”林厚省想下令另一支大队马上上去支援,可就在这时,对面的营塞中突然响起了震耳的战鼓声,林厚省转头看去,目瞪口呆的看到对面的围墙竟然坍塌了两个缺口,一群士兵推着两个四人多高的灰白色圆球从两边分别走了出来。   林厚省的斥候要探察的是壕沟的宽度和深度,就连这他们都没探察明白,被任帅用木桩顶上蓬布、上面再撒上浮土的手段欺骗过去了,因为那壕沟距离对方的箭楼实在太近了,只有三十米开外,纵使在夜间,这个距离也让他们无法完成自己的任务!用自己的生命冒险倒是可以,但是,三十米是一个必死无疑的距离!   斥候们更是没有注意,壕沟的两侧有多深、有多宽,在壕沟最接近对方营塞的地方,距离对方的箭楼尚且不足十米,去探察什么?谁去探察?   三米多宽的壕沟就象一个宽大的椭圆型的轨道,围绕在墙边,任帅的第一团士兵中选拔出来的数十个大力士、用尽全力把巨大的石球向前推去,石球滚动产生了一种势能,大力士们越推越感到轻松,石球滚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终于,巨大的石球有一半都没入了壕沟中,在林厚省这个角度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半个球体了。   震耳的战鼓声掩饰了一切,宜州军躲在壕沟中的那个大队,还在保持着阵型,警惕的观察着壕沟的上面,当然,他们也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但他们只能猜测,他们绝对想不到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第一团的大力士们飞奔着跟在巨石球的后面,不时怒吼一声,用双手推上一把,巨石球滚动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有些人的手掌都被磨出了鲜血,但没有人退缩!这个壕沟正是他们的统领大人亲自安排的,他们都记得统领大人说过,要不发一箭就重创敌军!能亲手完成统领大人的妙计,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荣耀,他们只恨跳进陷阱的敌军太少了,杀得不过瘾!   终于,一个眼尖的宜州军士兵发现了从侧面滚过来的巨石球,他马上就明白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讲意味着什么,那士兵怪叫一声,转身就向中间跑去。他是被吓糊涂了,如果他刚看到巨石球就往壕沟外爬的话,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往中间跑是没有用处的。   巨石球滚近了,宜州军一下子就炸了窝,象一群被破开了巢穴的蚂蚁般,四处乱跑,哭喊声、悲呼声、求救声、骂娘声,乱成了一片,有几个士兵竟然跪倒在地上,抛掉了武器,高呼“投降”,好像自己只要投降就能逃过这一劫一样。可惜这个时候生死没有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也没有掌握在敌人手中,一切都成了定局。   巨石球呼啸着从奔跑的宜州军士兵们身上滚过,石球下甩出的几具残破的尸体当场就击倒了数个第一团的大力士,大力士们连忙停下脚步,扶起自己受伤的同伴向后跑去,而他们的后面则缓缓逼上来两队手持刺枪的士兵,因为钱不离统领曾经说过,总会有些心机灵巧的人躺在球边的死角处,躲过石球的碾压,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斩尽杀绝,不给对方生路!   轰地一声……两个巨石球在中间相撞了,巨大的势能让其中一个石球顷刻间就化成了数十个碎片,另一个巨石球比较幸运,下半部被撞碎了,还算完整的上半部高高飞起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令人心怵的弧线,飞出了几十米远,随后重重的砸在地面上,一切变得平静了。   第一团的刺枪手们缓缓向前走去,统领大人果然没有说错,真就有些士兵躲在边缘的死角处躲过了碾压,不过预想中的战斗并没有发生,那些逃过一劫的宜州军士兵个个都在发抖,嘴中时不时来上一句毫无意义的呻吟,被刺枪轻轻一捅,竟然有人就怪叫一声,昏迷过去。   宜州军的士兵神态不清,第一团的刺枪手也好不到哪里去,眼前的是什么样的惨景啊!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遍地的支离破碎,有一具尸体整个身体都没了,只剩下脑袋,他的舌头象蛇信一样长长的搭在嘴边,应该是被石球硬挤出来的,突起如小球状的眼珠演示着他临死前的恐惧;还有一个伤者,腰部被压到了地里,他的肠子从腹部流了出来,混和着鲜血,他的肠子还在蠕动,每蠕动一下,都会冒出一个血泡,他脸上的肌肉不时抽动一下,嘴里同时会挤出笑声,血沫不断的从他的嘴里流出。   第一团的士兵们大部分都是老兵,见惯了喋血厮杀的场面,但看到眼前的惨景,他们心中也有些异样,不过他们还是端着刺枪向前走去,任帅将军命令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打扫战场,因为敌军很可能会进行疯狂的报复。   伤的人补上一枪,这是慈悲的一枪,因为他们已经没救了,早死早解脱;逃过一劫的人用刺枪捅上一下,神智不清的人直接刺杀,他们可不能耽误时间,有高呼投降的,让他在前面走就是,反正所有跳进壕沟的宜州军,再没有一个人有勇气拼杀了,不管受伤还是没受伤。   在战场后方,所有的宜州军士兵鸦雀无声,他们都知道声势如此巨大的石球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自己的友军是不可能幸免了!但他们内心还是无法接受这种结局,只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们就损失了一个大队,五分之一的兵力啊!!那么他们还能活上多长时间?四个瞬间吗?   林厚省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的右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林厚省心中有一个疯狂的冲动,他要命令所有的部队全部冲上去,与卑鄙、无耻、残忍的福州军决一死战!!   不过林厚省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他明白丧失理智对一个将领来说意味着什么,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缓缓的流下,林厚省的手最终还是坚定的握在了剑柄上,并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传我的将令,收兵!!” 第一二三章 血战交锋(上)   “这老家伙还真沉得住气!”任帅站在箭楼上看着前方,无比惋惜的说道。林厚省的军队正在收缩,并且往地面上撒一些铁蒺藜之类的东西,这是为了防止敌人追击,看样子林厚省今天是不想打了。   围墙内,一架又一架投石车并排摆开,一共有三十余辆,刚才那轮投掷只动用了八台投石车,为的就是麻痹林厚省!   整个计划都是由钱不离、杜兵、任帅几人制作的,用滚石陷阱激起对方的怒火,诱使林厚省全军突袭,这三十架投石车一定会给林厚省带去一个异常的‘惊喜’!在那壕沟后面还有两条壕沟,分别埋伏了任帅第一团和李霄云第二团的精锐士兵,箭楼上还有两个箭营的近千弓箭手,刚才露面也只是显露了一小部分而已。   “是啊,我都准备给杜将军发信号了。”一边的李霄云也苦笑道。杜兵正带着骑兵队在附近游戈,一方面牵制尚义的主力大军,另一方面则等待着信号,只要山顶上驻守的士兵点起狼烟,杜兵就会用最快的速度从侧翼赶回来,强袭林厚省的先锋军。不过计划最终还是搁浅了,虽然战事没有结束,对方还是有上当的机会,可任帅和李霄云难以抑止内心的失望。   “那老家伙再狡猾也狡猾不过我们的统领大人!”任帅叹了口气:“我们还有机会,让前面的弟兄们都撤回来吧。”   李霄云挥了挥手,营塞内响起了哨声,前方埋伏的士兵迅速猫着腰,顺着撤兵用的战壕钻到了围墙内。营塞四周的围墙确实只是个摆设,为的正是不让对方窥探自己的虚实。当初建造这个营塞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李霄云的士兵逐批化妆成民夫赶到这里,营塞建好之后,原来的民夫都走了,而李霄云的士兵则偷偷留了下来,和任帅的第一团合在一起。   战书上有十则围之的说法,如果林厚省知道对方不是一个团,而是两个团四千人的话,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只带着自己的本部和两个大队的预备队就来进攻营塞的。   “霄云,真别说!统领大人搞出来的这个战壕太有学问了!”任帅看着前方的战壕感叹起来:“你说大人他是怎么想出来这种办法的?”从任帅的话可以看出,钱不离又把战壕的发明专利握在了自己手中。   “所以大人才是大人。”李霄云笑道。   “废话!”任帅笑骂道:“现在统领大人没在这里,你乱拍什么马屁?用不用我把你的话专门禀报给大人啊?”   “任将军,任旅长!就算我要拍马屁也要先拍您啊!”李霄云本是个严谨的人,不过在杜兵、任帅手下做事,他真的严谨不起来,逐渐的也学会了开开不伤大雅的小玩笑。   “这话我喜欢听。”任帅憨笑一声:“你接着说。”   “将军想听那是没问题的,不过还是等到打垮了林厚省再说吧,给将军来一个喜上加喜。”李霄云笑道。   “那你可要好好想想,到时候如果说的不好我可是要罚你的。”任帅拍了拍箭楼上的挡板:“传我的将令,让弟兄们好好休息吧,今天林厚省能忍住怒火,不过我就不相信他能忍受这种耻辱,明天有得弟兄们辛苦呢!”   ※※※   任帅想的没有错,林厚省在第二天天不亮就摆开了阵势,他已经忘记了尚义要求缓战的命令,前一天的冷静只是因为担心自己在极度的愤怒中再出昏招,今天他就要全力进攻了!   林厚省的四个大队分出四个方阵,成扇面缓缓向营塞逼近,这一次林厚省的准备算得上是相当充分了,每个方阵的阵前都有数辆撞车,撞车是由坚实的松木做成,车中心是空的,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石头,车底下的车轮和轮轴都是用精铁铸就的,什么样的木轮也承受不住撞车的压力。撞车上被淋湿了的牛皮覆盖着,这是为了防备对方会射火箭,而且牛皮的韧性很强,下面还有挡板,躲在撞车下的士兵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对方箭矢所伤。   其实姬周国的撞车通体都是用铁棍打造出来的,不过没办法把这种笨重的撞车运过南岭,现有的撞车都是林厚省命令军匠日夜加工、赶造出来的,虽然这种撞车防护力弱了不少,不过林厚省相信对方没办法从箭楼上抛下巨石,对方的围墙也远远不能和城墙相比。   林厚省的每一个方队中还推着一座箭塔,这种东西主要是和对方的箭楼对射,总不能任由对方的箭楼压制己方。最关键的是林厚省在箭楼上安排了自己的秘密武器,上面不是弓箭手,而是弩手!他们手持的都是项弩,这是一种射程介于脚踏弩和强弓之间的利器!项弩之所以没有在姬周国大量装备,是因为项弩的射速太慢了,正常的一个弓手连发七箭之后,弩手才有机会发出第二箭,这是弩器最致命的弱点,何况弩箭没办法伤到障碍物后面的士兵,在灵活性上远远不能和强弓相比。   只看到对方摆出的阵势,任帅知道,林厚省是想和自己拼命了,他马上下达了命令,等到战斗爆发的时候,山顶上的士兵就会点起狼烟,给远处的杜兵发信号。   一队队士兵猫着腰从战壕中钻了出去,隐蔽在外边的战壕中,对方摆出这种架势是吓不倒谁的,要知道,己方的实力已经隐隐超过了对方,而且还是以逸待劳,占足了上风。   营塞内数百个士兵轻声喊了号子,把一个巨大的、上面绑着密密麻麻的绳子、犹如渔网样的重物吊了起来,下面是一辆狭长的杠杆式投石车,这种投石车同样是钱不离窃取了历史知识建造出来的,杠杆式投石车的威力比正规投石车的威力要大,投掷距离也远,只不过每发一弹不但耗费时间,还耗费大量的人力,所以钱不离只建造了一辆。   林厚省虽然摆出了进攻的架势,但‘第一枪’却是任帅这边抢先打响的,这是一种不可容忍的挑衅!   随着任帅的将令,第一团的士兵挥剑砍断了由十数根麻绳缠绕在一起、粗如小儿手臂的巨索,无法称量的重物掉了下来,正好砸在杠杆上,发出了巨响,杠杆另一端的石弹被弹了出去,发出嗡嗡的破空声,直向着一个方队扑去。   杠杆式投石车曾经试射过两次,任帅对石弹的落点心中有数,谁知那石弹竟然奇准无比的正好击中了方阵中的箭塔,木制的箭楼哪堪承受巨石的轰击,只一下,箭塔就被轰塌了大半,箭塔中的弩手怪叫着抱住木栏,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从十米多高的地方掉下去,后果可想而知,就算死不了也要摔出个瘫痪,下半辈子就得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混日子了,也许连混日子的机会都没有。   石弹穿过箭塔,重重的砸在方阵中,当即就砸死了五、六个士兵,接着又就地滚了几滚,又滚到了一片,整个方阵的士兵马上乱了起来。   林厚省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喝道:“擂鼓!擂鼓!!”投石车的威力虽然大,但射程是固定的,只要冲了上去,对方的投石车就变成了无用的摆设。   营塞中的李霄云怔了怔,突然急声说道:“将军,他们箭塔中的士兵好像不是弓箭手!”   姬周国的弓箭手头盔上都插着显目的红樱,这是为了提醒混战中的士兵,注意保护插着红樱头盔的人,不要让他们露在外围。而刺枪手的头盔上是一支小刺,代表着枪头,而剑盾士兵头上则插着小铁球,代表着坚固。这样士兵们杀晕了头时,只要扫上一眼,就会知道己军的阵型,也知道自己应该去什么位置。而弩手则是很特别的兵种,他们的人数相比起其他兵种是很少的,没有大量建制也就是没有单独的铠甲,所以他们大都是穿着侍卫样的铠甲,只是胸前没有徽章而已。   李霄云一眼看过去,却没有看到耀眼的红樱,而对方士兵手中拿的也不像是长弓,虽然距离远,但李霄云能看到对方手中拿的是一团黑糊糊的物事,所以李霄云才会怀疑对方箭塔中的士兵不是弓箭手。   “不是弓箭手是什么?”任帅没有注意那箭塔,他注意的是对方的距离:“莫非是……”说到这里,任帅不由的一顿,和李霄云交换了一下眼色,大叫道:“来人,把水送上来,快!快!!”   下面的士兵们当时就忙碌起来,一桶桶顺着箭楼的背侧提了上去,李霄云轻声道:“大人,这里有些危险了!”   任帅沉吟一下:“我们去哨栏!”任帅倒不是害怕危险,善于保护自己才是为将者的第一要务!小的战役那是不用说的,如果是大混战,主将阵亡必然会导致全军大乱,冲杀在最前面,除了能给全军带来极大的勇气之外,他真正的杀伤力并不会比半伍的士兵强到哪里,躲在安全的地方冷静的指挥全军才是主将应该做的。再说任帅因为以前的脾气被钱不离骂过很多次,也警告过很多次,他再倔犟也得扳扳自己的脾气了。   李霄云低声向身边的将官嘱咐几句,然后和任帅一起坐着绳车,滑到了中间的哨栏下,爬上了哨栏。对方在箭塔中安置了弩手,他到底想做什么对任帅和李霄云这等经验丰富的将领来说,是一个无需费心思考就能得出的答案。而哨栏这里居高临下,防护得也好,距离远、不用担心对方的弩箭会射过来,正是指挥全局的好地方。   “投石车准备!”任帅举起了手:“放!!”   三十辆投石车一起放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铁球,一时间无数的铁球如万鸟投林般拔地而起,发出沉闷的呼啸声向半空飞去。在宜州军士兵眼中,他们只看到一片硕大而恐怖的乌云,黑压压的扑向他们头顶,以急快的速度扑将下来。宜州军士兵已经在前一天尝试过这种东西了,他们连忙组成了盾墙,士兵们纷纷躲进盾墙中,等待着血的洗礼。   铁球劈头盖脑的砸到了盾牌上,势能是可以叠加的,一个半拳大小的铁球没有事,十数个铁球问题就大了,一架投石车的投掷当量是三十个铁球,近千个铁球砸下来的威力可想而知。再说宜州军有半数以上是新招募的士兵,配合总是不够默契,盾墙上的破绽比比皆是。   有数处盾墙一下子就被砸塌了,里面溅起了一片又一片的血雾,就象暴雨中地面被激起的烟尘一样,惨叫声、哭喊声、咒骂声响成了一片,有的士兵被吓傻了,竟然跑出了盾墙,随后又被一只迟到的铁球击倒在地。   “擂鼓进攻!”林厚省大喝起来,只要再往前冲上一百米,他相信主动权就会掌握在自己手中。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第三波攻击由林厚省的宜州军抢先发动,箭塔处出现了数十道人影,虽然任帅这方面的士兵还躲在挡板后,没有露面,但一支又一支带着火光的弩箭从箭塔上射了出来,激射到任帅的箭楼上,其中有半数的箭矢因为破空太急,箭矢射到箭楼上之后油布上的火团已经泯灭了,但还有半数的火苗燃烧起来,对付箭塔箭楼之类的木制设施,用火攻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可惜弩不是林厚省的专利,钱不离支持‘设计’的山弩虽然做工简陋,但胜在极易制作,对方的弩箭刚刚射完,第一团的士兵们端着几十架山弩站了起来,箭矢集中射向了对方的三座箭塔。   火攻同样不是林厚省的专利,箭塔上的弩手弯腰添装箭矢的时候,箭塔已经开始燃起了火焰,紧接着,箭塔上的弩手回射了一轮火箭,而第一团的士兵以牙还牙,又顶了回去。山弩的射程确实不如项弩,不过他们要求的只是让箭矢射中挡板,箭头射不穿铠甲但怎么也要比木头硬吧?   “抬臂,射!!”随着任帅的命令,营地内响起了尖锐的哨声,成半圆型的箭楼防御线上,出现了无数的弓箭手,拉开长弓,近千支箭矢整齐的射向空中,向着下面的宜州军覆盖下去。   宜州军正在加快速度冲锋,队形已经拉开了,在箭雨的覆盖下,当场就被拦腰斩去了一截,有的士兵竟然忘了不和箭楼中弓箭手对射的不成文的规则,徒劳的张开弓,他的箭瞄准了对手没错,但箭矢最终只能插到地里,距离太远,他的箭根本就没有威力。抛射?什么样的抛射能对箭楼中的士兵起作用?箭楼上的顶盖可不是摆设。   宜州军的箭塔已经没有还击的力量了,上面的弩手都在怪叫着和火焰玩抓迷藏,林厚省绝没想到福州军也有弩,箭塔上面什么都没有,弩手们只能脱下自己的衣服去扑火,有的干脆用手去拍、用脚去踢,可惜对方的第三轮火箭又袭了过来,箭塔上上下下都燃烧起来。   福州军箭楼上的火焰早已被扑灭了,一是因为箭楼上士兵多,二是任帅已经令人送上来数十桶水,除了不时冒起的烟气影响了弓箭手的视野外,他们可以放心的随着哨声的指令,发射出一支又一支夺命的箭矢。   看着箭塔上腾起的火光,林厚省愤怒无比,他一脚踢开前面的鼓手,抢过鼓锤,亲自擂起了战鼓。林厚省无法相信眼前的惨景,更无法接受失败的结果,在这短短的交锋中,他已经损失了数百人,加上昨天的损失,他的阵亡人数已经赶得上守军人数了!情报失误是能害死人的,到现在林厚省还以为对方只有两千人左右的兵力。   “任帅,老子要扒了你的皮!!”林厚省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随后转身对着身后本部唯一的一支骑兵队喝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给我上、给我上!!”   “遵命,将军!”骑兵的主将不敢怠慢,连忙一催战马,带着可怜的不到两个中队的骑兵冲了上去。那骑兵队的主将知道自己这些骑兵冲上去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对方那林立的箭楼防守太严密了,除非是步兵能先撕开一条口子,但老将军已经打疯了,将令不可违抗,他只能选择冲上去。   “平射!”站在哨栏上的任帅再次下令:“放!!”   箭楼上的弓箭手们伸直了胳膊,瞄准已经扑到百米开外的宜州军,代表着死亡的箭矢组成一条大网,飞射出去。对于经受过‘银币’苦练的弓箭手来说,一百米开外的一颗人头和五十米左右的靶子红心区别并不是很大,除了一些经验老到的剑盾兵以外,稍稍露出破绽的剑盾兵当时就被射倒了一片,尤其是一些露出了脑袋的,一个脑袋上竟然插上了七、八支箭矢。 第一二四章 血战交锋(下)   “弟兄们,往里灌啊!!”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出身的宜州军将官竟然喊起了方言黑话,不过这个‘灌’字和‘冲’字倒是很接近。   “灌啊!!!”那将官身边的士兵们大喊了一声,加快了脚步。宜州军士兵恨透了箭楼上的箭手,当然,只要他们能冲到箭楼下面,砍断下面的木柱,他们相信那些该死的箭手会死得很惨很惨!   福州军的箭楼上,那个曾和李霄云耳语过几句的将官拉开了手中的长弓,弓如满月,脱手一箭激射而出,宜州军阵营中那给士兵们打气的将官惨叫一声,身体摇晃了几下,旋即就被背后冲上来的士兵撞倒了。   宜州军已经冲到了壕沟前,在剑盾手的掩护下,他们迅速抽出撞车上面摆放的木板和铁板,扔在了壕沟上,铁板自然是为撞车准备的,木板可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货色。   箭楼上的弓箭手们见缝插针般继续收割着宜州军的生命,宜州军的弓箭手也不甘示弱的向营塞内抛射,一时间,箭来箭往好不热闹,甚至经常有两支箭矢在空中擦在了一起,双双偏离了自己的轨道。   可惜箭楼上的弓箭手占尽了地利,而宜州军的弓箭手承受了两轮抛射之后,伤亡惨重,他们射出的箭没有太大的威胁,只是射死射伤了十几个负责投石车的第一团士兵。   宜州军终于通过了第一道壕沟,沉重的撞车还在碾压着壕沟上的铁板时,更多的士兵已经挥舞着武器冲了上去,旋即他们就看到面前出现了无数条低矮的人影。   刀浪!七百把三米米长的长刀一起贴着地皮扫动是什么样的场景?就是刀浪!带着死亡的刀浪!就这一刀,冲在宜州军前列高举着盾牌的剑盾兵就被砍倒了一片,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刀浪中失去了自己的双脚,歇斯底里般惨叫着。   第一团和第二团的士兵们只有腰部以上露出地面,这个角度正适合攻击敌人的下盘,对那些盾牌举过头顶冲锋的人来讲,下盘正是最致命的。   福州军手中的长刀柄长两米,刀锋长一米,从外形上来说,很象是钱不离那个世界被拉长了的堰月刀。这种刀很沉重,舞动起来不容易,但只要舞了起来,巨大的惯性和奇快无比的速度让这种长刀变得异常可怕,劈开人的肌骨象切豆腐一样轻松,有的宜州军老兵及时下蹲,用巨盾挡住了长刀,却被劈得连人带盾飞了出去。   “回旋!”福州军中李霄云的副将甘正克大喝一声,双臂用力,长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圆弧,又回到左侧:“斩!”沉重的长刀在旧力未尽的时候是收不住的,只能上挑、划出道圆弧消去力道,这个动作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只有三分之二的士兵成功的绕回了长刀,其余的士兵不是长刀撞在一起、双双失去了平衡,就是长刀脱手飞出,其中有一个士兵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长刀劈断了数人的脚脖子之后,竟然去势不减,回劈向自己的同伴,结果刀柄击中了一个同伴的嘴,击飞了数颗牙齿,人也飞了出去,刀锋则劈开了另一个同伴的头盔,削去了一层带发的头皮。   暂时没有人追究那失误士兵的责任,只有一个及时躲进战壕、逃过一劫的伍长大怒跳上来打飞了那失误士兵的头盔,而外边的战斗还在继续。   虽然长刀少了差不多二百柄,但威力依然很惊人,刀浪横卷,把冲上来的宜州军又斩倒了一片!宜州军前列的剑盾兵好像被人剃头一样,差不多被‘剃’光了,只剩下几十个狂叫着极力向后退去的剑盾兵,不过他们没退上几步,就被后面涌上来的刺枪兵裹挟了再次向前跑去。   从第三排战壕中突然冲出来数百名刺枪兵,和宜州军厮杀在一起,从开战到现在,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短兵相接,无数条刺枪来回穿梭,双方都有人在不停的倒下去,但马上就会有人补上他们的位置。相比较而言,宜州军的伤亡率远远大于福州军,他们不但要应付对方的刺枪,还要防备脚下不时闪起的刀光,还有从天而降的箭雨,没有了剑盾兵的防护,他们显得异常脆弱。   林厚省的战鼓已经停下了,做为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他察觉到了异常,对方箭塔的弓箭手已经接近千人,虽然这让福州军的远程攻击力显得强悍而锐利,但林厚省并不紧张,只要他的部队冲到了围墙内,一千左右的弓箭手就是网中的鱼,绝逃不出自己的手心!可是那些突然出现的长刀手和刺枪手彻底粉碎了他的希望,眼看塞门开处,一片黑压压的剑盾兵冲出来去掩护刺枪手,他们……他们这是两千人??   林厚省几乎要把鼓锤握碎,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了一系列错误!出身于风云军团的骄傲让他瞧不起其余不入流的对手,他连郑朔都瞧不起,更何况眼前的这些杂牌军?!当他知道守军只有两千时,他认为自己来到这里是来取功劳的,而不是战斗,第一天的惨败,激起了他的怒火,虽然当时他勉力控制住自己,但在今天他忘了尚义总兵的嘱咐,大举进攻,进攻受挫后他恼羞成怒投入了最后一支骑兵!现在他想挽回危局,可是手中却无兵可用了!   林厚省痛苦,他对面的两个对手也一样痛苦!   “伤亡太大了!”任帅心痛的看着前方的刺枪手一个接一个倒下,不由狠狠的一掌劈在哨栏上:“这老家伙疯了么?还继续冲锋?!”   “粘上了,我们撤不下来,他们也撤不下来。”李霄云苦笑起来:“现在谁先松气,谁就输了!”刺枪手大都是第二团的士兵,虽然他们不是从雪原城跟过来的老兵,但那可是从原来的山地大队和俘虏中挑选出来的最精壮的汉子啊!李霄云比任帅还要心疼。   “让刺枪手再顶上一步,让长刀手扔掉武器,撤回来!”任帅下了命令,长刀虽然凶猛,但远没有刺枪灵活,此刻宜州军刺枪手已经冲了上来,只要长刀手稍微露出身子,就会被数支刺枪刺得一身都是窟窿,六百多的长刀手竟然全都被压制在战壕中,动弹不得。   “将军,你看我们能顶上去么?”李霄云摇了摇头:“怪我们,我们没有控制好节奏!”第二团的刺枪手人数比宜州军的刺枪手少了很多,他们死战不退就是为了保护战壕中的长刀手,想再顶上一步那是不可能的。   “屁话!不是我们没控制好,我他妈就没见过这么打仗的!分四个方阵进攻,竟然连主攻和助攻都不分,一起冲上来,拿我们当什么?肥肉么?!”任帅有些毛了,这么拼杀下去,胜利一定是自己的,但伤亡太大了,任帅承受不起,第一团和第二团是毒龙旅的主战团,如果伤亡超出了一定的限度……任帅能想像得出统领大人会是什么脸色。   在第二道壕沟处,鲜血已经凝聚成了一面浅潭,双方都打红了眼,处于不利位置的宜州军没有退缩,几个老兵从地上抓起同伴的尸体,遮挡着对方箭楼上射出的箭矢,一手持枪,亡命般向前乱戳,其余的宜州军士兵也学着老兵的样子,死战不退,直至自己被刺倒,又被后面的同伴拎在手中。   这既是一场残酷的厮杀,又象是在练兵,因为双方都有新兵,有血性、敢拼命的士兵都是学着老兵的样子浴血奋战,但也有一些新兵承受不住血肉飞舞的压力,或软倒在地,或当了逃兵。   毒龙旅这一边有专门的执法队,敢有阵前逃跑者,格杀勿论!而宜州军那边从后翼掩杀上来的骑兵队则充当了执法队的角色,凡有逃跑的士兵都成了刺枪下的亡魂。   箭楼上的弓箭手从开战到现在,一直在不停的拉弓、拉弓,有些臂力较弱的弓箭手胳膊都软了,但他们还是咬着牙,再次拉开手中的长弓,他们能感受得到前线的紧张。   任帅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双眼通红:“霄云,从现在开始由你指挥!”说完,任帅一把拉住哨栏边的绳子,翻身跳出哨栏,滑了下去。   李霄云张了张嘴,他下意识的想阻止任帅的冲动,但想了想又什么都没说,现在战事胶着,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己方的惨重损失是无法避免的!任帅的武技略逊于杜兵,但勇猛胜过杜兵三分,还是试一试吧!幸好的是,自己这方还留了一支五百人的预备队。   主将要善于保护自己这是正确的,但在危急时刻,主将要敢于挺身而出也是正确的,这是看起来有些矛盾的两道选择题,其中的分寸全看个人掌握,掌握得好,这个人会成为名将,掌握得不好,就容易被人看成是鲁莽之辈或者是怯阵之徒。   任帅跳到了地上,他的亲卫连忙迎了上来,亲卫可是一个将领最贴心的士兵了。跟了任帅这么久,看到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任帅的亲卫们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主将想要做什么,其中一个连忙递上了任帅的熟铜棍,另一个亲卫则伸手去摘任帅的头盔。   主将的头盔是有讲究的,头盔上不但有弓箭手那样耀眼的红樱,而且还抹上了一层金粉,在众军中显得异常醒目,当然,这个人也会成为敌人的重点‘照顾’对象。只不过擒贼先擒王不那么容易成功,所有的将士们会誓死保护军中带着金盔的主将。   这是姬周国,或者是整个大陆上不成文的规则,当然,这里不包括草原部落,因为他们的王者喜欢戴的是镶嵌着珠宝的皮帽。只是这个规则后来被一个人打破了,那就是钱不离,不管他指挥多少人,不管他的地位有多高,这种可能让人短命的鬼东西他是坚决不戴的。   任帅接过自己的熟铜棍,一把推开试图摘下自己头盔的亲卫,转头对躲在铁皮棚下躲避箭雨的预备队大喝道:“弟兄们,随我来!!”   “将军!”一声厉喝从哨栏上传来,那是李霄云的声音。   任帅愣了愣,低声骂了一句,随手摘下自己的头盔,扔到地上,转身迈开大步向营门走去。   哨栏上的李霄云不由松了口气,他对着自己的亲卫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也出去应战,在哨栏上他是无比安全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福州军的防线变得有些危险了,刺枪兵本就能克制剑盾,福州军中的剑盾兵只能勉力左遮右挡,保护自己的同伴,但只要一个不小心,身上就会被刺出一个流血不止的窟窿来。   “杀啊!!”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吼,福州军逐步后退的防线奇迹般的稳了一下,士兵们一起发出了大吼声:“杀啊!!”   任帅跃了一步,熟铜棍一挑,一个宜州军刺枪手的刺枪就被挑向了空中,不过那士兵的力道非常大,双手竟然紧抓着刺枪不放,可惜的是为了一支刺枪他就把自己的胸膛都露在了外边。   任帅手中的熟铜棍就势向前一捣,正撞在那刺枪手的前胸上,眼见那铠甲上凹进去一大块,那刺枪手的身体向后倒飞而出,撞倒了身后的两个士兵,三个身体、死的活的滚成了一团。   任帅熟铜棍一扫,扫飞了两把刺向自己的刺枪,他身后的亲卫连忙跟上,刺枪乱戳,把那两个刺枪手刺倒在地。   趁着敌军被自己的威势所震骇的瞬间,任帅纵身一跃跳过了壕沟,长棍如疯魔般左右乱扫,扫出了一片空地。就在这时,营塞中突然响起了战鼓声,任帅精神陡振:“操!才他妈十几里地,来得这个慢,我……杀!” 第一二五章 伟大情操(上)   世界上不管多少土地在荒芜,也不管有多少人在忍受着饥苦流离得日子,总会有那么一小撮人过着日日笙歌的快乐生活。   福州府中,一个叫陈广余的子爵突然摆下了宴席,邀请福州府大大小小的贵族们来赴宴。如果换了个人,效果未必会如此的热闹,现在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贵族是不会赴宴的,但陈广余是贾天祥伯爵比较信重的当地贵族,这个面子当然要给,而且还可以在酒宴中探探口风,天知道福州府的戒严还要到什么时候!虽然贵族还可以在佩带家族勋章的情况下出去走动,但城门是绝对出不去的,戒严已经严重干扰了贵族们的正常生活。   酒宴上的酒很淡,绝不是好酒,主人陈广余一脸的歉意的解释道,因为战乱,福州府的粮食已经很紧张了,贾天祥伯爵大人正在策划一项严格限制酿酒的政令,他身为福州府的从事当然要秉承上意。   众贵族们心中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但口中当然要奉承陈广余,而且还很自然的奉承到了贾天祥身上,大厅中响起了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当然,还有几个贵族悲痛的缅怀钱不离统领之死,其中一个中年贵族竟然流下了眼泪。   酒宴上的菜肴也是出奇的清淡,还破天荒的没有歌舞之类的表演,贵族们一个个都是享受惯了的人,酒象征性的抿了一下、菜象征性的吃了一口之后,就没有人再动筷子了,不过也没有人告辞,因为身为主人的陈广余一直坐在偏座上,把正中央的主座空了出来。   傻子都明白,真正的大人物还没有到!贵族们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一边在心中暗自猜测,这是在等谁呢?姬胜情殿下?还是贾天祥伯爵?   一个家丁模样的人从外边疾步走了进来,冲着陈广余点了点头,陈广余连忙站了起来:“各位先慢慢饮用,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众贵族们也连忙站了起来,虽然陈广余的爵位不是太高,他们之中就有几个子爵,但人家是握有实权的福州府从事,客气一点是应该的。   时间不长,陈广余满脸堆笑走进了厅门,殷勤的用手拉起挂在门口的珠帘,恭恭敬敬站在一边。   一架很奇怪的木轮车被人推进了大厅,木轮车上端坐着一个清朗,嘴角带着几分笑意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脸上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两道银白色、斜斜挑向鬓角的长眉,等等!银白色长眉?大厅中的贵族都傻眼了,这是那传说中、他们从来没见过的,钱不离钱统领的标志啊!!   “统领大人,您请、您请!”陈广余殷勤的话印证了贵族们的猜想。   众贵族们站在那里、面面相觑,钱统领不是已经被刺客刺杀了么?他怎么又活生生的出现了?陈广余宴请我们又是什么意思?无数个疑问从贵族们心头闪过,什么都不知道的贵族皱眉思索着,知道些内幕的贵族脸上则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钱不离的眼神从众贵族身上扫过,不知道为什么,钱不离感觉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好了,借用自己那个世界的术语来形容,那就是自己好像长了一双非常变态的远视眼,远处的东西在他眼下分毫毕现。如果这个世界有医院的话,钱不离早就去医院体检一下了,可惜那只是假想,钱不离只能把自己的疑问埋在心中。此刻的钱不离早已忘记当日那妖魂说过的话,他已经是一个被易筋洗髓过的人。   望着那些或惊慌或紧张向自己迎上来的贵族,钱不离笑容更盛:“诸位,我身上有伤,不方便回礼,大家还是坐下谈吧。”钱不离有一个很不爽的地方,那就是他的身份和他的权柄不相匹配,到现在为止,钱不离还不是贵族,贵族必须由国王册封,哪怕仅仅是一个不入流的爵士也要由国王册封,这是姬周国为了防止贵族过于泛滥所制定的规则。   姬胜情可以想出一个姬周国从来没有的称号、天威将军来册封钱不离,但是她不能平白编出一个爵位,爵位是这个大陆通行的、沿袭了数千年的规则,姬胜情倒不介意钱不离当上公爵,可惜这是不现实的,如果姬胜情强自册封钱不离,只能让钱不离成为一个贻笑大方的伪贵族。   幸好的是,钱不离拥有极大的权柄,要不然光是礼节上的问题,他就无法应付过去,哪个敢来挑钱不离的毛病呢?   众贵族们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其中有几个头脑快的人开始大声咒骂起丧尽天良的刺客来,反应慢点的一面暗中抱怨自己、一面随声附和,奉承话没有了,却响起了群情汹涌的讨伐之声。   “诸位,安静一下。”有些话不想听也得听,要不然会让人误会自己对他们抱有敌意,所以钱不离等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我这次委托陈子爵把大家请来,是有要事要商议。”   贵族们发出的嘈杂声安静下来,他们带着几分不安、静静的看着钱不离。   “大家都知道我被人刺杀的消息了,也算是上天有眼吧,我还活着。”钱不离说道这里自嘲的一笑:“当然,有些人就要失望了!”   “国之庆事、国之庆事啊!”一个贵族连忙插了一句。   “可是……我的心很难过!”钱不离的眼神变得冷峻起来:“想我钱不离为了福州府的和平,出生入死,以不到两千的兵力强袭童林所部,又连夜赶往福州府活捉了浮梁,只歇息了半天,就奔袭数十里,打败了方老生,最后招降了王小二,我这么拼命、这么辛苦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大家能过上平安、舒适的日子?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   “那是、那是,统领大人之心可昭日月!”另一个贵族也插了一句。   “唉……”钱不离轻叹一声,很伤感的低下头去。   其余的贵族们看到有了说话的机会,纷纷抢着说话,一时间谀词乱飞,什么大义无私,什么风姿高致,极力要把钱不离形容成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完人。   “谢谢、谢谢!”钱不离不无感动的点点头,然后伸手向下一压,示意贵族们安静:“其实我钱不离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是希望大家能理解我,我没有太大的野心,只要能在福州留下一个好名声,我就满足了!请大家从心里说句良心话,我的要求过分么?”   十几颗脑袋一起摇了起来,生怕自己摇的比别人慢。   “我知道,你们绝大部分都是好人,你们的关切令我感动。”钱不离缓缓的说道。   大厅中的贵族们互相扫视起来,这句话的意思太明显了,绝大部分都是好人?那么肯定有一个或者几个不是好人了!再看看隐隐包围到大厅外侧的钱不离亲卫们,钱不离来到这里的目地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余家宁男爵,你为什么要和王孟松一起,图谋刺杀我钱不离呢?”钱不离的目光转向了左侧的一个贵族。   那个叫余家宁的男爵一呆,脸色变得无比苍白:“我……”   “为什么要刺杀我?我需要一个答案!真实的答案!余家宁男爵,如果我钱不离做过什么坑害姬周国、卑鄙无耻的事情,你尽管说出来,我是不会怪罪你的!”钱不离冷笑一声:“但是,如果你说不出来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余家宁还是呆呆站在原地打着摆子,离老远就能听到他清晰的磕牙声。   “余家宁男爵……”钱不离象想起了什么一样,伸手掏出了一张背面印着红色凤凰的诏书:“不,你已经不是男爵了,殿下下令削去了你的贵族封号,余家宁!到现在你还想继续隐瞒么?”姬胜情虽然没有权力册封贵族,但她有权力惩罚自己封地之内的贵族,‘殿下’不是白叫的。钱不离让姬胜情削去余家宁的爵位,是为了不引起别的贵族反感,要知道有一种感情叫做:兔死狐悲!   “大人,不能怪我啊……”余家宁突然跪倒在地上大声哭嚎起来:“是……是王孟松拿着王子殿下的密信逼着我帮他的,真的不能怪我啊!”   “王子殿下要杀我?”钱不离冷笑一声:“余家宁,你编造谎言的水平真是太蹩脚了!”   “大人,我说的全是真的,绝没有一句谎话啊!”余家宁哭嚎道:“要不然,我哪来的胆子……”余家宁喊到这里,身体突然一抖,软倒在地上。   一个亲卫连忙走上去探了探余家宁的呼吸:“大人,他昏过去了。”   “把他带走吧。”钱不离摇了摇头,随后自言自语起来:“王子殿下要刺杀我……”   “大人,我看他的话都是真的,要不然也不会激动成这个样子。”程达在钱不离身后接道,他的声音刚好能让大厅中的贵族们听到。 第一二六章 伟大情操(下)   “我真是无法理解!”钱不离的声音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忧伤和愤怒:“王子殿下是怎么了?他到底想做什么?先是故意贻误军机,逼死了夹脊关的郑朔郑老将军,然后……”   “大人!”陈广余连忙阻止钱不离继续说下去:“这个消息……还没有确定,大人千万不能乱说,要不然会惹祸上身的!”   “哼!”钱不离冷哼一声:“我不去惹祸,可祸已经上身了!”   “大人,王子殿下身为皇族……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一定是消息有误、消息有误!”陈广余还在不死心的为素未谋面的姬胜烈辨白着,只不过他的辩词非常无力。   众贵族们都被这个消息震呆了,没有人敢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钱不离和陈广余争辩,他们着实佩服陈广余的勇气!同时也怀疑起那些有关钱不离的传言来,按照传言中钱不离的性格,此刻早就大怒下令把陈广余拉出去乱棍打死了,怎么可能和一个从事据理力争呢?   “一个有智慧的人不应该相信道听途说的传言!”也不知道钱不离是在暗讽那些贵族胡乱相信传言,还是在承认自己不应该相信有关姬胜烈的消息:“但是,我们都有头脑,不会自己分析么?夹脊关号称铁关,再加上有勇武的郑老将军防守,如果没有自己人捣鬼,又怎么会轻易失守?据我所知,夹脊关失守的时候两万守军没有一个逃兵,跟随着郑老将军战死在沙场,要知道他们苦战了整整九天九夜啊!可为什么一直没有援军?”   “这……这……王子殿下不是从军部中抓出内奸了吗?一定是他们捣的鬼。”陈广余还在争辩。   “笑话!当时风云军团距离夹脊关只有二百里,可是九天九夜他们一直按兵不动!你认为哪个内奸能强令风云军团?难道你认为尉迟上将军是内奸么?”   “这怎么可能!尉迟上将军是国之栋梁,他和札木合也是死敌,不会的、绝不会的!”   “那又是谁在压制尉迟上将军呢?”   陈广余的头上冒出了汗珠,尉迟风云威名卓著,就连军部也不敢压制他的,答案只有一个,因姬若发染病、无力管理国事,受王后懿令监国的姬胜烈才有这个权力!   “我和郑星朗将军还没有机会深谈过,但是他带着夹脊关守军不回皇城、不去洪州,千里迢迢越过南岭来到我福州,这又是为什么?”钱不离顺势又抛出了一个论据。   “这个……夹脊关失守,郑星朗害怕回皇城受到罪责吧!”陈广余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说道:“所以他才会来福州,毕竟……毕竟这里是公主殿下的封地嘛。”   大厅中的众贵族就想听辩论的观众一样,思绪被人牵着鼻子走,陈广余这个想法很有道理,有几个贵族不由暗自点头。   “你错了!”钱不离冷笑一声:“罪责?郑朔老将军死守夹脊关九天九夜,两万人全部战死沙场,哪里来的罪责?!谁敢说他们有罪?!陈广余男爵,你还不知道吧,军部已经追封郑朔老将军为征东上将军了!”   “我……”陈广余显得很尴尬:“我确实不知道这个消息。”   钱不离随手掏出一样东西:“你们看看吧,这是姬胜烈发给郑星朗将军的免罪书,如果他心中无鬼,会特意发给郑星朗将军这种东西么?”钱不离拿出来的正是郑星朗接到的免罪书,上面有姬胜烈的亲笔签名,还有玉玺的大印。姬胜烈用上了玉玺本是为了让郑星朗放心,没想到却被钱不离用在了这种地方。   货真价实的免罪书在贵族们中间走了一圈,又回到钱不离手上,陈广余尴尬的左看看、右看看,希望出来个人帮他说上几句,可惜贵族们看了免罪书之后,脸色都变得不好看了,哪里有人会帮他。   “还有他派人来刺杀我钱不离的事!”钱不离脸上露出了讥讽的微笑:“他现在是以王子的身份监国,他的重任是把闯进中原的札木合杀死或者赶出去,而不是来关照我钱不离这等小人物!可他是怎么做的?!”   “这个……这个……”陈广余嗫嚅了半天:“自古帝王家事……一言难尽啊!”   “哦?你想说的我明白了,为了削弱公主殿下的实力,他就可以故意逼死郑朔老将军,为了削弱公主殿下的实力,他就派人来刺杀我钱不离!为了自己的大位,他可以做任何事,他宁愿付出让札木合洗劫中原的代价!是这样吧?!”   陈广余目瞪口呆,而其余的贵族们脸色变得阴沉下来,这个世界的语言、文化甚至是诗曲都和钱不离那个世界一样,不过有一点不同,没有那种以教化万民为第一宗旨的学术,没有被教化过的人当然有人的血性!就算是再贪婪、残暴、无耻的贵族也知道抵御外侮,他们可以把百姓们当成牛羊,但这些牛羊是他们自己的,如果有外人想闯入自己的地盘分走自己的牛羊,他们绝对不会妥协,相比较之下,比钱不离那个世界打了胜仗还要签定屈辱条款的人要强得多。   这些贵族不愿意参合到两个王者之间的争执中来,如果他们的封地不是在福州,而是在其他的地方,他们早就投靠姬胜烈了。现在之所以不表态,是因为姬胜情势弱,还偏偏是福州的主人,投靠姬胜情,他们担心自己的将来,如果投靠姬胜烈,又担心被姬胜情察觉,引来杀身之祸。   听了钱不离这番话,他们对远在皇城监国的姬胜烈一丁点好感也没有了,可是现在投靠姬胜情……还是不妥当,等一等吧。   “陈广余子爵,我知道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钱不离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现在札木合正带着大军在我姬周国中原残杀百姓,你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我们在内讧,是这样吧?”   陈广余苦笑一声,用一种很黯然的姿态点了点头。   “你不想,我也不想啊……”钱不离比陈广余更加黯然:“可是有人想!他认为自己的亲姐姐比闯入中原的恶狼还要可恨!”钱不离用这一句话很形象的把姬胜烈形容成了一个极其恶毒而又无情的人。   “我会把今天的事情忘记的,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的伤……我也会忘记,没有人来刺杀过我钱不离!”钱不离缓缓的说道:“郑星朗将军说过,他也会忘记自己的仇恨,两个月之内,他就会带着夹脊关铁骑北上,去阻击札木合的飞鹰部落游骑。虽然有的人千方百计要我们死,但……我们是军人!”说到这里钱不离苦笑了一下:“他可以至百姓的疾苦而不顾,我们不能,军人就是要保家卫国的!”钱不离在话中已经暗示了这些贵族,等到日后福州军杀奔宜州时,理由就充足了,最起码,福州本土不会出现反弹。   “好!!”一个贵族忍不住大声叫好,和前面那些阿谀奉承不一样,他此刻是真的被钱不离那种伟大的‘情操’感动了,这一声‘好’发自他的内心。福州内穷凶恶极的贵族大都在战乱中被清除掉了,剩下的贵族不是保持低调的,就是经常做些善举,喊出一声‘好’并不让人意外。   如果是在刚才,听到有人叫好,其余的贵族们也会跟着叫好的,但是现在没有人接话,他们都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钱不离。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被钱不离的话感动了,在这短短的片刻,他们不想再用虚伪的笑容来玷污面前的军人!钱不离可以为了大局把险死还生的刺杀忘记,他们自问,我们能做到么?   也许一个成功人士最大的秘密就是:自己带着一个永恒的面具,却能通过种种手段诱使他人把面具摘掉!   “今天的事情,我不想传扬出去,姬周国适逢敌寇入侵,还是给姬胜烈留些脸面吧,免得乱了民心。”钱不离淡淡的说道。其实他明白,想不传扬出去是不可能的,福州是姬周国二十多年前才从根本上占据的领土,被册封的贵族有很多都是中原各大贵族的旁系,他们之间可能不互相通气么?应该让他们好好思考一下了,一定要让一个恶毒无情的人做他们的国王吗?当然,这种情绪在钱不离被动挨打时不会有太大的作用,可是一旦钱不离有实力和姬胜烈对峙了,这种情绪就会产生巨大的连锁反应!   “大人,我们明白的。”一个贵族轻声说道:“大人,等到你们北上的时候,我们可以出一些军资,也算为国出力了。”   “呵呵,福州府的官库还算充裕,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打扰各位的!不过……”钱不离摆出一副很吃力的样子给那贵族行了个礼:“谢谢!你的话赢得了我的尊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第一二七章 切断毒瘤(上)   一座红色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在大门边上还有一个角门,两个家丁样子的人正站在角门边上,无精打采的聊着闲话。   从远方的街头上走来了一队巡逻兵,这是福州府这一段时间来司空见惯的事情了,虽然这一队巡逻兵的数量多了些,但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人数的多少。   那两个家丁有些畏惧的向后退了退,此刻是非常时期,军爷可是惹不起的,要不然人家随时随地都能给你扣一顶图谋不轨的大帽子下来。   巡逻兵大步挺胸走到红门前,本来整齐的步伐突然一顿,转过身就向着角门冲来,那两个家丁见势不妙,转身就向角门里跑去,却被从背后射来的箭矢射倒在地。   街头街尾,出现了无数的士兵,向红门这里包抄上来,而宅院的另一面,也出现了很多士兵,堵住了后门。   宅院中惊慌的喊叫声此起彼伏,间或还有惨叫声传出来,四周的街坊急忙关紧了自己的房门,生怕牵扯上无妄之灾。   当钱不离回到第五团的营地时,方老生已经把余家宁的一应家眷全都抓到了营地里,还留下了两个中队的士兵仔细搜查余家宁老宅的每一寸土地,寻找可能存在的密室和暗道。   看到钱不离回来了,关誉东和方老生急忙迎了上来,关誉东轻声禀报着查抄的经过,余家宁家人男丁有七十九人,其中有八人因为反抗,被就地格杀,而女眷有六十一人,当然,这个人数是不管老幼的,刚才钱不离就看到有数个女人还在抱着孩子。   “把余家宁带上来吧。”钱不离有些疲倦的说道,做为一个现代人,他对抄家这种事情非常反感,但是在这个世界,不用重刑不能威慑宵小之辈,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必须要习惯!   余家宁被带上来的时候还是昏迷不醒的,显然钱不离的亲卫下手没有留情,统领大人遇刺对他们来说是难以洗清的侮辱,如果不是钱不离嘱咐一定要活的,兴许余家宁现在已经被拷打至死了。   一盆凉水浇下去,余家宁的身体抖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说吧,王孟松在哪里?”钱不离淡漠的说道:“不要再和我说废话了。”   “大人、大人啊……我是被那王孟松逼的,我真的不是……”   余家宁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方老生一脚踢了个跟头:“大人问什么你他妈的老老实实答什么!”   钱不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余家宁。   余家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大人,他……他在三天前就离开了。”   “嘴倒是挺硬。”钱不离摆摆手:“给他上夹棍吧!”这个世界原本没有夹棍,是钱不离让人制作的,别看夹棍简单易制,但那可是三堂之祖,在诸多刑罚中极其难以忍受的,比正常的板子和皮鞭要狠辣得多!板子和皮鞭是一下一下打的,受刑的人能在短暂的中断时间里得到回缓,但夹棍只要夹上,痛苦便是持续性的,难以忍耐。不过夹棍带来的副作用太大,挨了板子和皮鞭,养上一段时间就能把伤养好,但是夹棍这东西如果一天夹一次,就算时间不长,三天之后,那人的双腿就彻底废掉了,终身再也无法走路。   余家宁呆呆的看着扔到自己面前的夹棍,这东西他没见过,自然不知道夹棍的可怕。   “还不说?”   “大人,那王孟松真的走了啊大人!”余家宁趴在地上可怜兮兮的说道。   “给他上夹棍!”钱不离挥了挥手。   两个亲卫走上去用脚踩住了余家宁的手,不让他挣扎,余家宁大声呼起痛来,而另外两个亲卫拿起夹棍走到后面,把余家宁的小腿套在了夹棍中,两个人抓住木棍,向下用力一压,余家宁的呼痛声嘎然而止,旋即,一声狂嚎从大帐中响了起来,啊……   余家宁痛极之下,竟然硬生生把自己的手从对方脚下抽出,五根手指都变得鲜血淋漓,血滴斑斑点点落在了地上:“大人啊……”   “把他的嘴堵上!”钱不离不喜欢听这种惨叫声:“他不招自然有人会招,我看看养尊处优的余家宁前男爵能在夹棍下活多长时间!”把嘴堵上还有一个好处,不会因为痛极咬断自己的舌尖,而受刑至死中的含义更是能打击余家宁的心志。   一个亲卫抓住余家宁的头发,令一个亲卫把一块破布塞到余家宁嘴中,随后他们抓起余家宁的胳膊,把胳膊拉到上方,这种角度余家宁就没有办法使劲了。   动刑的两个亲卫用的力量越来越大,余家宁的脸变成了血红色,他的上半身就象一条得了疯病的蚯蚓一般,扭来扭去个不停,而他的头上下左右到处乱甩,从他的脖颈到太阳穴,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一条青筋。   时间不长,至多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余家宁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脑袋猛地砸到地上,再也不动了。   一盆水再次浇在了余家宁身上,他缓缓睁开眼睛,微弱的向钱不离点着头,钱不离用手一点,一个亲卫走上来拔出了余家宁口中的破布,钱不离淡淡的说道:“想招了?”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大人,您打死我我也说不出来啊。”余家宁的脸上涕液横流,哭叫着:“大人!我不知道啊大人!”   钱不离皱起了眉头,象余家宁这种养尊处优的贵族,是很难熬过夹棍的,难道他真的不知道?   “郑星望呢?”钱不离转向关誉东。   “大人,他正在余府搜查。”关誉东犹豫了一下:“大人,要不然就用甄别法吧,让外面的女眷挑选男……”   “你去试试吧。”钱不离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他本来是想让关誉东掌握情报部门,但是如果连动刑都能心有不忍的话,那他绝不适合做这个!可是手底下还有谁呢?   “遵命,大人。”关誉东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方老生,你继续行刑,直到他说自己知道了为止。”钱不离冷着脸说道。虽然他心内明白余家宁最少有七成确实不知道王孟松的去向,但自己受伤在身,到现在还不能走路,最重要的是耽误了他带兵北上宜州的时间,这口闷气总要找人出吧?!   “大人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方老生一听还要动刑,亡命般怪叫起来。   “把他拉出去,当着他余家人的面行刑,让他们看看他们家主的下场!”钱不离已经决定要杀掉余家宁了,虽然他只是一个替罪羊。   方老生一声吆喝,带着士兵们把余家宁拖了出去,只是短短的时间,余家宁的双腿已经不能动了,软软的象两条死鱼般垂在地上。   “大人,那些宵小之辈是逃不出去的,您不必急在一时。”程达看到钱不离面色不对,轻声劝解道。   “怎么能不急呢!”钱不离苦笑一声:“日后我一定要带兵北上的,到时候福州怎么办?在我走之前,说什么也得把这些家伙清除干净,我才能放心啊!这一次是刺杀我,如果他们再刺杀殿下和贾天祥的话,他们未必能有我这样的好运气!”   程达沉默起来,他做为一个亲卫还算是够格的,但让他出谋划策就差远了。   “我本来是想让关誉东掌管此事的,现在看起来他的心肠太软,我得好好斟酌一下了。”   “大人说的是密谍吧?”程达想了想:“末将愿为大人分忧。”   钱不离‘噗哧’一声笑了:“你可算了吧,你是一个军人、是一把剑,你见过有人轮着宝剑去砍蚊子的么?”   “那……那关将军也是军人啊!”程达有些悻悻的摸着自己的头,他并不是想掌握权力,因为钱不离经常说,一定要让他一个信得过的人掌握密谍,程达自认他对统领大人最忠心的,所以他才觉得自己应该去担当这个职务。   “他和你不一样!”钱不离摇了摇头:“早先他就是被贾天祥安排到皇家禁卫军里,最起码他有过一定的经验,而且……换一个人当亲卫队长,你就不怕我被人砍了?”   “大人,末将明白了!”原来亲卫队长才是最重要的职位啊!程达心满意足的点头称是:“大人,那么让伯爵大人掌握密谍不行么?”   钱不离忍不住白了程达一眼,这个程达平日里心思缜密、行事谨慎,可偏偏没有一点政治头脑,贾天祥现在已经总领政事了,如果再掌管密谍的话,他的权柄将来必然会压在自己的头上!而且就算自己同意,贾天祥那种经验丰富的老狐狸为了避嫌,也会极力推辞的。 第一二八章 切断毒瘤(中)   程达看到钱不离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说错了,他很努力的想了想:“大人,那么郑星望呢?”程达原本对郑星望极其憎恶,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交谈,也了解了郑星望这个人,憎恶逐渐变成了同情。当然这里面有一段隐情,程达年轻的时候曾经被一个女人骗过,都有栽在女人身上的过去,是滋生惺惺相惜这种感情的最好土壤。   钱不离苦笑起来,这家伙可真是的!让贾天祥掌管密谍后果难以预料,让郑星望掌握密谍后果不是更难说了么?不说郑星望的经验能不能胜任,有一个掌握强大骑兵部队的哥哥做靠山,哥俩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实力大增,搞不好军队将来就会出现两个声音,这是钱不离绝对不能允许的。所以郑星望最多是担任副职,钱不离需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担任正职。   程达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不由尴尬的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当啷一声,一个人把茶杯重重的放在钱不离身前,来人看都不看钱不离一眼,转身就走。   “有你这样的侍女么?”钱不离有些恼怒的问道。   一瘸一拐、还拄着根拐杖的背影顿了一下,缓缓回过头来,正是浮梁的妹妹浮柔,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讥笑,从钱不离的脸上开始往下扫,一直扫到钱不离的伤腿上,眼中的笑意更重了。有句话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钱不离看懂了,程达也看懂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想当日,她浮柔和钱不离发生冲突,被程达一箭射中了大腿,而现在,钱不离和她一样变成了瘸子,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你……”钱不离勃然大怒,他一把抓起木轮车手架上的拐杖,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向浮柔逼了过去。   浮柔毫不示弱的迎上一步,脑袋扬起,尖尖的下巴遥指向钱不离。   两个瘸子,拄着同样的拐杖,迈着同样的步伐,迎面相对走来是什么样的场景?饶是对钱不离无比忠心的程达,也不由把牙齿咬得咯吱做响,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笑出声来。   钱不离走到浮柔面前,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难道能掏出腰间的手枪开火么?给她一拳?钱不离从来没有打女人的习惯!再说了,自己受伤不久,而浮柔的伤势正在缓缓愈合中,这丫头一手精悍的类似泰拳的拳术,真要打起来自己未必是胜家。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钱不离腿有些发酸,他连忙摆动了一下拐杖,重新稳定自己的重心,不过谁先动谁就没了气势,浮柔不饶人的又探前一步,逼向钱不离。   “大人,何必跟她一般见识。”程达连忙走上来搀扶住钱不离。   钱不离冷哼一声,阴森森的说道:“小丫头,和我斗你还差得远!明天我就让浮梁带着五百人去进攻宜州军,我看他有没有命活着回来!”钱不离威胁的话一出口,心中就开始后悔了,用她的哥哥去威胁她这算什么?太小人了吧!   其实钱不离性格沉静,一般情况下都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打败宜州军之后马上带着大军进发宜州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现在自己绝没有办法领军,如果让郑星朗出兵,钱不离担心没有自己的牵制,郑星朗在宜州发展出了单独的体系、自成一家,如果让杜兵出兵,一千骑兵的兵力太少了,他不放心。所以钱不离内心很焦虑,这股邪火从他受伤之后就一直憋着,憋到了现在。   上至姬胜情、下至普通的士兵,没有人敢去惹怒钱不离,钱不离只能憋着,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向人发火吧?倔强的浮柔可没有顾虑,她算是把钱不离给点爆了。   钱不离悻悻的在程达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木轮车上,也许是因为惭愧吧,他有些不敢看浮柔了,假意看向了桌面上的地图。   梆、梆……浮柔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她的手一松,拐杖当啷一声倒在了地上,接着浮柔双膝一软,跪倒在钱不离面前。   “你……你这是做什么!”钱不离连忙伸手去扶浮柔。   浮柔胳膊一扭,甩开了钱不离的手,两行清亮的泪水从浮柔的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的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钱不离,她的眼中满是泪光,以至于别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这个丑真是丢大了!钱不离无比尴尬,一军统帅居然用卑鄙的手段去威胁一个女孩……抹杀!一定要把今天的事情抹杀掉!   程达目不斜视看着帐门,大步走了出去,做什么去?当然要守着门口不让别人进来了!   “快起来,快起来!”钱不离再次拉住了浮柔的胳膊。   “我错了……求求你,不要为难我哥哥!”浮柔一边挣扎一边饮泣着说道。   “我……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怎么会为难你的哥哥呢?”钱不离脸都有些发红了。   “你骗我!我知道军中无戏言!”浮柔抹了把眼泪:“我认错了,你不要为难我哥哥好吗?”   “你没错,是我错,全都是我错,我不应该吓唬你,你先起来吧,让别人看到多不好!”   “就是我错……”   “全是我错……”   “大人!”帐门前的程达伸手拦住了一脸犹疑的关誉东:“关将军有事要禀报大人!”   “……”关誉东用手指了指帅帐,他有些摸不清了。   程达摇摇头,那意思就是他不能说。   “你们……等一等!”钱不离在帅帐内叫了一声,他真的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就把浮柔从地上硬给抱了起来,然后用手抹去浮柔眼中的眼泪:“别哭、别哭!我都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浮柔呆住了,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她没办法保持平衡,只能靠在钱不离身上,而钱不离一只手搂着自己的腰,令一只手正在‘抚摸’自己的脸,这种动作,实在是太……   钱不离可什么都没觉察到,他用手中的拐杖把浮柔的拐杖划了过来,然后弯腰拾起,塞到浮柔手中:“乖,你先进去、先进去!有什么事情我们等一会再说!”   浮柔默默的拄着拐杖,向前走了两步,又转过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钱不离一眼,消失在帘门后。   “进来吧。”钱不离稳稳神,轻声说道。   程达和关誉东一起走了进来,关誉东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可惜他只能把自己的疑惑放在心底:“大人,刚才郑星望派人来报,他们在余家的池塘旁发现了密室,不过在查探的时候损失了几个士兵,密室中有敌人!”   “哦?”钱不离的精神振奋起来:“程达,我们一起去看看!”只有切掉毒瘤,或者最起码也要让毒瘤再没有作祟的能力,他才能安心的离开福州,这是当务之急!   谁知程达推着木轮车刚刚走到营门前,正遇上另一个赶来报信的士兵,郑星望已经用烟熏的办法攻进了密室,里面一男四女五个人全部被生擒。   钱不离等人回到帅帐不长时间,福州方第三个瘸子郑星望坐着木轮车来到了帅帐,虽然他受伤的时间比浮柔还要早,不过他是双腿尽折,伤势远比钱不离和浮柔重,能恢复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幸好,红玉那些人怕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倒是曾经尽心尽力帮郑星望治疗断腿来着。   “大人,人犯我都已经带来了。”郑星望看到钱不离在座,低声打了个招呼。   郑星望虽然极力做出副平静的样子,但他闪烁不定的眼睛和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钱不离和关誉东交换了一下眼色,看样子,郑星望抓住了正角!!   “把人犯带上来。”   随着钱不离一声令下,帘门闪处,一个面色苍白、被反绑着的男人和四个低垂着头、同样反绑着的女人被士兵们推了进来。   那个男人摇摇晃晃走进了大帐,一眼就看到了钱不离,他不由震惊的‘咦’了一声,眼睛死死盯在了钱不离的银色长眉上,另外四个女子感应到了什么,纷纷抬起了头,等看到主座上的钱不离之后,她们的眼神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一个本来应该早已死去的人,此刻竟然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曾经的骄傲和得意全都是一个泡影!   “各位不认识我么?”钱不离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不应该吧?我们也算是神交一段时间的朋友了。”   “你……”那个男人深吸了口气:“您是统领大人……” 第一二九章 切断毒瘤(下)   “你的语气显得太迟疑了,为什么不能确定的么?”钱不离笑着用手指了指一边的郑星望:“这里还有一个你们的老朋友,你们刚才交谈的很愉快吧?”   郑星望冷冷的说道:“他们被带出来的时候都是昏迷不醒的,我和他们没说话。”   那个男人缓缓转向郑星望,这一次他的表现还不错,只是眼角跳了一下,随后长叹一声低下头去。   另外四个女人也看到了郑星望,不过只有一个女人表现得特殊,她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眼睛闪出了一道亮光,死死的盯着郑星望。而郑星望却象没有任何感觉一样,平视着自己对面的一张空椅,一动不动的。   “这位小姐,你不妨往前走一些,对、对,往前走。”钱不离露出一种很随和的微笑:“看样子你和我的朋友是老相识了,能不能自我介绍一下?”   那女人缓缓的向前走了几步,用一只纤细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蓬乱的头发,里面露出了一张苍白而柔弱、引人怜爱的脸。   “希望你不要用马戏团之类的谎言来敷衍我,我的朋友很朴实,他会相信,不过我可是没那么容易相信别人说过的话。”钱不离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受谁的指令?”   那女人笑了起来:“大人,您这是在审问我吗?”   “就算是吧。”钱不离一笑:“如果你心里还有什么犹豫的话,我建议你先想一想,我给你时间,或者你可以听听外面的声音。”余家宁时断时续的嚎叫声还在响彻着,虽然传进帅帐之后声音小了很多,但还是能听个清楚。   “余家宁男爵的下场我已经见识到了,大人没有必要恐吓我这样的弱女子。”那女人把自己的目光转向郑星望,幽幽的说道:“大人,我有一个要求,如果要审问我的话……我希望由他来审。”   钱不离略一沉吟,转向郑星望:“星望,你什么意见。”   郑星望的身体一震,没有说话。   钱不离慢条斯理的说道:“有些事情是无法逃避的,能逃避一时也逃避不了一世!还不如坦然面对的好。勇士并不单单要勇于直面生死,还要勇于面对一些……痛苦!”   郑星望吸了口气,看向钱不离,在钱不离鼓励的目光中,郑星望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愿意为大人效劳!”   钱不离点点头,转向那个女人:“这位小姐,你的要求我答应了,不过我希望你的回答同样令我满意。”   那女人还在看着郑星望,没有说话。   “你的名字?”郑星望淡漠的问道。   “你知道的,还用问吗?”那女人凄凉的一笑。   “你的名字?”郑星望依然淡漠。   “我……叫红玉。”   “这个名字我有种熟悉的感觉。”钱不离笑着问向郑星望:“你也是吧?”钱不离是故意揭开郑星望的伤疤,从一个人处理痛苦的能力上可以看到他的潜力,钱不离问话的同时也在注意观察着郑星望神情的变化,根据郑星朗的表现,钱不离会相应的安排郑星望的职位。   “是的,大人。”郑星望点点头:“她的名字和我前妻的名字一样,忘了和您说,我的前妻……已经一个月之前染病辞世了。”   钱不离愣了愣,没有说话,这种回答真是不容易判分,钱不离有种感觉,郑星望这是人为的把红玉这个人一分两半,所有代表着美好回忆的东西都是令一个红玉的,而面前这个红玉自然就是千方百计把郑星望逼近死路的坏人。不过……钱不离承认这也算是处理痛苦的一种好办法。   “你是哪里人?”郑星望问出了第二句。   红玉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郑星望,前面这个男人坦然承认红玉是自己的妻子,这种做法不但出乎钱不离的意料,也出乎了红玉的意料。   “我是吴家马戏团的,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现在我到了福州,我就是福州人。”   “你的回答我很不满意。”郑星望摇摇头:“来人!”   守候在一边士兵走了上来,两只大手按住了红玉的肩膀。   “你……要动刑了是么?星望!!”红玉的眼中流出了清亮的泪水,她突然一扭,挣开了身后的士兵,然后一把把胸前的衣物扯了个半开,露出了几分绮丽的风光:“我说过我绝不会骗你,如果你要行刑……你自己来吧,我不想让别人的脏手碰到我!”   “你配么?”郑星望眼角闪动着一缕恶毒的疯狂:“自己扯开自己的衣服?我明白,你是感到现在太热了对吧?!来人,拔去她的上衣,给我重重打二十皮鞭!”   这个命令有些怪异,不过方老生的士兵已经受训了一段时间,钱不离首重军纪,在他的严令下,士兵们已经养成了习惯,既然有人下了命令,而主帅钱不离大人没有出言阻止,那么这个命令就必须要执行!一个士兵粗暴的扒掉红玉的上衣,另一个士兵一脚扫在红玉的后膝弯上,把红玉踢的仰面栽倒在地。   另外两个士兵走上来按照了红玉的手,还有一个士兵拎着皮鞭走了过来。   “蘸上盐水!”郑星望冷冷的补上了一句。   拎着皮鞭的士兵愣了一下,连忙跑了出去,去找盐水去了。   “放开我、放开我!星望,求求你不要他们用脏手碰我!星望啊!”红玉在地上拼命挣扎起来。   郑星望只是冷冷的看着地上的红玉,一句话也不说,很快的,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红玉的恳求,红玉顿了顿,旋即发出了惨叫声。   没有上官的命令,不管罪犯在喊什么,皮鞭都不会停下,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响声和红玉的惨叫声响成了一片,皮鞭很快就被染红了,红玉的后背上血肉模糊,就象有人在她的背上泼上了一碗红色的墨汁一样,鲜血顺着肋骨不停的滴落到地面上。   二十皮鞭打完了,郑星望挥挥手,两个士兵就那么把红玉架了起来。   两点诱人的嫣红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凝脂一样的山峰画出了优美的曲线,摇晃着、无力的摇晃着,红玉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郑星望,郑星望让人鞭打她她可以忍受,但她想不到郑星望就这么让她的娇躯暴露出来,如果不是对面的男人有着自己熟悉的面貌和声音,红玉绝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曾经对她百依百顺的郑星望!   “星望……”   “现在重新回答我的问题。”郑星望淡漠的直视着红玉,钱不离在一边暗自点头,如果郑星望还控制不了内心痛苦的话,他是不敢和红玉对视的。   “星望……”   “如果你不想再受皮肉之苦的话,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郑星望缓缓的说道:“你是哪里人!”   “你……你知道的。”   “大人,这个女人实在是冥顽不灵。”郑星望转向了钱不离:“为了找出我们需要的答案,我建议应该动用重刑。”   钱不离沉吟了一下:“方老生,由你来行刑吧,把他们都拉出去,问出口供之后再回来告诉我。”不能再让郑星望行刑了,他想要的是一个理智的郑星望,而不是一个疯狂的郑星望。   方老生答应一声,带领着士兵把几个人犯都拽了出去,包括那叫喊着‘不要让他们的脏手碰我’的红玉,帐内安静了下来。   “大人,谢谢您。”看到帐内的人都走了,郑星望轻声对钱不离说道。郑星望可以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但他无法控制身上冒出的汗水,只短短的时间,他的发鬓就被汗水润湿了。   “星望,你有没有想过,红玉是无辜的?”钱不离沉吟片刻,缓缓的说道:“也许你真的误会了她,她也是受骗者,嗯……她也不知道你被人下了毒。星望,如果你想知道……现在还来得及!”等红玉受过重刑之后,整个人就废了,就算能活下去也是生不如死,现在是最后挽回的机会。   “大人,有这个必要么?”郑星望轻轻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她差一点就毁了您、毁了我、毁了我哥哥,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代价!这是她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很好。”钱不离点点头:“我很高兴看到你的变化。”   “谢谢大人的夸奖,不过……我有一个请求,如果真的问出了某些东西的话,我希望大人永远不要告诉我!”   “如你所愿。”钱不离微笑起来。 第一三零章 本能之火(上)   初战大胜的喜报已经传入了福州府,虽然心里知道胜利是必然,但也要张灯结彩的庆祝一般,唯一不足的是,城内还处于戒严之中,喜庆之色不是太浓。   福州军在初期大量杀伤敌兵之后,在中期的相持中一度处于劣势,幸好福州军方面还留有预备队,在任帅的带领下扳平了局势,接着杜兵就带着骑兵队赶到了。在前后包抄的打击下,宜州军全军大乱、四散奔逃,林厚省的骑兵队拼死回援,护着主将向大营方面撤退。   杜兵带着骑兵队追击,直到遇上了尚义派出来的援军,他才带着骑兵队徐徐退出了战场。在杜兵本部凶猛的骑射追击下,林厚省的骑兵队伤亡惨重,回到宜州大营的时候,他的骑兵队只剩下二百余人了,前锋尽折对宜州军来说不亚于当头一棒,尚义马上命令收缩防线,转攻为守。   前线的事情先不提,钱不离此刻处于一种难言的痛苦之中,他的脑海中总是在闪现出一幅不应该闪现的画面,饶是钱不离经常找些军国大事去思索,以控制自己的思绪,但这种画面却还是在不经意之中划过钱不离的脑海。   把真相说出来很简单,钱不离所想的就是前几日审讯时那一幅香艳的场景,红玉胸前的两点嫣红!钱不离不得不承认,人类虽然是一种极富智慧的生物,但也摆脱不了本能的诱惑。   在那个世界,钱不离在私生活方面是很自由的,这也是家里的两位长辈对钱不离不满、想方设法给他相亲的理由。钱不离的个性很怪,他从来不对自己熟识的朋友下手,只去某类场所寻找陌生人,实在没有他宁愿去夜总会,也不会接受身边那些莺莺燕燕的讨好,因为他怕责任。   到这个世界以来,钱不离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做战或搞阴谋上,无他,因为他需要自己能有好好活下去的资格,可是人的本能是无法被长久压制的,何况钱不离是个很健康的男人。始终没有对姬胜情下手,是顾虑姬胜情的身份,钱不离还不是太了解这个世界的风俗,未婚先那什么会不会引起麻烦呢?   钱不离知道这种状态不对,有些东西是必须要释放的,可惜他的目标少的可怜。姬胜情?他怕出麻烦!除了姬胜情还能有谁呢?随便抓个侍女?不行!钱不离的要求一向很高的。那个浮柔么?一个膝撞兴许就把自己的兄弟给废掉了,也不行。难道找柯丽……钱不离忍不住摇了摇头,给自己一记小耳光,下流啊……   一团白色的雾气组成的生物站在床内侧,静静的打量着痛苦之中的钱不离,白色的大尾巴得意的摇来摇去,“春天到了呀……”一个声音在钱不离脑海中响起。   钱不离翻了翻白眼,装没听见。   “万物的发情期啊……”   “看样子你也没少在这时候发情!”钱不离恶狠狠的顶了回去:“不过你现在还能发得起来么?”   “我已经修练了九百多年,情欲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非常可笑的反应而已,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那妖魂用一种站在生物链顶端的骄傲口吻对钱不离说道。   “你少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修练的?”钱不离本在恼怒之中,经不起人挑逗,以一种行家的口气说道:“狐狸精的故事我看多了,你们不就是吸取男人的阳气……”   “放屁!”响在脑海中的一声尖叫当即就打断了钱不离的话。   “你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词。”钱不离撇了撇嘴:“被人拆穿真相的恼羞成怒对吧?”   “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拿你没办法!”妖魂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钱不离深吸了一口,然后鼓起嘴一吹,那团烟雾被钱不离吹得摇摆不定起来:“来啊,你咬我啊!”   “好!!”妖魂冷冷的说了一句,尾巴一甩,突然变大然后盖在了钱不离的脸上。   “哈哈哈……”钱不离笑了几声,蓦然就笑不出来了,‘哈’字是个吐气音,笑过几声之后必须要吸气才能继续笑下去,可钱不离发现自己没办法吸气了!   钱不离急忙挣扎着用手在鼻前乱扇,试图把烟气扇走,谁知烟气就象有黏性一样,始终围绕在口鼻间,打滚、用被子蒙头,象吃了摇头丸一样甩头,钱不离用最快的速度连着试验了数种办法,都没办法把烟气甩掉,始终也吸不进一丝空气。   “服了……”钱不离用心念哀嚎一声,再这么蒙上几分钟,伟大的统领大人就会死掉了,谁来也查不出任何死因。   “哼!”   眼前白影一晃,烟雾消失,钱不离的双眼总算能再次看到东西了,他忍不住长长的吸了几口气,然后转头过,恶狠狠的看向那妖魂。   可惜对方并不怕他,白色的凶手,也就是那条长尾巴还在得意的摇来摇去。   “别惹我!”钱不离的声音里充满了威胁:“实在不行我就把笔记本给摔烂了,让你烟消云散!!”也许是共处的岁月多了,两个人之间基本上是不设防的,钱不离前一阵问妖魂最怕什么的时候,妖魂坦诚的告诉钱不离,保护好自己的笔记本,如果笔记本摔坏了,她的灵气也就失去了依托。   “随便!”妖魂还是懒洋洋的晃动着自己的尾巴:“都是我自找的!能怪谁呢?就因为不想让你变成风干的硬尸,我把自己所有的灵气都用来给你洗筋易髓,如果你一心想恩将仇报的话我也没办法,只怪我瞎了眼,遇人不淑罢了。”   “好、好、头同都是我错,都是我错行了吧?!”钱不离苦笑起来,每一次妖魂说到这个他就得甘拜下风,毕竟是他钱不离欠了对方的情:“咦?你说什么?遇人不淑……你的话太暧昧了吧?”钱不离又抓住了对方的另一个破绽。   妖魂的大尾巴突然顿了一下,旋即身形一晃,飘到了床尾,看样子是无意回答钱不离的问话了。   钱不离刚想乘胜追击,却听到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人向床头走了过来,能不通过程达禀报就可以推开房门的,除了姬胜情外没有别人,钱不离连忙拿起了床头的笔记本,招了招手,妖魂的身形一闪,化成了指头粗细的烟线,飞进了笔记本中。   “不离!”姬胜情掀起了床幔,轻声呼唤道。   “怎么了?”钱不离睁开眼睛,露出了微笑。   “你……”姬胜情犹豫了一下,坐在床头:“不离,我感觉……你这几天有些不对劲,有什么心事能和我说一说么?”   “别多想,我只是在考虑应该派谁出兵宜州。”钱不离轻轻拉住了姬胜情的手。谎言是必须的,总不能说自己最近‘憋’着了吧?   钱不离知道做一个成功的统帅必须要保持上位者的威严,这方面他做得很好,不过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做统帅也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   军人不是和尚,钱不离从来不限制军人的自由,但前提是不能惹事,钱不离手下的军队非战时都有轮休,如果他本身是一个中层将领的话,最起码他可以跟着军中的将官去青楼逛逛。   问题就在这里,钱不离身为军队的最高统帅,没有人敢引领钱不离去那种地方,就算杜兵几人在这里也不敢,钱不离身后有公主殿下,这种事情传出去要出大事的!一个女人吃醋是一件很不妙的事,如果一个很有地位的女人吃醋那就是可怕了。   “是吗?”姬胜情将信将疑的看了看钱不离,她的身体斜斜的靠在了钱不离头侧:“不离,不要多想了,其实……你受了伤我心里感到很……高兴,因为你不用去宜州,我们也就可以不分开了。”姬胜情说完这些话有些羞涩的闭上了眼睛。   我受伤了你高兴?就因为不用去宜州?简直太……不可理喻了!钱不离苦笑一声:“我也不想走,在这里天天和你在一起多好。”   “你就是会哄人!”姬胜情脸更红了,她嘴里说钱不离在哄她,但她的表情却在告诉别人,她被哄得很高兴。   姬胜情的体香弥散在床幔间,钱不离不由伸出了手,轻轻缆住姬胜情的脖子,随后凑了上去,就在这时,程达在门外说道:“大人,有夹脊关的战报了!”   钱不离无可奈何的松开了姬胜情,夹脊关战报?由于福州消息闭塞,夹脊关现在是什么情况始终是一个迷,钱不离抖擞起精神喝道:“把战报拿来。” 第一三一章 本能之火(中)   钱不离面色沉重的坐在帅帐中,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案,默然不语,贾天祥坐在他下手,其次是陈广余,在另一边坐着关誉东、方老生和郑星望。   夹脊关的战报众人都看完了,最后传到了方老生手中,至于方老生能不能看懂战报,或者能不能从战报中分析出具体的东西来,那就没有人知道了,反正方老生看得很认真。   “大家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吧。”钱不离缓缓的说道。   下面没有人接话,除了贾天祥似有所悟之外,其他的人都是一脸的迟疑,显然他们不明白钱不离的沉重之色是从何而来的。   “以前我认为军部故意贻误军机,只是为了把郑朔老将军逼进绝境,以砍断殿下的一条臂膀,现在我知道,我实在是太低估自己的对手了!”钱不离轻轻叹了口气:“引诱札木合闯进中原腹地,然后联合金帐汗国的科索王子切断札木合的退路,除掉札木合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结果吧?郑朔老将军只是他顺手除去的一枚棋子,这个人的手段实在是太狠辣了!”   帐中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听着钱不离讲解。战报他们都看过了。   “但是我想不通一点!”钱不离沉吟了一下:“这么做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逼死郑朔老将军也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环,那他计划的最终目标是什么?虽然我猜不出来,但是我能想像得到这个计划惊人的庞大!”   钱不离半转过身,摘下腰间的长剑,用剑鞘指向身后的地图:“大家看,北地的草原这么大,其间人不过万、兵不过千的小部落可以忽略不计,中等的部落我们也可以忽略掉,大部落一共有三个,一个是西方和我们争斗了数百年的飞鹰部落,一个是极北之地的雪狼族,还有一个是极东之地的金帐汗国,这两个部落中金帐汗国的实力最强,往日里都是靠着飞鹰部落和雪狼族联盟才能压制金帐汗国的扩张!如果札木合在中原被绞杀,雪狼族独木难支,那么草原统一就是一个必然的结局!”   关誉东长长吐了口气:“没错!”   “所以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钱不离转了过来,眼中暴起了两点寒芒:“草原统一对我们姬周国有什么好处??能让那个人处心积虑布下了这么庞大的计划!”   贾天祥苦笑道:“草原统一……等待着姬周国的将是一场莫大的灾难!”   “你们呢?想到了什么?”钱不离看向关誉东。   关誉东几人的脸色都沉重起来,他们看了战报上札木合闯进中原后,突然被同是草原部落的科索王子断了后路,他们只是下意识的感到解气,谁都没有从战略大局上往深处想。虽然想这一步是很简单的事情,但他们的眼力和经验决定了他们的思维方向,也许将来他们能在钱不离这个引路人的引领下,眼力出现很大的飞跃,不过现在还远远不够。   “看来你们也只是看到了灾难,和我一样。”钱不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真是不懂,他这么疯狂到底是想得到什么……”   帐内陷入了沉默之中,气氛显得越来越压抑了,如果草原统一真的成了大势所趋,姬周国的亡国也就成了大势中的最后一环,其他的帝国也好不到哪里去。   “伯爵大人,你对姬周国的政局很熟悉,你看,这个计划是谁策划出来的?”钱不离看向贾天祥,这个问题并不难,姬周国掌握权势的人物就那么几个,想把这个庞大的计划贯彻下去,需要滔天的权势,别的不说,逼死郑朔就不是普通的官员相互勾结能做到的。   贾天祥沉吟了半晌,缓缓说道:“如果要我猜……就是王后了!这个女人往日里就极其阴险狠辣,我甚至怀疑……殿下的母亲就是被那个女人暗算死的!!”贾天祥越说越激动,最后脸腮上的肌肉也在不停的颤抖起来,脑门上也暴起了一条青筋,看起来显得非常愤怒。   钱不离有些惊讶的看着贾天祥,从对方的神情中他看出了些端倪,贾天祥终身未娶……姬胜情的母亲……贾天祥对姬胜情的慈爱……钱不离连忙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的思绪,现在不是挖人隐私的时候,都什么时候了?!   贾天祥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他长吸了口气,稳定稳定自己的情绪,缓缓的说道:“统领大人,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您有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我们总不能看着他们得意吧?”   关誉东涩声道:“可是……我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让我们去帮助札木合么?”   关誉东这一句话当即就把帐中的人都问住了,是啊,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去帮助札木合吗?札木合在中原腹地到处烧杀抢掠,已经成了姬周国百姓心目中的死敌!福州想壮大,必须要借助民心,如果失去了民心,福州还能倚仗什么?只能倚仗天险守上一阵是一阵,苟延残喘而已!   “问题并没有象大家想得那么糟。”钱不离这一句话当时就让大家振作起来。   “统领大人,您想怎么做?”贾天祥急急的问道,他不能不急,现在已经不是福州的问题了,事关姬周国的国运!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不是等闲人物能做出来的,我钱不离是自愧不如。”钱不离说到这里一顿:“不过,人无完人,这个计划也有致命的破绽!我敢肯定,王后没有上过战场,关门打狗?把札木合当狗来打么?那她就错了,札木合不是狗,而是一只雄鹰!女人的见识……呵呵,还是有限的。”   “札木合发现自己中计之后,马上收拢部队,没有回头攻击夹脊关,反而强行军突破了包围圈之后,直闯清州,札木合这一步非常果断,我想,也远远超出了王后的预料吧?!”   “不错!”关誉东点头道:“札木合的胆子太大了!一般人都会拼死给自己打出一条退路的,不愧是草原雄鹰啊!”   “他只要攻打夹脊关,哪怕是仅仅打了一天,分路合围的风云军团和铁浪军团就会把他堵在夹脊关下!札木合的战术能力很强,让人钦佩,但他的战略能力就显得过于薄弱了,呵呵……他让我想起了吕布。”钱不离笑了起来。   “吕布是什么人?”贾天祥惊讶的问道。   “他是……远古时期的英雄,一个没有记载下来的英雄。”钱不离干咳一声,连忙岔开话题:“草原轻骑迅疾如闪电,战报上说他已经杀进了清州,现在么……他应该闯进通州了吧?凭风云军团和铁浪军团行军的速度,只能跟在札木合后面捡马粪,如果札木合是一条狗,早就被人打死了,低估了札木合的战力就是王后最大的破绽,没有真正打过仗的女人总是喜欢想当然,这次她可想错了!”   “大人,那我们的机会在哪里?”关誉东问道。   钱不离笑道:“我肯定札木合一定会把中原搅得一团糟!我们借机打着北上抗寇的名义,两路出兵,分取宜州和雍州,尽力扩大我们的势力范围。”这对钱不离来说也是一个机会,可以正大光明、不引人反感的分化郑星朗的骑兵队,两路出兵两路自然要兵力相当,他正好可以从郑星朗的骑兵队中抽出一部分骑兵交给杜兵统带。其实钱不离对郑星朗还是很有好感的,但好感归好感,制衡绝不可少!有了可以牵制郑星朗的人,钱不离才敢去相信郑星朗。   贾天祥点头道:“军部和内阁的眼光都被札木合吸引了,无暇制约我们的小动作,这是个不错的时机。只不过……苦了百姓了!”说完,贾天祥长叹了一声。   关誉东道:“大人,就算我们能拥立公主殿下坐上王位,可是札木合被灭……姬周国怎么办?”   “札木合没那么容易被消灭!”钱不离摇摇头:“尉迟风云会看不出危局么?到关键时刻,尉迟风云一定会放札木合一马的,就算他真的老糊涂了,一心想消灭札木合,我们可以派使者去告诉他一声嘛!民族败类我钱不离是不能做的,尉迟上将军身为帝国军神,为了姬周国付出些牺牲也算是应该的吧?”钱不离眼神闪烁,他已经想好了将来的计划,等到尉迟风云放过札木合的时候,他就会派人四处散播谣言,彻底毁掉尉迟风云的声望,尉迟风云倒下去,姬胜烈的阵营中可就少了一根顶梁柱!   贾天祥几人面面相觑,统领大人的计划并不比王后仁慈啊……大人真是谦虚,还说自己自愧不如呢!   半晌,贾天祥才叹道:“真是可惜了尉迟上将军!” 第一三二章 本能之火(下)   “尉迟风云一定会很痛苦的,放过了札木合,中原百姓还要惨遭蹂躏,杀掉了札木合,姬周国危在旦夕!”钱不离冷冷的说道:“由他来决定未来吧,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钱不离话是这么说的,但他哪里是坐以待毙的人,就算草原真的统一了,他还可以联络其余的帝国一起反击,战死了算,只要有口气就要继续打下去。   “所以,我们还是有机会的!最好的结果就是札木合元气大伤,回到了草原,草原人内部是怎么洗牌的与我们无关,只要能让尉迟风云一蹶不振,我们就算成功的走出了第一步!”钱不离扫视了一圈:“大家还有别的意见吗?”   帐中的人都沉默不语,在外族入侵的情况下,他们却把注意力集中在尉迟风云身上,一心想算计自己的帝国军神,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太好受,不过话说回来,也只能这么办了,否则等战乱之后,凭福州这点实力,只有被碾成齑粉的结局。   “伯爵大人,现在我们还能控制雪原城么?”   “应该可以吧。”贾天祥沉吟一下:“现在内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原,再说我现在还是雪原城的城主,内阁并没有剥夺我的爵位和职位。”   “那么有一件事情就拜托你了。”钱不离招手让贾天祥过来,两个人低声耳语了几句,贾天祥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但他没说什么,缓缓走回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钱不离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那么我们目前的任务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歼灭宜州军了!浮梁和王小二和宜州的使者接触过,他们已经明确表示要背叛福州,投靠百里克诚。而宜州军的前锋已经被我军歼灭了,他们的援军却还没到,为了稳中求胜,百里克诚一定会让浮梁、王小二从侧翼包围任帅部,那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还有,伯爵大人,你在皇城有没有潜伏的人手?”   “大人想做什么?”   “刺杀王后!”钱不离眼中露出了凶光:“这个女人的心机太可怕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把她除掉!只要王后死了,尉迟风云再倒台,只剩下一个草包姬胜烈,他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贾天祥沉吟了一会:“难!很难!不过我可以让人试试。”   “那就这样吧。”钱不离看贾天祥的脸色很为难,也不好苦苦相逼:“方老生,你尽快把刺客的口供给我整理出来,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话,可以多问问关誉东。”   “遵命,大人。”方老生连忙站起来答应道。   众人见事情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钱不离还面有疲色,遂起身纷纷告辞了,帐内只留下了钱不离,还有钱不离身后的程达。   钱不离阴沉着脸、默然不语,对手出人意料的大胆和狠辣,让钱不离心里象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甸甸的。从心理学上来说,像钱不离这样的人最忌讳的就是碰到另一个心机深邃的对手,对一个人而言,他最厌恶的往往就是自己所擅长的,每每想起王后的手段,钱不离总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同时又非常怜惜姬胜情,能在这种女人身边活上十几年,不知道姬胜情已经吃了多少苦。   其实到现在为止,钱不离一直在错,他认错了对手,也错误的以为自己已经看破了危局,实际上姬胜烈亲手策划的阴谋要远远比钱不离想的复杂得多!   一个蹒跚的脚步声响起,间或还有拐杖敲击着地面的‘梆’‘梆’声:“不会的!!”浮柔的哀叫声把钱不离惊醒:“我哥哥不会背叛你的!我和大哥都在这里,哥哥不会把我们抛下不管!”   钱不离转过头去,看到浮柔正跪在身边,往日里非常倔强的少女此刻已经急出了泪水,这丫头……莫非是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了吧?钱不离呵呵一笑,刚想说‘我知道,你误会了!’可是当钱不离的目光落在浮柔因呼吸急促而不断起伏的胸脯上时,他的话就不由自主的变了:“你用什么保证?!”   “我……大人,请你相信我!我哥哥绝不会背叛你的!”浮柔扑上来用手抱住了钱不离的大腿。   “我累了!”钱不离看似很疲倦的叹了口气,他伸手把浮柔扯开,对程达说道:“送我回内帐休息一会。”   程达推着木轮车把钱不离送进了内帐,钱不离刚刚在床榻上坐下,浮柔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她的脸都因为焦虑扭曲起来,声音也变了腔调:“大人,你要相信我啊!!”   钱不离强自压制着心中彭湃的欲火,干咳一声:“程达,你先出去吧。”   “大人……”程达看了看地上的浮柔,又看了看钱不离,面色有些犹豫。   钱不离的手摆了摆:“我没事的。”   “那……末将遵命。”程达冷冷的看了浮柔一眼,他在警告浮柔,可惜浮柔一心都在钱不离身上,根本就没有看到,事关她哥哥的性命啊!浮柔怎么能不紧张呢?   “你过来吧。”钱不离用手拍打了一下床榻,其用意不言自明:“本来我也是不相信浮梁会背叛我的,我知道你们三兄妹感情一向很深,如果他背叛了我,就把你们推向了死路……”   心慌意乱的浮柔哪能看懂钱不离的动作,她一边使劲点着脑袋,一边向钱不离这里凑了过来。   “不过……我的人抓到了宜州军的使节,他全部招认,浮梁已经投靠了宜州刺史百里克诚!”钱不离在信口雌黄。   “不会的……大人!”本性纯朴的浮柔说不出来别的话,只能一口一个不会的。   “其实我很相信你哥哥,要不然我会让他当团长么?”钱不离伸手把浮柔拉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边:“我也很相信你,但是,证据确凿啊!你让我怎么办?”   “大人,肯定是有人串通要谋害我哥哥!”浮柔不但没有甩开钱不离的手,反而比钱不离握得还紧:“我哥哥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定要立下大功,才不会辜负大人对他的信任,我哥哥怎么会背叛你呢?不会的、真的不会的!”   “口说无凭啊!”钱不离长叹了一声:“我相信你哥哥,但谁知道你哥哥是怎么想的,他愿意服从我的命令么?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钱不离在最后加上了一句莫名其妙的‘任何事’,他不担心浮柔能听出破绽来。   浮柔一个劲的在点头。   “是么?”钱不离还在半信半疑:“我说过我也相信你,你也愿意服从我的命令、为我做任何事么?”不能不说,对一个冷兵器时代、没有见识的女孩子玩偷换概念,是一种无耻的行为!   浮柔还在一个劲的点头。   “真的?”钱不离强调了一句。   “真……”浮柔只说出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钱不离已经迫不及待的把她推倒在床上,钱不离的手也很不老实的在自己腰间抚摸起来。   浮柔的眼睛瞪得老大,她的脑袋一片混乱,浮柔怎么也想不明白,不是在说她哥哥是否忠心的问题么?怎么牵连到了自己身上?不过最后一个问题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只要自己服从就能证明自己的忠心,自己忠心就能证明哥哥的忠心!   “大人……”浮柔丝毫不敢抵抗,虽然她一膝下去,就能把因拖着条伤腿、动作显得有些笨拙的钱不离撞飞,但她不敢,只能用颤抖的声音表示自己的委屈。   “不要说话了,你只要给我一个证明,我就相信你哥哥。”钱不离已经成功的完成了身体移位,俯在了浮柔的身上,他的嘴在浮柔的脖颈间温柔的扫了一圈,然后吻上了浮柔的嘴。   浮柔的身体僵硬起来,茫然的任由钱不离的舌头在自己口中扫动,她的心跳是那么的剧烈,好似要从胸中跳出来一样,以至于钱不离隔着衣物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钱不离没有废多大力气,就除去了浮柔上身的衣物,不过在除去浮柔裤子的时候,遇到了些麻烦,可惜这种小抵抗在钱不离温柔劝说和威胁的双重打击下,抵抗很快就消失了。   “大人……我怕!”再倔强、果敢的女孩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也是会恐惧的。   “不要怕。”钱不离温柔的抚摸着浮柔胸前的高耸,他的下身隔着自己的衣裤在浮柔平坦光滑的小腹处来回蹭动,以缓解浮柔的不安。猴急的男人那叫色鬼,有耐心的男人才叫风流,钱不离早已过了猴急的年龄,他等得起。   浮柔认命的闭上了眼睛,钱不离的抚摸给她带去了丝丝的快感,浮柔的大腿也不再那么用力并拢了,最后被钱不离抓住了机会,用膝盖一顶,然后分开了浮柔的双腿。   “乖,不要怕。”在浮柔的颤抖中,钱不离终于如愿以偿的过上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性福生活。 第一三三章 兵分两路(上)   卢陵之战终于步入了尾声,福州方面强硬的姿态逼使尚义总兵同意了百里克诚的建议,联合浮梁的第四团、王小二的第六团,三路隐隐包围了任帅防守的堡垒。   尚义为了防备浮梁和王小二反复,特意拨出了两个大队驻守在两侧,尚义的算盘打得很好,纵使浮梁和王小二反复,那两个大队也能拖延一段时间,虽然免不了要吃亏,但主力还在,尚义不怕福州军能翻上天。相比较而言,尚义更相信听从百里克诚调令,从五女山赶来的孙宗部,在他看来,孙宗部是被钱不离逼得走头无路的贼寇,他们愿意投诚是发自内心的。   而毒龙旅第三团的团长孟铁头断然拒绝了百里克诚的招安,率军支援任帅,在任帅驻扎的堡垒后方十余里处安营扎塞。   此刻尚义才从浮梁口中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原来在堡垒内驻守的是毒龙旅的第一团和第二团,以相等的兵力进攻一个堡垒,失败是必然的,尚义在懊恼情报方面出现了差错之余,内心也感到些宽慰,如果任帅只以两千人的兵力在一上午就大败了林厚省的先锋部队,那毒龙旅的战力未免太可怕了!而现在尚义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坏消息和好消息是接踵而来的,得到孟铁头支援任帅的消息后,驻守在榆树镇的郑星朗终于同意了百里克诚的条件,率军拔营赶往卢陵平原,并且试探性的进攻了一次孟铁头的营地,后来看到孟铁头的营地防守的非常严密,找不到破绽,随后在付出微小的伤亡之后退出了战场。   尚义理解郑星朗的心情,他千里迢迢赶到福州,却被福州的原势力排除在外,其内心的失意和忧郁可想而知,这五千骑兵是郑星朗最后的本钱了,他当然不会硬攻。   在孙宗赶到的当天,尚义制定出了一个进攻计划,一共分三点进攻,由浮梁进攻堡垒的左侧,王小二进攻堡垒的右侧,宜州军则攻击中央。孙宗部则驻扎在任帅的堡垒和孟铁头的营塞之间,一方面阻杀任帅的溃兵,另一方面阻挡孟铁头的支援;而郑星朗的五千铁骑则是预备队,只要步兵撕出了一个缺口,这五千铁骑就会从缺口处冲杀进去。   为了以防万一,尚义把宜州军留出了五千人做预备队,其中还有两千的骑兵,他这么做是想让任帅和浮梁等人狗咬狗、互相磨损实力,最重要的是防止有人临阵叛变,捅自己一刀。   但是在战火点燃之后,尚义才发现,自己的计划是多么的可笑,捅向他的不是一把刀,而是整整六把致命的尖刀!尚义只是曾怀疑会有人临阵叛变,但所有的盟友都叛变,这是他绝对预想不到的事情。   孙宗口口声声只带了一半的部队,另一半还在驻守五女山,实际上孙宗已经空巢而出了,所谓的另一半在战斗打响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攻下了南岭关口,切断了宜州军的退路,而孙宗自己带着三千余人斜插到宜州军的后翼,从背后开始进攻宜州军的预备队。   浮梁和王小二同时向尚义派来监视自己的大队展开进攻,因为进攻得太突然了,宜州军的两个大队抵抗了片刻,士气就低落到极点,变成了鼠窜的溃兵,浮梁和王小二其势不停,卷向宜州军的两翼。   最致命的一把尖刀无疑是夹脊关铁骑,宜州军前队本已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但攻击堡垒城池和对抗骑兵完全是两种概念,他们准备的大都是应对攻城的东西,面对着杀到身边的铁骑,他们显得出奇的脆弱。   任帅驻守的堡垒围墙轰然坍塌了一半,由任帅和李霄云带领的毒龙旅第一团和第二团从堡垒中杀出,蒸腾着积攒了很久的杀气、咆哮着冲向了宜州军。   战前一直在附近游荡的杜兵也出现了,他们出现在孙宗后侧,用他们犀利的骑射,减轻了孙宗部极大的压力。孙宗部大部分是由流寇组成,虽然孙宗平日也经常训练士兵,但他手下士兵的战力还比不上毒龙旅中战力最低的王小二第六团,这也是钱不离要求除了任帅、李霄云、郑星朗之外各部都向宜州军侧后翼穿插的原因。孙宗部的战力本来就低,攻击的还是宜州军好整以暇的预备队,压力和危险都是最大的一个。   孟铁头的第六团也离开了自己的营地,他的任务就是避开战团,在孙宗部抵挡不住之前,赶到宜州军的后翼,牵制住宜州军的预备队。至于正面战场,钱不离有把握,一支五千人的骑兵如果使用得当的话,可以轻松撕烂达到万人的步兵方阵,而郑星朗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不懂运用骑兵的人,何况还有毒龙旅的第一团和第二团在正面进攻?   尚义绝望的看着自己的部队在一层层的崩溃,他想逃,可是身后南岭关口方向飘起的浓烟告诉他,已经逃不掉了!他想战斗,但四面八方都是敌军,后翼的预备队也被孙宗缠上了,身边的士兵们都在用绝望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命令冲锋,可那几名鼓手敲起的鼓点显得异常紊乱,不要说普通的士兵们,就连他这个浸淫军旅多年的将军都听不懂鼓点的命令。   望向叫嚣着让士兵们冲锋,自己的帅旗却在向侧后移动的百里克诚,尚义已经万念俱灰,这场战争他追随着一个不应该追随的人,来到了一个不应该来的地方,打了一场不应该打的仗,输是一定的。   尚义不怕死,将军难免阵上亡!夹脊关铁骑已经撕开层层防御,冲杀到了自己面前,尚义双腿一夹战马,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在这最后的时刻,他产生了一种明悟!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人布下的圈套,他尚义虽然败了,但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行事风格,那是一个喜欢把所有的因素都集聚在一起然后引爆的人,如果他能再有一次机会,决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逆着铁流而上,那是在找死!尚义挥舞着刺枪,左刺右挑,接连刺死了数个福州骑兵,当然,他也付出了代价,他身后冒死追上来的亲卫们就象投在大海中的石块一样,只闪了一闪,就被汹涌的铁流吞噬了,而尚义本人也连中了数枪,幸好他今天里面穿了一套镔铁甲,外边还有铁匠高手专门为他打造的锁子甲,这才让他支撑到现在。   “郑星朗,给我滚出来!”尚义挥动刺枪又刺倒了一个骑兵,同时斜刺里有一支刺枪刺向了他的面门。   尚义头猛的一甩,那刺枪从他的腮上穿过去,把尚义的半张脸都豁开了,露出了里面白森森的牙齿。尚义刺枪猛扫,把那偷袭的福州骑兵打得从马背上倒飞出去,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竟然逼得从前面迎上来的夹脊关铁骑勒转战马,从他附近冲了过去,不敢向他出枪。   “这里!!”左侧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尚义扭头看去,看到一个年轻的将领手中举着张长弓,弓上的箭矢正指向自己,眼见对方右手一松,尚义在听到弓弦声的同时挥枪拨打,但是距离太近了,尚义什么都没打到,接着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尚义直直的向后栽倒,一支尾羽还在颤动的箭矢正钉在他的眉心上。   汹涌的铁流眨眼就淹没了尚义的尸体,宜州军看到‘尚’字大旗倒下,士兵们再没有斗志了,虽然帅旗还在飞舞,但士兵们心中知道,他们的主帅是个什么角色。   ※※※   不提卢陵平原的战场厮杀,在福州府兵营的操场上,气氛比较凝重,士兵们把一个个衣衫褴褛的人从地下军库改造的监狱中拖了出来,他们正是前一阵抓获的人犯,经过一段时间的酷刑拷打,他们都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该问出来的东西已经问出来了,留着他们已经没有了意义,所以钱不离命令把他们全部除以死刑,同时也给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一个警告。   红玉被两个士兵夹在中间,她的双腿象柔软的面条一样垂在地上,两只胳膊也斜斜的垂着,刚开始被士兵拖出来的时候,红玉还勉力抬头,观望着四周,好似在寻找什么人,可惜最后什么也没找到,侧对着红玉的钱不离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红玉眼中的绝望。   厚厚的审讯记录就在钱不离手边,王孟松几人的口供很简单,他们都是在接触一个神秘的使者、得到姬胜烈的许诺之后就发誓效忠的,而红玉几人的口供则复杂的多,其中的隐秘也多,以至于钱不离看到第一篇供词之后,吩咐把红玉几个人秘密关押,每次提审都由他自己亲自主审,顶多再带上程达和关誉东,秘密知道的人多了,也就不再是秘密,这种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第一三四章 兵分两路(下)   绞索夺走了一个又一个人的生命,不用斩首的方式执行死刑、而用上了绞索,这是钱不离的意见,他不想搞得太血腥了,毕竟四周坐着不少贵族,虽然钱不离请他们来确实有几分恐吓的意思,但事过犹不及,还是用些温和的方法好。   红玉曾经是鲜艳的,可惜她的死相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她的面容扭曲,舌尖探出口外,脸色铁青,再加上披头散发的样子,显得扭曲而丑陋,就象一朵凋谢的花朵飘落在地上,又被人狠狠踩上一脚一样。   钱不离知道,爱情夭折的郑星望正在福州府城边的一处酒馆里痛饮,他有勇气把红玉推向死亡,却没有勇气目睹红玉死亡。不过钱不离并没有责怪郑星望的意思,郑星望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是难能可贵了,从红玉被捕的时候开始算起,郑星望审讯的时候总是冷冷淡淡的,从来没有责问过红玉为什么,其实爱和恨很难区分,如果郑星望真的问了这个问题,说明他心中还有难以掩饰的恨意。郑星望的表现让钱不离感到满意,他明白,郑星望这是在极力的淡化自己的恨意,换句话说他也是在极力淡化自己的感情。   期待他明天开始慢慢把所有应该忘记的事情都忘记吧,钱不离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人犯死刑执行完毕,钱不离软语送别了各个贵族,随后就回到了姬胜情的府邸中,他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马上就要出兵宜州和雍州了,军事上的出兵不是统帅在地图上随便画上一画,然后千军万马就冲杀过去夺取胜利的,期间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其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补给,轻骑远征,根本没有办法携带粮草,所以钱不离让贾天祥调齐人手,绘制了一副完整的雍州地图,上面不但有明确标上州、城、县、镇,就连比较富裕的村落也画上了,而且还有各个县镇盛产的农物。至于宜州的各部地图,钱不离早已经在来福州的路上搞到了,现在用不着再费力气去绘制。闯出南岭之后,两支骑兵队必须要做到就地补给,不管是敲诈官员还是用钱从百姓手里买,反正都要靠他们自己解决。   两支骑兵队人均只带二十天的口粮还有五斤豆饼,豆饼当然是给战马吃的,说起战马,大陆上几个国家中属不列颠帝国和罗斯帝国的战马最好,而姬周国的通州马和美洲合众国的战马次之,而草原马个头最小、跑的最慢,但草原马有个其他地域的马怎么也比不上的优点,就是耐力非常好,能吃苦耐劳。   如果不列颠帝国的骑兵队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坚持做战,就算人能挺得住,可用不上多久,战马就会垮的,不列颠马虽然个头高大、速度奇快,但它们吃的非常挑剔,必须要经常吃豆料或者粮食,要不然战马就会拉肚子,直到再也爬不起来为止;通州马倒不那么娇贵,但也要隔三差五的饱饱吃两顿豆料和粮食,以调剂一下战马的体力;而唯有草原马最能抗折腾,只要有草它们就能跑动,不过是跑得不快罢了。   这两支骑兵队是出去占地盘的,总不能旅游一圈再转回来,任免官员的问题就显得非常棘手了。杜兵那一路钱不离不担心,杜兵跟着自己这么长时间,心眼多了不少,可郑星朗就不好说了。所以钱不离决定由孟铁头、方老生、王小二带领三、五、六团进驻雍州,而任帅、浮梁带领第一、第四两个团进驻宜州,李霄云带领第二团守护福州,钱不离的本钱就这么多,虽然只留下一个团人数少了点,但是有李霄云这个又臭又硬的石头在,钱不离很放心。   而最让钱不离头疼的就是掌管密谍的人选,如果从忠心上选,他随便派一个亲卫就可以,但他们能把密谍搞成什么样子?其实钱不离倒有一个人选,就是郑星朗手下的谋士屈成春,可真的选屈成春的话,忠心又成了一个大问题,钱不离是左右为难。   算了,钱不离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招呼程达进来把自己扶了出去,坐上木轮车,走过两个圆门,来到了姬胜情居住的地方。   一个女人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她也许会体味到孤独,可三个女人在一起她们要做的事情就多了。把所有的担子都交托给钱不离,姬胜情活的非常轻松、非常快乐,她正和柯蓝、柯丽在一起嬉闹,玩着捉迷藏的游戏,也许人都有些喜欢欺负人的天性吧,姬胜情和柯蓝得意的跑来跑去的,嘴里发出了快乐的笑声,而用黑巾蒙上了眼睛的柯丽就象一只可怜的小狗,东扑一下、西扑一下,就是摸不到别人的衣角。柯丽年纪还小,而姬胜情和柯蓝都算的上是成人了,她们还多多少少修练过武技,柯丽怎么能抓得到她们?   钱不离在这之前是监刑官,心里未免有些灰暗,看到这三个快乐的女人,还有周围一片舒爽的碧绿,他的心情转好,嘴角露出了笑意。   姬胜情看到钱不离来了,从旁边悄悄的绕了过来,绕到钱不离身边,先轻咳一声,然后又拍了拍巴掌,紧接着跳到了一边。小柯丽闻声懵头懵脑的冲过来,却被钱不离脚踏的木挡绊倒,一头扑到钱不离的怀里,不过她的手还是牢牢的抓住了钱不离的衣襟,忙不迭的叫道:“抓到了、抓到了!哎呀,总算是抓到了!”   钱不离哭笑不得,刚想说话,一侧的姬胜情瞪了瞪眼睛,然后把手指竖在唇前,示意钱不离噤声。   柯丽松开一只手,在钱不离身上摸了起来,因为捉迷藏捉到了还不算,必须要认出自己捉的是谁,她才能摆脱‘苦役’。   柯丽的手滑过钱不离的胸膛,却又‘咦’了一声,小手顿了顿,又顺着胸膛往下摸,如此上下反复两次,终于确认钱不离胸膛上没有‘凸起之物’,不由惊讶的摘掉了自己脸上的黑巾,接着就看到了钱不离想笑又笑不出的脸,柯丽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姬胜情在一边笑得直顿脚,钱不离身后的程达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带着亲卫们都退了下去,程达也算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就不方便了。   柯蓝笑着迎了上来:“柯丽,你刚才在摸什么呀?”柯蓝对钱不离的感观变化很大,从一开始的反感,逐渐变成了敬佩,现在则算得上是崇拜了。姬周国的风俗和别的国家差不多,夫人只能有一个,但是这难不倒贵族们,大多数的贵族身边都有十几个甚至更多的贴身侍女。少女都是怀春的,少女也是喜欢英雄的,别提钱不离以前大败札木合的英雄事迹,就是钱不离前一阵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依然发出了天威、击杀数名刺客的事迹,就让柯蓝向往不已。   钱不离惊讶的看向柯蓝,柯丽在摸什么他知道,大家都知道,但明白说出来就有些过分了吧?   姬胜情的脸也红了,恨恨的在柯蓝肩膀上拍了一下。   柯丽的脸更红,她手足无措的贴在钱不离身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我们的小柯丽长大了!”柯蓝的语调有些发酸。她嫉妒柯丽,柯蓝不懂为什么年纪还小的柯丽能比自己更能吸引钱不离的目光,尤其是上一次她和殿下看到钱不离在浴桶中抱着柯丽,还用手‘抚摸’柯丽的胸脯时,她更是嫉妒不已。   姬胜情呆了呆,再细看钱不离和柯丽的样子,心头不由涌上了一丝醋意:“你们还要抱到什么时候?!”人都是有私心的,姬胜情只所以让柯丽来照顾钱不离的起居,而从来不让柯蓝去,就是担心会分了钱不离的宠爱,柯丽的年纪小,姬胜情相信钱不离那样的正人君子绝不会占柯丽的便宜。   柯丽这才反应过来,她顿了顿,突然一把推开钱不离的手,慌慌张张的跑远了。   “不离!”   “你在想什么呢?不离!”   姬胜情连着两次呼唤才把呆若木鸡的钱不离叫醒:“啊……没想什么!”钱不离挤出了笑脸。   姬胜情没发现钱不离的异常:“柯蓝,你推着车吧,不离陪我走走好么?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好的、好的。”钱不离连连答应,同时悄悄的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口袋里。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看到是柯丽故意扯下来塞在自己手中的,但是……   钱不离回想了一下,从自己那次在浴桶中‘非礼’柯丽之后,他以为柯丽最少有半年不会再理会自己,可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柯丽就象没事人一样,尽心的服侍自己的起居。唯一的异常就是多了个毛病,她总喜欢在没事之后坐在角落里,托着腮帮偷看自己,而钱不离有所察觉、回视过去时,柯丽却又总是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   钱不离只是把柯丽当成小孩子看,没有当回事,但今天口袋里的东西可就证明了自己的错误,钱不离不禁担心起来,当然,更多的是担心自己,这东西可是赃物啊!要藏在哪里好呢? 第一三五章 开诚布公(上)   卢陵平原的战报到了,看似强大的宜州大军在三个小时之内就被打败了,宜州总兵尚义战死沙场,宜州刺史百里克诚请降,一万一千个宜州士兵死伤七千余人,抓到了俘虏近四千,这样的战果算得上是辉煌的胜利了。   统帅必须要能做到见微知著,比如说这个战报吧,在别人看来只是卢陵平原之战的大略记要,详细的战报杜兵还没有整理出来,但钱不离却能从小处看到些有趣的东西。战报中把阵亡的尚义写在前面,而把官衔最高的百里克诚写在尚义后面,很可能是因为百里克诚请降的姿态很无耻,让福州军的各将官产生了反感。事后发来的第二份战报证明的了钱不离的猜想,百里克诚是命令自己的亲卫队长趁乱劈倒了前面拼死抵抗的一个统领,然后命令士兵们投降的,这种行为不但引起了宜州军的愤怒,就是福州军的士兵也看百里克诚他碍眼,如果没有杜兵强令的话,百里克诚很可能就被福州军虐杀了。   用钱不离的话讲,卢陵平原的胜利只是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他命令杜兵部和郑星朗部就地修整三天,同时命令郑星朗调出两个骑兵大队,并归杜兵指挥,为了让杜兵方便行使将令,册封杜兵为镇军将军。镇军将军和郑星朗的护军将军是平级的,只有军部或国王才有权力册封,但钱不离管不了那么多了,军部爱承认不承认,只要福州军承认就好。   王瑞被任命为征虏将军,任帅被任命为讨逆将军,征虏、讨逆和镇军、护军都是平级的,不过在待遇上稍微差了一点。李霄云被任命为武卫将军,这是任帅原来的将衔。孟铁头被任命为平狄将军,这个将衔就有些怪异了,平狄的封号是姬周国为了鼓励在扩张侵略的战争中,立下了大功的下级将领,‘狄’在这个世界是姬周国各部的蛮荒少数民族的泛指,孟铁头是土族人,他本身就是‘狄’,又平的哪门子‘狄’?把孟铁头封上高位,是政治上的考虑,孟铁头和方老生、王小二将出兵雍州,杜兵不在的时候,必须要有一个信得着的坐镇,孟铁头是当然的人选。   孙仲德被任命为振武将军,让站在钱不离身后的程达羡慕不已,原来的‘孙宗’在卢陵平原的大战中试图帮助百里克诚,被孙仲德当场斩杀,随后孙仲德接收了孙宗的部队,立下了大功。当然,这种消息也只是骗骗局外人,钱不离比较信任的几个将领都知道了孙宗就是孙仲德,程达知道得比较晚,想一想这些日子以来对孙仲德刻骨铭心的怀恨,程达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孙宗是一定要消失的,在福州战乱的时候,孙宗杀了太多的贵族,如果孙宗不死,钱不离就是在把所有的贵族阶层推向自己的对立面,这是不可以的,以前的戏都白演了么?   方老生、浮梁、王小二都被任命为偏将,偏将的将衔比较低,不过方老生几个人都很满意,毕竟偏将和‘将’字沾了边,他们已经是实实在在的将军了,跟着统领大人这么短的就当上了官府册封的将军,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不过郑星朗和他本部将官的册封着实让钱不离为难,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赏罚分明、是为名将!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如果从功劳上说,郑星朗本部的功劳是最大的,正是因为夹脊关铁骑的冲击,才是宜州大军崩溃的主要原因,但是从政治上考虑,则必须要打压郑星朗,其间的分寸极难掌握,一个不好就失了军心。   钱不离苦思良久,又数次找到贾天祥密谈,最后想出了一个无赖办法,钱不离让姬胜情在昭命上写明,郑星朗本部的功劳奇大,不重赏不封爵无以服军心,所以福州府将会最快的速度把他们的功绩上报给内阁和军部。如果只封将衔的话,钱不离既然能册封杜兵为镇军将军,就没有理由不册封夹脊关的各部将官,但牵扯上了爵位,那么上报内阁和军部是很正常的,姬胜情没有资格册封爵位,哪怕是小小的爵士。   不过这种无赖的办法未必能瞒得过郑星朗,所以钱不离已经派使者去传达了自己的将令,命郑星朗连夜赶回福州府,他需要和郑星朗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   让钱不离头疼的事情还有,比如说……柯丽!自从那一天接受了柯丽的信物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非常暧昧起来了,其实钱不离也不能不接受,总不能叫住柯丽,说:“你的东西拉这里了!”那样会深深伤害柯丽脆弱的小心灵。   但不管怎么说,钱不离不敢做出任何表态,柯丽的年纪才刚刚过十五岁,她还是个正在发育中的孩子,切记,是正在发育中!钱不离可不想被人指责为恋童癖,所以他只能选择躲避,经常有事没事的找借口回军营,谁知却惹得姬胜情很不高兴,因为她感觉钱不离象是在故意冷落她一样,最后还满腹委屈的向钱不离提出了抗议。   而柯丽除了第一天装病没有服侍钱不离以外,从第二天开始又若无其事的出现了,帮钱不离收拾个人卫生,帮钱不离收拾被褥,然后整理房间,当整个房间都变得无比清洁之后,她又搬了个小木架坐到了墙边,一双大眼睛瞟来瞟去,瞟得钱不离是心惊肉跳。   其实钱不离过分低估了自己的魅力,女人喜欢男人不外是那几点,论相貌,钱不离虽然不能说是英俊无比,但他长得也很帅气,尤其是两条斜飞入鬓、如剑般的银色长眉,凭空给钱不离添了几分英武;论气度,钱不离身为福州军的最高统帅,数场混战打下来,雍容沉稳的气度已经很成熟了,而这种气度是最能给女孩子带来安全感的;论性格,钱不离很少责骂人,嘴边总是带着微笑,做为一个现代人,他并不认为自己就比别人高贵,钱不离总是很平和的与府邸中的侍女们和仆人们谈天,他这种姿态无疑会给人带去温暖;论地位,钱不离的地位就不用说了,整个福州府除了姬胜情以外,没有人比他的地位高。   用钱不离那个世界的话说,钱不离就是一个标准的钻石王老五,虽然有些女人自惭上下差别悬殊的地位,再加上公主和钱不离已经是公开的恋人了,她们不敢表达什么,但柯丽一方面受姬胜情的疼爱,另一方面天天被钱不离的微笑鼓励,所以她终于勇敢的站在了浪尖上。   “大人!”   “嗯?”程达的低呼打断了钱不离的思虑,他抬起头看向程达。   “大人,有兄弟看到那个叫柯丽的侍女正偷偷摸摸的在大人的床上翻找什么东西。”程达左右看了看,小心的说道:“大人,她是不是奸细?”程达有些神经过敏了,自从钱不离真正遇刺之后,他一直是这样子,虽然府邸中几个被买通的侍女、仆人已经被人指认出来了,但程达还怕没有抓干净。听到亲卫的禀报,程达第一个反应就是柯丽正在翻找机密文件。   “这个……”钱不离不由张大了嘴:“她……不会是奸细的,这样吧,我们过去,我有些话要和她谈谈。”看来在和郑星朗进行棘手的交谈之前,先得和柯丽沟通了,如果柯丽再这么干几次,指不定自己不在的时候就会被亲卫们当奸细抓起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钱不离先扫向床榻,发现所有的东西都被整理得干干净净了,而柯丽正坐在墙边出神,见到钱不离被搀扶进来,她连忙站了起来:“大人,您回来了。”说完,她的眼睛很自然的瞟在了钱不离身上。   “嗯。”钱不离闷应了一声,在程达的搀扶下,坐到自己的床上,然后挥手示意程达出去:“你刚才在找什么?”   “我……”柯丽非常吃惊钱不离竟然知道了自己的小动作,她的双手在腹前紧张的搅在一起:“我丢了一个东西,所以、所以我就……”   “没有找到吧?”钱不离笑着说了一句,然后靠倒在床上。   “没有。”柯丽红着脸摇摇头,象往常那样走上来,轻轻的脱去钱不离的靴子,接着抱着钱不离的腿,把钱不离的腿搬到了床上,以便让钱不离躺得更舒服些。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钱不离叹了口气,示意柯丽把自己的密码箱抱过来,随后钱不离打开了密码箱,柯丽送给自己的东西正安静的躺在角落里。   柯丽看到自己的东西竟然被‘珍藏’在连公主殿下都不能碰的箱子里,她脸上不由浮起一层喜色,不过喜色之后,她的脸更红了。 第一三六章 开诚布公(下)   “你想把它拿回去么?”钱不离本想把‘信物’塞到柯丽手中,但看到柯丽的神情,心莫名其妙的软了一下。   柯丽象触电一般向后退去,双手背到背上,小脑袋不停的摇晃着。   钱不离无语了,他本来想耐心的和柯丽谈一谈有关青春期心理卫生的话题,可是面对着柯丽充满了惊惶的眼睛,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管是直率的拒绝还是委婉的拒绝,都会给柯丽带去伤害,回想自己受伤以来,这个小丫头天天都在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哪怕是让钱不离都感到有些难为情的便溺、擦身这些事,这小丫头都从来没有推诿过,钱不离要活动几下,柯丽就用自己雏嫩的肩膀充当拐杖,经常累得一脑门全是汗珠,可她不叫苦、不喊累,只是默默的劳作。   钱不离轻叹了一声,把‘信物’又放回到密码箱里:“既然你不要,那它就是我的了。”说到这里钱不离顿了顿:“你放心,我会保管好的。”   柯丽笑了起来,随后走到钱不离身前,伸手解开钱不离胸前的衣带,她以为钱不离想休息了。   “我一会还要见一个人。”钱不离用手拍了拍柯丽的小手,顿了顿:“你先坐这里歇息一下吧。”   柯丽听话的坐在了床沿,背对着钱不离,她到底年纪还小,虽然现在四周无人,她送出去的信物也把自己的心思挑明了,但她没有勇气在这里和钱不离对视。纵使是背对着,柯丽的肩膀也显得很僵硬,代表着她内心的紧张。   钱不离无话可说,柯丽不敢说话,两个人就那么呆坐着,直到程达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大人,郑将军已经到了。”   “让他进来吧。”钱不离清了清嗓子。   柯丽连忙翻身上床,扶起了钱不离的头,让钱不离靠在自己身上,然后轻轻揉捏起钱不离的肩膀来。这是柯丽的小心眼,如果她什么都不做,让外人看来不妥当,可躲到一边呢,钱不离很可能让她出去,所以她才想办法给钱不离按摩,柯丽不想走,当然,这和探听军机无关。   门开处,郑星朗大步走了进来,随后单膝跪倒在地,朗声说道:“大人,末将回来了。”其实在福州众将中,如果没出现事故的话,他们是不会在钱不离面前如此拘谨的,因为钱不离并不喜欢别人总向自己下跪,他不自在,不过郑星朗可不知道这点。   “郑将军起来吧。”钱不离点点头:“程达,给郑将军取张椅子来。”   程达端着张椅子走过来,放在郑星朗身后。   “多谢大人。”郑星朗说完端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先在柯丽身上扫了一下,旋即转向了钱不离。   钱不离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此次卢陵平原之战,郑将军一马当先,冲击宜州军的前锋队,歼敌无数,为此战立下了大功啊。”   “大人谬赞了。”郑星朗一笑:“此战能大获全胜,是靠大人在其中运筹帷幄,末将不过是出了些小力气罢了。”   “呵呵,如果没有郑将军的勇武,再好的计划也不过是几张废纸。”钱不离笑着摇摇头:“嗯……郑将军已经把两个骑兵大队调拨给杜兵了么?”   “接到大人的命令开始,我就着手准备了,现在应该已经调到杜将军本队了。”   钱不离看到郑星朗的神态很自然,没有一丝不愉之色,心中暗自点头,不过下面的话委实不好说出口,钱不离沉吟着、推敲着用词。   郑星朗等了片刻,看到钱不离还在沉吟不语,他先说话了:“大人莫非是有事要和我说?”   “这个……确实是有要事。”   郑星朗听到‘要事’二字,不由扫了柯丽一眼,他在暗示钱不离。   就算钱不离没有看到郑星朗的暗示,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一双小手突然变得僵硬了,钱不离笑道:“没有关系的,柯丽是殿下最信任的侍女,在殿下面前,我钱不离没有秘密。”钱不离一方面在表明自己的心迹,另一方面故意给了郑星朗一个错觉,柯丽是姬胜情派人探听消息的,正说明他钱不离和姬胜情之间还存在一些隔阂。如果郑星朗真的有异心,他绝不会放过这个破绽,他会想办法在姬胜情面前挑拨离间,凭自己和姬胜情的关系,钱不离保证姬胜情会在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自己,那么钱不离就能占据主动,对郑星朗先下手为强了。   可惜郑星朗脸上没有露出钱不离所等待的神色,他只是很自然的点了点头:“请大人明示。”   “这个……这次郑将军立下了汗马功劳,却得不到嘉奖,我……”真话永远比谎言难以说出口,钱不离不想用谎言去欺骗对方,如果郑星朗没有异心,一旦谎言被拆穿,后果是很严重的。可说起真话,钱不离又找不到得体的言词,毕竟人家立下了大功,而自己在故意不嘉奖对方,钱不离知道自己理亏。   郑星朗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大人有什么大事要说呢,原来是这种事……大人,你看我郑星朗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么?”   钱不离惊讶的看向郑星朗,他事先预想了郑星朗数种变化,但郑星朗做出的这种姿态并不在他预想之中,钱不离凝视了郑星朗半晌,缓缓说道:“卢陵平原之战,夹脊关铁骑功劳最大,可我却故意把战报上交给军部,拖延封赏的时间,星朗,你真的就没有怨言么?军方支持下成功登上了帝位,但却战,功劳最大的不是夹脊关铁骑!”   “哦?是谁?”钱不离如堕雾中,不对啊!这一次封赏的规模很大,每一个军队都没有拉下,就连始终没有加入战斗的方老生部都被封赏了,还有功劳最大的人没被封赏?这根本不可能!   在钱不离凝视郑星朗的时候,郑星朗也在凝视钱不离,看到钱不离满眼满脸的疑惑时,郑星朗长叹了口气:“大人的风范真是让末将钦佩!”   “……”钱不离更糊涂了,怎么莫名其妙就拍起我的马屁来了?是反讽??一向多疑的钱不离马上联想到了不好的方面。   “此次封赏大人漏掉了一个功劳最大的人!”郑星朗缓缓说道:“那就是大人您啊!没有大人的运筹帷幄,我军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全歼宜州大军!”郑星朗这话确是出自肺腑,自古以来战争结束之后,最大的功劳都归主将,当然,最重的惩罚也要由主将承受,象钱不离这样,大胜之后只顾着分封手下的众将官,浑然忘了自己的主将,郑星朗是头一次听说,也是头一次见到!在郑星朗看来,大公无私、莫过于此!   “啊……呵呵……”钱不离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干笑了几声。钱不离是不是大公无私的人不好说,但他确实是把自己忘记了,钱不离在潜意识中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福州的主人、福州的王!历史上除了那些极其不要脸的君王之外,很多君王从来不会册封自己。这是一道分水岭,喜欢自己夸耀自己、自己册封自己的君王基本上都是昏君,而对各种荣誉总是推辞不受的,基本上都是明君。尤其是对现代人的钱不离说,册封自己是荒诞的,他需要别人的认可,而不是自吹自擂。   可惜郑星朗无法理解这种站在权力顶峰的忘我,在他看来,这是大公无私的表现。   “如果大人只是为了些许功劳小事招末将回福州府,大人真是小瞧了郑家军,更小瞧了我郑星朗!”郑星朗诚恳的说道:“末将虽不敢说能和大人一样大公无私,但末将从来没有把名利放在心上。”   钱不离听到郑星朗这番话不由在柯丽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端坐在床上肃容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郑将军,我向你道歉!”   郑星朗连忙站起身:“大人,您言重了。”   “错就是错,只有蠢材才会遮掩自己的错误。”钱不离摆摆手:“郑将军,那我就不和你矫情了,这一次我把你们的功劳压下去,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下一次,我一定会论功行赏,我向你保证!”钱不离感到心头一阵轻松,早知道郑星朗是如此通情达理的将才,何必苦苦思索那么长时间呢?真是找罪受!   “听凭大人吩咐。”郑星朗笑道:“星望曾经刺杀过大人,就算我们将功抵罪了吧,星朗没有怨言。”   “说到星望,我有一个想法。”钱不离也笑了起来:“我想建立一支密谍,由关誉东主管,把你手下的屈成春借给我吧,让他和星望一起做关誉东的副手,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看怎么样?”   郑星朗思索了片刻:“大人,星望为人放荡不羁,我怕他挑不起这个担子啊。”   “没关系,年轻人只是缺乏磨练,星望是个人才,我看好他。”钱不离说这话的时候可忘了他自己也是个年轻人。   “那就多些大人栽培星望了。”郑星朗感激的向钱不离施了个礼。 第一三七章 奇袭关口(上)   钱不离开始了第一次扩张,在和郑星朗取得了一致之后,他再没有可担心的,杜兵带领三千骑兵从南岭东栈道直取雍州,郑星朗带领三千骑兵从西栈道杀奔宜州。相比较之下,宜州要比雍州繁华,所以钱不离不顾自己腿伤未愈,执意要亲自出马,带领任帅的第一团和浮梁的第四团接应郑星朗。   福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有李霄云的第二团坐镇,可保福州府的平安,再加上孙仲德虽然在卢陵平原之战中损失了近两千个士兵,但还剩下六千余人,这些士兵战斗力倒是比较低,可看押宜州军的几千俘虏还是够用了。当然,钱不离把孙仲德部留下来是有目地的,他想让孙仲德抓紧时间练兵,钱不离崇尚精兵战术,不喜欢养活废物,无能的士兵还不如放回去种地呢。   钱不离随军出征的决定有些突然,姬胜情不能接受长时间的分离,她找到钱不离纠缠过几次,但不论是口才还是心智,姬胜情都远远不如钱不离,最后反而被钱不离说服了。   为了能让钱不离少吃些苦,姬胜情决定送给钱不离一个侍女,她在柯蓝和柯丽之间考虑了很久,决定让柯丽跟着钱不离走,因为柯蓝太成熟了。虽然姬周国很多贵族们都有贴身侍女,但姬胜情有自己的盘算,她不想让钱不离沉迷女色,就算要沉迷,她也要成为第一个,而现在姬胜情还没有准备好,只好从另一个方面遏止钱不离闯入温柔乡的可能性。   不能不说,钱不离在女人的心性上还是有些感悟的,从钱不离把浮柔安排在军营中就能看出来。   虽然有不少将领看到过浮柔,但谁会蠢得向姬胜情告密呢?人家统领大人和殿下是情侣,两口子吵架没有隔夜仇,说不定第二天殿下就会把自己交代出去,到时候该怎么面对统领大人的雷霆之怒啊!   ※※※   南岭的黑夜总是显得很阴森,山风四处呼啸,期间还总是夹杂着不知名野兽的怪嚎,真是让人心惊胆战;柔和的月光能照亮平原,却照不亮一座挨着一座的山岭、密林,尤其是在栈道下方,黑黝黝的山谷就想一头张开了大嘴的巨兽,等着不小心的人自动跳进它的嘴里。   栈道并不宽,跑起来很危险,当初钱不离带着大军赶往福州时,钱不离和姬胜情宁愿骑马也不去坐舒服的马车,栈道的危险可见一斑。   可就在这种危险的道路上,两个骑兵亡命般催动战马,向着北方急奔而去。呼啸的山风无法给他们带去一丝凉意,那战马每一甩鬃毛,都会有无数滴汗珠向四下飞溅,两个骑兵头上也满是汗水,他们的目光焦急的向北方寻觅着,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拐过一个山坳,前面的骑兵惊喜的呼叫起来:“我们回来了!”前方有十数支火把在黑夜中散射出明亮的火光,离老远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火光下是一座黑黝黝的堡垒。这座堡垒是百里克诚在钱不离等刚刚离开福州时建造的,因为动工比较早,现在已经建造完毕了,七、八米高的城墙象拦路虎般正挡在栈道上,城墙的侧翼向两边延伸,一直搭上左右两侧陡峭的山梁,倒是有一些气势。   天下到处都有能人,最起码这个堡垒的选址、督造人就不简单,从堡垒往两侧继续走,各有一条天然的裂谷,就算是步兵想从两侧绕到堡垒后方攻击,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如果山梁上驻扎的士兵足够多的话,在他们极占地利的攻击下,两条天然裂谷将成为两架搅肉机,不知道会夺去多少人的性命。   从正面进攻也不容易,栈道就那么宽,士兵们根本就摆不开阵势,而堡垒城墙的长度是栈道的十余倍,进攻的人无疑要吃尽苦头。   “报!紧急军情!紧急军情!!”后面的士兵扯着嗓子大喊起来。他的心又紧张又振奋,大功啊!!这一次他们七个人的半伍斥候探得了一个大军情,宜州大军已经在福州的卢陵平原全军覆没了,而福州军已经杀了过来,最迟在明日凌晨就能到这个关口。   “紧急军情啊……”前面的士兵也大叫起来,虽然这次他们有五个兄弟因为马速过快、连人带马栽进了栈道旁的深谷中,但功劳的诱惑让他暂时抛掉了伤感,这是天大的功劳啊!   关口上的火把晃动起来,等那两个骑兵冲到关口下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关口上响起:“下面是哪位兄弟?”   “是我啊,秦队长!”一个骑兵听出了对方的声音,连忙高叫道:“我是王成刚啊!”   秦队长探出头,拔下身边的火把扔下去,借着火光认出了下面的两个人正是己军的斥候:“两个兄弟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你们开门。”   时间不长,塞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了,两个斥候翻身跳下战马,急急忙忙的就往里面走,却被秦队长一把拉住:“两位兄弟,来这里。”   “秦队长,军情十万火急啊!”那个叫王成刚的斥候轻声说道。   “我知道,来吧。”   王成刚犹豫了一下,这个叫秦冲的小队长虽然是前几个月才招募的新兵,但有一身好武技,而且为人豪爽大方,最关键的是,秦队长有钱,非常非常有钱,据传闻是某个伯爵大人的私生子,跑这里混功绩来了。驻守这个关口的中队士兵绝大部分都得过秦队长的好处,中队长尚风偏将军就更不用说了,要不然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把秦冲提升为小队长呢?   军情紧急倒不假,但王成刚怎么也撂不下脸,就在三天前,秦队长还替自己付过十三个银币的赌金呢,王成刚无奈的说道:“秦队长,有话您要快说,十万火急的军情啊!耽误了我们都吃罪不起!”   “操!看你们的样子我就知道军情紧急,不过,我是为你们好!”秦冲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尚将军从赤水镇里刚抓来个小丫头,正在里面享福呢,你们想变成第二个李伍宽么?”前一阵,宜州的粮草被劫,那个叫李伍宽的斥候就是在夜里禀报军情的,结果还没等说话,就被恼怒的尚将军刺了个半死。尚将军是谁啊?!那可是宜州总兵大人尚义很宠爱的小儿子,也算是个混世小魔王,他今年刚刚入伍,并不比秦冲早多长时间。别看尚风连军纪军法都背不出几条来,但横行军中,一向无人敢管。   “这……这怎么办?”一听到尚风将军正在享乐,王成刚的脸就白了,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时间去禀报,可火急军情又耽误不得,王成刚焦急的看着秦冲:“秦队长,多谢你救了我王成刚一条命,可是……可是军情怎么办啊?”   “什么军情能把你急成这个样子?”秦冲惊讶的问道。   “我们宜州军在卢陵平原全军覆没了!”王成刚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福州的骑兵已经追杀上来了,最迟在明天凌晨就能到关口!”   “什么??”秦冲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神来,把王成刚两人领到一间小木屋里:“这军情准么?”   “准!”王成刚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饿得半死不活的逃兵,是他告诉我们的,但是没说上几句,他就昏迷过去了,我们问出来的消息不多。”   “人呢?”   “我们本想把人带回来,谁知道就遇到上福州的斥候,所以……所以我们就撤了,军情为重么。”王成刚的脸色有些讪讪,抛弃自己兄弟很让人瞧不起的。   另一个斥候接口说道:“秦队长,您帮我们想想办法啊!这禀报不成,不禀报也不成,真是……”   “这样吧,我替你们通禀一声,尚将军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应该不会难为我。”秦冲很是仗义的说道。   “那感情好,多谢秦大人相帮!”王成刚大喜过望的说道,大家都知道尚将军最看重的就是秦队长,有秦队长帮忙自然是无忧了。   “自家兄弟,何必客气呢?!”秦冲笑了起来:“两位立下了大功,日后可别忘了照顾照顾我秦冲啊!”   “不敢、不敢!我们兄弟欠秦队长欠得多了!”王成刚的脸色郑重起来,这是他的真心话。   “呵呵……”秦冲正笑着,突然脸色一变,看向房门处:“你是什么人??”   王成刚猛然回头,却发现房门还是好好的,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咽喉一凉,一股血泉就喷了出来,另一个斥候撇见王成刚喷出的血泉,刚想放声大叫,秦冲手中的匕首已经刺了出去,正好刺中了他的前胸,接着秦冲一个跨步冲到他身侧,一只胳膊扣住他的咽喉,另一只手扒住他的额头用力一扭,扭断了他的脖颈。 第一三八章 奇袭关口(中)   王成刚紧捂着自己的咽喉,却怎么也捂不住喷涌而出的鲜血,他想大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反倒从伤口中喷出些带血的气泡,王成刚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紧盯着秦冲,身子缓缓的软倒在地上。   “大人教的格斗术还真是好用!”秦冲淡淡的笑了一笑,从王成刚的尸体上撕下一条长布,把匕首上的血迹擦干,小心的把匕首收了回去。秦冲刚才用的招术是陆战队格斗术中标准的扭颈,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钱不离才会,真正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秦冲熄灭了屋子中的灯火,然后走到房门前,先细心的听了听那边的动静,接着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前方的暗影处,两个士兵轻咳着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士兵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一切正常!”   秦冲点了点头:“杨远京,你去给我取一套干净的盔甲来,嗯……再给我找些酒,身上的血气太重了,得冲一下。李创,一会我安排你出城,和那什么……郑将军接触接触,让他按照我的计划行事。”   “遵命,大人。”那两个士兵答应一声,分头走开了。   一阵风儿吹过,一个女人若有若无的哭叫声随着风儿飘了过来,秦冲知道,那是尚偏将正在玩弄抢来的少女,秦冲一口唾液就唾到了地上:“你个小兔崽子!老子平时里在你那可受了不少气,今天该是你还帐的时候了!”   这个秦冲原本是杜兵手下的一个小队长,也就是在雪原上偷袭札木合大营的那个秦冲,当日钱不离经过赤水镇的时候,特意把他暗中留了下来,并给了秦冲不少财物,让他混进宜州军,以便日后里应外合。不过那时钱不离是担心赤水桥,如果被对方斥候探知了福州的动向,只要把桥拆掉,钱不离就要隔岸叹息了。阴差阳错的是,百里克诚为了双保险,命令人在栈道上修建关口,秦冲权衡良久,最终决定混到关口的守军中去,只有悄悄的打下关口之后,才能拿下赤水桥,要不然就要多费很多周折。   ※※※   在秦冲杀人灭口的时候,远在卢陵平原大营内的钱不离正舒舒服服的搂着浮柔谈天说地,虽然钱不离第一次是靠着威胁才得到了浮柔的身体,但不能否认,钱不离很会哄人,有些事情是故意做出来的,而有些事情却是无意中做出来的。   甜言蜜语能让人高兴,也只是让人高兴而已,让人感动的却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比如说,浮柔的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舒服就不用说了,不但钱不离知道,程达这些亲卫也知道,不过钱不离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当他知道浮柔在床上躺了一天、没有吃东西后,钱不离命伙夫做了鸡蛋羹,然后亲手喂浮柔吃东西。   姬周国少有男尊女卑的风气,这从女人也可以继承王位、爵位就可以看得出来,但是在不同的阶级之间,壁垒森严,上位者永远是高高在上的,象钱不离这样亲手喂自己的侍女吃东西的,可算是非常罕见了。   浮柔打翻了钱不离手中的鸡蛋羹,钱不离命人再做,浮柔再打翻,当钱不离第三次捧着鸡蛋羹做到床边时,浮柔再没办法动手了,后来在钱不离的软语劝说下,把一碗鸡蛋羹都吃了下去。这个时候的浮柔心情非常复杂,她恨钱不离,但她也知道她和钱不离之间的地位差距,钱不离这么对她,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事实证明,折节下士并不止对士人有效果,对女人也有效果,在某些时候,清贫潦倒的士人和女人在心理上有相似的地方。   后来钱不离还亲手帮浮柔穿过衣服,其中包括穿鞋,对钱不离来说,他是在表达自己的愧疚,但浮柔的防线却在这一点一滴的小事中慢慢的瓦解。在钱不离第一次搂抱她的时候,浮柔的身体是僵硬的,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浮柔的身体也在慢慢的放松,现在,她已经不自觉的向钱不离怀里靠拢了。   钱不离知道很多结局凄凉的爱情故事,悲伤比快乐更能打动女人,所以他此刻讲的就是牛郎会织女的传说。浮柔听得如醉如痴,听到紧张处,她的双手不自禁的抓紧钱不离的胳膊,身体也越贴越紧了,眼角还流动着晶莹的泪花。善于察言观色的钱不离明白,浮柔已经成功的使用了代入式,把自己代入成了织女,那么谁来做牛郎呢?这里只有两个人,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那老太婆太坏了!对自己的女儿怎么能那样!”钱不离的故事结束了好一会,浮柔才清醒过来,恨恨的说道:“那……你说的王母娘娘也是神么?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神,是一个小神……”钱不离干笑几声,这个大陆上也有神话传说,和钱不离那个世界有些相似,也有些不同。这里没有天庭、没有玉皇大帝,但是有众神之神,众神之神不是宙斯,竟然是盘古……钱不离甚至产生过怀疑,不会真的存在盘古这个巨人吧?一斧子劈开了N个空间?要不然这里怎么也会尊崇盘古呢?   “哼!一个小神!明天我就去娘娘庙里祷告,让娘娘惩罚她!”浮柔所说的娘娘可不是王母娘娘,而是幸福之神女娲娘娘。   “小心娘娘惩罚你!”钱不离有些哭笑不得,一个传说而已,看浮柔的样子已经把传说当真事了。   “惩罚我?凭什么?谁敢来惩罚我!”浮柔的倔脾气上来了,她对钱不离的话不屑一顾。   “咦!小声点,我听到娘娘对我说话了……”钱不离顿了顿,露出了笑意:“娘娘说了,她让我好好惩罚你!”说完,钱不离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浮柔大羞,她咬着牙等待着,只要钱不离象那天一样欺负她,她肯定会狠狠的咬钱不离一口。   也许是代表着幸福的女娲娘娘真的怜惜钱不离,就在钱不离要翻身上马、也就要惨遭毒吻时,一个急迫的声音在帅帐外响了起来:“大人,紧急军情!”   人比人真是不一样,宜州南岭关口的偏将尚风遇到这种事会拔剑砍人,而钱不离马上翻身坐了起来,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着:“稍等一下!”   浮柔的心思又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惋惜还是失落,不过她还是爬起来点燃了床头的蜡烛,门帘被人挑开了,柯丽一脸不高兴、噘着嘴走了进来,整理衣物这种事浮柔做不好,别看柯丽的年纪小,人家可是行家里手。   柯丽不高兴是必然的,当时她兴高采烈跟着钱不离来到帅帐之后,却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侍女的时候,柯丽的小心灵真的很酸楚,不过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只有公主殿下才有吃醋的资格,她没有!可是钱不离做得太过分了,竟然强令她睡在外帐里,和柯丽期望的相差太远了,自己还算是侍女么?怎么也要在内帐里铺一张小床吧?柯丽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眼珠乱转,谁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在柯丽的帮助下,钱不离很快就收拾妥当,掀起门帘,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大帐内:“进来吧。”   门外应了一声,程达和一个年轻的将官一起走了进来。   钱不离端详了那年轻的将官一眼:“你是甘正克吧?”钱不离的记忆力很好,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将官正是李霄云的副手,甘正克。   “是的,大人。”甘正克连忙单膝跪倒在地上:“大人,出事了!”   “起来说。”钱不离的心不禁抽动了一下,能让甘正克充当传令兵的角色,会是什么大事呢?   “大人,百里克诚死了。”   “什么??”钱不离勃然大怒:“怎么会死的?凶手抓到了没有?今天的值勤官是谁?”钱不离连着问了三个问题。百里克诚可利用价值是非常大的,如果逼使百里克诚用他刺史的名义下达号令的话,钱不离可以用极快的速度、光明正大的整合宜州。基于这个认识,钱不离甚至没有提审百里克诚,关押百里克诚的地方之戒备森严更胜过自己的帅帐,在这种情况下百里克诚怎么会死?再说百里克诚不是一心求死的人,意外的结果让钱不离既愤怒又震惊。   “大人,凶手……好像也死了。”甘正克苦笑起来:“大人不是说让我们善待百里克诚吗?所以百里克诚提出要见他随军的两个贴身侍女时,我们同意了他的要求,谁知道……” 第一三九章 奇袭关口(下)   “难道你们没人检查过?”钱不离恨声说道。   “检查了!我们的女官连侍女的内衣都检查了,鞋子也是我们给换上的,她们身上所有的首饰也被取了下来,天知道她们把毒药藏在了哪里!”   “百里克诚是中毒身亡?”钱不离长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么,百里克诚身上你们检查了没有?”   “这个……”甘正克顿了顿:“大人,百里克诚是投降过来的,我们只是大略的搜了一下。”   钱不离懊恼的摇了摇头,事情已经这样了,后悔于事无补,还是考虑怎么样弥补自己的损失吧:“百里克诚死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   甘正克沉吟了一下:“如果算上大人和程将军,一共有七个人。”   “传我的将令,谁要是把百里克诚死的消息泄露出去,格杀勿论!”钱不离冷冷的说道:“马上找一个和百里克诚样子差不多的人,最晚在明天中午以前,必须找到!”钱不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百里克诚是一个将近六十的人,在军中或者周围的山村找一个和他差不多的人很难,所以他把时间定在了明天中午,给甘正克充足的时间。   “遵命,大人。”   “如果实在找不到,可以先找个差不多士兵让他暂时应付一下,嗯……让他装病就好。”   甘正克点了点头。   “那两个侍女呢?”   “都死了。”   “就地掩埋,绝对不要让其他人知道。”钱不离顿了顿:“百里克诚还有几个侍女?”   “除去死掉的那两个,还有四个。”   “全部杀掉,然后一起掩埋吧。”钱不离眼中露出了凶光。其实倒不是钱不离过于残忍,必须要想方设法遮掩百里克诚死去的消息,要不然整合宜州将变得异常吃力,多一个人知道秘密就多了一份危险,就算能找来一个和百里克诚一模一样的人,也瞒不过百里克诚的贴身侍女。当然,把她们单独关押起来也是一个办法,可那是没有必要的,先不说要付出多少人力白白浪费,她们活着就是一个危险,见不到外人总能见到看押她们的士兵吧?钱不离不会任由危险因素存在的,在钱不离那个世界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好人都说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句话相当正确!   “明白了,大人!”甘正克点头应是,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钱不离叹了口气,皱起眉头苦思起来,对方早已在百里克诚身边埋下了伏子,说明百里克诚知道一些隐秘,只要稍有不对,伏子就会夺走百里克诚的生命,可那又是什么样的隐秘呢?钱不离本想对百里克诚施展怀柔的手段,以得到最大的利益,没想到一拖延就搞出这种结局,还不如早早就拷问百里克诚了,钱不离是又气又恨!   ※※※   郑星朗一边催动战马一边苦思着,在南岭栈道上,饶是骑术高强的夹脊关铁骑也不敢纵马狂奔,要不然随时都会栽到路边的山谷中去。   郑星朗知道前面不远处就要到宜州的关口了,这要得益于统领大人的先见之明,每走上十里,山坡处都会有一个木墩,代表着走出南岭栈道需要的路程,这是统领大人在开往福州的路上就派人安排好的。   夹脊关骑兵已经走过了‘三’的木墩,说明距离南岭出口已经剩下三十里了,对这种新颖而实用的计算路程的方法,郑星朗很是佩服,不过他心里另有一个结,从沙盘上可以看出,宜州在南岭栈道上修建的关口占尽了地利,如果是步兵突袭,再有云梯之类的攻城器械,可能一鼓作气就拿下了关口,可是自己带着骑兵怎么打?距离那关口十里处,还有一个大队的步兵在防守赤水桥,等他们再支援上来,借助地利攻击,自己这三千骑兵必会闹个死伤惨重的结局。   想起自己当日在帅帐中向钱不离提出了异议,可钱不离只是一笑,坚持让他打头阵。郑星朗脑中思潮涌动,不会是钱不离想趁机消耗自己的实力吧?这个念头一闪,就被郑星朗强自排除出去了,郑星朗相信钱不离,自从他们两人开诚布公的谈过之后,郑星朗能察觉到钱不离对自己的信任大大增加了,这种事钱不离是不会做的!   杜兵运气啊!郑星朗羡慕的叹了口气,雍州对福州是不设防的,杜兵可以一鼓作气就杀进雍州,随之而来的当然是大大小小的功劳,而自己的运气太不好了,竟然在黄昏时间遇到了几个宜州的斥候,他们可以亡命奔逃,可郑星朗不能让自己的骑兵用同样的速度去追,尤其是看到他们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有两个斥候惨叫着冲进了山谷之后,郑星朗只能目送着对方远去。   没有意外的话,宜州军守卫赤水桥的士兵已经赶到关口防守了吧?郑星望不禁又叹了口气,走一步是一步吧,以钱不离的聪明不会做傻事的。   蓦然,前面的山坡上突然亮起了火光,而且火光还在一晃一晃的好似在和自己打招呼,郑星朗一愣,连忙下令全军停止前进,他跳下战马,带着几个亲卫向着火光处走去。   一个年轻不大、满脸憨厚的士兵举着火把应了上来:“是郑将军吗?”   “是我。”一个亲卫迎了上去,其他的亲卫暗自挡在郑星朗身前。夹脊关守军和飞鹰部落厮杀了多年,吃尽了飞鹰部落强弓的苦头,如果单比箭术的话,他们自认比不上对方。而战争打的时间长了,经验无疑也会增加,飞鹰部落最狠毒的一招就是派几个骑术、箭术都非常厉害的勇士,在混战中寻找机会突然跳上马背,站在马背上射杀夹脊关的主将或者部将,要不然就射倒军旗,让夹脊关骑兵自乱。数次之后,夹脊关的骑兵找出了应对的办法,增加旗手的人数,倒下一面战旗马上竖起另一面战旗,所有的亲卫都和主将一样,穿戴着金甲红樱的头盔,并且随身携带项弩,等待机会、含而不发。这样纵使飞鹰部落的勇士能射倒一个亲卫,他们自己也会被射成刺猬,而且就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谁也找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主将。后来飞鹰部落的勇士放弃了这种战术,但这种习惯却被夹脊关的将士传承下来,郑星朗的亲卫穿戴的都是和他一样的铠甲。   举着火把的士兵看了那亲卫一眼:“洗面乳。”   “润肤液!!”郑星朗大喜,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亲卫,走了上去:“我是郑星朗!”郑星朗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怪不得钱不离数次暗中嘱咐自己,如果遇到一个人对自己说‘洗面乳’这三个字,他要马上回答‘润肤液’,以获得对方的信任,原来统领大人早就埋下了伏兵啊!   举着火把的士兵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郑将军,秦将军有几句话让我转告您。”   “快说!”郑星朗急道。   “秦将军说,关口的守兵有近三百人,而我们自己的弟兄却不到十个,他能解决掉值勤的守兵,但兵营里的人就没有办法了。秦将军说,请您派出几百个弟兄,不要骑战马,我带着你们摸进去,先悄悄解决掉兵营里的士兵,要不然搞出动静来,赤水桥就不好打了。”举着火把的士兵一边说一边从身上掏出一张信封样的东西,交给了郑星朗。   郑星朗接过信封打开,里面是钱不离的一封信,他看了看略一沉吟,点头道:“好!就听秦将军的。”说完,郑星朗冲着一个亲卫使了个眼色,那亲卫转头向山坡下走去。   时间不长,数百个摘掉了铠甲、只佩戴着长剑的士兵走了上来。   “你带着他们去,小心行事!”郑星朗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昨天黄昏时分,我们遇上了几个斥候,难道宜州军没有得到消息?”   “那几个斥候就回来两个人,都被秦将军解决掉了。”举着火把的士兵笑了笑:“郑将军,小的这就带他们走了。”   郑星朗点点头,目送着对方远去,心头是一阵阵感慨。记着自己的父亲曾嘱咐过,到福州之后一切以钱不离为主,不要和钱不离闹矛盾,当时郑星朗应允是应允了,但是对父亲给钱不离的评价有些不以为然。此刻他算是真正明白了,钱不离能在进福州的时候就想好了怎么样打出福州,这份长远的策划自己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联想起被钱不离处处算计的百里克诚,郑星朗是心服口服了。   走到山坡下,郑星朗翻身上马:“传我的将令,缓行!”刚才他还在羡慕杜兵的幸运,现在可不羡慕了,杜兵虽然能轻松打进雍州,但没有功劳,照现在的情势看来,他废不了多大劲一样能打进宜州,还比杜兵多了一份功劳。 第一四零章 赤水定计(上)   钱不离带着任帅的第一团和浮梁的第四团已经踏上了南岭的栈道,马车是不能坐的,在这栈道上坐马车危险不小,钱不离令人准备了几张抬椅,为了表示自己同甘共苦的精神,他没有让人架木棚,当然钱不离不会用自己的尺度去要求柯丽和浮柔,女孩子都会爱美的,被晒黑了就不好看了。   其实钱不离这是在找罪受,他不知道,他带伤坚持上前线的做法极大的鼓舞了士气,就算钱不离给自己做一架无比华丽的抬椅,也绝不会造成反面效应,在所有士兵们心目中,钱不离已经成了他们的家长,一个非常年轻的家长。   前方的信使传回了消息,赤水桥一战打得非常轻松,在秦冲的接应下,夹脊关骑兵只带着长剑悄悄杀进关口,在短短的时间就杀光了兵营中熟睡的宜州士兵,随后秦冲带着十几个士兵,在黎明前大摇大摆的走过赤水桥头,控制住了桥头的守兵,而郑星朗带着骑兵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了对方的大营,把宜州军那支步兵大队切割成了数块,分别歼灭。   虽然钱不离再三强调,内战中不能以杀为主,应该尽最大的努力去招降对方,但赤水桥的地利逼得郑星朗不敢冒险,等占稳了赤水桥,才能徐徐图之。郑星朗手中有数百章盖上了宜州刺史大印的空白公文,他可以一方面用自己的兵力威胁各城县的官员,另一方面又能用宜州刺史的名义去逼迫对方,时不时再使用些利诱的手段,郑星朗相信自己会圆满的完成任务。这个时候郑星朗还不知道后方的百里克诚已经中毒身亡了,不过也没关系,只要百里克诚的死没有传扬出去,公文就有效力。   钱不离这一路上很少和柯丽、浮柔搭话,白天他们几个都处在士兵们的眼皮底下,‘打情骂俏’可是绝不能干的,再说钱不离一路上都在努力思索百里克诚之死的谜团,也没那个精力。   不过钱不离一直到走出南岭,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虽然假设倒是列出了不少,但找不到任何痕迹来证明,唯一一个正确结论就是自己的对手非常多疑!钱不离曾以为自己的疑心已经算是很重的了,通过百里克诚这件事,钱不离知道王后比自己更要多疑,最起码他绝不会在相信郑星朗之后再暗中埋下伏子,王后那个女人是不是谁都不相信啊?象她那么活着也真够累的!   顺利的通过了关口,在赤水桥边安扎营塞、看守大桥,再顺便看押俘虏的秦冲接到了消息,连忙带着几个士兵迎了上来。离老远,秦冲就看到了坐在抬椅上拄着腮帮、好似在闭目沉思的钱不离,他催动战马飞快的来到钱不离身前不远的地方,先笑着和程达点了点头,随后轻声说道:“大人!!”秦冲的声音里有压制不住的喜悦,如果命运没有发生变化,秦冲知道自己到老能当上大队长就算不错了,可是自从钱不离出现之后,战事一个接着一个,升官加爵可以放在一边不说,重要的是做为一个战士,他体味到了一个又一个胜利,秦冲是打心眼里敬服钱不离。   钱不离闻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微笑道:“是秦冲啊!呵呵……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不苦不苦!”秦冲连忙摇了摇头:“秦冲天天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把花钱,这日子过得……啧、啧!”秦冲原来就是杜兵手下的小队长,跟着杜兵的时间不算短了,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秦冲倒是把杜兵那种嬉皮笑脸的腔调学了几分神似。   钱不离嘴角上挑:“原来你喜欢过这种日子啊……好说,过几天我再想办法把你插进风云军团吧。”钱不离就是说说而已,如果他真的想再把秦冲派出去,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说这番话。对一个统帅来讲,会用‘间’是非常重要的,但钱不离知道福州在这方面先天不足,根本没办法和王后对抗,王后在福州都安插了那些奸细,在宜州、在别的地方就更多了,经过赤水桥这一仗,秦冲应该已经引起人注意了,如果再把秦冲派出去,就是让秦冲去送死。   秦冲马上就垮下脸来:“大人,您行行好饶了我吧!这日子……整天和那帮孙子周旋,我憋闷啊!”   这时,后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大嗓门:“弟兄们看到没有?那个骑着黑马、人五人六的家伙就是趁夜袭营,带着一百个弟兄把草原雄鹰札木合杀得屁滚尿流的秦冲秦大将军啊!”   哗……士兵中响起了哗然声,任帅的第一团士兵大都是从雪原城跟过来的,他们知道秦冲的事迹,但浮梁的士兵们可不知道,无数道崇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秦冲身上。   秦冲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没掉下马去,看清了喊话的人,秦冲不由苦笑起来:“任将军,末将记得……好像没得罪过您吧?!”如果周围没有认识的人,秦冲倒可能吹嘘自己立下的功劳,但整个夜袭计划的制定者钱不离就在自己前面,秦冲脸皮再厚也不敢吹牛。再说什么叫带着一百人把札木合杀得屁滚尿流??当时亡命逃跑的人正是他秦冲啊!要是没有杜兵接应,他秦冲早就死在雪原上了。   “什么任将军不任将军的。”任帅露出了不怀好意的憨笑:“叫我一声老任就行。”   秦冲张口结舌答不出话来,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钱不离。   “任帅,你难为他做什么?”钱不离出言帮秦冲解围了,随后钱不离又转向秦冲:“秦冲,你不用搭理他,那家伙是看到你接连立功,眼红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人啊……”任帅在后面接了一句,钱不离说话的声音并不高,真不知道任帅是怎么听到的。   钱不离不禁翻起了白眼,秦冲在一边陪笑道:“任将军,您就饶过末将吧!等过了赤水桥,任将军要是有什么……您尽管说,秦冲在这里怎么也算是半个地主了,一定会让任将军满意的。”   “哈哈……本将军等的就是这句话,你小子这段时间也长了不少见识啊!”任帅大笑起来。   秦冲松了口气,目光扫动间,正好看到了后面的两架抬椅,虽然上面有木棚、四面有竹帘,但从里面的人影中秦冲看出来是两个女人。在这段做内奸的日子里,秦冲确实象任帅说的那样,长了不少见识,姬周国的将官,将衔在荡寇将军以上的可以随军携带女眷,不过从那两架抬椅的妆饰比钱不离的抬椅还要好上看,这两个女人不会是任帅的,那么只能是统领大人的女眷了,要不是他接到了消息,公主殿下和贾天祥伯爵掌管福州、没有前来,他差点以为殿下就坐在抬椅上。   秦冲笑了起来,凑到钱不离身边轻声说道:“大人,末将早就在营塞中给您准备好了,不过现在看起来……末将的心意算是用不上了。”姬周国对军队的约束不是很严,这源于姬周国的开国太祖,太祖出征的时候经常带着大票的舞女侍女,歌舞享乐每天不少,却总能战必胜、攻必克。做为一代开国君主,自有他特立独行的地方,太祖曾说过,身为一军统帅如果能被女色迷失心志的话,就是一个无能的统帅,这种统帅战败是必然的,就算没有女色相扰,他也会败。   在太祖死后,这个观点倒是受到不少大臣的置疑,可惜理论在事实面前是苍白无力的,谁也无法否定太祖的功绩,在乱世之中开辟一国的功绩!而跟随着太祖征杀了多年的武将们已经习惯往日的生活,他们和文臣们吵得不可开交,最重要的是继任的太宗也是武将出身,十六岁就跟随着太祖南征北战了,他很‘卑鄙’的把几个带头置疑太祖归制的文官派到了军中,名义上是让他们监军,实际上他们才是被监管的,不奉旨不能离开军营半步,如此熬了七、八年之后,太宗才把他们调回皇城,同样的问题,在知道自己还要去监军数年的情况下,那些已经憋了七、八年的文官口风全都变了,拼命赞同太祖不说,还慷慨激昂的和置疑太祖的同僚斗了起来。   钱不离笑着摇了摇头,秦冲话里的意思他听懂了,不过他现在还在思考百里克诚之死的问题,没有心情欣赏歌舞。   任帅这时候已经凑近了,严格的说,这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人,外表憨厚,笑容更憨厚,但他的心眼不比杜兵少。任帅虽然只听到了最后那半句话,但他看到了秦冲打量后面两架抬椅的举动,前后一联想,真相自然大白:“怎么能用不上呢?你把本将军当什么了?” 第一四一章 赤水定计(下)   在秦冲的引领下,任帅的第一团和浮梁的第二团开进了早就修整好的营地中,众将官忙乱的一会,随后都聚在了钱不离的帅帐中。   钱不离的整体计划是分两路取宜州和雍州,等到真正控制住了两个州的局面之后,内阁和军部也应该做好了准备,那么不外乎两点,一个是在风云军团、铁浪军团和札木合缠斗的同时,另派部队进攻宜州和雍州,再有就是抽不出足够的兵力,军部只能派兵防守洪州和临州。   至于谈判的可能性是很低的,钱不离预料姬胜烈那样的纨绔子弟绝不会容忍别人对他尊严的挑衅,只要己方能修整一段时间,郑星朗和杜兵就会从东西两侧合力进攻洪州,临州就要放弃了,凭自己的实力可以突袭,但面对着做好了准备的两个州,分兵攻打可能哪个都打不下来。   当然,其中的时间一定要掌握好,钱不离不想太早和札木合对上,何况对方只是一匹落入了圈套、亡命挣扎的狼,相比较之下,钱不离更担心的是那只想统一草原的猛虎,还有设下了圈套的王后。人都对自己无法了解的东西恐惧、担忧,钱不离不知道百里克诚到底掌握了什么秘密,所以他一路上不停的思考,钱不离同样不知道王后的最终目地,所以钱不离才会担忧,试图去打乱王后的计划,只要有脑子的人都不愿意看到草原被统一吧?不管王后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自己虽然猜不出,但可以去破坏,这是一个笨方法,不过也是一个有效的笨办法,敌人想要什么,钱不离就必须去抵制的什么。   派到尉迟风云那里去的信使已经出发了,钱不离在信中仔细推敲了札木合被消灭之后所引发的后果,其实尉迟风云很可能已经看到了这一点,以尉迟风云的威名,不可能连这点战略眼光都没有,可是信还是要发的,不止尉迟风云那里要发,铁浪军团的桂明那里也要发。   当然,钱不离在信中再三强调自己出兵宜州和雍州,只是为了阻拦札木合南下,绝无私心。这个借口就有些可笑了,明眼人都知道,札木合突然南下通州不过是为了打乱追军的阵脚,他还是要想办法杀到北方的,札木合的老家在草原上,南下宜州、雍州做什么?   钱不离不是为了欺骗对方,擅自出兵宜州和雍州的事实摆在那里,不管找出什么理由也欺骗不了对方,还不如找个蹩脚的理由让人小瞧自己,也可以借这个理由广泛博取百姓的人心,他钱不离可是为了北上抗寇啊!   “大人。”秦冲给钱不离递上了一卷文案:“大人,末将的能力有限,只能找到这些东西,还有很多不知道是真是假……”秦冲的脸有些红,钱不离让他尽力打听周边城县的驻兵人数、贵族封地、官员名单,不过秦冲的身份在这里只是一个小队长,他能打听出来的东西着实有限。   钱不离点点头,接过文案放在一边:“秦冲,有没有札木合或者风云军团的消息?”   “没有,大人,不过我想宜州府应该有,郑将军的消息应该快传回来了。”秦冲道。   钱不离沉吟一下,宜州有贾天祥的探子,可惜从宜州到福州要穿过茫茫的南岭,等消息到了之后,已经是过期的消息了,只能根据推断去估算,所以原来的计划是以稳为主,先蚕食稳固周边地区,再逐渐向宜州内地发展。   但是郑星朗打下赤水桥之后,从周边城县驻兵的人数中,他大胆认定百里克诚从来没考虑过福州兵会打出来,距离赤水镇六十余里的益林县驻扎着三千多个新兵,这批新兵本来应该是四天之后开往赤水镇,然后赶往福州支援,这批新兵是周边城县唯一能威胁到赤水桥的兵力,最后郑星朗临时更改了计划,决定抢先一步动手,先击溃新兵大营之后,直闯宜州府,试图拿下宜州的心脏。   为了以防万一,郑星朗留下了一千个骑兵,并且把自己的家将刘佩凡也留了下来,命令他辅佐秦冲,而他本人早在打下赤水桥的当天,就去进攻益林县的新兵大营了。两千骑兵意味着郑星朗没有收容俘虏的能力,他只能做到击溃,在郑星朗看来,收容俘虏和拿下宜州府相比,当然是后者重要。   虽然郑星朗擅自更改了计划,但钱不离不但没有恼怒,反而很欣赏郑星朗的决断力,钱不离知道,如果换了自己,也一样会更改原来的计划的。   “益林县的溃兵都逃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秦冲摇了摇头:“最后一个信使来报的是郑将军已经打垮了益林的新兵大营,再往下末将没得到过别的消息。”   “秦冲,派人回去通知孙仲德,让他给我派两千援军过来。”钱不离轻叹了口气,按照郑星朗的打法,手中这些部队就不够了。宜州总兵尚义手下有八个统领,有四个参加了卢陵平原之战,其中最能打仗的林厚省在先锋失利之后,被百里克诚羞辱了一顿,当天晚上林厚省就拔剑自尽了,还有两个统领被郑星朗的夹脊关铁骑斩杀,最后一个统领则是被百里克诚的亲卫队长在背后刺死的,也就是说,死了四个,宜州还剩下四个统领。   情报跟不上是钱不离最头疼的地方,他不知道这四个统领现在在什么地方,虽然从得到情报上看,黄立平是双丰城的统领,陈华是玉泉城的统领,余楚杰是永乐城的统领,胡文新是南星城的统领,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现在会躲在自己的城里等着福州军进攻,其间的变数多了,所以钱不离不能把手中这两个团给拆开,打下的地方当然要派兵防守,这只能靠孙仲德派来的后备部队了。   孙仲德在阻击宜州军的时候,攻击的是宜州军的预备队,他的部队战斗力比较低,伤亡不小,后来钱不离把所有的宜州军战俘交给孙仲德,让他整合训练,孙仲德部队的战斗力虽然不行,但人数却比毒龙旅还要多。   “遵命,大人。”秦冲答应了一声。   “秦冲,这一次你立下的功劳不小,殿下册封你为安远将军!”钱不离从口袋中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镀金小盒,递给了秦冲。   “谢大人!”秦冲喜不自禁的接过了小盒,感激的看向钱不离。   “顾坚,什么时候能联系上你们的人?”钱不离转向站在末尾一声不吭的中年人,他是贾天祥的心腹,是贾天祥派来协助钱不离的。钱不离虽然开始组建密谍了,但这种东西不是今天说组建,明天最能运转起来的,没有个三、五年的培养,至多是能起到防备对方间谍渗透的作用。钱不离为了尽快收到情报,只能无奈的起用了贾天祥的探子。   顾坚很有礼貌的给钱不离施了个礼:“大人,我已经派人去联系了,在两、三天之内,我就能联系上他们。”   “看样子我们得在这里驻扎几天了。”钱不离一偏头,看到秦冲在那里很小心得抚摸着安远将军的勋章,好似在抚摸几十年不见的情人一样,不由笑了起来:“好了、秦冲,你早晚还要立功的,安远将军不过是个过度,你看你什么样子!”   秦冲嘿嘿一笑,把勋章佩带在胸前,挺胸抬头摆出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眼光飘上上方。可惜他的样子没有保持多久,就变成了苦笑,因为任帅在一边故意捅了他一下,还用手指轻弹着自己讨逆将军的勋章。   “任帅,浮梁。”   “在!”任帅连忙收起了小动作,和浮梁一起走了出去。   “我们在这里修整三天,然后拔营出发。”钱不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象桌面上的地图,双丰城、玉泉城、永乐城、南星城四点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口’字,钱不离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四城之间的福海县上:“进攻福海县。”   福海县距离赤水镇有一百五十余里,只要拿下了福海现,就可以同时牵制四城,除非是四路联合在一起进攻自己,凭着任帅的第一团,钱不离不惧怕任何一个对手。   “遵命,大人!”任帅和浮梁齐齐答应了一声。   “顾坚,三天之内一定要和你的联系上,集中人手打探双丰、玉泉、永乐、南星四城的消息。”   “是……遵命,大人。”   钱不离转向秦冲:“秦冲,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小心防备他们偷袭赤水桥,等到孙仲德的援军到了,你们交接防务,然后带骑兵北上福海县,支援我。”   “遵命,大人。”秦冲犹豫了一下:“大人,如果四城的统领联合在一起,您怎么办?还是多留在这里几天吧。”   钱不离摇摇头道:“时间不等人,如果我军不动,他们就会联合在一起支援宜州府了,到时候,郑星朗就会陷入被动,还不如我大张旗鼓,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这里倒是要小心点。”   秦冲道:“大人,郑将军走后,我一直虚设旌旗、迷惑对方的斥候,这么些天他们也没敢打赤水镇,我看以后他们也不敢来。”   “胡闹!”钱不离脸色一沉:“骄兵必败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你看他们不敢来?战场上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发生,你凭什么就能猜出来!”   “秦冲受教了!”如果是被别人训斥,秦冲刚立下大功,以他的心态未必会心服,但钱不离训斥他,秦冲是心服口服。 第一四二章 蛛丝马迹(上)   宜州是一个好地方,用钱不离那个世界的用语来形容,宜州就是一个天然的盆地,北面有青龙岭替它挡住寒流的袭扰,南面有连绵的南岭,西面有高耸入云的横断大山,只有东面和洪州接壤。   宜州的农作物产量为姬周国之最,同时宜州也是贵族最少的一个州,虽然有很多贵族千方百计往宜州挤,但姬周国的每一任君王都对宜州这个粮食基地持慎重、保护的态度,尽最大努力不在宜州分封贵族。不过姬周国开国数百年了,总会出现几个昏君,纵使后任的姬周国君王施展手段,刻意寻找宜州贵族的把柄,可是依然有几个大家族在宜州扎下了根。   宜州不止是农业发达,手工业也非常发达,冷兵器时代经济的两大根基都发达了,其他各行各业生意的红火也自在情理之中,据说,当然是据秦冲说,宜州府的青楼比权贵林立的皇城也就是差了一点点而已,倒不是钱不离对这种问题敏感,古代有‘三人成虎’的典故,秦冲说了一遍,钱不离兴许不放在心上,重复了四次、五次,钱不离对宜州府青楼的印象就非常深了。   优越的生活确实能消磨人的意志,宜州的百姓民风过于纯朴、善良了,钱不离找机会和百姓聊天时,发现大多数百姓都有种知足者长乐的心态,其实善良也可以被称为孱弱,尤其是在乱世!想当初土族豪强袭扰宜州,只几百、几千人就搅得宜州百姓叫苦不迭,后来姬若发震怒之下,命令尉迟风云进攻土族,这才有了福州,也有了宜州的太平盛世。   钱不离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这辆马车是浮梁从当地一个富商手中征用的,除了不敢用金、银等物修饰马车的外表以外,马车内部的奢华并不比姬胜情的马车差,拉车的骏马则被钱不离换掉了,换上了几匹老马,钱不离看不惯用骏马拉车,还不如把骏马赏赐给将士们呢。   浮柔坐在马车的右边,柯丽坐在马车的左边,在这名副其实的三角关系中,钱不离反倒成了不引人注意的一个,在更多的时候,浮柔和柯丽都在偷偷打量着对方,而目光又偏偏总是交集在一起,各自连忙转开。   在她两人数次较量中,年龄小的柯丽却屡占上风,这让浮柔感到非常郁闷。比如说钱不离想要吃苹果,浮柔找到苹果并拿起小刀时,柯丽已经开始削起皮来,等浮柔削了三、五刀,柯丽那边已经把苹果削好了,然后甜甜的笑着把苹果递给钱不离。尤其是钱不离那个没良心的!他就不知道拒绝吗?还总是夸奖柯丽能干,人家可不是不如这小丫头,人家的伤还没有好嘛!!浮柔暗自给自己找理由时,却忘了一点,腿伤好像和削果皮没什么关系……   “大人。”马车外传来一声轻呼,听声音是任帅。   钱不离缓缓睁开眼睛,向前挪动了一下,一角的柯丽屁股上象安装了弹簧一样,猛地跳了起来,挤到钱不离身后,开始为钱不离按摩肩膀,柯丽的动作过于剧烈了一点,反倒把钱不离吓了一跳。   “什么事?”   “大人,有人来投靠我们,末将简单的审了一下,没发现什么破绽。”   “哦?”钱不离沉吟一下,掀起了窗帘,从外边的阳光看,已经过了正午了:“传我的命令全军扎营休息。”此次带兵进攻福海县,一方面是为了占据主动,另一方面是减少郑星朗的压力,打下福海县只是顺手牵羊。己方的消息网和宜州的地头蛇是没有办法比较的,除非按兵不动,只要大军进发,军队的人数就会被对方的斥候探知,钱不离这里的斥候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一百人,根本不敢撒出去太远,免得对方趁虚打斥候战,所以钱不离把行军的速度放得非常慢。   “遵命,大人。”   营塞很快就修建妥当,柯丽年纪小,还没有过贪玩的年纪,屡战屡胜心情大喜之下,就跑出去看热闹了,浮柔总算抓住了机会,开始打击异己:“钱……大人,那小狐狸精在千方百计勾引您呢!”女人与女人之间很容易就能成为普通朋友,但是围绕在一个男人身边的女人却总是针尖对麦芒、矛盾重重,必须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才能接受彼此的存在。至于那些刚刚见面,就能亲如一家,说什么‘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从五湖四海走到一起来’的话,只能归于传说,遥远飘渺的传说,如果现实中真的有这种现象,其间的虚伪也远远大于真诚,这两个‘和谐’的女人心机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是我的侍女,侍侯我是她的责任。”钱不离笑着解释道。   “可是,我也是你的侍女,我也可以侍侯你呀!”   “你以前侍侯过我么??”   “……”浮柔无言以对,不由用牙齿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她出生在一个破落的土族豪门,家里仆人极少,哪里知道侍侯人还有那么多花样,她一直以为端茶送水就是侍女所有的工作了,后来多了一项铺床暖被的工作,还是钱不离那没良心的坏蛋逼着自己干的。人比人、气死人,现在浮柔才明白,原来自己做的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完美、贤惠。   柯丽兴高采烈的捧着一束野花又钻回了马车,钱不离心中一动,从柯丽手中接过野花,没用多长时间,就编织出了一定漂亮的花冠,其实这东西很容易编织,在钱不离那个世界大多数军人都会编,只不过他们是用树枝编织的。   浮柔和柯丽惊喜的看着钱不离手中漂亮的花冠,钱不离犹豫了一下,用柯丽摘出来的野花编织花冠然后给浮柔戴上,柯丽那边会很难受的,想到这里,钱不离轻轻的把花冠戴到了柯丽的头上。   花冠虽然漂亮,但绝对没有柯丽羞怯的笑脸漂亮,眼见柯丽笑盈盈又钻出马车出去显耀,浮柔心头泛起了一股酸意,她拄着拐杖下了马车,也去摘野花去了,处处输给一个小丫头,浮柔心中不服。   任帅在安下营塞之后,和顾坚一起又提审了那个来投诚的人,审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出破绽,这种事情实在无法让人相信,只好派人来请钱不离。   钱不离带着程达等亲卫来到任帅的大帐,一眼看去,一个中年人正静静的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左胳膊比别人少了一截,上面缠满了纱布,看起来他是不久之前受伤的。   任帅和顾坚连忙站起来给钱不离让座,程达轻轻拍了拍腰间的剑鞘,用征询的目光看向任帅,他在问任帅仔细搜过没有,任帅点点头,这种错误他任帅是不会犯的,他不但仔细搜过,还逼着对方在士兵的监视下从里到外换了一身衣服。   “你的名字。”   那人看了发问的钱不离一眼,随即把目光转向任帅:“小人粱健生,几位大人,这个问题小人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了,如果几位大人实在不相信小人的话,小人可以离开。”   “混帐!”任帅怒喝道:“你敢对天威将军无礼!!”   粱健生缓缓站了起来,随后双膝跪倒在地上:“几位大人,是小人无礼了。”说完,粱健生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站住!”程达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   粱健生转过头来:“大人,既然你们不能相信小人,小人留在这里已经没用了,呵呵……小人不管怎么说也是来投效几位大人的,难道大人还忍心杀掉我吗?大人,你们这就是在自断贤路了,如果杀了我,还有谁敢来投效你们呢?”   “粱健生,在我面前玩这种以退为进、以攻代守是没有用的。”钱不离端坐在主座上冷冷的说道。   “小人不懂大人的意思。”粱健生顿了顿,昂首挺胸直面钱不离。   “不懂么?那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钱不离从上到下,仔细扫了粱健生一眼:“把话说白了,不管你是来投效我,还是来做内奸,目地是一样的!你都希望付出些东西然后换取什么,我的话你能听懂吧?”钱不离这话一点不错,如果粱健生是真心投效,他就会用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换取钱不离的信任,如果粱健生是来做内奸的,他同样会用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换取钱不离的上当受骗,这算是一种另类的殊途同归了。   粱健生眼中露出了苦思的神色,半晌,缓缓点了点头,钱不离的话中带有他那个世界的逻辑,粱健生想摇头,但又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钱不离。 第一四三章 蛛丝马迹(下)   钱不离呵呵一笑:“你承认了就好,那么你坦白告诉我吧,你想要得到什么?”   又是一阵难言的静寂,粱健生的头上隐隐有汗珠冒出,对一个正常人来说询问某件事情时,应该是从前往后问起,象钱不离这样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的可算是绝无仅有了,粱健生不得不进行长时间的思考。   “大人,我想要永乐城的统领余楚杰死!!”粱健生终于开口说话了。   “为什么呢?”钱不离看似很客气的问道。   “那余楚杰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粱健生的神情变得激越起来:“他强抢我的妹妹,还栽赃陷害我,把我的一家老小都抓进了监牢,我可怜的妹妹……今年才不过十六岁,就被他……被他活活逼死了,大人,求您为我报仇啊!”   钱不离仔细观察着粱健生的神色,粱健生的眼中露出了无穷的恨意,眼角有晶莹的东西在流动,不像是在作伪。   “你是怎么逃到这里来的?”   “小人数次险死还生,幸好有几个弟兄帮忙,才逃出了余楚杰的毒手。”粱健生说到了这里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神色黯然的说道:“不过小人的一只胳膊算是废掉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难道你在路上等我们了?”   “小人原本是永乐城警备队的,自然知道福州军进攻宜州的消息,大人,余楚杰那畜生整日里收刮民财,依小人看,他想逃出宜州去。”粱健生顿了顿道:“小人只想着往南逃,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大人的军队,所以……”   “所以你就来投效了?”钱不离笑了笑,沉吟起来。他故意从后往前问,就是为了打乱对方准备好的台词,不过问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小人知道您很难相信小人的话,小人没别的期盼,只求大人能收留小人,等到大人打垮余楚杰的那一天,能亲眼看到余楚杰死,小人就满足了。”粱健生叹了口气:“小人曾经在永乐城的警备队干过,虽然手中没什么权力,但各地三教九流的朋友可有不少,只要大人一句话,小人马上就把他们招过来。”   “你的朋友都是做什么的?”   “这个……”粱健生脸色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小人是警备队的,认识的人大都是登不上台面的小混混,大人,您不要小瞧这些人,让他们做大事那不成,不过让他们打探消息个个都是能手。”   “哦……”钱不离又沉吟起来,他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消息不灵,没想到治病的良药莫明就出现了,可需要什么就出现什么的情况如果不是有天大的运气那就是有天大的阴谋,钱不离不能不谨慎。   “大人,那几个兄弟把小人送到这里之后,小人担心他们回去被人留难,特意让他们去合水镇躲上一阵,如果大人真想收留他们,小人可以去把他们找来,嗯……前后只有半天的路程。”   “听你这么说,我倒真想见见了。”钱不离笑了笑:“我也不瞒你,现在我最头疼的就是消息不灵,如果他们真的能帮我的大忙,在功劳薄上少不了你一笔。”   “多谢大人抬爱。”粱健生连忙恭敬的向钱不离施了一礼,又犹豫了一下:“大人,小人听说南星城的统领胡文新知道余楚杰想逃离宜州,大发雷霆,说余楚杰不仁不义,要亲自带兵来永乐城,想阻止余楚杰逃走。这个消息只是小人听说的,也不知道对大人有没有用。”   “当然有用,这样吧,你先在我们这里休息一下,然后明天去把你的弟兄们找来。”钱不离很兴奋的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大人,小人虽然没什么见识,也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小人现在就动身吧,最晚明天凌晨之前小人一定会赶回来。”   “这样……太辛苦你了。”   “没关系,能为大人效劳,是小人的荣幸!”粱健生昂然答道。   “也好。”钱不离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欣赏的神色:“浮梁,马上准备一匹快马……嗯,你还能骑马么?”   “小人可以。”粱健生笑道:“只断了一条胳膊,不碍事的。”   在浮梁的引领下,粱健生又向钱不离施了个礼,就走了出去。钱不离招手让程达凑到自己身前,低声嘱咐了几句,程达也走了出去。   任帅见粱健生走了,又见钱不离脸上满是欢畅的笑容,连忙开口说道:“大人,末将怀疑那粱健生是一个死间!请大人三思啊!”死间是威胁最大的一种奸细,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这种奸细一般情况下很难防,通常都是由主使者用重金奖励其家人或者用大义感召,才能让人效死命的。当然,用大义感召的死间最难防,不过绝大多数的死间还是由那些死囚担当的,只要有足够的重金,那些本已等待着死亡的人什么事情都敢做。   “你确定是死间?”钱不离笑容不减。   “这个……”任帅犹豫起来,他曾经仔细观察了粱健生的神色和身体,如果粱健生身上有被拷打过的痕迹或者营养不良的话,任帅根本就不会请示钱不离,他那边早就直接就把人杀掉了,正因为粱健生身体很健康,不像是长年呆在监狱中的囚犯,又没有拷打过的痕迹,任帅才上禀钱不离的。   “其实他是不是死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会怎么做。”钱不离摇摇头:“任帅,你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相信一个人。”   “看来,末将是白操心了。”任帅发现钱不离的目光和往常一样清亮而有力,不由自嘲的笑了起来。   “什么叫白操心?难道你就不能考虑得多些,让我轻松点么?”钱不离一瞪眼。   “可是……末将天生就这么笨啊。”任帅一脸委屈:“象大人这么天纵奇才、运筹帷幄、神鬼……”   “你省省吧!”钱不离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看你是发懒,不想多动脑筋!”   “大人真是冤枉末将了。”任帅更委屈了:“谁不想变得聪明些啊?!”   “你真的想么?你要是真的想,我这里倒有个变聪明的好办法。”钱不离嘴角上翘,露出了让人心慌的笑意。   “请……请大人明示。”任帅这话回答得很聪明,不说想,也不说不想,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退路。   “我的方法可不是等闲就能学到的,你必须要在一年之内清心节欲,然后我再教你。”钱不离转向顾坚:“从明天开始,你派人盯着任帅,不能让他碰任何女人。”   “大……大人,咱清心就可以,别节欲了……”任帅的心有些发毛。当兵的人从上到下就很难找到一个节欲的人,当官的去青楼,当兵的去窑子,这是习惯,今天不知明日生死的人的习惯。纵使武技高如杜兵、任帅,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下一次战斗中全身而退,唯有苦中做乐,以排忧解怀。一般的统帅对这种现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做到保守军纪、不去骚扰良家妇女,就没有人管。别看任帅在战场上显得无比勇猛,但进到青楼中之后,和普通的士兵也没什么差别,节欲对他来说,是天大的事情。   “我不是希望你能聪明些么?这可是为你好。”钱不离微笑道。   “大……大人,您可……别和末将开玩笑了,呵呵……”钱不离的微笑在任帅看来是非常可怕又可憎的。   “你难道不知道那句话嘛?军中无戏言!”   任帅的眼睛乱转,却找不出反击的托词,他知道钱不离只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但怎么样才能符合自己身份、很得体的化解这次危急呢?任帅确实很懒,不过现在不是偷懒的时候,如果就此服软,天知道节欲的命令会不会时不时的发挥效力,虽然不是一直节欲,可那也让人难受啊!   就在任帅苦思的时候,他的救兵、程达从帐外走了进来。   “怎么样?”钱不离轻轻问道。   “大人,我看他上马的动作略显生疏,但催马跑起来之后就显得很熟练了,尤其是我的人突然从营帐中跑出来时,他避让得非常迅速。”程达用一种由衷钦佩的目光看着钱不离,在他刚开始听到钱不离的命令时,并不知道钱不离想做什么,等到看过对方的反应,他才一下子明白过来。   “缺了一条胳膊,没有了平衡,动作才是略显生疏?”钱不离冷笑一声:“还真是有趣啊!” 第一四四章 帐内风月(上)   粱健生也算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物,就在第一抹晨曦刚刚浮上天际的时候,他已经带了六个人回到了钱不离的营塞,顾坚穿着普通士兵的铠甲,暗中观察了他们一段时间,等到值夜的浮梁把来人安置好之后,他才悄悄的走进钱不离的帅帐中。   钱不离此刻正坐在床上打坐练习吐呐,虽然这个世界的灵气稀薄的快赶得上真空了,这是妖魂说的,妖魂同时也说过,这个世界的武技很差劲,在钱不离数次用话挤兑妖魂之后,妖魂没办法传给了钱不离这一套强身健体的吐呐功法。   钱不离这样功利心很重的人,当然要追问这种‘神功’大成之后的境界是怎么样的,妖魂告诉钱不离说,如果能每天练满三千次吐呐呼吸,定能催坏非时横死。钱不离又追问被人刺杀算不算非时横死的一种,妖魂肯定的说,是!所以钱不离才有个兴趣。   自以为多智善断的钱不离在修练的领域却显得很幼稚,他忘了一件事情,两个世界之间的区别。妖魂倒没有骗钱不离,妖魂传授的是《般若密经》中的数息法,据说这种吐呐呼吸每天坚持三千次,修满千万之后,就会催坏非时横死,但两个世界之间的灵气相差太多了,在这个世界需要修练多少个一千万呢?没有人知道,妖魂也懒得提醒钱不离。   顾坚走进了帅帐,迎面看到几个亲卫正守在帅帐中,其中一个亲卫伸出手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这次钱不离特意嘱咐的,他修练的时候不能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万一走火入魔了怎么办??其实……钱不离不知道,凭他现在的功力想走火入魔……和白日飞升一样困难!丹田中必须要有丹火才能提到入魔,没有火又怎么能走火呢?   顾坚等的时间不长,钱不离神采奕奕的从内帐走了出来,看样子是‘修练’完毕了,可天知道这份神采是心理作用引发的,还是真的吸收到了几丝灵气。   “大人,粱健生一共带来了六个人,下官特意观察了一阵,其中有两个胆子很大,另外四个则被吓得心惊胆战的。”顾坚指的是浮梁的迎接仪式,在钱不离的授意下,浮梁带着数百名大刀手去迎接粱健生,雪亮的长刀、杀气腾腾的士兵对粱健生口中的‘小混混’影响力自不会小,钱不离是个非常擅长反向思维的人,这句话反过来看就可以理解成,不受影响的人当然不会是什么‘小混混’!   “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吧。”钱不离点点头:“顾坚,你告诉浮梁,让他尽力和粱健生接触,表现的热情一些、和善一些,嗯……话里话外再带着对任帅的不满最好,要让粱健生以为,他已经成了香饽饽,我们内部并不是团结的,大家都在拉拢他。”   “遵命,大人。”顾坚点点了头,走出了帅帐。   钱不离转向一个亲卫:“把我的命令传下去,今天全军休息。”   “遵命,大人!”   钱不离伸了个懒腰,走进了内帐,浮柔已经醒了,正在轻轻的整理着床铺,柯丽则睡在角落中的一张小床上,睡得正香,看到柯丽的睡姿,钱不离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柯丽应该睡在外边,这是钱不离特意安排的,要不然自己和浮柔‘翻云覆雨’起来非常不方便。就算自己可以牺牲肩膀,用自己的皮肉压制住浮柔的呻吟声,但不能否认,床上运动是一种很激烈的运动,而那沉重的呼吸声会明明白白的告诉柯丽,自己在搞什么勾当。在钱不离那个世界,小男孩、小女孩过早接触到黄色录像,总会引起不良后果,钱不离不想让纯洁的柯丽过早接触这种事情。   不过柯丽的意志很顽强,竟然独自完成了移床的艰巨任务,昨天钱不离进帐休息时,一眼就发现柯丽竟然跑到内帐来了,他本想把柯丽叫醒,然后让亲卫把床再挪出去,不过看到柯丽额头还没有消退的汗珠,还有那个摆放在床头、已经略显枯萎的花冠时,钱不离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他实在是不忍心把柯丽叫醒。   钱不离慢慢走到床前,放下了自己的拐杖,浮柔连忙凑了上来,轻轻为钱不离按摩着肩膀,钱不离知道,浮柔一心想证明她自己会比柯丽做得更好,只不过她还是不会掌握时间,有人大早晨起来就找人按摩的么?又不是睡落枕了……这丫头是真的没服侍过人啊。   “时间还早,我们再躺会吧。”钱不离轻轻拍了拍浮柔的手。   “大人,不要耽误大事呀。”浮柔小声说道。   “没关系,我已经下令休息一天了。”对浮柔的表现钱不离很满意,看一个人的心地好坏,不用去找他做过的大事,从小事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如果浮柔的心地阴险,她就应该故意大声一点,把柯丽从梦中惊醒,而浮柔特意压低了声音,正是担心把柯丽吵醒。能尊敬自己的竞争对手不容易,能体谅自己的竞争对手就更不容易了。   浮柔扶着钱不离的肩膀,轻轻把钱不离放躺在床上,随后又抱起钱不离的大腿,整理妥当后,自己乖巧的俯在钱不离身边。浮柔的性子原本是很刚烈的,不过在她和钱不离互相拥有之后,这份刚烈就化成了绕指柔。尤其是前一段时间,她和她的哥哥浮梁接触过,浮梁亲口说,他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了。感激逐渐冲淡了仇恨,温柔也逐渐取代了刚烈,当然,这只是在钱不离面前,浮柔从来不给程达好脸色看,虽然他们天天都必须碰面,浮柔永远忘不掉程达那一箭,还有被箭刺穿的痛楚,从严格的角度来说,第一个给浮柔带来‘刺穿’痛苦的男人并不是钱不离,而是……程达,只不过是两种不同性质的刺穿而已。   所以浮柔可以不再恨钱不离,但程达是一定要恨的,不讲理?她浮柔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威将军的贴身侍女了,总有些撒娇、不讲理的资格吧?   钱不离的手在浮柔的大腿上轻轻的滑动着,比起感觉,浮柔的腿比不上姬胜情的腿,姬胜情的肌肤润如滑脂,声音娇媚清脆,她的嘴吐气如兰,带着诱人的芳香,到情动处,姬胜情的眼睛就象蒙上了雾气的清泉一般,看起来清澈,又带着几分沉迷,每一次和姬胜情亲热之后,钱不离心中满是沸腾的欲火,但最后只能理智的把欲火强压下去。   不管什么东西一旦要牵扯上政治,就显得无趣多了,钱不离知道自己的战争不外乎三个阶段,防守、对峙、反攻,防守的时候姬胜情的作用不大,但只要转入对峙阶段,姬胜情就会发挥出巨大的政治影响力,而少女身份和少妇身份的区别所造成的影响相差很大。   如果姬胜情还是一个少女,她的身份会造成强烈的诱惑,那些势力庞大的大贵族会思索的,支持姬胜烈对他们的好处并不大,而支持姬胜情,只要他们付出的代价够大,就有娶到姬胜情的可能性,那样他们家族的实力又会翻上一个台阶。   自傲如钱不离,也不敢不重视姬胜情身份的潜力,在瓜熟蒂落之前,他是不能真正占有姬胜情的,给那些大家族一个虚无的期望是上策,等到自己大权在握、战力占据上风之后,他们才会知道真相,不过那时钱不离已经不惧怕任何对手了。   少女与少妇的风情迥然不同,就象现在的浮柔,眉眼间满是掩不住的春色,不知滋味的愣头青自是无法区分,但风月老手一眼就能看出奥妙来,为了欲望而冒险殊为不值!   浮柔并不知道枕边人的思绪已经飘到遥远的福州去了,她轻轻往钱不离的怀里靠了靠,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因为此刻钱不离的手已经揉捏到了她的屁股上。   就在这时,床幔外突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饮泣声,钱不离和浮柔对视了一眼,随后翻身坐了起来,悄悄拉开床幔,却看到柯丽正跪坐在小床上,揉着眼睛,饮泣声正是她传出来的。   钱不离连忙拿起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坐在小床上,轻声问道:“柯丽,怎么了?哭什么?”   “要死了……”柯丽抬起泪眼,小手指向床头的花冠:“它要死了……”   钱不离盯着花冠看了半天,才明白柯丽的意思,不就是有些枯萎了么?这东西就是今天不枯萎明天也会枯萎的,哭个什么?真是的……   “花都是会枯萎的,就算你不把它们摘下来,等过上一段时间,它们一样要枯萎。”钱不离试图从生物学的角度开导柯丽。 第一四五章 帐内风月(下)   “不要……”柯丽闻言大悲,突然扑到钱不离怀中:“就不要它死!”   “可是……”钱不离心中这个纳闷,我又不是创世主,管天、管地、还能管花的枯萎么?   “就不要!”柯丽是真的委屈,在她看来花冠是钱不离回赠她的信物,花冠枯萎就代表着钱不离要反悔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柯丽现在不知道任何常识,钱不离在这时候和柯丽讲什么生物学无异在对牛弹琴。   “我……我明天再给你做一个好么?不,今天就给你做!”钱不离有些着急了,柯丽这么哭被外边的人听到算怎么一回事?会背上大黑锅的啊!   “真的?”柯丽缓缓抬起了头,女人的泪水本来很丰富,小女孩的泪水就更为丰富了,短短的时间,柯丽脸上就出现了数条河道:“不要骗我哦……”   “当然是真的,我骗谁也不能骗我……我们的小柯丽啊!”钱不离在‘我’字后面加上了我们。   “嘻嘻……”柯丽马上破涕为笑,小女孩心情之善变可见一斑,不过她笑得太突兀了,以至于在她的小鼻尖上冒出了一个鼻涕泡,柯丽的心情又变坏了,她的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用惊慌的眼睛看着钱不离。这种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最怕的就是被自己的意中人看到了自己的丑态。   “我什么都没看到!”钱不离连忙摇头。   “你看到了!!!”柯丽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她一把掀起床单,钻了进去,用床单紧紧蒙住了自己的头。柯丽已经羞窘到了极点,打她十岁的时候就成了姬胜情的侍女,宫里的女官成天教导她们要端庄、要典雅,可现在一个鼻涕泡就把她的形象全毁了,再往深里想,他会不会觉得恶心,以后开始讨厌我了呢?   钱不离哑然无语,看着柯丽把自己的头藏起来,却把自己的小屁股翘得高高的,这种东西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鸵鸟?对,就是鸵鸟!柯丽才从被窝里爬出来,身上还穿着薄纱内衣,她的动作把薄纱内衣绷得很紧,尤其是圆圆翘翘的臀部,薄纱内衣勾勒出了完整的线条,看得钱不离一阵心跳,连忙移开目光,去拉柯丽头上的床单。   不过柯丽现在是为自己的尊严而战,她死死捍卫着自己的遮羞布,坚决不放手,钱不离又不敢用大力气,双方竟然打了个平手。   浮柔在一边笑得都不行了,她把被褥往嘴里大把大把塞进去,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发出笑声。   “柯丽,我想吃苹果了,听话,给我去削一个来。”钱不离试图用其他的办法转移柯丽的注意力。   柯丽的身体扭了扭,没有动弹,这是她成为钱不离的贴身侍女以来,第一次违背钱不离的命令,可见她内心的羞窘。   “看起来柯丽是不想管我了!”钱不离很‘哀怨’的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不管我自然有人会管我,浮柔,去给我削个苹果来。”   钱不离话音刚落,柯丽已经掀起床单,赤着脚跳下了床,要知道安营扎塞只是搭建帐篷、修造防御设施,没人会清理帐内的砂石,钱不离的帅帐之地虽然很平整,但地上的砂石依然不少,看着柯丽赤脚在砂石上跑,钱不离又是一阵心疼,但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眨眼间,柯丽已经拿着苹果跑了回来,她低垂着头,谁都不敢看,竟自削起苹果来。   钱不离犯了一个小错误,他可以用按摩、或者洗脚之类的托词逼柯丽爬出来,但不应该让柯丽去削苹果!以柯丽这种心慌意乱的心态,根本无法控制住小刀的走向,她削了没两下,就把自己的手指划破了。   “哎呀……”柯丽痛叫了一声,鲜血从柯丽的手指中流出,把新鲜的果肉都给染成了红色。   “怎么这么不小心!”钱不离急忙夺下柯丽的小刀,抓住受伤的手端详一下,这一刀柯丽用的力气不小,伤口入肉很深,几乎快到骨头了。   浮柔连忙从床头翻出了伤药,给钱不离扔了过来,军营中别的不多,但武器和伤药是从来不缺的,要不然还打什么仗?   钱不离学过些简单的包扎,他把伤药均匀的涂抹在浮柔的伤口上,随后又接过浮柔扔过来的纱布,给柯丽包扎起来。同时为了不让柯丽发出让他担惊受怕的哭声,钱不离的嘴也没闲着:“柯丽不哭……我们的柯丽最勇敢了,什么都不怕,柯丽不哭……”   柯丽真的没有哭,她咬着嘴唇,痴迷的看着钱不离帮她包扎伤口,一动不动。   “柯丽不哭,柯丽最勇敢了……”钱不离哄过女人,但没有哄过小女人,他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不过他的手法倒很利索,伤口很快就包扎好了,钱不离又仔细端详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松了口气:“柯丽什么都不怕……就怕鼻涕泡。”刚才好笑的闹剧犹在脑中,钱不离没经过大脑思索,顺口胡说了一句。   柯丽‘嘤’地一声扎到了钱不离怀里,她现在的心情比刚才可好了不少,从钱不离对自己的紧张上她能感觉出,那个人没有因为自己的丑态而开始讨厌自己,所以柯丽的心情不是又羞又窘了,而是又喜又窘。   一边的浮柔再可控制不住自己了,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最后竟然翻倒在床上。   来自竞争对手的笑声让小柯丽愤怒了,她离开钱不离的前胸,拾起被钱不离扔在床上的苹果,做势要打,却又突然顿了一顿,重新俯到钱不离的怀中,并且把苹果塞进钱不离的手里,她的眼睛瞄向了浮柔。她的意思很清楚,她不打,让钱不离打。   钱不离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拿起小刀,先把染上了鲜血的果肉剔掉,然后削起皮来,其实这种活他干的虽比不上柯丽,但比浮柔强多了,往日里不干一是因为懒,二是因为有得享受当然要享受,毕竟自己也算是个上位者了,应该学会如何去享受。   很快,苹果就削完了,钱不离用小刀削下一块果肉,用手指捻着轻轻送到了柯丽口中。柯丽含羞咬住了果肉,虽然钱不离没有惩罚笑话自己的竞争对手,但能吃到钱不离亲手削的苹果,柯丽很满足了,公主殿下都没有这个福气呢!   浮柔的笑声早已停歇了,她死死的盯着钱不离和柯丽,对面的情景让她分外嫉妒,她甚至在抱怨为什么受伤的人是柯丽而不是她。   一口又一口,柯丽心满意足的吃着,她就象一个世间最温顺的小妻子一样,或者说她在幻想着自己是一个小妻子,但,时间无限,苹果却是有限的……成人一拳大的苹果已经被柯丽消灭了,望着钱不离手中的果核,柯丽又想到了另一个撒娇的办法,就是装睡。很快,柯丽的眼睛合上了,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不过她的双手还在紧紧抓着钱不离的衣襟。   这种小伎俩当然瞒不过钱不离,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用拐杖钩住自己的木轮车,然后把柯丽放在了车上。在放的过程中,柯丽略微挣扎了一下,才松开了钱不离的衣襟,显然她不知道钱不离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木轮车上。   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了程达的声音:“大人,浮梁将军和粱健生要拜见大人。”   “这就来了么?”钱不离暗自撇了撇嘴,冷笑一声:“告诉浮梁,我今天没时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完,钱不离突然伸出手去咯吱柯丽的腋窝,柯丽开始还咬牙忍受着,继续装睡,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大人,浮梁将军说有要事。”程达在帐外补充了一句。   “混帐东西!”钱不离怒喝了一声:“程达,你没有听清楚本将军的命令么?”   “这个……遵命,大人。”程达明显犹豫了一下,帐外紧接着传来几声窃窃私语,看样子程达正在向浮梁解释着什么。   柯丽眼见自己快要露馅了,索性从木轮车上跳了下来,向后躲闪着:“不要了……我怕!”   钱不离‘嘿嘿’奸笑了几声,上前拉住了柯丽的小手,拄着拐杖走到自己的床前,却非常突兀的伸出手在浮柔的胸脯上捏了一把,如果是在夜里,这种小动作浮柔可以忍受,但是在柯丽面前浮柔就没办法忍受,她尖叫着向后面躲去。   钱不离象突然间换了另外一个人一样,放声大笑起来,接着坐到床上,抱住了浮柔。内帐是欢畅无比的笑声,间或还有女人的尖叫声,而帐外则是难言的尴尬,里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一四六章 将计就计(上)   一上午,浮梁带着粱健生前后共觐见了三次,但都被钱不离骂走了,不止是浮梁感到面子上挂不住,连粱健生也是恨恨不平的。   “浮将军!天威将军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粱健生一脸怒气:“是不是将军大人还是信不过我粱健生?”   “将军要是信不过你,早就派人把你砍了!”浮梁笑了一笑,露出了一种见怪不怪的神色:“要不是因为你说的军情紧急,我才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打扰大人,不止是我浮梁一个人,在天威军内,还没人敢在大人的兴头上去打扰大人呢。”   粱健生看了看浮梁的神色,愤然道:“大人怎么能这样?!为了……就不怕贻误军机?!”三次觐见,帐中总是在不断的发出欢笑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钱不离肯定在和女人嬉戏,这点让粱健生尤其不能理解,钱不离可是一军统帅啊!   “你别想太多了。”浮梁摇摇头:“反正大人已经下定扎营了,一天的时间也不会耽误大事,等明天再说吧。”   “浮将军怎么能说这种话?”粱健生痛心疾首的说道:“俗话说救兵如救火,大人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浮梁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粱健生续道:“我有一个表哥是宜州府的从事,从他那里我知道了不少大人的事,雪原城之战,天威将军大人出奇制胜,接连大败札木合,为我姬周国出了一口恶气,福州……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百里克诚肯定全军尽没了吧?要不然将军也不能带兵北上宜州,将军本来是极英明的,可现在怎么……”   “嘘!”浮梁把手指竖在唇前,左右看了看:“你刚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知道大人最大的长处是什么吗?”   “是什么?”粱健生眯起了眼睛。   “是知人善任!”   “知人善任?”粱健生一顿:“浮将军是说……”   “其实,雪原城之战是杜兵将军的手笔!”浮梁笑了笑:“福州卢陵平原一战,却是杜兵将军和郑星朗将军联手制敌,你没看到将军大人现在行动不便吗?当日他被人刺杀,受了重伤,哪里还能指挥做战?要是没有杜兵将军和郑星朗将军的话,唉,福州现在指不定会落得什么地步。”   “怎么可能?”粱健生瞪圆了眼睛:“雪原城一战明明是将军大人指挥的啊,战报上写得清清楚楚!”   “呵呵,以后你就知道了,战报上的东西并不一定都是真的。”浮梁摇了摇头:“不过战报怎么写和我们没关系,上面有什么将令我们就服从什么将令,最后只要别吞掉我们的功劳就好。”   一队巡逻兵从前面走过,浮梁闭上了嘴,拉着若有所思的粱健生走远了。   ※※※   夜幕终于降临了,军营中点起了数不清的灯火,今天钱不离的心情看起来很好,竟然让军需官给每个士兵都分发了一些酒水,当然,畅饮是不可能的,只够士兵们解个嘴馋。   一时间,军营显得热闹起来,士兵们虽然都隶属毒龙旅,但各有各的籍贯、经历,有了酒水在手,当然要去找老乡或者朋友一起喝,那才够味,而且军营里也从来不缺朋友。   浮梁把粱健生拉到自己的大帐喝酒,话语间很明显的露出了拉拢的意味,粱健生当然要投桃报李,带着感激之色频频向浮梁劝酒。这也正和了浮梁的意思,喝到高兴处,居然让人在自己的内帐里加了张床,说是要和粱健生秉烛夜谈。   就在浮梁拉着粱健生谈心时,粱健生带来的六个人已经被顾坚的手下毫不客气的捆绑起来,把他们押到了后营一处庞大的帐篷中。   帐内的气氛显得很阴森,几个面无人色的人被吊在帐中的铁架上,上身赤裸,下面只穿着一条破烂不堪的长裤,他们身上遍布着狰狞的伤痕,有旧伤也有新伤,有些伤口还没有愈合,不停的渗出黄色的浓水,顺着他们的身体往下流。这几个人都是防守赤水桥的宜州军将官,也许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要不然就是真正的忠义人士,在秦冲劝降时,他们竟然对着秦冲破口大骂。后来钱不离也遭遇到了秦冲一样的待遇,可惜钱不离的脾气可比秦冲大上很多,夜以继日的拷打让他们苦不堪言,现在他们哀求着要投降,但钱不离却已经不需要了。   粱健生带来的六个人被押进来之后,十几个士兵很利索的把他们也吊在了铁架子上,正好和那几个久经‘考验’的人面对面,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尤其是让人头皮发麻的浓水顺着身体流淌的景象,更使得他们恐慌起来。   “军爷、军爷,我们是来投诚的啊!”末尾的一个人禁不住叫了起来。   “闭嘴!”话音未落,鞭子已经到了,‘啪’地一声脆响,那人不由惨叫起来,这一鞭子抽得非常重,几乎把那人后背上的衣物抽成两半,露出了大片的肌肤,还有一条皮肉外翻的血痕。   “妈的,老子让你闭嘴,你还敢叫?”动刑的人勃然大怒,挥手又是一鞭子。   “……”那人几乎咬断了舌头,才把将要脱口而出的惨叫声逼了回去,不过这两鞭子已经把他抽得失禁了,眼见某种液体从他悬在空中的脚尖滴落在地面上。   两记‘杀威鞭’下去,效果还算不错,但有一个人没有害怕:“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小子,很牛啊!”顾坚冷笑着走了上来,接过皮鞭,在空中挥动了两下,随即一鞭子挥了过去,不过他的角度不好,而且手法也有些生疏,没有打到正角,反而打到了那几个宜州军的将官,溅起了一片黄色的浓水,有不少溅到了顾坚脸上。   “妈的!”顾坚大怒:“把这几个人给我砍了!”该拷问的情报已经拷问得差不多了,将军大人也不需要他们投诚,如果不是遇到了粱健生,他们在昨天就已经被处死了,现在正好用他们的人头来吓唬人。   几个士兵抽出长剑走了上来,没有去解开那几个宜州军将官的绳索,他们干脆挥剑砍断了对方的手腕,等到对方惨叫着掉在地上时,长剑又毫不留情的劈向了对方的脖颈。这些福州士兵都是执法官,是钱不离从任帅的第一团中挑选出来的,他们在战场上见惯了腥风血雨,杀几个人根本不算什么。   屠杀无疑要比鞭打更震撼人心,眼见一汪又一汪逐渐散开的血潭,还有四处滚动的人头,粱健生带来的那六个人噤若寒蝉,就连那很有勇气的汉子也不由闭上了嘴。   可惜他闭上了嘴不等于别人就会放过他,顾坚逼了上去挥手又来了一鞭子,在他胸前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鞭痕。   “说吧,到底是谁派你们来做奸细的!”顾坚冷冷的说道。   “我们不是奸细!”   “呵呵……嘴硬?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顾坚一挥手,几个士兵走上来,手中的鞭子呼啸飞舞着,在那人的身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血花,无法抑止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我们真是瞎了眼!”另一个被吊着的人看到自己的同伴惨遭拷打,忍不住怒吼了一声:“我们拼死拼活把健生护送出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这样对待我们?!”   “别说了……”受刑的人长吸了口气,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只怪我们跟错了人!呵……是杀是剐老子随你们的便,想诬陷老子是奸细,你做梦!”那受刑的一口唾液就唾向了粱健生。   顾坚向后退了一步,躲开对方的唾液:“小子,胆子真不小,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能挺到什么时候!”顾坚说到这里,目光在其余四人身上转了一圈,发现那个四个人全身都在打哆嗦,他轻蔑的一笑:“这两个,给我往死里打!”已经被吓坏的人就不用行刑了,关键是这两个还嘴硬的人。   皮鞭声噼里啪啦响了起来,眨眼间,那两个人每个人都挨上了十几鞭,最后他们已经叫不出来了,只是张大了嘴,在不停的吸气。   “停!”顾坚摆了摆手:“我再问最后一遍,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我们……不是奸细……”说话的声音显得很沙哑,在这短短的时间,由于剧烈的痛苦、喊叫,他的嗓子就已经变得沙哑了。   “我给了你们机会,你们不要,我也没办法。”顾坚冷笑一声:“来人,把他们给我砍了!”   几个士兵抽出了长剑,缓缓向那两个人走去,雪亮的长剑架在了他们脖子上,只虚轻轻一抽,就能结束他们的生命。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顾坚眼中露出了凶光:“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我们……不是奸细!” 第一四七章 将计就计(下)   两个团的营地并不是很大,后营的惨叫声飘到前营时,虽然声音已经很微弱了,但只要仔细听,还是可以听到的。   浮梁什么都没有听到,因为他喝酒喝得很高兴,和他对饮的粱健生突然顿了顿:“浮将军,那是什么声音?我听起来……很耳熟。”   “哦?”浮梁一愣,随即对一边的亲卫说道:“你们去看看,外边怎么了。”   浮梁的亲卫走了没有多长时间,挑开门帘走了回来,接着凑到浮梁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浮梁大怒,腾地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粱健生连忙追上前拉住浮梁:“浮将军,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任帅太目中无人了!”浮梁愤然道:“我已经向大人担保你不是奸细,他却偏偏要难为我,现在竟然把你的人都抓了起来严刑拷打,我要去找大人评理!”说完,浮梁一把甩开粱健生的手,转身还要往出走。   “将军且慢、将军且慢!”粱健生有些急了:“浮将军你先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你让我怎么好好说?”浮梁怒意不减:“人家都骑到我脖子上了!好好说个屁!”   “大人,您想,任将军怎么也是毒龙旅的旅长,您这么跟任将军直接冲突,太不明智了!”粱健生诚恳的说道:“就算闹到大人那里……您也知道,现在大人的心思不在打仗上面,岂不是又要怪您打扰他么?您仔细想想,大人会偏袒谁呢?是您还是任将军?”   浮梁一愣,低头沉思起来。   “大人,我们就装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喝酒好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粱健生叹道。   “健生,那……你的人就要受委屈了,可万一他们没经受住拷打,胡说一通,我们怎么办?”   “大人,我了解他们,其中有两个是我的好兄弟,都是忠义之士,他们是不会胡说的,另外几个都是走黑道的,往日欠了我的情,所以这次他们才舍命帮我,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想胡说也胡说不出来。”粱健生心有成竹的说道。   “唉……听你的,明天我再找任帅算帐!”浮梁长叹了一口气,黯然坐回到凉席上,一仰脖子,喝干了一杯酒,看样子郁闷到了极点。   ※※※   在另一边的后营处,眼看着剑锋就要划破那两个人的脖子,帐外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且慢!”随着话音,任帅掀起门帘走了进来:“好硬汉!真是好硬汉!!”任帅的脸上满是欣赏。   “任将军。”顾坚连忙迎了上来。   “把他们放下来吧。”任帅用手一指那两个人:“这样的硬汉不可能是奸细!”   “遵命,将军。”顾坚连忙吩咐士兵们把那两个人放了下来,不过他们并没有领任帅的情,互相搀扶着、高傲的站在那里,看都不看任帅一眼。   “我知道两位心中有气。”任帅憨笑着走了过去:“不过我希望两位从我们的角度想一想,大战在即,谁敢轻易相信你们的话?万一出了纰漏,谁来担当?”   那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没人说话。   “好吧,既然你们心里还有气,那我就在这里给你们陪个不是吧!”任帅说完,很大方的给他们施了一礼。   “将军,我们可不敢当!”其中一个人连忙上前搀扶任帅,却牵扯到了自己的伤口,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既然我做错了事,赔礼就是应该的,有什么敢当不敢当!”任帅眼中露出了关切的神色:“来人啊,把两个壮士请到我的大帐去,给我把最好的军医找来,两位,安心在我的大帐疗伤吧,再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了。”   “多谢将军抬爱。”梯子已经摆上,如果再坚持冷面,那就过分了,两个人一起对任帅露出了笑脸。   钱不离正在自己的帅帐和浮柔、柯丽玩着猜谜语的游戏,程达的声音响了起来:“大人,浮将军来了。”   “这次就放过你了!”钱不离用手指刮了一下柯丽的小鼻子,她太急于表现自己了,钱不离的谜语只要说出口,柯丽就有的没的乱猜,结果屡屡犯错,她的小鼻子已经被钱不离刮红了,小屁股怎么样就没有人知道了,反正也挨了不少下。   “那还刮人家……”柯丽用手捂着鼻子可怜巴巴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再追打你一个屁板?”钱不离一边拿起拐杖一边回头笑道。   柯丽连忙躲到了床里,浮柔则勇敢的护在柯丽身前,两个大小女孩子头一次站在同一阵线中,可能是由于同病相怜的关系,因为浮柔也没少被钱不离‘虐待’。   钱不离倒没有继续欺负人,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外帐中,看到浮梁正等在一旁。   “浮梁,你自己出来,不会引起粱健生的怀疑吧?”   “不会的,大人。”浮梁笑道:“我已经和他说了,为了防止任帅把他也抓起来,让他老老实实躲在我的大帐里,任帅总不会跑进我的大帐抓人吧。嗯……我想他在这个时候也不想冒险的,万一真的被任帅抓去,受那皮肉之苦也犯不上。”   “都探听到了什么?”钱不离坐在自己的主座上,他的伤势好得很快,已经不太依赖木轮车了,不过长时间站立还是不行。   “大人,末将敢保证,他百分之百是个奸细。”浮梁缓缓的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钱不离从其他方面旁敲侧击,虽然找出了很多疑点,但还不能断然就认定粱健生就是个奸细,只不过是怀疑越来越大而已。   “大人,当我发泄对任帅将军的不满时,您猜他是怎么劝我的?”浮梁笑着给钱不离出了一道题。   没等钱不离回答,任帅从外边走了进来:“好小子,原来你一直对我不满啊!找死是不是?”   浮梁的微笑变成了苦笑:“我哪里敢啊,任将军可别难为我,不是演戏么!”   “你别搅和。”钱不离瞪了任帅一眼,又转向浮梁:“你接着说。”怀疑对方是奸细和确定对方是奸细,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所采取的行动也截然不同,所以这个问题一定要搞清楚。   “他说,任将军怎么也是毒龙旅的旅长,劝我不要和任将军冲突。”浮梁缓缓的说道:“大人,毒龙旅建立的时间并不长,而且旅长这个职位是您亲手创建的,以前姬周国并没有这个职位,卢陵平原的战事还没有传到宜州吧?就算传到了也是机密,他一个警备队的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机密的?想下来只有一个解释,粱健生是他们的间谍,所以他知道的消息比较多。”   “嗯……不错!浮梁,你做得很不错!”钱不离眼中露出了欣赏的神色:“没想到你也有几分见微知著的能力了!”   “谢大人夸奖。”浮梁脸上显现出喜色:“和大人比,我还差得很远很远。”   “你小子,说你喘,你还真喘!”任帅在一边笑骂道:“大人不过是夸你几句,你竟然就和大人比起来了,那是你能比的么?”   浮梁脸色的喜色转成了尴尬,嗫嚅着想解释几句,钱不离摆摆手,示意浮梁坐下去。   “任帅,你那边怎么样?”钱不离又转向了任帅。   “有两个硬汉很能抗,我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做了。”任帅顿了一顿:“不过……大人,我看他们的样子不像知道内情,会不会只有粱健生是奸细,他们是无关的?”   “你可以反过来想,如果你是奸细,我派你去和敌军接触,接过却被人家抓了起来、严刑拷打,你会怎么办?马上就招了?”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任帅沉吟一下:“当然是挺着,招认了死得更快!而且说不定……”   “说不定还能获得对方的欣赏和信任,然后死里逃生。”钱不离一笑:“所以真正的奸细一定会咬牙挺过严刑拷打的,相反,那些还没有上刑就害怕的人,倒是可以相信。”   “大人,您说的有理,可是那些人有什么用?落在我们手里他们有什么说什么,落到对方手里还不是一样?”任帅不解的问道。   “不要忘了他们是地头蛇,在探听消息上他们比我们强,再说我什么都不告诉他们,他们想出卖我也无从出卖,至多是被人抓住之后又投诚那边,然后用假消息回来骗我们。”钱不离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不过,你以为他们回来之后,就敢欺骗我们么?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我们的厉害。”   任帅也笑了:“这么说,墙头草也有墙头草的用处啊。” 第一四八章 开心的人(上)   当第一抹晨曦挂上天际的时候,钱不离已经收拾妥当,命令鼓手敲起了点将鼓,时间不长,毒龙旅第一、四团的各级将官都聚集到了钱不离的帅帐中,众将脸色肃穆,等待着钱不离的命令。   钱不离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粱健生身上:“粱健生,你对宜州的情况最了解,由你来给大家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势吧。”   粱健生施了个礼,刚想站出来,另一边的任帅突然抢先迈出了一步,朗声说道:“大人,我有紧急军情要禀报。”   “哦?”钱不离的目光转到了任帅身上:“什么紧急军情?”   “永乐城的统领余楚杰不敢和我军做战,正在四处收刮民财,企图逃出宜州去,南星城的统领胡文新已经得到了消息,他联合了双丰城的统领黄立平,要去阻止余楚杰不战而逃的计划。”任帅大步走上前在地图上指点了两下:“大家看这里,此山名叫银盏坳,不管是从南星城到永乐城,还是从双丰城到永乐城,银盏坳都是他们的必经之地!据可靠消息,胡文新和黄立平都留下了一部分士兵守城,他们两部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三千人,如果我们能在银盏坳设下埋伏,可以一战击溃他们的主力!到时候余楚杰心无战志,只剩下一个陈华根本无法和我们对抗了,宜州大势已定!”   “你……”浮梁在下面咬牙切齿的叫了一声,他不能不气愤,任帅说的,正是他昨天想说的。   粱健生的面色也不好看,不过他比浮梁冷静多了,悄悄的拉了一下浮梁的胳膊,示意浮梁不要冲动。   “我还有一个计划。”任帅对着浮梁冷冷一笑:“如果不打埋伏的话,我军可以跟在胡文新部和黄立平部的后翼向永乐城进军,胡文新和黄立平是想逼迫余楚杰和他们一起对抗我军,实在不行,胡文新可以借用自己代总兵官的身份夺去余楚杰的军权,不过余楚杰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我军就要趁着他们内讧的时候,出其不意攻打永乐城!这个计划能成功的话,比打埋伏要强得多,不过太冒险了。胡文新和黄立平都是极有战阵经验的统领,如果我军被对方的斥候发现,那就只能和他们硬拼了,而且攻城的时机一旦没有掌握好,我军必然会闹个伤亡惨重的结果,所以我个人还是倾向于在银盏坳打埋伏。”   钱不离沉默了一会:“消息确切么?”   “末将愿意用性命担保!”任帅朗声说道。   钱不离看着地图苦思起来,统帅的烦恼就在于此。在通往胜利之门的路上,会捡到很多钥匙,这些钥匙有的古色古香,有的金光闪闪,有的却又不引人注意,但只有一把才能打开那扇门,胜利的大门。在进行决策时,会有很多人在统帅的耳边提出他们自己的意见,将他们手中的钥匙交给统帅,让统帅去选择,但这个游戏最残酷的地方在于,只有一次尝试的机会,如果失败了,就会失去一切。   “大人,我有话要说。”粱健生无奈的站到了前面,他心里也恨极了任帅,本来这些话都是应该由他和浮梁来说的,可是没想到却被任帅说了出来,看样子任帅昨天晚上拷打自己的人还是大有收获的!不过恨归恨,粱健生心中再没有一点怀疑了,他明白任帅和浮梁之间有着很深的矛盾,所以才受到了牵连,但……这些话由任帅说一定比自己说更有说服力吧?粱健生一边思索着一边注意打量钱不离的神色,从钱不离凝重的神色上他能看出来,钱不离是真的被计划打动了。   “哦?你想说什么?”钱不离抬起头看向了粱健生。   “任将军的消息是真的,和小人掌握的消息一样。”粱健生明白肯定是自己那两个同伴把消息告诉了任帅,但任帅的计划却搅乱了他的方案,所以他一定要尽力阻止:“不过任将军不是宜州人,有很多东西是他不知道的。胡文新做战勇猛、性格急躁,他一定会催促士兵加快行军;而黄立平则性格沉稳,从双丰城到永乐城,要经过非常难走的落马坡,所以纵使胡文新和黄立平一起出发,他们也不会一起赶到银盏坳的,时间上……据我估计最少也要差两天,如果我们先击溃了胡文新,得到消息的黄立平肯定会撤回双丰城,到那时,他们据险而守,我们打下双丰城就很吃力了。”   “哼!”任帅冷哼一声:“只要我们全歼胡文新部,消息又怎么能传出去呢?”   “任将军,您也是久经战阵的人,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粱健生一笑:“胡文新和黄立平既然是同时出动,双方的信使必然每天都在互相联络,如果超过一天还没有遇到对方的信使,您以为黄立平还会继续行军么?再说任将军真的就敢保证能一个不漏的全歼?万一逃走了几个怎么办?而且只有银盏坳是打埋伏的好地方,任将军总不会期望胡文新一箭不发就投降吧?按照胡文新的性格,纵使落入陷阱,他也会死战到底的,任将军莫非以为一天半的时间……不,除去晚上,您只有大半天的时间,大半天就能把战场打扫得干干净净么?”   “不错!”浮梁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大声说道:“粱健生说的有道理!”说完,浮梁还用示威性的目光瞪了任帅一眼,接着又向粱健生点了点头,鼓励粱健生继续说下去。   “就算任将军真的做到了,把残兵破甲都清理干净,零落的箭矢也都收了起来,地面上的血迹也盖上了浮土,但是任将军不要忘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破绽!”粱健生笑了笑:“气味!!象任将军这样久经战阵的将军应该知道,战场上总会漂浮着一种腥气的,这种腥气在第二天会转成腥臭的味道,驱之不散的味道,虽然这种气味很轻,但您以为能瞒过黄立平的斥候么?如果没有风雨的洗礼,这种气味最少也要在银盏坳飘荡七天,莫非……任将军还有别的好办法么?”   “任将军可有神算的本事啊!”浮梁笑了起来:“说不定,我们刚刚打完,天上就下起了大雨,把所有的痕迹都冲得干干净净呢?”   “你……”任帅大怒,不过对方说的有道理,他找不出理由来辩驳。   钱不离沉吟了片刻:“粱健生,既然你这么说,看样子你有更好的办法了?说说看。”   粱健生缓缓的说道:“埋伏是一定要打的!不过,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赶到银盏坳去打埋伏,另一路趁虚攻打双丰城和南星城!”粱健生用手指点着地图:“那里……”   “你上来说吧。”钱不离笑了起来。   “谢大人。”粱健生走上几步,走到地图前:“如果我们要攻打南星城,一定会经过转龙县,转龙县只有不到三百的城防军,他们根本不敢和我们做战,等我们打下转龙县的时候,可以从军库中缴获宜州军的旗帜和铠甲,从县府中缴获公文和大印,我们就能冒充溃军,诈开南星城的大门。”   钱不离连连点头:“继续说下去。”   “占领了南星城,我们就可以继续北上,依然用老办法,诈开双丰城的大门,到时候两城都归我们所有,黄立平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北上?他要经过双丰城,往西面去和陈华汇合吗?那他还要进攻银针坳,更是一条死路!”   “异想天开!”任帅冷笑道:“我军兵力不足,又怎么能分手守南星城和双丰城?”   “任将军,我们为什么要守南星城?”粱健生看似很惊讶的问向任帅。   钱不离一愣:“你的意思是……”   “大人,我们打下南星城之后,只需让二百个士兵脱掉铠甲,化妆成平民潜伏起来就可以了,黄立平知道南星城没有守军,很可能南下据守南星城,到时候我们两面包抄,围住南星城,黄立平部兵不过千五,我们里应外合应该很容易就打下南星城的。”   钱不离沉吟了一会,眼中突然露出了凶光:“粱健生,你往日不过混迹在警备队中,现在看起来你对行军做战倒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你到底是什么人?”钱不离本来一直在故意忽略粱健生的破绽,此刻粱健生却时时显露自己的才干,再继续装糊涂就有些不智了,钱不离相信粱健生如此做作,必然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托词。   “大人真是目光如炬!”粱健生苦笑一声,伸手缓缓解开了胸前的衣服,露出了胸膛,在正中,有一个大大的‘罪’字,看起来是用烙铁烙上去的:“大人,小的原来是铁浪军团的人,后来失手打死了一个公子哥,幸好桂明大人出面替我说话,我才保住了性命,但铁浪军团是混不下去了,只好到永乐城混碗饭吃。” 第一四九章 开心的人(下)   “原来如此。”钱不离转怒为喜:“把你赶出铁浪军团真是我姬周国的一大损失啊!不过……也幸好是这样,要不然我怎么能在这里得到一员大将呢?!”   “大人过奖了。”粱健生谦逊的把头低了下去:“小的才识浅薄,真是让大人见笑了。”   “我看粱健生的计划不错。”钱不离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大家还有别的意见么?”   钱不离已经盖棺定论了,谁还敢说什么废话,众将官都默然无语,连一脸愤愤的任帅也没有说话。   “好。”钱不离点了点头:“任帅。”   “末将在!”任帅连忙站了出来。   “你带领第一团,从东路北上,先打下转龙县,然后进攻南星城,切记,一定要快!在黄立平察觉不妙之前,你一定要抢先占领双丰城!”   “遵命,大人!”   “浮梁。”   “末将在。”   “你带领第四团,从西路北上,在银盏坳设下埋伏,一定要尽量全歼胡文新部。”   “遵命,大人。”浮梁犹豫了一下:“大人坐镇哪一路?”钱不离的亲卫队在他第一次遭遇假刺杀之后,扩充了将近一倍,而在福州府经历一次真刺杀之后,他的亲卫又扩充了一倍,现在已经达到了二百余人,这些亲卫的战力是绝对不容小窥的,无论是骑术、枪术、箭法都是上上之选。亲卫队的装备也是最精良的,他们披挂的都是象雄原铁矿的铁匠,根据钱不离授意赶制出的精铁环甲,而且每人都有两把钱不离改制出的弩,一张大弩、一张小弩,再加上背后的强弓,杀伤力非常可怕。用杜兵的话讲,就算他带领本部的骑兵大队和亲卫队正面冲撞,也难免被亲卫队杀透自己的枪阵。不过眼馋归眼馋,虽然钱不离的亲卫队算得上人才济济,但没有将领向钱不离开口要人的,大家都知道,亲卫队是钱不离保命的本钱。   钱不离想了想:“任帅那里是攻城,骑兵的作用不大,我还是走西路吧。”   “明白了,大人。”浮梁退了下去。   “众将官都退下去准备吧。”钱不离挥挥手:“任帅和浮梁留下。”   除了钱不离点名留下的两个人,其他人施礼之后都退出了帐外,粱健生犹豫一下,也跟着将官们退了出去。   眼见众人都走空了,帐中的几人相视一笑,刚才的戏演得还算成功。程达出去转了一圈,走回来向着钱不离点点头,示意外边没有异常。   任帅先笑道:“那个粱健生还是有两下子的,可惜了,我现在都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奸细!”   浮梁笑道:“如果他不是知道任将军是毒龙旅旅长的话,我一定会相信他的,不管怎么说,他也没有理由知道这种机密。”   “浮将军,不用你提醒大人,大人也知道你的功劳!”任帅憨笑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浮梁有些尴尬,比起斗嘴,他怎么也不是任帅的对手,当然,如果杜兵在这里的话,他们倒是能斗上一斗。   “所以奸细不是那么好做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慎重。”钱不离沉吟着看了一会地图:“看样子银盏坳前的洋河是关键啊。”   任帅道:“不错,如果他们在后面埋伏了一只小部队,等我军通过洋河之后,他们就可以破坏掉洋河上面的桥,就算我军的斥候发现了银盏坳上的埋伏,也没有退路了。”   “倒是提醒我了……”钱不离笑了起来:“我也应该埋伏一支小部队,然后把桥给毁掉。”   “大人高见。”任帅和浮梁异口同声的拍起马屁来。   “行了!”钱不离瞪了任帅和浮梁一眼:“别把粱健生看得太紧了,得让他有机会把我们的计划传出去。”   “遵命,大人。”   “一切都按照原来的计划办吧。”钱不离冷笑道:“请君入瓮?可惜……我不是君子啊!”   ※※※   军营中开始忙碌起来,拔营虽然没有扎营那么辛苦,但工作也不少,比如说撒在营地周围的铁蒺藜,总不能每扎一次营都要废掉一批吧?所以拔营的时候得由士兵们把地上的铁蒺藜收起来,装在中军的马拉铁皮车中,还有木制的鹿角、绊马索,这些都要收,要不然军队可真成了个填不满的无敌洞了。   从道路上计算,任帅的任务要比浮梁的任务重,所以投石车、冲车、辎重车等等笨重的东西都要靠第四团来保护了,其中最废力气的就是杠杆式投石车,那家伙过于狭长了,而且本身的重量还不轻,不过也不能把它扔掉,难道攻城的时候再重新打造么?   粱健生被钱不离派了出去,因为粱健生是宜州人,一路逃过来对周围的环境比较熟悉,所以钱不离让他去四周的村落去找民夫,民夫顺便也可以充当向导。钱不离的天威军和姬周国别的军队最重要的不同点就是,钱不离比他们有钱,别的军队找了民夫,事后都会给他们一张盖着大印的军文,让民夫自己拿着军文去县府,以抵消他们自己的劳役。   不过从现代社会莫明跑到异世界的钱不离不会这么做,他给钱,民夫还没有出发的时候,他就会先付一天的‘工资’,然后告诉民夫,只要他们干得好,天天都给这么多。钱虽然很少,和士兵们的饷钱远远不能比,但老百姓哪里见过这么好的将军?何况事后还会发给他们抵消劳役的军文,所以别的军队征召民夫时,百姓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去那只能硬着头皮去干活了,可是钱不离征召民夫时,福州府的百姓竟然有为了争那几个有限的名额而互相斗殴的,孰高孰低,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当然,钱不离也是因为有贾天祥庞大的财力做支撑,才能有如此气度的。   在宜州当地征召民夫,正是钱不离的手段,他要让宜州的百姓和福州百姓一样,四处传颂自己的善举,以他现在的实力,和姬胜烈争夺贵族阶层的支持,他是争不过姬胜烈的,不可否认,贵族们的生活都很优裕,他们见多识广、心机远远比百姓多,谁愿意站在弱势的那一边呢?   早在钱不离刚进福州的时候,就让贾天祥派人在宜州四处传播姬周国王后和尉迟风云私通,姬胜烈是尉迟风云的儿子的谣言,但这个谣言在贵族阶层的效果很不好,有的贵族一笑置之,有的贵族还令人在自己的封地内追查谣言的来源,等到需要表态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支持姬胜烈,要不然百里克诚的征兵不会那么顺利。   不过这个谣言在百姓们中间倒是造成了不小的反响,据贾天祥的人回报,有不少百姓已经把王后看成了一个淫荡无耻的女人,他们穷苦卑微是真的,但正因为他们卑微,才会让上位者忽略他们的存在,总不会有人打上门去挨家问他们向谁效忠吧?百姓们顾虑的东西少,所以他们才能大胆的根据自己心中的喜恶去评论是非。   贵族们的姿态让钱不离心中很不爽,他深刻的明白了一个东西,那就是现实!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现实!只要自己的实力无法和姬胜烈对抗,就算自己把姬胜烈说成是一个吃人的魔鬼,哪怕姬胜烈真的就是一个吃人的魔鬼,也不会有多少人支持他钱不离的。但百姓们不这样,只要你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对你更好,当你走到困境的时候,他们就会帮助你,当你受到敌方威胁伤害的人,他们会不满、会愤怒!   所以钱不离已经逐渐的把战略重心,从拉拢分化贵族上面转到了拉拢、收取民心上面来了,送给贵族十枚金币,他会很感激的收下礼物,回头在你陷入困境的关键时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在背后捅你一刀。可是要送给一个村庄的百姓十枚金币、让他们改善自己的生活呢?他们会把你当成一个恩人,他们会奋不顾身的保护你,在这资讯非常闭塞的冷兵器时候,民风比自己那个世界要纯朴得多。   钱不离知道自古以来,百姓们就因为过于善良了,所以总是缺乏抗争的勇气,不过这没关系,他钱不离别的没有,但胆量却是极大的,关键时刻也可以用煽动的手段么!   粱健生和一群士兵带着数百个惊喜的民夫赶来了,钱不离一声令下,任帅带着第一团走上了东路,而他则带着浮梁的第三团向西路进发,粱健生陪着笑脸凑到钱不离身侧,不停指点着沿途的风光,他笑得真诚、开心,钱不离笑得更真诚、开心,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必然有一个人再也笑不出来了。 第一五零章 洋河阻击   一路行军,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于第二天的正午,钱不离的军队已经逼近了银盏坳,远远看去,银盏坳静静的矗立在前方十余里处的山野中,景色悠淡,但钱不离知道,银盏坳中正埋伏着一群杀气腾腾的士兵,单等自己通过洋河,他们就要在这里把自己置于死地。   粱健生的眉头略带出了一丝焦急和兴奋,陪着笑脸跟在钱不离身侧说着无关的闲话,他的心志还是有些破绽的,欠缺几分火候,这是钱不离在心中下的评语。   钱不离回首望去,身后的队伍已经拉成了长蛇,他听从了粱健生的建议,今天一直在加快行军,所以后方搬运投石车和一应辎重的民夫已经被拉得很远了,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往前走……   “真是一个绝地!”钱不离看着前方的洋河大桥笑了起来。   “是啊。”粱健生点了点头,应和道:“大人一定能在银盏坳全歼胡文新所部,哈哈……一战定乾坤啊!”   “我说的绝地不是指银盏坳。”钱不离微笑着摇摇头:“再说消灭区区一个胡文新,是无关大局的,乾坤……这话说得太过了。”   “大人的意思是……”粱健生一愣。   “我说的是前面的平原!我军通过洋河之后,如果敌军在后方破坏掉洋河大桥,前面再有伏兵杀出,那平原就是我钱不离的丧身之地了,你说是么?”钱不离用手指点着前方说道。   “大人……真会开玩笑。”粱健生露出了很勉强的笑脸:“胡文新和黄立平正在往永乐城进发,余楚杰在想着逃跑,陈华远在玉泉城、鞭长莫及,银盏坳哪里会有伏兵?”   “战场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不能不防着一点。”钱不离摇头道:“全军歇息,斥候向前打探银盏坳!”   毒龙旅第二天按照钱不离的命令停止了行军,本已冲过洋河大桥在前方搜索的斥候们按照后方的旗语指令,催动战马向前方的银盏坳冲去。   “大人明鉴,小心些总是好的。”粱健生笑道,随后不引人注意的向钱不离后侧缓缓退了一小步。   “你现在就要动手么?”钱不离半转头,对着粱健生笑了起来。   “什么……”粱健生的脸当时变得铁青:“大人,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应该有数的。”钱不离轻叹口气,转向前方,一眼看过去,他的脸色就变了,银盏坳的西方,出现一支部队,正挥舞着旗帜向洋河冲来,钱不离所部的斥候全体转向,亡命般向回奔跑。敌军如此变动,无疑是因为自己突然停止了前进,对方的指挥官提前发难。但是敌军的举动只代表了两个含义,其一是他们的指挥官过于鲁莽、性子不稳,其二就是他们有信心,哪怕自己现在就开始撤退,他们也能歼灭自己的军队。能把他钱不离诱引到死地更好,如果引不进来,他们也不担心!   粱健生一咬牙,刚想有所举动,程达的刺枪已经如毒蛇般刺进了粱健生的后腰,粱健生惨叫一声,一头栽下马去。   钱不离冷冷的看了地上的粱健生一眼,目光又转向前方,当他看到敌军的大旗时,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了。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钱不离自以为控制了大局,所有的因素都考虑在内了,却万万没有想到,面前的这支军队竟然是铁浪军团的骑兵!!虽然这支骑兵人数不多,只在千人左右,但足够左右战局了,怪不得他们敢提前发难!   “浮梁,按照计划撤退!”钱不离喝道:“我抵挡一阵,你们加紧时间,还有,给我留下几十面大盾。”   “大人,您……”浮梁也看清了前面是骑兵。   “撤!!”钱不离一声怒喝。   “遵命,大人!”浮梁一咬牙,深深的看了钱不离一眼,转身指挥第四团的士兵开始撤退。   银盏坳的东侧也出现了一支军队,不过他们都是步兵,看样子应该是宜州剩下的四大统领中的一个吧?另外几个呢?在南星城等任帅?钱不离露出了冷笑。   第四团的士兵并没有全部撤退,有一群士兵推出了一辆高高的铁轮车,铁轮车的基座也是用铁架子组造的,上面有一条粗大的横梁,横梁处有一条铁链,下面悬挂着数百斤的铁球。   士兵们把铁轮车推到了洋河桥的中心,这才撒鸭子往后跑,多亏了平日里的负重越野训练,现在的第四团士兵全是轻装上阵,没有了重负,他们跑得象飞一样,还有力气互相打趣。   另一群士兵则把一些鹿角摆放在河岸上,紧接着也撤退了,程达一声令下,数十个亲卫跳下战马,冲上洋河大桥,拉住了铁链,把铁球缓缓的拉了起来,随后大家一起松手,铁球重重的击打在桥身上,击得碎石四处崩飞。   铁链上有一处粗大的结,限制了铁球的滚动,不过反作用力还是不小,横梁处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声,亲卫们等了片刻,再次拉起铁球,如此三次,石桥竟然还是稳稳的横跨在洋河上,这让钱不离不由咋舌不已,同时,心里也在不停的诅咒石桥的建造者。   当然,如果能击打个三十次、四十次,再坚固的石桥也会被轰塌,但对方出现的骑兵彻底打乱了钱不离的计划,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斥候们陆续冲过了洋河石桥,后边的几个斥候一边奔跑一边不停的撒着铁蒺藜,如果敌军不急于冲锋的话,这东西的伤害力很有限,不过他们要争取的就是时间。   所有的斥候已经都撤回到岸边,而对方骑兵也越来越近了,钱不离只好下令让亲卫们放弃铁轮车,把岸边的鹿角和岩石都推放在桥面上。敌军的实力确实比己方强,但敌军的指挥官也太小瞧他钱不离了,以为自己看到敌军的埋伏就会全军溃退么?!想通过洋河石桥没有那么容易!   虽然钱不离不得不承认洋河石桥坚固得让人头疼,但桥面并不宽,仅仅够四个骑兵并排冲锋而已,钱不离唯一期望的是铁浪军团的骑兵千万不要携带项弩,否则,自己守不了多长时间,伤亡也不会小。   程达指挥着亲卫们拿起了浮梁留下的大盾,前排的亲卫拿着大盾组成了盾墙,后面的亲卫则端起了大弩,静静的等待着对方冲进射程。   也许是因为钱不离今天已经遭受一次极大的意外了,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上天这一次满足了钱不离的期望。当第一排弩箭迎面射向铁浪军团的骑兵,把他们射得人仰马翻时,其余的骑兵并没有回射,反而弯着腰继续向前冲锋,后面的骑兵则从马背上把长弓摘了下来,准备回击。   钱不离心中大喜,连忙命令程达逐步后撤,他的任务是拖时间,并不是和铁浪军团的骑兵拼个你死我活,只要用大弩封锁住洋河石桥,用小弩射杀冲过来的骑兵,就可能阻击很长时间,至少在对方的步兵把桥头上的岩石和鹿角推开之前,他们根本冲不过洋河石桥。   亲卫们手中的弩都是钱不离令人制造的,而且钱不离还给这种弩起了个很夸张的名字,连弩……当然,钱不离的造诣绝没有历史上的诸葛武侯那样神奇,所谓的连弩还是一发一发射击的,不过相比较而言,‘连弩’的上弦速度比项弩快了不少,比脚踏弩更是强出数倍。钱不离心中暗自计算了一下,如果以十支为一组的话,他这些亲卫可以做到连环射击、一刻不停,再加上桥面上的鹿角和岩石等障碍物,钱不离有信心把铁浪军团的骑兵挡在桥上。   “大人,那边来人了!”钱不离身后的杨远京轻声说道。杨远京和李创原本都是秦冲的副手,被钱不离提拔到自己身边,掌管所有的斥候,跟着钱不离的斥候都是军中最精锐的骑兵,也算是一支准亲卫队了,不过他们的任务要比程达重,平日的时候侦察敌情,战时就要拔剑奋战。此刻前后左右的斥候都集中在钱不离的后边,他们人数并不少,有二百余人。   钱不离转头看去,宜州军埋伏在这边的伏兵也杀了出来,有骑兵也有步兵,为了避开斥候的探察,他们埋伏的地方比较远,所以铁浪军团的骑兵已经冲到了桥边,而他们距离钱不离还有上千米。从气势上看去,他们和铁浪军团锐志前冲的骑兵相差不少,看起来应该是宜州的本土部队。只看了一眼,钱不离就没有心情再看了:“杨远京,去杀光他们。”   “遵命,大人!”杨远京兴奋的催动战马,轻喝一声:“弟兄们,跟我来!”说完,他已经带着斥候们冲了出去,迎上了伏兵。   “就这么点人,也敢出来送死?”钱不离在心中暗自冷笑一声,敌军所谓的伏兵,骑兵步兵加在一起,也不过二百人,钱不离相信杨远京带领的斥候会毫无疑义的杀光他们。   不能不说,钱不离的急智确实让人惊讶,当他的目光重新转向洋河石桥时,一个巨大的疑问突然浮上他的心头!自己准备得很妥当了,也没能毁掉洋河石桥,他们这么点人冲出来,什么工具都没有,凭什么想做自己也做不到的事情??莫非……   铁浪军团的铁骑已经冲到了桥头,钱不离预想中的混乱局面没有发生,铁浪军团毕竟是久经战阵的军团,不会一窝蜂都往桥上挤。他们两侧的骑兵逐渐收拢马速,并张开弓箭和程达的亲卫对射,中间的骑兵毫不犹豫的冲到了桥中间,用刺枪去挑前面的鹿角,试图强行冲开一道路。可惜他们往往是刺枪刚一出手,就被弩箭射翻在地,而两侧骑兵回射的箭矢却毫无威力的落在了钱不离亲卫们身前不远处,再厉害的强弓和硬弩也是有一定区别的。   铁浪军团的指挥官看到这种情景,连忙下令全军后撤,和大桥拉开了距离,纵使心中再气闷,也要尽力避免不必要的损失,这是将领的基本常识。而且在步兵赶到之后,清理桥面只是举手之劳,犯不上争这一口气。   钱不离向侧面催动战马,仔细打量着洋河石桥,这是一座拱形的石桥,造型非常古朴,只有一根粗大的支柱立在河中央,河水不停的在支柱上掀起一朵又一朵小浪花。   “李创,传我的命令,抓几个活的回来!”钱不离连忙命令身后的李创去追赶冲杀出去的斥候。   “遵命,大人。”李创答应一声,纵马飞奔了出去。   钱不离催马向前面指挥做战的程达跑去,双方现在暂时停火了,程达正喝令亲卫们加快充填弩箭时,看到钱不离冲了上来,连忙叫道:“大人,这里太危险了!”   “都给我顶上去!”钱不离喝道。   “顶上去?”程达愣住了。   “快点!”钱不离还不及多说,纵马向前奔驰。   程达双腿猛地一夹战马,冲到了钱不离前面,护住了钱不离。如果钱不离受了伤,他的罪责可就大了,就算此战大获全胜,也弥补不了他的过失。   亲卫们全线压上,河对岸的铁浪军团骑兵见状连忙又向后退去,他们以为福州军想利用弩箭的优势继续杀伤己军,下意识的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钱不离瞪圆了眼睛,沿着河岸四处扫视,现在是夏季,河水显得很急,浑浊的河水不停的拍打着两侧的沙岸,留下了一滩又一滩泡沫。在不远处,一蓬看起来很浓密的水草引起了钱不离的注意,如果是斥候经过的话,不会有人去注意那蓬水草的,但钱不离却是个有心人,两岸边虽然有不少水草,但大多都很松疏,唯有那处水草过于稠密了。   “程达,随我来!”钱不离低呼一声,向着那蓬水草冲去,程达带着几十个亲卫一起跟在后面。   钱不离跳下战马,强忍着大腿上撕裂般的痛楚,他的腿伤还没有痊愈,走路虽然不再需要拐杖,但还是一瘸一拐的,这一猛跳应该是把伤口撕裂了。钱不离无心去计较伤势,用脚拨了一下水草,一条黝黑的粗铁链映入了钱不离的眼帘。   钱不离一把抓起铁链,铁链象个箭头一样,摇摇指向了河中心的石柱:“快来!”钱不离转头对跟着跳下战马的程达喝道。   程达看到铁链,猛然明白了钱不离的意思,他大喝一声:“护卫大人!”说完,带着十数个亲卫冲到小腿深的河水里抓住了铁链,其余的亲卫则平端着大弩,紧张的注视着对岸的敌军。   铁浪军团的骑兵看到了对岸奇怪的举动,不过河岸比较低,只有站在前端的骑兵能看到,敌骑指挥官的视线都被遮挡住了,没有及时发出命令。有一个小队长倒是命人回去禀报,但没有军令,他不能擅自带人冲过去用长弓射击对方,再说对岸还有弩箭在遥遥指向自己呢。   “听我口令,一、二、三、拉!!”钱不离喝道,众亲卫听着钱不离用力一拉,河中心的石柱颤动了一下。   “一、二、三、拉!!”这一次,河中心的石柱再经不起拉扯,轰地一声倒在了河中,溅起了一排大浪。其实宜州军已经派几个水性很好的人把石柱底下撬松了,他们计划钱不离陷入埋伏之后,就让伏兵把石柱拉倒,却怎么想不到,钱不离竟然能从伏兵的人数上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来个以其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铁球!”钱不离扭头高喊了一声。   桥头处的亲卫如梦初醒,数十个亲卫一起跳下马去,抓起了本以为已经失去效用的铁链,把铁球拉了起来,另一些亲卫赶到他们前面,用巨盾护住了他们。   铁球轰然落下,洋河石桥毫无疑义的被轰塌了,桥上的岩石、鹿角随着石块一起落入河中,溅起了一朵又一朵浪花,那辆高大的铁轮车也不可幸免落到了河水,不过随着铁轮车向前扫动的铁链却抽倒了两个拿着巨盾防护前方的亲卫。   钱不离咧开嘴大笑起来,程达心急钱不离的安危,他可没时间笑:“撤!”程达大吼一声,冲上去抱住了钱不离的腰,把钱不离抗在肩膀上大步向回跑去。   程达把钱不离放在战马上,随后自己也跳上了战马,向后方撤走,桥头的亲卫也搀扶起受伤的人,一起向后撤去。   看到洋河石桥坍塌了,铁浪军团的骑兵才明白对方在做什么,河中石柱已经被撬松、还有铁链绑着的事情只能在少数几个将官之间交传,普通的士兵根本无缘知道,等他们知道大事不好冲过来时,程达已经带着众亲卫撤到了安全的地方。当然,便宜是不能不占的,一轮齐射,铁浪军团的骑兵为了自己迟到的明悟付出了几十个生命的代价。 第一五一章 诱敌深入   铁浪军团的士兵们又如潮水般退了下去,站在河边等着挨弩箭可是愚蠢的举动,大旗开处,一个戴着红樱金盔的将领走到了队列前,在弩箭的射程外呆呆看着断开有两丈余的石桥出神。   钱不离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沮丧,从开战以来到现在,铁浪军团的骑兵跨下战马被铁蒺藜刺倒、骑兵滚落在地被践踏而死的,加上被弩箭射杀的人,已经将近二百人了,这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在洋河这一侧攻击伏兵的杨远京已经结束了战斗,双方的人数对比,杨远京占了优势,而每个斥候的战力也比对方高出很多。两轮齐射之后,对方的骑兵就所剩无几了,随后杨远京带着斥候们高呼酣战,一个冲锋,就把对方不满百人的步兵尽数歼灭,当然,他没有忘了抓两个俘虏。   当杨远京带着斥候们赶回钱不离身边时,宜州军的步兵也到了洋河河岸,步兵的前列竟然全是轻装的刺枪兵,显然,宜州军根本就没考虑过防守,他们想的只是追击。   “大人,浮梁抓回来了。”杨远京示意斥候们把抓来的俘虏扔到地上。   钱不离瞄了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的两个浮梁一眼,此刻威胁已去,微笑重新浮上了他的嘴角:“谁来告诉我,铁浪军团一共有多少人来宜州了?”   两个俘虏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我没时间和你们罗嗦,老老实实告诉我,我就放了你们,不说就死!”钱不离确实没时间和这两个俘虏周旋,抓俘虏的机会有的是,现在自己可是在和接近三千人的大军对峙啊,虽然隔着一条河,但心里的压力可不小。   “大人,您不用枉费心机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俘虏缓缓的回答道。   “好吧。”钱不离很直率的回道:“来人,把他们的四肢砍掉,扔到桥头上去。”杀俘为不祥?真是笑话,如果他钱不离不幸落入了宜州军之手,死法会更惨烈吧?!   程达带着几个亲卫二话不说,就把那两个俘虏向前推去。两个俘虏先是错愕,接着又变得惊慌起来,他们以为福州军把他们活抓,就是为了从他们口中探听些情报,万没想到说砍就砍、说杀就杀。   程达飞起一脚,就把一个俘虏踢倒在地,接着挥舞着长剑,分别砍断了俘虏的四肢,另外几个也依法炮制,那两个俘虏在血泊中滚动嘶叫起来,而对岸的宜州军鸦雀无声的看着这里的惨景,他们也许会把惨景看成是挑衅,也许看成是威吓,随他们怎么看,钱不离并不在乎。   “传我的命令,让轻伤者护送重伤者和阵亡者撤退!”钱不离缓缓的说道。杨远京带着斥候们全歼了伏兵,不过斥候们也有损伤,阵亡者有七人,轻重伤有二十人,必须要把伤兵先撤下去,他的天威军是绝不会抛弃负伤的战友的。   “遵命,大人。”杨远京答应一声,随后命令伤员开始撤退,不过有几个负了轻伤的斥候,一面故意遮挡自己的血迹,一面悄悄的向大队后面躲去,看样子他们刚才还没有过瘾,企图混在人群中躲过杨远京的目光好继续做战。   钱不离一笑,并没有把那几个斥候点出来,轻伤不下火线本就是勇气的象征,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打压士兵们的勇气。杨远京也注意到了那几个斥候,他的目光扫了一圈,又转到别处,杨远京有自己的打算,钱不离身边的人太少了,多留下一个就多一份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对岸的宜州军几个将领凑到一起商议了一会,很快就想出了办法,成群的宜州军步兵向着三里开外的一座树林跑去,他们封禁洋河,计划毁掉石桥,本就是为了让钱不离陷入绝境,谁知钱不离早早就识破了他们的计划,洋河反而成了他们的阻碍,看得到打不到的滋味实在难过!而想冲过洋河,只能临时搭建一座木桥,可惜他们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只能让那些士兵去砍树了。   钱不离的亲卫们爆发出了大笑声,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的,钱不离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心中大定,只要掩护浮梁的第四团撤退,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现在才去砍树么?慢慢砍吧……   人多力量大,虽然宜州军的士兵们铁锯和斧子的数量很有限,但他们终于完成了任务,一群群士兵们用肩膀扛着树干向洋河石桥冲来,当先的几个士兵用巨盾护住了整支队伍,步伐整齐而坚定的越冲越近了。   程达收起了笑脸,命令亲卫们用弩箭封锁对岸的桥头,铁浪军团的骑兵们也涌上来,拼命向着程达这边放射着箭矢,不过他们的箭矢最终都落在亲卫们身前的空地上,而亲卫们射出的箭矢却总是能带起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钱不离命令十个亲卫为一组发射弩箭,自己已经占据了天险,持续杀伤敌人的效果是最重要的,比猛烈射击一阵之阵、又耽误很长时间才能发起第二轮射击的效果好得多。不过这种阻击也有火力不足的缺点,毕竟钱不离这方面的人手太少了,还不能让斥候们冲上去和铁浪军团的骑兵对射!终于,宜州军在付出不小的代价之后,成功的立起了第一根树干。钱不离心中暗叹一声,是时候撤退了。   谁知钱不离的命令还没有出口,一个意外的情况就出现了,立起的树干砸到断桥的另一侧时,树干倒下带起的力道竟然把断桥又砸塌了一截,树干轰地一声落进了水中,激起了数米高的浪花,有一个持盾的宜州士兵没有被弩箭射伤,却被树干末端弹中,踉踉跄跄跌进了洋河里,浪花一卷,那明显没有水性的士兵就消失不见了。   宜州军的士兵并没有气馁,一根又一根树干成功的放在了断桥上,当木桥的宽度足够三个士兵并排跑动时,一队全副武装的巨盾兵逼进了桥头。   钱不离一直在仔细观察着对方的情况,宜州军砍下来的树干是有限的,现在已经耗费得差不多了,钱不离冷冷一笑,对杨远京说道:“放箭,火箭!”   “遵命,大人!”杨远京答应一声,和李创带着斥候们分成两路向前冲去,火折子、捆扎如环形的油布,是每一个斥候都要批量配备的东西,到时候只要往箭矢上一套,把布条上的尾巴拉上一下,箭矢就成了火箭,非常方便。   杨远京一声令下,上百支燃烧的箭矢射向了木桥,铁浪军团的骑兵射出的箭矢已经在他们面前组成了一道很明显的警戒线,不要不过线就不怕被箭矢所伤,他们只需要集中对着木桥射箭就行了。   第二轮、第三轮火箭之后,木桥终于熊熊燃烧起来,逼进桥头的巨盾兵茫然的停下了步伐,瞎子也不会往火上走啊!不过宜州军的指挥官也急中生智想出了办法,命令士兵们把水囊往木桥上扔,除了贵族阶级和各级将官拥有金、银、铁等物制作的水壶之外,大部分士兵用来装水的都是用猪、马、牛等动物的内脏制作的水囊,这种东西外皮被烧坏之后,里面的水流出来自然就起到了灭火的作用。   不过水囊和箭矢不能比,箭簇射进木头之后,燃烧的油布都会紧紧的贴在木头上燃烧,而水囊则不行。宜州军的士兵们可没经受过投弹的训练,大部分水囊都偏离了方向,掉进洋河中,只有少部分水囊成功落到火焰里,不过树干都是圆的,水囊被烧漏之后,清水都顺着树干流下,滴落进洋河,能起到的灭火作用并不大。而且烈火是越燃烧越剧烈,水却不能在圆木上越聚越多,再加上钱不离的亲卫们专找扔水囊的士兵下手,最终还是烈火占了上风。   随着燃烧的木桥断裂,跌进洋河,这岸的亲卫们和斥候一起发出了狂笑声,他们有资格狂笑,以区区四百人的兵力把三千人硬阻在洋河的另一岸,一步也前进不得,这也算是一个傲人的战绩了。   钱不离没有阻止亲卫们挑衅对方的举动,他希望对手会愤怒,最好是失去理智的愤怒。   一群群的宜州士兵又奔向那树林跑去,还有一队士兵沿着洋河向下游进军,是时候撤退了,钱不离不想看到对方被逼分兵,他一声令下,福州军整齐的调转战马,向着来路撤退了。   杨远京和李创带领的斥候们又开始忙碌起来,他们穿插在敌军前几里的远的地方,观察着敌情,不停的把铁浪军团的骑兵和宜州兵的动向禀报给钱不离。铁浪军团派出自己的斥候试图把杨远京等人赶走,不过福州军的斥候都是经受过钱不离斥候战训练的精兵,追兵多了,杨远京等人就撤走,追兵少了,杨远京等斥候就利用锐利的骑射杀伤追兵。如此争斗了几番,铁浪军团的指挥官放弃了把那些讨厌的苍蝇赶走的想法,如果风云军团的尉迟风云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发现福州军斥候的战术和札木合的飞鹰部落斥候战术非常相象!   一个真正的姬周国人,源于大国的国民心理,一方面畏惧草原人的野蛮,另一方面又瞧不起草原人的习俗,但对钱不离来说,这些都不是障碍,值得他学习的,他就要学习。   既然姬周国的斥候在草原上总是吃亏,为什么不学习对方的打法呢?虽然在骑射上己方有先天的劣势,但所谓的劣势可以通过别的方法来弥补,例如说,技术!战前准备的时间太短,福州府制造出来的连弩并不多,刚刚够钱不离给自己的亲卫们装配,如果有时间的话,他巴不得让所有的骑兵和步兵都装配上连弩,当然,希望是希望,事实上要一步一步慢慢改进。   杨远京的斥候给钱不离送来了一个个情报,木桥重新搭建好之后,铁浪军团并没有急于追击钱不离,他们和宜州的步兵始终保持不远的距离,向前缓行,并且向前面派出了不少斥候,杨远京让斥候传话,他会尽力阻击宜州的斥候。钱不离一方面对铁浪军团的指挥官到此刻还能保持几分理智而惊讶,另一方面很欣赏杨远京的应对,只知道服从死命令的人是得不到钱不离的欣赏的,也许每一个上位者在战乱时期和钱不离的要求都差不多吧,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上位者的口味就会变了,他们只欣赏愚忠的人,不知道将来钱不离会不会变……   当太阳在西方的天际已经飘过了一半路程时,钱不离已经带着亲卫队撤到了三合镇,镇中两骑快马飞奔了出来,打头的士兵直奔到钱不离面前,恭谨的说道:“大人,任将军说,他一切都准备好了。”   “很好。”钱不离点点头,最后一件担心的事情总算可以放开了。其实任帅根本就没有和钱不离分兵,钱不离以为对方留故意留下几座空城给任帅,而在银盏坳集中全部兵力围歼自己,占领空城的意义并不大,所以钱不离决定让任帅尾随自己西进,然后在三合镇布下埋伏,等待着宜州军的追兵。   三合镇南边十里处有一座龙首山,单从地形上来说,在龙首山设伏可以借助地形迅速、有效的大量杀伤敌军,当然,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如果敌军能傻头傻脑往山谷中冲的话。钱不离从不把胜利寄托在敌人的愚蠢上,所以他最后把地点定在了三合镇,并要求任帅尽力赶造工事,在龙首山设伏好倒是好,不过只要敌军的将领智商能达到正常人的水平,预先派斥候查探一下,然后骑兵冲上来几排火箭,再好的埋伏都没用了!   战场上的埋伏和演义中的埋伏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宜州军在银盏坳设下埋伏,也根本没想把钱不离引进银盏坳,只要钱不离能通过洋河大桥,向前走上几里路,他们就可以发动战事,后路的伏兵把洋河石桥毁掉,大军两路包抄就可以置钱不离于死地。只不过钱不离却突然在洋河岸边驻足,这才打乱了宜州军的全部计划。   就象宜州军的将领没想钱不离会走进银盏坳一样,钱不离也没指望对方会直闯龙首山,三合镇的百姓应该已经被撤空了,这里街道不宽,可以最大限度的限制骑兵的冲锋,房屋都以砖瓦为主,没有一推就倒的草坯墙,宜州人都很富足嘛!再加上三合镇外是一片平地,正好适合钱不离的杀手锏发挥威力。   “程达,让人去通知杨远京,不用再阻击对方的斥候了,加快速度撤回来。”钱不离转身向程达说了一句,随后缓缓踏进了三合镇。   程达连忙叫过一个亲卫,低声说了几句,那亲卫打马向后面飞奔而去。   三合镇中心原本是集市的地方,现在被人临时种上几颗不高,但枝叶繁茂的树,树下还有草丛,走到近处当然能看出很多破绽来,不过远处可什么也看不出来。   绕过树丛,后面被树丛遮挡的地方,赫然站着无数整装待命的士兵,士兵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钱不离身上,目光种充满了敬仰。士兵们并不傻,从自己象贼一样躲在树丛后的场景中,他们知道,又轮到他们暗算某些敌人了,想想以前,自从加入天威军以来,总是他们在暗算一个又一个对手,付出微小的代价就获得巨大的胜利,从来没有人能暗算过天威军,跟着这样的将军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不过士兵们也不是都聪明的,有一个士兵看到钱不离微笑着向自己点头,其实钱不离是在向所有的士兵点头,他误认了……只是他以前曾经和钱不离一起喝过酒,所以胆量是有的,他大声说道:“大人,听说您一个人去阻挡他们的大军了?您怕不怕?”天威军的高级将领都对钱不离敬畏有加,因为他们知道钱不离的手段,不过在士兵们中间,对钱不离只有‘敬’却没有‘畏’,因为他们只了解钱不离平易近人的一面,其实有时候知道的东西少了也有少的幸福。   钱不离一愣,寻声望去,他认出了那个士兵,钱不离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只是我真的一个人阻挡大军了么……钱不离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怕?”   “那可是几千人啊!”那士兵看到钱不离真的回答了他的话,更加兴奋起来,将军大人能在这里他说话,那是多大的骄傲啊!   “要是你,你怕不怕?”钱不离绕有趣味的问道。   “我……”那士兵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面前吹牛:“我有点怕。”   “你怕不怕一群兔子?”   “不怕,我几脚就把它们踢死了!”说起兔子,那士兵又来了勇气。   “那你把他们当成一群兔子踢就好了。”   “对啊!”那士兵咧着嘴傻笑起来。   这时前方跑过来一个穿着中队长铠甲的人,对着钱不离低声说了几句,钱不离脸色一肃:“将士们,准备做战!”   “遵命!”轰然的回应声响彻在天地间。 第一五二章 各有伏招   沉寂的三合镇迎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杨远京带着斥候们撤了下来,他们在几个士兵的引领下快速消失在三合镇中,接着,远处又响起了马蹄声,没有了杨远京的牵制,铁浪军团的斥候终于可以大胆向前搜索了,他们远远尾随在杨远京的后翼,踏进了三合镇。   三合镇的气象太不寻常了,铁浪军团的斥候走入街口就停了下来,为首的斥候犹豫了一下,命令两个士兵下马去周边的民宅里搜查。   时间不大,那两个士兵一脸莫名其妙的出来了,民宅里没有人,地上有不少散乱的东西,显然主人走得非常仓促,虽然院子里的鸡鸭依然悠闲的四处觅食,但这种景象实在是诡异,一家如是,两家也如是,铁浪军团的斥候感觉到不妙了。   为首的斥候突然瞪大了眼睛,前方的树丛很茂密,不过无法完全遮挡后面的东西,在刚才的一瞬间,他发现树丛后面有兵器的闪光,有埋伏?为首的斥候连忙勒转战马,大喝一声:“撤!”说完,他用最快的速度带着斥候们冲出了三合镇。   铁浪军团的骑兵队停了下来,这支骑兵队的指挥官叫张陵,将衔为牙门将军。此刻他的心头不止充满了愤怒,还异常沉重,原本他以为福州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在交锋中他发现,对方是一支极其精锐的军队,如果正面做战的话,就算能消灭敌人的骑兵队,自己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其实张陵估计错了,他以为自己的看法很客观,但还是低估了福州军。如果钱不离不计伤亡,命令他的亲卫队和斥候进攻铁浪军团的骑兵队的话,被消灭的肯定是张陵,只不过钱不离的亲卫也剩不下多少人而已。   后方陈华带领的宜州军也赶到了,张陵和陈华商议了一会,决定进攻三合镇。宜州军的战略计划很简单,郑星朗带领的夹脊关铁骑实力强横,这也是铁浪军团的军团长桂明上将派张陵来支援宜州的原因,不过张陵不想和郑星朗硬拼!张陵认为福州军是标准的铜头铁尾豆腐腰,铜头当然是郑星朗,铁尾则是能源源不断得到福州支援的赤水镇一带的福州军,情报上说郑星朗在赤水镇还留了一部分骑兵,豆腐腰当然就是指钱不离带领的毒龙旅中军了。   所以张陵避过郑星朗的矛尖,试图集中兵力先歼灭钱不离的中军,做为一个牙门将军,他的骑兵队有三千人,按照他的经验,一千骑兵再加上宜州军的配合,完全可以歼灭福州的中军,另外两千骑兵则在张陵副将的带领下去偷袭赤水镇去了。虽然张陵和钱不离都属于外来势力,但钱不离只能孤军奋战,在黑暗中奋战,而张陵却得到了宜州本土势力的大力支持,在情报上占据了极大的主动。   持着必胜信念的钱不离万没想到在打垮百里克诚之后,宜州军的实力还是很强劲,竟然可以分兵去偷袭赤水镇,他以为福州派来的援军完全可以守住赤水镇了,当赤水镇失陷、赤水桥被毁、四千守军接近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时,钱不离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稳定了局面!不过这是后话,现在暂且不提。   而持着先入为主态度的张陵始终认为,钱不离的中军是豆腐腰,虽然对方骑兵的战力远远超出了自己的估计,但张陵认为那些骑兵都是千锤百炼的夹脊关骑兵,对方的步兵还是不堪一击的,所以张陵和陈华很快达成了共识,进攻三合镇!   望着宜州军的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向三合镇挺进,钱不离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从演义上来说,埋伏的真意就是指在一个山谷、一片芦苇中等待敌军走近,然后万箭齐发,敌军就开始四散奔逃了,但真正的埋伏却不是这样的!真正的埋伏要调动周边的所有力量,先诱敌深入,然后给以迎头痛击,在敌军领教到自己的厉害开始撤退之后,全军压上,开始缠着敌军打,同时,埋伏在敌后的阻击部队切断敌人的退路,十万人以上大军团的埋伏做战涉及的区域甚至达到数百里,这绝不是一个山谷或者一片芦苇就能概括的。   两个真正的将领之间交锋,可以通过巧妙的手段让自己的军队突然占领一个致命的地方,从战略上打乱敌军的部署,但在战术上却无法象一个刺客一样,突然出现在敌人的后背,在敌人毫无所觉时就杀掉自己的目标,双方的斥候不是瞎子,双方的将领也不是傻瓜,埋伏只是让己方在战略上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可在战术上还是需要打几场硬仗的。   “试过投石车的落点了么?”钱不离转身对任帅说道。   “试过了,大人。”任帅点点头:“不过……我有些担心,如果我们全歼了铁浪军团的骑兵,会不会惹怒桂明上将呢?万一他再派兵来……”任帅身为姬周国的军人,他可是知道四大军团的厉害的,心中未免有些忐忑起来。   “如果我们刻意讨好桂明,他会不会不派兵打我们了?”钱不离微笑着说道。   “不会。”任帅一愣,摇了摇头:“桂明和姬胜烈一向走得很近,他绝不会坐看我们发展势力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打?”钱不离冷哼一声:“我钱不离可以被吃不下的东西撑死,但不会被人吓死!”   “我明白了,大人。”任帅憨笑一声,豪气陡起:“反正早晚都会撕破脸,这便宜么……能占就占,就算我们最后敌不过他们,也得先让桂明难受几天!”   钱不离笑着点点头:“明白了就好。”   眼见宜州军已经踏进了投石车的射程,任帅轻咳一声,刚想发令,却被钱不离阻止了:“等一等,攻击他们的骑兵!”钱不离和铁浪骑兵的指挥官张陵一样,并不在意对方的步兵。   宜州军继续前进,福州军的箭营率先发难,一篷密集的箭雨射向半空,象雨点般落在宜州军的战阵中,不过宜州军的巨盾手早已准备妥当,一排排的盾墙举过头顶,把箭雨的杀伤力减至最低,只有十数个宜州士兵被射伤,其余的士兵依然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行。   铁浪军团的骑兵也压了上来,试图用强弓压制福州军的箭雨,任帅马上抓住了机会,大喝一声:“放!!”   嗵……嗵……投石车发出的巨大响声把宜州军吓了一跳,接着就看到一片乌云拔地而起,黑压压的向阵后落去。   张陵没料到对方还有投石车,按常理来说,步兵方阵才是投石车的第一轮打击目标,此刻再想命令骑兵队后撤已经来不及了,乌云已经落进了骑兵队中,砸起了一蓬又一蓬血雨。最惨的就是铁浪军团骑兵队的战马了,它们的受力面积比士兵们大得多,在盔甲的防护上远远不如士兵,何况受伤受惊的战马是难以操控的,一时间,数十匹惊马四处冲窜,把骑兵队的阵型搅得一塌糊涂。   宜州军的步兵们也开始还击了,不过他们攻进三合镇的士兵人数不过数百人,零零散散的箭矢没有什么威力。   最前排的宜州军士兵冲过树丛后,被吓了一跳,任谁看到自己被数十支刺枪盯上时,都会吓一跳的,那士兵转身就跑,却被自己的同伴挡住了,可不管他有多么害怕,刺枪却是不会留情的,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数支刺枪就刺进了他的后背,他软软的倒在了同伴的怀中。   两支步兵交锋,防守的一方总是会占上大便宜的,一个又一个宜州士兵冲过树丛,总是被刺枪上闪动的寒光吓的心惊胆战,有的巨盾兵身体缩成一团、躲在盾后向前冲撞,却又突然脚下发软、眼前发花,等他明白过来时,发现自己落进了一个一人多深的陷坑中,接着他又会感到一阵剧痛,因为沟中安置的尖刺已经刺穿了他的身体。有的士兵运气好,落进深沟居然毫无所伤,不过没等他做出反应,闪着寒光的刺枪已经刺入了他的面门。在血腥的战场上,一时的好运气至多能让他多活上片刻而已。   福州军的箭营不停的发射着箭矢,压制住宜州军的弓箭手,后方两侧的石屋上,出现了数十个弩手,他们端着在卢陵平原战场上缴获的项弩,瞄准所有露在盾牌防护外的宜州士兵,不慌不忙的扣动了扳机。   投石车也没有闲着,每两架投石车为一个梯次,向同一个地点不停的发射着铁球,铁球雨阻住了宜州军的援兵,充当先锋的那个步兵中队,陷入了苦战中。   宜州军的盾牌兵根本无法杀伤福州军的刺枪手,下有深沟、前有刺枪,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多挣扎片刻;宜州军的弓箭手则被福州军的箭营压得抬不起头来,只能绝望的躲在剑盾兵的保护之前,一个不慎,就被激射而来的弩箭夺去生命;唯一有一拼之力的就是刺枪手,但是有几个人能直面数十支刺枪的威胁、冲上去图一个同归于尽呢?   在福州军以多欺少、如暴雨般的打击下,宜州军的整个步兵中队很快就崩溃了,有的剑盾兵干脆把盾顶在脑袋上,向后飞跑,这可就苦了还蹲在地上等支援的弓箭手,头顶上的盾牌突然消失了,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从天而将的箭雨就已经把他们牢牢钉在地上。   一时间,惨叫声、叫骂声响成了一片,地上的血越流越多,血泊也逐渐连在了一起,上面还躺着不少死不瞑目的士兵们。   张陵的脸色沉了下来,福州军攻击之凶猛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这仗还怎么打?另一边的陈华也不好受,只一仗就损失了他五分之一的兵力,陈华感到一阵阵气闷。   张陵和陈华对视了一眼,都能看清对方眼底的震惊,远征福州的宜州军被钱不离整个包了饺子,他们没得到过有关福州前线的情报,只想当然的以为宜州军的失利一定是败在了郑星朗五千铁骑手中,此刻看到钱不离所辖步兵的战力,他们又是震惊又是担心。   与宜州军不同,福州军的士兵好整以暇的把宜州士兵的尸体扔到了深沟中,硬是用尸体铺出了一条路。   “准备进攻吧。”钱不离转向任帅。   “大人,再消耗一次他们的实力吧。”任帅回道。钱不离的福州军有这点好处,如果主将不是以不容置疑的口气下达命令,下级将领们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钱不离虽然也是将门子弟,但他明白胜利比自己的面子要重要得多,他喜欢别人提出不同的意见。   “用不着了。”钱不离摇摇头:“现在他们已经弄清楚了我们的布置,如果再进攻他们会做出相应的变化的,何况……你看他们现在是想进攻么?”   任帅举目望去,发现对面的宜州军正在集结部队,铁浪军团的骑兵却缓缓压在了步兵队的前面:“我明白了,大人。”姬周国和草原部落不同,姬周国的骑兵都是很珍贵的,除了冲击步兵队等占据压倒优势的战斗以外,攻坚战都以步兵为主,敌方把骑兵摆在前阵,当然不是让骑兵进攻,而是在掩护步兵。   “点起烟火吧!以攻对攻我军的伤亡就未免大了点,还不如在追击中逐步消耗他们的实力。”钱不离看了看地图:“任帅,你咬住他们的左翼,浮梁,你咬住他们的右翼,注意了,不要咬得太紧,也不要太松,其中的分寸由你们自己掌握。”   “遵命,大人。”任帅和浮梁一起答应一声,紧接着,任帅命人点燃了烟火。   “浮梁,你的人怎么样?还能坚持做战么?”三合镇距离洋河只有二十里,虽然浮梁的第四团赶到三合镇之后整休了一段时间,但钱不离担心二十里的急行军会影响第四团的战力。   “放心吧,大人,弟兄们早就准备好了。”浮梁笑道:“怎么说我们也比那群家伙强多了,他们一口气赶到这里还没歇息呢!”   钱不离点点头:“去吧,准备做战。”   浮梁连忙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福州军把移植过来的大树和草丛都清理干净,随着战鼓声,任帅的第一团迈着大步向前方逼去,前面是剑盾兵和刺枪兵混和的方阵,后面则是长刀兵,箭营则走在长刀兵两侧。   张陵看到福州军竟然有放弃防守、转向攻击的架势,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怀疑,按理说,他们能阻住自己的攻势已经很出人意料了,放弃阵地?这不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么?张陵不露声色,一边指挥着骑兵队缓缓后退、以留出一段冲锋的距离,一边观察着福州军的步兵阵,寻找着薄弱点。   不过,几骑气急败坏飞跑过来的斥候打断了张陵的沉思:“报……大人,大人,有敌袭!!”   张陵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寻着斥候的来路望去,天际已经出现了一条黑线,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轰隆的马蹄声,做为一个统领三千骑兵的牙门将军,张陵太清楚那条黑线代表着什么了!虽然敌骑还远在数里开外,但数息之间就能冲到三合镇,眼看着自己手下的骑兵人人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张陵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一仗没个打了,只能撤退。   任帅的第一团打出了‘任’字大旗,从三合镇的另一侧冲出来的第四团也打出了‘浮’字大旗。这两面大旗一打出来,张陵和陈华的心的凉到了极点,他们到现在还以为任帅部已经带兵东进了,任帅的突然出现彻底打消了宜州军的幻想,福州军的步兵整整有四千人,陈华的步兵损失了一个中队,现在只有一千余人,实力相差了近四倍,对方的战力还远比自己强大,又是新胜之军,再加上直向三合镇冲来的骑兵队,胜负已经成了一个必然!   “撤!!”张陵大喝一声,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把士兵们平安带回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是张陵又别无选择。出身于四大军团的骄傲牢牢印刻在张陵心中,他可以战死沙场,但绝不能做一员逃将!   张陵不敢让士兵们撤得太快,如果阵型混乱了,等待着己军的将是一场屠杀!出人意料的是,福州军并没有冲杀过来,只是遥遥用长弓射击,举着‘秦’字大旗的骑兵队冲过来,也只是吊在铁浪军团的骑兵队后翼,除了不时冲上前放几记冷箭之外,没有太激烈的举动。   张陵稳了稳神,最坏的事情没有发生,如果福州军真的大举进攻的话,他只能带着全军和福州军拼了,还有,福州军没有派兵拦阻自己的退路,显然那钱不离也不想承受过重的伤亡,如此看来……只要自己能稳住,阵型不乱,还是有一定希望的。   其实世界上最可怕的毒药不是能瞬间至人死地的剧毒,而是那些能一点一滴悄悄夺走人生命力的慢性毒药,等到发觉时,一切都晚了,只能绝望的面向死亡! 第一五三章 洋河歼敌   张陵和陈华极力约束着部队向后缓退,铁浪军团的骑兵也不时的拉弓回射,不过宜州军士兵们的士气远不如乘胜追击的福州军,箭雨的频率、强度和福州军相比,相差甚大。   任帅的第一团在宜州军的左翼不停的寻找着战机,试图避开骑兵的防线,用强弓杀伤宜州的步兵,不过张陵的经验十分老到,在他的指挥下,任帅愣是找不到一丝机会。   任帅气得双目圆瞪,却又没有办法,钱不离事先嘱咐过,追击就是不停的占敌人的便宜,但决不能把敌人逼急了,要一小口一小口的咬!钱不离还用煮青蛙的故事来举例说明,如果把青蛙放入沸水中,青蛙负痛会一下子从水中跳出去的,如果用文火一点一点的把水烧热,青蛙就会怡然自得的在温水中游动,等到青蛙察觉到痛楚的时候,它已经没有力气跳出去了。   任帅只得选择忍耐,一次次的重新寻找机会,另一侧的浮梁也在忍耐,他的第四团弓箭手不多,这还是庐陵平原战后用缴获的完好战利品补充的,再加上他的士兵们在箭法上训练的时间很短,浮梁没有信心和对方对射。虽然每个士兵背后都背着十余支标枪,但是用标枪更是不可能和对方的骑兵抗衡。   另一面的张陵也在咬牙忍耐,左翼任帅部的回旋试探他不怕,他自信对方无法在自己的指挥中抓到战机,后翼分成两路的夹脊关铁骑虽然不时有小股骑兵上前冲射一轮,但双方都不想出现伤亡,攻击的规模很小,那种小打小闹的战事张陵不怕。最让张陵头疼的就是正后方那将近二百个看起来极其彪捍的骑兵,他们不慌不忙的尾随着铁浪军团的骑兵,手中的弩箭不停的夺走一个又一个生命,虽然这也是小打小闹,但这种不间断的小打小闹,张陵无法承受!   铁浪军团的骑兵队派出小股部队曾冲击过两次,试图杀伤那些让人憎恨的弩手,每一次他们刚冲出去,弩手们已经迅速勒转战马,向后方退去,而两侧的福州骑兵队则挤压上来,又把铁浪军团的骑兵逼回军阵中,让张陵徒呼奈何。   “大人,弟兄们有些挺不住了。”程达轻声对钱不离说道。钱不离的亲卫队先是在洋河用弩箭阻击宜州军,现在又在玩弩箭,虽然钱不离的连弩需要的拉力并不是很大,但也要比拉开强弓吃力得多,亲卫们弩箭射击的频率越来越慢,幸好他们手指上都带着钱不离令人打造出来的铁指扣,否则早就闹个满手的鲜血淋漓了。   “挺不住也要挺!”钱不离沉声说道:“程达,去告诉他们,每十人为一组轮流发射,其余的人借机休息一下。”宜州军阵后翼中央的骑兵队越来越稀薄了,那是前后接近二百个骑兵倒在弩箭下造成的战果,幸存的骑兵难掩脸上的恐慌和绝望,一声又一声惨叫,不止是在刺激骑兵,还在刺激步兵!钱不离明白,敌人的士气正在一点一滴的减少,所以必须要让他的亲卫坚持下去,等到最后一击时,敌军就可能大规模的崩溃!   从三合镇到洋河,只有二十里路,这二十里对张陵来说简直象两千里那么漫长,他已经付出了将近三百个骑兵的代价,还不包括宜州的部队,防守正后面的骑兵队损失殆尽时,后方的福州骑兵也加快了冲射的频率,杀伤了不少宜州步兵,但不管怎么说,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洋河终于到了,张陵转头看去,宜州军步兵的前部已经到了洋河桥头。   一阵哗然声从宜州军的前部传来,他们不能不惊慌,因为留守在桥头的百余名士兵早已被人杀死了,桥头桥下到处都是人的尸体。至于洋河上的木桥么……还是存在的,钱不离可没有那么傻,断了宜州军的后路,等着宜州军和自己拼命吗?   不过原本能并排走上数人的木桥现在只剩下了一根独木,树干很粗大,如果能保持平衡、不慌乱的话,人很容易就能从树干上跑过去,当然,马是没办法跑过去的,骑兵想活着回到对岸,就必须要放弃自己的战马。   福州军中响起了轰鸣的战鼓声,任帅的第一团和浮梁的第四团开始整顿阵型,前排都是擎着巨盾的盾牌兵,后面的兵种就不一样了。任帅把自己的箭营拉成了一条线,前面是两个整齐的步兵方阵,如刺猬般挺立的刺枪蕴含着无限的杀机在方阵的间隙处,站着数百个举着恐怖长刀的士兵;浮梁则把所有的巨盾兵和刺枪手步成了四排,后面的士兵默默的摘下了标枪,并且把一面尺余见方的铁盾固定在左胳膊上。   标枪手在钱不离的刻意训练下,成了一支非常奇特的兵种,标枪兵的远程打击力量不如弓箭手,但他们既有小盾牌护身,标枪还可以当作短枪来刺敌,防护能力和近战能力比弓箭手强得多;标枪兵的近战能力远不如刺枪手,但在刺枪手冲过来时,标枪的投射绝对能给刺枪手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而且标枪手可以顶着对方的箭雨向前冲锋,刺枪手就做不到这一点;标枪手的防护能力远不如巨盾兵,可是有着巨盾兵望尘莫及的攻击力,就算近身缠斗,他们也不输于巨盾兵。   任帅担心对方的骑兵队拼死反扑,冲破自己的阵列,去屠杀后列的弓箭手,但是浮梁不怕,他的第四团大部都是由灵活无比的标枪手,不像弓箭手那样脆弱,虽然步兵对上了骑兵,总会在先天上就吃了七分亏,但他们有互拼的本钱。   张陵听到福州军的战鼓响起,心中当时就是一沉,他带着几个亲卫喝骂驱赶着挡路的步兵,来到洋河桥头,孤零零的独木映入了张陵的眼帘,他身体晃了一晃,差点没从马背上栽下去,张陵到现在才明白,原来钱不离早就识破了己方的计划,不止将计就计、诱引自己大军出动去追击,还设下伏兵,毁掉了洋河桥!虽然还剩下一根独木,但这比完全毁了还要恶毒啊!!   随着福州军的战鼓声越来越响,宜州军开始骚动起来,一路上不停的被追杀,已经让他们的情绪接近崩溃了,现在总算已经逃回了洋河,他们不明白前军为什么不动。   终于有一个士兵在没有将令的情况下冲上了独木桥,应该说,他是非常幸运的,三步并做两步成功的跑到了洋河的另一侧,那士兵忍不住长嚎一声,跪倒在地上。   宜州军士兵当时就乱了,无数人向着桥头挤去,但只有少数几个士兵能成功跑上桥头,其余的人则被后面的士兵挤落在水中,能幸运的跑过独木桥的人当然要用欢笑来庆祝自己的死里逃生,落在水中的士兵则在放声哀叫,天堂与地狱竟然在独木桥的两侧一起鲜明的展现出来。   疯狂的情绪转眼间就弥散到了整个宜州军中,饶是张陵和陈华大声呼喝,让士兵们遵守将令,但没有人听他们的命令,冲过了桥就代表着平安,留下来就代表着死亡,生与死的选择题从来都是很简单的。慢慢的,连铁浪军团的骑兵也感染了疯狂的情绪,他们调转战马冲撞劈砍着刚才还被自己保护的步兵,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出击!”钱不离冷冷的下达了命令,战鼓再变,任帅部、浮梁部、秦冲部一起展开了攻击。   从距离和速度上来说,秦冲带领的骑兵会第一波杀入宜州军内部,不过当他看到绝大部分宜州兵都背对着自己、只是在拼命推搡着面前的人时,秦冲放慢了速度。   在远处观战的钱不离连连点头,军人的战功都是从杀死杀伤或者俘虏敌兵的人数上得到的,秦冲为了减少损失、不争功的姿态确实有大将风采。   任帅的箭营发起了第一波攻击,一蓬又一蓬箭雨准确无误的射到了宜州军中,每一蓬箭雨落下,都会有一片人墙坍塌下去,但后面的宜州军会很兴奋的补上空位,因为他们距离桥头又近了一步,可惜等待着他们的,是另一蓬箭雨,可怜的他们永远也看不到独木桥了。   紧接着,浮梁部的标枪手也展开了投射,无数支标枪在半空组成了一条长龙,扑向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被箭矢射中的士兵还能发出凄惨的叫声,但是被标枪击穿的士兵却往往在瞬间就失去了一切生机。   任帅部的长刀手率先扑进了人群,恐怖的长刀掀起了一排一排的刀浪,砍瓜切菜一样把无数的宜州士兵劈倒在地。   见到已经近身攻击了,一直在等待着的秦冲举起了手中的刺枪,怒喝一声,催动胯下的战马杀入了敌阵,秦冲身后的骑兵们一拥而上,给了宜州军残部最后一击。   铁浪军团牙门将军张陵已经双眼血红、丧失了理智,就在刚才他眼睁睁看着陈华被溃兵挤得掉在洋河中,冒了几下头就消失不见之后,张陵真的疯狂了,他带着亲卫不退反进,手中的刺枪毫不留情的屠杀着溃兵,向前方的福州军冲去。张陵的亲卫们看到主将拼命,义无反顾的跟在张陵身后,向前冲杀。   宜州的溃兵虽然一心想逃命,但也只是为了自己而已,他们还没有胆量和本军的将领厮杀,最多只是想避开张陵的势头,可惜溃兵太密集了,他们动弹不得。   张陵横枪一扫,终于杀出了本军,他对上的正是任帅的长刀手,张陵并没有见过这种武器,森冷的刀锋虽然带着阵阵杀气,但张陵一无所惧、毅然迎上了刀阵。   因军功一步步升为牙门将军的张陵,见过了腥风血雨,他手中的刺枪如闪电般左右遮挡,架住了几把劈向他的长刀,旋即张陵手腕一挑,刺枪猛地戳中了一个长刀手,“杀!!”张陵一声大喝,甩掉刺枪上的尸体,他想用自己的英勇举动激励手下的士兵,早晚都是死,还不如和敌军同归于尽。   “杀!!”一声比张陵的吼声还要猛厉怒喝传来,一条熟铜棍如毒龙般从斜刺里穿去,由下往上,正正击中了张陵的刺枪。   张陵只感到手掌一痛,一股巨力从刺枪上传了过来,刺枪差一点就要脱手飞出,张陵连忙用双手紧紧抓住已经变形的刺枪,没等看清来人,就看到对方的熟铜棍已经狠狠的捣向了他的战马。   张陵大吼一声,手中的刺枪砸向了来人,不管不顾,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到现在他才有时间打量那个人,一副非常憨厚的脸孔,眼中却带着凶厉无比的杀机,这就是任帅么?   任帅棍势一变,突然挑中了张陵的刺枪,枪棍相交,张陵被震得身体后仰,刺枪虽然还是没有脱手,但张陵为了抓住刺枪,双手都举在了空中。   一个长刀手见有机可乘,一个跃步对着张陵兜头就是一刀,张陵双手都在空中,无法变招,只能眼睁睁看着冰冷的刀锋切入了自己的脖颈。张陵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最后一眼看到宜州士兵并没有受到他的感染,还在拼命向洋河独木桥上挤,心灰意冷!张陵在无比的心灰意冷中丧失了全部的意识。   张陵无头的尸体落在了地上,紧接着落下的是两条被砍断的胳膊,“小兔崽子,敢抢老子的功劳!”任帅恼怒的骂了一句,挥起熟铜棍,把一个拼命冲上来想要为张陵报仇的亲卫砸下马去:“还他妈得让老子救你!!”   那长刀手嘿嘿一笑,挥舞着长刀向张陵人头落下的地方冲去,他要把敌将的首级系在腰里,这是以后吹牛的本钱啊!至于任帅将军的愤怒……他不在乎,做为一个从雪原城跟过来的老兵,他了解自己的主将,如果任将军不骂不怒,才是真正记自己的仇了,既然挨了骂,那就证明这只是一件小事,顶多回去被踢上几脚而已。   秦冲带着骑兵全线压上,配合着左翼的任帅、右翼的浮梁,象赶鸭子一样把宜州军赶入了河中,惨叫声、哀嚎声响彻在天地间,最后到底有一些机灵些的宜州士兵明白应该投降了,有样学样,知道难以逃出生天的宜州士兵跪倒了一片。   钱不离的天威军是轻易不杀战俘的,巨盾手们挥舞着长剑,喝令战俘手举过头,标枪手们四处捕抓奔跑受惊的战马,钱不离战前曾下过命令,轻易不要杀伤战马,福州实在太缺乏战马了。贾天祥虽然财大气粗、手眼通天,但战马在姬周国是不允许私人买卖的战略用品,贾天祥手里再有钱,也没办法大量收购战马。象郑星朗那样带着五千铁骑来投奔的事情可是绝无仅有的,幸亏有了郑星朗,要不然钱不离现在还在为扩充骑兵队头疼呢。   洋河另一侧从独木桥上跑过去的宜州兵见势不妙,不约而同一起向后奔逃,可惜从密林中突然出现的一支骑兵、步兵混杂的队伍彻底打消了他们的期盼,这支队伍正是钱不离派去的伏兵,他们的任务就是在宜州军通过洋河追击福州军之后,再度毁掉洋河桥,但也要给宜州军留下一条活路,免得敌方干脆背水一战。   钱不离暗自叹了口气,福州军一个个欢天喜地的,战事已经接近尾声,有些士兵已经开始互相吹牛皮了,还有的士兵也想过一过骑兵的瘾,笨手笨脚的往战马上爬,自然会被惊魂未定的战马甩开来,结果引起了一片哄笑声,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正是那些跪倒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宜州士兵。人与人之间为什么就一定要互相残杀呢?钱不离甩甩头,抛开这个无聊的哲学问题:“程达,你以为胡文新等人知道银盏坳的战事之后,会怎么做?”   程达想了半天,苦笑道:“大人,他们能做的太多了,如果他们胆子大一些,也许会主动向我们进攻,要不然就据城死守,还……可能选择撤退,退出宜州去。”   “说的不错。”钱不离点点头:“正因为他们可以选择的出路太多,所以他们一定会犹豫的,我们就要用最快的速度打到南星城,在他们做出决定之前,把他们困在那里!最好这一战……就能平定宜州,我们拖不起啊。”   “大人明见。”   “传我的命令,就地安营扎塞,让将士们休息一天,明天急行军赶往南星城。”钱不离从战场上收回目光,转向程达:“去把秦冲叫过来。”长途奔袭,当然要靠骑兵了,想那三个统领的兵力合在一起也不过五千步兵,秦冲能把他们拖住的。 第一五四章 惨烈赤水   就在钱不离率领福州军杀敌于洋河河畔时,已经成功打下了宜州府的郑星朗坐在百里克诚的府邸中,脸色沉重,秦重三、梅自强、刘佩凡等几员捍将坐在郑星朗的下首,他们的脸色也不好看。   打下宜州府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郑星朗率领着骑兵围着宜州城转了一圈,把劝降信绑在箭矢上分批射入城内,信上不外威胁利诱等用词,负隅顽抗的、斩尽杀绝,开门投降的、必有重赏。半天之后,虽然还是有部分宜州军将官拒不投降,但宜州城西门的士兵‘毅然’把城门打开了,宜州城内没有正规军,只有不到五百的城防军,普通的士兵终其一生也难以遇到战事,郑星朗的铁骑威势已经把他们吓破了胆。   郑星朗进驻宜州城,经过一天半的整理之后,他发现自己面临着一道让人极其头疼的难题。铁浪军团竟然派出了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队进入宜州,而郑星朗这一路奔袭并没有遇到骑兵队,很显然,骑兵队已经出动去攻击后方的钱不离了,三千骑兵对福州军来说是不可小视的力量!   郑星朗原先的计划是打下宜州城之后,再来一次长途奔袭,打下宜州北方的青龙岭,青龙岭上的青龙关高大雄伟,曾经是中原混战时蜀国赖以自保的钢铁雄关,但姬周国一统之后就被荒置了,平日里只驻扎不到一个小队的士兵。青龙岭处于三州交界处,北连清州、东连通州,南面则连接着宜州,是一个必争的战略要地!郑星朗从夹脊关南下时,经过青龙岭,感触很深,青龙关是一处不亚于夹脊关的雄关,占领青龙关就占据了主动,只需派部分步兵防守青龙岭,宜州大部军队可以毫无牵掣的进攻洪州,否则,宜州只能分两路作战了。   郑星朗从百里克诚的府邸中搜出的官文上知道,飞鹰部落的札木合杀了个回马枪,正从通州杀往清州,并且有向南进攻的趋势,官文上命令宜州的官员准备大量的辎重,运往青龙岭,风云军团将会派两个大队的步兵来防守青龙关。辎重还没有出发,对郑星朗来说,这正是一个夺取青龙岭的好机会。   所以,郑星朗正面临着一个痛苦的选择,如果继续北上抢先占领青龙岭,那么中军的钱不离必然会面对铁浪军团三千骑兵的庞大压力,如果南下支援钱不离,就只能无奈的放过好机会,等日后再想进攻青龙岭,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大人,要不然……我们还是南下吧。”梅自强缓缓的说道:“大人,宜州胡文新、余楚杰、陈华、黄立平四个统领每个人都有千五的士兵,合在一起就是六千人,再加上铁浪军团的三千骑兵,钱将军的中军太危险了!”   “是啊,大人,我们南下吧。”秦重三和刘佩凡一起点头应是。   “难道你们就愿意错过这次机会么?”郑星朗平静的扫视了一圈:“你们想过没有?等到日后再想进攻青龙岭的话,我们要动用多么大的人力和物力才能打下青龙岭?”   “话是这么说……但钱将军不能不救啊!”秦重三喃喃的说道。   郑星朗沉吟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缓缓说道:“梅自强,给你一千骑兵,你给我打下青龙岭,要是拿不下来或者没有守住,你也用不着回来见我了。”   梅自强和秦重三、刘佩凡对视了一眼,没说话,其实按照姬周国的军制,他必须要大声回答‘末将遵命’的,显然梅自强有一肚子话要说。   “刘佩凡,给你一千骑兵,你给我守住宜州府,不得出一丝差错。”郑星朗下了第二道命令。   “可是……钱将军那里……”秦重三苦着脸看向郑星朗。   “我没说不回援中军!”郑星朗淡淡的说道:“我带领千骑回去吧。”   秦重三等人一起站了起来,刘佩凡道:“大人,请您三思!钱将军遇险,不管于情于理,我们都要用主力回援的!大人,给我五百人,我用脑袋担保,宜州府绝不会出现闪失,大人带着剩下的人回援钱将军吧。”   秦重三道:“大人,如果按照您的计划,就算您打下了青龙岭,又守住了宜州府,可您只派千骑回援钱将军,那……那……大人,您要小心为上所忌啊!”   “钱将军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郑星朗笑了一笑:“秦重三,你说,我们和姬胜烈的实力谁强谁弱?”   “当然是我们弱了。”这个问题是很简单的,秦重三回答得很快。   “我们还不是一般的弱,换句话说,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和军部对抗的实力。”郑星朗叹了口气:“那么,什么样的人才能带着我们转弱为强、走出困境呢?”   秦重三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郑星朗突然把话题转到实力对比上的用意。   郑星朗续道:“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个小肚鸡肠的人是根本没有办法带着我们走出困境的!如果钱不离真的因此对我产生了猜忌,甚至在将来开始故意陷害我,那又怎么样?凭他的心地根本就不是尉迟风云的对手,他的覆灭已经成了定局,早死和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如果钱不离真的能带领我们转弱为强、走出困境,他必然是一个目光长远、胸有韬略的人,这样的人会不明白我的苦心么?”   郑星朗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秦重三几人不由哑然无语,郑星朗说得没错,如果钱不离真的因为郑星朗没有带主力回去支援就产生猜忌的话,这种人怎么也不会是姬周国军神尉迟风云的对手!在己方占据劣势的情况下,钱不离更是没有翻身的余地。   “就这样吧。”郑星朗缓缓的站了起来:“兵不宜迟,梅自强,你准备一下,马上奔袭青龙岭,重三,你和我回援中军。”   “遵命,大人。”秦重三几人一起答应了一声。   ※※※   赤水镇大营燃起了熊熊的火光,一眼望去,大营中到处都是尸体,地上流淌的鲜血连接在一起,就象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样,残破的军营里间或响起几声无意识的呻吟,紧接着,就会被寻声而来的骑兵狠狠补上一刺枪,随后没了声息。   一支不到百人的溃兵默默的站在一处小山头上,看着十数里开外燃烧着的大营。孙仲德得到钱不离的命令后,派过来一支四千人的队伍,其中有千五是跟随孙仲德‘造反’的土族人,另外则是宜州的降兵。他们和秦冲换防之后的第三天,却突然遭到了铁浪军团骑兵的袭击,虽然四处探察的斥候们及时发现了铁浪军团骑兵队,但双方在战力上的差距太大了,开始还能勉力支撑一会,等到铁浪军团的骑兵队突进大营之后,完全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远处传来了一声轰响,那是铁浪军团的骑兵队砍断了赤水大桥的横江铁索,半个赤水吊桥掉进赤水河发出的声音,从宜州军的战略上来说,他们已经成功的完成了任务,宜州已经成了钱不离的丧身之地!   “兄弟……”一声微弱的呼唤在溃兵中响起。   杨飞俊连忙走了过去,轻轻的拉住了刘震强的手,他们都是钱不离身边最早的一批亲卫之一,受钱不离之命跟随着孙仲德转战福州。在刚刚发生不久的死战中,刘震强高呼酣战,带头迎击冲进大营的铁浪军团骑兵,不过武技并不能弥补步兵、骑兵在先天上的巨大差距,刘震强只劈倒了一个骑兵,就被另一个骑兵击得倒飞出去。杨飞俊红着眼睛带人把刘震强救了出来,然后和少山分头突围,跑进深山之后才甩脱了骑兵队的追杀,在时间很短的追杀中,杨飞俊手下的五百人最后只剩下区区几十个。   杨飞俊不是不敢拼命,身为军人,杨飞俊知道,和困兽死战、杀伤几个敌兵相比,把这里的消息传给前方的统领大人才是最重要的!他和少山约好,不管是谁能活着逃出去,都要想方设法把这里的消息用最快的速度传给统领大人。   “兄弟,我……我不成了……”刘震强每说一句话,都会从口中喷涌出鲜血,他的胸腹间有一处贯通伤,在冷兵器时代,这种伤是无法医治的,刘震强用最后的力气不让自己昏迷,是因为他有话要说。   杨飞俊握紧了刘震强的手,默然无语。他们见惯了杀戮、见惯了生死,对生与死看得很开,而且军人的性格都很粗旷,他们学不来用好心的假话去安慰自己的同伴。最关键的是,刘震强的胸腹间已经能看到内脏了,这种伤势……不止杨飞俊明白,刘震强也明白,已经没救了。   “俊……代我告诉统领……我……没运气,不能再跟着他了。”刘震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所谓的‘统领’对姬周国来说只是一个将官的封号,但是对天威军的将士们来说,‘统领’却是领袖的代名词,代表着他们甘心情愿的服从钱不离的统领!杜兵等高级将官已经转而称呼钱不离为将军了,因为他们本身的封号都超过了统领,但是在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兵中,依然称呼钱不离为‘统领’,这种称号对他们来说是一种骄傲,代表着他们是老兵,从雪原城开始就跟随着钱不离转战的老兵。   “统领大人会为你报仇的!”杨飞俊勉强控制住自己不掉下眼泪来,军人,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而且现在大家都在看着杨飞俊,本就是溃兵,士气不可以继续低落了。   “操……”刘震强‘嘎’地笑了一声,在别人看来,根本没办法辨别他是在抽气还是在笑:“废……废话……话……”最后一个‘话’字出口,刘震强的双眼蓦然失去了光泽,但刘震强的表情却是在微笑,统领大人会不为自己报仇么?这小子真能说废话,这是刘震强最后的意识。   杨飞俊缓缓闭上眼睛,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眼内的悲伤已经不翼而飞:“把刘将军就地掩埋,大家休息片刻,然后出发。”   “遵命,大人。”几个士兵答应一声,把刘震强的尸体抬到一个土坑内,轻轻的把大大小小的石头压在了刘震强的尸体上。   把刘震强安葬在这个山头上,确实有一种遗憾,但是杨飞俊不得不这样做,把敌骑突袭赤水镇的消息用最快的速度传递回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想必,震强也不会埋怨我,杨飞俊又合上眼睛,叹了口气。   刘震强是天威军建军以来阵亡的第一个军职在大队长以上的将官,严格的说,钱不离是个比较称职的统帅,崇尚精兵战略的钱不离是很珍惜手下士兵、将官的生命,每逢战前,钱不离总是苦思很长时间,寻找用最小代价换取最大胜利的办法。   可惜宜州之战正应了钱不离经常说的话,战场上任何意外都是可能发生的。钱不离本以为已经胜卷在握,凭宜州剩下的那点兵力只能落个被分头歼灭的结局,但是铁浪军团的骑兵队改变了战局,三千骑兵代表的实力给了宜州军胆量,他们设下圈套、主动进攻,这些都远远超出了钱不离的预料。当然,把赤水镇惨败归罪于钱不离一人是不公平的,情报方面的极度闭塞才是主要的原因,纵使到了现在,钱不离也没有意识到后方的危机,从军人的大义出发,钱不离认为铁浪军团只派出了一千骑兵,因为铁浪军团和风云军团正在围追堵截札木合,抵抗异族侵略才是军队的头等大事!他们能抽出一千人,已经是到极限了,要不然,还怎么和札木合斗?   ※※※   南星城中,宜州军派出去的斥候正遇到了几个水性极好、侥幸从洋河的下游爬上岸的溃兵,得到了西路军全军覆没的消息。   余楚杰、胡文新、黄立平等宜州将领开始都不敢相信,郑星朗的骑兵队已经攻下了宜州府,这个消息是千真万确的,钱不离带领的只剩下四千步兵,怎么也不可能大胜西路军的!而且自古以来就很少有步兵击败骑兵的战例,还是一个不漏的全歼,这远远超出了情理之外,打不过还不能逃么?难道步兵能靠着自己的双腿追上骑兵不成?   余楚杰等人亲自询问了那几个溃兵,如何追击、如何攻打三合镇、福州军如何反击、宜州军如何退兵,把这一切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之后,余楚杰等人的心都凉了。借助洋河天险、全歼钱不离部队的全盘计划是他们几个人一起策划的,但谁也没想到钱不离竟然反过来利用洋河天险,全歼了他们的银盏坳埋伏部队。   余楚杰等将领都看过钱不离在雪原城苦战札木合的战报,战报这种东西就是把当时的战事简单化、明朗化,除了尉迟风云等经验丰富的老将能从战报中深深感受到钱不离的狡诈、机智外,一般的将领看到战报后不会往深里想,就连极其阴险狠辣的姬胜烈看过战报之后,也只是一笑置之,他并没有重视钱不离,在他看来,钱不离不过是运气比较好而已,用兵比常人冷静,处绝境而不慌乱,但是不管怎么说,钱不离也不是和他姬胜烈一个档次的对手。   双丰城的统领黄立平甚至说过,如果是他对上了札木合,肯定比钱不离的战果好,他决不会让札木合活着逃出雪原城!雪崩?人人都会用!没什么了不起的!   姬周国的高级将领和中级将领,对钱不离的态度上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大部分中级将领都没有把钱不离当回事,而那些身经百战、擅长运筹帷幄的高级将领,都非常重视钱不离。   尉迟风云重视钱不离,他当日甚至想亲自带兵追赶钱不离撤往福州的军队,不过在姬胜烈的微笑中不了了之了。郑朔重视钱不离,所以他在郑星朗临行前,凝重的嘱咐郑星朗,到福州之后一定要以钱不离为主,必须要服从命令。铁浪军团的军团长桂明重视钱不离,所以他才不看好百里克诚的前景,从自己为数不多的骑兵中强自抽出三千人,派非常倚重的将领张陵带领骑兵支援宜州,在他看来,百里克诚绝不是钱不离的对手,或早或晚都是失败的,所以他要派兵封锁住钱不离进军的道路,不让钱不离做大。可惜桂明还是低估钱不离了,他的骑兵队踏入宜州的同时,钱不离也杀进了宜州。   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南星城中的宜州军将领象钱不离估计的那样,产生了分歧,现在宜州军将领没有人瞧不起钱不离了,取代狂妄的是深深的畏惧,黄立平坚持要进军赤水镇,和铁浪军团的骑兵汇合,这样他们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而胡文新坚持马上撤退,退出宜州保存实力,等到内阁发出援军之后,他们再打回来。   双方谁也不能说服谁,余楚杰在中间左右为难,可就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南星城外却突然出现了一支打着‘秦’字旗号的骑兵队! 第一五五章 围困南星   秦冲带着骑兵看似耀武扬威,实际上非常谨慎的绕着南星城走了一圈,最后选择着南星城的南门,安下了营塞。   黄立平等宜州将领没想到福州军进兵如此神速,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走是肯定没有骑兵快的,三个人商量了一会,谁都想不出相应的对策,出城死战么?钱不离轻而易举就歼灭了银盏坳的伏兵,再加上夹脊关铁骑自然散发出的威势,他们都惧怕福州军的战力,只能选择继续守下去。   入夜,浓密的乌云遮住了月色,天地之间飘起了一层雾气,南星城上、福州营中,明亮的灯火在雾气中变得黯淡了,散发着浅橘黄色光芒,时不时还在风中跳动几下。   对南星城的宜州军来说,这是一个好天气,黄立平、胡文新、余楚杰等人商量一下,决定趁着天时劫营!为了谨慎起见,他们派出了最精锐的三百士兵,从北门而出,绕到福州军大营的南面,从后营杀入,而宜州军的大部则在南门下整装代发,如果福州军营被冲乱了,他们就会打开南门、一拥而上,前后夹击福州军,如果偷袭没有成功,他们自会按兵不动,反正只损失了三百人,无关大局。   不过宜州军知道无月有雾的夜间是偷袭的好机会,福州军的秦冲也知道这一点,他特意加派了值夜的人手,防备宜州军的偷袭。   宜州军那三百个精锐士兵花了很长时间,才小心翼翼的绕到福州军营的后侧,但他们刚刚接近军营,就被福州军的斥候发现了,战鼓声响了起来,秦冲所带领的夹脊关铁骑战阵经验极为丰富,只过了短短的时间,他们已经穿戴好了铠甲,等待着上官的将令。   偷袭是不能了,宜州军的士兵转而强行向福州军营冲去。秦冲带领的都是骑兵,随军所带的辎重大多是兵马的口粮和帐篷之类的东西,骑兵所修建的营地也要比步兵修建的营地简陋得多,没有陷阱、铁蒺藜、鹿角等物,所以宜州军很快就顶着零散的箭矢冲到了营门前,劈开营门,冲了进去。   不过他们刚进营门,就承受了准备妥当的夹脊关铁骑凶猛的扑击,步骑之间的差距在这一瞬间体现得淋漓尽致,一个又一个宜州士兵就象稻草一样,在骑兵得冲刺下抛飞出老远,区区三百人,只有十几息的时间,就全军覆没了。   城头上的余楚杰看到福州大营喊杀声响了起来,遂命令下面的宜州军做好准备,接着命令把城门打开,还没等第一个士兵踏出城门,福州军营地内的喊杀声已经消失了,余楚杰、黄立平等人不禁相顾骇然。   “鸣金!关城门!都撤回来……快!”前后截然相反的将令让整齐的宜州军变得骚乱起来,士气再次下降了。   心有不甘的余楚杰等人又商量出一个疲兵之计,城头上不停的敲响战鼓,士兵本分拨大声鼓噪,后来见福州军没有反应,余楚杰又大胆的命令少部宜州军杀出城门,当然,出城门不远他们就会翻身跑回来的,如此反复了几次,余楚杰无奈的停止了‘游戏’,福州军营一直静静的,朦胧的灯火好似在嘲笑宜州兵一样,根本就不为‘游戏’所动。   第二日,满天的雾气被初升的阳光赶得无影无踪了,任帅的第一团踏着露水赶到了南星城下,虽然是深夜行军,但对第一团的气势却没什么影响,城头上一夜未眠的余楚杰观看到毒龙旅第一团的军容,心越来越凉了。   任帅并没有急于进攻,只是下令在南星城的西门安营扎塞,和南门出的秦冲遥遥呼应,投石车等攻城器械都在随后跟进的浮梁第四团里,任帅不急。   钱不离乐得轻松,既然宜州军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都被堵在南星城中,那么宜州的大势已定,攻城的事就交给任帅去做吧,他令程达把沙盘搬到内帐中,一变享受着柯丽的按摩,一边观察着沙盘和地图。   南星城北边二十余里处是洋河,南星城与双丰城之间肯定有桥,这个不要紧,只需派出百多个士兵,就能切断南星城北上的路;如果他们向东倒是能跳出险地,钱不离决定让秦冲的骑兵队转到东门处严阵以待,西方则由任帅和浮梁防守,料宜州军没有那个胆量往西方逃窜。   钱不离知道一定要给宜州兵留出一条活路,再说自己的兵力不够,宜州军往南突围钱不离是不怕的,越往南他们的活动空间就越小,加上赤水阵驻守的四千步兵,钱不离有信心把宜州军全部歼灭掉。   想到此处,钱不离放松了很多,不时的和浮柔、柯丽开上几句不伤大雅的小玩笑,两个女孩子一个本性纯洁、一个天真未泯,怎么能是钱不离那张刀子嘴的对手?总的来说,钱不离让她们笑,她们就得笑,钱不离让她们红脸,她们就得红脸,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   浮柔的腿伤已经大好了,虽然她的搏击能力很强,但和大多数初尝滋味的女人一样,只要钱不离的目光扫过她的胸脯,她就会感到一阵阵脸红心跳,有时钱不离说的话让她羞恼不已,可惜拳头打出去却没有一点力度,简直象给钱不离按摩一样。   柯丽比浮柔要从容得多,因为她已经是钱不离的女人了……当然,这是她自己认为的。就在前两天,柯丽侍侯钱不离洗脚,等钱不离洗完躺下后,她端着水往外走,却突然绊了一下,把整盆水都倒在了自己的小床上。没有人知道柯丽是真的被绊了一下还是故意为之,但后果是明显的,她的小床不能再睡人了。   其实柯丽完全可以去找程达等亲卫,让他们再取些褥子回来,但柯丽坚持说不用,落落大方的躺在了潮湿的床上。钱不离闭目养神,装什么都没看到,浮柔有些不忍心了,让柯丽到他们的床上睡,柯丽极其爽快的答应一声,随后就睡到钱不离身侧。   在浮柔眼中,柯丽的表现实在让人惊讶,因为小柯丽太从容不迫了,她的表现非常非常自然,就象穿衣吃饭一样。但是钱不离却知道,柯丽很紧张,同躺在一张床上,他能感觉得到,柯丽的手脚都在发抖。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钱不离再次误会了柯丽,他以为柯丽在害怕某种激烈的运动,但实际上小柯丽什么都不懂,她只是在害怕钱不离会把她赶走。   那一夜什么都没发生,当然,这是钱不离自己认为的,事实上也确是如此,清晨醒来的钱不离深深敬佩着自己,送上门来的都不吃,真是高尚啊!   随后醒来的柯丽却是满脸幸福的红晕,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她终于成了钱不离的女人了……柯丽跪坐在床上,侍侯好钱不离之后,耐心的拿着小镜子修剪起自己的眉毛来,还把自己的两个小辫子打散,盘到了一起。   当柯丽问钱不离好不好看时,钱不离虽然觉得柯丽的举动有些怪异,但还是连连点头说好看。这就怪钱不离在习俗上过于不学无术了,女孩子在嫁人之后才可以盘头、修剪眉毛的,这叫‘开眉’,对于侍女来说,只有得到了主人的宠幸之后,才有资格‘开眉’,‘开眉’代表着她们身份、地位的极大转变。   柯丽含羞带怯的走到帐外,她还是小孩子心性么,当然想显耀一下自己,却不明白她的显耀给钱不离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程达等一众亲卫看到柯丽的样子,一个个变得目瞪口呆,看向钱不离的眼神除了崇敬之外,又多了一丝暧昧。钱不离哪知道这些,他是统帅,心忧整个战局,哪有心情去琢磨这等小事?   这就成了一个难以澄清的误会,没有人敢去问钱不离是不是真的和柯丽那什么什么了,钱不离这个黑锅可算是背得冤枉至极,也可笑至极!钱不离一是因为柯丽只是个孩子,二是因为他顾虑自己的名声,才强自把柯丽当成妹妹看待,可是现在他还什么都没做,在别人眼里,他却把什么都做完了。   唯一能给钱不离解惑的就是浮柔,但浮柔偏偏是土族人,不太懂姬周国的风俗,土族人在男女关系上是很放得开的,浮柔之所以一直是处子,正因为他有一个优秀的哥哥,浮梁的能力超群,讲义气,为人豪爽,又深有智略,深受土族人爱戴,浮柔想在她身边中找一个能力、相貌、脾气都超越浮梁的人,那可太难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浮梁还能做领袖么?   黄昏时分,浮梁的第四团也赶到了南星城下,任帅的士兵早就建造好了足够两个团休息的大营,正好可以歇息在一处,而秦冲的骑兵则撤往东门,守住了南星城东方的通道。   一夜无战事,天亮了,宜州军依然守在南星城中,这就是群龙无首的必然结果!这一夜里,余楚杰、黄立平、胡文新等人就突围还是防守,从哪里突围等问题进行了长时间的争执,但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如果百里克诚、尚义或者张陵其中任何一人在南星城,早就定下了章程!余楚杰等三人的将衔、军职都差不多,谁都认为自己的计划是正确的,但又谁都说服不了谁。其实不管他们从西突围还是从东突围,他们都有一定的机会逃出生天,如果他们早下决心,从北也可以快速逃过洋河,虽然会在福州军的追击下,闹个伤亡惨重的结局,但怎么说也比全军覆没好。   可惜他们开始为了自己的声名着想,不甘心未战先败,现在却又因为没有主将,迟迟下不定决心,机会就这么一点一点的从他们手中溜走了。   福州营内,战鼓声响了起来,任帅的第一团推着投石车走出了大营,战事已经要展开了。   这一夜里,钱不离已经命人在东方和西方设下了各种陷阱、铁蒺藜、鹿角等物,唯有南北什么设施都没布置,北方的洋河桥已经被毁掉了,南方是死路,无需在布置什么。   南星城内也做好了准备,福州的步兵在西、骑兵在东,显然西面才是主攻点,余楚杰命人把南星城内所有的投石车都搬到了西城,其余三个城门只布置了少量部队,南星城内军营的操场上,有两千预备队整装待发,时刻准备着支援别的城门。   福州军战阵前居然摆着二十多辆投石车,如果梁健生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福州军本来只有十辆投石车而已,怎么会平白多出这么多?   任帅默默的观察了南星城片刻,一挥手,前面的十余个士兵推着三辆投石车向前走去。   只听南星城上鼓声响起,福州军的士兵转头就向回跑,南星城上的投石车已经开始投射了,七、八块巨石呼啸着向福州军阵前飞去,当时就把两辆投石车击得粉碎,只剩下一辆投石车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南星城上响起了一片喝彩声,这一次投射都是有南星城的统领胡文新亲手指挥的,作为南星城的统领,他对本城投石车的射程了如指掌,正好击中了福州军推上前的投石车。虽然其中也有运气的因素,但胡文新的本事也不能低估。余楚杰和黄立平则大声带头喝彩,带动了南星城上守军的情绪,他们自知士气低糜,怎么会放过这种鼓舞士气的好机会呢?   福州军倒是一点不以为意的样子,其实除了十辆投石车以外,别的投石车都是军中工匠连夜打造出的伪劣产品,空有一个壳子,只是南星城上的人离得太远,看不清而已。   任帅淡淡一笑,好似没听到南星城上的喝彩一样,转身对一个眯着眼睛,打量南星城的士兵轻声说道:“汤云龙,有把握没有?”汤云龙是任帅手下投石车的‘车头’,专门负责掌握投石车的角度、力道。   “大人,看我的吧!”汤云龙呵呵一笑,向后面跑去。   狭长而高大的杠杆式投石车正立在前军阵后,投石车前有一处高大的铁架,上面悬挂着两个被渔网般的粗索缠绕的重物,这是汤云龙的发明,杠杆式投石车可以连环发射。从理论上来说,只要铁架子够高,上面悬挂的重物够过,投石车可以一直投射下去,不过事实上却不行,铁架子虽然是用精铁铸造的,但是能悬挂两个重物就已经到了极限,再挂上一个非得把铁架子压垮了不可。   汤云龙瞄着南星城的城头,略微调整了一下方向,诱引敌方先发射投石正是为了找出敌方的火力点,下面的事情就要看他的了。   南星城上余楚杰等人早已看到福州军阵后那辆奇异的杠杆式投石车,不过杠杆式投石车是首次在宜州发威,他们还不明白那种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准备,发射!”汤云龙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士兵挥动长剑,砍断了绷得紧紧的粗索,悬挂在下面的重物落了下去,正好砸在投石车上,杠杆另一端的巨石轰地一声,拔地而起,直向着南星城的城头飞去。   从汤云龙被任帅选中,负责投石车开始,前前后后他已经‘玩’毁了十数辆杠杆式投石车,倒不是汤云龙不知道爱护投石车,这种杠杆式投石车投射十发之后,杠杆就开始变形了,只能换新的。最让汤云龙感激的是,每一次搞坏了投石车之后,钱不离都不会责怪他,反而鼓励他好好练,这让汤云龙感激之余,更加勤奋了。数百次的投射,汤云龙的技术可算是炉火纯青了,他甚至掌握了在石块重量相同的情况下,用改变悬吊重物重量的方法来改变射程。   巨石准确的砸到了南星城的城头,一辆投石车当即就被压得粉碎,操作投石车的宜州士兵也被投石车的碎块击翻在地,南星城头的喝彩声嘎然而止。   汤云龙冲过去又调整了一下投石车的方位,另外几个士兵把一块巨石放在了投石车上,“准备,发射!”汤云龙又发出了命令,第二块巨石就在宜州士兵的错愕之中,再一次狠狠砸在了城头上,不过这一次偏了些,没有砸到投石车,倒把呆立的步兵刮倒了一片。   宜州士兵一片哗然,余楚杰等人的脸色也变了,这种威力巨大的投石车太可怕了,远远超出了他们理解的范畴。 第一五六章 头疼的难题   任帅一声令下,十几个福州士兵推着几辆假投石车向前冲去,此刻的南星城头已经乱成了一片,余楚杰等几个宜州统领都钻到了城楼里,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都处于对方投石车的攻击范围之内,谁能保证下一发石弹不会砸向他们?城墙上的宜州士兵纷纷躲在了城垛下,操作投石车的士兵也一哄而散。   任帅见对方没有攻击假投石车,再一挥手,六个士兵推着两辆投石车冲了上去,投石车上已经安放好了石弹,在后方的汤云龙高喝声中,前面的投石车开始投射了,不过目标不是城墙,而是城门,可惜两发石弹一发击中了城门的上方,一发击中了城门的左侧,都没有击中目标。   城墙上的余楚杰反应过来,高声喝骂让士兵用投石车还击,在督战队的鞭打下,宜州士兵惶惶然回到投石车处,安放好石弹。不过他们过于慌张了,投石的落点差了很远,距离福州军最近的一颗石弹也在十米开外。   任帅命令前面的士兵把投石车拉回来,前军后面的杠杆式投石车再次投射,准确的砸进了宜州投石车车阵中,不过这一次宜州军没有四散奔逃,督战队正站在一边象狼一样盯着他们,其中一个军官的脸也碎石划出了数道血痕,他连擦都懒得擦,任由鲜血从他的脸颊流下,显然,督战队的素质要比普通士兵的素质强得多。   “汤云龙。”任帅喝了一声。   正在指挥安放石弹的汤云龙连忙跑了过去。   “你有把握打中那城门么?”   “两发之内!”汤云龙一笑:“大人,看我的。”   汤云龙跑回投石车旁,打量了一会南星城城门,喝道:“减掉四百斤。”   士兵们把铁架上的重物放了下来,几个士兵挥剑砍掉了四个麻袋,每个麻袋中都装着百斤重的石头,如果需要增加重量的话,他们就会把麻袋绑上去,需要减少重量,他们就把麻袋上的绳索砍断,对这个世界来说,此种方法算得上非常灵活了,正是出自钱不离的构思。   士兵们重新把重物吊了上去,随着汤云龙一声令下,石弹呼啸着飞起,直向南星城的城门飞去,不过这发石弹的射程差了点,落在南星城城门的前方,虽然在翻滚中正好撞上了城门,把城门撞得嘎嘎做响,但没有太大的效果。   任帅回头看了汤云龙一眼,汤云龙咧嘴一笑:“大人,这一发保中!!”   “来人,加一个麻袋!”汤云龙犹豫了一下:“再加半袋。”杠杆式投石车是很容易瞄准的,只要站在投石车后面的木架上,顺着杠杆向前一瞄就可以,石弹的轨迹很少发生偏差,关键就是在重量上。   “准备,发射!”巨大的石弹拔地而起,飞向了南星城的城门,汤云龙没有胡吹,这一发石弹正好击中了城门的上方,砸开了一个数米宽的大洞,里面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声,显是石弹飞进去砸伤了人。   “好!”任帅大喝一声:“汤云龙,再来一发!”   “遵命!”汤云龙挺起胸膛:“把那半袋减掉,快点!”   又一发石弹飞起,正好击中了城门的中央,南星城的城门再也经受不起这番砸击了,半扇城门轰然倒塌,另半扇城门歪歪斜斜的挂在那里,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它吹倒。   “诸军准备!”任帅拔出了长剑,福州军一起发出了一声大喝,声势惊人。   任帅刚想发出进攻的命令,却听见南星城传来了一声巨响,从南星城城头上竟然降下了一道千斤闸,把城门洞封得严严实实。   任帅惊讶的看向那千斤闸,除了边关重镇之外,内陆很少有城池装置千斤闸的,任帅知道夹脊关就一共有三道千斤闸,可是……南星城装置千斤闸做什么?任帅感到无比郁闷。   汤云龙凑了上来,轻声道:“大人,投石车至多还能发两弹了。”   任帅叹了口气:“浮梁,这里交给你了,我去找将军大人。”任帅满腹的怨气无处发泄,他早晨想用一天的时间准备好云梯等一应攻城器械,再发起进攻,结果钱不离却告诉他无需花费太大力气,攻城就是,如果早准备好云梯的话,趁着刚才宜州军被投石车所震骇的空挡,很可能一举攻下南星城的!任帅知道钱不离不想看到太多的伤亡,但作战哪有不伤亡的?   最让任帅郁闷的事情还在后面,做为钱不离手下独挡一面的大将,正常时候他只需和程达打一声招呼,就可以自由出入钱不离的帅帐,当他走进帅帐时,却看到钱不离舒舒服服的做在主座上,双腿都高高翘起,蹬着桌案,柯丽站在钱不离身后,一边用小拳头锤打着钱不离的后背,一边和钱不离说笑,而浮柔则用小刀把一块块苹果的果肉放进钱不离的口中。   望着钱不离安闲舒适的样子,任帅心中不由哀叹一声,也不等钱不离发话,竟自坐到了椅子上,因满腹怨气,他用的力气大了些,座下的椅子发出了一声脆响。   “没打下来吧?”钱不离明知故问:“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急是急不来的。”   “大人!如果我们事先做好了准备,现在……我已经站在南星城城头了!”任帅愤愤的说道,不过他夸大了几分事实,就算他做好了准备,胜败也在五五之数。   “那你为什么不做好准备就攻城?”钱不离惊讶的看向任帅。   “我……”任帅被噎得不轻:“大人!我早晨说要搭建云梯和箭楼,不是您告诉我无需花费力气的么??”   “我只是提出了个人的建议,这里你是主将,拿主意的人是你!你怎么能往我身上推卸责任呢?”钱不离的表情既惊讶又无辜,见惯了钩心斗角的钱不离随时可以变得圆滑无比,推卸自己的责任只是小菜一碟罢了。   “我……”任帅不由得目瞪口呆,除了一个‘我’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你什么你?胜就是胜、败就是败,男子汉大丈夫要用于担当!不要碰到功劳就往前冲,碰上责任就往后缩!”钱不离谆谆教导着任帅。   “末将……知错了!”任帅咬牙切齿说出了违心的话,不怕官、就怕管,面对着自己的统领钱不离,就算他有一肚子理由,也没办法辩驳。当然,跟随着钱不离这么长时间,任帅知道钱不离是决不会拿军国大事开玩笑的,如果换一个上司敢如此戏耍任帅,任帅的长剑兴许就架到对方的脖子上了。   “咦?”钱不离看了看任帅:“我们的任大将军这么容易就承认错误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既然已经认错了,对钱不离的风凉话,任帅只能故做听不到。   “按你的方法办吧,该建造什么就建造什么,不过不要攻城,让南星城感受到威胁即可。”看到任帅的态度如此之好,钱不离也不好意思继续捉弄任帅了。   “嗯??”任帅惊讶的抬起头看向钱不离:“大人,莫非……您有办法破城?”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钱不离笑了笑,沉吟了片刻:“五天之后,我们再全力攻城。”   任帅心中大定,钱不离这种姿态表明他已经胸有成竹了,任帅暗自想了一会,道:“大人,末将有一件事不明白。”   “说吧。”钱不离笑道。   “大人,您为什么把我派出去的斥候都调回来?据末将所知,南星城已经派出了数十骑求救的信使,如果宜州其他地方的援军到了……这仗就不太好打了。”任帅本来派出了数百个斥候,就是为了截杀南星城的信使,没想到钱不离却更改了他的命令,把斥候尽数调了回来。   “宜州军的兵力都在南星城,如果真的有援军,也不是宜州的军队。”钱不离微叹了口气:“我们的情报太闭塞了,与其等别人出乎意料的砍上一刀,还不如由我们来选择战场,不打下南星城,就是为了把宜州我们不知道的军力都吸引过来,一劳永逸!”钱不离担心的正是外界的干涉,既然铁浪军团可以派出骑兵队,那么风云军团呢?风云军团的军队会不会也赶到宜州了?还有洪州,这些自己看不到的敌人才是可怕的!   “原来如此……”任帅点了点头,在战术上,任帅是一个强悍的大将,但是在战略上他的眼光还远远不够,点拨天威军的各个高级将领,正是钱不离最重要的任务之一。   “只要能把他们引出来,那就好办了,如果没有援军,说明宜州的军力已经被我们打空了。”钱不离笑了笑。在他那个世界近代战争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创造了新一代游击战略的某个领袖,他把围城打援的战术运用到了极限,一次又一次的围城打援,而当时的中央军一次又一次的掉入陷阱,这虽然和中央军高层的昏庸有很大关系,但最关键的还是咬得准、咬得狠,攻击的都是不可不救的枢纽,所以中央军明明知道有伏击,还是试图冲破封锁线,去支援自己的军队。   “大人,可是……我军的兵力不足,如果援军赶到,和南星城里的军队前后夹击,我怕……”任帅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你换一个角度想一想,南星城的南面,是我们来的方向,没有敌军;北面是洋河,我们已经毁掉了洋河上的大桥,我派出的斥候沿着洋河日夜不停的寻探,只要敌军出现在洋河边上,我马上就会知道;南星城的西面……呵呵,已经被我们扫空了,就算他们真的从西面来,留守在银盏坳的步兵也会点起烟火,用最快的速度示警。”   任帅连连点头,突然看到钱不离身后的地图上,在南星城东方的一个地方,画上了一个很显眼的红圈,任帅恍然大悟:“大人,您的意思是,就算有援军,他们也只能从东面来?!”   “是啊,所以我们需要时间。”钱不离微笑起来:“每天用你的团做出攻城的架势,吓住南星城上的守军,而浮梁的第四团则在南星城东方的营盘谷修筑工事、陷阱,就算他们来了也没办法和南星城的守军汇合。”   任帅思索了一会,微叹了口气,不说话了。他现在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差距,面对着一个对手的时候,他想的就是怎么样把面前的对手打倒,却很少考虑到隐藏在对手后面的敌人,他知道自己应该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五天之后,我们开始全力攻城,该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虽然我预先已经埋了下了伏子,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意外,到时候就要看你任帅的能力了。”钱不离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遵命、大人!”任帅来时的沮丧气闷都已不翼而飞,他精神抖擞的回道:“那么……末将就去准备了。”   钱不离微笑着点点头,看着任帅大步走出了帅帐,旋即换上了一副沉思的神色。   权力是不能撒手的,但又是必须要学会撒手的!怎么样指派、指派多少,其中的轻重缓急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每想到这点,钱不离就感到头疼。他熟读军内秘史,那个创造出新的游击概念的领袖做得非常成功,不管他身在延安,还是身在西柏坡,或者带着总司令部转移,他身边的亲卫部队从来没超过万人,但全国无数支纵队,数十万、直至数百万兵马,都是他手中的棋子!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运筹帷幄!几十年征战,他手下的元帅、大将都形成了自己的嫡系,但他依然可以游刃有余的操纵着所有的兵马,第一把交椅的位置无人可以动摇,这里面能让他钱不离苦学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   让杜兵独自领兵进攻雍州,正是钱不离准备放权的第一步,如果把所有的军权都牢牢抓在自己手中,这种小家子气永远也成不了大气候,而杜兵是他最信任的一个将领,虽然杜兵和郑星朗之间的能力孰强孰弱还有待考察,但在放权的问题上,忠心是占了第一位的!要不然把一个能力奇高、却不忠心的将领放出去,等他羽翼大成的时候,倒霉的不是他钱不离了?这种蠢事钱不离是不会做的!   钱不离出福州时,腿上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说了不少,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不敢放权,从地位、兵种战力、将衔、人情上考虑,他都应该让郑星朗总领大局!地位上说,郑星朗的声名和地位都远比任帅高,郑星朗还继承了郑朔的爵位;从兵种战力上说,郑星朗的骑兵队才是奔袭作战的主力;从将衔上来说,郑星朗是军部承认的护军将军;从人情上说,他钱不离已经抽调了郑星朗两千骑兵,郑星朗却大力支持钱不离,如果让任帅担任主将的话,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就算郑星朗再心怀宽广,两人之间也会产生隔阂的。   钱不离深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所以他才会犹豫不决,如果真的让郑星朗担任主将了,不管郑星朗做出什么样的计划,他都会大力支持,这是真正的统帅应该做的!当然,用密谍暗中监控郑星朗的言行、接触的人物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这正是钱不离的软肋,福州的密谍刚刚建立,根本就搬不上台面,又怎么能监控郑星朗这种人物呢?最让钱不离感叹的是,密谍的首脑关誉东原来是贾天祥的人,郑星望是郑星朗的弟弟,屈成春是郑朔的幕僚,钱不离无法真正相信密谍的三个头脑,又怎么能谈到让他们去监控别人?   “难啊……”钱不离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在他那个世界,他就深知政治的险恶,所以才一心做个真正的军人,违背了父亲的意愿,不想参与到政治当中去。但是在这个世界,他别无选择,想保证自己的地位,他就必须要使出浑身解数,自古以来,百战百胜的大将被后方的权臣暗算的例子可算是举不胜举了,军人只是一把锋利的剑,只要被人抓住了剑柄,他只能徒呼奈何!   钱不离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剑,他承认自己的自私,如果姬胜情这方占据上风的话,钱不离必然努力钻营,力图做一个权臣,可问题在于姬胜情的实力脆弱到了极点,打仗的事情需要他钱不离操心,还要担心后方的稳定,当然,这不是指国泰民安的那种稳定,而是他钱不离的影响力、权势保持稳定。   “怎么了?”一边的柯丽好奇的从后面凑了上来。   钱不离一回头,差点亲到柯丽的脸蛋,吓得他连忙缩了一下,苦笑道:“没事。”钱不离不明白,柯丽为什么胆子越来越大了,甚至经常主动做一些亲昵的举动,按理说,这种小丫头应该很容易害羞的。   柯丽看到钱不离吓了一跳,连忙从口袋中掏出了一面小镜子,她怀疑自己脸上出什么毛病了,要不然怎么会吓到人呢?柯丽自以为已经成了钱不离的女人,她脸红的时候越来越少,胆子自然越来越大,在她看来,她整个人已经是钱不离的了,亲昵一点有什么不可以呢? 第一五七章 惊闻噩耗   接连几天,宜州军和福州军之间没有大的战事,不过福州军借着空挡倒是建造了不少云梯、箭楼之类的攻城器械,从宜州城上看下来,福州大营中到处都是密林般林立的小型活动箭楼,虽然上面还没有士兵,但也看得余楚杰、黄立平等人阵阵心慌。不过他们没有了出击的勇气,只能苦等,求救的信使早已派出去了,他们期待着援军来解局。   第三天黄昏时分,一队看起来风尘仆仆、但威势丝毫不减的骑兵队从远方开来,大旗飘展处,露出了一个金色的‘郑’字,这正是郑星朗回援的骑兵队。   坐在帅帐中享福的钱不离早已得到了斥候的禀报,轻松写意的笑容眨眼间就沉了下去,钱不离知道郑星朗奔袭宜州府之后,并没有责怪对方改变自己的计划,相反,为了消除郑星朗的顾虑,他还派出数十个信使给前方的郑星朗送去了‘表扬信’。   郑星朗能当断即断,更改自己的计划,说明郑星朗确实有几分将才,钱不离暗思如果换成自己,也很可能选择用最快的速度打下宜州府,毕竟他们的时间有限,当札木合或败或逃,从姬周国的大地上消失之后,腾出手来的尉迟风云等帝国上将必然会对他钱不离下手!基于这一点认识,所以钱不离才象一个饥饿了很久的壮汉一样,拼命的四处扩张地盘,也不顾自己到底有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管理。钱不离有自己的想法,且不管他和尉迟风云、桂明之间的战略能力、战术水平、军力对比谁高谁低,不试一试就想让他钱不离低头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战略纵深,凭自己那点兵力对上姬周国的风云军团、铁浪军团十万精锐部队,这场战根本就不用打了!他钱不离绝对不可能赢!   钱不离想得到的战略纵深就是宜州、雍州和洪州,所谓的战略纵深,就是指随时可以放弃的土地,以土地获得缓冲,当然,在敌人的步步进逼中他们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而钱不离要做的就是以逸待劳,他的六千骑兵将合并在一起,游击作战,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占够了便宜之后,再退回福州去。   而步兵的主要任务就是把姬周国数百年来积攒下的所有物资都搬回福州,让这三州的官库变得一贫如洗。最卑鄙无耻的是,钱不离计划在这三州的百姓中征收一次重税,在征税的同时,钱不离会向所有的百姓做出许诺,十年之内,免除一切赋税!虽然重税加大了百姓头上的负担,但是有十年免税的条件跟在后面,在民间引起反弹的可能性非常小,大多数百姓都会接受的。   等到尉迟风云等重新掌管这三州之后,麻烦就来了,姬周国之所以在各地设立官库,正是为了让各部军队就地补给,省去长途运输补所造成的大量损耗,但是三州的官库都已经被钱不离收刮干净了,尉迟风云等只能向民间征收钱粮,可惜的是,百姓也被钱不离收刮了一遍,在军队和百姓之间,将会产生大量的、神仙也无法解决的矛盾和冲突,而钱不离埋伏的人手则会四处煽风点火,引起骚乱。   如果钱不离整个战略构思能贯彻下去,他的声望也会再次提高,在宜州、雍州、洪州这三州间,百姓们会期盼他这个始作俑者回来,也会极度仇恨中央军队,而尉迟风云就会象某位领袖说的那样,陷入人民战争的海洋……就算他是姬周国的军神,除非他不征钱粮,要不然绝无法避免矛盾的爆发,但不征钱粮的话,军队怎么办?   钱不离整个计划并没对任何人说起过,他只要求属下无条件执行他的命令,快!用最快的速度占领宜州、雍州和洪州!基于整个战略上的考虑,他欣赏郑星朗的长途奔袭。但是按他的预料,郑星朗占领宜州府之后,一定是尽力扩大战果,北上青龙岭,占据宜州北方的门户,东进三眼井,虎视耽耽威胁洪州,可郑星朗竟然带兵回来了,那只能说明,宜州的战局出现了自己没有掌握的变化!钱不离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宜州的地图,想找出一丝端倪,却什么也找不出来。   时间不长,郑星朗在程达的引领下,大步走进了帅帐:“末将参见大人!”   “星朗来了,做吧。”钱不离呵呵一笑:“星朗这一战长途奔袭,不费吹灰之力就打下了宜州府,可是大功一件啊!”   “末将待罪之身,不敢居功。”郑星朗连忙低下头去。   “星朗,你要是这么和我说话……可就代表着你没有拿我当一家人看!”钱不离摇了摇头:“星朗,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知道,局势一直对我们不利,如果我们将帅之间不能精诚合作的话,我们是挺不了多久的!”   “这个……”钱不离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郑星朗犹豫了一下,抬头朗笑道:“末将知错了。”   “这就好。”钱不离也笑了:“你们坐吧。”   郑星朗和随后走进帅帐的秦重三一起坐到了椅子上,听说郑星朗回来的任帅和浮梁也走进了帅帐,还有所谓的‘特务头子’顾坚,众人寒暄了一会,都坐了下去。   钱不离仔细打量了一下郑星朗和秦重三的神色,试探着问道:“星朗,看样子你们是一路急行军回来的?莫非……出了什么事?”   郑星朗刷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末将有罪,末将……”   “你!!”钱不离恼怒地拍了下桌子,喝道:“郑星朗,你还是没有把我钱不离当做一家人是不是??”   任帅在一边憨笑一声:“大人明见。”   “你给我闭嘴!”钱不离一看郑星朗惶恐的样子,就知道一定出了大事,哪里还会有好脸色。   郑星朗有些尴尬的看了看钱不离的脸色,缓缓坐了下去:“大人,星朗独断专行了……”   “直说吧,到底出了事?军情有大变么?”钱不离凝视着郑星朗。   “确实有大变,末将得知消息后,本应该带全军回来的,但……宜州府不能丢,北面的青龙岭一定要打,据末将掌握的情报,札木合正在向清州挺进,桂明已经派兵去接管青龙岭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抢在他的前面!只有东面的三眼井可以缓一缓,所以末将只带回了一千骑兵。”郑星朗没有把他得知的消息说出来,反而先说了自己的苦衷,希望能得到钱不离的谅解。   “你做得不错!”钱不离点了点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莫非是……”钱不离突然想起了被自己歼灭的铁浪军团的骑兵队。   “铁浪军团的桂明派出了三千骑兵支援宜州,大人……赤水镇危险了!”郑星朗本以为铁浪军团的骑兵队会袭击钱不离,对于只统领着步兵的钱不离来说,那必然是一场血腥的苦战!纵使钱不离在厉害,四千步兵加上自己留下的一千骑兵也不可能是近万宜州军的对手。谁知当他赶到这里时,却发现钱不离的步兵毫发无损,郑星朗略一思索,判断这些骑兵一定会进攻赤水镇去了。   “三千骑兵?”钱不离一愣:“消息确实么?”   “千真万确!”   “谁是主将?”任帅在一边问到。   “牙门将军张陵。”郑星朗叹了口气,当时他去皇城受封护军将军时,和张陵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张陵去受封牙门将军,他们彼此谈得很高兴,没想到短短几年过去,两个人就成了生死对手。   任帅和浮梁交换了一下眼色:“可是……郑将军,那张陵已经被我们格杀了,他的骑兵队只有一千人啊!”   “什么??”这次轮到郑星朗大吃一惊了:“任将军,此话当真??”   “我任帅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任帅反问道。   郑星朗回想了一下毒龙旅第一、四团的军容:“我看两位将军的部属没有什么损失啊?!”这是郑星朗怎么想也想不通的问题,身为骑兵的统帅,他太清楚骑兵的冲击力了,就算和任帅说的一样,张陵只有一千骑兵,但是在骑兵的冲击下,毒龙旅也会出现大量的伤亡!骑兵队的主将张陵都被击杀了,可想而知战况的激烈,这种情况下,毒龙旅怎么会步出现伤亡呢?   “这个嘛……”任帅嘿嘿一笑:“这就是靠我们的大人神机妙算了!”   郑星朗抬起头看了钱不离一眼,发现钱不离还在竟自低头深思,郑星朗旋即站起身,走到任帅身前,浮梁连忙给郑星朗让出了座位,郑星朗一把抓住任帅的手:“和我说说,快和我说说,大人到底用的什么计?”   任帅知道现在不是卖关子的时候,遂从梁健生投奔开始,到洋河阻击战,诱敌深入,然后在三合镇伏击,同时派伏兵操了洋河的后路,接着追击敌军,最后的洋河决战简单的说了一遍,其实最后的决战已经不能算是战斗了,宜州军的骑兵步兵全都失去了战意,只想从桥上逃生,福州军根本就没有费多大力气。   郑星朗听得是连连苦笑,他了解张陵,张陵是一个平民将领,完全靠着积累军功一步步走到了牙门将军的位置,就这么被钱不离玩死了?郑星朗和秦重三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敬畏,最开始郑星朗来到福州,甘心情愿听从钱不离的调遣,大部分是因为郑朔的遗命,在庐陵平原一战中,郑星朗才充分体会到了钱不离的狠辣,而现在,郑星朗体会得更加深刻了。   帅帐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众人各自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有任帅的目光盯在钱不离身上。任帅从雪原城跟随着钱不离的时候起,对钱不离就已经心服口服了,他暗自以钱不离为目标,一心苦学,王瑞时刻记载钱不离的言行,而杜兵总是偷过王瑞的笔记本背咏,其实任帅也没少偷看过。听了郑星朗的情报,他在心中已经做出了判断,他在等钱不离说话,看看自己的判断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明白了!”钱不离在帅座上苦笑一声:“星朗的话没有错,他们只留下了一千骑兵对付我,另外两千骑兵已经去偷袭赤水镇了!”   郑星朗、任帅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谁都没有说话。   “现在,赤水镇早已陷落了吧……”钱不离心头升腾起一股难言的怒火。他没有埋怨自己,他的举措已经可以说是全无破绽了,这倒不是钱不离故意找理由安慰自己,战场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没有哪个统帅能预先考虑到所有的意外!恨就恨那该死的桂明,竟然在围剿札木合的关键时候,还向宜州派出了三千骑兵,难道他就没有听说过‘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诗句么?当然了,钱不离没办法用大义去谴责桂明,他打到宜州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   “大人,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郑星朗急忙问道。   任帅在一边愣了愣,这句话听起来很熟,在往日里,他和杜兵、王瑞没少说过相同的话,想不到一向极有自己见解的郑星朗也被感染了,任帅想笑,但是在现在却笑不出来。天威军自成立以来,还从来没有成建制被消灭的时候,虽然那只是刚刚训练完毕的新军,但损失还是过于巨大了,帐中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驻守在赤水镇的那四千人都凶多吉少了……”钱不离答非所问的回道。他想发泄自己的怒火,但是又不能发泄,那样会乱了军心,钱不离只能在暗中咬牙。   钱不离整个战略计划的最后一步,就是全军退缩福州,在宜州、雍州、洪州等地掀起骚动的同时,以六千骑兵队为主力,以毒龙旅战力最强的第一、二团为依托,硬抗尉迟风云,而毒龙旅第三、四、五、六团还有孙仲德的部属,将会潜伏在茫茫的南岭中,不停的骚扰尉迟风云的补给线,人数达到一万五千人的游击队造成的破坏是巨大的!   南岭的天险让尉迟风云没办法一下子把自己的军团整合到位,钱不离大可以命令游击队不断的切断尉迟风云的军队,然后以主力歼灭通过南岭的小股部队,尉迟风云的实力再庞大,也经受不住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咬!游击队大多都是土族人,纵横于山岭间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如果尉迟风云想命令步兵搜山,那根本不是游击队的对手,没有了防御战阵的步兵走到密林中,会活活被数不清的陷阱、标枪、弩箭折磨疯的。   举例说那第三团的团长孟铁头,他第一次见到钱不离时,就是从树上跳下来的,土族人擅长借助藤条树枝在树林间飞纵,现在配备了钱不离制造的铁抓,游击队更是如虎添翼,有些身手好的借助铁抓在树林间飞纵的速度,比轻装步兵在平地上全力奔跑的速度还要快,森林,永远是游击队的天下!   所以钱不离无比痛恨桂明,一万五千人的未来游击队,一下子就折损了四千人,如果现在桂明站在他面前,钱不离非得把两把手枪中的子弹全都打到桂明身体里不可。   “大人,现在不是恼火的时候,关键是……我们要怎么样去补救!”顾坚轻声说道。   钱不离长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杨远京,你带着斥候向南路搜索,五十里之内,有一点风吹草动你都得马上回来禀报我!”   “遵命,大人。”杨远京知道事态紧急,连忙大步走了出去。   “星朗,你的骑兵队骑射上还可以吧?”杜兵带领的是轻骑兵,而夹脊关铁骑都属于半重装骑兵,钱不离以前只是在侧面打探过,知道夹脊关的骑兵冲击能力相当厉害,骑射上也很不错。钱不离已经身为统帅了,有很多事情他不好张嘴动问,他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问出很白痴的问题,对姬周国各个部队的战力、特长方面,钱不离只能靠资料摸索,或者旁敲侧击的去询问,不过现在必须要一个明朗的答案了。   “末将的骑兵队长年和札木合作战,骑射上不比他们差多少。”   “那就好,你带着骑兵队围着城墙游射,多射一些响箭,要不然就在箭上绑劝降信。任帅,令人敲响战鼓,不用按照鼓令敲,随便敲就行,给我敲到黄昏!”钱不离说到这里脸色一沉:“今天全军加强戒备,明日晚破城!”   “遵命!”众将一起答应了一声。 第一五八章 里应外合   南星城上的守备部队提心吊胆了一天,福州军却没有攻城,气势汹汹的夹脊关骑兵队绕着城墙不停的向里面射箭,可射出的大多都是没有箭簇带着劝降信的箭或者是响箭。   劝降信的内容很快就在宜州军中传开,可惜士兵们也只是互相交谈几句,没有人敢心怀不轨,宜州一直是个富足的地方,百姓也好、士兵也好,大多都生活得很满足,没有贫瘠地区百姓的那种刁厉之气。   从入夜开始,到第二天的黄昏,福州军一直没有动静,这让南星城上的守军大大松了一口气,谁知当月光撒遍大地的时候,福州大营中突然响起了激越的鼓声,从城头望下去,福州军好似嫌月光不够明亮一样,点起了无数支火把,照得天地间一片通亮,黑压压的人头撵动,一辆又一辆箭楼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缓缓向前进发,值夜的余楚杰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福州军的架势,今天晚上一定是全力攻城了!他连忙派人去叫醒黄立平和胡文新,并且把城内的预备队也招了过来。   福州军拉开了阵线之后,先静默了一下,随后十几个士兵推着一个箭楼缓缓向南星城靠了过来。   南星城头的余楚杰冷笑一声:“又来这套!先等等!”他知道,福州军又想用这种办法试探南星城的火力点,上一次他上当了,这一次是决不会轻易暴露的。   福州军那十几个士兵一直推着箭楼向前走,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出现,就在他们惊讶的时候,本阵内突然响起了锣声,这些士兵一起掉头向回跑去。   “还学滑了呢……”任帅笑着摇了摇头,喝道:“立杆!”   一根十几米长的木杆在十数个士兵的推拉下,缓缓立了起来,当士兵们把杆洞内的土踩实之后,一个机灵的士兵顺着木杆爬了上去,南星城头也是灯火通明,四下扫了一眼,城头上的防御设施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那士兵双手略松,顺着木杆就滑了下去,随即跑到汤云龙身边,用手指点着南星城头,和汤云龙窃窃私语起来。   五辆杠杆式投石车,一字排开,这都是军中的工匠赶工制造出来的,不过杠杆都是用粗木打造,这种投石车比不上精铁制造的投石车,再粗的木头投射两次之后,杠杆就会破裂,至多也只能用上三次。用钱不离的话讲,只能用两次没关系,只要能压制住对方的远程打击,支援己方的投石车和箭楼全部压上去就可以了。   汤云龙知道了对方投石车的布置方位,调整着杠杆式投石车的角度,准备开始进攻,而那个机灵的士兵又重新爬回到木杆上,观察着南星城头的变化。   军鼓的鼓点发生了变化,福州士兵们已经把投石车推到了本阵的前列,后面是一座挨着一座的箭楼,全军已经准备完毕,只等着任帅的号令。   五辆杠杆式投石车一起投射了,蕴藏着毁灭力量的石弹准确的砸上了南星城的城头,南星城的城墙好似被砸得晃了一晃,伴随着沉闷的轰鸣声,一片鬼哭狼嚎的叫声从南星城城头上响起。爬在木杆上的福州士兵吹响了口中的哨子,接着从怀中掏出面小红旗用力向下挥去,他的意思就是石弹已经准确命中了目标。   福州军的战鼓声再变,前方的福州士兵一声大喊,推着投石车向前冲去,后排的箭楼紧紧跟上,后列的福州士兵扛起了云梯,紧张的等待着军鼓的变化。这一次就不是佯攻了,投石车是货真价实的投石车,箭楼也如是,任帅已经下了死命令,今夜一定要打下南星城!   余楚杰看到密密麻麻的福州军,不由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从火把上看,余楚杰判断福州军最少也出动了四千人,他一边喝令预备队马上上城墙,一变命令投石车还击,为了减少福州军那种古怪的投石车给己方造成大量伤亡,南星城的城墙上只布置了五百多个步兵,前几日幸存下来的投石车也只在城头上摆放了两辆,其余的都搬到了城下,凭这么点人是绝对挡不住福州军进攻的。   福州军前排的投石车没有投射,分成散面闷头向前冲,南星城城头上的两辆投石车已经化成了碎片,但城墙后方的投石车还完好无损,伴随着沉闷的投射声,福州军的一辆投石车被砸翻了,两个士兵当场被砸死,翻滚的石弹还砸坏了一座箭楼的底盘。   嘟……木杆上的士兵吹响了哨子,他接连挥动了三下小红旗,停顿了片刻,又挥动了三下,随后红旗指向了南星城石弹飞出的方向。   “加三百斤!”汤云龙大喝了一声。   福州士兵马上搬过来十五个麻袋,分别绑在了重物上,紧接着数百个士兵一起拉动了粗如胳膊的巨索,把重物掉上了铁架。   “放!”   杠杆式投石车再次发射,五颗石弹准确的飞进了南星城投石车车阵当中,南星城的士兵正在安装石弹,准备下一次发射,哪里想到祸从天降、躲在城墙后面这么远也逃不过对方的攻击,一时间碎片混合着鲜血四处横飞,侥幸没死的士兵也只知道趴在地上发抖,甚至有几个被这毁灭性的打击吓得尿了裤子。   福州军前列的投石车一起停下了,寻着对方攻击的方向开始投射,毁掉敌方所有的投石车是他们的任务,要不然后面的箭楼是不堪投石车攻击的,箭楼上站满了箭营的弓箭手,还有钱不离将军的几十个亲卫,这些人都是钱不离将军和任帅将军的命根子,损失不得!   宜州军操作投石车的士兵可算是倒了大霉,前一轮投射过来的石弹犹在沉闷的滚动,后一轮石弹紧接着就砸将下来,虽然石弹的落点没有杠杆式投石车那么精准,但还是有几发石弹落在了车阵中,本以为逃过一劫的宜州士兵当时就被石弹砸死砸伤了十数个人,幸存下来的几个士兵一哄而散。还有一辆投石车奇迹般完好无损的立在碎片和血泊中,可惜没有人过来安装石弹了,更没有人敢来发射。   嘟……木杆上的士兵再次吹响了哨子,手中的小红旗兴奋的向下挥动着,他用的力气大了点,竟然差点从上面掉下来,吓得他连忙用双手死死抱住了木杆。   “这小猴子!”汤云龙笑骂了一句,大声道:“检查一下,看看毁掉了几个!”   检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三辆投石车已经无法发射,剩下两辆还可以勉强发射最后一轮,“减掉三百斤!”汤云龙一边下达命令,一边向前面的任帅跑去,战果当然是要即时汇报的。   福州军的箭楼已经冲过了投石车,前向涌去,钱不离的亲卫人手一张连弩,他们率先发起了攻击,瞄准的目标首先是南星城城墙上的将官,其次就是弓箭手,数十发弩箭飞出去,当即就射翻了十几个宜州军的士兵。其实钱不离的亲卫箭术都非常厉害,关键里面有一个协调的问题,经常是数个人同时瞄准一个将官扣动扳机,杀伤率自然就减少了很多。   余楚杰等人连忙把自己的头缩了回来,虽然谁都没有料到福州军会有弩箭,但相比起手下的将官来说,他们是很幸运的,其一是他们都站在城楼中,只露出了眼睛四下观望,其二是楼内没有点灯火,别人很难发现他们。而站在城墙上指挥士兵的将官们现在几乎都躺在了地上。   “余统领,我看……我们要悬啊!”胡文新苦笑着说道。   余楚杰和黄立平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胡文新说出了他们的心声,南星城是挺不过今夜了,他们怎么办?投降?还是杀出一条血路?宜州仅存的三个统领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在这时候,他们竟然忘了去指挥作战。   南星城的东门处,士兵们呆呆的望着喊声冲天的西门,默然无语,任谁都知道福州军要来真格的了,刚才统领大人的传令兵已经把他们人数不多的守军又调走了几十人,现在守护东门的士兵还不过一百,还有数百个从城中征召的民夫。幸运的是,听说福州兵也不是很多,只有四千余步兵,还有两千骑兵,要不然如果福州军分数路攻城的话,南星城是绝对守不住的。   一个身材魁梧的民夫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不引人注意的对着站在他前面的民夫使了个眼色,缓缓向城下走去。   如果是任帅在这里,会惊讶的发现,那几个民夫竟然是梁健生带过来的小混混。当日,经过顾坚的审讯,已经确定,这四个小混混都是真心实意跟着梁健生来投靠福州军,搏一个富贵的!梁健生的事情他们根本不知道,而另外两个和梁健生同谋的人则早已被任帅杀掉了。   既然是想来搏一个富贵,那么一切事情都好办了,钱不离还没有出兵银盏坳的时候,就给了那四个小混混一人五枚金币,让他们趁还没有打仗之前,先回城准备人手准备起事,并且保证,等到城破之后,所有跟随他们一起起事的人,每个人都发五枚金币。五枚金币对各个贵族来说,只是一笑置之的小财,但是对这些小混混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就算是待遇非常好的天威军,一个伍长一个月的饷钱也不过十枚银币,如果等到城破,他们四个人每人都赚了十枚金币,赶上天威军的伍长拼死拼活当十年兵,小混混怎么也经受不住此等诱惑!   当钱不离还慢悠悠赶往银盏坳的时候,那四个小混混已经回到了南星城,这些游手好闲的人最大的长处就是到处都能混个脸熟,俗称面子……为了不引起人怀疑,他们带着钱不离的一个亲卫、周潜川从南星城的北门而入,当时南星城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不过对从北方洋河处过来的人盘问得并不严,何况守城的士兵中有人认识那几个混混。   对混混这种奇异的职业,人们所持的姿态都是一样,轻易不去招惹他们,黑灯瞎火被人打一顿,或者被人砸了门窗、或者被人在大门上涂上大粪的滋味并不好受,守城的士兵只是简单的盘问了一下,就放行了。   能发财的大事总是从者云集的,四个小混混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张罗了几十个弟兄,当然,为了保密,他们暂时没有把真相说出来,随后在钱不离亲卫的指挥下,心甘情愿做了民夫。   昨日持续不断的战鼓给了大家信号,小混混们在不久之前才知道了到底怎么样才能发财,他们没有人害怕,钱不离的亲卫转达了钱不离说的一句话,是龙还是虫,就看这一下的!混混心中自有独到的见解,既然宜州的刺史百里克诚都死在钱不离的手里了,那么钱不离一定是个比刺史还要大的官!这种传说中的大官如此看得起自己……士为知己者死啊!!再说了,还有金币在后面顶着呢,为什么不干?   ‘民夫们’三三两两的凑到士兵们身前,低声谈笑着什么,而南星城上的守军本就为自己的前程发愁,巴不得和人聊上几句解忧,他们并没有怀疑。   “杀!”周潜川突然抽出了一个士兵的长剑,回手刺入了那士兵的咽喉。   民夫们一起动手,挥起了手中五花斑斓的武器,砸向了自己负责的士兵,不过他们的素质真是可叹,竟然还有去搬大腿、挠眼睛的,活脱脱一副街头‘战斗’的样子。   “你们干什么?造反么?”一个值夜的军官大喝了一声,这些‘民夫’的动作太出人意料了,士兵们没有反应过来,那些真正的民夫也傻在那里。   “弟兄们,福州军说了,如果我们不投降,他们打破城池之后就要屠城啊!”周潜川大叫起来:“这些家伙不怕,他们的家小都不在这里,可我们怎么办?!”   “干他狗娘养的!”一个混混跟着叫了起来:“跟着天威军还有重赏,总比这里等死强啊!”   民夫们当时就骚动起来,他们的家小确实都在城里,听了周潜川的话,没人不害怕。   “杀了他们!”那将官拔出了长剑,指挥着士兵们冲了过来。   混混到底是混混,当然,还有武器方面的原因,双方刚一接触,混混们就被砍翻了七、八个,但剩下的还是亡命般向前扑去,他们要做龙、绝不做虫!以前他们为了一壶酒、一枚银币、一个眼神就敢和人拔刀相向,那么拼命也不过是为了一个面子而已,现在的意义可比以前重大得多,只要能挺过今天,富贵就到手了!   城外突然响起了轰隆的马蹄声,一支狰狞的骑兵队出现在月光下,凶猛无比的向着城门扑来。   城头上的士兵不由都愣住了,这支骑兵并出现得太突然,而且来意不善,混混们借着这个机会撂倒了数个士兵,劈手夺下士兵的武器,英勇的向前冲杀着。   “还等什么?”又一个混混大叫起来:“城马上就要破了!跟着天威军领赏啊!!”   “走啊,大家去开城门啊!!”夹杂在民夫中的混混们乱叫着,并带头向城下扑去。   惶恐不安的民夫们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纷纷向着城下冲去,而那些正在混战的南星城守军掉头就跑,反倒把他值夜的将官冲倒在地,数不清的脚踩上去,那将官也不挣扎了,无神的眼睛呆望着星空。   周潜川已经劈倒了三个守城的士兵,但自己也受了轻伤,就在他不支的时候,城头上冲下来的民夫,一拥而上,仅剩的那七、八个士兵眨眼就被人潮淹没了。   城头上完全占据了上风的混混们砍断了吊桥,城下的民夫也把城门上的三重铁拴推了下来,打开了城门。   “回到城上去,别挡了骑兵弟兄们的路!”周潜川大喝一声,带着民夫们撤到了两边。   周潜川的‘弟兄们’几个字感染了不少民夫,一瞬间,他们真的以为自己也是内应的一员了,几个民夫竟然探着头,挥动着手臂大叫道:“弟兄们、冲啊!冲啊!!”   秦冲一马当先,冲过了吊桥,冲过了城门,他的眼力一向很好,在火光中老远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周潜川,秦冲微微点了点头,喝道:“谢了,弟兄们!”他的声音在轰隆的马蹄声中依然清晰的传了出来。   “冲啊!冲啊!!”听到为首的大将竟然称呼自己为‘弟兄们’,民夫的情绪更加高昂起来,狂喊乱叫着跟在骑兵队的两侧。既然是自己人,那么自己的安全就有保证了,自己的家小也有保证了,只要把那些敢于顽抗的宜州军杀掉就好。 第一五九章 无情杀戮   南星城中只有不到五百人的预备队了,当他们发现东面的骚动支援过来时,正好撞上了秦冲的骑兵队,在铁流无情的冲击下,他们象绵羊一般的脆弱,一时间,肢体横飞、哀叫连天,一团接着一团的血雾爆开,他们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让骑兵队的速度稍微减慢了些。   更多的步兵看到前面冲过来的是骑兵队,本能的躲在两侧,可惜骑兵队两侧的骑兵挥舞着刺枪,不停抽击着,借着马速,刺枪每一轮动,都会有数个宜州士兵象滚地葫芦般栽倒在地。   幸存的士兵或装死或躺在街角呻吟,秦冲的骑兵队虽然冲过去了,但没等他们做出逃或者躲的选择,挥舞着木棍、瓦刀的民夫义勇军却冲了上来,又是一轮殴击。   城破了……城破了……南星城内四处都响起了惊慌的叫喊声,守在西城城楼上的余楚杰三位统领一齐颤了一下,正前方,南星城上的弓箭手已经被箭楼上飞出的箭矢射不起头来,他们一直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根本就无法还击,而在下面,无数的士兵已经用木板铺过了护城河,把一架架云梯立在城墙边,西面的城墙失守也只是眨眼间的事。   在钱不离的训练下,福州箭营的弓箭手已经非常正规化了,箭矢想发挥最大的威力关键就在于节奏!钱不离把号令分为两种,一种是集射、一种是连射,集射正是姬周国的弓箭手原本的攻击方法,就是指所有的弓箭手一起开弓射箭,而连射则是让箭营的弓箭手自动分成三批,前面的弓箭手发射箭矢的时候,第二排的弓箭手已经拉开了弓,而第三排的弓箭手则把箭矢放在弓弦上准备,随后第一排退到第三排,第二、第三排向前顶。   长时间的训练下,箭营的弓箭手配合得相当默契了,每一排弓箭手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而紧凑!从他们开始进攻以来,箭雨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宜州军已经习惯了先躲避对方的箭雨,等箭雨停歇时再全体站起来反击的训练,可是在福州军的箭雨下,他们训练出来的经验就显得非常可笑了,偶有不顾一切站起身的弓箭手马上就会被射倒,就连近在眼前的云梯,他们也不敢伸手去推。   城头上数十个油锅还在燃烧,一堆又一堆滚木擂石摆在那里,却无人去动,除了城垛处箭矢难及的地方还安全外,四百余米的城墙上全处于福州军的攻击范围内,没有人敢站起来找死。   在这四百米的城墙上,一共有四个城楼,其中两个做出反击之后,就被集中火力的投石车砸塌,另一个则被钱不离的亲卫弩箭集射给射哑了,而余楚杰等人躲的城楼自始至终也没有发过一箭一弹。望着底下已经装好了石弹,准备发射却又保持沉默的投石车,余楚杰等人知道,只要自己这个城楼稍有举动,马上就会有数颗石弹飞到他们头顶。   钱不离有着和这个世界的战术风格迥然不同的概念,如果一场战斗,己方占了优势,能在大战半个小时之后获胜,钱不离就要想方设法在数分钟之内结束战斗!用双方的弓箭手来说,如果南星城上的弓箭手能和福州军弓箭手对射的话,他们的战术可以让他们从此刻开始一直对射到天亮,这是整个大陆的作战风格,讲究的是持久、留有余地;而钱不离的弓箭手则不然,如此疯狂的箭雨只能维续不长时间,时间过去之后,就算箭营的弓箭手还有几分力气拉弓,随身携带的箭矢也射完了。   钱不离主张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强大的攻击覆盖敌军、闪电作战!半个小时能打胜的仗在数分钟内完成,就是让士兵们把所有的力气都爆发出来,把半个小时能发挥出的攻击在数分钟之内发泄出来。攻击是无需防守的,至少,钱不离绝不会在攻击的时候还留有余地,这是一种极度疯狂的战术,也是让这个大陆的将军无法理解、又大吃其亏的战术。   南星城上的守军不算民夫还有四千左右的士兵,余楚杰等人从福州军的动态上判断出西门是福州军的主攻目标,所以在一段城墙上没有民夫,全是正规军的士兵。可惜在福州军的狂攻下,正规军和民夫没有什么区别,近千人都被逼在母墙的城垛下,抬不起头,还有近两千人惶恐的站在子墙上,如果他们想支援母墙,只需快跑几步、通过十几层的台阶就能冲上去,但望着头顶上空连绵不绝的箭雨,谁也不敢冲上去。   偶有几个胆大心急的士兵举着巨盾跑上台阶,刚一露头就会成为数十个福州军弓箭手集射的目标,纵使他们把自己护得严严实实的,几十发箭矢带来的劲道也会让他们倒栽回台阶下。   胡文新怒火上涌,他可以接受失败的命运,以前他也败过,但今天败得太窝囊了,当对方用弩箭进攻的时候,他命令士兵们都躲到城垛下,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谁知这一躲就陷入了被动,到现在云梯都摆在了城头,他们的弓箭手还没有做出一次有效的还击!   五面战鼓正立在城楼不远处的地方,七、八个鼓手横七竖八的躺在血泊中,福州军第二轮弩箭把这些来不及躲藏的鼓手全部射死了,在这战场靠自己的喊声指挥是不可能,胡文新突然想起城楼中还有一面小战鼓,他长吸了一口气,捡起扔在地上的鼓锤,缓缓吹了吹鼓面上的灰尘,南星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事了,胡文新先大喝一声:“诸军听我号令!!”旋即,胡文新敲响了战鼓。   南星城城头上的弓箭手按照鼓声的命令,一起站了起来,可惜没等他们拉开弓,就被迎面飞来的箭矢夺去了上百人的生命,紧接着,福州军第二排已经把弓弦拉满的弓箭手踏前一步,抢先发起了进攻,南星城的弓箭手又被射倒了一排。   箭楼中早已准备好、半蹲在前面的巨盾手一齐立起了盾牌,把箭楼的前侧护得密不透风。   南星城上的弓箭手射出的箭矢大多都射在了巨盾上,这是一轮付出了巨大代价却徒劳无功的还击,间或有聪明的弓箭手想射箭楼的侧翼,却见箭楼侧面是一层黑糊糊的东西,把里面挡得风雨不透,他们不由得一呆。   箭楼上第三排的弓箭手已经如永远不停的流水线一般,站在了第一排,和刚才不同,他们向前踏步的同时发出了一声低喝,而他们身前半蹲的巨盾手听到喝声,一起把手中的巨盾向前推去,上方露出了空隙,精锐的弓箭手们借着那空隙射出了代表着死亡的箭矢。   巨盾紧接着立起,下一排弓箭手踏上、低喝,巨盾倾斜,再立起,和刚才弓箭手的连射一样,只不过加入了巨盾手的操作,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和谐,一排箭楼,犹如一台庞大的机械,按照一个永恒的旋律在不停的运转,众福州军之间的配合显得无比的紧凑!   从城楼上观看的余楚杰和黄立平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余楚杰从服兵役开始,见识过三个国家的军阵,但他从来没有见过福州军这样的军阵!福州军的动作太整齐了,整齐到了给他一种优美、和谐的感觉,可就在这优美、和谐中,他分明还能体验到冲天般狰狞的杀意。   黄立平突然伸手拉住了余楚杰,喝道:“走!!”黄立平看到城下的投石车都在缓缓移动方位,正在向自己的城楼瞄准,显然福州军已经弄清了战鼓声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嗵……嗵……投石车对准城楼开始投射了,比投石车还要快一步的,是钱不离的亲卫,他们用连弩瞄准了城楼的射孔,一排弩箭就射了进去。   余楚杰被黄立平拉了一把,他刚抬起头,就被一支从射孔飞进来的弩箭射穿了肩膀,距离太近,余楚杰身上的铠甲无法抵消箭矢的劲道,他不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旋即又感到一阵后怕,要不是黄立平拉他一把、告诉他走的话,这弩箭毫无疑问会射穿他的头。而胡文新还站在战鼓旁,双眼血红敲动着战鼓,他的位置是射孔的死角,弩箭无法伤到他。   一发石弹落在了城楼的后面,却正好砸中了站在子墙上的士兵,当时就被砸倒了一片,而其余的石弹都砸到了城楼上,城楼在轰响中坍塌了一半,大块的、小块的石头纷纷扬扬砸了下来,幸好城楼下没有福州兵,没有任何伤亡。   胡文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里,创造了一个奇迹,他居然没有受伤,兀自不管不顾在敲动着战鼓,其实南星城城头上和福州军对射的弓箭手已经所剩无几了,聪明些的早都重新趴在城垛下,再不敢冒头了,胡文新现在已经不是在为指挥士兵们而敲响战鼓,从诗人的角度来说,他在为自己而敲,为自己的尊严而敲。   城楼已经半坍塌了,胡文新的身影露在了外边,又一排箭矢飞来,最先射到胡文新的一支弩箭象毒蛇一般,正射入胡文新的脖颈,随后把胡文新的脖颈牢牢的钉在了墙上,接着其余的箭矢把胡文新射成了一只刺猬,胡文新到死也没有放开鼓锤,依然保持着怒目圆睁的样子。   在石弹击中城楼之前,黄立平和余楚杰已经滚出了城楼,这里一定要用滚的,想跑出去肯定会成为箭靶。黄立平到没什么,余楚杰不由发出了惨叫声,弩箭还穿在他的肩膀上,这一滚动不亚于受了一次重刑。   “余统领,我们……投降吧。”黄立平苦笑着说道,趴在地上的他正好头冲着城楼,清清楚楚看见了胡文新被射死的过程,他再没有抵抗之心了,现在的宜州军根本就是被人压着打,覆没是早晚的事。   “听……黄统领的。”余楚杰咬牙说道,他咬牙倒不是感觉自己受到多少委屈,而是肩膀上的伤处实在疼得厉害。   站在子墙上的宜州军乱了起来,秦冲带领的骑兵队已经缓步冲了上来,之所以没有太靠近,是不想被己方射过城墙的流矢所误伤,但他们的出现无疑给了宜州军最后一击,整个宜州军不受将官控制的乱成了一团,前面挡不住,后面又被人抄了后路,再勇猛的人也会心慌的。   “投降!降旗……”趴在地上的黄立平大喊了一声,他的眼眶湿润起来,投降对每一个军人来说都是莫大的屈辱,但是在屈辱和死亡之间,他还是明智的选择了前者。   黄立平的命令真是深得人心,本已惶恐不安的士兵们突然振奋起来,距离旗杆近的士兵连忙爬过去,用长剑亡命般劈砍着旗杆,南星城头,一面又一面旗杆倒在了地上,站在子墙上的士兵当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纷纷跪倒在地上,扔掉了武器。   站在本阵中观战的任帅长长吐了口气,缓缓说道:“上城!”   鼓点发生了变化,早已准备好的士兵们一拥而上,沿着云梯向上爬去,南星城西城的城门已经被毁坏了,千斤闸可不是一时半刻能拉起来的,从云梯上爬上去才是正道。   “星朗,你看我的毒龙旅怎么样?”正在后阵中观战的钱不离微笑着说道,他的语气中不无炫耀的意思。杜兵的骑兵队和任帅的第一团,凝聚了钱不离的心血,他当然希望能得到别人的肯定。   “厉害!太厉害了!”郑星朗由衷的说道:“大人,不过……毒龙旅的战术虽然犀利,但很难持久,而且……”说到这里,郑星朗不由得苦笑一声,这种战术损耗太大了吧?郑星朗的作战经验可谓丰富之极,不管是他遇到的敌人,还是他手下的军队,在不可能杀伤敌人的时候,是不会发空箭的,那都是钱啊!但是钱不离的箭营却在敌军都躲在城垛之下的时候,依然持续不停的连射,就好似敌军马上会站起来一样,这种战术郑星朗头一次见到。看了这场战斗,郑星朗隐隐感悟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毕竟钱不离得自另一个世界的见解远远超出了郑星朗的理解范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钱不离呵呵一笑:“你是说,箭矢的损耗太大了吧?”   “不错。”郑星朗点了点头,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钱不离箭营的弓箭手每人都携带四只箭囊,而辎重中携带的箭矢都快比上夹脊关军库常备箭矢的数量了。   “呵呵,等打完仗你就知道了,这帮小子因为抢箭互相之间没少打架。”钱不离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大人,这怎么说?”郑星朗好奇的问道。   “星朗,我问你,打造一支箭矢需要花费多少钱?”   “嗯……大概需要二十五个铜币。”郑星朗略一沉吟回道。   “打扫战场的时候,箭营的士兵可以四处搜寻散落的箭矢,如果他们把箭修好,检验合格,就可以从军需官那里领取三枚铜币。你想想,只要他们修好一百支箭矢,就能赚到三枚银币了,而他们每个月的饷钱才两枚银币,他们会不尽心么?”钱不离嘴角上扬:“而我,却可以从他们手中以三枚铜币的价钱购买箭矢,这是两利的好事啊!”   “可是……这不是不务正业了么?”郑星朗有些无法理解。   “你说错了。”钱不离摇了摇头:“该训练的时候就照常训练,这是绝不会耽误的。将士们大多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让他们闲着一个不小心就会惹事,倒不如给他们找些事情做,利用业余时间搞第二产业……我是说他们也想赚钱,而且我这里也轻松,省得贾天祥伯爵大人成天和我愁眉苦脸的。”   郑星朗想了一会,突然笑出了声:“大人,您的箭营那么拼命的射箭,不是为了多射些,然后能多捡回来箭矢赚钱吧?”   钱不离大笑起来:“我的箭营可是毒龙旅最精锐的士兵了,鼓起而射、鼓变而止,这是军令,没人敢违抗。”   郑星朗仔细想着钱不离的话,默然不语。   “其实姬周国军制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钱不离看了看郑星朗腰间的长剑:“就说这长剑吧,长剑并不利于在马上拼杀,可惜我们的军匠太少了,要不然我会把所有士兵们的长剑都换掉。”   “换成什么?”郑星朗好奇的问道。   “换成……马刀!”钱不离想起了他那个世界凶名昭著的哥萨克骑兵,在那火器已经流行的年代,哥萨克依然能杀出赫赫名声,绝不是偶然的。 第一六零章 降将定计   南星城一战而定,宜州境内除了铁浪军团那两千骑兵之外,再没有能和福州军对抗的正规军队了,不过钱不离的斥候探察不到那两千骑兵的行踪,其他地方也找不到痕迹,钱不离推断他们的任务就是封锁赤水河,切断福州的援军,以配合其余的军队围剿深入宜州境内的福州军。   可惜的是宜州再没有什么其余的军队了,那两千骑兵反倒成了孤军。   南星城破的当日黎明,杨飞俊和少山一前一后赶到了南星城,听到了他们的哭诉,钱不离心中着实有些黯然,不过他只能温言劝慰杨飞俊和少山几句,就让他们下去好好休息了。   钱不离虽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但四千人的阵亡绝不是可以一笑抿恩仇的小事,对铁浪军团的上将桂明来说,三千骑兵的阵亡更不是小事,钱不离明白这个仇已经结定了!从目前来说,凭他的能力还无法从战略战术上打击桂明,可是钱不离的头脑一向很灵活,明的不行就可以来暗的,既然人家可以来刺杀他钱不离,那么,他做出反击也是可以理解的!刺杀桂明当然非常困难,不过要是刺杀桂明的家人应该容易得多!   不是已经结仇了么?不是早晚都要和桂明正面对抗么?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面对着一个冷静的桂明好呢还是面对一个疯狂的桂明好?如果换了其他的人,惧于桂明的威名,是不敢惹怒桂明的,但钱不离是什么角色?!就算他不找桂明报仇,桂明也会来找他为自己的属下报仇的,那么,从战略战术的角度上来说,一个冷静的桂明要比一个疯狂的桂明可怕得多!   上天想让谁灭亡,必先使其疯狂!钱不离不怕桂明发疯,他只担心桂明不够疯!   安顿好杨飞俊和少山之后,钱不离把顾坚叫入了自己的帅帐,低声商议了很长时间,顾坚才匆匆离开。   其次,钱不离下令斥候的搜索半径扩大,虽然他估计那两千骑兵还游荡在赤水附近,但意外随时可以发生,还是小心一点好。   再往下,就是召见南星城上的降将了,其实在钱不离内心深处,从来没有杀俘不详的概念,当然,他是不会明目张胆杀俘的。就以他那个世界斯大林格勒和列宁格勒为例子,在那两次战役中,阵前投降的德军有几十万人,但等到战后,能活着回到德国的军人不超过一万,其余的士兵,全部都在各种各样艰苦、恶劣的劳作中死去了,战俘营内层出不穷的种种虐杀,直到战后几十年才浮出水面,受到大众的瞩目。   这其中隐含了一个道理,被中国古代的哲人阐述得无比明晰的道理,成王败寇!如果德国获得了大战的胜利,又有谁能去追究德国人在集中营内屠杀犹太人的罪孽呢?也许同样要花费几十年,才会慢慢被大众所了解吧?   钱不离之所以对宜州军的战俘如此客气,源于一个最基本的理由,因为他们都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人!姬周国内的语言、文字都和钱不离那个世界相差无几,从内心来讲,钱不离不喜欢打内战,大家都是同根同种的,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才对!当然,这里有个必须的先决条件,姬胜烈滚下去,姬胜情坐上王位。   不喜欢打内战,却又四处煽风点火的钱不离给自己找了两个理由,其一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姬周国建国数百年来,贵族阶层和平民阶层的矛盾已经越来越深、越来越尖锐了,百年之内,姬周国肯定要发生一场大的内乱,到时候或者由一个新的统治阶层取代现在的统治阶层,或者就会由虎视耽耽的外族趁虚而入,不管怎么说,姬周国也难逃亡国的下场。   姬胜烈能避免这种悲剧么?钱不离认为姬胜烈不行,从阅历上、从学识上,钱不离都认为姬胜烈远远不如自己,这倒不是钱不离吹牛,他在书本上见过了无数个王朝的兴亡更迭,虽然书本上的东西并不是绝对的,但总比什么都不懂的姬胜烈好吧?   想避免这场悲剧,只能由姬胜情,当然,是由他钱不离指引下的姬胜情,才能力挽狂澜,化解这场悲剧,延长姬周王朝的寿命,还给姬周国平民一个幸福、安定的生活!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他钱不离所掌控的正义之师!!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诚信的人是不能成为政治家的,政治家总是生活在谎言之中,又不停的制造着新的谎言!他们时刻鼓舞着大众为国家做出贡献,口若悬河是他们的工作,但这个国家不管发生什么样的灾难,他们都是生活得最舒适的一群。   一个国家就象建造一座楼房一样,添砖加瓦、搅拌水泥、扛上扛下的人那是民工;拿着图纸左观右看、监督着工程进度的人那是社会精英;吵吵嚷嚷、比比划划争论着楼房怎么分派,谁住几层,谁住几个房间的那是各行各业的BOSS级人物;背着双手,视察一圈,时而点点头,露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那才是政治家!   当楼房盖好之后,谁的功劳最大呢?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必要回答,别看那些BOSS可以在楼房没有盖好之前,就有资格对即得利益进行分派,但他们在政治家面前只是一群争夺糖果的孩子,孩子如果敢不听话,那是要被打屁股的……   政治家无需用诚实与虚伪来辨别,但是政治家可以分好与坏两种,好的政治家把国家恭敬的举在自己头上,而另一些政治家则不客气的把国家放在了自己屁股下面。前一种政治家无疑是令人尊敬的,不管他诚实与否,比如说某个人率领大军,打出了一个强大的国家,他有资格也有实力让自己的位置延续下去,但他却一手制定了宪法,规定每一任总统的任期不得超过八年,最后含笑退隐。别的不说,就这种不眷恋权力的风范,极少有人能做到,尤其是约等于一个开国者的领袖,放弃权力是很难的,绝大多数的开国者都会紧紧抓住权力不放,一直到死,自古以来都如是。   在一个依然有大批奴隶存在的时代,至高的上位者能有不贪恋权力的决心,确是难能可贵。   当然,也不是说能死握权力不放的上位者就会做错事,钱不离可没打算过放手,只要他能抓住的,就会牢牢抓在手里。在这冷兵器、君主制的时代,枉谈民主、自由那都是放屁,剑与血才是永恒的正义,永恒的主旋律。   钱不离坐了没有多长时间,任帅就带着余楚杰和黄立平走了进来,对主动投降的将领,福州军表现出了足够的风度,没有人折辱他们,更没有五花大绑,他们腰间甚至还佩戴着长剑。   “两位统领大人,请坐吧。”钱不离微笑着指了指两侧的座位。虽然在钱不离的授意下,没有人去难为余楚杰和黄立平,但程达却感到不放心,两侧的座椅后面,分别站着七、八个亲卫,如果余楚杰和黄立平稍有异动,亲卫们就会在第一时间抢先下手。   余楚杰和黄立平都有些不安,他们一边对钱不离陪笑着一边缓缓坐了下去。   “两位想过没有,今后要何去何从呢?”钱不离开门见山的说道。   余楚杰和黄立平不由得一窘,自古以来降将的命运都是坎坷的,只有少数人还能幸运的受到重用,大部分降将的生活都很辛酸。虽然福州军表现出来的礼遇让余楚杰和黄立平感到几分欣慰,但钱不离的话问得太突然了,在他们想象中,双方应该先聊一些家常,比如说自己的籍贯、经历,或者南星城内的民俗,然后一点点把话题转到招揽他们身上。   这就象男人面对女人一样,如果轻轻的脱去女人的衣服,在温存片刻,让女人放松,这叫做爱,如果一把就把女人的衣服撕开,然后粗鲁的按到床上,那叫强奸。   尊严在很多时间就象那遮羞布。   余楚杰和黄立平对视了一眼,谁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钱不离笑了笑:“我这个人是很坦诚的,直说吧,如果两位想离开宜州,我也不强留,我可以把你们的亲卫还给你们,然后把你们送出宜州,当然,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帮我,我钱不离是感激不尽的。”   钱不离这些话正表现出了政治家的虚伪,把他们送出宜州?那根本不可能!虽然钱不离知道自己毒龙旅的战术特点早晚会传扬出去,但能遮掩还是要尽力去遮掩的,他不会把这两个和自己对阵过的将领放走!如果他们想离开宜州的话,半路上铁定会被钱不离的斥候劫杀。   余楚杰和黄立平万没想到钱不离会诚意让他们自己做选择,离开宜州还是留下来呢?余楚杰思索了片刻,率先说道:“大人,末将倒不是妄自菲薄,末将从军十余年,见识过数国的战阵,只有在大人面前,末将才输得心服口服!”   黄立平接道:“大人的智勇犹如皓月,末将和余统领与大人相比,差得太远了,只要大人不嫌弃,末将愿以大人马首是瞻!”   余楚杰和黄立平对视了一眼,嘴角都浮现出了苦笑。他们说的话倒是真心话,南星城内的守军和福州军的步兵相差无几,却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余楚杰和黄立平确是服气。只不过他们说的理由却不是真正的理由,如果离开宜州,他们能去哪里?他们所统带的士兵都成了俘虏,等待着他们的将是军部严厉的裁罚,就算是有人帮他们说情,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退出军旅,做一个不问世事的富家翁。当然,如果留在福州是很冒险的,余楚杰和黄立平几乎在同时想起了一个筹码!有了这个筹码,他们相信,自己会受到钱不离的重用。   “两位统领真是谬赞我钱不离了。”钱不离淡淡的笑了笑:“你们看得起我,这让我很感动,不过……不知道两位是否清楚姬周国的情势,我带兵来到宜州,在很多人眼中,可是在犯上做乱啊?!”   余楚杰沉吟了一会,回道:“大人,现在札木合挺进中原,金帐汗国又占据了夹脊关,大乱将起啊……札木合肆虐中原这么长时间,清州、通州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帝国兵力却显得捉襟见肘,风云军团和铁浪军团数次与札木合的游骑接战,札木合只是一沾即走,从来不和两大军团正面作战!大人,这兵祸……还要等上很长时间啊!”   黄立平叹道:“可叹军部那些阁老,前有贻误军机、致使夹脊关失陷的悲剧,后有枉令,说什么坚壁清野,拖垮札木合的游骑!可是札木合的游骑全是骑兵,行动灵活、忽东忽西,怎么能做到坚壁清野?据末将得到的消息,札木合的骑兵南下至通州大黄庄的时候,因为沿途的粮草都被撤走了,札木合索性命人把大黄庄上上下下三千余口人尽数杀死,割取人肉为食,当铁浪军团赶到的时候,那遍地血淋淋的骸骨……真是悲惨到了极点!”   “以人肉为食??”钱不离蓦然睁圆了眼睛。   黄立平道:“这是铁浪军团的牙门将军张陵亲口告诉末将的,消息决不会有假!”   余楚杰道:“纵使风云军团和铁浪军团能全歼札木合的游骑,但姬周国也元气大伤了,实力比札木合还要强大的金帐汗国正据守夹脊关虎视耽耽,姬周国的前景……难料啊!”   钱不离沉吟了片刻,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意:“两位统领这么说……到底是怎么意思呢?”   余楚杰一咬牙:“姬周国大乱将起,这个……谁胜谁负还未可料,这个……末将愿跟随大人立一番功业!”余楚杰这番话说得非常吃力,他不知道钱不离的目标是什么,就算知道,也不敢明白说他想跟着钱不离造反,这是要犯大忌讳的!   黄立平站了起来:“今后大人手中长剑所指处,末将愿为前驱,虽万死而不怠!”黄立平等人心中有本自己的帐,原来他们确实没把钱不离放在眼里,但南星城一战,毒龙旅的战术让他们大开眼界,那种犀利、疯狂的攻势甚至在四大军团之上!跟着钱不离还是有前途的,就算日后最终不敌中央而惨败,他们也辉煌了一段时间,总比现在回到皇城就被军部下到监狱中要好。   在他们眼中,钱不离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人少,不过在他们投降之后,听说钱不离的毒龙旅一共有万人,如此精悍的毒龙旅,实力可不容小窥,趁着中原内乱的时候,钱不离如能扩招兵马,胜负确实不可预料。黄立平等人都认为毒龙旅的战力都是一样的,但在事实上,除了李霄云的第二团以外,其余的几个团战力则要大打折扣,和第一团根本没有办法相比。   “既然两位统领这么看得起我钱不离,那我也就不矫情了。”钱不离呵呵一笑:“两位统领应该知道我有块心病吧?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办法为我解忧呢?”   “大人说的是那铁浪军团的两千骑兵吧?”余楚杰挺了挺腰板,用通俗的说法,这就是他们的投名状了,也是刚才余楚杰想起的重要筹码,只有断了自己回归皇城的后路,才能得到钱不离真正的信任。   “不错。”钱不离笑了笑。   “大人,那骑兵队出发的时候,只带了半月的粮草,只要我军分守永乐、南星两城,骑兵在洋河阻击,不用多少时间,他们的粮草就不够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除后患。”黄立平话中带着‘我军’两个字,显然他已经把自己视为福州派系的一员了。   “太慢。”钱不离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需要时间!”   余楚杰苦思了片刻,蓦然抬起头:“大人,末将有一计!”   “哦?说说看。”钱不离露出了鼓励的笑容。   “由末将和黄统领分别修书一封,就说大人的军队已经溃败,让他们北上银盏坳,切断福州军的退路,我想……他们会北上的!”   钱不离的眼光在地图上扫了扫,噗哧一声笑了:“这洋河石桥已经被我们拆了几次、建了几次了?呵呵……真是有意思,好吧,就按照你们的计划办,不过呢,你们派出去的信使要挑选胆大心细的,不要被他们看出破绽!别象那梁健生一样……”   余楚杰和黄立平有些尴尬的对视了一眼:“遵命、大人!”   黄立平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人,末将求大人近期不要把末将和余统领的事情散发出去,末将和余统领的家人都在洪州,末将担心……”   “这你放心,我会让人把你们的家小都护送过来的。”钱不离笑道。 第一六一章 雍州怒涛   第二天清晨,钱不离带着自己的亲卫,还有浮梁的第四团,踏上了前往宜州府的道路,有了余楚杰和黄立平做奸细,铁浪军团的两千骑兵有很大可能性会落入陷阱,就算他们能识破阴谋,郑星朗与秦冲兵合一处也有两千骑兵,加上任帅士气正旺的第一团,与铁浪军团的骑兵正面对战依然占据了绝对优势。   第一团中那五百个长刀手刀技越来越熟练了,按照任帅的说法,三米长的堰月长刀可以在骑兵的刺枪出手之前,抢先一步斩断马腿,如果逼到了节骨眼上,纵使列阵迎接骑兵正面的冲撞,他们也不会吃上多少亏。当任帅说完这番话之后,受到了钱不离的痛骂,甚至要剥夺任帅的指挥权,把任帅吓得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再也不敢说废话了,后来有郑星朗、秦冲等将领为任帅说话,钱不离才放过了任帅。   临去宜州府之前,钱不离的视线越过相送的各个高级将领,盯在了大营中,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意味,就犹如一个看着女儿出嫁的父亲一般。他确实舍不得,打造出这么样一支精锐部队,钱不离倾注了很多心血,但军队的意义……从明里说,是为了战斗,在暗里说,就是为了给他钱不离争取更大的利益,不管如何舍不得,他也要放权,让第一团真正成熟起来。   一个驯养着猎鹰的猎人,早晚也要稚鹰飞上天空去搏击,要不然猎人的生计就无以为续了,军队也是这样!   郑星朗看到钱不离眼中的不舍和担忧,他凑上前轻轻说道:“大人,您尽管放心!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您这句话我会牢牢记在心里。”   “那我就放心了,能不打硬仗就不要打,我们的底子太薄。”钱不离黯然笑了笑,望向东方:“也不知道杜兵那小子怎么样了……”钱不离绝想不到,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雍州的杜兵却出人意料的,以怒涛之势席卷了大半个雍州!   从战略战术能力来说,杜兵远远不如钱不离,但是从运气上来说,钱不离这一次拍马也追不上杜兵,这正好应了那句话,运气,在很多时候,都是能左右战局的重要因素!   雍州靠海,土地虽不如宜州那么肥沃,但也差不了太多,特产也算是丰富,手工业比较发达,除了每年的汛期,时不时有台风肆虐之外,雍州是一个好地方。   雍州东北五百余里处,是一块独立在这个大陆之外的一座面积不小的岛屿,那正是不列颠帝国的领土,别看不列颠帝国的国土面积不大,但航海业极其发达,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   在雍州和不列颠帝国中间,有几座面积不大的小岛,那正是倭国的领土,这个国家很有意思,和不列颠帝国相比,陆军比不列颠帝国强,但海军远远比不上不列颠帝国;和姬周国相比,海军比姬周国强,但陆军又远远比不上姬周国。   倭国物产贫瘠到了极点,就连铜铁等物也要靠用本国生产出的粮食和其他的国家相交换,想当初钱不离用威逼的手段得到了浮柔的身体,那是因为饱暖思淫欲,而这句话之前还有一句,饥寒起盗心!!   倭国过于贫困,国民们出海做海盗的人就越来越多了,但不列颠帝国靠海军威震四方,倭国的海盗不敢去惹不列颠帝国,于是把目光转向了最富饶的姬周国。   原本很平静的雍州,在几十年来不断的遭受海盗的袭击,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是很正常的,强盗得了甜头,自然还会来抢,他的朋友们知道了消息,也会加入海盗的队伍,一代又一代,海盗越来越多。   现任的姬周国国王姬若发虽然是个有主见的君主,但是他的目光凝注在北方的草原上,无暇东顾!相比起数十万游骑的草原部落来说,几百至多几千的海盗只是小疾,而姬周国的海军在百年前与不列颠帝国的大战中,已经全军覆没了,从那时起,姬周国的海军已经一蹶不振,可是想剿灭海盗,必须要靠海军!在组建强大的骑兵军团与组建强大的海军中,姬若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姬若发只是无力大规模剿匪,常备军还是要设的,一个有做为的国王,自然不忍心自己的子民被人劫杀!雍州的常备军超过一万五千人,这远远超出了宜州,而且雍州各地自发组建的乡勇极其彪捍善战,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他们的决死之心甚至超过了姬周国的正规军。   不过倭国的人当强盗已经当了几十年,不劳而获形成了惯性,本来是冷兵器时代,倭国的田头竟然看不到一个男劳动力,全部都是女人在劳作,而男人却在练习武技,时刻都在加强自己的实力,小孩子长到十七岁,就有资格握着自己的战刀出海了。   形成了强盗惯性的国家,是很可怕的,当满载胜利品的船只回来时,全村的女人都会涌上码头,欢呼雀跃,上至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下至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她们都不怕那犹带腥臭的战刀,也不怕枯萎狰狞的人头,那是没出息的表现!偶有重伤残疾的本村男人,她们也会甘心情愿把他当成勇士,侍奉他、照顾他,一点也不嫌弃。   就这样,一方一定要抢,不抢就会饿肚子;一方坚决不让抢,抢了自己就会饿肚子,双方的态度同样坚决,不管雍州的常备军有多少,小规模的血腥冲突从来没有中断过。   札木合闯入姬周国内地肆虐,而姬周国四大军团中龙虎军团正在东方驻守,防止罗斯帝国搞阴谋,惊雷军团在和美洲合众国对峙,这两个军团都无法调派,只能从各地抽调常备军。军部不顾雍州刺史魏悲回的苦苦哀求,把雍州一万五千的常备军全部调走了,他们有自己的理由,雍州乡勇的勇猛闻名整个姬周国,这些乡勇完全可以抵抗海盗的袭击了。   如果钱不离在这里,会感叹不已的,官僚主义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害死人啊!雍州的乡勇厉害倒是不假,但乡勇乡勇,顾名思义,他们的责任只是守护自己的家乡!而海盗却不是这样的!得到了消息的倭国海盗,数股甚至数十股联合在一起,大举向雍州进发。   雍州各县的乡勇数量不一,有的县乡勇能达到两千余人,最小的县乡勇也能过一千,但这些乡勇不是组合在一起,而是分散在各个乡镇中,正好给了倭国海盗分批歼灭的机会!   在杜兵还在南岭栈道中前进的时候,倭国海盗们已经发起了大规模的攻击,这一次,他们没有在抢掠之后撤走,反而组成了两股,交叉掩护挺进,目标直指雍州府,在往日别说一州之府,连县城他们都没打下来过,可是雍州正规军的消失给了海盗们机会,他们决心在姬周国这个花花世界上多捞些好东西。   一个幸运的将领,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刻来到最恰当的战场,发起最恰当的攻击,就象杜兵!   当杜兵踏上雍州大地的时候,雍州已经是烽烟四起了,杜兵派出了数百骑斥候,想从百姓口中打探消息,斥候们却给杜兵带回来很多跑进内陆躲避灾难的乡勇、城防军,还有无数用满怀期待的目光凝视着杜兵的百姓。   杜兵弄清楚了一切之后,马上更改了自己的计划,杜兵原本打算打下距离南岭最近的侯马县,然后修整一段时间,等到孟铁头等人的三、五、六团带着辎重走出南岭,他们在稳打稳扎,一步步吞掉雍州!杜兵没有想和宜州的钱不离相比,谁快谁慢不重要,输给将军大人并不丢人,如果打了败仗才是丢人呢!   恍然大悟的杜兵下定了决心,不等孟铁头的步兵走出南岭,他就决定单独行动了。骑兵的粮草不够了?真是笑话!看着那些眼含了热泪、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口粮一个劲往骑兵们身上塞的百姓,他杜兵在雍州这片土地上还会为粮食发愁么?   民心可大用,那么,还等什么?出发吧!!   全军前进、去与倭寇决一死战的命令一传下去,当时群情汹涌,逃难来的乡勇和城防军自告奋勇、愿为先驱,不过杜兵毕竟是大将,如此就带着骑兵队北上寻找倭寇主力决战的想法是可笑的,杜兵详细询问了倭寇的情报,带兵北上的同时不断派出斥候四处寻找百姓,以期得到最新的消息。   在一天深夜,杜兵兵分两路,突袭了倭寇驻扎为后应的港口。有百姓做内应,突袭非常成功,除了十几艘战船得以逃出生天外,杜兵烧毁了大小战船共二百余艘,还有无数的货船,守卫港口的六百余名倭寇,一个没留,全部杀死。这倒不是杜兵下了杀俘的命令,蜂拥而上的百姓们不顾骑兵的阻拦,你一下、我一下的几乎把倭寇战俘们分尸了。   杜兵让自己的幕僚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华丽的战报,上交给钱不离,这里面有个小节,当钱不离得到杜兵的战报后,得知杜兵把所有缴获的船只都烧毁了,破口痛骂了好一顿才平息下来,姬周国的海军从来就没有强大过,所以没有相应的概念,杜兵和大多数将领都没有意识到,战船和战马是一样的,敌人能骑,自己也可以骑。   如果雍州的守备军还在的话,各地的乡勇会按照正规军的指派,抱起团来并肩作战,但是正规军一走,乡勇们就象一盘散沙一样,无法互相协同,而杜兵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白!   杜兵毁掉了倭寇的退路,决定带兵北上,寻找和倭寇主力决战的机会,而在这时,从各位闻风赶来的乡勇象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甚至超过了五千人。   倭寇在雍州的遭遇并钱不离在宜州的遭遇强不了多少,最起码钱不离还有机会收拢民心,倭寇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只能按照某些民族败类传出去的地图,如箭头般直奔雍州府。而杜兵在雍州却如鱼得水,方向明朗、消息灵通,每驻扎一地,旧的慰问品还没有消化掉,新的慰问品又塞了一身,一些得到消息大着胆子回到封地的贵族们非常热情的招待了天威军的大小将领,他们的态度之诚恳热情,就差没有把侍女往杜兵等将领的怀里塞了。   就在雍州府面对着无数倭寇战栗的时刻,急行军而来的杜兵骑兵队终于赶到了战场,杜兵带着本部骑兵表演的骑射,不但让倭寇们知道了什么才是人间地狱,也让那两千夹脊关铁骑大开了眼界!   双方尚未交战,倭寇们就在杜兵的骑兵队凶猛锐利的骑射下,折损了上千人,随后杜兵撤退,倭寇追击,可惜这是一条永远也追不上的死路!杜兵撤退了三里,夹脊关铁骑则在后撤中分成两路包抄到倭寇的后路,而倭寇的尸体则布满了三里之内的各个角落!   两侧的铁骑一路由西南向东北斜着冲进倭寇的战阵,令一路由东北向西南斜着冲杀进倭寇的战阵,就象两条不停切割、不断相互靠近的月牙刃一样,把倭寇杀得尸横遍野!攻打雍州府南门的四千倭寇,在杜兵骑兵队的碾压下,象沙墙那样崩散了。   攻打雍州府东门的五千余倭寇见势不妙,连忙向东边逃窜,杜兵命令从后方赶到的乡勇咬住倭寇不放,而骑兵队就地整修。杜兵怕乡勇蛮干,令王瑞带三百骑去指挥乡勇,咬住之后不停袭扰就可,不得强行突击倭寇战阵。   杜兵没想到倭寇中竟然有人手持犀利的弩箭,虽然人数不多,但也给骑兵队带来了伤亡,轻伤不算,阵亡和重伤者已经超过了百人,夹脊关铁骑也在对方强弓的集射下,伤亡了近二百人,就连杜兵前胸上也中了一支弩箭,幸好射在了护心镜上,入肉不深。   和歼灭倭寇四千余人的战绩相比,三百人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是杜兵自从跟随钱不离以来,再没有经受过如此惨痛的损失!往日里作战,总是步骑相互策应,这一次,不但没有步兵协同作战,而杜兵也知道自己过于急率了,如果拖延一会,等到乡勇冲上来之后,有他们的掩护,他的部下决不会损失这么多!   这也是杜兵没有连夜追击倭寇的主要原因,不止是他,绝大部分骑兵都为雍州百姓的凄惨遭遇而愤怒,作战中一个比一个不要命的往上冲,导致伤亡急剧增加,所以杜兵强令骑兵休息,他需要冷静一下,骑兵们也需要冷静一下。   还有一个原因是不能说出口的,杜兵临走时,钱不离曾语重心长的告诉过他,身为一方的统兵大将,就不能只看到战斗,还要学会从政治上考虑问题!他杜兵来雍州的目地就是为了占领雍州府,现在雍州府就在眼前,他是先进雍州府、再追击倭寇,还是先把雍州平定之后再说,这些,杜兵都需要时间考虑。   不过让杜兵喜出望外的是,雍州的刺史魏悲回带领着雍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迎接杜兵进城,在全城欢庆的宴会中,对内阁和军部极度失望、极度愤怒的魏悲回代表雍州府的所有官员发誓,永远效忠姬胜情公主!   对年纪不到四十,却为了雍州的政事头发花白了大半的魏悲回来说,军部强行调走雍州的常备军,这根本是在把他魏悲回逼进绝境!如果是他一个人,他可以忍,为国尽忠!但眼见无数逃难的百姓哭爹喊娘的逃进雍州府,所有的心酸自责最后都变成了愤怒,而福州竟然在屡屡遭受中央打压下还派出援军‘支援’雍州的举动,则成了让魏悲回无比感动的大义!   一方是抛弃了自己,一方是在自己绝望的时候伸出了温暖的手,选择谁并不能成为难题!魏悲回素来就是个有骨气的人,雍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也为中央军部的做法而齿冷,而雍州府的贵族们更不用说,如果福州军没有来,他们很可能就成了倭寇战刀下的亡魂!   不管是雍州的上位者,还是雍州的百姓,都在这次战乱中对中央产生了莫大的敌意,魏悲回甚至下令,命人赶制出一面代表着姬胜情公主的火凤旗,将于明日立在姬周国王旗的侧面,证明雍州人的向往!   可怜的杜兵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这种场合经验甚少,只能靠着装粗鲁遮掩自己。当他回到军营之后,马上召集幕僚,这一次写的战报更加洋洋洒洒了,比前一封战报的字数多了十倍还不止,杜兵明白,雍州刺史魏悲回出人意料的态度有好处也有坏处,最起码,钱不离的战略计划必须要进行大的修改了。 第一六二章 能者多劳   天空灰蒙蒙的,毛毛雨从云中飘下,这种雨对年轻的战士来说是很暇逸的,他们一边缓缓趋马前行,一边低声谈笑着什么。   程达始终跟在一辆马车的侧面,他的表情从来都是很严肃的,只有在扫视自己队伍的时候,他的眼中才带出了一丝喜色。前几日洋河上的阻击战虽然惊险,但程达心中倒是非常感激那场战斗,战斗之后,天威军的各个高级将领都感到钱不离的亲卫人数远远不够,在郑星朗、任帅、秦冲、程达等人的坚持下,钱不离只好同意扩编亲卫队。现在,钱不离的亲卫队人数已经达到了四百人,在加上归属程达指挥的杨远京、李创等人带领的精锐斥候,这六百人是天威军最精锐的骑兵了,程达到了此刻心中才有了几分底,纵使出现了意外,凭自己的兵力也完全可以保护钱不离杀出去。   钱不离懒洋洋靠在车厢上,随着马车的浮动,身体轻轻摇晃着,比常人看得更远这是一种智慧,但智慧却又总能给人带来惶恐和忧虑,这是人生对人生观开的玩笑!   宜州在短短的时间就落入了福州集团的掌控,这是一件大好事,也许当后方的姬胜情、贾天祥等人得到消息后,会欢庆一番,而众将士们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但钱不离的目光却跃过了胜利,去揣摩着这场胜利将给他带来的危机。   从现在开始,整个姬周国再不会有人小瞧他钱不离了,但从现在开始,钱不离也无法象以前那样,一心一意去应对面前的敌人了,他要分出很大一部分心力,去和身后的人周旋。   等到杜兵那里能打下雍州,那么洪州也绝挡不住两面夹击,就在福州集团势力看似蒸蒸日上、如日中天的时刻,整个姬周国大大小小所有不得志的贵族们将蜂拥而来!贵族阶层虽然庞大,但能占据统治地位的只有一小撮,大部分贵族都会被排挤到中心圈子以外。   掌握即得利益的,想要稳定;以前拥有、却被岁月挤出舞台的,想要复古;什么都没有的,想要颠覆!   争夺利益,是人类具有智慧以来,永恒不变的主题。   如果他钱不离能成功占据四州之地,并且按照自己整个战略构思,拖垮、击溃桂明带领的铁浪军团,就向整个姬周国显示了福州集团能与中央相抗衡的实力!到时候将会有大批贵族向姬胜情效忠,他们会极力拥护新的秩序,打破旧的秩序,以期重新回到可以改变历史的舞台上,或者吃到以前没有资格去品尝的蛋糕。   这是一件大好事,以宽广的胸怀容纳河水,才能成为不可估量的大海,但钱不离也知道,政治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厮杀,其中的凶险绝不亚于血腥的战场,君不见无数叱咤风云的名将最后都落得凄惨的下场,在战场上他们是强者,但是在政廷上,他们却显得那么无力、无助!钱不离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象一把神兵一样,摧毁了姬周国旧的秩序,使命完成就被雪藏起来,从此不见天日。这也是钱不离决定把军权分派给自己的将领,分出精力在政治上插足的原因。   钱不离认为自己在军队中的控制力、影响力已经非常巩固了,杜兵和任帅对他忠心耿耿,王瑞虽然是贾天祥的远亲,但钱不离一手把王瑞从巡逻队小队长的位置提拔成了将军,王瑞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钱不离放心。在几个土族将领中,孟铁头可以用愚忠来形容,不管钱不离下达多少荒谬的命令,孟铁头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而浮梁、方老生、王小二等几人对姬周国中央原本就没有好感,他们只佩服击败他们的人,钱不离也放心。   郑星朗在军中的影响力虽然不抵,但郑家一直是军事世家,在政治上的影响力可以忽略不计,只要他钱不离今后小心行事,阻止郑家在政廷上扩张,在军队中钱不离是绝对的统帅,再加上有任帅牵制郑星朗,钱不离对郑星朗也同样放心。   可是在政廷上,钱不离却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但他又偏偏必须在争夺激化之前,借着先机抢先下手,立于不败之地!除非是在整个姬周国实行军事管制,否则他就要从现在开始,大力收拢人脉,不过他手下只有冲锋陷阵的将领,政治上的人才……到现在只有一个贺子诚,何况贺子诚还没有向自己表示效忠,这个人暂时不能用!   想到这里,钱不离忍不住叹了口气,车厢中的浮柔和柯丽听到钱不离叹气,两双眼睛一起凝注到了钱不离身上,柯丽侍侯惯了人,连忙靠过来轻轻敲打着钱不离的肩膀,浮柔转了转眼睛,从身后的抽屉中笨手笨脚掏出了酒杯,倒上酒,给钱不离递了过去。   钱不离摆摆手,他只在高兴的时候喝酒,有为难事的时候却滴酒不沾,在他看来借酒浇愁是一种逃避。   浮柔看到自己又落在柯丽的下风,赌气一样,一口把酒杯中的酒喝干,然后把酒杯重重的放回去,只听哗啦一声,酒杯碎了。   浮柔被吓了一跳,偷眼看去,柯丽咬着嘴唇、忍着笑,依然在敲打着钱不离的肩膀,而钱不离双眼望向车蓬,好似他没有听到任何响声,不过他脸腮处的肌肉却不时抽动一下,和钱不离相处很久的浮柔当然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浮柔有些害臊,但很快,羞意就成了恼怒,她刚想无理取闹一番,外边突然传来了程达的声音:“大人,刘将军出城迎接您来了。”   “哦?宜州府这就到了?”   “是的,大人。”   “那我出去吧。”钱不离回了一声,这边柯丽的小手一阵乱忙,给钱不离整理好了衣物,钱不离走出车厢,纵身跳上了自己的战马。   在盔明甲亮的军旅中,一袭青衫的钱不离显得鹤立鸡群,离老远,刘佩凡带着几十个骑兵迎了过来:“大人,您来了!”   钱不离点点头:“佩凡,宜州府的官库有什么闪失没有?”这是钱不离最关注的地方,攻打宜州其中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宜州府积攒了数百的物资全部运走。   “大人,把守官库的都是我们的人,郑将军临走前百般嘱咐末将,末将怎么敢掉以轻心呢!”   “那就好。”   刘佩凡扫了眼钱不离的亲卫,笑道:“大人来的正是时候,末将可以带着本部去攻打三眼井了,成天守在这里,日子可不太好过!”刘佩凡还牢记着郑星朗的计划,攻占三眼井、打通宜州到洪州的门户,可是一件大功劳,既然钱不离带着这么多亲卫,宜州府自不用他刘佩凡再操心了。   钱不离一边缓缓趋马前行,一边问道:“宜州府里还有没有别的可用之人?”   “城防军和警备队的人手还在,不过我只能让他们整顿治安,关键的地方还要靠我的人。”   “嗯,你的人马准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出发?”钱不离也清楚打下三眼井能造成的影响,在他看来,杜兵应该在雍州苦战,先把洪州的常备军吸引过来,可以减轻杜兵的压力。   “末将已经准备好了,明日凌晨就可以出发。”   “也好,兵贵神速,不过……让你们劳累了。”   “大人,这话末将可万万不敢当!”刘佩凡的神色变得拘谨起来。   钱不离一笑,在刘佩凡的引领下,带着亲卫们向宜州府走去。   一进宜州府的城门,繁华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虽然刘佩凡严令投诚的城防军和警备队日夜加紧巡逻,但匆匆忙忙四处游走的士兵们却挡不住古城的气息。   文化这种东西是带着底蕴的,当然,需要仔细观察才能看得出来!宜州府内纵横交错的街道要比福州府平整得多,也宽阔得多;四下林立的楼阁,各有各的特色,有的看上去楼宇高大、红砖绿瓦、气势非凡,一看就知道那是个富贵之家,有的气韵含而不露,粗一看不显眼,细看起来却发现那楼阁有着别具一格的品味。   前方有一座高楼,上下竟然有五层,楼正中有一面巨大的牌匾,上面有云霄阁三个大字,字面金光闪闪,显然被镶上了金箔。钱不离扫了一眼就知道,那一定是名家所书,要不然这座酒楼的主人不会如此铺张的,但是考究起书法……钱不离对这方面只能看、不能说,一说就要露馅的!   钱不离左右张望,寻找着那传说中的红灯笼……红灯笼是姬周国青楼的标志,如此繁华的地方,青楼中的女人也应该比其他的地方有韵味才是,可惜的是,钱不离张望了半天,也没看到那高高挂起的红灯笼。   刘佩凡感觉到钱不离好像在寻找什么,凑过去低声问了一句,钱不离怎么可能说实话呢?只好用自然的微笑搪塞过去。   也许是因为盘查太严,也许是因为宜州的百姓很反感外来人,宽阔的街道上少有行人,两侧的楼阁窗户紧关,连那云霄阁的酒楼也挂了歇业的招牌。   程达和一众亲卫紧张的盯着两侧的窗户,上一次钱不离就是被从窗户里射出的弩箭射伤的,从那之后,程达等亲卫的警戒范围已经从平面升级为了全方位的立体,还有的亲卫时不时的向天上扫一眼。   到了宜州府邸,钱不离令刘佩凡和程达交接一应防务,而他则带着些亲卫走进了大堂。在大堂中央的桌子上,放着数摞一本多高的文案,这些正是郑星朗留下来的。   钱不离有些欢喜的走上去,他太需要知道外界的消息了,随手拿出一本文案,先看了看尾后的时间,大略扫了一遍,里面记载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钱不离随手一扔,又拿起一本,不过这里的文案太多了,靠他自己看,就算看到明天这个时间也未必能看完,说不定还要遗漏重要的东西,钱不离的眼珠转了转,大喝道:“有人认识字么??”   两侧的亲卫们一起摇头,就在钱不离失望的时候,外边突然有人大声接道:“大人,我认识字。”   随着话声,杨远京陪着笑脸走了进来,不过他的笑脸很快就凝固了,因为他看到了那一桌子的文案:“大……大人,我认得的字不算很多,我……我这就去把李创找来,那小子文采比我强多了!”   两排的亲卫轰地一声笑了起来,其实姬周国军队中除了平民士兵外,不识字的人很少很少,平民士兵想当官的话就要学习了,哪怕是当一个伍长,姬周国也有规定,必须要识字!钱不离这些亲卫虽然不是能舞文弄墨的才子,但看起文案来一点问题也没有,只不过文案太多把他们吓住了而已,冲锋陷阵没人怕,翻阅这么多文案对亲卫们来说,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不知道内情的杨远京在外边搭茬,这些亲卫本就在憋着笑呢,看到杨远京现在的表情,他们再也忍不住了。   “你给我回来!!”钱不离冷喝了一声,旋即对一个亲卫说道:“你去把李创找来。”   杨远京硬着头皮走了回来,兄弟已经出卖了,可自己依然没有逃出苦海,这是典型的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   钱不离扫了两侧的亲卫们一眼,他们眼中露出的幸灾乐祸的笑意倒没什么,不过有很多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得意和庆幸,钱不离眼珠一转:“你们先别笑,一会你们抽签,选出十个人来和远京一起查阅文案。”   亲卫们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杨远京倒是解气了,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两声。   “大人,有什么吩咐?”李创从堂外急急走了进来,他以为钱不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呢,来得非常急。   “听远京说,你的文采不错?”既然杨远京能出卖李创,钱不离也不在意出卖他杨远京。   “这个……还可以。”李创感到莫名其妙,扫了杨远京一眼,他的眼角蓦然扫到了桌子上的文案,李创的脸色不由大变,用悲愤的目光恶狠狠的看向了杨远京。杨远京很有几分尴尬,呵呵苦笑了几声。   “远京,李创,你们挑出些人来把这些文案都整理一遍,找出重要的文案,然后交给我。”钱不离脸色一肃:“你们要用心看,说不定这些文案中有什么惊人的秘密呢,可不要耽误大事!”   “遵命、大人!”杨远京和李创一起答应道。他们可以在事前百般想办法躲避,但是真的要做了,就必须要做好,这是他们的职责。   “好,交给你们我也放心!”钱不离‘鼓励’了一句,施施然向后边走去,鼓励别人也不花费多少本钱,钱不离在这方面一向不吝啬。   “头,给我个说法!!”等到钱不离走远,静静的大堂中突然响起了阴森的说话声,这当然出自李创的口,现在用咬牙切齿形容他的表情也一点不为过。   “等大家忙完之后……我请大家去喝花酒。”杨远京苦笑着回道,早知如此,他还不如一力承担,显示显示自己的义气。幸好这一路闯来,杨远京着实立了几个功劳,腰间颇有积蓄,事到如今也应该破费一下了。可惜杨远京想错了,他用在雪原城、福州府的经验来衡量宜州府……那是可笑的,两地间青楼的价格,尤其是所谓红牌姑娘的价格,相差很远很远,杨远京积攒的那几枚金币,根本就不够看的。   “这还差不多。”李创的口气和缓了些。   当程达和刘佩凡交接完防务,走进大堂的时候,杨远京已经用抽签的办法挑选出了十个亲卫,围坐在一起紧张的翻阅着文案,以程达的沉稳干练,见到这种场面在好笑之余,也不免说了几句幸灾乐祸的怪话,“各位兄弟们辛苦了!”“好好干,我会禀报大人,嘉奖大家的。”大堂中当时就响起了一片嘘声。   程达笑着穿过大堂,走到后面,有数十个亲卫正在四处整理着房间,府邸中虽然有仆人,但事关钱不离的安危,亲卫们不敢让不相信的人插手,只好自己出力气了。   钱不离正坐在月光下,凝视着星空,浮柔和柯丽乖巧的站在钱不离身后,默默陪伴着钱不离,程达缓步走了上去:“大人。”   “那帮小子有没有偷懒?他们刚才的叫声我在这里都听到了!”   程达笑了起来:“没偷懒,一个个都满头大汗的,让他们干这活……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我们的人手不够啊。”钱不离也笑了起来:“官库的账本拿来了?”   “在这里。”程达把账本递了过去。   钱不离结果账本翻了翻,不由一阵头疼,纵使是他那个世界大公司的财务总管,也看不懂这个世界的账本吧?何况是他钱不离呢?   钱不离身后的柯丽突然凑了过来,打量着账本。   “你能看懂么?”钱不离好笑的看着柯丽。   “嗯!”柯丽却出乎意料的点点头:“王宫的天雨伯伯做了几十年总管,一直对殿下很好,王后却百般刁难天雨伯伯,殿下怕天雨伯伯累坏了,一直偷偷让我和柯蓝姐姐帮伯伯整理账本的。”   “真的?”钱不离大喜,一把把账本塞到柯丽怀中:“那交给你了,全都交给你了!” 第一六三章 青楼风波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浮柔软软的贴在钱不离身侧轻声说道,她的语气显得非常幽怨。   薄薄的床幔挡不住屋中的烛光,柯丽正坐在烛光下,专心的整理着账本,瘦小的身影在烛光中摇晃着,分外惹人怜惜。   “不要想太多了。”钱不离轻叹了一声,他的目光透过床幔,凝注在专心工作的柯丽身上,心中泛起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   “就要想!!”浮柔的话中不无撒娇的成分,现在的浮柔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角色,能陪伴在钱不离身边,她很满足。浮柔一直在寻找一个比她的哥哥浮梁还要优秀的男人,钱不离不管从哪方面讲,都远在浮梁之上,而且钱不离除了第一次是用强之外,对浮柔一直很关爱,浮柔已经产生了一种归宿感。   “你不比她差的。”钱不离轻轻搂住浮柔的脖颈,在浮柔的脸蛋上吻了一下,以他的聪明,当然知道浮柔是因为什么而难过。   “可是……柯丽什么都懂,我什么都不会。”浮柔脸色酡红,腻声说道。   “谁说的?我家浮柔射箭射得那么准,比我强多了。”钱不离笑道,这倒是实话,钱不离的箭法完全可以用‘惨不忍睹’这四个字来形容!他有他的苦衷,在天威军将士们眼中,他钱不离已经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强者,为了保持这种崇拜,他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练习射箭,程达等亲卫日夜守护着他,只要他敢在诸多的行家面前一伸手,破绽就毕露无疑。   “嗯……”浮柔心满意足的往钱不离怀里使劲靠了靠,有了归宿感的女人最想听的,就是自己男人的夸奖。   “柯丽,早点休息吧。”钱不离掀开床幔对柯丽说道。   柯丽却没有听到钱不离的话,依然在专心的翻阅着账本,瘦弱的身影印在钱不离眼中,又深深印在钱不离心底,以前钱不离只是喜欢柯丽的天真,就象喜欢自己的小妹妹一样喜欢,不过这一次,柯丽却真正让钱不离感动了。   钱不离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一觉醒来时,正看到柯丽合衣睡在自己的身边,小胸脯一起一落、睡得非常香甜。   钱不离扭头掀起床幔向外看去,晨曦透过窗户映入屋中,桌子上的蜡烛只剩下短短一截,象四颗纽扣一样,平摊在桌子上。钱不离皱眉回想了一下,他困意上涌时,隐约看到柯丽又换了几根蜡烛,从蜡烛燃烧的时间算下来,柯丽是过了子夜才入睡的。   钱不离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掀开被单,缓缓从里面爬了出来,跨过沉睡的柯丽,站到了床下。   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钱不离不及细想,披着衣服走到门前,推开了门,门外的程达惊讶的看了钱不离一眼,钱不离往日里可是不叫就不起床的,“大……”程达刚说出了一个字,钱不离把手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   两个人已经走出很远了,钱不离才轻轻说道:“出了什么事?”刘佩凡的军队早晨就要开拔,只闯宜州通往洪州的关口、三眼井,程达成了宜州成的总管,现在宜州的事物繁多,程达在这个时间来找自己,钱不离料到一定是出了为难的事情。   “大人,昨夜杨远京等人一直看到后半夜,才看完了那些文案,后来他们去叠燕楼喝酒……闹出了些风波。”程达一边斟酌着词句一边对看守院门的亲卫使了个眼色,那亲卫转头走了出去。   “叠燕楼?”钱不离笑了笑:“他们是去喝花酒吧?怎么?因为抢女人打架了?”   “那倒不是,不过……好像是因为叠燕楼的价钱太高了,他们和楼主争吵起来。”   “杨远京呢?让他给我进来,这个小子,不是丢我们的脸么?!”钱不离有些恼火,思量着要怎么修理杨远京一顿。   “他们都被叠燕楼的楼主扣下了。”   钱不离脸上的恼怒在一瞬间不翼而飞,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说他们把杨远京扣下了?”   “是的,大人。”   “他们把我天威军的将官给扣下了??”   “是的……大人。”程达嗫嚅着接道,现在钱不离的面色虽然没有任何表情,语调也显得无比的平静,但程达莫名的就感到一丝惧意。   “杨远京他们没有伤人么?还是被那叠燕楼的楼主给制服了?”   “据末将所知,那叠燕楼中当夜有十数个宜州府有头有脸的贵族通宵畅饮,杨远京一定是担心给天威军造成不好的影响,才委屈求全的,要不然凭他们的脾气,早就拔剑见血了。”   钱不离如雕像般站在那里,半晌才缓缓问道:“顾坚知道这个消息没有?”   “末将来没来得及通知顾大人。”   “派人去给我把顾坚叫起来,告诉他,马上查清楚那些贵族是什么时间到叠燕楼去的,是在杨远京之前,还是在杨远京之后!”钱不离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狰狞,冷笑道:“想给我钱不离来一个下马威?宜州府内有头有脸的贵族??他们还不够资格!来人!!”顾坚在进入宜州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的人扩散到宜州府的各个角落,虽然顾坚的人手不够,未必能快速打听到确切的消息,但他可以趁钱不离带兵闯入叠燕楼的时候,抓捕叠燕楼的人拷问情报。钱不离认为自己没有必要提醒顾坚应该怎么做,做为主将身边的谍报首脑,如果连这点小事都需要自己提醒,那么顾坚已经不适合在他的位置上继续干下去了。   数十息之前离开的亲卫已经带着一群亲卫回来了,听到钱不离的话,他们一声呼喝,冲过院门,挺立在钱不离身前。   “程达,我们走,去看看是何方高人!”钱不离脸色又变得平静了,率先向外边走去。   程达连忙带着亲卫跟在钱不离身后,一行人来到府门前,跨上早已准备好的战马,向宜州府东侧叠燕楼的方向冲去。   冲出不远,钱不离却突然放慢了马速:“程达,这件事没有惊动城防军和警备队么?”   程达不由得一愣,显然他不明白这件丢人的事情和城防军、警备队有什么关系:“城防军和警备队值夜的将官都去了,不过……他们都是宜州府人,也不敢得罪宜州府的贵族,更不敢得罪我们,他们也就是当当中间人,怕事情搞大而已。”   “当中间人么?”钱不离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大人,莫非……有什么不对?”   “既然他们谁也不敢得罪,为什么还敢出来当中间人?按道理他们应该躲得远远的才是!难道你还看不出他们的意思?中间人……当然是要帮理不帮亲的啊!”钱不离长长吐了一口气:“程达,你告诉我,我们占理么?”   程达略微沉吟一下,摇了摇头,去青楼找乐子,没有带够钱和对方发生了争持,这种事情不但不占理,还非常丢人!   “明白了?”   程达脸上露出了怒意,缓缓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钱不离呵呵一笑。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先后露出了数次怒色,但最后,脸色还是归于平静,很自然的平静,也只有程达等钱不离所倚重的将官,才能从钱不离的平静中看出浓烈的杀意,程达明白,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了。   想到这里,程达对着一个亲卫摆了摆手,低声嘱咐他,让他去再找些人来,现在跟在钱不离身后的亲卫不过三十人,程达担心在叠燕楼中发生什么意外,按照钱不离大人的分析,里面还有心怀叵测的城防军和警备队啊!   钱不离等人缓缓趋马奔向叠燕楼,当他们赶到叠燕楼前时,大队的援军呼啸着赶到了,一百余名面带杀气的亲卫眨眼间就把叠燕楼堵得水泄不通,守在叠燕楼门前的十几个城防军一个个被吓得面无人色,他们退了不是、进了也不是,只能站在那里发傻。   钱不离大步走进了叠燕楼,他发现叠燕楼与他在那个世界从电影电视中看到的青楼大不一样,电影中的青楼只是一座楼阁,和酒楼差不多,但叠燕楼进门之后是一面平场,平场分出七、八条小路,有的小路通向一座幽深的院落,有的小路尽头处却是一面别致的花塘,叠燕楼中的楼阁有大大小小十数座,占地非常大,显示着主人的气派。   钱不离目光一扫,在一个院门处,有两个一脸怒色的亲卫迎了出来,钱不离也不多说话,只是用目光示意他们引路,一众亲卫直向着一座淡绿的楼阁走去。路上倒是遇到几个清晨起床做活的仆人,见到众亲卫杀气腾腾的样子,他们显得有些害怕,但手中的活计却没有停下来。   “看来这里的主人很有背景啊!”钱不离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见微知著,他一直认为有很多事情不必非得寻求明朗的答案,从小处完全可以看出大势!低贱的青楼中低贱的仆人,看到这群杀气腾腾的士兵,竟然可以做到惧而不乱,正从侧面显示着青楼主人的势力!   钱不离踏入那淡绿色的阁楼,正看到杨远京、李创等十几个人脸色铁青的坐在那里,还有十几个城防军、警备队打扮的人站在中间,令一侧则是挺胸拔肚、昂然而立的壮汉,看样子他们是这叠燕楼的打手。   这座阁楼很大,上面围着一圈雕刻着精美图案的栏杆,几十个衣着华贵的人或站或坐,或饮着美酒、或搂着娇娘,犹如看戏一样看着下方,不时发出故意压低、却又偏偏能让下面的人听到的笑声。   杨远京看到钱不离来了,面有愧色的迎上来,轻声说道:“大人,末将……末将给您丢脸了。”   钱不离一笑,伸手拍了拍杨远京的肩膀,大步向前走去,一直走到那十几个城防军、警备队的人身边,缓缓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都走吧。”   那十几个城防军和警备队的人闻言纷纷走了出去,只有两个人留了下来,其中一个较胖的人陪着笑脸凑上来:“大人,您来了,来得正好,我给大人介绍一下,这位……”他伸手非常恭敬的向上方示意了一下:“这位是帝国的侯爵、倪明倪大人,这位……”   “我让你们离开,没有听到?你身为城防军的将领,难道不知道军法如山这四个字么?”钱不离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程达,抗令不尊者,该当何罪?”   “当斩!”程达厉喝了一声。   两个亲卫迅速拔出了长剑,扑了过去,那城防军的将领刚露出错愕的神色,长剑已经毫不留情的抹上了他的脖颈,血光崩飞中,一颗人头猛地跳了起来,那城防军将领的尸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栏杆上响起了尖叫声、惊呼声,还有酒杯、桌椅翻到的声音,也许那些贵族们能做到处变不惊,可是青楼的女人却很难做到,青楼算得上是一个暇逸的地方了,这里的女人只能说是身经百枪,但一言不和、即拔剑杀人的场面她们很少经历过。   那警备队的头脑脸色变得苍白,拔腿就想往出跑,可惜钱不离是不会放过他的,手一挥,两个亲卫挥舞着犹带着鲜血的长剑迎了上起,手起剑落,把那警备队的头脑劈倒在地。   钱不离微微笑了笑,平静的目光向四下扫了一圈,走到一侧的椅子上缓缓坐下。   不管是比心计,还是针锋相对的急智,钱不离自认不会输给谁。对方的用意很明显,借用那城防军将领的嘴,把这里各个贵族的爵位都说出来,以给钱不离巨大的压力。其实钱不离也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侯爵!要知道财力通天的贾天祥不过是个伯爵,帝国军神尉迟风云也只是个侯爵,虽然侯爵与侯爵之间的权势地位有时候会相差很远,但侯爵毕竟代表着尊贵的地位,不容人轻忽,就算再不济,侯爵也代表着一个庞大的家族!   可是如果任由那城防军的将领把他想说的话都说完,钱不离明白自己将落在下风,所以他才当机立断,找了个抗令不遵的借口,除掉了那两个人,同时,把自己身上的压力转嫁到对方身上。   养尊处优的人怕什么?怕死!既然他们想用高高在上的地位来威慑他钱不离,那么钱不离就用自己的铁血去威慑对方,其中的输赢高下,就看谁的心理承受能力大了。此刻此刻的钱不离并不担心,纵使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今天死的也不是他钱不离,而是在场的所有贵族,相比之下,对方的压力要比自己重得多!   至于那两个走狗,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狗永远是狗,如果那些贵族想和自己谈,两条狗的死根本无法影响大局,如果那些贵族想和自己做对,留着他们咬自己一口么?   钱不离的反应速度一向奇快,眨眼间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这两条狗在他钱不离心中是无足轻重的,但贵族们心中也如是,正好借用他们的鲜血来显示自己的决断!   如果有人利用格局中的规则来打压自己,而自己却无法利用规则去还击对方,那么,干脆显示出自己打破旧格局的决心,才是最可怕的威慑!   阁楼中变得鸦雀无声了,一个亲卫冷冷的擦了擦剑上的血迹,同时飞起一脚,把地板上犹自晃动的人头踢了起来,正砸在一个打手的身上,那打手无畏的气势早已消失不见了,手忙脚乱的向后缩去。   和钱不离预料的一样,四周围坐的贵族们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敢站出来指责钱不离,他们都在重新估量着局势,重新估量钱不离这个人,面对着这个比传说中更为喋血,翻脸即杀人的白眉将军……到底该不该去激怒他呢?其中的风险有多大?   钱不离好整以暇的玩弄着手中的酒杯,翻过来掉过去的玩,好似这酒杯中有无穷的变化一样。他在等,等对方先开口,在这种场合,后发制人才是正道,何况自己的亲卫们已经把整个楼阁都围了起来,还有几十个亲卫顺着楼梯冲上了上面,他有等的本钱,恐惧担忧的是他的对手,万一……他钱不离就是一个不计任何后果、只求出口气的疯子呢?有人敢冒险么??   钱不离还在等顾坚,搜集情报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坐到的,时间自然是拖得越久越好,唉,如果把柯丽带来,让她在这里给我按摩……那就更舒服了。 第一六四章 无视规则   钱不离悠闲的坐在那里,时间就在钱不离的沉默中一点一滴的过去,程达带着众亲卫稳立如山,他们都经过了钱不离严格的训练,就算在这里站上一天也不会觉得劳累;可对面的打手就有些吃不住了,单单从身份上来比较,那两个城防军和警备队的首脑要比他们尊贵得多,如此尊贵的人物被对方象杀狗一样杀掉了,他们自己呢?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打手们永远都是乌合之众,偶有色厉内茬的人物,在正规精锐士兵那蒸腾的杀气威逼下,也原形毕露了,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许久,有个管家样的中年人干咳一声,缓缓说道:“请问这位大人,您光临叠燕楼……到底有什么事呢?”   钱不离就象没有听到一样,依旧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大人,如果您对叠燕楼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您说出来。”   那中年人看到钱不离还是沉默不语,神情有些尴尬,他的眼珠转了转,踏前一步,大声说道:“大人,我们叠燕楼可是正规、合法的场所,如果您不相信的话,您可以问问宜州府的各位从事大人。”   钱不离如老僧入定般,动也不动。   那中年人有些吃不住劲,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不到别人的暗示,也找不出应对钱不离的办法,如果钱不离就是不开口的话,他一点办法也没有,难道还能让那些打手们去赶人?就算他敢,那些打手也不敢。   钱不离的眼光扫处,发现门外出现了顾坚的身影,想一想时间已经拖得足够了,钱不离一转头,对杨远京说道:“远京,你来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杨远京面带愧色的说道:“大人,昨夜……末将赶完了公务,想带着弟兄们来放松一下,谁知……”   “大人,万事都得讲一个理字……”那中年人走上来接道。   钱不离伸手拿过酒瓶就扔了出去,虽然这种瓷瓶和他那个世界的啤酒瓶不一样,手感相差甚远,不过还是奇准无比的砸到了那中年人的脑袋上,那中年人一个趔趄就倒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额头,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你不是军人,今天就便宜你了,记住,轮到你说话的时候你再说,要不然就给我闭上你的狗嘴!”钱不离一边说话,一边惊讶的看向犹在地上打滚的瓶子,这瓶子是用什么做的?竟然……没有碎!   “大人,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百姓啊!”另一个人冲了出来,激动的冲着钱不离大叫道:“您怎么可以不讲道理,肆意欺压百姓!我……我要去皇城控告你!”   “谁说我不讲道理的?”钱不离冷笑了一声:“程达,冲击军方高级将领,欲图谋不轨的,该当何罪?”   “当斩!”程达随手摘下了肩上的强弓,弓弦拉成满月,冰冷的箭簇冷冷的指向那个人。程达不敢确定钱不离的真正用意,杀掉那两个城防军和警备队的头脑倒没什么,钱不离抓的把柄很恰当,谁也挑不出毛病。但面前这个不属于军人,冲击军方高级将领……那个人距离钱不离还有七、八步之遥,这个理由就有些牵强了,所以程达没有让亲卫们动手,反而摘了强弓,他在等着钱不离下一个暗示。   对阴森的箭簇所指的感觉可不好受,钱不离那个世界的影视界就有一句经典的台词,我最讨厌有人用枪指着我的头……那个人额头处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一步一步小心的向后退去。   钱不离平静的一笑,缓缓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就在这同时,程达的手指一松,箭矢如闪电般激射而出,射中了那个人的头,那人就象被人劈面打了一拳一样,一个倒葱栽就翻倒在地上。   栏杆处,一个端坐的贵族眉头一扬,刚想站起来说话,却发现被人按住了肩膀,他回过头去,看到按住自己肩膀的正是宜州府上层社会中的领军人物,倪明侯爵,倪明缓缓的摇了摇头。   钱不离发现了楼上的小动作,他的眼光冷冷上方的倪明侯爵身上扫过,此刻钱不离与他刚刚被人从冰岩中救出时是截然不同的,一场又一场喋血厮杀的培练之后,钱不离已经颇具几分气势,在他不蓄意遮掩自己的情况下,双眼开合之间总是闪烁着凛冽的凶光,不用倪明阻拦,被钱不离扫到的贵族们人人都是心头一凉,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在我没让你们说话之前,都给我闭上嘴!”钱不离语调平淡,眼中却闪烁着浓烈的杀机,看到对方在自己的逼视之下,纷纷移开目光,才满意的笑了一声:“呵呵……独坐池塘如虎踞,绿杨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只虫儿敢做声?”这是钱不离第一次吟诗,抄袭的正是他那个世界一位领袖的诗句,这诗句看起来简单,但细细品味,却能从字里行间品出冲天的豪气和霸气来。   这首诗给上面的贵族们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不管是真的风雅,还是附庸风雅,这首诗的意思都很容易理解,贵族们听到自己被比喻成了虫子,心中着实不忿,但偏偏又被词句中蕴含的豪气所威慑,再加上钱不离眼中的凶光犹在眼前,他们都选择了忍耐,面对如此露骨的挑衅,竟然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去反驳钱不离。   社会的规则都是由上位者制定的,贵族们善于利用各种规则,甚至用巧妙的手法去混淆规则,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利益,他们最痛恨的,是破坏规则的人,而他们最畏惧的,是无视规则的人!   钱不离用毫不犹豫就杀人的手段,发出了一个鲜明的信号,不要来激怒我!   对在场的贵族们来说,他们生活得如此暇逸正是因为他们有资格去操纵规则,他们的自信来自于身上的那层皮,贵族的皮,消除了贵族的光环,他们比那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奴隶还要脆弱!   纵使他们心中有百般不愤,也没有人敢去试验钱不离到底是不是一个无视规则的人,贵族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倪明身上,等待着倪明的决断。而倪明却在呆呆的低声咏念着什么,如果有人此刻贴进倪明身边,会吃惊的发现,倪明咏念的正是钱不离说出来的诗句。   “远京,你接着说。”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末将怕耽误事,只是在这里喝了几瓶酒,叫了几个姑娘陪我们一起喝,别的我们没干,可是等我们要走的时候,他们竟然要四十枚金币!我操了……”杨远京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难道我们吃的、喝的都是用黄金做的么?!”   “你!”钱不离指了指那犹自捂着脑袋的管家:“该你说话了,你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大人,我们叠燕楼做的都是正经生意!”那管家没有忘了自己的职责,捂着脑袋站了起来:“这位将军进来的时候,让我们上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最好的姑娘!我们都是按照这位将军的吩咐去做的!等他们喝完了、乐够了,却说我们叠燕楼讹诈……大人,您评评这个理,太欺负人了吧?!”   “哦?他们喝了多少酒?喝的什么酒?”钱不离一笑。   “他们喝的是我们叠燕楼最好的酒,百年沉的青夜!每一坛百年沉的青夜,我们都卖六枚金币,他们一共喝了五坛,这就已经是三十枚金币了!”   “还有别的么?”钱不离好笑的看着如数家珍的管家。   “他们一共叫了十个姑娘,那可是我们叠燕楼的红牌姑娘啊!每位姑娘的出场费都是一枚金币,他们还吃了不少东西呢!我以为这位将军是爽快人物,吃的东西我根本就没有算在帐里,多个朋友多条路么……可我真是瞎了眼!”那管家愤怒的看向杨远京:“这位将军吃好了,抬起屁股就不认帐,还说我们叠燕楼讹诈,大人,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你们叠燕楼有多少坛百年沉的青夜?不会被他们喝光了吧?”钱不离非常和善的说道。   “这个……还剩下二十多坛。”那管家连忙接道。   “我想品尝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好酒能卖到六枚金币,你不会拒绝吧?当然,我会付钱的。”   “大人,您这是什么话,您瞧得起我们叠燕楼的酒,是抬举我们,就当小的孝敬您了。”那管家连忙招呼两个家丁,去取上好的百年沉青夜。   楼上的贵族们看到钱不离的态度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不由大惑不解起来,程达等一众亲卫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闯祸的杨远京等人也没有多嘴,就算那管家大声指责杨远京的时候,杨远京都没有出言反驳,其一是因为钱不离没有让他说话,他要服从军令,其二是所有天威军的将士们都极其信赖天威军的缔造者、钱不离,他们相信,钱不离是决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   一坛青夜轻轻的放在了钱不离面前的桌子上,钱不离没有急于打开酒坛,他可不是酒鬼,钱不离观察了片刻,缓缓说道:“这就是百年沉的青夜?”   “是的、大人,您可以品尝一下,百年沉青夜的醇厚深长,可不是其他地方的酒能比拟的。”那管家陪着笑脸说道,可惜他的笑脸不怎么招人喜欢,头上的伤处还在流血,他又不敢退下去包扎伤口,不时用袖子去擦拭,却把自己的脸给涂花了。   “楼上的那些大人都喝的什么酒啊?”钱不离突然转移了话题,东问一句、西搭一语本就是审讯的不二法门,很多人会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说漏了嘴,让人发现破绽。   “楼上的大人们喝的酒并不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不让楼上的大人们喝最好的酒呢?难道你瞧不起那些大人么?”   “不是的,大人,楼上的大人们各有各喜欢的酒,大人们没有说,小的可不敢自做主张。”那管家的头上冒出了细微的汗珠,在刚才的交锋中,他以为钱不离只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人,万没想到钱不离和颜悦色讲起理来居然如此难缠。   钱不离抬起头向望去,和倪明对视了一眼,突然开口说道:“倪明侯爵,借用一下你的酒,没有什么问题吧?”   倪明愣了愣,钱不离的话倒是很客气,却没有对他用尊称,不过此刻容不得细想,倪明摊了摊手:“请便。”   已经闯到上面的一个亲卫伸手抓住倪明桌上的酒坛,扬手向楼下扔了下去,钱不离身侧另一个亲卫踏前两步,轻轻接住了酒坛,动作简捷而迅速,坛里的酒一点也没有洒出来,如果不是此刻的气氛还很紧张的话,兴许就有人喝彩了。   “这是什么酒?”钱不离指了指亲卫放在桌子上的酒坛问道。   “这是红露酒,胜在芳香清雅上。”   “这种酒多少钱一坛?”   “一枚……金币。”那管家头上的汗更多了,其实这件事情谁是谁非是明摆着的,按照某位人物的分析来讲,钱不离不外有两种反应,一种是恼羞成怒,指使士兵们把叠燕楼给砸了,强行把他们的人带走,毕竟上面有那么多贵族,钱不离不敢肆意妄为;其二就是忍下这口气,掏钱付帐把人带走;不管钱不离做出哪种反应,他都不会在叠燕楼多逗留,因为这里是让他颜面扫地的地方,当然,不排除钱不离事后有报复的举动,不过那位人物已经做好相应的对策了。谁知钱不离的反应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到叠燕楼只说了一句话就开始拔剑杀人,视上面的各个贵族如无物,后面又开始和颜悦色讲起理来,这些都让那管家的心乱成了一片,又慌又急又怕。   “倪明男爵,你怎么不喝百年沉的青夜呢?喝这种红露酒有失身份吧?”钱不离又转向上面的倪明。   “我喝不起啊。”倪明淡淡一笑,浑然不把自己会不会有失身份当回事。   “是喝不起么?”钱不离的目光凝注在倪明的脸上。   倪明不由得一滞,身为帝国侯爵他也见识过不少风雨,但倪明从来没有见到象钱不离这种清亮而有力的眼神,好似能透过他的眼帘,直逼入他心底一样!倪明的脸色阴晴不定,很明显,他的脑海中正爆发着一种斗争,良久,倪明才缓缓说道:“是不敢喝。”   这句话一出口,几个贵族的目光一起转向了倪明,沉浮于上流社会的贵族们心识和经验要比普通人强得多,那叠燕楼的管家浑然不知倪明的用意,可这些贵族们却立即察觉到了。   钱不离先是一愣,随后放声大笑:“程达,这里都戒严了么?”   “是的,大人。”程达连忙答应了一声。   “远京,你们一共喝了五坛酒,不会连酒坛子都喝到肚子里去了吧?去给我把坛子找出来!嗯……不要忘了,把封泥、封布都一起带来。”   “遵命,大人。”杨远京答应一声,带着跟着他一起来叠燕楼的难兄难弟一起走了出去。   按照原来的计划,管家知道自己的责任就是看住杨远京等人,不能让他们走出自己的视线之外,不过那管家没有阻拦的意思,虽然他的心计不能和上面的贵族们相比,更远远不及他面前的钱不离,但他还是感觉到了让人战栗不安的危机,走吧、走吧,这些瘟神都快点离开吧!那管家在心中暗自祈祷着。   可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意的事,杨远京带着人拎着几个空坛子走了回来,其中两个人手中还捧着数块封泥。   钱不离掀起那坛自己买的青夜酒的纸盖,露出了里面的封泥,随后又端起杨远京等人拿回来封泥,比划起来,半晌,钱不离笑道:“程达,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程达道:“大人,您手里的封泥颜色比较浅。”   “大人,是这样的。”那管家连忙插话道:“这些青夜酒都埋在我们叠燕楼的地窖里,靠近墙的就会被渗出的水打湿,而中间的酒坛就比较干爽,时间长了,封泥的颜色就不一样了,大人要是不信的话,小的再给您取出一坛酒来。”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钱不离这一次没有追究对方插话的过错:“你不是在担心我会赖帐吧?程达,把我的酒钱给付了。”   程达掏出六枚金币,随手扔在那管家面前的地上,那管家的表情有些发滞,望着地上的金币,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叠燕楼可不是酒楼,竟然有这么好的酒,真是让人惊叹。”钱不离微笑着拍散了封泥。 第一六五章 月色公爵   钱不离抖开封布看了一会,又接过杨远京手中的封布细细观察,嘴角不时的闪现出一缕轻蔑的笑意,其实……钱不离根本就没从封布上看出任何端倪来,他在故作姿态,不懂酒没有关系,只要能看清人的表情变化就好,钱不离的眼神闪动间,已经捕抓到了那管家脸色的不安。   钱不离抓起空坛,用封布蒙上,用力晃动了几下,然后猛的把封布掀开,凑上前深深的嗅了一口,接着又拿起一根筷子,伸到空坛中搅了几下,先用鼻子嗅了嗅筷子上的酒气,最后用舌尖舔了舔筷子上的残酒。   钱不离闭目不动,看起来象是在品味着什么,半晌,才轻声说道:“清水。”   程达用下巴点了点,一个亲卫转身走了出去,时间不长,拎着一个瓷壶走了进来,双手递给了钱不离。   钱不离接过瓷壶,喝了一口,不过他没有把水喝下去,在口中漱了片刻,又把水吐了出来,如是三番之后,钱不离再次闭目养神。   这番莫测高深的动作着实唬住了不少人,那管家的神色有些紧张,眼角瞟向了东侧一个穿皂色衣服的老者,那老者正是叠燕楼的品酒师。其实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钱不离正在品酒,那老者做为一个高级品酒师,他注意的不是钱不离的动作,而是钱不离的表情,那份从容、淡定的神色正是一个技艺高超的人才具备的,老者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慌乱。   行业虽然千差万别,但是到了最后的阶段,境界却总是一样的,一个运筹帷幄、看着敌军一步步落入自己圈套的名将,和一个全神贯注、将要完成一幅心血之作的画师,在心境上的差别并不大。   钱不离缓缓睁开眼睛,拿起另外一支筷子,在自己刚刚买下的那坛酒中搅了搅,伸到鼻尖下一嗅,一丝微笑在钱不离的脸上绽放。   钱不离一边摇着头一边把筷子伸进嘴中,随后轻轻把筷子扔到地上,凝视着那管家,他的眼神依然是那么的平静,却又平静得让人心慌。   那管家在钱不离目光的凝注下,显得越来越慌乱了,数次想开口说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随着时间的流失,他终于忍耐不住,开口说道:“大人,莫非……这酒有什么不对?”   “你说呢?”钱不离微笑着说道。不管对方的计划如何周密,但还是有致命的破绽,用一个管家来直面他钱不离就是取败之道,双方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   楼上的倪明苦笑起来,他们围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用‘理’字压迫钱不离,可是现在那管家竟然说出了此地无银的废话,他们的优势也就不复存在了。   “大人,我用叠燕楼数百年来的名誉保证,这酒绝不会有问题的。”那管家挺起了胸膛:“如果大人一定要说我们的酒有问题……那……那我们也无话可说。”脊背挺得再直,可是如果不能掩饰脸上的惶急,就成了一种可笑的动作,虽然他自以为很聪明的以退为进,把钱不离逼进死角。   “我说什么了么?”钱不离一笑。   “……”那管家茫然的看了钱不离一眼。   “这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没有必要再说了。”钱不离看到顾坚在门外冲着自己点头,知道大局已定:“程达,付钱吧,一共四十枚金币。”既然已经接近收尾了,不妨表现得大方一些。   程达面无表情的从兜里数出了四十枚金币,递给了那管家,钱不离嫌金币太过沉重,又非常喜欢在没事的时候玩弄金币,那么程达这个亲卫队长自然要兼任金库的工作,他随身携带的金币从来都不会少于一百枚。   那管家如堕雾中,呆滞的接过金币,怎么这就完事了?难道对方认输了??   “你们几个小子以后给我长点记性,别他妈的动不动就进圈套、让人耍了!”钱不离转身狠狠的踢了杨远京一脚,杨远京趔趄了一下,面带愧色的低下头。   “大人,我们叠燕楼从来没有欺骗过客人,您……您这是在玷污叠燕楼的名誉!”那管家身后一个长衫打扮的人看到钱不离乖乖付钱,以为大局已定,竟然指责起钱不离来。   “你们的主人太小气了。”钱不离自不会和那种小人物相斗,他左右上下环视了一圈:“既然做了圈套,就要大方些,难道他连这点酒也舍不得么?”   楼上的倪明又露出了苦笑,其实真正的百年沉青夜从来没有在市面上流通过,这都是那个人珍藏的极品,他身为帝国侯爵,也只是在那个人召开的宴会中品尝过数次而已。倪明的目光落在了钱不离身前的那坛酒上,这一坛应该是真正的百年沉青夜吧?倪明已经知道今天输定了,他再没有和钱不离较量的心思,却把目标定在了酒上,应该想些办法在事后把酒带走!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圈套……”那管家也反应过来,只是他的话刚刚出口,才发现钱不离眼中的淡定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凶光,那管家感到浑身发冷,再也说不下去了。   钱不离向顾坚微微点了点头,顾坚大步走了进来,郎声道:“大人,下官有事情禀报。”   倪明和身边的贵族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很明显,钱不离的报复就要开始了!   “讲!”钱不离冷喝一声。   “下官发现叠燕楼强行掠卖人口、逼良为娼!”   “确实么?”   “千真万确!下官在巡查叠燕楼时,发现有数个女孩子被铁链锁在一间屋子里,经下官询问,她们都是良家妇女,被强盗们强行掠进叠燕楼,逼迫她们卖身!因为她们誓死不从,所以遭到叠燕楼的严刑拷打,其中有一个女孩……受伤太重,现在……已经断气了。”顾坚紧张看着钱不离的表情,确实是有一个女人断气的,不过那和叠燕楼没有关系!顾坚知道钱不离的用心,他第一次自做主张,命令手下人把那女人拷打一顿、打的遍体鳞伤之后干脆勒死了她,如此可以把罪名都推在叠燕楼身上。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那管家身后的长衫人大叫了起来,自家人知自家事,叠燕楼中现在可没有被打得将死的女人!   弓弦声响起,那长衫人一个倒栽,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支箭矢正钉入他的眉心,箭羽还在微微颤抖着。   听到顾坚的话,又看到钱不离脸上的表情,程达已经明白钱不离想要做什么了,所以他出手再没有顾忌。   钱不离用欣赏的目光看了顾坚一眼:“想不到啊想不到,叠燕楼竟然是这种地方!逼良为娼是一大罪,私设刑堂又是一大罪,还致人死命……呵呵,顾坚,那几个女人呢?”顾坚这个理由找得确实不错,就算整个叠燕楼中从来没发生过逼良为娼的事情,但是在酷刑之下,那些娇滴滴的女人怎么苦难的遭遇都能编造出来。虽然顾坚已经故意杀掉了一个女人,未免狠毒了些,可是做为密谍的掌管者,心狠手辣是必备的素质。   “下官已经把她们护送回府衙了。”顾坚心中大定,朗声回道。   钱不离点点头,顾坚做事很细心,那些被逼良为娼的女人既然已经到了府衙,回旋的主动权就在自己手中,谁也抢不去!钱不离微笑着转向那个管家:“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说?是想顽抗到底呢,还是乖乖去府衙?”   “诬陷……全都是诬陷!!”那管家激动得狂叫起来。   “看样子你们想顽抗了?”钱不离的脸色突然一冷:“来人,全部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遵命!”亲卫们一声大喝,纷纷拔出了自己的长剑,什么叫死活不论?潜台词当然是要死的不要活的!   那管家一脸大骇:“你……你……”他再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知道向后退,亲卫们身上蒸腾的杀意可不是假的。   倪明用目光制止了贵族们的冲动,谁也不敢担保钱不离会不会把挺身而出的贵族也拉下水,变成叠燕楼的同伙人!从下面那些士兵的举动看,钱不离的确动了杀心,他根本就没有给双方留下回旋的余地,这种时候谁出头谁就会吃大亏!   就在亲卫们逼上去的时候,厅内突然响起了一声娇喝:“慢着!”随着话音,挂在厅后正中央的一幅精美的猛虎下山图被人一把撕开,没错,是撕开,画后走出了一个女人,而在那女人的身后,还跟着四个神情冷肃的中年人。   那女人的头发很长,又黑又亮,脑后束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其余的头发则懒洋洋的披散下来;她的眼睛大而有神,开合间冷芒四射,但眉毛却弯弯如月牙,显得很柔媚,与她眼中的锐芒形成鲜明的反差;她的鼻梁端正、挺直,红唇紧抿,显示着她不佳的心情。   她身上穿着一袭白色的束腰长裙,开胸不高也不抵,露出的肌肤如凝脂般白腻;高耸的胸脯上佩戴着一枚金色的勋章,勋章上刻画着一面盾牌,她裙尾拖在地上,走动间,显露出了修长的腿的轮廓。   男人欣赏女人的角度是有差别的,有的人喜欢先看脸,有的人喜欢先看胸,而钱不离欣赏女人从来都是先看腿,他的眼睛看向下方,很自然的想象着裙内的风光。   哗啦……整齐合一的动作、整齐合一的声音,大厅中的人全都跪倒在地,就连程达等亲卫也一起跪下了,只有钱不离还稳稳站在厅中,因为……他不懂。   那个女人佩戴的勋章不同寻常,叠燕楼中的人自然知道来者是什么人,而程达等亲卫也从勋章中意识到了那女人的身份。   金质盾牌勋章意味着那女人的前祖曾经是帝国的开国元勋!姬周国仅有的三个公爵中的一个!虽然经过了数百年的时间,三家公爵的影响力逐渐缩小,但他们约等同于国王的身份却不容人轻忽,他们出现的地方,所有的平民都要象面对国王一样,对他们施行跪拜的礼节!   二楼处的贵族们一起站起身施礼之后,垂手肃穆的站在那里,一声也不发,就连倪明也一样,侯爵和公爵听起来地位只差一节,但地位相差极大,公爵在国王面前的廷议上,也可以大大方方的坐着说话,哪怕是内阁的宰相,也得在公爵面前老老实实站着。当然,现在公爵的权势远不如从前了,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考虑,公爵对内阁、军部等实权人物的态度还是非常谦逊的,故意难为内阁官员的现象很少发生。   钱不离着实有些发蒙,他料想过背后的人物一定很难对付,但绝没有想到连自己的亲卫也要向对方跪拜,一时间,素有急智的钱不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保持沉默,难道她就是王后?这是钱不离基于亲卫们的态度做出的第一判断,不过想一想又感到不可能,王后是决不会在宜州出现的!   “你们都起来吧。”那女人淡淡的说道。   跪倒一地的人闻言都站了起来,那女人的目光落在管家头上,眉头很优美的一皱:“你们都下去,家福,去把你头上的伤口包扎一下,看着吓死人了。”她嘴里说吓人,但眼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时,却象没看到一样,一扫而过、脸色平静。   那女人此刻就站在钱不离身前七、八步远的地方,手中淡蓝色的纱扇每一煽动,就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飘进钱不离的鼻中。   钱不离倒是显现出了自己特立独行的枭雄本色,那女人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他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对方,但也只是瞬间,在他意识到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对手之后,他的眼睛变得无比清亮,就算她是王后,想让谁走谁就能走么?拿我钱不离当什么了??不过钱不离并没有说话,他在等待亲卫们的反应,这是一种试探,试探自己在亲卫们心目中占据的位置。   “遵命,大人。”那管家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带着打手们向下退去,既然主人已经出来了,下面的事情自不需要他再去操心,总算解脱了……   钱不离的亲卫们纹丝不动,手中的长剑冷冷的指向前方,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混帐,给我让开!”那女人厉喝一声,纱扇随着她的表情变化快速的扇动了几下。   钱不离的亲卫们并没有依言退来,他们虽然不敢伤害眼前的人,但在钱不离下达新的命令之前,他们也不会让这些人走。   那女人的表情不由得一僵,不管是名将也好,还是权臣也好,最致命的破绽往往是他们养成的习惯。那个女人已经习惯了享受人们的尊崇,上位者的这种习惯一旦被人打破,就会失去应有的冷静。   “家福!难道你们被人挡了道,就变成不会走路了吗?”那女人沉声说道。   那管家猛然醒悟过来,带着一众打手们喝骂着向前冲去,相比较之下,钱不离的亲卫们气势就弱了很多,他们的剑不敢伤到对方,只能躲闪,显得非常被动。   “杀!!”钱不离终于说话了,就象他那个世界传说中那只不鸣而已、一鸣惊人的神鸟一样,钱不离这一个‘杀’字出口,楼中上下变得鸦雀无声,就连嚣张起来的打手们都定在那里,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杀!”最先反应过来的程达跟着喝了一声,他在担心那女人身后的四个中年人,所以程达不敢离开钱不离半步,只能用喝声提醒呆滞的亲卫。   长剑闪出了雪亮的寒芒,纵使亲卫们同样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但是程达的喝声还清清楚楚的在厅中回荡,钱不离往日的教导在此刻显示出了效力,军令如山!!不管面前站着的人是谁,只要钱不离下了命令,他们就决不会退缩!   那些打手们在眨眼间就被劈倒了七、八个,剩下的人怪叫着向后退去,叫家福的管家是第一个被砍倒的,他过于嚣张、过于吸引人的眼球,到了此刻,他才是真正的解脱了……   没有加入近身缠战的亲卫们摘下了后背的长弓,杀,当然要杀干净,杀一个是祸杀十个也是祸!一支支箭矢奇准无比的射向那些后退的打手们,血花伴随着惨叫声四处绽放,一条又一条生命被无情的泯灭,倒在地上的都是死不瞑目的尸体,他们高估了自己主人的能力,也低估那位白眉将军的疯狂。 第一六六章 意志   钱不离身后的亲卫纷纷拔出了长剑,楼上的亲卫则摘下长弓,箭头所指处,正是那四个中年人,他们中有两个把那女人挡在身后,另外两个则逼向了钱不离,没有人可以在他们面前伤害钱不离,就算是那位女公爵亲自出手,他们也要照杀不误!   钱不离的目光中一半是轻蔑、一半是挑衅,他的手指早已扣到了扳机中,虽然子弹有限,没办法练习枪技,但苦练出来的经验还在,他有把握用最快的速度打个漂亮的暴头,毕竟双方只有几步的距离,那么大的脑袋没理由打不中。   楼上的贵族们一个个变得目瞪口呆,饶是他们设想了无数种结局,也没想到结局会如此血腥!倪明呆呆的看着钱不离,他是个疯子么?不!一个疯子不会露出这么平静、淡漠的笑意。他有理智么?也不对!有理智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呢?   逼上前去的两个中年人一起停下了脚步,他们的感觉很灵敏,有数十双冷冰冰的眼光凝注在他们身上,只要他们再向前走一步,锐急的箭矢就会向他们射来,这一点无需怀疑。   两个中年人眼中露出了寒芒,他们倒是很想搏一下,但钱不离眼中那种淡漠的笑意却让他们不得不起疑,难道对方有把握对付自己?如果真的发生争斗的话,乱矢飞射之下,公爵大人很可能被牵连进来,两个中年人对视了一眼,慢慢退了回去。   “让开!!”那个女人猛然推开自己面前的中年人,大步向钱不离走了过来。几个中年人大惊之下,想冲上去阻拦,钱不离这一侧的程达猛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武技高手之间往往可以通过眼神和气势就能估量出对方的能力,也许比起眼神来,程达的目光没有对方锐利,但比起气势,久经沙场的程达要比对方强大得多,加上众亲卫身上蒸腾的杀意,程达这一方已经占了压倒性的优势!几个中年人停下了脚步,再不敢妄动了。   辖着盛怒,那女人大步走到钱不离身前,高耸的胸脯在急剧起伏着,握着纱扇的手指已经变得发白了,她的眼睛冷冷的凝注在钱不离脸上:“我是帝国的公爵,月色!”   “月色?那个寡妇……咳咳。”贾天祥曾谈论过姬周国政厅的各大人物,帝国的三位公爵自然在谈论范围之中,钱不离知道这个月色,只是没想到唯一的女公爵竟然会出现在宜州。   “你很疯狂!”听到‘寡妇’这两个字,月色公爵的脸色更冷了。做为一个金字塔顶阶的上位者之一,月色公爵已经培练出了一种极度的自信,这也是她敢于越众而出,直面钱不离的原因!不管这个人有多疯狂,只要他是姬周国的将领,他就绝不敢伤害自己。   “你很漂亮。”钱不离微微一笑,和一个女人比口舌之毒,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就算是做一个屠夫,钱不离也要做世界上最有风度的屠夫。   “谢谢你的夸奖。”月色公爵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完了这几个字:“我要提醒你一下,称呼我应该用敬语!”   “别客气。”钱不离的目光落在月色公爵急剧起伏的胸脯上:“你的呼吸过于急促了,我想你应该躺下来休息一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的府邸里有不少空房间。”钱不离明白公爵代表着什么,所以他故意用些带着暧昧的词句来激怒对方。   “你……很好!”月色公爵两道弯弯的细眉颤动了一下,突然出手,一个耳光就打向了钱不离的脸。   这个耳光不论打谁都好,哪怕是打向程达,程达也绝不干躲闪、招架,只能挺着,但是打钱不离……那就大错特错了。   钱不离在那个世界曾经有一个同学,是缉毒总署的警察,他有一次潜伏进毒贩集团内部,经历无数险阻,历时半年终于成功的完成了任务。当他回到家,抬头望着自己家的阳台发呆时,他的妻子从后面看到了他,夫妻已经半年没见,自然非常激动,他的妻子从后面悄悄走上来突然报住了他,而他正处于心潮彭湃中,没有察觉身后有人接近,时刻处于险境的警察先生第一反应竟然是倒背,把他的妻子从后背重重的摔在地上,喜剧最后险些变成了悲剧。   这个故事说的是,面对一个练家子,最好不要用偷袭的手法,那样很容易造成误伤。虽然月色公爵的耳光速度很快,证明月色公爵也是一个修炼过武技的人,但是钱不离从小练武,后来又被妖魂用灵力易筋洗髓,他的反应速度远远强过月色公爵,钱不离一伸手,毫不犹豫的切在了月色公爵的脉腕上。   月色公爵娇呼一声,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腕子,钱不离用的是家传截脉的手法,不要小瞧这一掌,在数个小时之内,月色公爵的整条胳膊是别想再动弹了。   楼上的贵族们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那钱不离竟然敢伤害公爵?这种举动远比刚才屠杀了数十个打手还要恶劣!还要让人震惊!!月色公爵只是一个娇滴滴的女人,而她的身份约等同于国王,谁敢去伤害国王呢?大不敬啊、无法让人饶恕的大不敬!   “大胆!”一个中年人怒喝了一声,他的身形刚要向前冲,钱不离的目光已经转到了他身上,龇牙一笑,可惜钱不离的笑容却让人不敢恭维,其中充斥着无尽的狰狞和凶光。   那中年人身形蓦然定在那里,从钱不离的笑容中,他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钱不离的决心,只要冲突一旦发生,他们要死、整座楼中的贵族全都要死,他们的主人、月色公爵也一样要死!那种杀意是锐不可当的,只差一个引子,任何一个人的妄动都可以成为一个引子!冷汗从那中年人的头上冒了出来,他不惧怕死亡,更不惧怕强劲的对手,但面对着一个行事不计任何后果的人,他的心就象突然堕入了冰窟一样,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不动了。   钱不离冷笑一声,缓缓的抬起了脚,踩到了月色公爵痛楚中失手掉在地面的纱扇上,用力一转,此刻整个厅中鸦雀无声,扇骨的破裂声、扇面的摩擦声非常清晰的响起,那些贵族们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这一脚,证明了无视一切权威的决心!   这一脚,代表着宁愿鱼死网破的杀机!   这一脚,表达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真正王者的意志、不可阻挡的意志!   厅中情绪最激动的不是楼上的贵族,反而是杨远京等人,他们看到站在叠燕楼背后的竟然是帝国的月色公爵,心中着实有些惊慌,如果不是经过钱不离的训练,他们此刻早就提醒钱不离认输服软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是人人皆知的道理。   但是钱不离这一脚下去,让他们在瞬间就把所有的顾虑全部抛开!统领大人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承受委屈么?跟着这样的统领大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哪怕挡在面前的是天,他们也要把天捅出个窟窿来;哪怕前面是死,他们也会含笑跟着大人闯入死亡的深渊。   杨远京等人眼角流出了热泪,而在热泪中闪现的,却是如钢铁般坚强的决心!他们没有武器,来喝酒的杨远京等人连长剑都没有佩戴,没关系,他们有拳头就行!杨远京、李创等人默默的走到钱不离身后,只要钱不离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扑上去把所谓的月色公爵撕成碎片。   钱不离的亲卫们都抽出了自己的武器,楼上的亲卫除了那些拉开长弓的人以外,其余的人都缓缓站到了贵族们身后,这场冲突的后果是什么,他们知道,但他们不想去考虑什么,把面前这些贵族全部杀掉才是他们的应该做的事情!   双方的气势此消彼长,站在权势的高峰睥睨四方的贵族们却开始害怕起来,他们以前仗以笑傲风云的本钱在此刻成了对方脚下的垃圾,那么他们还有什么?背后冰冷的杀机直渗他们的骨子里,却没有一个贵族敢回头,他们只能呆呆的坐着,呆呆的看着下面的月色公爵,他们知道,生死全都掌握在下面那两个人身上。   月色公爵在最短的时间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眼睛从钱不离的脚开始,一点一点向上挪,一直到迎上了钱不离充满侵略意味的目光,才停了下来:“你……真的很疯狂!”月色公爵从小就侵淫在权力圈子中,在她以为自己能掌握一切的时候,她不会控制的情绪,但是当她醒悟自己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她就变得无比冷静了。   “这句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了。”钱不离淡淡的一笑:“换一些有新意的吧。”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月色公爵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要问我想做什么,你应该问你自己和你的朋友们……”钱不离目光一扫:“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你考虑过后果么?”月色公爵毫不退缩的问道。   “后果?”钱不离放声大笑:“你们不考虑激怒我的后果,我又为什么要考虑呢?!”   “行事头脑简单,不考虑后果,你又有什么资格担任一方的统兵大将?!”月色公爵讥讽的说道。   “你是在暗示我,你没有资格做公爵吧?”钱不离一伸手,抓住了月色公爵胸前的徽章,撕啦一声,硬生生把那勋章撕了下来:“那么,把勋章送给我好了,谢谢你的礼物!”钱不离一边把玩着勋章,一边用挑衅的目光扫视着四周。   双方的气势本就在不停的凝聚、挤压、碰撞,钱不离的动作充满了挑衅味道,终于有一个贵族忍耐不住,大叫了起来:“你想造……”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两柄雪亮的长剑已经从他的后背刺入了他的身体,他身边的两个护卫还没能抽出武器,就被抹了脖子,血花崩飞、尸体重重的跌到在地上。   倪明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服,他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那个傻瓜啊……幸好楼上只有一个傻瓜,如果再多几个人一起出声的,屠杀将不可避免的展开!倪明不想死在这里,如果今天能活着出去,他也再不想面对钱不离了!   月色公爵用手捂着胸前,钱不离刚才那粗鲁的一拽,就把月色公爵的裙子拽坏了,露出了里面的胸衣,不过月色公爵此刻没时间去考虑自己受到的羞辱,她呆呆的看着钱不离,也在重新审视着钱不离。   刚才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试图把钱不离拉回理智的轨道上去,只要钱不离退缩一步,她就可以借坡下驴,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没办法刁难钱不离,只能从长计议了。可是钱不离的立场远比她想象得要坚定,唇枪舌剑的交锋中,钱不离还占据了上风,谁让她这个始作俑者想难为钱不离呢?月色公爵心头泛起了一阵无力感。   “我和胜情是好朋友,你没想过……”月色公爵无奈打起了感情牌,可惜话还没有说完,就在钱不离讥诮的目光中突然醒悟,这种男人是姬胜情那种柔弱的女子能驾驭得吗?   “我和胜情也是好朋友。”钱不离的语中充满了调侃的味道。   月色公爵缓缓合上了眼睛,如果她只是一个女人,她宁愿和面前这个嚣张的男人拼个鱼死网破,但她身为帝国公爵,她就不能感情用事了!就算不是为了她自己,楼上的贵族们都是她找来的,月色公爵相信,只要她控制不住自己,对方绝对会杀光楼上的贵族,还接着在宜州府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是赤裸裸的、无耻的威胁,可是她掌握的规则在对方的暴力下,却显得无分无力,所有的规则都是由暴力建立的,必然也将在暴力中被粉碎!月色公爵知道,自己只有一个选择! 第一六七章 惊天秘密   “钱将军,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您看……我们是不是去安静的地方单独谈一谈?”月色公爵的口气已经明显软了下来,和姬胜情一样,在钱不离坚持不说敬语的情况下,她开始称呼为‘您’了,只不过姬胜情是诚恳的,而月色公爵却是被逼的。   “大人……”程达连忙踏前一步,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做为钱不离的亲卫队长,执行钱不离的命令他是最坚决的,但他深深知道,这些亲卫们之所以敢藐视姬周国的权威,正是因为有钱不离存在,如果钱不离有个三长两短,天威军的人心就会散了。   “没关系,拒绝一位公爵大人的单独约会是不礼帽的。”钱不离笑了笑,看了月色公爵一眼,转身向外走去。安静的地方?那当然要个安静而又安全的地方,安全比安静更重要。   比起心计,别看月色公爵从小就侵淫在政场上,她在这方面还是有差距的。钱不离之所以抢先举步,是因为他怕月色公爵往密室里走,对方可是从那里出来的,而自己却对里面的情形一无所知。从安全上考虑,他不能进去,但是如果不进去的话,有伤自己的面子,那样过于胆怯了,而对方必然会抓住这个机会嘲笑自己一番。所以钱不离干脆占据主动,不给月色公爵任何反击的机会!   不要轻视小动作,其实在这种场合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一种交锋!算计在前面的人,自然如鱼得水,算计差了一步的人,必会步履维艰。   月色公爵的表情明显一愣,她确有把钱不离往密室里邀请的意思,如果钱不离不敢进,她就可以扳回自己失去的面子,如果钱不离真傻头傻脑进去了,她有把握在里面抓住钱不离。从刚才的情况看,这些士兵们对自己是非常畏惧的,之所以敢违抗自己的命令,就是因为有这个人存在!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是知道的,抓住钱不离她就抓住了主动。   月色公爵凝视着钱不离的背影,眼中露出了惧色,在她的记忆里,除了那个人之外,还没有人能让她如此束手束脚过,这个钱不离真的只是个不计后果的疯子么?   月色公爵举步跟在了钱不离后面,那四个中年人也跟了上来,程达手中的长剑一晃,冷冷的逼在了他们身前,钱不离刚才说的是:拒绝一位公爵大人的单独约会是不礼帽的,这里的‘单独’二字才是重点,身为钱不离的亲卫队长,他怎么会听不出钱不离的用意?!   “你!!”一个中年人忍不住怒喝出声。   “你最好小声一点。”在钱不离的耳濡目染下,程达也学会了钱不离的说话方式:“我的士兵们胆子都比较小,如果你吓到他们,手指一松的话……后果就不好看了。”   亲卫中也有聪明人,一个很机灵并且对自己的箭术非常有信心的亲卫手指一松,箭矢如闪电般射出,贴着一个中年人的脚尖直贯入地板中,箭羽在嗡嗡做响。   四个中年人脸色都涨的通红,他们的忍耐力比起月色公爵自然差得很远,就在这时,月色公爵平静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你们就不要跟去了,我没有事的。”月色公爵能在心潮起伏的时刻还关注到自己的手下,做得很不错,如果没有她的命令,他们被强留在这里是一种莫大的侮辱,但有了命令就不一样了。   整个叠燕楼已经被亲卫们封锁了,刘佩凡的骑兵接到程达的急令,没有按照计划出征三眼井,因为如果城防军和警备队都有不轨之心的话,宜州府将变得非常危险!他们配合着亲卫把叠燕楼围着风雨不透,所有叠燕楼的人都被赶到了各个院落、楼阁中,三三两两在叠燕楼里面徘徊的,都是天威军的士兵。   刘佩凡看到钱不离出来,微微向钱不离点了点头,暗示钱不离外边的一切都在掌握中了。   钱不离笑了笑,扫视了一眼,整个叠燕楼里看起来比较安静的地方只有里面的花塘了,清风浮面而过,温馨的朝阳从斜刺里洒下,淡淡的花香从花塘中传来,嗯……倒是个好地方,钱不离举步向花塘走去。   “阳光总是那么温暖。”月色公爵用手遮挡着阳光,缓缓说道,看样子她想缓和一下气氛。   “相比较之下,我更喜欢春光。”钱不离好笑的看了月色公爵一眼。   “可惜春天早就过去了,现在是夏……”月色公爵一愣,突然明白了钱不离的意思,连忙用手掩在了胸前破损处,她另一只到现在还无法动弹,刚才阳光刺到了她的眼睛,她不自禁用手去遮挡阳光,谁知却被钱不离看了个正着。   “你想谈些什么?现在就开始吧,我的时间不多。”不在对方心慌的时候发难,那要挑选什么时候?怜惜……那东郭先生救狼也代表着一种怜惜吧!   月色公爵脸上浮现出一缕红晕,但不知她又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平静下来,她的手也缓缓垂到腰侧,直视着钱不离。   钱不离看到这一招失去了效力,遂转开自己的目光,看向竞相绽放的荷花,淡淡说道:“说吧。”   “钱将军,你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吗?”月色公爵终于展开了进攻。   “知道,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永远能看清自己。”钱不离笑了笑。   “你真有自己说的那样清醒?”月色公爵的眼角闪过一丝讥讽:“一个清醒的人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事情吗?”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钱不离的声音放缓放重:“在你们眼中,我钱不离一定是个趁着姬周国战乱,跳出来兴风作浪的小丑吧?只要姬周国军部平定了札木合之乱,我钱不离将死无葬身之地!呵呵……好吧、好吧,就算你们的判断都是正确的,那么我问你,既然我早晚都要死,我杀了你们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月色公爵的表情当时就是一僵,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我这个人狠毒、无耻、卑鄙、嗜血,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知道我要死了……”钱不离一笑:“所以我想先杀了你们来为我陪葬,公爵大人有什么异议么?”   “可是……”   “没有可是,这就象一个溺水的人,他会拼命抓住身边的每一样东西,不管那些东西对他有没有帮助。”钱不离淡淡的说道:“我就是这样,既然我的死已经成了定局,那么我就要杀掉所有敢于冒犯我的人,痛痛快快的活上一段时间,我想……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吧?”   月色公爵呆呆的看着钱不离,钱不离这种极端另类的思维方式彻底打乱了她准备好的说词,月色公爵想反驳,却发现如果从钱不离的角度想,他的说法还真是很有道理呢……   “我的想法让你如此惊讶么?你反对我这么做?”钱不离的样子很象邻家一位和善的大哥哥。   月色公爵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难道你让我躲起来乖乖等死?对一个将死的人,你过于残忍了吧?!”钱不离的话中充满了调侃的味道。   月色公爵的大脑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她本来是想暗示钱不离,她这个公爵和宜州府的贵族在姬周国内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以迫使钱不离让步,没想到一上来钱不离就把他自己定位成一个将死的人,月色公爵想出了所有办法都用不上了,就算是有天大的强势与威压,也没办法去吓唬一个死人啊!除非是哀求钱不离继续活下去……   “还是说……如果我不杀你们,你们就会帮助我呢?”钱不离甩出了一根救命草。   月色公爵只觉眼前一亮,不由连点了两下头。其实月色公爵见识过很多老奸巨猾的政客,但象钱不离这样拥有极度‘新颖’思维方式的人却从来没见过,她以往的经验根本就帮不上她的忙,再加上身在虎口之中,过度的紧张让她的判断力大失水准。   “不过我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钱不离‘大哥哥’微笑着说道。   “钱将军可以放心,我的信誉是……”月色公爵猛的定住了,她的小嘴张得老大,目光由迷乱变成清醒,又从清醒变成愤怒,这是一个圈套、无耻的圈套!虽然在她脱口说出自己的承诺之前总算是醒悟了,但还是醒悟得晚了些,看到钱不离得意洋洋的笑容,月色公爵恨不得扑上去把那张笑脸撕烂,可惜手臂上传来的酸痛却在提醒她,如果她真的扑上去,被撕烂的人一定是她。   “我郑重的提醒你一下,不要低估我的决心。”钱不离也懒得再玩了,该阐述的东西已经阐述得很详细,该打压的气焰已经打压到了最低,现在的月色公爵除了女人的羞恼之外,一无所有,如果她继续坚持自己的立场,那么钱不离只好把想法变成现实,杀不是最好的办法,只是最后的办法。   月色公爵用愤怒的目光盯着钱不离的侧面、不说话,她一心想挽回自己的颜面,却换来了更深的屈辱,她一心想占据主动,处境却越来越被动,在姬周国的政坛上游刃有余的月色公爵何曾遇到过这种难堪!   “你知道你们贵族是什么吗?只是那艘小船!”钱不离用手指了指塘下的小船,旋即弯下腰抓住修缮栏杆剩下的石块,把石块立了起来、摇了摇,微笑着接道:“而姬周国的百姓却是这塘水,风平浪静的时候,你们可以悠闲的在水面上飘荡,但塘水一旦掀起浪花,你们就要恐惧了。嗯……我钱不离在你们眼中不是兴风作浪的小丑么?不过,小丑也是能掀起大浪的!”钱不离说完,一脚把竖起的石块踹了下去,石块砸进塘水,浪花冲起老高,塘中的小船左右晃动起来。   冲起的浪花盖到了钱不离和月色公爵的身上,两个人的衣物都被淋湿了,月色公爵没时间去考虑自己的衣物,她在思考钱不离话中的含意,那让所有的上位者都震惊、恐惧的含意。   “你……到底想做什么?”月色公爵的话音微微颤抖,她清楚姬周国的政局危机,更清楚钱不离的用意,不管问的是不是废话,只有问出来她的心才能舒服些。   钱不离的动作温柔得就象一个男人对待妻子一般,轻轻摘掉月色公爵头上的水草,不过他说出的话却无比强势:“你现在还有资格反问我么?”钱不离终于不耐烦了,他的战略计划本就没想得到姬周国贵族的强大助力,在那个世界火器流行的时候,穷百姓造反依然能改变国家的规则,现在这种冷兵器时代,人多力量大是绝对的真理,穷百姓一人一口唾液就可以把所有的贵族都淹死了。   “看起来,我们必须要坦诚的交谈一下了。”月色公爵轻叹了口气,看着钱不离,没有回避钱不离那种充满了暧昧与挑衅的动作:“钱将军,你知道我来宜州的目地是什么吗?”月色公爵在屡战屡败之下最终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不以居高临下的角度交谈,把双方摆在平等的位置上,面对着这种不可以常理估量的男人,她实在无力继续维持公爵的尊严了。   “继续。”钱不离还处于战斗状态,所以他故意回避月色公爵的问题,不给她任何扳回的机会。   月色公爵不由苦笑一声,无奈的续道:“其实我来宜州的目地是想了解一下胜情的成就!胜情一直是一个外表刚强,内心却柔弱的女孩,我无法相信她能在短短的时间就整合矛盾重重的福州,竟然引起军部的警惕,命令百里克诚征集大军去讨伐。尤其是我到了宜州之后,听说百里克诚已经兵败被活抓,而福州军居然杀出了南岭,这些更是让人无法相信!不过……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这一些都是因为有你吧,钱将军!”   “想了解胜情的成就么?你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来宜州的呢?”钱不离可不是被人一夸就扬扬自得的人,他的微笑如故,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我是为了我自己,这么说吧,姬周国的政局非常不稳,我需要找一条后路了。”   “你的话……就象这水中的倒影一般,飘渺啊……”钱不离笑了起来。   “钱将军在怀疑我的诚意?”   “事实摆在这里,公爵大人敢在叠燕楼布局戏弄我钱不离,根本就没把福州这点实力放在眼中吧?姬胜烈现在已经得到内阁和军部的大力支持,而胜情却在福州苦苦支撑,怎么说你也不应该来福州找退路!喜欢锦上添花的人总是不缺,雪中送炭的人么……可没有几个。”   “钱将军知道是谁劝说胜情去雪原城避难的吗?”月色公爵笑了笑。   “是你?”   “是我,胜情能完好无损的从皇城出去并不容易,钱将军,你不懂的,皇城就象一个充满了危险的漩涡,你真以为胜情能靠着自己的运气避开那些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陷阱么?有些时候,是郑朔将军的朋友在帮忙,有些时候,是内阁、军部的几个老臣可怜胜情、伸了一把援手,还有些时候,是我们这些实在看不顺眼的人故意搅局,我可以坦白的说,胜情能平安到达雪原城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当然,她能得到钱将军的帮助,这更是一个奇迹。”   钱不离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要谢谢你,胜情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子。”   “你不用谢我,我这个人从小就失去了父母,还继承了公爵的爵位,所以脾气一直很怪,只要是我看不顺眼的事情,我就一定要插一脚,就象……”月色公爵突然笑了笑:“就在刚才发生在叠燕楼的事情一样。”   “我好像没有得罪过公爵大人吧?”钱不离话题一转:“刚才你是不是在暗示我,王后并没有完全控制住内阁和军部呢?既然有人一直在同情胜情……”   “我说的是以前。”月色公爵断然摇了摇头:“现在的内阁和军部已经变成铁板一块,那些立场不坚定的老臣都已经致修回家了。”   钱不离沉吟不语。   月色公爵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沉吟良久,突然抬起头直视着钱不离,声音也提高了三分:“如果你还有疑虑的话,我愿意用一个惊天的秘密还换取你的信任。” 第一六八章 狼与毒蛇   “我这个人对秘密最感兴趣了。”钱不离一笑:“公爵大人真会投其所好,你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钱将军知道姬胜烈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月色公爵不想再和钱不离斗嘴了,只能装作听不懂。   “那个花花公子?”钱不离的兴趣一下子降低了一半,那个花花公子的秘密有什么好听的?除非他姬胜烈是个天阉……这种消息才有点价值。   “花花公子?”月色公爵冷笑一声:“不知道钱将军从什么地方得知姬胜烈是个花花公子的,我告诉你吧,姬胜烈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哦?”钱不离的神色不由得一变。   “钱将军知道我面对着姬胜烈的时候,有种什么感觉吗?”月色公爵的目光幽幽凝注着塘水,好似在回忆着什么:“是毒蛇!没错,就是毒蛇!他的心计之缜密毒辣、人所难及,月色妄为帝国的三大公爵之一,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的害怕。”   “那你对我是什么感觉?”钱不离微笑着说道,他的表情虽然平静,但心中早已翻起了巨浪。   “你……你就象那狼一样嗜血!”女人的心眼都是比较小的,不管她想和钱不离和解与否,她都在嫉恨着钱不离的无礼和屠杀,机会送上门自然要讥讽钱不离一下。   “真是让人失望,我个人以为,我就象那纵横山林的猛虎!”钱不离显然对月色公爵的形容非常非常不满意。   月色公爵感到哭笑不得:“钱将军,我承认我过于低估了你,但是,希望你不要犯和我相同的错误!姬胜烈的心计非常可怕,当日,得知姬胜情赶往雪原城之后,他派信使联络札木合,以攻陷夹脊关的重利诱引札木合跃过开天裂谷、偷袭雪原城,这本是一箭双雕的毒计!一方面,他借助札木合的手除去了姬胜情,避免了自己名声受损;另一方面,他事先调派风云军团赶往青龙岭,指使贺炯名把札木合引到夹脊关下,然后三面合围,把札木合消灭在夹脊关,这样可以极大的提高他的声望。可惜的是,姬胜烈什么都算计到了,唯独没想到雪原城居然出了钱将军这样的人物,以弱势兵力数败札木合……他苦心制定的计划反而造就了你!”   “原来是这样!”钱不离难掩面上的震惊。虽然他对雪原城之战的前因后果进行了多番推测,但推测终归是推测,听了月色公爵的话,钱不离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姬胜烈一向把自己隐藏得很深,大多数人都把他看成是一个无所事事、只能躲在王后羽翼下的孩子,只有少数人能识破姬胜烈的真相!”月色公爵叹了口气:“自从国王重病缠身之后,姬胜烈才开始逐渐展露锋芒,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整合内阁和军部,他的才能……远在他父亲之上啊!”   这一次就轮到钱不离哑口无言了,他的目光逼视着塘中的荷花,手指在栏杆上急速敲打着,显然,钱不离的思虑转动得非常快。   “不要以为姬胜烈技止余此,这一次夹脊关失陷、郑朔阵亡,正是姬胜烈在背后一手操作的结果!”月色公爵说到这里,语声变得不稳定了:“既然胜情已经在福州扎下根,他就要除去郑朔这个外援!说起来……呵呵,郑朔也可以说是死在你钱将军的手中,如果姬胜情被札木合所杀,那么姬胜烈就不会伤害郑朔,他的野心很大,象郑朔这样经验非常的老将正是他要拉拢的对象!”   “除了杀死郑朔,姬胜烈还想要什么?莫非他要做完上一次被我破坏的事情么?”钱不离对月色公爵的指责根本不屑一顾,什么是我害死了郑朔?如果有野兽要害人,被害者奋起反击,打跑了野兽,那野兽怀恨在心,接连咬死了数个行人,难道罪责要由那反击者承担么?这他妈的就是上位者的逻辑?!如果不是面前这个女人是公爵,如果不是自己需要了解姬周国的政局,钱不离真想把这个女人绑起来,玩一玩现代社会的SM游戏!   “不错,姬胜烈一心要彻底消灭札木合。”月色公爵可不知道钱不离心中的想法,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至于姬胜烈为什么那么急着歼灭札木合,我也不知道,好像……牵扯到一个很深的秘密。”   “不要把姬胜烈想得太强大了!”钱不离已经从震惊中完全清醒过来,他淡淡一笑:“我承认他的计策确实毒辣,不过这一次姬胜烈也暴露出了自己的弱点!他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吧?呵呵……战争可不是儿戏!他以为札木合在前有重兵阻拦的情况下,一定会拼死攻击夹脊关,杀出一条回家的血路,谁知札木合竟然不退反进,挥师直闯清州,哈哈!那札木合的本领我见识过,他可不是一枚甘于受人摆布的棋子啊!”钱不离的笑声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说得不错,在我来宜州前,姬胜烈数次大发雷霆,指责尉迟风云和桂明作战不利、徒有虚名,只是札木合的作战风格实在太硬朗、狡猾了,始终不和两大军团正面交锋,终日奔袭游走,两大军团都是以步兵为主,根本无法合围札木合!”   “奔袭游走本就是骑兵的长处,姬胜烈事前想什么了?他以为别人都会心甘情愿跳进他的陷阱么?”钱不离冷笑一声:“如果我是札木合的话,我一定想办法拉开两大军团之间的距离,然后集中力量、先歼灭一部,到时候谁输谁赢还未可预料啊!”   “这个……”月色公爵一愣,皱眉思考了片刻:“尉迟风云和桂明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不会让札木合抓住这种机会吧?”   “札木合吃亏在身处客场、情报闭塞,纵使两大军团露出了破绽,凭尉迟风云和桂明的经验也会在短时间内重新调整部署,不会给札木合可乘之机。”   “有道理。”月色公爵点点头,旋即追问道:“什么是客场?你指的是札木合不占地利吧?”   钱不离没有说话,对这种‘现代名词’他懒得解释,对方明白大概是什么意思就好。   “不过札木合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来宜州之前他们最后一次接触战的战报,以骑射为主的飞鹰部落骑兵竟然没有射发一矢,可见札木合手中的箭矢已经非常短缺了,姬胜烈有意从皇家禁卫军中调出去一万人,参加围剿,到那时候,札木合就危在旦夕了。”月色公爵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钱不离的表情,她的暗示非常明显,只要札木合被平定,那么他钱不离的末日就将来临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钱不离一笑:“所以我更怀疑你的动机,既然强弱之分如此明朗,你来宜州到底想做什么呢?如果你投靠姬胜烈的话,最起码也可以维持你现在的地位,如果你帮助姬胜情的话,你的下场就不太好了。”   “我的封地在清州。”月色公爵这一句话里代表的意味有很多,清州?不正是第一个被札木合蹂躏的州府么?   “明白了。”钱不离点点头:“还有别的原因么?”钱不离知道,月色公爵的家一定在战火中被无情的焚毁了,虽然她可能是最早一批撤离清州的人,但一个公爵世家数百年经营所积累出来的东西,绝无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尽数撤走,月色家族的损失非常惨重!这就是月色公爵对姬胜烈怀恨在心的原因么?钱不离不敢太早相信,只能继续旁敲侧击。   “因为……我们害怕。”   “你们?”钱不离一愣,‘我们’这两个字可是值得玩味的,这两个字代表着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势力!   “不错,我们。”月色公爵自然明白钱不离为什么这么问。   “你们害怕什么?”钱不离追问道。   “姬胜烈从来不向我们解释他究竟要做什么,他只要求我们服从他的命令,无条件的服从,所有对他置疑的人都会遭受他无情的打压,你知道这么发展下去……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吗?”月色公爵眼中闪动着消失了许久的锐芒。   “独裁?!”钱不离恍然大悟。   “是的、独裁!没有人知道他会把姬周国带向何方,没有人知道他会给姬周国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月色公爵的声音越来越冷:“姬胜烈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他在我们眼中是一个无法猜测的谜团!你说的没错,姬周国的百姓是塘水,而我们是那艘小船,但再小的船也要有船长、有掌舵人,船上的人谁都不会允许船长划着小船驶向茫茫不可预测的大海!想做船长……可以!不过他要先赢得船上众人的拥戴和信任!”   钱不离有些惊讶的看着月色公爵,这女人一旦进入角色,显露出的锋芒几乎要压倒他钱不离了。   “也许我们的眼光相比较一个国王来说,确实过于短浅了,我们只允许船儿在我们看得见的范围内划动,但,这是我们绝不会退让的原则!我们可以全力支持姬胜烈,不过姬胜烈必须要明明白白告诉我们,我们能得到什么、到哪里去!”月色公爵这一番话说得太急,胸脯在急剧起伏着,她缓了缓神,续道:“姬胜烈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他不会向我们低头!我们相信了他一次,可是代价是什么呢?我的家在战火中成了废墟!!”月色公爵没有掩饰眼中的愤怒,虽然双方交谈的时间不长,她看出来钱不离和中央是誓不两立的死敌,所以她才敢敞开自己的真实想法。   钱不离默默看着月色公爵,消化着得到的消息。   “面对着王权,我们可以妥协、可以退让!但在我们因为信任他而遭受损失之后,他要具有王者的风度,给我们补偿,而不是做出让人恶心的、虚假的承诺,哼!那种话,我在十岁的时候就会说了。”月色公爵深吸了一口气:“他以为控制了内阁和军部就是控制了一切?真是笑话!靠强势是无法让我们屈服的,我们需要的是利益!”   钱不离笑了,他听懂了月色公爵一语双关的潜意,她不但在讽刺想利用强权压倒一切反对声音的姬胜烈,还在提醒自己,不要想靠着几把剑就肆意妄为,他们需要的是利益。钱不离暗自有几分庆幸,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用极端的暴力吓倒了在场的贵族,真要比起口才来,他还未必是这口若悬河的女人的对手呢。   “可是据我所知,已经有不少贵族向姬胜烈表示效忠了。”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不要拿那些鼠目寸光的废物和我们相比,这是对我们的侮辱!”月色公爵同样淡淡的回道。   钱不离心念急转,看起来姬胜烈只是在表面上控制了姬周国的政局,在那看不见的地方,正有潜流在涌动!这些上阶贵族们对姬胜烈大权独揽的手段非常不满,虽然在表面上配合姬胜烈,但背地里却寻找着脱离中央的退路,月色公爵到宜州正是为了了解福州集团的势力分化而来。   不过钱不离内心里却觉得姬胜烈的做法无可厚非,在这种冷兵器时代,民主、自由都是屁话,一个国家只需要一个声音,如果他钱不离坐在姬胜烈的位置上,比姬胜烈的手段还要狠辣!   “那么,公爵大人到这里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什么具体的章程呢?”   “钱将军,您的用词好像不太妥当,我来这里不是找你,而是找胜情。”月色公爵淡淡的说道。   钱不离哑然失笑,他明白,如果当日在雪原城面对着柔弱的姬胜情和奸诈的姬胜烈两人分别邀请,他会毫不犹豫的接受姬胜情而排斥姬胜烈,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依靠大树好乘凉的!在姬胜烈的手下,他的能力发挥得越出色,就会越被姬胜烈所嫉,而在姬胜情手下,他却可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月色公爵南下宜州无疑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只要福州集团表现出足够的潜力,他们愿意赌上一把,如果大事得成,柔弱的姬胜情自然要比奸诈的姬胜烈要容易控制得多!可惜的是……现在的姬胜情已经是他钱不离的禁脔,他可以把姬胜情捧在自己头顶,也可以用真心去宠爱姬胜情,但是在权力操作上,他不想受到别人的制约!   月色公爵暗自松了口气,她刚才故意贬低钱不离,而把姬胜情抬出来,正是她反守为攻的信号,看到钱不离没有反弹,月色公爵心中大定,她用手拢了拢头发,眯起眼睛,塘水打湿的地方已经被阳光晒暖了,月色公爵觉得很舒服。自她从密室里走出来之后,处处碍手碍脚,此刻的好心情真是难得,这种气氛还是多保持一会吧。   钱不离看到了月色公爵的神态,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这些上阶的贵族纵使再聪明多智,他们的考虑事情的方式还在按照这个世界的惯性前行,而他钱不离的最终目地,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就是为了粉碎现有的惯性,建立他自己的规则。   对方所倚仗的,在他钱不离眼中,一钱不值!钱不离如此礼贤‘上’士,不和对方在态度上计较,只是为了多套一些东西,多为自己争取一些本钱!   “那么,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能给我什么?”钱不离微笑着说道。   月色公爵一愣,旋即反驳道:“钱将军,您的话太唐突了!您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您能给我什么才能换来我们无私的帮助!”   “从我到福州开始,一直到踏上宜州的土地,从来没有人帮助过我,我也没奢求过别人的帮助。你们的帮助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关于主动权的事,钱不离是决不会放弃的,宁愿谈判破裂,钱不离也会坚持自己的原则。他在这个世界,是真正孤苦无依的,握在手的东西就不能放弃,任何人都有暂时退缩、忍让,等待东山再起的资格,唯独他钱不离没有。胜,就是完胜!败,就是惨败!   “钱将军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月色公爵冷笑一声:“您想一个人对抗帝国风云、铁浪、龙虎、惊雷四大军团?还有最可怕的皇家禁卫军?您以为您是神??”   听到月色公爵这些充满了讽刺意味的话,钱不离蓦然呆立在那里,直到良久良久,他的嘴角浮起一缕微笑,由微笑又变成大笑:“真是多谢公爵大人的提醒了!来人……”   遥遥跟在钱不离后面的刘佩凡带着士兵大步走了过来:“大人!”   “把公爵大人请到宜州府衙去休息吧。”钱不离笑着看了月色公爵一眼:“至于楼中的各位大人么……叠燕楼什么都不缺,我想他们是很高兴留在这里的。”钱不离有了新的想法,他需要一段时间去酝酿、思考,谈判还是先停下的好。   “钱不离!你敢!”月色公爵显得无比愤怒,谈判是谈判,如果被对方限制自己人身自由的话,这是对她这个公爵极大的侮辱。   钱不离却象没有听到月色公爵的话一样,竟自扬长而去了。 第一六九章 巨大空白   钱不离知道所谓的争夺民心主要是看谁能把自己包装得更完美一些,而争夺的手段双方却是同样血腥的,钱不离在叱咤风云的时刻还要高举着姬胜情的大旗,原因只有一个,他没有争夺的资格,最起码,在名义上他没有争夺的资格!   粉碎这个世界的规则很难,钱不离的敌手太过强大了,而建立属于自己的规则、让人们接受自己的规则更是难上加上!靠枪杆子打天下,但不能靠枪杆子治天下,钱不离那个世界的一位伟人已经把其中的道理说得很明白了。   钱不离一直在为如何创立自己的规则而头疼,他有想法但没有具体的办法,只能牢牢抓住已经控制在手的权力、死不放松,月色公爵的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钱不离突然想到了一个看起来很荒诞的办法!   这个世界和钱不离那个世界的过去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了解了姬周国的格局之后,钱不离总是隐隐觉得缺了点什么,但具体缺少什么,钱不离想不出来。   现在钱不离猛然醒悟,原来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个世界没有统一的宗教信仰,姬周国各州、各城、各县的人们所供奉的往往是各地现实中曾经出现的英雄人物!各式各样的神灵显得非常杂乱。   就以姬胜情为例,她信奉的是姬周国开国的先祖,她没事的时候总是祈祷她的先祖会赐给她好运;程达信奉的是他的家乡一个为民做主、最后被贵族们联合起来害死的清官;而土族人信奉的是一个曾经统一了土族的英雄、沙摩柯。   姬周国还有很多人宁愿相信看不到、摸不着的命运,也不相信所谓的神灵,虽然传说中整个大陆全本是一片混沌,后来被数十个巨人般的天神劈开才有了天地万物,但数千年来,再没有人见过神迹,这种信仰就慢慢淡化了,百姓们宁愿去信奉那些曾经帮助过他们的英雄,也懒得去对一些似有似无的神灵们跪拜了。   当然,信奉传说中神灵的也有,不过也是按照地域划分的,水多的地方人们信奉水神,山林中的人们信奉森林之神,平原上的人们信奉大地之神,而贵族们大多信奉的金神实际上和财神差不多,士兵们往往容易信奉火神,他们认为战火燃烧的地方就会有火神存在。总体来说,不过金、木、水、火、土五种。   两个世界相比,这个世界的人们功利心比较重,信仰的地理格局化让宗教难以形成势力,如果有人把福州的土族英雄沙摩柯搬到宜州去,不被人打个半死才怪,而各国的政府也从来不干涉百姓的信仰,在他们即得利益者的眼中,那只是聊以自我麻痹的东西。   这个世界还没有人意识到宗教中蕴涵的毁灭力量,钱不离可知道,在他那个世界,几乎所有挑战原有规则的人都要利用宗教,斩白蛇的刘邦,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黄巾,一直到最后、那被形容成脚底有七星天子痣的努尔哈赤,每一个人都要把自己打扮成天意的象征,如此才能得到民心。   欧洲的历史更不用说,世袭的王权必须要在教皇面前低头,混战也好、内乱也好,国王们可以勇敢的把另一个国家的国王杀死,但绝没有一个国王敢把手中的利剑指向教皇。   宗教,在这个世界有着巨大的空白!钱不离的手指在发颤,他的眼神也略有些迟滞,只要能把宗教这个东西利用好,绝对会成为他钱不离叱咤风云的翅膀!以前所担忧的问题,在宗教的影响下,不会再成为让人头疼的问题了。   钱不离想在姬周国国内四处点火,但怒火燎原是非常可怕的,钱不离又担心自己将来也毁于火中。在福州他可以命令孙仲德抢先动手,挑起阶级矛盾,一方面打压当地贵族和土族豪强的势力,一方面轻轻松松扩充了自己的军队,可惜相同的办法不能反复使用,那样早晚会被人抓住把柄。   宗教自古以来就是暗中操纵百姓的无上利器!有了这把利器护身,总不会伤及到自己了吧?钱不离紧张的思索着。   房间外,警戒深严,数十个亲卫护在房间的周围,程达也从叠燕楼回来了。统领大人的状态很不正常,就象失了魂一样,一路上走来默默无语不说,进了府门的时候竟然没有下马,直接就往圆门走,差一点就撞到了圆门上,这些表现都让程达万分担忧,他追问过刘佩凡几次,月色公爵都和大人说了些什么?可惜刘佩凡一直远远跟在后面,他什么也没听到。   浮柔和柯丽远远的躲在花园里,一边紧张的看着房门一边低声哭泣着,她们之所以躲到这么远,正是害怕自己的哭声会影响到钱不离。   钱不离对她们一直是很温柔的,但这一次他回来的时候,却粗鲁的推开迎上前来的柯丽,冷声命令她们离开房间。当然,纯真的柯丽不会因为受到了委屈而抱怨,她是真心的在为钱不离担忧。   凭这些人的心智无法意识到,此刻,阴谋家钱不离终于发现了适合自己的利器!改变,将从今天开始……   屋中,钱不离还在思考着,利用宗教是一个绝妙的好办法,但是新的难题又来了,第一批发展的骨干一定要是福州集团的高层将领,最好把贾天祥也拐进来,不过这些人或长于战术、或精于政略,都是人中的尖子,一个什么样的圈套才能把这些人全都骗住呢?   钱不离不想被人看成是一个小丑,所以他虽然不想大费周折、搞出一场堪称完美的骗局,但怎么也要说得过去,不能短时间内就被人看破。当然,钱不离心中有数,就算被杜兵等人看破了,他们也会尽全力捧自己的场,不过这里面涉及到自己的尊严,前面说了,钱不离不想被人看成是一个小丑!   时至黄昏,房门在众人的凝视中缓缓打开了,钱不离带着满脸的疲惫走了出来,他确实累坏了,只是在宗教中建立一种怎么样的格局的问题,他就反复思量了很长时间。   远处的浮柔和柯丽象乳燕投林般向着钱不离冲了过来,浮柔毕竟是成熟女孩子了,她不好意思跑得太快,柯丽全没有任何顾忌,不过她冲到钱不离身前时却突然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钱不离不语,她的眼睛早已变得红肿起来了。   “小家伙?谁欺负你了?”钱不离奇怪的看着柯丽的眼圈,工作已经完成,前途是大好的,钱不离的心情自然也是大好的,他回复了正常。   柯丽的眼圈一红,差点又掉下几滴眼泪,她想扑到钱不离的怀里去,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向天真无忌的柯丽也不好意思这么做,只能低下头去,用脚尖轻轻蹭着地上的石子。   “大人,您没事吧?”程达轻声说道。   “没事。”钱不离一笑:“有些事情一时没想通,现在已经没事了。”   程达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   “程达,那些贵族们是怎么处理的?”   “末将已经让人把他们都关在楼里了,那个……公爵大人的几个亲卫久不见公爵大人回去,想强行冲出来,都被我们的人打伤了。”   “严重么?”   程达笑道:“弟兄们都没有下重手。”   “那就好。”钱不离点点头:“我休息一会,还得去和那些贵族们谈谈,总关着他们也不是回事,至于那位公爵大人么……呵呵,先关上两天再说吧。”   ※※※   郑星朗、秦冲带着两千骑兵直往赤水镇而去,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为了减少损失,必须要有任帅的第一团协同作战!虽然说福州军的后路被切断了,这个消息传到福州后会引起一定的恐慌,但战争是急不来的,既然已经占据了优势,就要稳打稳扎。   双方的实力相比,差距并不是很大,铁浪军团的骑兵也算是经验丰富的骑兵队了,不过福州军有了黄立平和余楚杰的加盟,以有心算无意,天时、地利、人和都在福州军这一边!   郑星朗令黄立平和余楚杰连发急文,传报张陵一部已经在洋河全歼钱不离的主力,任帅无心作战,带领第一团南下,为了不让福州的溃兵为害乡里,要求骑兵队北上,务必在上思镇一带和他们完成合围,全歼任帅的第一团。   催命的急文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因为这种结果本就在他们的计划和预料之中,铁浪军团的骑兵紧急出动,直奔上思镇而去。   当他们赶到上思镇之后,发现上思镇已经被人抢掠一空,到处都是残破的断壁,和没有燃尽的火头,满镇也找不到一个百姓。铁浪军团的主将张陵早已在洋河战死,他们的副将以为这里刚被任帅的败兵洗劫过,他命令大队人马驻扎不动,小队人马向四下展开搜索,试图找到任帅的痕迹。谁知斥候们却给他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任帅的第一团正驻守在前方十里处的仁化镇,后面他们在赤水镇征集的粮草则被举着‘郑’字大旗的骑兵队打散了。   如果铁浪军团骑兵队的副将能当机立断,或者他的胆子非常小的话,可以在第一时间跳出包围圈,可他的胆子偏偏不大也不小,正儿八经的调集将官研究对策,最后的机会就这么丧失了。   粮草被劫没有什么关系,骑兵队每一个士兵携带的口粮都足够食用七天以上,所以那副将还算是镇定。接下来斥候们带回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坏,西方的尾山峡谷被人用石块堵塞了,尾山上还驻守了上百个士兵,往东面走倒是有路,但东面的尽头是南岭,往东撤退是被人赌死的。   东西无路、南北为难,铁浪军团骑兵队的副将下达了一个最错误的命令,他竟然收拢斥候,让士兵们抓紧时间扎营休息,其实他想法倒是不错,不管从那边杀出去,必须要有足够的体力!   扎营半个时辰之后,将近二百匹战马在痛苦的嘶叫声中倒在了地上,前后相连倒下的还有一百余名士兵,更多的战马和士兵出现了腹痛难忍的症状,随队的两名军医经过检查发现,镇中前后十七口井,有十三口井都被人下了毒,没有被人下毒的几口井都分散在他们设立的临时军帐四周。   汲水防毒是军队最基本的常事,毒不难防范,但难在能一丝不苟的防范!镇中只有几间没被焚毁的房屋,而且房屋很高大,都是用砖块垒造的,依照以往的惯性,临时军帐当然要设在这里,这样中军的预备队既可以随时支援前军,也可以随时拨往后营。   随军的两名军医自是跟着中军行动的,他们检查过四周的几口井之后,没有继续检查下去,这支骑兵队虽然经验丰富,但也有一年没有参加过战事了,一年的时间,足够让人养出惰性。临时军帐四周的几口井没有事,他们就想当然的认为别的井也没有事。   铁浪军团骑兵队的副将看着眼前的惨景,不由得暴跳如雷,当即下令执行军法,斩杀了那两个不负责任的军医。可惜大错已经酿成,杀人也无法挽回了,中军的预备队成了名副其实的预备队,前军、后营的士兵不死即病,近乎丧失了一半的战斗力。   过了提心吊胆而又平静的一夜,那副将命令全军整备,所有不能动弹的人都留在上思镇,他带着一千三百余名骑兵直扑北方的仁化镇,试图强行杀出一条血路。   任帅却带着第一团的士兵们忙了一夜,他知道对方冲击骑兵和冲击步兵之间,有很大可能选择自己的第一团,钱不离那‘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语录,早已深在人心了,第一团的所有士兵没有人敢怠慢,一层又一层鹿角、一层又一层绊马索把整个仁化镇围了个水泄不通,期间还夹杂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陷坑,就连营塞内的栅栏都造了两层。   铁浪军团的骑兵队吃了个天大的亏,那副将看到怀化镇的外围,就知道靠着骑兵队根本没办法冲杀进去,遂把注意力转向了怀化镇的外围。但是郑星朗等人选择这里摆出了战阵,他们自然早已摸清了地形,才把铁浪军团的骑兵引到上思镇的。   怀化镇一面靠山、一面靠水,镇的西面是尾山,尾山是一座只有只有十余长的小山脉,状如牛尾、走向为南北,南面到上思镇、北面的牛尾则落在怀化镇的西面,山虽然不太高,但坡度不小,战马是上不去的。怀化镇的东面是一个狭长状的小湖,湖水也不深,可淹死人是没问题的。   那副将知道,自己的生路就在怀化镇西侧到尾山之间三百余米宽的甘蔗地里,他已经无心恋战了,只要能带着骑兵硬着头皮从那里冲过去,就能逃出生天,至于到底有多少人能活着出去,那得看个人的运气了。   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应该先派出斥候去打探,可惜身后传来了阵阵的军鼓声,他明白这是敌军的骑兵队包抄上来了,敌军分成两路,他击北则南应、击南则北应,偏偏他的骑兵队昨天还中了毒,一千多的骑兵实在无法分兵阻击了,无奈,他只要派出一支骑兵小队冲进甘蔗地,去试探敌军的虚实。   其实任帅的兵力非常空虚,别看怀化镇的外围一副守备森严的样子,营塞内旌旗飘展、鼓声阵阵,实际上看守大营的士兵不过四百人,主力都在甘蔗地的后面等待着。任帅相信对方绝不敢冲击本阵,何况他们埋伏的地方就在镇子傍边,铁浪军团的骑兵队稍有异动,他可以在对方毁掉怀化镇外围设施之前,赶回营塞内。   铁浪军团的骑兵小队先是很谨慎的对着甘蔗地进行了几番盲射,然后才走进甘蔗地中,当他们走了一半的时候,站在镇中哨栏上的福州军士兵吹响了哨子,无往不利的箭营一次覆盖射击,射出的箭矢象雨点一样盖进了甘蔗地里,幸免于难的骑兵们向前冲去,又先后掉进了陷阱,残余的几骑刚冲出甘蔗地,就被一排长刀手给瓜分了。   铁浪军团的副将见对方的弓箭手远远超出了自己的估计,眼中凶光大起,甘蔗地的后面有什么他看不见,但身后逼进的福州骑兵他看得见,他不敢往未知的地方冲杀,索性带着全军迎上了福州的骑兵。   福州骑兵看到敌军迎上了自己,不战反退,如潮水般在郑星朗的指挥下撤退了。   在福州骑兵撤退后,铁浪军团骑兵队拼死的决心也如潮水般退了下去,毕竟没有人愿意死,那副将看到士气有些低落,遂命令全军回到上思镇休息,午后再战,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杀出包围圈,这是他的决心!   等他赶回上思镇才发现,他留下的那几百个、原以为福州军能妥善安置的病号们真的被很‘妥善’的安置了……所有人全都被砍下了首级!那副将破口大骂福州军的狠毒,并趁机鼓舞部下拼个鱼死网破的决心。人都是这样,他只看到了福州军的残忍,却忘了自己带兵冲进赤水镇时的那场大屠杀。   休息了一会,那副将突然震惊的看到,一个又一个士兵捂着肚子惨叫着倒在了地上,一番忙乱之后,原因终于找出来了,原来福州骑兵撤退的时候,在那四口还可以引用的水井中下了毒,相同的招数重复使用,有时候总是会产生出乎意料的效果。 第一七零章 收刮于管理   当浮梁的第四团赶到宜州府之后,刘佩凡的骑兵才离开宜州府,直奔三眼井。现在的情势很微妙,宜州东部的三眼井至营盘谷一带,是宜州将来重点防御的中心,或者说是进攻的中心。宜州北部的青龙关已经被梅自强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并且拒绝了通州兵要求换防的要求,虽然通州兵有军部的官文,但那对梅自强这个一直为郑朔之死而耿耿于怀的、夹脊关一系的重将来说,屁也不如!   为了把宜州整个刮得干干净净,钱不离计划局势稳定之后,不管杜兵那边打得怎么样,福州军将从三眼井至营盘谷一带向洪州进攻,把战火点到洪州去,以获取更大的战略空间。纵使札木合马上就会被歼灭,他也可以带领福州军梯次撤退,尽量把时间拖到秋收之后。一个富饶的州府,一年之秋税能收上来的钱可不是小数,钱不离当然不会把这些钱留给中央内阁,相反,他还要收取重税,把百姓们手中的存粮压到最低生活线上,有一个十年之内免除一切赋税的条件在前面,引起百姓反抗的可能性不大。   习惯了就地从州府补给的军队将在宜州吃上一个大亏,就算他们不承认钱不离十年免除赋税的诺言,他们也不敢把百姓赖以活命的存粮抢走,漫长的补给线将会成为帝国财政极大的负担。关键的一点是,帝国将无力支撑两大军团同时进攻福州。为了避免负担转换成绞索,他们最多只能派一个军团进驻宜州,他们在减轻了自己负担的同时,无疑也让钱不离大大松了一口气,凭福州军的实力,对付一个军团还是有些周旋余地的。   只要能把消耗战一直拖到第二年,内阁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卸下自己的担子,让他们的军队就地补给,那么宜州百姓和军队之间的矛盾很可能升级为不可调和的矛盾,钱不离等待的机会就来了。   战场并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唯一地点,钱不离一向信奉这句话。   虽然这个方法卑鄙了点,把宜州府的百姓当成了工具,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只能走下去,成王败寇的道理人人都懂,只要他能遵守自己的诺言,重新打下宜州之后坚持十年免除一切赋税,他在平民中的声望将翻上一个很高的台阶。   钱不离最幸运的一点就是在财政上从来没有负担,不算贾天祥的支援,光是宜州府数百年的积蓄,如果手中的部队不再扩编的话,宜州的积蓄足够自己鏖战五年以上了,这还是在预计付给伤亡将士高额抚恤金的情况下。   钱不离命令浮梁挑选出一批机灵点的士兵,和顾坚的手下、还有那些抢先投诚的小混子们一起,到各个贵族的封地里暗察,当然也包括在宜州生活得风生水起的大小商人,尤其是粮商。如果说宜州府是个大吸血虫的话,各个贵族还有商人就是小吸血虫,铁了心挖空宜州的钱不离不会放过任何挤血的机会。   “你到底什么时候让我走?”月色公爵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质问钱不离了,堂堂的帝国公爵落到这种地步真是莫大的耻辱!月色公爵的脸颊微红,这是气的;她的眼睫毛在不停的抖动,这也是气的;地面上散落着几个粉身碎骨的茶杯,桌子上还有一滩茶渍,椅子斜斜倒在地上,这些,都代表着月色公爵的愤怒。   钱不离端坐在椅子上,没有搭理月色公爵。   “钱将军!!”看到钱不离无动于衷的样子,月色公爵的表情更加愤怒了。她之所以敢轻身来到宜州,是觉得凭着自己的身份,只要稍微透露一下合作意向,对方便一定会把自己当成上宾看待,钱不离的强硬姿态是她绝没有想到的。耀眼的光环只换来对方的斜视,现在月色公爵的表情虽然愤怒,但心里却充满了恐惧。   钱不离淡淡看了月色公爵一眼:“别这么看我,我会害羞的。”   月色公爵马上移开目光,却突然醒悟这么做代表着自己心虚了,又咬牙看向了钱不离:“钱将军,如果您确定和我没什么好谈的,希望您能让我离开宜州!对您的固执我感到很遗憾,对我们两方来说,合作对你对我都有利,我无法理解您的态度!”说到这里,月色公爵看向如标枪般站在钱不离身后的程达:“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要离开这里。”月色公爵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她数次要求这个该死的军人给自己准备马车,但不要说马车,她连马毛都没看到。   钱不离沉吟了一下,其实他倒是想谈,看看这些上阶贵族到底能带给自己什么,不过谈得时间越晚,自己就会占据更大的主动,如果能在自己打下洪州或者歼灭两大军团中一部之后谈,他有把握用强势压倒对方。现在刘佩凡已经打下了三眼井,后方也传来了消息,郑星朗以伤亡骑、步兵四百余人的代价,消灭了铁浪军团的骑兵队,只需再整顿一段时间,就可以出兵洪州了。   “公爵大若何必生气呢?我是为了大人的安全着想,赤水镇刚刚被我军收复,还要整顿一段时间,再说赤水大桥已经被毁掉了,你现在也没有办法去福州。”   “有您钱将军在,我还有必要去福州吗?”月色公爵冷笑一声:“我要去皇城。”   “这样更危险,如果你北上青龙岭的话,我军正在和通州兵对峙呢,当然,他们是不敢伤害你的,不过你没想过撞上了札木合会发生什么事情吗?大人可是姬周国的公爵啊……与其让札木合占便宜,还不如把便宜让给自己人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月色公爵故做听不懂‘便宜’是什么意思,冷冷的说道:“我从洪州走。”   “洪州的守备军将集中封锁西北,防范札木合窜入洪州,我军马上就要接替洪州的防务了,这个……到时候总会有些小人趁乱抢掠四方,洪州必不可免要乱上一段时间,你的安全会更危险的。”   “你……你要进攻洪州?”月色公爵大吃了一惊。   “公爵大人这是什么话?我们都是帝国同泽,怎么会自相残杀呢?我们只是在洪州兵封锁西北线的时候,暂时接管他们的防务,不让洪州发生内乱而已。”钱不离自不会在这种地方让人抓住把柄。   月色公爵眉头紧锁,消化着这个消息,她没想到钱不离的胃口如此之大,在还没有消化宜州的情况下,就开始打洪州的主意了。   就在这时,杨远京和李创从外边走了进来,杨远京本想开口说什么,看到月色公爵在侧堂上站着,又把自己的话咽了回去。   钱不离笑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公爵大人是自己人,没关系的。”   杨远京道:“大人,末将这一天只招了不到三百人,百里克诚已经把宜州的兵源抽得差不多了,按照姬周国的军制,独子、婚后无子、末满十八岁者可以免服兵役,如果大人还想征兵的话,只能靠强征了。”   李创在一边接道:“大人,还有很多百姓宁愿交钱也不愿意服兵役,宜州一向富足,百姓们对服兵役很反感,上一次百里克诚大征兵已经引起了骚动,如果我们再强征的话,后果有些不妙。而且宜州的民风有些孱弱,士兵的素质不如福州兵,末将建议大人少征或者干脆不征。”   钱不离思考了一会,点头道:“也是这个道理,穷山恶水出刁民,宜州的百姓安定惯了,这样的士兵心志不坚,也比较难带……嗯,我再想想吧。”   “大人明鉴。”杨远京和李创一起说道。   这是天威军的一个特色,将令必须要不打折扣的执行,但是下级将领会把自己的疑问开诚布公的提出来,除非是钱不离强令压制,每一个将领都有发言权。就象杨远京和李创一样,他们虽然对钱不离征兵的命令有疑问,但还是尽力忙了一天,回来之后才向钱不离阐述自己的意见。天威军的众将领也许跟不上钱不离的思路,不过他们都知道,钱不离绝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对所有坦言时弊者,他都大加赞赏,这也是天威军的将官敢于在钱不离面前直言的原因。   “天下精兵出洪州,钱将军既然要进攻洪州,为什么不从洪州招兵呢?如果钱不离想招揽幕僚谋士的话,宜州倒是个好地方。”月色公爵在一边缓缓说道。   钱不离笑道:“公爵大人,你的话有些绝对了,一年之后,你会亲眼看到宜州兵的英勇!”钱不离明白月色公爵的意思,在宜州招揽人才……自然需要月色公爵的影响力,要不然凭钱不离‘侵略者’的身份,很难得到宜州上层阶级的认可。只是,难道百姓中就没有人才,所有的人才都在贵族中么?真是笑话!毒龙旅第三团的团长孟铁头原来不过是福州的一个普通猎户,原来连字都不会写,现在还不是干得有声有色?钱不离认为每个人都有独自的特长,关键是把他们放到适合的位置上!   “那我就拭目以待好了。”月色公爵露出了笑意,不过笑容马上就僵在了脸上,钱不离的话里也带着暗示,一年之后……岂不是要被软禁一年之久?如果此刻只有钱不离一个人,月色公爵会当场抓狂的,但现在她只能苦苦保持公爵的风度,但心里却恨死了钱不离。   钱不离看了看月色公爵,他的笑容看起来非常‘恶心’,当然,这是某人的定论。   在很多时候,钱不离都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而在月色公爵这件事上,表现得尤为突出。钱不离绝不是看上了月色公爵的美色,怪就怪月色公爵的出场太嚣张了,自程达以下众亲卫的那一跪,让钱不离非常不舒服!军队是钱不离最大的本钱,他不能容许任何人的影响压过自己,哪怕是现在的姬周国国王也不行!可惜不能否认,天威军的士兵毕竟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几十年,已经深深刻上了姬周国的烙印,在宗教的狂热淹没这种烙印之前,他必须要想些别的方法加深自己的影响力,并削弱这种烙印。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通过压迫、刁难月色公爵,让士兵们看到,公爵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么,国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在月色公爵被带进宜州府邸之后,钱不离下达了命令,府邸中所有再对月色公爵行跪拜之礼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士兵还是平民、奴仆,立斩不饶!   钱不离手下的亲卫还好说,府邸中的奴仆正经害怕了好几天,不过姬周国的公爵大人在这府邸中被剥去了光环,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手无寸铁的女人,时间一长,奴仆们的惧心渐渐消失,甚至敢在背后谈论月色公爵总是在钱不离那吃憋的笑话。而月色公爵在愤怒、喝骂的手段起不到任何效果之后,无奈的接受了现实,纵使她心中再想报复,也要等逃出这里再说。   “大人,那已经征召的士兵怎么办?”杨远京问道。   “简单训练一下吧,秋税之后还要靠他们出力呢。”   月色公爵淡淡的看着钱不离本人商谈着政事,在她看来,靠军人管理宜州的政事是非常可笑的,如果钱不离想消化宜州,必须要靠她联络宜州的贵族们同心协力。为了不引起骚乱恐慌,钱不离只是整理了宜州府的财务,并没有向后方转移物资,何况现在赤水大桥被断,想转移也转移不了,所以月色公爵想不到钱不离需要的不是管理,而是收刮!管理……那是重出福州才应该做的事! 第一七一章 军神的不择手段   宜州府没有能和钱不离对弈的敌手,月色公爵虽然有影响力,可是她无兵无将,根本逃不出钱不离的控制,所以没有人能打乱钱不离的计划,预定的方案一步一步实施着。   郑星朗一部歼灭了铁浪军团的骑兵之后,带着两千骑兵挥师北上三眼井,准备整顿数天之后开始进攻洪州。任帅的第一团分成两部,他带着箭营和一部分刺枪兵把俘虏、战利品送往宜州府,剩下的士兵则开始抢修被毁掉的赤水大桥,其实俘虏只有几十名,因为钱不离事先已经下了命令,尽量少抓俘虏。福州军的下一场战役很可能会和铁浪军团对决,俘虏抓多了只能增加本军的不安定因素,何况为了把桂明打痛,那两千人必须要死!如此才能把桂明激怒,争夺进军宜州的入场卷。   在战略上,钱不离希望自己能巧妙的选择下一个对手!他仔细研究过风云军团和铁浪军团的作战风格,尉迟风云能攻善守,攻如旋风、守若磐石,他数次在劣势的情况下,依然顽强的把风云军团带到了安全地带,在钱不离眼中,尉迟风云是一块钢铁做的骨头,看起来很诱人,打败尉迟风云当然就是帝国的新一代军神了,但咬下去很可能会崩了自己的牙齿。   桂明虽然也是老将,但在韧性上和尉迟风云差了些许,铁浪军团擅长进攻,在钱不离翻阅的那厚厚一叠战报里,铁浪军团鲜少有收缩防守的时候,绝大部分战役都是不停的运动穿插,拉开敌军的防线,找到敌人的破绽,一举击溃。如果找不到破绽,桂明就会想方设法跳出战圈,长途奔袭敌军的必救之处。数十场战役,桂明很少有和敌军对峙半月以上的时候,打不动他宁愿撤退,尽量把敌军引到内圈来打,也不会扎营干耗粮草。   个人的性格决定了个人的战术,钱不离知道,桂明的耐心就是他的破绽,虽然桂明经验丰富,知危安、识进退,但只要自己布好了局,成功激怒了桂明,把桂明逼到不得不进军的路上,他钱不离就占了七分胜算。铁浪军团的攻势犀利并不可怕,从宜州到福州,他有太长的纵深可以用来慢慢消耗桂明的耐性,他有太多的时间可以从容不迫的耍花招。   不过对未来充满信心的钱不离也有他的担忧,一个阴谋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翻看敌手的成长经历,去推断敌手的性格,然后按照敌人的性格去推断敌手的应对,性格中有一种潜在的惯性,人很难察觉和抵抗自己的惯性。尉迟风云参加的战斗比较多,比桂明几乎多了一倍,按理说钱不离完全可以从厚厚的战报中看出尉迟风云的缺点,但钱不离却越看心越寒!不管是防守还是进攻,尉迟风云都没有自己的特点,有的时候极狠,有的时候极稳,有的时候不顾士兵的伤亡强令士兵在劣势的情况下进攻,有的时候又把士兵当宝贝、把他们深深藏在营塞中,任敌军百般挑衅就是不出战。   最让钱不离苦恼的是,尉迟风云是一个不讲信义的将军,别看在姬周国内他被尊为帝国军神,但是在其他的国家,尉迟风云的外号几乎囊括了所有的贬义词,屠夫、骗子、无耻的将军等等名称都被加在了尉迟风云身上。   其中有一场发生奥克曼小国的战役引起了钱不离的高度重视,当尉迟风云率领风云军团进攻奥克曼时,遇到了罗斯帝国出兵干涉,尉迟风云提出谈和,为了得到罗斯帝国的信任,他甚至不惜轻身进入罗斯帝国的军营,和敌主将谈判,而在这同时,风云军团的主力已经悄悄离营开拔了。尉迟风云整整谈了三天,吃在敌营、睡在敌营,签署了一应条款之后才在敌方主将的欢送下回到自己的营地。随后不久,消息传回来了,罗斯帝国的援军已经被风云军团的主力全线击溃,而尉迟风云撕毁墨迹未干的条约,带领回援的主力部队歼灭罗斯帝国的军队,最终占领了奥克曼。   这还不算完,奥克曼的王室被活抓之后,奥克曼的平民们并没有屈服,反抗的火焰此起彼伏,尉迟风云严厉约束士兵不得和奥克曼的平民发生冲突,风云军团的士兵们受尽了侮辱,最后的情势恶劣到他们巡逻的时候,竟会被小孩子们用石块殴打,有的士兵实在忍耐不住和当地的居民发生了流血冲突,尉迟风云毫不犹豫的把他们当众斩首,以给奥克曼平民一个交代。   如此熬了半年,迎来了冬季,第一场大雪飘飘落下之后,在密林遍布的奥克曼领土上四处骚扰风云军团补给线的众多抵抗组织终于玩够了躲藏游戏,回到家里过冬了,他们被风云军团表现出来的兔子一样的胆怯所麻痹,浑然忘了尉迟风云攻击罗斯帝国援军的残酷。结果尉迟风云在第二夜分兵三路,接连扫过十九个镇、数百个村庄,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据当时估计奥克曼国家的抵抗组织差不多有两万人,而一次尉迟风云到底杀了多少人并没有明确记载,姬周国内阁的官文说,奥克曼的抵抗组织被打垮了;而从奥克曼跑出去的流亡贵族们说,不足二十万人口的奥克曼被尉迟风云杀了总人口三分之二还要多。   随后尉迟风云急报内阁迅速往奥克曼迁移人口,他的功过不管人们怎么评说,奥克曼的领土从那时起就完全属于姬周国了。   钱不离越了解尉迟风云的经历就越担忧,从心理学的角度探讨,钱不离非常忌讳碰到一个为了胜利行事不择手段的人,对一个人而言,他最忌讳的往往就是他所擅长的。   唯一能让钱不离感到安慰的是,尉迟风云的锐气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淡化,手段趋向温和,但安慰归安慰,钱不离不想先对上尉迟风云,在没有布好自己的伏子之前,他没有信心。   钱不离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厚厚的战报,尉迟风云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只要没有出现大的意外,他下一个对手将是桂明,在和尉迟风云作战之前,他还有一年到两年的准备时间,想那么长远做什么呢?兴许,尉迟风云今年就犯了急病,一命呜呼了……   杨远京从外边走了进来,他先冲着程达点点头,然后轻声说道:“大人,有一个人买通了监狱官,私自和公爵那四个亲卫接触,被我们的人抓个正着,末将先审了一下,那个人说他是倪明派来的。”   钱不离沉吟一下,露出了笑意:“那倪明不是总约集贵族们聚会么?你找个机会,等贵族聚会的时候把那个人带去,当面质问倪明,如果倪明承认是他所为,你把他带来见我,如果倪明不承认……你当场把那个人砍了,呵呵,为了逃避自己的责任坐看自己的手下被人杀死,我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四处去煽风点火。”   “大人眼珠就能想出一个鬼……好主意啊。”杨远京连忙顺势拍了一记马屁:“大人,公爵那四个亲卫伤好的差不多了,按您的限制,公爵明天就可以去探监了,如果她要求把人提出来我们怎么办?”   “她说好就好了么?”钱不离一撇嘴:“远京,今天就去把他们的腿给我打断,我看他们怎么出来。”   咳……咳……侧门处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咳嗽声,钱不离寻声看去,看到浮柔正站在侧门处挤眉弄眼的,而月色公爵正站在她的身边。   浮柔是钱不离派去看管月色公爵的,她的最大权限是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暴力阻拦月色公爵做出某些有危害举动,有拳脚底子的浮柔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后来果真用拳头教训了月色公爵一次。   钱不离得到消息,很是吃了一惊,先责怪了浮柔一顿,随后连忙去探望月色公爵,出乎人意料的是,月色公爵以一种非常平静的姿态和钱不离谈话,还否认身上有被殴打过的痕迹。莫名其妙的钱不离总不能扒下月色公爵的裙子查看伤情吧?既然苦主都不承认,他还追究个什么劲?一起伤害案就轻轻的放下了,不过从那之后,月色公爵的态度软化了不少,这点让钱不离感到很高兴,不管他的心志如何坚强,一个女人成天在身边吵闹,也有些吃不消的。   钱不离一扭头看到月色公爵正张大嘴看向自己,明白对方听到了自己的话,他连忙冲杨远京使了个眼色,他这几天还有求于月色公爵,不好闹得太伤感情了。   杨远京一向很机灵,他转身向外走,身后却响起了月色公爵的声音:“这位将军,请你等一下。”   如果月色公爵的口气很严厉的话,杨远京肯定不吃那一套,那面对着月色公爵的软语,杨远京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住了脚步。   “钱将军,这些日子因为月色的莽撞,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月色感到很抱歉。不过……那几个亲卫祖祖辈辈都在月色的家中供职,月色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虽然在名义上我是主人、他们是亲卫,但月色心中一直把他们当成亲叔叔看,月色请大人不要难为他们了。”月色公爵的眼光很复杂,在这个男人面前,她闹也闹过、吵也吵过、砸也砸过,可不管她怎么做始终无法影响对方,月色公爵只能无奈的换了低姿态。   “公爵大人误会我了,我钱不离可不会做那种事。”白话钱不离是张嘴就来的:“公爵大人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怎么能……咳咳。”钱不离突然醒悟自己顺口说出的话太暧昧了,连忙咳嗽几声,刹住了后面的话。   “那么……月色就谢谢钱将军了。”月色公爵深深看了钱不离一眼,转身飘然向外走去,其实这一次她来找钱不离确是为了明日的探监而来的,谁知凑巧听到了钱不离的对策,月色公爵明智的放弃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浮柔冲着钱不离笑了笑,跟着月色公爵走了出去,她平日里总是自哀自怨,认为自己没有柯丽能干,这一次钱不离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去做,浮柔当然要尽心尽力,时刻不离月色公爵左右。   钱不离嘿嘿一笑:“远京,把几个人提出去,换个地方看押,一定要看紧点。”   “遵命,大人。”杨远京答应一声,和李创一起往出走。   “李创,你等一下。”钱不离叫住了李创:“远京啊,以后斥候这边的事情你就多操心吧,我准备把李创调回福州,让他做孙仲德的副手。”   杨远京点点头,冲着李创笑了起来:“小子,看样子你要升官了?以后可别忘了我!”   李创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边答应着‘当然’‘当然’,一边走了回来。   钱不离伸手从桌案上拿起早以准备好的文案,交给了李创:“你带着几个人赶回福州,那边的桥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嗯……这里的东西是绝密,千万不能让不相关的人看到!”   李创挺起胸膛,郑重的点了点头:“请大人放心。”   “告诉孙仲德,我给他五千人的名额,组建一支特种兵团,一定要挑选出资质上佳的士兵严加训练,兵团配制的一应器械都在文案里。你先看看,给你一天时间,有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嗯……如果孙仲德那边的将官不够的话,让他找李霄云,和第二团对调一下。”   “明白了,大人。”李创用手抓紧文案,大声说道。   钱不离点点头:“下去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抓紧点。”   李创拿着文案往外走,突然从外边冲进一个人来,和李创撞了个满怀,正是郑星朗的副将秦重三,秦重三的脸上满是汗水,顺着胡须向下滴落,看起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连头上的头盔都有些歪斜了。   钱不离神色一紧:“重三,你怎么回来了?”钱不离在四天前下达了由郑星朗带领两千骑兵向洪州试探冲击的命令,任帅带着半个团驻守三眼井,防备洪州的军队越过州境,这才四天不到,前线就出了什么大事?   秦重三却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大人,郑将军接到您的命令之后,马上带着全军向洪州兴海城运动合围,您猜一猜,我们在兴海城附近看到谁了?”   程达和旁边的李创一脸的莫名其妙,这里是军议厅,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还猜一猜……这个秦重三喝多了不成??   秦重三没等钱不离说话,已经竟自说出了答案:“我们在兴海遇到了王瑞将军带领的先锋部队!”   “王瑞??”钱不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王瑞能出现在洪州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钱不离亲自坐镇宜州一个是因为主将难选,那时他对郑星朗还不太放心,另一点就是钱不离认为宜州部才是进攻洪州的主力。杜兵那边的任务太重了,虽然福州的情报系统效率并不高,但也打听出雍州的常备军人数在一万以上,还有各地数量不一的乡勇,加上海边时常有倭寇做乱,钱不离以为当自己进攻洪州的时候,杜兵能在洪州的东方驻扎部分士兵,吸引洪州的兵力,就已经很不错了!谁知王瑞竟然出现在洪州西侧的兴海城附近,那意味着杜兵进攻洪州的时间比自己要早得多!   “没错,正是王瑞王将军!”秦重三咧嘴一笑:“这是郑将军上报的军文,还有王将军的信。”说完,秦重三从怀里掏出信封,递了上来。   钱不离迅速撕开信封,观看起来。原来杜兵只用了短短的时间,就歼灭了为祸雍州的倭寇,雍州刺史魏悲回发誓向姬胜情效忠,他利用自己刺史的名义,向整个雍州发文,文中痛斥中央内阁和军部置雍州百姓于不顾、强行抽调常备军的举动,并揭露了夹脊关失陷、郑朔将军战死的背后隐情,直指现在的内阁和军部已经被一群卖国贼把持,号召雍州的军民展开自立自救,不要再把希望寄托在中央的做为上!   如果这份公文只是由魏悲回一个人签发的,影响不会太大,但雍州府所有的官员都在公文上签了名,还有三百余个大大小小的贵族一并签名,其中代表的意味就很沉重了。   雍州全境各个县、城纷纷呼应魏悲回的公文,魏悲回义无反顾的把自己绑在了福州的战车上,他和钱不离一样绝无退路。如此杜兵才放心把雍州交给魏悲回,自己带着全军压往雍州西方的州境,杜兵的总兵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收编了五千余名善战的乡勇。   钱不离信还没有看完,已经兴奋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好!” 第一七二章 巧言压榨   外表壮观、内部装饰得富丽堂皇的云霄阁骄傲的矗立在宜州府的正中心,一间酒楼起了个这样的名字,自然有它的深意。一百年前,姬周国的一代名相、也是最后的宰相蔡东藩发愤图强,走上了把持姬周国政坛四十年的权力之路,云霄阁这三个字,正是蔡东藩回乡时亲笔所书的。其实蔡东藩那四十年的权力之路走得并不轻松,虽然他创造了一个宰相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当时被称为中兴之主的国王姬昭震也不轻松,以至于在蔡东藩死后,他马上宣布废除了宰相这一职位,其根本原因就是蔡东藩的影响力已经超过了他,他怕他的子孙中万一出现了一个庸才,又碰到这么一位强势的宰相,国家还会不会姓姬,那就很成问题了。   一代宰相,能把名正言顺、并达练睿智的君王逼到这种程度,可见蔡东藩手腕的可怕,蔡东藩已经成了宜州的骄傲。   在这种冷兵器时代,五层的高楼是很罕见的,从五楼的窗户望出去,小半个宜州府的风景尽入眼中,倒是很有一番笑看涛生云灭的意境。   倪明却体会不到这种意境,他的目光时而淡淡的看向天际的浮云,时而淡淡的俯览下方的行人,可在眼帘闭合间,总是闪露出一丝忧虑。昨天,杨远京带着人来到他开办的宴会上,当面质问他,在他竭力否认之后,又毫不犹豫的命人把那个所谓的劫狱犯带出去当街处死。这件事对倪明的震动很大,从下级将官的表现上,完全可以看出主将的意志,想到了那钱不离,倪明的心头又是一阵慌乱。   除了倪明之外,云霄阁的五楼还有几十名贵族三三两两的低声交谈着,他们口中不时传出‘叠燕楼’这三个字,贵族们都知道,叠燕楼是帝国三大公爵之一,月色公爵的私产。现在,福州军的主将钱不离以非常强硬的姿态霸占了叠燕楼,而月色公爵一直生死不知,这些都让贵族们感到恐慌,也许偷偷离开宜州才是上策,但福州军盘查得一直很严,自己逃出去容易,想把家人和家产都带走就难了。   一列骑兵缓缓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从远处走来,钱不离当先跳下了马车,举目四望,正好对上了倪明的视线,钱不离点头笑了笑。   马车的帘子再次被人掀开,一只白嫩的小手从车里伸出,悬在半空,好似在等待着什么,可惜钱不离背对着马车,什么也看不到,那小手悬了片刻又缩了回去,紧接着,月色公爵面带不愉的跳了下来。   这个人怎么连贵族最简单的礼节都故意忽略呢?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倪明勉强冲着钱不离笑了笑,缩了回去。   楼梯间响起了脚步声,钱不离和月色公爵一起走了进来,月色公爵的小手轻轻搭在钱不离的臂弯处,微笑着向四周的贵族们点了点头。   倪明的心中猛地一痛,如果他没有机会看到月色公爵下车时的狼狈,他也会以为月色公爵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倪明没有动,默默的看着一应贵族们上前施礼,钱不离亲自下令,把城中有头脸的贵族都集中在云霄阁,不要说下面的贵族们,连倪明心中也没底,谁都不知道钱不离想做什么,所以贵族们的态度都摆得很低调。   一番忙乱之后,楼中的人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钱不离的亲卫队长程达则在中间的屏风上挂上了一张地图,看着上面各色的旗帜、箭头,贵族们不由面面相觑,这是想做什么?开军事会议么?   钱不离轻咳了一声:“我知道,大家一直怀疑我来宜州的目地,可是这一段时间我忙于军务,实在抽不出时间,请大家谅解。”   “钱将军为了国家大事废寝忘食,这是月色亲眼看到的,如果帝国多几个象钱将军这样的人才,中兴……指日可待。”月色公爵淡淡说道,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如果多几个象钱不离这样的人,姬周国非得分崩离析不可。   “多谢公爵大人的夸奖,这是我钱不离应该做的。”钱不离很自然的微笑道:“今天把大家集中到这里,我希望大家能坦诚相对,如果再这么互相猜疑下去,宜州的前景堪忧啊。”   “大家一直以为我是在报复攻打福州的宜州军,才率军才到宜州的吧?呵呵……那你们可就错了,我钱不离一向心胸开阔、不计私仇!百里克诚阴谋夺占福州,分裂姬周国的领土、自立为王,这是他的事情,和大家无关,和宜州府也无关。我福州正义之师,聚集庐陵平原迎战宜州的侵略军……”   “大人,我们同是姬周国人,大人用‘侵略’两个字,有些不恰当吧?”一个贵族突然出声打断了钱不离的。   “不错,是我唐突了。”钱不离呵呵一笑,他的笑容虽自然,但眼神中却带着厉色,带着‘我记住你了’的意味。   其余的贵族本就是心有戚戚,看到这种眼神更是一凛,再没有人接话了。那打断了钱不离说话的贵族也害怕,他平日在宜州府作威作福惯了,钱不离话中的‘侵略’二字实在是令他反感,一时忘形之下才鲁莽的开口接话,现在他才知道后悔,脸都吓白了。   “百里克诚被我福州军俘获之后,在公主殿下的感召下,表现出了极大的悔意,他恳求殿下暂时代管宜州府的政事,所以我钱不离才会来到宜州,我只是代管而已,如果内阁重新颁布了宜州刺史的人选,我就会带领大军离开宜州。”   贵族们你看我、我看你,这种话有人相信才是怪事。   “那么钱将军为什么派兵占领洪州呢?”月色公爵淡淡的问道。   倪明当时就是一愣,这种质询听起来已经不象是质询了,倒很象是一种商量好的配合,底下贵族们的神色看起来也很怪异。   “公爵大人问得好!”钱不离一本正经的冲着月色公爵点了点头:“福州消息闭塞,身处福州,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来到宜州之后,我才明白百里克诚为什么敢起谋逆之心,原来札木合的游骑已经肆虐到了中原腹地,无数的百姓在战火中家毁人亡、流离失所,帝国的权威已经受到了挑战!我没有危言耸听,现在帝国已经到了危急关头了!”   对钱不离这番话,贵族们倒是没有异议,在福州军北上的时候,这些贵族们已经得到了风声,他们之所以没有撤离宜州,正是因为去别的地方也不安全,想去皇城必须先通过洪州和通州,没人知道札木合下一步要进攻哪里,万一撞上了札木合的游骑,他们就倒大霉了。   “我们军人不羡慕爵位,也不贪恋财富,我们军人只崇拜英雄!可什么样的人才能叫做英雄?摧锋于正锐,挽澜于极危!这才是真正的英雄!”钱不离的神色正气凛然:“你们可以认为我钱不离是自不量力!在这危难关头,我钱不离一定要为帝国尽献自己的热血,虽万死而不悔!我是这么想的,福州军的全体将士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福州军才踏进了洪州,以洪州为跳板和补给基地,向通州推进。”钱不离在地图上指向了宜州的上方:“其实我也想过,从青龙岭北上,可以截断札木合的路,不过那里一片平原,正适合札木合的游骑作战,我要对将士们负责,福州军的将士不怕死,但不能白白送死!而跳过洪州,在通州布防才是最好的办法,这样我福州军可以和风云军团、铁浪军团并肩作战,极大缓解他们的压力,一举奠定姬周国的胜局!”   如果钱不离这番话被尉迟风云、桂明等大将听到,以尉迟风云的沉稳,也会勃然大怒的,且不说能不能‘并肩作战’,难道打败札木合全都是福州军的功劳么?还一举奠定胜局……   不过坐在这里的贵族们可不敢说什么,不管他们懂还是不懂,只知道点头应是,没人敢反驳钱不离。   “我钱不离之心天日可鉴!!不管将来军部、内阁会不会因福州军擅自北上而难为我,我都要尽到自己的力量!”钱不离的手指向了雍州:“我钱不离说一句让人反感的狂话,其实现在的军部已经被一群无能之辈把持了,他们被札木合打得乱了手脚,竟然从雍州抽调了一万五千常备军,结果被虎视耽耽的倭寇抓到了机会,他们大举入侵雍州,分两路直奔雍州府,沿途烧杀抢掠,百姓之惨,让人不忍目睹!”   “公主殿下得知这个消息,毅然命令福州骑兵主将杜兵率军急往雍州,杜兵轻装疾行,先打下了倭寇占据的港口,烧毁大小船只五百余艘!”说到这里,钱不离不由咬了咬牙,他心痛啊!杜兵不懂,他可明白海军的用途:“随后,杜兵率军救援雍州府,血战了两天,全歼倭寇一万余人,这是姬周国建国以来,对倭寇的第一大胜!”钱不离这话倒是实话,姬周国剿灭海盗从来没有一次性剿灭一万人的时候,上哪里去找一万人的海盗呢?   厅中的贵族们当时就哗然起来,他们知道倭寇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就连月色公爵也呆呆的看着神采奕奕的钱不离,这件事情钱不离没有对她说起过。贵族们往日里总是浸淫在谎言中,他们知道该如何说谎,但谎言有一个禁忌,那就是不能凭空捏造事实,否则就落了下乘,很容易被人拆穿,落得让人耻笑的下场。   既然钱不离说出这番话,那就很可能确有其事了,福州能在大战之后,支撑宜州、雍州两个战局,让人不由对福州集团的实力刮目相看。   “姬周国面临如此危机,我决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军部那些无能之辈的手中!现在战火还没有烧到宜州,大家不会懂的,如果札木合真的闯到了宜州,你们就会明白军部那些人是多么的无能!雍州刺史魏悲回已经就军部强行抽调常备军、导致倭寇大举入侵之事发布了官文,近期就会传到宜州,到时候大家可以自己去分析、判断。”   “抵御外侮,姬周国将士人人有责!我钱不离不惜集毁斥于一身,也要带兵去和札木合决一胜负!想当日札木合率领近卫轻骑偷袭雪原城的时候,我钱不离不过三千兵马,尚且不怕他札木合,现在我手握数万大军,必将让札木合折戟于中原!”钱不离的气势愈发昂扬起来。   “大人的风范,真是让人敬佩啊!”一个经验不老到的贵族果真被钱不离感动了。   有人开了头,围坐的贵族们纷纷迎合起来,不管怎么说,钱不离有大败札木合的战绩在前,派兵围剿倭寇的事实在后,贵族们的迎合之语倒是带了几分真心。   倪明看到这种情景,不禁微微摇了摇头,这群蠢材!难道听不出对方的言外之意么?倪明突然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朗声说道:“抵御外侮,姬周国将士人人有责,大人这话说的好是好,不过有些片面,同是七尺男儿,难道我们就没有守土之责么?倪明虽然是家中独子,碍于姬周国军制不能上阵杀敌,但倪明也有一份报国之心,如果大人有什么难处,倪明一定全力相助!”倪明索性把话挑明了,钱不离把这些贵族集中到云霄阁,大肆吹嘘自己的志向,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且倪明还反感这些贵族对钱不离的吹捧,故意讥讽了他们一下。   有几个年轻的贵族当时就变了脸色,姬周国是鼓励贵族们参战的,他们的情况都复合参军的条件,虽然身为贵族,不会象普通士兵一样冲锋陷阵,但战场上危险的地方多了,他们可不想从舒舒服服的宜州跑到剑光血影的战场上去。   “呵呵……侯爵大人的心意我领了,不过冲锋陷阵是我们军人的事,各位大人都是国家的栋梁,损失不得啊!”钱不离笑道:“纵使有些棘手的事情,我钱不离也可以自己解决,侯爵大人只需要安心等我的捷报就好。”   钱不离的话让在座的贵族们小小的满足了一下,不错,我们本来就是国家的栋梁啊!尤其是那几个年轻的贵族,不由在心中暗自感激起钱不离来。   “大人,您真的忍心拒绝一个帝国侯爵的报国之心么?”倪明在心中却是暗自冷笑,只需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那把我们都叫到云霄阁做什么?倪明心中有数,月色公爵肯定是答应了钱不离什么条件,所以他宁愿自己站出来,也不愿意在事后,看到月色公爵受到贵族们的腹诽。   “这个……侯爵大人言重了。”钱不离惊讶的看了倪明一眼,如果不是发现倪明的眼光不时瞟向自己身后,他差点就以为倪明真的是个热血青年、敢当大义的好贵族了:“福州军现在还真遇到了难题。”   “请大人不要客气,只要是我倪明能做到的,就决不会推辞!”倪明幽幽叹了口气,虽然因为自己带头,那钱不离就会轻易的达成目地,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要……她不会受到别人的非议就可以。   “唉……说起来真是汗颜,福州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财政上很是窘迫,而行军做战,不管将士们的士气多么高涨,总得让粮饷维持下去,可是我两手空空,实在没有办法啊!”   “大人,宜州府的官库数百年来累积惊人,难道……还不够支撑大人作战的?”一个贵族怯怯的说道。   “这位大人是想把我钱不离往死里逼么?”钱不离脸色一沉:“福州军擅自出兵北上,我已经犯了大罪,如果再擅自挪用官库财物,等到中原平定之后,谁敢担保我钱不离不会被内阁抓拿问罪?你能保证么?”   那贵族吓得缩回了头,再不敢胡乱发言了。   “现在福州军遇到了难处,帮不帮这个忙全看各位大人的心意了。”钱不离淡淡的说道:“我可以给各位大人签写借条,最多三年,福州一定连本带利偿还!”   说到粮饷的问题,场中的气氛变冷了,贵族们都在等着别人先说话。就算钱不离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但在场的人都自以为明了钱不离的下场,如果钱不离被帝国军团剿灭,这钱财还怎么能要得回来呢?   “钱将军的心怀非常让人敬佩,月色愿意做这个保人,如果钱将军不守信诺,月色可以赔偿各位的损失。”月色公爵微笑着说道。   “不!!!”倪明突然大喊了一声,旋即察觉自己太失态了,他长长吸了口气:“这个保人我来做!难道各位还不相信我倪明吗?!” 第一七三章 流血八月   就在钱不离坐镇宜州府,想方设法压榨贵族们钱粮的时候,岁历已经悄悄的跨进了八月份,这一年的八月,是史书牢牢记载的八月,被后世称为流血八月的灾难月份!原本平静的姬周国,变得烽烟遍布,就好似天上的火神一不小心踢翻了自己的炉子,熊熊燃烧的火炭正滚落在姬周国的领土上。   与流血八月相比,札木合的四方游战,钱不离的兵进宜州,杜兵的怒剿倭寇,都成了序幕,大戏之前的序幕,仅此而已。   在这场高潮中,没有谁是绝对的主角,你在出招、我在布局,看似正在苦苦对峙的双方却又总被横空出世的第三者打乱了阵脚,占据主动的苦苦支撑着大局,落入陷阱的不甘心坐以待毙、亡命般四处冲杀!正中的一面棋盘,却有数不清的手在拨弄着棋子,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许纷乱的场面到了最后,只有一个人、才有资格一脚把争霸的棋盘踢翻!   札木合突然放慢了行军速度,后方追踪的风云军团和铁浪军团已经如训练般绕着中原跑了一个来回,桂明判断札木合的后劲已经不足了,加快了速度盯上了札木合,尉迟风云则稳重的吊在铁浪军团之后;占据夹脊关的金帐汗国骑兵突然出动,留下一万人防守,其余的两万骑兵急行军赶往清州,挡住了札木合的去路。   这个是好机会,最起码,在表面上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札木合苦苦支撑、游战四方,其用意不外是拉开敌军的防线,找出敌军的破绽!虽然金帐汗国的骑兵据守的地方易守难攻,但只要拼力作战,也有吃掉敌军的机会!到时候札木合来个急行军,借助速度完全可以甩开身后的尾巴,冲到夹脊关下。   不过,狼一般的札木合并没有去吃那块诱人的蛋糕,数次被骗之后,札木合已经从痛苦自责中重新站了起来,逆境永远比顺境更能催人成熟,他不相信自己的对手会出这种昏招!   札木合故伎重施,突然带领大军跳出包围圈,直奔通州。   通州的八面城曾两次挡住了札木合的脚步,这一次通州以为札木合到了八面城下,照旧会回师北上,谁知札木合却在八面城下打了第一场硬仗!   在前两次,札木合已经事先留下了数百死士,等到他远离通州的时候,那些死士就化妆成姬周国逃难百姓的样子,悄悄混进八面城中。   在里应外合的狂攻下,八面城终告失守,札木合在八面城得到了大量的军资,随后连夜屠城,挥师东南,跳过江州,兵锋直指皇城。   姬周国举国震惊,勃然大怒的姬胜烈急令征调各地的常备军,围堵札木合,并且命令和罗斯帝国对峙的龙虎军团回援皇城,而惊雷军团据守不动。姬胜烈只是愤怒而已,他并不害怕,皇城还有姬周国最精锐的四万皇家禁卫军,只要札木合敢来,他就让札木合有来无回!   姬胜烈派出去的一万皇家禁卫军悄悄出现在夹脊关后面,他们才是对付札木合的杀招!不过札木合挥师东进,这种杀招已经用不上了。那一万禁卫军留下五千,剩下的五千骑兵汇合金帐汗国留守的人,一起东进,札木合已经闯过了江州,夹脊关已经不是主要战场了。   与心急火燎、奋力追赶的风云军团和铁浪军团不同,飞鹰部落的骑兵每到一地都大肆烧杀抢掠,随后扎营放心休息,在他们周围,已经没有能威胁到他们安全的军队,离他们最近的铁浪军团最少也需要三天才能追上他们,只是苦了姬周国百姓,谁能想到躲在姬周国最安全的地方,还能碰上祸从天降的惨剧?!   姬胜烈的应变很沉稳,以四万皇家禁卫军为主力,配合着三万从各地抽调的常备军,缓缓向前推进,他不得不做出这种应变,如果让札木合烧杀到皇城下,他这个未来的国王还有什么尊严可提?姬周国建国数百年来,最昏庸的国王也没有被人如此欺凌过!   铁浪军团和金帐汗国的援兵分两路赶到,本来姬周国上下对军部和金帐汗国合作的举动非常不满,但事情到了关键时刻,没有人再说废话了,打败札木合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而尉迟风云的表现则非常让人吃惊,他竟然带领着风云军团远远落在了后面。   札木合是不会打硬仗的,他要留着本钱报仇,恢复过来的飞鹰部落骑兵转头向北,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急行军,代价极为惨烈的急行军!整整三天三夜,有六千余名战士,上万匹战马活活累倒在路上,成了牺牲品!   大有希望截住札木合去路的风云军团不知道为了什么,反应慢了一拍,在札木合大队已经闯过江州的壶口天险之后,风云军团才赶到壶口,截住了札木合的后队。   减员两万人的代价不可谓不惨,但札木合不会白白付出的,他终于抓住了自己想要的机会,全军歇息一天,随后急行继续北上,和后援的五千皇家禁卫军、一万金帐汗国的骑兵狭路相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飞鹰部落的骑兵不惜代价歼灭了这股部队,进军直到夹脊关下。   在这冷兵器时代,信息的传递是靠信使来完成的,札木合的行军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据守夹脊关的五千皇家禁卫军没有接到任何消息,被打了个冷不防,不过他们最终还是守住了……守住了半夜。   黎明时分,一支以少年和女人为主的飞鹰部落士兵从夹脊关的背后发起了猛攻,而札木合的正面进攻从来就没停止过,五千皇家禁卫军最终全军覆没,夹脊关再告失陷。   在姬周国百姓们眼中,札木合能在深陷重围的情况下,左冲右突,最后还成功杀出了包围圈、逃出生天,最后还和飞鹰部落强凑出来的援军完成了不可能做到的配合,这就象个神话一样让人无法置信!只有那些经历过这场血战的将军们才知道,札木合是靠什么才完成这个奇迹的。   札木合黯然带兵撤离了夹脊关,进关十余万精锐士兵,出关的时候已经不足四万人了,换成一般人,这种打击足以让他丧失信心,但札木合此刻才真正走上崛起之路。   札木合回到部落的第一件事,就是带领所有的族人,向着随军作战的十几只猎鹰,行三跪九拜之礼,并册封这些猎鹰为‘神鹰’!猎鹰才是飞鹰部落的救命法宝,没有猎鹰,他们根本无法和自己的部落联系,更无法在包围圈中游刃有余的四处冲杀!没有猎鹰,札木合连一个士兵也别想带出去!   这场战乱以姬周国的惨胜告终,虽然结果让人郁闷,但姬周国的百姓们还是大大松了口气,不管谁输谁赢,总算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了,百姓们的要求自古以来都很实际,谁知石破天惊的事情又接连发生了!   以皇家禁卫军为主力,铁浪军团击侧翼,风云军团击后翼,三路大军突然向自己的盟友、金帐汗国的骑兵举起了屠刀。金帐汗国的王子科索愤怒无比,带着大军誓死抵抗,据战场附近的百姓们说,那一夜的喊杀声传出了十数里开外,天明时寻着腥味而来的蚊蝇铺天盖地,铁浪军团征召上万民夫,整整忙了一天,才把战场打扫干净。   血战之后,金帐汗国的王子科索重伤受擒,当天深夜,被桂明下令处死。   这个变化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以尉迟风云的深谋远虑,也只是茫然的按照军令行事,他不明白姬胜烈到底想要做什么!不止是尉迟风云一个人,姬周国的内阁和军部,整个政坛,也没有人知道姬胜烈的目地!   在姬周国东北线的云州,所谓云州就是尉迟风云抢占的原奥克曼的领土,当时的国王姬若发为了纪念尉迟风云的功绩,特立名为云州,云州也出人意料的掀起了风云。   当罗斯帝国察觉龙虎军团已经离开云州,守在边界上的只是常备军之后,突然发兵攻打云州,罗斯帝国的军队一向以野蛮、捍勇著称,姬周国的常备军无法和罗斯帝国的重装军团对抗,只支撑了七天,云州全线失陷,比当年尉迟风云攻打奥克曼的速度还要快。   姬周国的东南线,一向和罗斯帝国共进退的合众国开始进攻惊雷军团的防地,不过他们的进攻很谨慎,其目地就是牵制住惊雷军团,不让他们支援东北线。   整个大陆战火纷飞,海中的倭国看到了机会,以为海盗报仇雪恨的名义,悍然出兵,一方面派出舰队进攻姬周国的临州,一方面派使者去和罗斯帝国、合众国联盟,姬周国在他们眼中成了一块可口的蛋糕。   倭国以东的不列颠帝国自不甘落后,虽然他们一向以不结盟自称,但这种机会是百年难遇的!只是他们并没有进攻姬周国,不列颠帝国的海军强大,陆军却很脆弱,他们明白纵使暂时占据了一块土地,凭他们的陆军也守不住,所以不列颠帝国把剑锋指向了倭国,从背后狠狠插了倭国一剑。   流血八月!每一个国家都象疯了一般,或为了争霸,或为了争夺更多的利益,纷纷把手伸向了棋盘,把棋子搅得乱成一团。   姬胜烈的向自己的盟友举起屠刀的行为,只是让姬周国人目瞪口呆,而金帐汗国的举动,却是让整个大陆的人们目瞪口呆。   罗斯帝国派人去和金帐汗国结盟,试图从北线给姬周国巨大的压力,金帐汗国的大汗很高兴的接受了罗斯帝国的邀请,随后却派遣大军强行攻破罗斯帝国北部的防线,而对害死了自己长子的姬胜烈,金帐汗国的大汗连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说过。   边关的急报一封接一封发来,姬胜烈的神情却很淡定、从容,好似这一切都在他把握中一样,可惜他也有忽略的地方!从清州、通州逃出去的难民带给了姬周国巨大的负担,内阁虽然在全力运转,但是一批经验丰富、办事周到的老臣都被姬胜烈逼退了,剩下的臣子是忠臣不假,可他们的能力却差了些许。如果在平日里,出现少许的失漏倒没什么,可是流民们本就因家园被毁充满了怨气,内阁的举措不当、不及时,终于引发了大规模的民变,很尖锐的阶级矛盾就这么提前爆发了。   这还不算乱,原本躲在福州的钱不离竟然一战大败百里克诚,率军北上攻占宜州、雍州、洪州全境,现在已经开始向通州渗透,当姬胜烈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气得差点把王印摔到地上。   偏偏在这个时候,皇城中开始流行起现任国王姬若发已经被人害死的传闻,姬胜烈在传闻中并不是姬若发的儿子,而是王后与某位重臣私通后的产品。这里之所以用‘某位’二字,是因为私通的男主角总是在不停的变动,不能不说,正在远方遥遥自得的异时空阴谋家确是明悟人心,如果私通的男主角是一个固定的人选,效果绝对没有现在这么热烈!正因为男主角在不停的变换着,人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到底是谁或者哪几个才是真正男主角的问题上,而王后私通的事在人们的潜意识里竟然成了事实,人们争论的不是王后有没有和人私通,而是到底和谁私通。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现在谣言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城,搞得皇城人心惶惶,其实这个谣言有致命的漏洞,只要姬若发能现身,那么所有的谣言都将不攻自破!可姬胜烈最大的难题也就在这里,他的父亲真的死了……   姬胜烈虽恼怒,但不慌乱,他手中还有皇家禁卫军、风云军团、铁浪军团三张王牌,在围杀金帐汗国骑兵的时候,三大军团受了些损失,不过他们依然有强大的战力,对付民变还是绰绰有余的。姬胜烈命令皇家禁卫军据守皇城,防止流民冲击,风云军团南下围剿钱不离,铁浪军团东进支援龙虎军团,合力围歼罗斯帝国的军队,而姬胜烈亲手培养出的影子团走出了暗影,以一种类似钱不离那个世界秘密警察的身份在皇城四处捕抓传播谣言的可疑人士。   姬胜烈从来没把福州集团放在眼里,而钱不离则一直把中央当做最大的敌手,两相比较,钱不离已经占据了先机,被动的姬胜烈虽然做出了被动的应对,但他的应对自然会被钱不离破坏掉。   就在尉迟风云收集钱不离的资料,准备南下征剿福州军时,一个消息从洪州传了过来,钱不离就要结婚了……女主角竟然是桂明的女儿桂彤,在这同时,从临州也传来了消息,桂明的女儿桂彤在一次应邀聚会回来的路上,突然失踪了。   桂明听到了这个消息,气得几乎吐血,他家教极严,一共有三子一女,他的二儿子在孩童时代就染病身亡,剩下两个儿子一个在战场上战死,另一个为了争夺女人和人决斗,不敌被杀,最后只剩下一个视若珍宝的小女儿,却又被钱不离掠走……桂明真想把那钱不离挫骨扬灰!   旧仇新恨一起算!铁浪军团半支骑兵队正是被钱不离所歼灭,再加上这一次,桂明愤然写了血书,要求姬胜烈派他南下,剿灭钱不离。   现在的姬胜烈已经高度重视钱不离了,他压制住桂明急于求战的决心,命令桂明整军备战,随后调出了五千皇家禁卫军,命令他们听从桂明的将令行事。   尉迟风云感到阵阵不安,他这一生经历战阵无数,培养出了非常敏锐的直觉,钱不离竟然掠走桂明的女儿,这根本就是在向桂明发出了挑战书!尉迟风云虽然想不出钱不离到底想做什么,但他明白一个道理,敌人想让自己做的事情,坚决不要去做!钱不离想和桂明交战,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更换对手,让钱不离的打算落空!   可惜一直到最后,尉迟风云什么话也没有说,钱不离的计策太毒辣了!不管是谁南下征讨钱不离,也不可能把桂彤活着救出来,而他本来就和桂明有些私仇,如果把桂明挤走,他率军南下,到时候桂彤死在自己手中,那可就怎么也说不清了!换句话说,这件事情已经传开,帝国内任何一个将军也不愿冒着被桂明嫉恨的压力,率军南下,只有桂明自己是当然的人选。   乱世来临,机会是公平的,实力强大的人必然会被卷进漩涡,而实力弱小的人却可以趁机养精蓄锐,一如最新的新郎……钱不离。 第一七四章 锋芒毕露   整块大陆烽烟四起的时候,碍于交通,钱不离只是听到了些许风声,札木合血战攻破夹脊关,逃回自己的部落的事情他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宜州也受到了影响。参战的通州常备军已经失去了作战目标,他们驻扎在宜州北方青龙岭下,措词非常强硬,要求梅自强迅速按照帝国军部的命令,交接青龙岭的防务。梅自强数次告急,要求宜州马上增派援军,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不过是说说而已,青龙关纵使再险峻,五百守军也很难是五千通州军的对手。   钱不离命令任帅带领第一团北上,并制定了一个外松内紧的计划,尽量麻痹通州军,让他们以为青龙岭的防御非常脆弱。   通州军的将领自以为手握强兵,再加上军部的命令在前,只要时机一到,他们很可能率先发难,强攻青龙关,如此福州军不但抓到了口实,还可以借势给通州军一记重击!   盛大的婚礼正在筹措中……此刻的钱不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新娘子长什么样子,或者说,他没有必要知道!桂彤被带到通州之后,就留在了通州,郑星朗等人按照钱不离的计划,把这个消息用最快的速度传了出去。   钱不离翻阅了大量的资料,隐约把握住了桂明的性格,桂明虽然是统兵大将、全权执掌帝国四大军团之一的铁浪军团,但桂明是一个爱憎分明、极有荣誉感的人,换句话说,这个人的心胸不够开阔,桂明是姬周国所有将领中唯一一个敢在公开场合讥讽尉迟风云的人,只源于以前的私怨,除了心胸之外,桂明还有一个缺点,对权势的欲望比较强烈。   钱不离的推理能力一向很强,桂明的权势欲望很强、他在公开场合讥讽尉迟风云、桂明是第一个对姬胜烈效忠的军方高级将领,从这三点,钱不离大胆的做出了一个推断,桂明一直在试图压倒尉迟风云,想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军神么?   钱不离只怕无欲无求的圣人,那种人是没有破绽可抓的,既然桂明一心要压倒尉迟风云,里面可以利用的东西就多了。钱不离早早就把目光转向了桂明的家人,只要能把桂彤抓在手心里,他就不愁桂明不来!桂彤是桂明唯一的女儿了,不说感情,感情在很多时候,只是上位者手中的筹码,钱不离想利用的就是桂彤的身份,如果桂明对这场婚礼采取无视的态度,那么多疑的姬胜烈会怎么想?   桂明真的忠心吗?   他怎么会眼看着婚礼举行而不想办法阻拦?   他故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钱不离是为了什么?   最后……桂彤真的是失踪吗?还是因为这场婚礼本就是一个交易的一部分?   钱不离明白,桂明对这场婚礼的重视程度远在自己之上,他想到的后果桂明都想到了,他没想到的桂明也会想到!不管于情于理,桂明一定要亲手扼杀这场婚礼,因为他必须要向姬胜烈表明他的态度!而那姬胜烈也不会阻拦桂明,因为他也想看到桂明的决心!   权力者之间的争斗是极端残酷而又无情的,在这其中,总会有一个或一些无辜者被卷进来,不管他们本身是多么的善良、纯洁,也无法摆脱成为牺牲者的命运!滔天海啸中的小鱼儿无力反抗海水的摆布,燎原烈火中的爬虫至多能发出一声哀鸣,牺牲者能做到的不过是换来些许的同情而已,他们本身无力和命运对抗,一如……桂彤。   雨后的阳光总是显得分外清丽,本已将凋谢的野花在雨后显得比盛开时还要灿烂,嗅着让人精神一振的空气,走在干净的石板路上,钱不离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与这外景相比,自己的内心过于阴暗了……不过,能放弃么?不管这条路会走到什么地方,也比做一个悲哀、无奈的牺牲者好!纵使他钱不离想做一个好人,也无法改变弱肉强食的世界,顶多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世界上多了一个姓钱的牺牲者而已。   “钱将军,您真的以为,抓到了桂彤,就可以让桂明俯首听命吗?”走在钱不离身后的月色公爵缓缓说道。在宜州府这些天,月色公爵了解了不少东西,她很佩服钱不离的判断力,最让她吃惊的是,在札木合挥师东进、直逼皇城的时候,钱不离曾笑着说道‘那家伙真的要拼命了,不过他这一次很失败,一个首领竟然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当时她反问钱不离‘那谁能掌握札木合的命运?’钱不离淡淡的告诉她‘你没看到尉迟风云的风云军团已经滞后了么?’   后来宜州府得到了最新消息,尉迟风云的风云军团只差一步就堵住了札木合的退路,纵使成功歼灭了札木合的后队,可这种战果着实有些不尽人意。   月色公爵一向很聪明,她虽然对军事上的东西并不十分了解,如果没有钱不离前面的断言,她一定会为尉迟风云的功亏一篑而扼腕叹息,但事情果真被钱不离说中了,月色公爵经过长时间思索,终于察觉到了里面不可言传的东西。尉迟风云无心全歼札木合的大军,他只是想尽力削弱札木合的实力,可……这是为什么呢?如果换了别人,月色公爵一定会怀疑那位将军的用心,但尉迟风云为了帝国南征北战几十年,立下了无数功勋,甚至可以说,已年迈的尉迟风云这一生最少有二十年是骑在战马上度过的,这样的将军决不会叛国!   钱不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月色公爵眼前一亮:“如果飞鹰部落荡然无存,白狼部落也独木难支,金帐汗国必然会统一草原,到时候,我们谁都不是金帐汗国的对手。”   “那么姬胜烈不知道这种后果吗?”愣怔了半晌的月色公爵又发出了疑问。   “他知道,但是我想不出他为什么一心要围歼札木合,所以……他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月色公爵陡然感到阵阵汗颜,她以为自己的心机、手段都是上上之选,但了解了内情之后,她发现在目光长远上,她远远落在下风,不管是姬胜烈还是钱不离,都不是她能企及的。贵族们象一群贪婪的孩子,围着一块香甜可口的蛋糕而彼此吵闹不休,再比一比姬胜烈那神秘难测的手段,月色公爵明白了,也许这就是王者和贵族之间最根本的差别吧?   没错,分割蛋糕的只是贵族,盯着别人桌上整块蛋糕的,才是王者!   才识出现了飞跃进步的月色公爵更加关注起钱不离了,这个男人给她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平日里总是微笑着四处走动,要不然就像个正在感悟的诗人一样平静的想着什么,但月色公爵无法忘记当日在叠燕楼中,这个男人眼中露出的狰狞。不管是痛恨还是敬佩,月色公爵决定多观察一段时间,到目前的情况看,钱不离比那个男人要强一些,因为钱不离经常把表情写在脸上,风雨雷电事先都有迹可寻,而姬胜烈却给她一种毒蛇一般的感觉,天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咬上一口。   “那桂明还能怎么样?”钱不离似笑非笑的看着月色公爵。   “钱将军,我承认您的才智在月色之上,不过我衷心提醒您一下,桂明不会为了一个女儿就投靠您这方阵营的。”月色公爵叹了口气:“一个家族不可能只有父女两个人,桂明的亲弟弟桂锋在军部任职,他的一个堂弟桂永春是龙虎军团的副将,他还有一个姐姐嫁给了江州的刺史、张意翎,您认为他会为了一个女儿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么?”   “听说桂明很宠爱这个女儿。”钱不离笑道。   “钱将军,我真的不希望您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您……您把感情看的太重了!”月色公爵露出了一丝疲惫:“也许是因为您不是贵族吧,呵呵……我不想说太多,再次诚恳的提醒您一下,桂明决不会投靠您的。”   “公爵大人的意思是……贵族们都是不讲感情的么?”钱不离肚子都快笑破了,但还在极力扮演着性情中人的角色:“在公爵大人眼里,我钱不离重感情是可悲的吧?不过在我眼里,象大人这种没有感情的人,却是很可怜呢!”   “我……我不和你说这些,反正我已经提醒你了,以后别来怪我!”月色公爵恼怒起来,竟然忘了对钱不离说敬语,她的小手在一棵杏树上狠狠打了一下,结果却把树叶间的雨水都震落下来,搞得自己很是狼狈。   “我知道。”钱不离适时退了一步,躲过盖头的雨水,他的脸色不再轻佻,眼睛露出了清亮而有力的神光,凝视着月色公爵:“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提醒我,我都要说一声……谢谢!”   “你……”在钱不离的凝注下,月色公爵有些不自然起来:“你不要多想,我是在为我们考虑,如果胜情就这么垮了,今后的姬周国必然成为姬胜烈的天下!那我们的处境……咦??你知道??你知道还故意和我斗嘴?你是在戏弄我么?”月色公爵的后知后觉还不算晚,在钱不离转移话题之前,成功的抓到了钱不离的小尾巴。   “你误会我了。”钱不离一笑:“虽然我推测桂明宁愿牺牲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加入我的阵营,但推测只是推测,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所以我要多方面考虑一下,公爵大人的意见对我是很重要的。”   “哼!”月色公爵把头转了过去,不再看钱不离了。   “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现实!如果我钱不离的实力远远胜过姬胜烈的话,我还用得着去绑架么?那桂明会自己把女儿献上来的。”   “你以为你是谁?”月色公爵忍不住讥讽了钱不离一句。   钱不离微笑着摇摇头,他可以用暴力去威吓面前这个女人,但不会象泼妇一样去还嘴,虽然钱不离一向认为风度是可笑的玩意,但总得有自己坚持的底线啊!钱不离加快脚步,超过了月色公爵,走过树丛,前面是一片草地,几个侍女正在草地上嬉戏,银铃般的笑声不时响起,跑动的身影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月色公爵缓缓走到钱不离身后,眼前的情景让她感触颇多:“唉……可怜的桂彤!我见过她一次,那是一个很快乐、很善良的女孩子,就这么变成了你们的玩物……真是可怜!”   “玩物?”钱不离笑了:“那么公爵大人的玩物又是谁呢?”   “钱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请您说明白一些!”月色公爵的眼中再次露出了怒意。   “公爵大人,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我面前摆出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钱不离平静的说道:“让我们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当日在叠燕楼中,公爵大人的目地就是为了打压我钱不离的气焰、了解我的性格吧?那么谁是你玩物?那些贵族?”   “你们自以为高贵,所以你们不屑于说‘投靠’这两个字,公爵大人口口声声说的是‘帮助’,不是么?当然,你们的帮助也是有条件的,你们希望用一个诺言换来一个很高很高的位置,这个位置高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起码,是在我钱不离上面!”   “权力永远是诱人的!在你来到宜州以前,想必也从多方面了解了福州的情势,知道我是福州军的主将!所以公爵大人把我当成了假想的敌手,只有成功把我压制住,你们才能掌控一切!”   “胜情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这点我知道,你们也知道!福州能取得现在的成绩,军事上靠我钱不离策划,而政事上全靠贾天祥一力支撑,我能理解你们的想法,最好的结局……就是我钱不离甘愿做一个纯粹的将军,贾天祥只需管理好福州就可以了,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伯爵,国家大事……他是不懂的,谁懂呢?当然是你们了。”   钱不离这一番诛心之语,说得月色公爵呆若木鸡,背后的冷汗眨眼就浸透了衣服,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们真让人讨厌,真的,非常非常的讨厌!”钱不离眼中杀机一闪,又回复了平静:“你们就是一群目光短浅的老鼠,为了一块腐烂的馒头互相撕咬,却不知道危险即将降临!你们的心中从来没有‘团结’这两个字,嗯……我说得太绝对了,也许你们认为团结只能在同等身份、血统同样高贵的人之间存在吧?”   “我把一个快乐的、善良的女孩子当成了玩物?不错,我承认,但是我必须要这么做,我的敌人太强大了,失败意味着福州军被人连根除掉!将士们相信我,把他们的生命交给我掌管,我就要带着他们走向一个又一个胜利,这是我的责任!为了这个责任,我愿意把所有挡在我面前的敌人当成玩物,包括你!”   “可是公爵大人为了什么把别人当成玩物的呢?更大更多的利益!不是么?叠燕楼里那些管事的人虽然可恶,但也是活生生的生命,你如此轻松的把他们逼到我的刀口上,你在意过他们么?也许现在你早已忘记了他们吧?”   “不管你认为自己是多么的高贵,在我眼中,你们不过是一群只知道勾心斗角的废物!帝国三大公爵……请问公爵大人为国家做出过什么贡献?不要和我提起你们的先祖,我问的是你们!”   “也许我说的话太赤裸裸了,剥去了你们所有的遮羞布,不过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相互之间要坦诚!如果我看到一个男人在强暴一个女人,我会把他扔进监狱,如果那个男人高叫着为了正义去强暴女人,我会把他撕成碎片,会让他后悔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我们之间是不需要虚伪的,你们在害怕姬胜烈把姬周国带向绝路,我在为了福州的命运挣扎求生,我的实力很弱小,加上你们的实力依然弱小,想打败强敌,我们必须要坦诚,互相勾心斗角只能让我们死得更快!”   月色公爵精神恍惚,她抬起手想擦去头上的冷汗,却发现冷汗越擦越多,钱不离的话一字字、一句句象重锤一样砸在了她心底,让她无法招架。   “我今天说得太多了。”钱不离淡淡的笑了笑:“也许……是听到了公爵大人诚恳的劝告有些感动吧,坦白的说,我需要帮助!不过请公爵大人记住了,只是帮助,而不是压制,如果有人敢肆意妄为的话,小心我砍断他们的脏手!”   “公爵大人,现在是你们最好的机会,等到我歼灭铁浪军团之后,你们……越来越不值钱了!别告诉我还要商议,就算你代表不了别人,你也可以代表你自己!”钱不离说完深吸了一口气,把月色公爵留在原地,竟自向前走去。   月色公爵的眼神非常复杂,默然看着钱不离的背影,数年之后她才知道今天有多么幸运,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短时间内没有刻意掩饰自己、锋芒毕露的钱不离,从而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第一七五章 信号   四方乱战的消息很快从人心惶惶的皇城传了出来,虽然姬胜烈为了稳定,命令他的影子团在皇城四处巡查,不过享受着特权的贵族们不吃这一套。他们可以为了将来的命运而投靠姬胜烈,但不会真的卖命,现在边关危急,中原民乱四起,皇城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四万皇家禁卫军能挡住不知道数量的乱民吗?这是一个无法确定答案的问题,既然是无法确定,那么其中自然有危险,在数个有心人的暗示下,贵族们把目光投向了内陆的宜州,那是一个富饶的地方,听说……月色公爵已经去宜州了!   有些胆大的贵族干脆收拾行装,带着家人赶往宜州,现在风云军团还坐镇于江州一线,不趁着江州暂且太平的机会南下,等到风云军团东进去抵挡罗斯帝国的大军之后,民潮必然会涌入江州,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谁愿意留下来用自己的生命冒险呢?   贵族们都明白,公主殿下姬胜情的势力集团以福州为中心,正逐渐向外扩散,公主殿下有和中央对峙的决心!虽然在此时赶往宜州必然会引起中央的不满,不过民乱太可怕了!姬若发已经病死或者说……被人害死,这个事情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新任的国王、年轻的姬胜烈有能力镇压乱民么?风云军团近期就要东进,据说铁浪军团也将南下攻打通州,龙虎军团、惊雷军团更是无力回师,只靠着一支皇家禁卫军,姬胜烈能做出什么来?   还有一点,贵族们都自视甚高,他们相信不管是姬胜烈还是姬胜情,都不敢轻易伤害他们,但乱民可是什么都不管的,纵使宜州也是个危险之地,他们也有办法周旋,相比较之下,什么样的危险都没有直面乱民可怕。   有时候战争就象是一个玩笑,前一段时间,几十万大军还穿梭在姬周国的中原腹地、鏖战追击,一眨眼,中原就变成了中空之地,札木合走了,风云、铁浪两大军团也将要走,不过中原的血腥气并没有变淡,因为无数的难民添补了空白,杀戮依然在延续着。   影子团如实的把贵族们的一应变化禀报了上去,刚刚正大光明坐上王位的姬胜烈感到很头疼,对这些特权阶级,最激烈的手段也不过是用杀一儆百的办法,迫使他们合作,或者用利益去收买他们,但他无法强迫所有的贵族都留在皇城。难道还能不让人去旅游、探亲、访友吗?现在他在平民中的名声很恶劣,如果再惹脑了贵族阶级,他还能拥有什么?凭借国王的名义与国家对抗么?姬胜烈只能连连催促铁浪军团整备,尽早南下攻打通州,只要战火点燃,那些胆小如鼠的贵族们绝不敢南下了。   通州一线,集合了福州军的大部分兵力,打洪州,钱不离的战略方针是一口吃下、然后慢慢消化,如果有机会打通州,必须要一步步向前渗透,不得妄进!这是一个考验杜兵的时刻,俗话说兵是将的胆、将是兵的魂,现在的杜兵已经是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了,天威军的骑兵队已经由六千人扩充到了八千,通州、洪州本就是产战马的大州,前任国王姬若发一心要打造庞大的骑兵队,通州和洪州有他苦心建立的数个马场,正好便宜了福州军。   杜兵不管那一套,所有的战马全部强行充军,当然,他不会把战马都留下来,扩充了部分骑兵之后,他派人把剩下的战马赶往宜州,傻子才会做断根的事情呢!上一次他一把火把倭寇的战船全都烧光了,钱不离明文嘉奖了他,但暗中送到的信上却把他臭骂了一顿,不管杜兵愿意不愿意,再遇到事情他必须要多方考虑了。   天威军的步兵阵容也很鼎盛,孟铁头第三团、方老生第五团、王小二第六团都分别扩编,再加上从雍州跟过来的五千乡勇,两万五千余人的实力,让杜兵有一种挥师猛进的冲动,不过他怎么也不敢违抗钱不离的命令,只能忍耐。   就在这时候,经过通州的贵族们带给了杜兵一个又一个惊人的消息,冷兵器年代,可没有什么国家安全保护法,贵族们乐于用消息做个人情,以后万一出了点意外,也有个照应,所有他们刻意结交杜兵这个风头极盛的将领。   贵族们掌握的消息过于沉重,杜兵、郑星朗等将领都被目前的局势惊呆了,他们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派出信使向钱不离禀报。一批信使刚刚出发,新到的贵族又用扬扬自得或者忧心忡忡的口吻透露着新的消息,旋即,下一批信使又奔出了营门。最后,杜兵命令王瑞亲自赶往宜州,现在的局势太诡异了,必须派一员大将去和后方的钱不离沟通一下。   以钱不离的镇定,看了一封封急信之后,也不由变了脸色,这是一场乱局,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但钱不离更清楚,机会中总是蕴藏着许多看得到的或看不到的危险,一着失误,就会满盘皆输。   当王瑞带着二十多个亲卫赶到宜州府的时候,钱不离已经闭关整整一天了,除了新到的急信可以由程达转交上去之外,任何人也不能打扰钱不离。   驻守青龙岭,等待通州常备军自投罗网的任帅也连夜赶了回来,还有杨远京、顾坚,几个人一边翻看着由从事抄写的信文,一边低声交谈着。   王瑞走进议事厅,来不及休息,和任帅等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也拿起份信文看了起来,外界的消息实在太乱了,他担心其中遗漏了什么,直到前后细细审查了数次,才松了口气。   月色公爵倒是最镇定的一个,不过微乱的鬓角,还有衣服上浅显的污渍,隐隐透露着月色公爵的内心世界,女人都是喜欢干净的,她连衣服都忘了换了。   王瑞倒是对坐在正中间的女人有几分好奇,能让任帅坐在她的侧面,自然代表着那个女人高高在上的地位,她是谁?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程达推开了侧门,走了进来,月色公爵猛的转过身子:“他呢?他睡了么?”   程达摇了摇头,大家都知道现在的局势,谁还能有睡意呢?   “他说什么了吗?”   程达又摇了摇头,一眼看到了王瑞,程达的表情变了:“王将军,您怎么回来了?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由程达不吃惊,前几天的信使传回来的消息,每一个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现在王瑞竟然亲自赶回了宜州府,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的消息都在这里了。”王瑞苦笑着拍了拍整理好的信文:“我怎么能不回来?现在杜将军和郑将军都六神无主,等着大人拿主意呢。”   “急是急不来的,这些都是大事!他必须要做出一个最明智的判断,现在的局面太微妙了,差之毫厘、就会失之千里,就算慢了些也比犯了大错好。”月色公爵的口气中隐隐有替钱不离说话的意思。   王瑞很奇怪的看了月色公爵一眼,又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其他人,不过没有人理他,月色公爵和钱不离之间的瓜葛,可不是一个眼神就能示意出来的。王瑞最后把目光转向了程达:“程达,大人说过什么话没有?”   程达想了想,回道:“我听到大人说过一句,天意助我!”   “真的么?”王瑞兴奋的站了起来,钱不离亲手带出来的几员大将都对钱不离有种盲目崇拜的心理,虽然王瑞在来的路上一直在为错综复杂的局势担忧,但程达这一句话,就让王瑞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程达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王瑞来回急走了几步:“大人还说什么了?”   “我还说……王瑞不是个好东西!”随着话音,钱不离微笑着从侧门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带着几分疲惫,不过眼神依然清亮有力。   王瑞脸上哭笑不得,心中却平静下来,大人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想必已经拿定了主意。   “杜兵那里怎么样?”钱不离坐到了月色公爵让出的位置上,这个……女人坐过的地方,总是会留下一缕残香啊!   “杜将军得知消息之后,不敢妄动,命令大军中央集结后撤了三十里,让出了交口和原店两个城,在鸡公山凭险据守。铁浪军团只有两条路,或者走交口,随后攻击鸡公山,或者走原店,从后路包抄我们,不过原店他们之后还要强渡习水和坪河,杜将军已经在原店左近布下了大批斥候,如果铁浪军团走原店的话,我军可以及时赶到坪河阻击他们。”王瑞顿了顿:“但是……末将等以为,铁浪军团暂时无力进攻通州,他们还要整顿一段时间,江州那一战,金帐汗国两万余精锐战士表现得非常捍勇,无一降者,全部血战身亡,虽然帝国大军偷袭在前、占了先机,不过风云军团和铁浪军团的损失都不小,末将以为,他们最少也需要十天的时间,才能发动攻势。”   “皇家禁卫军的损失大不大?”   “钱将军,皇家禁卫军有两万预备役,就算他们伤亡得再多,马上就能补足兵力,他们的战力不会受到影响的。”月色公爵在一边缓缓接道。   任帅和王瑞一起点头,做为军人,他们自然了解帝国的骄傲、皇家禁卫军的配置状况。   钱不离嗯了一声,低头沉思起来。   “大人,如果我们能歼灭铁浪军团的话……中原就空虚了!”王瑞低声说道。王瑞是一个既冷静而又勇于冒险的人,他在这里面看到了一步棋,帝国三大军团在帝国的东线鏖战,皇家禁卫军和各地召集的常备军要镇压乱民,如果他们能迅速歼灭铁浪军团,挥师东进、直击皇城,有大获全胜的希望!   “空虚?你是说皇城空虚吧?”钱不离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瑞。做为一个喜欢‘研究’别人性格的阴谋家,钱不离对手下几员大将的性格都了如指掌,看着王瑞眼中激动的神光,钱不离略一推测,就明白王瑞想做什么了。   “不错,大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王瑞激动的说道。   “不管铁浪军团在江州那一战打得多么惨烈,他们现在的兵力也远在我们之上!而且铁浪军团的士兵个个都是精锐,你想没想过,我们打垮铁浪军团之后自己的损失?我们还有力量去进攻皇城么?”钱不离摇头说道。   “凭大人的神机妙算,击溃铁浪军团还不是有如反掌……”   “放屁!神机妙算?我干脆吹口气把铁浪军团吹垮算了。”钱不离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王瑞的话。在很久以前,钱不离就有了防备,一支屡战屡胜的军队很容易滋生骄傲自满的情绪,不管是谁,只要露出一点苗头,钱不离就会狠狠修理他。   月色公爵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任帅和杨远京憋着笑抬头望向天棚,怎么说也是军中同袍,面子还是要给的。   王瑞的脸红了,悻悻的说道:“那……大人想怎么做?”   “怎么做?呵呵……一群壮汉在打架,你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上去占便宜,不要说人家还手,光是用踩就能把你踩死。”钱不离脸色一冷:“当然,如果王将军能略施妙计,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击溃铁浪军团的话,我还是支持王将军的。”   王瑞郁闷极了,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话也不是,只能用干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大人,您拿出一个主意吧,好让我们下面心里有些底。”任帅连忙出言替王瑞解了围。   钱不离沉吟了半晌,抬头道:“浮梁,下一批粮草明天能开始往洪州押运么?”   浮梁点头道:“可以。”   宜州现在别的不多,粮草有得是,钱不离并没有动用官库的储备,前些天钱不离写下了数十张欠条,加上有月色公爵和倪明侯爵的担保,从贵族们手中筹集了大量的粮食,几乎要把贵族们储备的粮食都收刮空了。不过钱不离的压榨没引起太大的反弹,毕竟钱不离留下了亲手写的欠条,而且钱不离没有索要财物,北上征剿札木合,所以需要大批军粮,这个理由很正当。当然了,贵族们也是很识相的,粮食没有了明年可以再收,纵使札木合成功杀出了重围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也没人敢在钱不离面前暗示什么,该交的粮食他们还是要交。   “王瑞,如果你们和铁浪军团正面作战,在战况不利的情况下,能不能安全撤下来?”   这个问题事关重大,王瑞低头思索了半天,才缓缓说道:“铁浪军团原来有五千骑兵,在宜州被大人全歼了三千,他们的突袭力远远不如我军,不过……我们的士兵还是少了些,这么做太冒险了,再说方老生和王小二那两个团原本战力就不强,一直没有整训的时间,军心不齐,我怕一退就变成了溃退。我明白大人的意思,但我们……做不到风云军团那样。”这是姬周国将领最佩服尉迟风云的地方,不管风云军团的情势多么不利,他们也能安然脱离战场,尉迟风云带领的风云军团就象一只刺猬,只要你找不到它的破绽,你就没办法下口。   “那你们能做到什么?”   “战便是死战、退便是急退!”王瑞大声说道。   “废话,最普通的士兵都能做到这两件事,那还要你们这些将军做什么?”钱不离冷冷的说道:“你们可以在洪州征兵,要钱我给你们钱,要粮食我给你们粮食,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秋收之前,决不能让铁浪军团旗帜在洪州飘扬!”说到这里,钱不离暗自叹了口气,他本想逐步把指挥权下放,腾出精力在政事上站稳脚跟,不过现在看起来,他无论如何也要去一次通州了,他的大半本钱都在通州,钱不离输不起。   “遵命,大人!”王瑞面带愁容,轻声回道。   “落花……提前执行吧。”   “末将明白。”   “远京,派人回去通知李霄云,让他带领第二团护送公主殿下来宜州,至于防务……交给孙仲德就好。”钱不离知道,现在到了让姬胜情走上舞台的时候了,群魔乱舞、人心不安,正是提高声望的好机会,少数贵族主动赶往宜州无疑是一个信号。   “遵命,大人。”杨远京连忙站了起来。   “任帅,你有没有把握击溃通州军?”   “通州军一直以为青龙关只有五百守军,如果偷袭的话……末将有把握击溃他们,不过损失也不会小。”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不能考虑那些多了,我最精锐的一个团总不能一直和他们耗在那里。”钱不离冷笑一声:“他们不进攻我们进攻,你先整顿部队,只要我的将令到了,三天之后,你必须赶回宜州府。”   “末将遵命!” 第一七六章 相逢   轻风在林间飘过,给人带来舒爽的凉意,树叶在沙沙做响,间或有不知名的鸟儿发出清脆的鸣叫声,远处的夕阳眼见要堕入群山的环抱,只能尽最后的努力把余热撒向大地,虽然人们并不欢迎夏季的阳光。   钱不离坐在树荫下,凝视着前方的大路,据信使传来的消息,姬胜情已经在李霄云第二团的护送下通过了赤水桥,不管在情、还是在理,他的这个福州军的灵魂人物都要来迎接公主殿下的大驾。他和姬胜情之间到底谁说了算,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外表的功夫要做足,否则很容易惹人诟病。   月色公爵坐在钱不离的侧后方,本来钱不离是不同意她来的,钱不离担心姬胜情会误会,可月色公爵一力坚持,她的理由倒是很充分,她是姬胜情的好朋友,再说以她帝国公爵的身份,迎接公主殿下的举动会给福州集团带来有利的影响,从皇城迁移来的贵族们暂且不说,宜州的本土贵族都把目光集中在月色公爵身上,他们的实力弱小、判断不准,这没有什么,自己不敢对眼前的乱局做出选择,可以跟着上面的人走么!所以钱不离思前想后,还是默许了月色公爵的决定。   程达等众亲卫分散在桥头镇的四面八方,他们的站立的位置看起来混乱,其实严密无比,就算是有只小甲虫想爬到钱不离身边,也要经过他们的允许,有几个亲卫甚至爬到了四周的树上,透过树叶谨慎的张望着。   远方出现了几点黑影,黑影越来越大,几骑快马冲过洋河大桥,当先一人正是毒龙旅第二团的团长李霄云。   李霄云翻身下马,示意自己的亲卫留在原地,随即大步向钱不离这里走来,程达笑着冲李霄云点了点头,让开了路,李霄云单膝跪倒在地上,朗声说道:“末将李霄云参见大人。”   “两个多月没见,你的气色比以前强多了。”钱不离摆摆手,示意李霄云站起来:“霄云啊,把你留在福州,真是委屈你了,眼见着同僚建功立业,你心里很急吧?”   “如果不是大人栽培,末将现在还是中队长呢。”李霄云笑着站了起来:“能得大人信重,为大人看守福州,末将已经诚惶诚恐了。”   “诚惶诚恐这几个字再也别提!你是从雪原城跟着我一路血战过来的人,不但有功劳,还有苦劳!”钱不离微笑着说道:“这一次让你来就是让你也打上几仗,练一练兵,也为将来铺好路。怎么说你也是毒龙旅的副旅长,日后大战方起,你要为我独挡一面的。”   李霄云缓缓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他本来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此刻听到钱不离对他如此信赖,他心中感到万分感激,可是这一感激起来,李霄云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殿下的身体怎么样?”钱不离笑着转移了话题。   “殿下原来很是郁郁寡欢,不过听说大人让她来福州,殿下变得快乐极了!这一路上末将的耳朵可享了福,没少听殿下唱歌。”   “这个丫头……”钱不离刚咧嘴一笑,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公爵大人,你听到什么了?”身边的士兵都没有问题,不过月色公爵可不是士兵。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月色公爵用充满了复杂意味的目光扫了钱不离一眼,低下头去。   “殿下这一路上没有让你为难吧?”钱不离又转向李霄云。   “没有,不过殿下总是催我们加快行军,我们倒没什么,就当训练了,我怕殿下的身体吃不消啊。”   “我说你们为什么走得这么快呢,按理说你们应该在……”钱不离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胡闹!!”   远方一骑白马飞驰而来,后面跟着十数个亡命般抽打着战马的斥候,那匹白马是姬胜情的坐骑,也是姬胜情最珍爱的东西,当然,如果钱不离是一种‘东西’的话,那战马纵使再神俊,也只能屈居第二了。   敢骑上那匹白马的,只有姬胜情,虽然姬胜情的骑术非常非常一般,但借着宝马的速度,她还是跑在最前面,她身后的斥候拼命抽打战马,距离反而越拉越远。   “不离……”白马跑近了,姬胜情的叫声隐隐传了过来。   分别了许久,再次相逢,钱不离却感觉不到任何喜悦,他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尤其在那匹神俊的白马没有任何减速,直接斜刺里冲上了洋河石桥,他能清晰的看到姬胜情的欢颜之后,钱不离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姬胜情的骑术他太了解了,纵使在福州踏青的时候小跑遛马,姬胜情都差点掉下来过,万一姬胜情一个失手,或者掉到了河里……福州的大义之旗轰然倒塌,这不成了一个天大的乌龙了??   战马的长嘶声传来,钱不离不由蓦然睁开眼睛,两侧的亲卫已经给姬胜情让出了路,只有程达还挡在钱不离身前,眼见那匹白马人立而起,姬胜情用一种非常利落的动作翻身下马,浑不似往日那么笨拙,钱不离的眼睛都直了,难道……这丫头因为兴奋,进入大道忘我的境界了?奇迹啊!   “不离……”姬胜情喘息未定,又呼唤了一声,这一声里带着几分委屈,因为姬胜情预想中的场面是热烈的、奔放的……可是预想中的男主角却在发呆,这让姬胜情很不满意。   后面的斥候也到了,一个个滚鞍下马,面无人色的跪倒在地上,最狼狈的一个士兵连头盔都跑丢了,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纵马狂奔的危险性,虽然现在殿下平安无事,但不代表他们也平安无事。   姬胜情闻声回头扫了一眼,看着一个个面带惧色的士兵,她才反应过来。当时她听到消息说钱不离就在前面的桥头镇,而李霄云带着亲卫去见钱不离了,她根本来不及细想,直接骑上自己的白马就跑了过来,现在激动的心情平稳了些,她才知道自己太冲动了。   “不离……”这一声全然没有前两声那么响亮,代表着声音主人的底气。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钱不离板着脸走了过去。   “他们……又没人告诉我。”姬胜情嘟囔了一句。   跪倒在地的斥候们你看我、我看你,他们更委屈了,告诉?怎么告诉?在背后大喊‘殿下站住’么?在那一回头间,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尤其看着公主殿下在马上颠簸摇晃的背影,任谁也不敢出声吸引殿下的注意力。   “还犟?!”钱不离脸一沉:“你知不知道,我的心被你吓得都快要跳出来了?你看看我头上被你吓出的冷汗、你看看!”钱不离可以问心无愧的向天发誓,他这些话里绝对没有什么暧昧的意思,他只是在形容这件事情的危险性。   不过他的话落在别人耳中,就不是那个味道了,钱不离的亲卫们憋着笑,悄悄散开,而姬胜情的眉眼间飘起了喜色,先是含羞带怯的看了钱不离一眼,又很乖很乖的低下头去。   钱不离太了解姬胜情了,只看姬胜情的神态,他就知道对方根本没把什么危险放在心里,钱不离愈发恼火:“你……”一个‘你’字出口,钱不离又闭上了嘴,他是什么人?不说实际把握的权力,从名义上来说,钱不离前些时授意福州册封自己为侍中,这是个文职,而杜兵等人都是镇军将军或是护军将军,他们和御史中丞的等级持平,只比自己低了一阶。姬周国的侍中有不少,但他此刻申斥的却是姬周国独一无二的公主殿下,让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自己的士兵倒没什么,后面还有一个月色公爵呢!   当然,钱不离完全可以把自己册封为大司农、大司马,甚至是太傅、司徒,但是头衔要和实力成正比,否则就会徒然惹人嘲笑。   “公主殿下,我在前面已经准备好了安歇的地方,我们走吧。”钱不离决定回去再说。   “不去!”姬胜情的回答非常干脆。   “为……为什么?”钱不离很惊讶,在他的印象中,姬胜情从没有拒绝过自己的话,当然,那些摸摸擦擦的小动作不算在里面。   “你要保证!”姬胜情咬住了嘴唇:“你不许说我!”在姬胜情这个女孩子心目中,纵马狂奔并不可怕,被钱不离责怪才是可怕的。   “好、好,我不说你!”钱不离不由咬了咬牙,这丫头越来越精了,现在还知道讨价还价了呢。   “走吧。”姬胜情一笑,很自然的挽上了钱不离的胳膊,她的目光从钱不离身上移开,却正好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姬胜情愣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公爵大人,您怎么在这里?太让人惊讶了。”姬胜情一边说着,一边从钱不离的臂弯处抽出了自己的手。   “殿下真是目光如炬,我躲在这里,还是被殿下一眼就看到了。”月色公爵含笑说道。   “不好意思,胜情失礼了。”姬胜情的脸有些发红,从她远远看到钱不离开始,一直到现在,不知道看了钱不离多少眼,但真的没有注意到月色公爵,可是……她来这里做什么?还是跟着他一起来的!想到这里姬胜情眼中露出了狐疑之色,看向了钱不离。   “殿下已经累了,我们回去好好休息吧,霄云,你们的营地我已经圈好,注意不要扰民。”钱不离很不满月色公爵绵里藏针的语气,连忙出言为姬胜情解围,同时,也在为自己解围,被姬胜情狐疑的目光盯着并不好受。   “遵命,大人。”李霄云答应一声,等钱不离走远,他的目光转冷,默默的扫视着跪在地上的斥候们,直到斥候们心头发寒时,李霄云才缓缓说道:“看样子大人是不想追究你们了,我也不好擅自作主,不过……如果再出现失漏,你们就给我等着军法处置吧!”   斥候们胸中长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也有委屈,但李霄云军令非常苛厉,这一次不被人追究责任,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钱不离带着姬胜情走进了临时征用的宅院,宅院的主人是一个子爵,爵位虽然不高,但宜州一向是富饶的地方,这宅院的富丽堂皇远远超过了福州的子爵。大厅中的柱梁上雕刻着精美的图画,地上铺满了打磨得如镜子般的石板,正厅后、还有两侧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就连椅子的椅背上都包着黄澄澄的金皮。看起来这里的主人懂得几分装潢,用非常古朴的盆景,还有两株旺盛的石竹,压制住了厅中的富贵气,尤其是大厅正中的巨幅山水图,给人一种深远的感觉。   其实原主人非常畅快的答应把宅院借给钱不离,是废了一番苦心的,他想和福州集团打好关系,雕金镶玉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财力,山水盆景是为了衬托自己的意境,可惜……他错了。   钱不离的艺术细胞并不多,他对那几张椅子感兴趣也只是因为下意识的,想把金皮抠下来充做军费,而姬胜情的性格虽然柔弱,但她是在皇家长大的,一个小小的子爵纵使把积攒了上千年的东西都摆出来,也无法让她动容。   程达没有跟进来,那不是诚心去找不自在么?他吩咐亲卫们围在大厅左右,并且礼貌的拦住了月色公爵,悄悄关上了门。月色公爵没有坚持做些什么,她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偌大的厅中只剩下了钱不离和姬胜情两个人,不管他们在外面拥有多重的权力、多大的名声,在这个封闭的世界里,男人只是男人,女人只是女人。套用《黄帝内经》的话来说,男主阳,在天,主施;女主阴,在地,主受。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单独在一起,女人肯定是弱势的那一方。   姬胜情左右看了看,空无一人,又看到钱不离还在沉着脸,不由心慌起来,站在门口不往前走了。   钱不离缓缓坐了下去,看到姬胜情还缩在门口,沉声道:“过来!”   姬胜情咬着嘴唇沉吟半晌,还是无可奈何的走了过去:“不是答应了不说我么,真是的……”   “我不说你。”   “真的?嘻嘻……”姬胜情顿时觉得身上轻飘飘的,笑着跑过去,撒娇般拉起了钱不离的胳膊,可就在这时,却突然屁股一痛,紧接着听到了钱不离的轻喝:“我不说你,我打你!!”   “哎呀!”姬胜情叫了一声,转身想跑,却被钱不离拦腰一抱,抱坐在钱不离的腿上,如果是浮柔,还能仗着祖传的武技和钱不离支撑几招,姬胜情只有投降挣扎的份,‘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我还不是想早一点看到你吗?!”姬胜情一边挣扎一边叫道。   钱不离没来由的叹了口气,胳膊放松,只轻轻搂住了姬胜情,姬胜情也感觉到了钱不离的变化,不再挣扎了,靠在钱不离怀里,而在钱不离视线被遮挡的角度中,姬胜情却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她这样的女孩子要的并不多,只要钱不离真的心疼她就足够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这么胡闹,万一出了……”   “我错了还不行吗?”姬胜情捂住了钱不离的嘴。钱不离了解姬胜情的性格,姬胜情也了解钱不离,虽然两个人的智力相差甚远,但姬胜情可以用心去感觉,钱不离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才没有那么傻,去和钱不离顶牛,女人的终极武器可是绕指柔啊!   钱不离不说话了,目光复杂的看着姬胜情,如果不是为了必须亲口说出那件事,钱不离还要继续教训姬胜情,一想到那件残酷的事情,钱不离的心就软了。   “怎么了?”姬胜情轻轻捏了捏钱不离的脸:“为什么用那种目光看着我?你在想什么?”   “胜情,你是个坚强的女孩子,是吧?”   “你……”   “胜情,有件事情我瞒了你很久,现在到了告诉你的时候了。”钱不离一边抚摸着姬胜情的头发一边轻声说道:“继续瞒着你对你来讲太残忍了,但是坦白告诉你也是一样残忍的,我很为难。”在两个人刚刚见面的时候就说起这个话题,过于煞风景了,但钱不离别无选择,因为姬胜情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平复,她还要去宜州府和宜州本地贵族还有外来的贵族们周旋,属于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这正是钱不离带亲卫队急行军赶到洋河来迎接姬胜情的原因。 第一七七章 骄傲   姬胜情的身体蓦然僵硬了一下,随后幽幽说道:“你总算要说了么?我知道……”   “你知道?”钱不离很惊讶,按道理来讲,姬胜情不应该知道那件事,他隐瞒得非常好,但是从姬胜情微微发抖的身体上,钱不离感觉到,姬胜情可能是真的知道了。   “我的父王……已经……是吗?”姬胜情凝视着钱不离。   “是……是的。”钱不离不由口吃起来,在他的想象中,姬胜情得知这个消息后一定会痛哭很久的,所以他做了不少准备,可是现在的姬胜情镇定得让人心惊,这丫头……不会是悲痛过分了吧??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姬胜情长吸了一口气:“不离,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说一说别得事情,我要你哄我开心!”   如果现在姬胜情开始大哭,钱不离反而会放心,姬胜情的神情越平静,钱不离就越紧张:“胜情,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哭?你放心,我不会哭的,因为……我已经长大了。”姬胜情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伯爵和我说过,他说你是最辛苦的人,你是我们的主心骨,我们所有人的主心骨!从雪原城我们相识开始,你一直都站在最前面,为我们遮风挡雨!伯爵说,你为了我们大家,以一州之力对抗一国之军,你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你不但要指挥士兵们作战,还要为政事操劳,还要想方设法找些好玩的事情哄我开心,我明白,你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不离,我知道,我欠你很多很多,没有你就没有我的现在。”姬胜情长吸了一口气:“伯爵说,你太辛苦了,就算我们没有能力帮你解忧,最起码,我们……不能做你的累赘!所以……我不哭,真的不哭!”   “贾天祥已经告诉你了?”钱不离心中百感交集。   “伯爵只是告诉我,我父王的病越来越重了,其实……我在福州时偷偷哭过几次。”姬胜情的两只小手不自禁的抓紧了钱不离的衣服:“不离,我能帮上你的,从现在开始,我再不会让你为我操心了。”   “真的,不离,你相信我!”姬胜情伸出了小指:“我长大了,做为你将来的……我要尽力去帮助你,你已经为我做了那么多,你那么劳累,我不能象个无能的女人一样坐享其成。不管以后出现什么事,我们都要相互依靠,永远也不分开,不离,来,我们拉勾。”   钱不离缓缓抓住了姬胜情的手,突然用力把姬胜情紧紧的抱在怀中,有些感觉他只能独自品尝,对谁也不能说,以一己之力,挑起了整个大梁,其中的滋味绝不是一个‘累’字就能形容出来的。就象前一阵,宜州府接连得到急报,他钱不离整整两天两夜没合眼,整理分析着各方面的举动,他不但要分析敌人,还要分析己方的势力分化,一方面为了胜利而谋划,一方面苦心维持着各部的制衡,以确保他钱不离至尊的地位。   钱不离对姬胜情一直是非常呵护的,他早已分析出现任国王姬若发命不久亦,但为了不让姬胜情受到伤害,他选择了隐瞒。虽然钱不离心中有一个阴暗的世界,不过呵护姬胜情是出于真心的,并不是为了垄断所有权力,没有了他钱不离,福州军马上会变成一团散沙,所以钱不离心中有数,在最后的胜利到来之前,他的地位固若金汤。   眼见一向柔弱的姬胜情突然勇敢的站出来,承诺要分享自己的辛苦,钱不离心中既欣慰、又感动。他不怕姬胜情分享自己的权力,当日在福州自己遭到郑星望刺杀之后,姬胜情眼中那种绝望的神情告诉他,自己已经成了这个女人心中唯一的依靠。   依靠这个词意义重大,在现代社会里,男人苦苦追求的,是平静的港湾,女人苦苦找寻的,是宽厚的依靠,其实两个词的意思差不太多。   姬胜情那不算坚强的表现,给钱不离带来了莫大的温暖,他的双手搂得很紧。而姬胜情强忍了半晌,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钱不离轻轻拍打着姬胜情的后背,虽然姬胜情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哭,但最后依然没能忍住,这种表现很正常,长大不是一下子就能长大的。   两人相拥了一会,姬胜情哭累了,趴在钱不离肩头沉沉睡去,钱不离轻轻把姬胜情抱进了内室,转身出来想安排人注意防卫,迎头碰上了李霄云和被姬胜情留在后面的柯蓝,第二团才刚刚赶到这里。   柯蓝看到钱不离是又惊又喜,开口想什么,却又无奈的闭上了嘴,两个人之间的地位差距太过悬殊了,而且柯蓝也找不到能引起钱不离兴趣的话题。   钱不离的观察力虽然非常敏锐,但他忽略了柯蓝的眼神,他总是去观察那些值得观察的人,一个小小的侍女实在引不起他的兴趣。柯蓝的容貌只是在中等偏上,而且两个人之间还有过节,回想当初,他钱不离可是被柯蓝殴打过的,不管争执的原因是什么,反正他不喜欢这个女人。   “霄云,你来的正好,这里的安全就交给你了。”钱不离简单的嘱咐一句,匆匆离开了房间。   “遵命,大人。”李霄云连忙答应一声。   柯蓝呆呆的看着钱不离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她才幽怨的低下了头。   为了姬胜情名誉,钱不离决定还是去月色公爵的房间里呆上片刻,要不然会被人误会他和姬胜情之间发生了某些事情,但是面对着月色公爵古怪的笑脸,钱不离发现,自己在这夜晚没有准备好主题的情况下,打扰了月色公爵的休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钱不离找不到什么重大话题,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月色公爵的眼神先是充满了狐疑,后来又换成了暧昧的笑意,最后,钱不离有些狼狈的离开了月色公爵的房间。   一夜无话,清晨诸将士整军待发,姬胜情很早就坐到了自己的马车中,虽然昨天钱不离告诉她一个让人悲痛的消息,但姬胜情早在福州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可以承受。   痛苦能催人成长,贾天祥的苦心没有白费,姬胜情终于醒悟,她不想继续躲在钱不离的身后了,有些事情是她必须要去面对的,也是注定要去面对的!姬胜情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一缕忧伤,但她的眼睛看起来却很精神。   钱不离也坐进了姬胜情的马车中,在来的时候,他可用时间紧急的借口刁难一下月色公爵,没有配置马车,只是月色公爵的骑术非常好,钱不离到底没有看成笑话。   这一次钱不离学乖了,嘱咐程达几句之后就坐上了马车,总不能让月色公爵单独和姬胜情在一起吧?有些事情他还没有解释呢,万一月色公爵故意捣乱,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事实证明,钱不离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月色公爵和姬胜情把该说的‘官方’语言都完了之后,月色公爵就迫不及待的步入了正题。   “殿下,这一次您来得真是及时,再晚来几天,您就赶不上他的婚礼了。”月色公爵浅笑着说道。   “哦?谁的婚礼?”姬胜情饶有兴趣的问道。   “天呀,难道钱将军没有告诉殿下吗?”月色公爵非常‘惊讶’的看了一眼钱不离:“当然是钱将军的婚礼了。”   姬胜情的身体明显僵直了一下,转向钱不离:“钱……将军,这是真的么?也许……您说,我应该怎么样表达我的祝贺呢?”虽然姬胜情一心想要成熟起来,不过这个消息确实太打击人了,她没有大叫起来已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了,如果在半年之前,她会马上从马车上跳下去的。   钱不离火了,他明白月色公爵对昨天的事情起了疑心,她这么做是为了试探出自己和姬胜情之间的感情究竟到了什么份上,一个手掌雄兵的将军和一个手掌雄兵的未来国王的夫君完全是两个概念,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太多。   看到姬胜情花容失色的样子,钱不离来了狠劲,既然昨天已经露出了马脚,今天还需要刻意隐瞒什么吗?面对着月色公爵这样一个聪明人,真的能瞒得过去?   “胜情,是真是假很重要么?”钱不离突然伸手,粗暴的把姬胜情搂在了怀里:“风风雨雨,我们一起走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吗?从我踏上宜州那一刻起,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你的牵挂,我的人在宜州,但我的心在福州,我……”钱不离说不下去了,他是真心想表达自己的感情,却发现口中吐出的思念如此肉麻。严格的说,钱不离在所谓的爱情上是一个初哥,除了中学的初恋以外,他很少对女人动感情,尤其在明白自己的婚姻必然会成一个筹码之后,钱不离已经不再谈什么爱情,那很可笑。   现在钱不离依然不知道自己对姬胜情的感情算不算爱,从理性的角度上来讲,他必须要把姬胜情和自己绑在一起,那样他的地位才能固若金汤,从感情的角度上来讲,他也喜欢和姬胜情在一起,看着姬胜情从柔弱一点一点的变化,他有种很欣慰的感觉。   他只知道,他见不得姬胜情伤心。   月色公爵目瞪口呆的看着钱不离的变化,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往日里强势、狠辣无比的男人也有这一面。   姬胜情却在下意识的挣扎,在她临来前,贾天祥曾经嘱咐过她,她必须要利用自己的身份,为福州争取更多、更大的帮助,而未婚是一个很重要的筹码。昨天她按耐不住见到钱不离的冲动,结果被月色公爵看到了,她已经错了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   不过姬胜情的挣扎很快就被钱不离肉麻的情话瓦解了,只能说沉浸在爱河中的女人感觉和一般人不一样,她感觉到的是甜蜜,以至于她暂时忘记了父王已死的悲伤,不过她没有忘记最关键的东西。   “那你的婚礼……到底是怎么回事?”姬胜情软软的靠在钱不离怀里,既然月色公爵看到了,那就让她看吧,反正他一定有办法的。   “这是一个圈套,你以后就知道了,我要和铁浪军团的上将军,桂明的女儿结婚,你说……这可能么?那个桂彤我连见都没有见过!”钱不离解释道。   “那万一……你们见面之后,她真的喜欢上你了呢?”姬胜情学会从多方面思考问题了,只是她的头脑用得好像不是地方。   “没有万一,我们永远不可能见面的。”钱不离斩钉截铁的说道。   月色公爵清醒过来,她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姬胜情,一个落魄的公主最大的本钱就是她的身份,按照贵族的理念来讲,姬胜情应该把自己交给一个能带给她未来的人,看情形她已经选定了,就是这个钱不离!   姬胜情依然软软的靠在钱不离怀中,这个姿势很羞人,她察觉到了月色公爵的目光,却不敢对视。   不行!你要成熟、你要勇敢!姬胜情在心中暗自鼓励着自己,靠在他的身上有什么好害羞的?这是在马车里,又不是在外边!有人宠、有人疼还不好么?月色公爵只是一个寡妇,而且她以前的男人是一个窝囊废,远远不能和钱不离相比。想到这里,姬胜情最终抬起了头,眼中洋溢着骄傲,迎上了月色公爵的目光,两个人对视了片刻,月色公爵不自然的把目光移开了。   “公爵大人,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我不想传扬出去,希望你能保密。”钱不离看出了两个女人的争锋,他微笑着在胜利者、姬胜情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鼓励。   “钱将军,请您放心吧,我知道什么话应该说,什么话不能说。”月色公爵缓缓合上了眼睛,自己心中的郁闷只能自己去品尝了。   姬胜情冲着钱不离仰起小脸,还故意眨了眨眼睛,钱不离哑然失笑,就在这时,外边突然响起了程达的声音:“大人,杨远京将军来了。”   “哦?”钱不离一愣:“出了什么事?上来说。”   姬胜情连忙推开钱不离,整了整衣襟,很端庄的摆好姿势。   门帘一挑,杨远京钻了进来,他先向姬胜情单膝跪倒:“殿下。”   姬胜情点了点头:“不离,你们在这里说,我和月色公爵先出去一下吧。”姬胜情在担心月色公爵听到钱不离的秘密。   “不用了,公爵大人是自己人。”钱不离笑了笑:“远京,你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人,顾坚大人在双丰城发现不少身份可疑的人,后来这批人都转移到双丰城南二十里的东平镇聚集,顾坚大人得到消息后通知了浮将军,出动两个中队的士兵包围了东平镇,那批人负隅顽抗,已经被歼灭了,不过……据顾坚大人说,那批人应该在五十人左右,但是留在东平镇的只有二十人,还有三十人不知去向,顾坚大人担心他们的目标是公主殿下,所以让末将连夜赶过来禀报大人。”   钱不离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了一声:“他们已经行刺了我一次,还想要行刺殿下?!呵呵……身为一国之主,却连明暗相辅之道也不懂,一心玩这种把戏,胜负先不说,他的手段已经落了下乘!真的以为阴谋诡计可以行之天下么?依我看那……他的成就也极其有限!”   “自古以来,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都倒在了阴谋诡计的下面。”月色公爵睁开了眼睛。   “我没有说阴谋诡计无用。”钱不离笑了笑:“但是一味使用下三褴的把戏,就显得可笑了,那个人……没有多大出息,就连一个普通的将军也明白正奇相济的道理,他是躲在背后算计人算计习惯了。”   “大人,通知李将军加强警戒吧,顾坚大人在东平镇找出了四张已经被毁掉的脚踏弩,他们肯定还有!”杨远京急急说道。   “看看,我说的没错吧?姬周国开国先王严令只有皇家禁卫军才能使用脚踏弩,是想让这支军队成为守卫皇族的第一利器,姬胜烈在做什么?他把脚踏弩用在了暗杀上,一次又一次的暗杀!”钱不离脸上充满了讥讽的笑意:“这是一个把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为什么要加强防备?省得我日后大动干戈四处搜查他们了。” 第一七八章 计中计   时至正午,大军便就地扎营了,用钱不离的话讲,要玩就要玩个大的、玩个出其不意的!否则这些人失败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借着扎营的机会,钱不离把自己的计划部署下去,比起阴险,钱不离自认还不会输与谁。   布置完之后,钱不离担心姬胜情又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伤心事,来到了姬胜情的銮帐,虽然钱不离在表达自己的感情上,显得有些笨拙,但他毕竟来自现代社会,眼睛眨一眨就能想出一个哄人开心的游戏来。   当然,这个社会的游戏设施是很贫瘠的,钱不离在游戏方面最擅长的就是利用扑克玩些小魔术,问题在于……这个世界的造纸工艺很原始,想搞出一副手感极好的扑克根本不可能,钱不离在福州时倒是用画画用的宣纸搞出来过一副破扑克,他第一个教姬胜情玩,可惜只玩了两把,那扑克就费掉了。   没有扑克不要紧,钱不离还知道很多不用借助道具的小游戏,就象现在,他用自己的左手把自己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攥在一起,让姬胜情猜一猜哪一个是中指。玩过的人都知道,其实这是一个不容易猜中的游戏。   “如果你没有猜中,你就得让我亲一下,以示惩罚。”钱不离微笑着说道,他的提议并没有什么不妥,玩游戏也要带些彩头才有意思。   “那我要是猜中了呢?”姬胜情跃跃欲试的问道。   “你要是猜中了……那我让你亲一下。”钱不离无疑是一个非常公平公正的人。   “才不呢!”姬胜情仰起小脸:“你这人真是无赖!”   “那你想怎么样?”钱不离的表情很无辜。   “嗯……”姬胜情犹豫起来,被钱不离亲一下是难为情的事,她要找到让钱不离也难为情的事情,这样才公平。但……什么事情能让这个男人难为情呢?真是一个无比艰难的命题……其中的难度,不亚于一个哲人在思索时光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这样好了,我要是猜中了,你就得给我跳个舞!”姬胜情终于找到了自以为是的妙策,脑海中想到钱不离摇摇摆摆、轻歌曼舞的样子,姬胜情就感到好笑,只能说……YY是每个世界的智慧生命都乐此不疲的游戏!   “跳舞……”钱不离倒真的呆了一下。   “怎么样?”姬胜情的笑容里充满了自信。   “跳就跳,别的舞不会,脱衣舞我还不会跳么?”钱不离的笑容也充满了自信。   “什么是脱衣舞?”这次轮到姬胜情发呆了。   “傻丫头,脱衣舞、脱衣舞,顾名思义,脱衣舞就是一边脱衣服一边跳舞!”钱不离很有耐心的解释道。   “你……真是无赖!”在短短的时间内,姬胜情已经重复两次‘无赖’的指责了,由此可见,她已经占尽了下风。   “别的舞我不会跳呀?”钱不离比刚才还要无辜,一个大男人竟然‘呀’‘呀’起来,可惜他的尾音太重了,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我不干,你欺负人!”姬胜情噘起了嘴,突然眼前一亮,她又想到了另一个好办法:“要是我猜中了,你得让我掐一下!”姬胜情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钱不离重重的亲她,她就要重重的掐,反之亦然,就是不能让钱不离白白占便宜。   “我……我还是给你跳舞吧!”钱不离可不傻,什么要支持什么要坚决抵制他心里有数!   “不!”姬胜情的口气非常强硬。敌人要反对的我就要支持,敌人要支持的我就要反对,这是钱不离经常说的话,姬胜情在身体力行。   “好吧、好吧。”钱不离眼珠转了转:“我让你掐,不过……你能赢我么?哈哈……”   “当然!”象所有没有玩过这种游戏的人一样,姬胜情回答得很是自信。   “好,开始!”   从这个游戏中可以推出一条真理,一个人的天性是没办法改变的,天性会始终贯彻在人的生活、学习、甚至是游戏中。和一个纯洁的女孩子玩游戏,钱不离竟然也在耍花招,要知道那是三根手指啊!!!就算姬胜情有实力和钱不离打心理战,她获胜的比率也只是三分之一!她已经栽进了钱不离的圈套,满怀胜利憧憬的栽进了圈套。   许久许久之后……“我赢啦!!”姬胜情欢呼一声,伸手就去掐钱不离。   “你干什么?”钱不离一把抓住了姬胜情的手,正色道:“丫头,你还讲不讲理?!”钱不离只顾着和姬胜情斗智,没注意到自己对姬胜情的称呼已经变了,而姬胜情也没有注意到,可以说,这种俗语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进一步升温的证明。   “你……这次明明是我赢了!”姬胜情有些气愤,因为……她输惨了,人都是有火气的。无赖的男人分两种,一种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无赖,让女人气也气不得,笑也笑不出。而后一种无赖纯粹是因为大脑运算速度过于缓慢,干脆摆出蛮横架势的无赖,后一种通常会遭到女人的反感。   “这一次是你赢了,前面我赢了多少?我一共赢了你十一次对不对?”钱不离不慌不忙的反问道。   “嗯。”姬胜情点点头,钱不离说的是实情。   “我赢了你十一次,但只亲了你五次,对不对?”   “嗯……”姬胜情这一次点头的速度慢了不少,凭着自己的直觉,她感到不妙了。   “你还欠我六次呢,凭什么你才赢了一次就掐我?现在抹掉一次,你还欠我五次!”钱不离一副谆谆教诲的样子。   “那……那……”姬胜情急得小脸通红,却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她刚才被钱不离欺负惨了,吻得她连气都喘不上来,总算抓到了一次报仇的机会,却又被钱不离抹平了,偏偏人家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要连赢我五次,然后再赢才有掐我的资格。”钱不离的脸上挂满了奸笑。   “好,再来!”姬胜情瞪圆了眼睛,既然赢了一次那就有第二次,姬胜情自己给自己打气,今天一定要狠狠掐他一次!可惜的是,钱不离摆出了三根手指让她猜,在概率这个铁做的规则面前,勇气只能让她越输越惨。   钱不离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凭借着手中的‘欠条’,他一点不怕姬胜情的报复,只需放心吻起来就是,掌握全局的滋味真是……爽啊!   不过世界上还有句话,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姬胜情的‘欠条’积累到二十次之后,姬胜情终于崩溃了,借着钱不离亲吻她的机会,她猛地抱住钱不离,在钱不离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随后推开钱不离,跳到了自己的床上,人家要休息了……女人永远有耍赖的权力,这话不假。   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捂着肩膀摇头苦笑的钱不离是不是应该感谢姬胜情慷慨大方的礼物呢?   新的一天开始了,畏于脚踏弩远程可怕的杀伤力,钱不离阻止姬胜情继续乘坐自己的马车,并且从附近征调了六辆普通的马车,让姬胜情坐进了第五辆里,这也是一个数字游戏,第一辆马车的危险系数最大,其次是最后一辆和第二辆。当然,这都是预防出现最坏的后果,钱不离已经做了周到的安排,他把自己的眉毛用墨水涂成了黑色,却又用面粉把一个亲卫的眉毛涂成了白色,把他安排在第一辆马车里,这种化妆术很烂,临近看是人都能看出破绽来,但离得远却很难发现什么。   部队出发了,姬胜情的马车走在前面,马车里是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一个普通士兵能坐在銮架里无疑是天大的福分,可惜这种福分是要用生命来冒险享受的,万一计划出现了意外,他们中的一个或者几个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伪装成钱不离的亲卫乘坐的马车,被安排在后面的步兵队中,他不需要什么台词,只需在关键的时刻掀起布帘让别人看到他的眉毛就好。   在姬胜情马车的四周,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亲卫们布成了钱不离‘独创’的散兵线,咋看似处处都有破绽,实际上却把马车护得密不透风。   钱不离混在亲卫中,而程达则被他强令调去保护姬胜情了,对方要刺杀的是重要人物,他所扮演的角色是不会让对方的感兴趣的。钱不离的本意是想扮成一个普通的亲卫,但月色公爵观察了一会之后坦诚的告诉他,破绽太大了,不管钱不离混在亲卫的前面,还是亲卫的后面,他总是最显眼的一个,因为众亲卫总是有意无意的护着钱不离,哪怕亲卫们刻意离钱不离远一些,也给人一种莫名的感觉。这种现象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暂且就称之为气势吧。   气势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在钱不离那个世界上有一个叫曹操的奸雄,曾经也玩过这么一出戏,在敌方的使者来拜会他时,他命令自己的属下假扮成自己,而自己却持戈在后方侍立,出人意料的是,敌方的使者重视他这个‘侍卫’胜过重视高谈阔论的‘自己’,被使者称为真豪杰。   手握重权、杀伐决断,自然会养成一种气度,不是一时间低眉顺眼就能把自己藏起来的,钱不离认真思考了片刻,虚心接受了月色公爵的意见,他把程达的头盔摘下来戴到了自己头上,假扮不了普通亲卫,假扮成亲卫队长总可以了吧?不过这可苦了程达,程达是急得双眼直冒金星,大人太冒险了!但钱不离一瞪眼,程达乖乖的走到了后面,履行保护公主殿下的任务去了。笑话,如果钱不离发怒也不能让自己的手下服从命令,还妄谈什么气势?!   一走就走了个小半天,路上撞上了两支商队,那两支商队看到大军通行,都远远的避开了,生意人只想闷声发大财,自然不想惹上麻烦。   钱不离没有象亲卫们一样警惕的四下察看,顾坚那边搜查得很紧,他们没有办法混进城里,在这大路上搞刺杀谈何容易?!首先,他们要找个理由接近这支队伍,难道还能冲过来么?那到底是刺杀还是作战??   胜卷在握、静等着对方出招的钱不离骑在马上的姿势,已经超出了漫不经心这四个字的描述范畴,倒象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可就是这种‘扰乱军心’的姿态,依然给亲卫们带去了正面的影响,亲卫们的情绪不再那么紧张了,大人这个样子是根本没有把那些刺客放在眼里啊!大人的妙计那真是……以下可以省略很多很多字。   时至正午,钱不离等待的东西终于映入了他的眼帘,前方,一个看起来象怀孕了几个月的女人跪倒在前面,高举着手中的竹竿,竹竿上挑着一架竖帘,帘上只有两个醒目、血红的大字、冤枉!那女人的脸色苍白,身体在微微摇晃着,似乎虚弱到了极点,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钱不离不由得哑然失笑,姬胜情的民间风评一向很好,遇到平民百姓有急难,她从来没有视而不见的时候,没想到对方试图利用姬胜情的善行来成事!不过耐心想一想,‘善’确实容易成为人的破绽,当然,这是以生为胜、以死为负的标准评断。这样的历史人物太多了,钱不离脑筋一转,就能轻易想出十数个人名。   “庆国,交给你了,别给我丢人!”钱不离淡淡的说了一句,手中的马鞭向前一指,高喝道:“来人,把她给我赶走!”   “遵命,大人!”,阎庆国答应一声,催动战马向前跑去。   原来亲卫队的副将是孙仲德,当日孙仲德被钱不离派出去之后,程达就把阎庆国提拔上来当了副将,与程达的稳重不同,这个非常机灵的年轻人。   “喂,你干什么的?”阎庆国坐在战马上,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下面的女人。   “大人,小民有奇冤啊!求大人做主!”那女人抬起头看着阎庆国,脸颊一动,热泪从眼中流下:“大人啊……”   “大什么大,给我滚开!小心把你当叛贼抓起来!”阎庆国不耐烦的挥挥手:“马上给我滚!”   “冤枉啊……苍天啊……”那女人好似被阎庆国恶劣的态度吓坏了,突然悲呼起来:“难道这世上没有好人了吗!!!”   “你他妈的喊什么?!”阎庆国勃然大怒,从战马上跳了下来,拽住那女人的胳膊就向旁走。   “冤枉啊……”那女人极力挣扎着。   “殿下不在马车里。”阎庆国突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那女人当时就目瞪口呆,哭声也嘎然而止,嘴张得老大,阎庆国话中的意味实在是太暧昧了!   阎庆国借着机会把那女人拖到了旁边的菜地里,随后飞起一脚把那女人踢倒在地:“嚎什么丧!赶紧给老子滚!”旋即低声道:“你们留在东平镇的人都被抓到了,刺杀计划已经败露,这里已经有了防备,殿下在步军的马车里,到底是哪一辆我也不知道!事不可为,你们马上走!你……你他妈的倒是哭啊,想把老子连累进来是不是?!”   “冤枉啊……”那女人如梦初醒,爬起来放声哭喊。   阎庆国一巴掌重重的抽打在那女人脸上,把那女人再次抽倒在地,随后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再他妈的哭丧,老子宰了你!”这一巴掌……真是痛快,阎庆国心中暗爽。   就在这时,菜地边上的树林里冲出了一群人,只有打前的两个穿着比较得体,后面的人全是农夫打扮,为首的人高声大骂道:“贱人!竟然敢跑到这里撒野,看老子不打死你!!”说完,挥舞着鞭子就冲了上来。   阎庆国长剑一挺,指向了迎上前的人:“你们想做什么?找死么?”接着他又低声对那女人说道:“取消计划,老子可不想和你们一起完蛋!”   那女人连滚带爬的冲过去,硬抗着那人挥舞着的拳头,一把抱住了那人的大腿,片刻之后,那人停止了殴打,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向了阎庆国。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抱着绝死之心而来的刺客震撼呢?其一是计划早已被对方识破,其二就是发现敌人身边有一个隐藏很深的‘自己人’,现在这两点都占全了。 第一七九章 情之害人   “他妈的,你们想冲撞大军?!”阎庆国手中的马鞭挥动了两下,发出了两声脆响,这是事先已经约定好了的暗号。   钱不离挥了挥手,菜地一侧的亲卫们缓缓催动战马,逼了上去,而姬胜情的马车门帘掀起处,如下饺子般先后窜出来十余个士兵,他们拉开了手中的长弓,箭簇冷冷的指向了那批‘农夫’。   让事实说话才是最有力的证明,姬胜情的马车虽然大,但是已经装了十余个士兵,堂堂的公主殿下当然不会和士兵们一起挤在马车里。   “他们是什么人?”钱不离高声叫道。   场面非常紧张,从亲卫们显现出的杀气看,只要那些人有一点应对失误,亲卫们马上就会展开屠杀。   阎庆国拾起掉在地上的状纸,大略扫了几眼,回道:“队长,这个女人死了丈夫,因为分家产和婆家的人有争执,妈的!这种事也来麻烦我们?还不快给我滚!去找你们的县官去评理!”阎庆国一边大骂一边冲着那为首的人使眼色。   “都回来吧,看他们拖家带口的,还怀了孩子,也不像是刺客。”钱不离淡淡的吩咐一声,把逼上去的亲卫们都喊了回来。   如果行刺的目标在前面,这些人还可能亡命搏上一次,但现在已经很明显了,福州军已经布下了圈套,就等着刺客上钩,谁甘心傻头傻脑的冲向死亡呢?   那为首的人一边抓着女人的头发,以显示他们家庭的内部矛盾,一边陪着笑脸,向后退去。   “大人,不把他们一网打尽么?”杨远京轻声说道,看情况刺客们都出现了,这么好的机会浪费掉着实可惜。   “他们不过是一群狗,只要主人没有死,他还可以招揽另一群狗、更多的狗,我要除掉的是他们的主人!”钱不离扫了那些人的背影一眼,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大人,要不……派人跟着他们?”杨远京还在可惜机会。   “不用了,他们会主动找上门的。”钱不离摇了摇头:“如果派人跟着他们被发现的话,真是得不偿失了。”   那群农夫走远之后,阎庆国露出了笑脸,跨上战马凑到钱不离身边轻声说道:“大人,我表现得怎么样?”   “还没有完,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你的,日后小心他们想办法试探你。”钱不离笑了起来。   “来就来,谁怕谁?!”阎庆国看了看自己的巴掌:“刚才那个耳光打的真是过瘾啊!呵呵……”   “这一次他们知难而退,日后定然贼心不死、想方设法来行刺,我们要花大力气做好防卫,当他们想不出办法的时候,就会想起你这个‘自己人’了。”钱不离皱了皱眉头:“不过这么做……就是在用殿下的生命去冒险了,千万不可大意啊!”   杨远京道:“大人,只要殿下不到处出头露面,他们是没有机会的,难道我们都是摆设不成?!”   “不管怎么说,小心些总不是过错。”钱不离催转了战马:“我们走吧,远京,你去告诉后面的霄云一声,刺客已经出现了,让他们提高警惕。”   “遵命,大人。”杨远京带着几个人斥候向后方奔去。   为了保证安全,一路上再没有进过城、县安歇,全军休息的时候总是在城外安营扎塞,借助的军队的力量崛起的钱不离,只相信军队。   如此走了两天,远远看到宜州府了,让人惊讶的是,前方带领士兵来迎接钱不离的竟然是任帅,无需多观察,看到任帅一脸的喜色,还有被纱布层层包裹起来的左臂,钱不离马上明白,青龙关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迎接的仪式很低调,宜州府的贵族们只有倪明在迎接的行列里,顾坚也来了,但警戒森严,第一团的士兵们远远巡逻在府门的附近,还有不少箭营的弓箭手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打量着四周。   “大人!”任帅迎了上来,虽然钱不离依然混迹于亲卫之中,两道长眉也依然是黑色的,但就象月色公爵说的那样,任帅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钱不离:“末将幸不辱命!”任帅的胸膛挺得高高的,一副邀功的样子。   钱不离看了看任帅被包扎起来的左臂:“身为一旅之长,怎么还象以前那样,打起来就不要命?”   “这个……末将一直躲在后面了,流矢所伤、是流矢!”任帅憨笑起来。   “还不是一支流矢呢!无数支流矢都冲着你来吧?任帅,看不出来,你挺招人喜欢的?!”钱不离用眼睛扫了一圈任帅身后的亲卫,那些亲卫几乎人人带伤,而且还缺了几张老面孔,钱不离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显而易见,那些人不是重伤在身、就是阵亡了。   任帅顺着钱不离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憨笑愈发的热烈了,但就是不说话。任帅有自己的主意,反正仗也打完了,敌军全军溃败,功劳在身是没有理由受惩罚的,大人……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伤亡怎么样?”钱不离催动战马和任帅并肩向城门处的人群走去。   “有四百多个将士失去了战力。”任帅这答案在耍花枪,重伤和阵亡都失去了战力,但两者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钱不离扫了任帅一眼,这种花枪当然瞒不过他,只是现在没机会申斥他,等进城安顿好姬胜情之后再说!   “大人。”城门处的顾坚和倪明也一起迎了上来。   钱不离一点没有摆架子,笑着冲倪明点了点头,随后转向顾坚:“城内戒严了么?”倪明这一段时间帮了钱不离不少忙,早在强征粮草的时候,钱不离就敏锐的感觉到倪明对月色公爵有很深的情愫,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月色公爵对倪明的态度那是相当的礼貌了。   寻找一切可利用因素的钱不离当然不会放过送上门的机会,他总是把自己为难的事情交给月色公爵去处理,结果就是那倪明义无反顾的‘冲杀’在第一线上,在短短的时间内,往常风评一向很好的倪明已经得罪了不少人。   钱不离读过《资本论》,资本家么,当然是要尽力去榨取剩余价值,所以他继续压榨倪明的潜力,不过月色公爵却无法忍受了。月色公爵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倪明是什么意思,她可以有礼貌的拒绝倪明的追求,但无法忍受自己欠了倪明的情,她找上门来和钱不离大吵了一场,态度之坚决、泼辣,着实让钱不离目瞪口呆。   可惜的是,事情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当倪明知道月色公爵为了维护自己找到钱不离、指着钱不离的鼻子破口大骂时,他看向月色公爵的眼神更加挚热,他的干劲也更足了。   最后钱不离还是顺从了月色公爵的意思,当然,以他的性格是不惧怕压力的,问题在于钱不离利用倪明本就有两个目地,其一是为了解决政事上难题,其二就是趁机品味一下月色公爵这个人的内心世界。   如果月色公爵装傻充愣,任由自己压榨倪明的话,月色公爵就是一个刻薄、无情的小人,对这种人只能短期合作,随后自己要抢先动手,想办法除掉这个祸害。而月色公爵的反应之激烈超出了钱不离的预料,不屈服于自己的威吓而据理力争,钱不离表面上虽然很愤怒,但心里却在打起了别的主意,随后顺势接纳了月色公爵的抗议。钱不离相信每个人都有其性格上的破绽,想了解对方的破绽,就要通过各种各样的事件去试探,这也是钱不离的阴险之处。以月色公爵的经验,她也没看出钱不离的另一种居心,只片面的以为钱不离是在利用自己去打压宜州府的贵族。   “大人,城内早就戒严了。”钱不离问的是顾坚,倪明却抢先站了出来:“嗯……怎么不见公爵大人?”   “路上有了点小麻烦,所以殿下和公爵大人都在后面。”钱不离笑着答道,他心中却在感叹,‘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浅!倪明在对付那些贵族的时候,手腕很圆滑,该威逼的威逼、该利诱的利诱,可一旦牵扯到月色公爵,他的表现就显得幼稚,正如此刻的倪明。   “什么样的麻烦?”倪明一愣。   “有刺客企图刺杀殿下。”钱不离倒没有隐瞒。   “公爵大人没有出事吧?”倪明急急的追问道。   钱不离哭笑不得,他的话说得很明白,自己已经掌握了敌方的举动,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出现失误……需要一个多么愚蠢的主将呢?倪明这话不是在骂人么?再说敌方要刺杀的是姬胜情,关月色公爵什么事?   “放心吧,公爵大人没事的。”钱不离朗声说道,随后再次转向顾坚:“顾坚,殿下歇息的地方准备得怎么样了?防备呢?千万不要用宜州本地的人!”   顾坚用古怪的目光看了倪明一眼,回道:“大人,已经准备妥当了。”   钱不离点点头:“顾坚,你做得很不错,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发展出了自己的人手,能抢先一步察觉危险,这次你立了一大功!以后好好干,我不会委屈你的。”钱不离目光中充满了欣赏之色。虽然顾坚是贾天祥的人,但钱不离对贾天祥没有什么戒心,贾天祥是个无儿无女的人,他把自己的爱心都倾注在姬胜情身上,只要自己能控制住变化,抓住姬胜情的心,他和贾天祥就不会发生冲突。纵使最后超出了自己的操纵,他和姬胜情决裂了,但那也是遥不可期的事情,他钱不离一直在发展自己的势力,贾天祥却一直在无私的奉献着自己热量,此长彼消,时间越长贾天祥的制约力就越低。   顾坚当时就闹了个大红脸,钱不离的话是在赤裸裸的收买人心,某位主将在军营混惯了,表面上的性格也变得粗豪,从不掩饰自己的欣赏,杜兵等高级将领喜欢这套,但顾坚一直陪伴在贾天祥左右,出身于文官系统,他们讲究的是含蓄,越含蓄越好。   “多谢大人栽培。”顾坚低声说道。不管他内心有多不好意思,钱不离的话还是要回答的,莫非不稀罕钱不离的栽培么?想造反??   “你们就在这里等殿下吧。”钱不离轻声说了一句,随后把躲在姬胜情马车里的士兵都赶了出来,自己钻了进去,时间不大,穿着长袍的钱不离出现了,他比较讨厌被铠甲束缚的感觉,只要能不穿铠甲他就不穿。   带着十几个亲卫,钱不离赶到了步兵队中,远远看到普通士兵打扮的程达对着自己指手画脚,钱不离不由心中大奇,能让稳重的程达变成这个样子……是什么大事?   等到车队走到近前,钱不离跳下战马,走了过去,程达的手连连指向马车,还没等钱不离的手碰到帘子,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猜猜嘛!呆着又没有什么意思。”这是姬胜情的声音。   “不猜了……我总是输给你。”月色公爵的声音里带着些窘迫。   “猜嘛!最后一次了。”还是姬胜情的声音。   “你刚才就说是最后一次了!”   她们在搞什么?钱不离掀起帘子跳上去,一眼看到姬胜情用左手攥着自己右手的三根手指,献宝一样捧在月色公爵的眼皮底下,而月色公爵却在向后躲,猜手指游戏?这丫头,还真是学的快啊…… 第一八零章 神秘来客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九月已经是初秋了,炎热发闷的天气逐渐变得凉爽,淡淡的风儿吹过,总是能给人带来心旷神怡的感觉。   倪明在宜州府中的私宅分外热闹,为了给姬胜情接风洗尘,也为了让姬胜情高兴,别在安静中回想已经过去的事情,钱不离特意举办了这次宴会,所有宜州府内对福州集团没有露出明显敌意的贵族们都接到了邀请函,当然,这里面一定有些心怀鬼胎、坐以待变的人,所有钱不离的警备工作做的很严密。   分布在庭院四周的巨烛都是名家所制,里面参合着少许昂贵的香精,比军营中使用的那些简陋、烟气腾腾的火把高贵太多了,巨烛燃烧时会散发出淡淡的香气,随风飘荡,最奇怪的是香气有形,用肉眼就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穿行的人们象穿梭在雾中一样。   随处可见的小方桌上摆着时令瓜果,还有些让人闲着磨牙的坚果,其实这些不过是个摆设,没有哪个贵族愿意在酒会中和坚果过不去,那样有失身份,倒是有些仆人时不时悄悄往口袋里塞上一把,等休息的时候,他们可以一边嗑着坚果一边聊天了。   摆出来的酒多种多样,不过这里没有让人喝上一口精神陡然一振的烈酒,贵族的性格都是温和的,最起码,在大庭广众之下是温和的,这样才能显示出他们彬彬有礼的气度。酒中的极品是钱不离从自己珍藏中奉献出来的青夜……不对吧?青夜不是叠燕楼独具的极品么?问题在于,现在的叠燕楼是钱不离的私产了,原主人月色公爵并没有显示出任何异议。所以说,这一次是钱不离发挥了自己大公无私的风格,与其他人无关。   为酒会伴奏的是宜州府内价钱最高的颐春班,颐春班那些小女孩都是班主从各地挖空心思搞来的,不过那班主看起来并不出奇,钱不离简单的试探了几句之后,就再没有理睬那班主。很明显,那个班主不过是被人推出来的角色,主持者另有其人。那些小女孩每一个都是明眸皓齿、惹人怜爱,她们的肌肤显得很白嫩、洁爽,手指一个比一个修长,这是操作乐器的必要条件。   能从各地收集这么多漂亮的小女孩,不管用的是什么手段,也不是那个在自己面前手脚微微发颤的班主能做到的。听说这些女孩只要满十八岁就不能继续呆在颐春班了,她们的初夜权会被卖掉,以后的命运就很难说了,如果买了她们初夜权的人真的喜欢上了她们,就会为她们赎身,如果她们的表现不好,下半辈子就只能在青楼中厮混了。   不过一般人是没有那个实力的,除非是贵族或者富商,她们的初夜权最低也在五枚金币以上,甚至和宜州府的几个名妓持平,但贵族和富商们还是争先恐后去竞价,其中最吸引人的当然是那两个字,初夜!   酒会的气氛显得很热闹,不管这些到场的贵族们对钱不离是什么态度,哪怕他们恨不得喝钱不离的血、吃钱不离的肉,在这种场合也一个比一个恭顺、一个比一个会凑趣,热情是酒会的主旋律!   酒会的召集人钱不离并没有混在贵族里,他站在书房三楼的栏杆上,默默的看向下方,他的眼睛在追寻着姬胜情快乐的身影。程达和李霄云一左一右,象两个门神般站在钱不离身后,任帅没有在,他要主持宜州府的防务。   钱不离很孤独,望着这下面的喧嚣场面,两相对比,热闹的显得愈发热闹了,而孤独的则愈发孤独。钱不离无法让自己融进酒会的气氛中,或者说,他不愿意去迎合什么,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实力,他也不必要去迎合那些贵族。   也许,如果钱不离是投胎转世来到这个世界的话,情况就会比现在好上很多,但钱不离的性格早已定型,纵使这么长时间的腥风血雨闯下来,也无法抹去钱不离的棱角,喜欢应该喜欢的,憎恨应该憎恨的!与其混入下面喧嚣的氛围中,还不如留在这里,别看程达和李霄云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们表现出来的跟随的态度,多少给钱不离带来了些温暖。   淡看沧桑,下面那一张张的笑脸又能笑上多久?当日后自己按照计划撤出宜州,随后再占领宜州之后,这些人会有几个还能站在这里?还有几个能笑得出来?这些贵族们充其量不过是游戏的参与者,他们的身份就是那棋盘上或重要或微不足道的棋子,时时刻刻都会有棋子被淘汰,而时时刻刻还会有更多的棋子冲上棋盘,这就是权势的诱人之处。有了金钱可能被人压榨,有了美人可能被人抢占,但有了权势就什么都有了,当权势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无人可以摇撼,也无人敢去摇撼。   可惜的是,这些贵族们虽然有一颗争权夺利的心,但成就却极其有限,因为他们不懂!太多的不懂!   有一句话说的好:你想得到什么,关键看你能付出什么;你想得到多少,关键看你能付出多少。还有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日后福州集团能推翻中央,最大的利益将会被钱不离、贾天祥、杜兵、任帅等人分享,因为这些人都没有退路,一旦失败便难逃一死!这些人以自己的生命为筹码,跟随着钱不离在暗夜中摸索前行,当钱不离终于一飞冲天之后,又怎么能忘记他们的付出呢?   如果这些贵族中有人私自向钱不离表达忠心,并真心为钱不离做事,钱不离自然会提拔他、爱护他,日后他也有资格成为权贵中的一员。既不想冒险,还想得到更大的利益,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别的不说,就说数百年前,姬周国的开国之主愤然起兵的时候,那些开国元勋哪一个不是把脑袋腋到了裤腰带上,跟在大旗的后面左冲右杀的?   钱不离露出了笑意,笑容中有丝轻蔑,还有丝狰狞,他心中有数,这些贵族们没有一个看好他钱不离的,阳奉阴违的事情经常发生,就说上一次用欠条征集贵族们存粮的事情,有六个贵族竟然往粮食中掺杂沙子!钱不离让柯丽专门把那三个贵族的帐目列了出来,买他们的粮食一共花了五百五十三枚金币,根据抽查样本的结果上看,钱不离有一百枚金币买的是沙子。不过……钱不离的金币那么好赚么?他们想错了!   这批欠条钱不离一定会偿还的,他想打响自己的名声就要讲信用!但对于某些人,是无需讲信用的,对张开嘴咬了自己一口的人,钱不离就会用刀子割去他的舌头,对那些赤心奉献自己忠诚的人,钱不离会竭尽全力把他们带出黑暗、迎向黎明。   “把你的酒拿出来让我喝一口。”钱不离吐掉了口中的半截筷子,这是一个不雅的习惯,也是一个不能被人理解的习惯,每到夜深人静,钱不离还睡不着的时候,嘴里总会叼上半截筷子遥望夜空,程达心中虽然好奇,但不敢明白的问出来。如果还有一个人也是从钱不离那个世界过来的,就会明白,钱不离想吸烟了……   “大……大人,什么酒?”程达的老脸难得红了一下,幸好在暗夜中,别人看不出来异常。   “你以为你干的那点事我不知道?上马下马都哗啦哗啦的,给我拿来!”钱不离不耐烦了。   “想不到大人的耳力这么好……”程达干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酒囊。贵族们总是用金银来显示自己的富足,而将士们则喜欢用牛、羊、马的胃壁做成的软囊来装水或者装酒,这样携带起来也方便。   钱不离接过酒囊,喝了一口,继续向下观察着,纯洁的姬胜情在酒会中很受欢迎,总是有三三两两的贵族缠在姬胜情身边,钱不离明白,随着福州势力的增强,这种现象会越来越浓烈。当到福州军直指中央、并取而代之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贵族会象苍蝇围着姬胜情打转,可是姬胜情的心还能装得下别的男人么?这点信心钱不离还是有的。   “大人,青夜的味道怎么样?”程达讪讪的说道。   钱不离夺了叠燕楼的产业之后,程达带着人仔细盘点过,在叠燕楼后侧,有两处可称庞大的地下酒窖,其中一个酒窖被隔离成不多不少整一百个小酒窖,每个小酒窖中都有五坛青夜酒,窖门上有封条,说明青夜酒被封存的年代。据说最早的主人有规定,每一年只能打开一个窖门,取出里面的酒之后还要把新酒放进去,换句话说,每一年都会有新的百年沉极品青夜诞生,又因为出产的酒只有五坛,始终能吸引大家的胃口,如果后面的主人也能按照这个办法管理的话,极品青夜酒永远不会断绝。   杨远京在叠燕楼受辱的消息早已在军中传开了,天威军的高级将领在愤慨的同时,对百年沉的青夜酒也产生了很强的好奇心,把六枚金币一口喝掉是什么滋味?以任帅为首的众将官都缠上了程达,从隶属关系来说,不管程达现在的位置有多高,他原来是杜兵的老部下,别人的面子他可以不给,任帅找上门来着实让他头疼,而且程达本身也有好奇心,想尝尝酒的味道。结果程达坚持给钱不离留下一坛,然后与众将官分光了另一坛,至于今天酒会中摆出来的青夜,是程达从明年才应该打开的酒窖中提出来的。   跟着钱不离这么长时间,程达明白钱不离最看重的是公事,不会因为区区一坛酒就责怪他,不过事情败露得这么突然,他总有些不好意思。   “味道还凑合吧。”钱不离淡淡的说道。他说的是实话,虽然他对酒这阿堵物持着不喜欢也不反感的态度,但他从小在将门中长大,各种各样的名酒喝过不少,不管青夜酒被传得多么神奇,口味也无法和他那个世界的茅台、五粮液等名酒相比,凑合这个评语是很公平的。   程达刚想追问钱不离在什么地方喝过好酒,却见下面有四个亲卫带着一个全身都蒙在斗篷中的人走了进来,四个亲卫把那人护在中心,一边分开人群,一边寻找着什么。   程达用手抽出了半截长剑,锵地一声,又把长剑顶了回去,这一记响声虽然远不如下面的乐曲声响亮,不过那四个亲卫一起用手按住了剑柄,抬起头向程达这里望来,长剑摩擦剑鞘的声音他们太熟悉了,身为钱不离的亲卫怎么会对这种声音置之不理呢!   看到钱不离在楼上,他们带着那个神秘的人向前走来,程达先迎到二楼,和那几个亲卫交谈了数句,又走回三楼对钱不离轻声道:“大人,是任帅将军让他们把人带过来的,不过……他们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听任帅将军说他姓贺。”   “姓贺?”钱不离皱了皱眉:“把他带到三楼的书房吧。”既然是任帅亲手交托亲卫把人带来,钱不离自不会起疑心。   片刻之后,钱不离走进了书房,程达不放心的跟在后面,李霄云还留在外边盯着姬胜情,提防着意外情况的发生。   “钱统领,好久不见了。”那神秘人看到钱不离进来,摘掉了头罩,对着钱不离含笑说道。   “伯爵大人?真是好久不见,坐,请坐。”钱不离看到来人竟然是连城塞的伯爵贺炯名,着实吃了一惊。   “钱统领这一段时间的做为真是让人惊叹啊!”贺炯名笑着点了点头,等到钱不离落座之后,他才坐在椅子上,在礼仪方面做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先是大败百里克诚,随后出兵平定宜州,同时派遣另一路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雍州,与铁浪军团在通州对峙,钱统领的兵势可是让很多人坐不住了,纵使比起帝国军神尉迟风云,也算是不遑多让。”   “伯爵大人太夸奖我钱不离了。”钱不离笑着摇摇头:“我也就是运气比较好一些而已,怎么能和尉迟将军相比?如果不是札木合凑巧入侵我中原的话,福州军早就在铁浪军团和风云军团的合围下被打垮了。”   “这就是时势造英雄!”贺炯名叹了口气:“尉迟风云在统领这般年纪时,只不过是个副将,如果假以时日,大人的成就远在尉迟风云之上。”   钱不离笑了笑,没有接话,他在猜测贺炯名的来意。   贺炯名看钱不离没有说话,略微犹豫了一下,说出了正题:“子诚……还好么?呵呵……我真是失礼,竟然没有谢谢大人一直以来对子诚的照顾,那小子一定给大人添了很多麻烦吧?”   “其实我很看重他的才能,这次出兵宜州,我本想让他随军,然后就任宜州的刺史,帮我料理政事,不过……他还是拒绝了。”钱不离苦笑起来:“我不怪他,他是担心给你这个做老人的惹麻烦。”   “子诚这孩子真是不识抬举!”贺炯名一边观察着钱不离的脸色一边说道:“他从小就倔犟,大人一定要担待着些。”   “伯爵大人,我一点没有怪他的意思。”钱不离笑了笑,直白的说道:“我瞧不起没有脊梁骨的人,子诚这种个性倒是让我很欣赏。”   “多谢大人栽培了。”贺炯名这才放下了心,他沉默了片刻,缓缓接道:“我这次来的唐突,希望没影响到大人,不过我确有一件重要的大事,要通知大人一声。”   “伯爵大人,有什么话你放心说,这里没有外人。”钱不离打起了精神。   “大人离开雪原城的时候,曾把雪原金矿毁掉了是不是?前些天,内阁征召的数万名民夫从连城塞路过,他们是冲着雪原金矿去的,我派人打入他们内部观察了一段时间,以他们的规模和进度,最多在三个月之后,就能恢复雪原金矿的生产。”   钱不离一愣:“可是那雪原金矿是贾天祥伯爵的产业啊?”   贺炯名笑了笑:“姬胜烈顾不上那么多了。”   “伯爵大人的意思是……”钱不离睁大了眼睛。   “雪原城金矿是贾天祥伯爵的产业,就算贾天祥伯爵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必须要处死,他也有资格指定产业的继承人。这一次内阁强行占用贾天祥伯爵的产业,开始恢复雪原城金矿的生产,已经违反了祖制,多多少少让各地的贵族们感到兔死狐悲啊,不过内阁也没有办法,因为……内阁没有钱了。”   “怎么可能?”钱不离感到非常惊讶:“光宜州府一地,数百年来的积累就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国库也积累了数百年,怎么可能没有钱?”   “钱统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贺炯名微笑着眯起了眼睛。 第一八一章 交心   “伯爵大人详细说说,我洗耳恭听。”钱不离不亢不卑的笑道。   “天下赋税有三,其一被各地的府衙截留,其一上交给内阁国库,其一上交给皇族,大人用宜州一地的官库为标准衡量其他的地方……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宜州本地的富饶本就甲盖天下,自姬周国建国以来,战事极少,只有二十余年前,尉迟风云带领风云军团进攻土族时,才动用了一次宜州官库,所以宜州官库积累了惊人的财富。”   “而其余的州大多比不上宜州富饶,何况姬周国建国数百年来,边境上从没有安静过,近百年还有倭寇犯境,雍州、临州、江州、清州等数州连年应付征战,官库不被掏空已经是那刺史能力超群了,哪里谈得上积累?”   “内阁的国库收支倒是一直很稳定,有些节余,不过大人您想一想,札木合之乱搞得中原腹地大乱,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清州还有数十万难民因此活不下去,再加上心有怨言、群起做乱,想安顿这些难民,靠打杀是杀不尽的!只能双管齐下,一方面用武力威胁,一方面凑集钱粮,帮助那些难民熬过难关、重建家园,可是国库能有多少积累呢?清州已经毁成了一片荒芜,通州也被毁了一半以上,这数十万百姓重建家园所需的土石、木料,恢复耕作需要的农具、种子,一笔笔算下来数额太大了!这还不算,据我所知,清州、通州两地家园被毁的贵族们有数百人成天在内阁大闹,指责内阁无能,要求内阁赔偿他们的损失呢!对这些贵族,内阁可是头疼得很,打不得也碰不得。”   “原来是这样,真是一个烂摊子!”钱不离幸灾乐祸的笑起来:“不过……还有皇库?”   贺炯名抬起头看了程达一眼:“大人,不是我不相信您……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决不能被别人知道!”   “程达,你先出去吧。”钱不离下了命令,话已经谈到这个分上,钱不离明白贺炯名这是和自己交心了,那么他就要适当的表达一下自己的诚意,再说手枪在身,一个老头子还能把自己刺杀了么?他不要自己的命还好说,连自己的儿子也不管了?   程达依令退了出去,贺炯名沉默了一会,压低声音说道:“皇库分内库和外库两种,外库就是指赋税上的收入,内库……”   “雪原城金矿就是内库收入了?”钱不离笑道。   “不错。”贺炯点点头:“皇城的外库由圣王所建,历时三十余年,据我所知,外库的外壁厚达七、八米,全是由浇铸的铁汁铸成,其中机关林立、重重叠叠,有三道精铁打造的大门,每一道门都必须要用六把钥匙按照不同的方法插入,才能打开大门,而钥匙只能由国王把持,只要稍有错失,机关就会发作,开门者必死无疑!”   “太残忍了吧?万一开门的人一不小心插错了,不是白死了?”钱不离忍不住翻了翻眼睛。   “圣王当时说过一句话,连自己家的门都会开错的国王,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如此稀里糊涂的国王根本无力去照看自己的子民,还是死了的好!”贺炯名含笑说道:“王者不是谁想当就当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   钱不离一愣,随后放声大笑:“好!说的好!这才是真正的开国之主!”   “圣王当时还说过一句话,他要给不孝子孙们一个血的教训。”   “这是什么意思?”钱不离又睁大了眼睛。   “钥匙的开启方法只有国王一个人知道,当他满五十周岁时,必须选定自己的继承人,然后把开启方法传下去,如果哪位国王是用谋逆的方法坐上了王位……”贺炯名叹了口气:“短时间内,他是没办法开启皇室外库的。”   钱不离沉吟了半晌,抬起头凝视着贺炯名:“伯爵大人主动到我这里来,就是因为姬胜烈暂时无法打开外库,从而判定姬胜烈是个不孝子孙吧?”   贺炯名点了点头:“如果国主自知身染重病,而姬胜烈又无辜的话,国主一定会把开启外库的方法传给姬胜烈!国主对我贺炯有知遇之恩,原来我支持姬胜烈,是因为他比柔弱的姬胜情更适合王座,但是如果姬胜烈用了谋逆的方法,我贺炯名宁愿贺家万劫不复,也不会屈从他的淫威!”   钱不离笑道:“现在姬胜烈急于需要外库的钱财应急吧?”   “姬胜烈召集了不少工匠,虽然他做得很隐秘,但是在皇城里大兴土木,根本瞒不过有心人,内阁用国主病发突然来掩饰,可皇城已经风言风语满天飞了,国主的老臣也纷纷病退、闭门不出,只要大人能在通州保持优势,击溃铁浪军团,等到公主殿下带军直奔皇城的时候,皇城一定会一呼百应的。”   “一个外库就如此复杂了,那么内库呢?”钱不离笑着岔开了话题,笑话,他只是一个阴谋家,他要的是一个能接手的稳定的摊子,而不是一个能毁掉人的烂摊子!所以当前任务是拖下去,积攒自己的实力,也让姬胜烈松口气,等到姬胜烈费尽心力稳定了骚乱之后,才是他钱不离渔翁得利的时机。到了那时,铁浪军团已经被拖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到时候他突然集中兵力,击溃铁浪军团之后,挥军直指皇城,皇家禁卫军虽然精锐,但是他钱不离也有杀手锏啊!姬周国的东线正打得不可开交,据说罗斯帝国被金帐汗国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放出了狠话,翻译过来就是与金帐汗国和姬周国不共戴天了,合众国那边也加强了攻势、举国之力大军压境,逼得惊雷军团只能据城死守,国与国之间的大战不是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的,短时间内,三大军团根本无力回援皇城。   “内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贺炯名苦笑一声:“据说,内库的财富都是由圣王征剿四方积累出来的,大人应该知道,我们姬周国人是黄种人,而罗斯帝国、不列颠帝国还有合众国是都白种人,当时黄种人虽然不少,但国土不过是六州之地而已,圣王东征西杀,扩充疆土的同时也抢掠了无数财富,这批财富都被埋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连历任的国主也不知道,圣王当时说过,不到国难当头,不允许动用这笔财富。”   “有意思。”钱不离皱了皱眉头:“连国主都不知道,谁能动用这笔财富呢?”   “圣王留下了线索,一份地图分成五份,分别由历任的国主和四大公爵保管,圣王一直在担心那些白种人联合起来进攻我姬周国,所以他为后世的子孙预先留下了可贵的财富。”   “是三大公爵。”钱不离纠正了一下。   “是四大公爵!”   “可是……”钱不离好奇的看向贺炯名:“据我所知是三大贵族啊?”   “开国时是四大公爵!分别是帝国四个军团的上将。”贺炯名的脸色有些复杂:“姬周国以战立国,所以看重武将在文臣之上,纵使到了现在,四大军团的上将对帝国内阁和军部也有莫大的影响力。其中……有一个公爵的继承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也是……让人感到羞辱的大罪,所以被免除了称号,他本人也被流放到边疆了。”   “那个人姓什么?”钱不离小心翼翼的问道。   贺炯名脸色非常难看,犹豫了半晌,才咬着牙说道:“姓贺。”   钱不离马上转过头,不看贺炯名了,虽然他对那个人犯下的罪行感到很好奇,但总不能逼着贺炯名说出来啊?看那月色公爵矢口咬定帝国开国只有三大公爵的口气,还有姬胜情也从来没说过一个贺姓公爵,钱不离就知道那肯定是一个难以启齿的罪名。   贺炯名沉默了半晌,脸色终于缓了过来,他看了看钱不离,接道:“钱将军,如果您能和铁浪军团对抗,那就打下去,如果不能和铁浪军团对抗,现在就要开始逐步把宜州府官库内的物质运走!一定要运走!千万不能留给姬胜烈!”   钱不离吃了一惊:“为什么?”虽然这是他早已想好的计划,但突然被人说出来,真把他吓了一跳。   “现在皇城内外民意沸腾,纷纷要求军部派兵征讨札木合,以报仇雪恨!”贺炯名缓缓说道:“姬胜烈强压民意,命令铁浪军团南下,为的就是宜州的钱粮!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一句,对钱将军的韬略,我真是万分钦佩!不管是内阁也好、军部也好,是姬胜烈也好,包括……我本人,谁都没有想到钱将军竟然能在短短时间内彻底击溃百里克诚,宜州会丢得这么快!钱将军,您想想铁浪军团在围剿札木合的关键时候,都能派出最重要的骑兵支援宜州,就知道宜州的重要了。”   钱不离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然,钱将军还要谢谢一个人,如果没有他的话,您未必能胜得如此轻松。”   “谁?”钱不离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   “尉迟风云将军!”贺炯名缓缓说道:“当日郑星朗带领夹脊关骑兵南下经过青龙岭的时候,尉迟风云已经接到了急令,命令风云军团的骑兵火速追击郑星朗,不过……这种手段确实让人寒心啊!据传尉迟将军当即被气得吐出了鲜血,他严令风云军团不得妄动,置军部的急令而不顾,全力准备迎战札木合。如果没有郑星朗那支生力军,大人想打垮宜州大军,还是要多费上很多周折啊。”   “现在的尉迟风云还是我未来的敌人。”钱不离话题一转:“不过对手和对手是不一样的,有些对手,值得我用崇敬之心去对待。”   “不错,尉迟上将军不愧为帝国军神,可惜啊……”贺炯名叹了口气:“钱将军,您对福州军到底有没有把握?如果不能与铁浪军团对抗的话,还是现在就开始转移宜州官库的钱粮吧,千万不能落在姬胜烈手中!”   钱不离呵呵一笑:“不瞒公爵大人,我现在已经开始转移了,不过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规模还很小而已。不只是官库,我还用征集军粮的名义,从宜州各处贵族们手中借到了不少粮食,我还准备在秋收的时候用重税,把民间的积粮也收空,现在内阁的财政就开始吃紧了,我看铁浪军团用什么和我斗下去!”贺炯名如此交心,他也得透露些自己的机密,给贺炯名以信心,把他牢牢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上,钱不离实在是太需要人才了!别人不说,他和贺子诚接触过一段时间,那是一个政事上的能手,钱不离一心想大用贺子诚,却不敢放心,再加上贺子诚宁折不弯的性格,所以才拖到了今天,如果能得到贺炯名的投诚,贺子诚自然会全心投入福州集团中。   贺炯名思考了片刻,大喜道:“这么做太好了,也太绝了!钱将军真是非常人也!不过雪原金矿那里还要将军想些办法,炯名虽然是连城塞的城主,挡住了雪原城通往内陆的咽喉,但夹脊关的新任守将是姬胜烈的心腹,我的动作如果过大,他们随便分出一只军队西进,连城塞就毁了。”   “这件事急不得,慢慢商议吧,他们不是还需要两个多月才能恢复生产么?”钱不离笑了起来。   “既然钱将军胸有成竹,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贺炯名也笑了起来。   “伯爵大人,你一定要注意不要过早表现出自己的倾向来,数万民夫动工需要的一应器械还有必须的粮食,都要从连城塞经过,你无需去刁难他们,相反,如果出现了别的变故,你还要大力协助他们。”钱不离缓缓的说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在最关键的时刻反戈一击才能彻底打乱他们的阵脚。”   “钱将军的意思我明白。”贺炯名顿了顿:“不过……钢是什么?就是精铁么?”   “嗯……差不多吧。”钱不离干笑了两声。   “原来如此。”贺炯名点了点头:“钱将军,我连夜给子诚写一封信吧,我相信,我这个老头子对他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以军人管理政事不是长久的办法,就让我那不成器的孩子替将军分担一些压力吧!”贺炯名想的很明白,既然已经决定投向福州集团这一边,是成是败就听天由命了,不过未来的东西可要抓紧,如果日后姬胜情真的能坐上了王位,他们却什么好处也没得到,那岂不是滑稽到了极点?能早一步奉献出自己的心血,将来的把握就会增大一分。   “也好。”钱不离略犹豫了一下。他明白贺炯名的意思,贾天祥是一定要坐镇福州的,而自己还要在宜州挺上数个月,确实需要一个政事上的能手来帮自己,政客的手段向来很圆滑,该软则软、该硬则硬,不会轻易遭到别人的反弹,钱不离知道贺子诚在这方面应该比自己强上一些,总不能遇到麻烦事就摆出鸿门宴,逼着那些贵族们服软吧?   何况秋收在即,让宜州的百姓们心甘情愿交纳一笔重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为了给自己二出宜州做准备,他还不能让士兵们上门去强征,自己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再说宜州这么大,单靠一个第二团也征不过来,还要和各地的县主们打好交道,而通州的战事越来越紧张,他还哪有心情去和那些县主打交道?这些事情一直象石头一样压在他钱不离的心底,也许真的需要人来帮上自己一把了。   贺炯名欣慰的点点头,旋即话题一转,含笑说道:“钱将军,我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公主殿下很是受欢迎啊?大人可要注意些,风度翩翩的贵族们永远比粗圹的将军们更清楚,怎么样才能掠获女孩子的芳心,将军在战场上向来都是战无不胜的,这情场么……也未必比战场轻松多少,将军可马虎不得。”   很明显,贺炯名在试探自己和姬胜情之间是什么关系,或者说在试探这种关系到了什么程度,钱不离呵呵一笑:“对那些粗浅的女孩子来说,她想要的是一个英俊、多金、潇洒的白马王子,但是对殿下来说,她需要的是一双宽厚、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臂膀,伯爵大人,您以为呢?” 第一八二章 真理   “柯蓝,你今天没有听到他说话,要不你也会入迷的!”姬胜情懒懒的趴在床上:“你说……他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呢?太神奇了!”   姬胜情的感叹是有原因的,昨天酒会接近尾声的时候,天上突然打起了雷,众贵族们都躲到客厅里去避雨,话题自然而然的就转到了闪电和雷声上,对于闪电是从何而来、雷声又是从何而来的问题,众贵族们展开了非常丰富的想象力,众说纷纭。   钱不离听到贵族们谈论的话题,自然狠狠的讥讽了贵族们一场,雷声是闪电发出的声音,在钱不离那个世界,这是小孩子也知道的常识,不过在这里,钱不离的说法遭到了贵族们的反击,他们有自己的理由,既然闪电和雷声是一体的,那为什么总是先看到闪电后听到雷声呢?   除了姬胜情还坚决支持钱不离的定论以外,钱不离遭遇到了众人的围攻,就连月色公爵和倪明也站到了钱不离的对立面上,众贵族们不会放过这个给钱不离难堪的好机会,在政事上他们不敢多说话,只能逆来顺受,而在知识上,这些贵族们认为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绝不会输给钱不离。最关键的是,就连姬周国的历任国王也不会在这种学术气氛很浓重的争论上因为难堪而发自己的脾气,这是一种风气,如果钱不离因为争辩不过而恼怒,只能给他自己带来更大的笑柄。   其实姬胜情当时是很彷徨的,别看她的态度坚定无比,表面上坚持钱不离就是对的,可她的内心并不很赞同钱不离的说法,为什么总是先看到闪电后听到雷声呢?不管事实的真相是什么,反正她就要站在钱不离这一边,要丢脸两个人一起丢好了。   钱不离倒是表现出很高的风度,他没有继续争论,只是说第二天做个实验,希望大家都到场亲眼看看。   试验在宜州府郊外的一个小山包上举行,前一天参加酒会的贵族们不过四十人,而来到试验现场的贵族却达到了百余人,很显然,很多贵族都是闻风而来看钱不离笑话的。   钱不离的方法很简单,在山包下五百余米出放置一面战鼓,战鼓前有一个鼓手待命,为了能让人看得更清晰,鼓锤被一块红布包裹住了。   山包上大旗一动,下面的鼓手开始敲响了战鼓,他没有一直不停的敲下去,而是敲了一下,马上抬起鼓锤,等待片刻再敲第二下,如此,山包上的人们就看的很明白了,当那名鼓手的鼓锤抬起来定在空中之后,他们才能听到战鼓声。   其实类似的现象贵族们应该见到过,只是没有人去注意,用现代语言来形容,那毕竟只有一秒多一些的延迟,不过在钱不离的刻意提醒下,众贵族都在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远处的那名鼓手而发呆。   有几个贵族以为是那名鼓手在捣鬼,他们跑到山下亲自敲响了战鼓,情况当然是一样的,不会因为换了鼓手声音的传播速度就能提高。   钱不离没有借机讽刺他人,为了一个争论搞出这么大场面来……真是搞笑!不过钱不离只能较个真章,因为他要给人留下这么一种印象,不要和我争论什么,只要你不同意我的观点,你就是错的!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姬胜情了,钱不离的胜利当然就是她的胜利,在众多贵族面面相觑、显着尴尬的目光中,姬胜情骄傲的仰起了头,属于她的钱不离实在有太多让人敬佩的本领了!以至于回来了好久,姬胜情还忍不住让人夸耀。   “殿下,钱大人要是没有些本事,又怎么能配得上殿下呢?!”柯蓝陪笑说了一句。   “才不呢!就算不离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我也一样喜欢他!”姬胜情含羞说道。   不管在哪个世界,女人的思维方式都是不容易理解的,在钱不离和姬胜情相见之初,毫无疑问,是钱不离神秘的身份和出众的能力吸引了姬胜情,两人之间的感情由淡渐浓,当姬胜情完全堕入爱河之后,钱不离的身份和能力却又变得不重要了,她喜欢的是钱不离这个人。问题在于……如果钱不离没有初始的身份和能力,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开始,这种前后自相矛盾的思维方式却让姬胜情很自然的表达出来了。   而钱不离对感情的定义则比姬胜情现实得多,他认为是自己的能力给姬胜情带来了安全感,所以两个人有了开始,他要持续发挥自己的能力,一无是处的钱不离就意味着消亡,意味着被人遗忘,只有在重权在手的情况下,他才会相信感情。   这是一种幸运的分歧,一个把握现实、一个心怀憧憬,两个人之间可能产生的矛盾被最小化了,品尝着爱情甜蜜的姬胜情几乎把钱不离看成了一个永远正确的神邸,钱不离的强势不会引起她的警惕,相反,她很高兴看到钱不离越来越强大。   “大人也喜欢殿下啊,他那么忙,还总是来陪公主开心。”柯蓝笑道,其实她的心却泛起了很酸很酸的感觉,每一次钱不离来的时候,姬胜情都会把她支使出去,生怕她与钱不离会发生什么事,柯蓝心如明镜般知道姬胜情的戒备。   柯蓝这么想就有些冤枉姬胜情了,她现在是姬胜情的贴身侍女,将来也就是钱不离的贴身侍女,姬胜情这么做不过是出于小女儿的心态,她自知要为大局考虑,现在不能和钱不离成婚,所以她不希望有任何女人抢在自己前面分了钱不离的宠爱,在她和钱不离成婚之后,她决不会干涉这些事。   “我知道他对我好。”姬胜情甜甜的笑了。   “殿下,怎么还见不到柯丽呢?我都想她了。”看到姬胜情甜甜的笑容,柯蓝只感到心中一阵揪痛,她连忙转开了话题。   “快了吧,不离说柯丽在整理什么帐目,这两天就能回来。”姬胜情歪着头想了想:“我也有些想柯丽了,那小丫头最能逗人开心了。”   柯蓝以为转移话题就能让自己舒服些,但一提起柯丽,她又想到柯丽这一段时间能无拘无束的陪在钱不离身边,柯蓝的心更不好受了,她勉强装做无事人一样,收拾起桌上的茶具,悄悄退出了姬胜情的房间。   在这同时,钱不离正看着桌上的文案发呆,冷兵器时代的世界,有太多不合理的事情,他今天好不容易打定主意,准备学着锻炼自己,处理些文案,为将来打好基础,可翻阅了几本文案,钱不离就打了退堂鼓,他可没有精力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浪费时间。   这世界没有公检法等机构,都是县主、城主或者刺史说了算,就以钱不离翻阅的第一本文案为例,那是一桩难以明判的案子,在六道河子有一个叫王大牛的农夫,夜半去爬寡妇的墙头,结果被寡妇发现了,一把剪刀飞出来,正好刺中了王大牛的眼睛,这事情闹上了公堂,当地的县主判决王大牛罪有应得。事情到这里没完,王大牛的弟弟王二牛为自己的哥哥抱不平,暗中盯了几夜,终于在那寡妇和情人私会的时候带着人冲了进去,把两个人绑起来、扒光了游街示众,其直接后果是那寡妇自尽,那情人也远走高飞了。当地的县主有些难办,直接判死罪量刑过重,罚苦役还太轻了,王二牛的家里没钱,如果判罚拘禁的话,没有专人给送饭,王二牛在牢里也活不上几年。姬周国的监狱都不大,关不上多少人,历任的主事官只把家有余财、并犯了法的人关进监狱,这样官衙可以经常得到那家人的孝敬,这是不成文的规则。有些罪行较轻、家世贫寒又没有亲戚的人,会被判罚苦役,这也是官衙创收的另一种办法。   如果犯的是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的重罪,当地的县主也不会为难,直接按规定把人犯押解到宜州府,所有的重罪都是由州府判决的,县主的职责就是调查清楚案件的来龙去脉,然后一起上报去州府,因为不可能让每一起重案的苦主、证人也去州府听审。   第一次当上法官的钱不离完全是凭心断案,被现代自由之风吹过的人和这个世界的人绝对不一样,钱不离看完之后对那个王二牛非常反感,他毫不犹豫的打上了红勾,写了个‘斩’字。人家寡妇有情人关你屁事?又不是你老婆,如果那寡妇乖乖的从了你哥哥,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吧?   但看到第二本钱不离就谨慎多了,审判必须要考虑到民风、民俗,考虑到结果对民间的影响,只凭自己的喜恶断案不是成了暴君了?其余的文案也都是无关大计的小事,这里要求修路、那边要求建桥,某个山岭有猛虎伤人,要求州府派兵去抓虎,要不就批准县衙用重赏征召猎户,当然县衙铁定会从所谓的重赏中捞些好处。   钱不离看了数本之后脑袋都大了,把文案都扔到一边,抬头向程达问道:“顾坚呢?不会真的回去了吧?”钱不离深悔刚才一时性起让顾坚回去休息了,别看文案中都是小事,但也不能马虎,福州军占领宜州之后,民心惶惶、政事的运转非常僵化,如果没有人用心管理,宜州就会变得一团糟。   程达含笑说道:“顾大人说您一会肯定还要找他,他不能回去,他说他先去偏厅里睡上一会。”   “唉……”钱不离自嘲般叹了口气:“今天,算我作茧自缚了,呵呵,让顾坚多睡上一会吧,这些日子可把他累得不轻啊。”   就在这时,杨远京从门外匆忙走了进来:“大人,您让我找的人,我已经给您带来了。”   “哦?”钱不离精神一振:“快把人请上来。”   片刻之后,一个胡须斑白却又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上来,他的神情有些紧张,看到正坐在高堂上的钱不离,连忙跪倒在地上,大声说道:“小民金光焕拜见大人。”   “起来吧。”钱不离倒是笑容可掬:“程达,扶着老人家去傍边坐,拜来拜去的那还谈什么事情。”   那老人略一迟疑,任由程达搀扶着坐到了椅子上。   “老人家……”   “大人,您这是在折小民的寿命啊!您……还是直接叫小民的名字吧。”那老人连忙又站了起来。   “好吧。”钱不离点点头:“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来是什么事?”   “小民……不知道。”金光焕摇了摇头。   钱不离略一沉吟,还是步入了正题:“听说你们金家远渡重洋,去西方的大食岛上熬了数百年,终于学到了制作玻璃的手艺?你……”   没等钱不离说完,金光焕再次站了起来,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不再是惶恐,而是警觉:“大人,您到底想做什么?”   “不要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谈一谈玻璃的事情。”   钱不离的软语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金光焕的神情愈发激动起来:“大人,玻璃的制造方法,就在我的脑子里!大人想要?砍我的头好了!”   钱不离微笑道:“你不用紧张,我知道百里克诚为了得到玻璃的制造方法,对你百般刁难,还有不少贵族想方设法威逼你,如果不是你以死相争的话,玻璃的制造方法早就传出去了。不过……我没有必要去套你的口风,对别人来说,玻璃的制造方法是绝大的秘密,但对我来说,这不算什么,不是只有大食人才知道怎么制造玻璃的。”   “既然大人已经知道了,还来找我做什么?”金光焕讥讽的说道,他根本就不相信钱不离的话。   钱不离摇了摇头:“如果老人家这么说,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开始制造玻璃了。”   “大人尽管制造玻璃好了。”金光焕的神情很冷漠:“已经没有小民的事了,小民可以走了吧?”   “随便。”钱不离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很和蔼。   金光焕显然想不到钱不离如此好说话,他愣了一下才转身向外走,一边走口中还在自言自语着:“本以为宜州是个好地方,唉……人哪、人哪!”   “宜州的人很难想到,看起来精美的玻璃竟然是用沙砾制造的,老人家是在为这个感叹么?”   金光焕蓦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用惊恐的目光看着钱不离,脸色如雪一般苍白,嘴唇上下哆嗦着,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当然了,还要往里面加上一点石灰,老人家可要做好准备啊,我们已经就成了对手了,相信用不上几天,我就能制造出玻璃来。”钱不离这话就是在瞎掰了,他知道制造玻璃所需的大概成分,但其中的工艺他一点不懂,是不是把沙子放在锅里烧呢……   “大……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我的秘密。”钱不离一笑:“老人家,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苦,为了不被别人骗走制造玻璃的方法,你不敢收学徒,甚至不敢自己的儿子学这门手艺,你怕他们会受到连累。你忍辱负重,把制造出来的玻璃用一枚银币、甚至不到一枚银币的价格卖给那些贵族,而贵族们转手就能卖上几枚金币,就算是这样,那些贵族还数次强行闯进你的家,企图找到制造玻璃的方法。就在三年前,那些贵族们绑架了你的几个儿子,威胁你交出所有的秘密,如果不是你毁掉了家里的东西,躺在大街绝食等死的话,他们是不会把你的儿子放回来的。”   金光焕脸颊上的肌肉开始颤动起来,想起那艰难的往事,不由他不激动。   “说实话,我很佩服老人家的骨气!对付那些贪心的畜生,如果老人家服软了,你那几个儿子现在可能早就死了,只能拼着鱼死网破,宁愿玻璃的手艺到此失传也不低头,才能让那些畜生收回自己的爪子。”   金光焕的眼睛里滚出了豆粒大的泪珠,宜州府的权贵总是在想办法威逼他,纵使暂时的和颜悦色,也是为了背后掏刀子,而钱不离的话让他感到了真诚。   “老人家,我会做玻璃,但是我不能做,也没有时间,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将军,我的面前还有很多很多对手!我不能把精力浪费在玻璃上面,如果我打了败仗,就算我造出再多的玻璃也挽救不了我的命运!” 第一八三章 蒙冤的阴谋家   “大人,那您……到底想让小民做什么?”金光焕感到很疑惑,既然眼前这位大人已经知道玻璃的制造方法,还把自己找来做什么?他虽然能感受到钱不离的真诚,也能听出钱不离的话非常有道理,但这个问题他想不通。   “我找你来一共有两件事,一个呢,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东西。”   “大人请说,小民一定会做到的。”金光焕连忙接了一句。   “不过我先提醒你一下,玻璃的制造不算是什么秘密,但这个东西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只要你做五个,如果这块大陆上出现了第六个……后果是非常非常严重的,如果你为金家着想,你就必须替我保守秘密。”钱不离本想说秘密如果被泄漏,就把金家满门操斩,不过想一想如此威胁一个普通的老人,有些过分了,只能换个说法提醒对方。   “大人,小民宁死也不会泄漏大人的秘密,大人放心吧!”金光焕挺起了胸,他认为自己可以做到。   “第二件事么……算了,以后再说吧。”钱不离略一沉吟,叹了口气:“老人家,我想提醒你一下,现在宜州府的贵族们都知道你会制造玻璃,我在这里的时候,没有人再敢去威逼你,但是我走了呢?一味苦守并不是好办法,老人家知道自己过得多难、多苦吧?你希望你的孩子们将来也过上一样的日子么?你有三个儿子,这门手艺是挑一个传还是三个都传?我敢肯定,如果你把他们都教会了,其中最少有两个会被别人折磨死的,只要留下一个不失传,那些贵族们可是什么事情都敢做的。”   金光焕身形一震,不由得呆住了,是啊!难道自己的苦难还要延续到后代身上么?   “你熬过来了,你的儿子们未必能熬得过去,你们金家的前景堪忧啊!就算你们迁移到别的地方,但天下乌鸦一般黑,也许别的地方贵族们的手段更毒辣!”钱不离叹了口气:“我不说太多了,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如果你想彻底摆脱这种麻烦的话,我会指点你一条明路,不过我希望你带着你的孩子们一起来,这是你的事也是他们的事,听听他们的意见也好。”   金光焕转过身,就那么浑浑噩噩的走了,显得非常失礼。钱不离说的这些事,他以前也想过,以他的能力,除了举家迁移之外根本没有应对的办法,可是宜州府的贵族们能让他金家迁走吗?别的地方就会有好心肠的贵族吗?钱不离把他们金家的未来分析得很明朗,挺下去只能挺出一个永远的苦难!   等到金光焕离开了大堂,钱不离转身对程达道:“让将士们机灵点,他可是我们的财神,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如果再有贵族去骚扰他们,给我以谋逆的罪名通通抓起来!”   “遵命,大人!”   ※※※   南星城外的一个山庄里,灯火通明,山庄的主人正在给自己刚满月的孙子过满月酒,虽然整个宜州的大环境略显紧张,但遇到这种难逢的喜事还是要庆祝一番的。   此山庄的主人是一位四十余岁的爵士、杨志强爵士,杨志强的交游很广,给自己的亲朋好友们都发了请贴,不过来到山庄喝满月酒的人并不多,贵族们大都躲在自己的封地中,或等待着宜州的平静,或等待着军部的大军再打回来,很少有人愿意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出来走动。   杨志强觉得喜庆的场面还不够,来的人太少了,索性当一次大善人,把平日为自己耕作的佃户也找了来。那些佃户往日里过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纵使有人喜欢喝上几口,喝的也是浑浊不堪的老黄汤,对爵士大人的慷慨,他们是非常感激的。   可惜的是,满月酒的场面并没有因为佃户的到来而变得更加喜庆,佃户们眼见上面坐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大老爷,谁敢贸然上去凑趣呢?而坐在上面的大人物当然不屑于和下面的泥腿子搭话,场面颇有些尴尬。   在后院中一处小房内,场面却显得有些紧张,和喜庆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上首坐着的是杨府的管家、薛管家,傍边还坐着一个老人,下面坐着的正是前几天企图行刺姬胜情的刺客。   “大人,如要我说,那个人肯定是自己人!大人您不知道当时的场面,只要他挥一挥手,我们这些人谁都回不来了!可算是千钧一发……”一个脸颊清瘦的人开口说道,只是他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回不来?老子根本就没打算回来!”一个目光凶狠的中年人冷冷的说道:“原来你一心想着逃命啊?怪不得你总是躲在最后面!”   那脸颊清瘦的人一愣,怒道:“你……”   “好了、好了,你们吵什么?”旁边有人在打圆场:“房山你这话就说错了,既然大家一起去了,谁不是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反正欠了大人的恩德我一定要还,再说不管事成还是不成,都能让自己的老婆孩子一辈子吃喝不愁了,走得也安逸不是?”   这一番话说出来,不管底下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忙不迭的一起点头应是。   坐在上首的老人低声说道:“其实情况不外两种,第一个就没有说的,那个亲卫确实是自己人,第二个就是那亲卫想套近乎,骗取我们的信任,然后顺藤摸瓜,把我们一网打尽!”   薛管家点头说道:“辛老看的有道理!”   那目光凶狠的中年人接道:“大人,我们去把那亲卫诓出来搞死算了,敢骗我们?操!”   “如果他真的是自己人呢?”那脸颊清瘦的人看起来和对方矛盾很深,不管谁说话,说得有没有道理,都得互相拆台。   “这样吧,翠小姐不是和那个亲卫接触过吗?让翠小姐去宜州府,找到那个亲卫探探口风!你们这些人谁都不要和她联系了,如果这是一个圈套,对我们影响并不大。薛管家,你派两个人暗中跟着翠小姐,一定要把当时的场景原原本本给我报上来!”薛管家的后面有一蓬帘子,这个说话声是从帘子内传出来的,口音显得很沧桑。   “遵命、大人。”薛管家恭敬的说道。   “我再给你们透个底!”帘子后的声音续道:“不是我和那钱不离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是内阁的命令,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呵呵……让自己的老婆孩子一辈子吃穿不愁?你们太小瞧内阁、也太小瞧自己立下的功绩了!不止是你们的老婆孩子,就连你们的后人也会被内阁授爵的,想想看,这是一步登天啊!”如果底下的刺客中有经验老到的人,马上会判断出这是天大的谎言!不管姬胜情和姬胜烈之间的矛盾有多深,姬胜情也是姬周国的公主,在姬胜情死后,这些刺客不但不可能得到爵位,甚至有被抄家的危险,无论如何,刺杀公主的人也不可能成为英雄!那样的话,姬胜烈还凭什么来管理国家?   可惜的是,底下的刺客们纵使再狡猾,也无法从政治上的角度去判断自己做的事情,这是分属两个不同层面的必然隔阂。就象一个法盲不知道自己是在犯罪、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一样,他们只简单的以为这是内阁的命令,那么只要他们去做了,他们就会成为功臣!   刺客们的表情当即就变得振奋起来,授爵对一个平民来说,可是一个遥遥不可期的梦想啊!   那脸颊清瘦的人笑道:“让翠小姐去试探正是好办法,反正她也不是我们的自己人!不过……有些可惜了,那淫娃子这些天可帮着弟兄们泻了不少火呢。”   “住口!”帘子后的人怒喝一声,沧桑的嗓音变得严厉起来:“你们以为翠小姐天生就是个淫娃吗?我告诉你们,她还是爵士的继承人,身份比你们高贵多了!要不是钱不离在福州把她的家人全都害死了,她走投无路没办法找到了我们,你们这些人连她的手都别想碰到一下!哼!照我看来,她的决心要比你们坚决得多,只要能为了替家里人报仇,她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愿意做!”   底下的刺客们唯唯诺诺的,再没人敢说话了。   有意思的是,既然如此看重那个翠小姐,为什么还把她派出去接头呢?看起来帘子后的人想维护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贵族阶级的脸面。   “就到这里,你们先出去吧。”帘子后的人声音放缓:“切记,再也不要和翠小姐联系了!”   下面的刺客闻言连忙告辞,悄悄走出了房间。   “薛管家,你怎么看?”帘子后的声音淡淡问道。   “大人,照我看……那亲卫倒很可能是自己人,我们留在东平镇的人被包了个正着,我们手中只剩下这么点人手了,没有他们,我们什么事也做不了。如果那些亲卫把他们杀了个差不多,然后故意放两个人回来,他们肯定是心怀不轨!可这些人都完好无损的回来……当时对方已经有些察觉,兵马已经包抄上来了,要不是那个亲卫帮着他们隐瞒,决不会这么容易就回来的。”   那个老人点头道:“薛管家说的没错,大人的布置也极为周到,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让翠小姐去试探一下才稳妥些。”   “双管齐下吧,就算这件事情是个圈套,我们还有另一条路呢!”帘子后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疲惫:“说不得只好靠他了!”   ※※※   钱不离缓缓在前走着,柯丽乖巧的跟在钱不离的身后,其后自然是程达,一行人穿过院门,走过寂静却又戒备深严的小路,走向了姬胜情的房间。   钱不离有一种直觉,不能让姬胜情看到柯丽,至于为什么……钱不离却说不出来。不过他现在拖不下去了,姬胜情和柯蓝、柯丽之间的感情一向很好,在姬胜情数次催促下,也在柯丽数次要求下,他还是把柯丽带了过来。   钱不离没有带上浮柔,那个丫头原来的模样只能算是比较养眼而已,可现在却逐渐变得明艳起来,这里有两方面的原因。其一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浮柔原来穿的是粗布衣服,浮家虽然是土族豪强之一,但浮梁太能花钱养士了,为了‘远大’的理想,浮梁只能委屈自己,也委屈了自己的妹妹。而现在浮柔穿戴的却是极上等的衣物,钱不离在这方面倒是很粗心,理想更为远大的他决不会挪用军费来打扮自己的女人,绝大多数的衣物和首饰都是月色公爵送给她的。   其二就是浮柔逐渐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心怀放开了,毫无疑义,一个开朗的女孩子总是比心怀不满、满脸仇意的女孩子更招人喜欢,而且浮柔在月色公爵的侍女指点下,也学会打扮自己了。   带上艳光四射的浮柔来见姬胜情吗?是炫耀还是逼迫?这种事情是不能做的。   “胜情,你看我把谁带来了!”钱不离笑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柯蓝正在外室收拾着什么,看到钱不离进来,对着钱不离含羞笑了笑,姬胜情从内室跑出了出来:“是柯丽么?是柯丽么?我的小……”姬胜情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变得呆若木鸡,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了柯丽,更准确的说,她在看着柯丽盘在头上的发髻,这种发髻不是谁都可以盘的,只有初为人妇的女人才可以盘。   当啷一声……柯蓝手中的玉如意也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她的目光也在呆呆的看着柯丽头上的发髻。   而柯丽则显得颇为不安,脸色血红,用手指捻着自己的衣角:“殿……殿下……”   “你们……这是怎么了?”钱不离大惑不解的问道。   当日柯丽为了能和钱不离在一起,‘无意中’打翻了水,结果在钱不离身边赖了一夜,钱不离还真没把这当回事,他知道柯丽的年纪太小,只要自己能作怀不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但是,问题在于……第二天,自以为已经成了钱不离的小女人的柯丽自己改了发型。   钱不离对这个世界的风俗了解得还很不够,他的心思不在战场就在政事上,哪里有时间考虑这些?他以为柯丽是为了好看,或者想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些,才特意改了发型,其中隐藏的意味钱不离根本不知道。相反,在他知道柯丽会算帐之后,很大方的带着柯丽出入公共场合,大家看到柯丽时,只是互相心照不宣的挤挤眼睛、笑一笑而已,谁敢去问钱不离:“大人,您和那女孩XX过了吗?”那分明是活的不耐烦了?   就连身份极高的月色公爵,也只是在心内不齿钱不离的个人爱好,在明面上,她只当看不到柯丽,她送给了浮柔很多东西,却没有给柯丽任何礼物,正是因为怕钱不离多疑。纵使在贵族阶层里有不少贵族圈养供淫乐的女童、少女,但那都是偷偷的养,或者在隐秘的场合互相交流,象钱不离这样正大光明、昂首挺胸带出来溜达的,也算是头一份了。   以程达之贴心,他也不敢对钱不离的个人爱好说些什么,相反,他很照顾柯丽,如果有那个贵族敢面露嘲笑,那么他就要准备迎接程达的震怒,惹了程达和惹了钱不离没多大区别,贵族们很识相的装聋作哑,没有人说什么,当然,背后的议论可少不了。   其实柯丽的样子确实不像是一个承受过雨露的少女,可她实在是太熟悉那些程序了,因为她受到了专门教育,一旦姬胜情出嫁,所有的事情都要她和柯蓝去做。柯丽头发盘得有模有样,眉毛修得又细又淡,脸上未脱的茸毛刮得干干净净,以钱不离‘贴身’侍女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她又少不了害羞,脸儿红红的,任凭谁看到柯丽也会相信那并不存在的事实。   这可真真委屈了钱不离,莫名其妙就背上了大黑锅,而且东窗事发,他还在用特别纳闷的语气在说话。   程达悄悄退了出去,每次钱不离和姬胜情在一起的时候,他都在外边守护着钱不离的安全,程达知道殿下对钱不离的感情,也知道钱不离对殿下的重视。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在外面游走倒没什么,带着来见殿下问题就大了……其实如果大人不想让殿下知道,没有人敢在殿下面前胡说的,真是个特立独行的大人啊!程达真是敬佩钱不离的勇气,不过,他得把这里守好了,万一里面发生了争吵,这种事情可不能传扬到外面去! 第一八四章 扳平   姬胜情长长吸了口气,走了过来,直视着钱不离不语,只是她胸膛起伏得比较激烈。   “胜情,你怎么了?怎么气成这样?”钱不离用手抚上了姬胜情的肩膀,轻声说道。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比较长了,钱不离一看就知道,姬胜情这是生气了!   姬胜情下意识的想抖落钱不离的手,突然想起了贾天祥的话:“他太累了,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其实我们都是坐享其成的人,只看着他在前面为我们遮风挡雨,殿下,您这次去宜州一定要尽力多帮帮他呀!”   姬胜情的心陡然一酸,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在为钱不离:“你……你啊!”姬胜情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怎么了?”钱不离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我要做个好妻子!我一定要做个好妻子!姬胜情在心内默念了两遍,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在外边很难、很累,你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乏了去解解闷也没错,可是……可是柯丽才是个孩子呀!你可以去……”姬胜情闭上了嘴,没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她实在无法用行家的口吻去评说,她的脸羞得通红,而且姬胜情想起了一件关键的事,钱不离身边没有别的女人,那能让钱不离去找谁解乏呢?去青楼?绝对不行!那种地方太脏了!   “我可以去什么?”伟大的阴谋家钱不离飞速运转着自己超常的头脑,却还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不和你说了!”姬胜情羞恼的推开了钱不离,一把抓住不安的柯丽:“你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姬胜情也不由柯丽说话,竟自拉着柯丽向内室走去,走到门口还回头用威胁的口吻说道:“我告诉你,你不许进来!!绝对不许!!”   钱不离嘴张得老大,半天才合上,姬胜情的身影已经消失,房门也重重的关上了,钱不离只能无奈的转向柯蓝:“柯蓝,胜情她……到底是怎么了?”   柯蓝呆呆的看着钱不离,两颗泪珠从腮边滚落,她突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一溜小跑向门口冲去,推开门,和姬胜情一样消失了。   钱不离的嘴再次张开,良久才嘀咕了一句:“我操!这人怎么一下子都疯了!”   不提外边的钱不离,他再怎么强势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和姬胜情对着干,只能郁闷的等待着结果,纵使姬胜情不说,柯丽也应该告诉自己真相的!   而在内室,女人间的悄悄话正在进行着。   “柯丽,你……你……你真的和他……睡在一起了?”姬胜情半天才挤出这一句来。   “殿下,我……”柯丽的脸一红,点了点头,她看出姬胜情的心情很不好,也不敢多说话了。   “你们是怎么睡在一起的?他……他强迫你了?”   “没有的,殿下,他一直对我很好!”柯丽的脸更红了:“那一天……我失手把水撒在自己的床上,只好和他睡在了一起。”至于那水是不是失手打翻的,世界上除了柯丽之外,再不会有别人知道了。   “不是他打翻的?”姬胜情在思索是不是钱不离在用诡计。   “不是,是我打翻的。”   天意啊天意!姬胜情的眼神有些黯然,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柯蓝去呢!柯丽才这么小,她能挺得住……呸、呸!姬胜情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可惜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姬胜情的思路已经转到了这上面,她就无法忍住不想下去。   冷场了一会,姬胜情终于再次开口了:“你……你痛么?”   “什么呀?”柯丽惊讶的看着姬胜情,她确实不明白。   “我是说……你和他睡在一起的时候,痛吗?”姬胜情用了最大努力,才问出了这句话,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她只能选择接受,她不想和钱不离伤了感情。   “不痛……”柯丽大羞,小脑袋深深垂了下去。   “真的不痛?”姬胜情惊讶的问道,怎么和传说中的不一样呢?   “一点都不痛。”   “那你……当时是什么感觉?”姬胜情咬着牙,她豁出去了,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听到。   “很舒服……后来就睡着了。”   “真的很舒服?”   “真的很舒服。”柯丽抬起了头,殿下为什么对自己的感觉那么在意呢?她也想……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姬胜情脱口而出了一句:“真没羞!”也不知道她在说自己的孜孜不倦,还是在说柯丽的回忆过去。   随着话音,两个人的视线蓦然分开,柯丽死死的盯着床单上的图案,而姬胜情却在盯着墙壁猛看。   “奇怪了,为什么不痛呢?”平静的气氛更尴尬,姬胜情还是说话了。   “一定要痛吗?”柯丽很奇怪,难道舒服还不好?为什么要痛?   “算了,不说这个了。”姬胜情叹了口气,目光复杂的看着柯丽:“柯丽,你比我幸福,我现在还不能和他在一起的,我真想……”   “殿下,你可以偷偷和他在一起呀!”柯丽到底还没有成熟,想法过于简单了。   “去!”姬胜情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才偷偷和他在一起呢,我要他光明正大的娶我!”   柯丽伸了下舌头,不说话了。   “小柯丽,你倒是越来越漂亮了!”姬胜情含笑看着柯丽。   “殿下才是真的漂亮呢!”柯丽这话不假,姬胜情的容颜之丽,算得上是举国尽知,纵使是以美艳闻名的月色公爵,也要逊色几分,但是在风情上,姬胜情就没办法和月色公爵相比了。   姬胜情拉过柯丽,在柯丽身上嗅了两下,皱眉道:“柯丽,以后不要用这种香粉了,用我的。”说完,姬胜情在床头翻出了一个金质的小盒子,递给了柯丽。   “殿下,那您用什么呀?我不能用您的。”柯丽推拒着。她知道公主的香粉都是从皇城带出来的,当时带出的并不多,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想必都快要用没了,她怎么敢接?   “拿着,听话,我还有呢,他不在的时候,我也没心情用香粉。”   “不……殿下,还是您留着用吧,我也买了不少香粉呢。”   “外边卖的怎么能和我的比?!”姬胜情拉起柯丽的小手,把粉盒放在了柯丽的手中:“听我的没错,他最喜欢闻这种香粉的味道了,但你不要抹多哦,抹多了他还嫌熏人。他呀,总是象小狗一样,腻着人家闻味道呢。”   “我……咳、咳、咳!”蹑手蹑脚走进来想听个分明的钱不离不由气急败坏的咳了几声,本想听到秘密,没想到自己却被形容成了小狗!再说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柯丽做什么?这不是在教唆青少年学坏么?唯一可惜的是,钱不离没有听到前半段……   “呀,我们刚说到小狗,小狗就出现了!”姬胜情娇笑起来,现在的她已经接受了那并不存在的事实,不再感到怨恨了,那都是天意啊!   “你敢说我!”钱不离看到姬胜情露出笑脸,心中大定,连忙开始转移她们的精力。两个女人个个都羞红着脸,天知道她们刚才在谈什么?钱不离感到一阵阵不自在,还是借机会修理一下姬胜情吧,让她胡说八道!   柯丽看到钱不离和姬胜情滚成一团,甜甜的笑了,以往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是没资格留下来的,由此可见,成为钱不离小女人的她,地位已经发生改变了。   与屋中的气氛不同,柯蓝却躲在一处僻静的角落中无声饮泣着,她的心非常幽怨,如果当初公主殿下让她去宜州的话,现在那个快乐的女人一定是她!不过她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如果公主殿下不允许她去争,她就什么也争不到!   ※※※   杜兵默默的站在虎石台城的城墙,看着前方的军营,虎石台是福州军在通州占据的最后一个城池,身后便是洪州,杜兵已经不能再退了!钱不离下了个死命令,必须在通州坚持到秋收之后,所以在杜兵杜兵踏入虎石台之后,他就没想过在飘雪之前离开这里。   除了尉迟风云与钱不离之外,目中无人的杜兵终于体验了到了帝国上将的老到与可怕!桂明的名气虽然远远不如尉迟风云,但上将的头衔也不是平白得到的!杜兵原想兵分三路,互相援应、缓步后侧,尽量多拖延些时间;但铁浪军团的攻势却非常锐利,完全是一副赶尽杀绝的打法,竟然以精锐重装步兵为骨干,不断向杜兵的后侧穿插,试图把杜兵的左右两翼切割下来。   面对这种咄咄逼人的攻势,只能出动骑兵队,以骑兵队攻击步兵队,在局部战场肯定能获得优势,但是战斗不是吹口气就能打完的,他手中的步兵只有毒龙旅三个团还有五千乡勇,总兵力远远逊于铁浪军团,万一战局成胶着状态,铁浪军团的后援部队围杀上来的话,福州这么点家底就都要被他杜兵败坏完了!   杜兵只能后退,屈辱的后退,如果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战斗,杜兵不会退缩,但身为一军大将,他没有资格用两万余条生命去豪赌!钱不离如此信重他,几乎把所有的军队都交给他指挥,杜兵已经不再看重荣辱了,只为了不辜负这种信任,只要日后钱不离能对他说:“好样的,我没有看错你!”杜兵心愿足亦。   不过,杜兵很担心下面将领的看法,他原来和任帅是平级的,比郑星朗低了数级,钱不离毅然让他担任主将,杜兵害怕自己不能服众。原本计划能守上一个月的疆土,在短短五天之内丢得干干净净,这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尤其是对战无不胜的天威军来说,这个打击更为巨大。下面的士兵已经隐隐有了不满的声音,都说如果统领还在会怎么怎么样,钱不离一手缔造的天威军将士,对钱不离的个人崇拜已经达到了疯狂而盲目的程度,哪怕面对着数十万大军,钱不离如果大喊一声:“杀光他们!”天威军的士兵们恐怕也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   杜兵明白,假使统领大人真的在这里,面对着修整完毕的铁浪军团,也只能选择撤退,但不会退得象自己这样狼狈。可惜这种话谁都不敢明明白白说出来,搞不好会引发哗变的,在这支军队里说钱不离的坏话和找死没什么区别,要说只能去那五千乡勇里面说,他们对钱不离还没有具体的印象。   万幸的是,郑星朗等人依然支持杜兵,他们都不看好前景,虽然两支军队的士气一样昂扬,但天威军的士气多少带着些盲目,而铁浪军团的士气则是从无数场腥风血雨的搏杀中历练出来的。   “杜将军,这么早就起来了?”郑星朗转过了城楼,正好看到杜兵的身影。   “睡不着啊。”杜兵苦笑了一声,挑起了主将的担子之后,杜兵的性格变了很多,他再不象以前那么嬉皮笑脸了,脸上充满了风霜之色,看起来非常沉稳。   “看样子今天还是没有战事。”郑星朗微笑道:“可能是前天被我们打怕了吧。”   前天,桂明犯了个错误,战事的顺利让他低估了对面那个年轻对手的勇气和决心,如果是郑朔担任福州军主将的话,桂明还会谨慎些,杜兵?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杜兵早就预料到虎石台会成为两军激战之地,城中储备了大量的守城器械,铁浪军团攻过几次,桂明从虎石台的反击上感觉到一时半刻打不下来,遂命令前锋和中军强渡怒江,自己亲自带着一万余人留在虎石台上牵制杜兵的主力。桂明甚至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他以为福州军经过连日的急撤之后,士气已经很低落了,此刻再见到铁浪军团渡过怒江,堵住了虎石台的退路,士气必然会更加涣散,等到虎石台的补给线被切断之后,也许不用打,福州军就会投降了。   可是福州军始终不动声色,直到过了整整一天,铁浪军团的前锋和中军都渡过怒江之后,虎石台城门大开,四辆巨大的冲车借着地势,在数百士兵的推动下,沿途撞翻了无数的鹿角、绳桩,最后撞毁了营墙,旋即大军掩杀而至,杜兵连一支预备队都没有留,全军绝死扑击,硬捍铁浪军团。   这一场血战从黄昏战至深夜,桂明的帅旗不知道被射倒多少次,又被立起来多少次,双方在帅旗周围留下的尸体几乎是一个挨着一个摞在了一起,留出的鲜血把这片黄土地变成了沼泽,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桂明的四百亲卫在战后只剩下三十七个人,他的亲卫队长不顾严令,在最危险的时刻强行换下了两个人的头盔,其代价就是留下了一具无头的尸体,如果不是他的胸口上有两处为了保护桂明留下的伤疤,桂明根本无法找到那舍生救主的忠义将士。   福州军的代价也极为惨重,孟铁头的第三团在雍州扩充之后,已经将近四千余人了,他的第三团和郑星朗的骑兵队是冲击铁浪军团帅骑的主力,结果战后死伤竟然超过了两千人,孟铁头本人也被砍掉了一只耳朵。不过可笑的是,这个粗人直到战后也没发现自己少了一只耳朵,还在向人吹嘘自己的战功,后来经人提醒才注意到自己成了残疾,背着人大哭了一场。用他弟弟孟吉的话转述,他哥哥本来长得就不好看,少了只耳朵更难看了,以后还怎么找老婆?后来杜兵去开解他,只要以后再立大功,升官封爵,天下的女人还不是随便挑么?这才让孟铁头转悲为喜。   王瑞则带着三千骑兵阻击试图渡过怒江回援的铁浪军团主力,苦战至深夜,直到实在无法阻挡对方越来越多的士兵后,才发出了全军撤退的信号,福州军撤回城中时,铁浪军团仅剩的骑兵队衔尾杀入城内,想趁势夺下虎石台,结果被城头放下的千斤闸切成了两部,城外的自然幸免于难,城内的骑兵却逃不出被歼灭的结局。如果不是回援的铁浪军团也涌了上来的话,千斤闸还要等上一会再放下来,那时候铁浪军团就不会再有骑兵了。 第一八五章 杀人灭口   这一场血战没有赢家,铁浪军团留守的军队损失了五千余人,从怒江回援损失了两千余人,但铁浪军团的骨架还在。而福州军基础薄弱,伤亡共计四千余人的代价可算不小,不过杜兵终于扳回了局面,铁浪军团的桂明再不敢分兵突进了。   福州军的勇烈远远超出了桂明的预料,铁浪军团的顽强也远远超出了杜兵的估计,两个人都在用新的目光打量自己的对手,战事暂时平静下来,不管是福州军还是铁浪军团,都需要一定的时间修整。   “大人回信了吗?”杜兵轻声问道。   “还没有。”郑星朗摇摇头,笑道:“怎么?杜将军担心受到责罚?”郑星朗是昨天夜晚的值班主将,如果后方来信使了,他当然会第一个看到。   “如果是大人在这里,他不会象我这样蛮干的。”杜兵叹了口气:“我们的代价太大了。”   “我倒是觉得杜将军做得不错!如果继续忍下去,我们主动尽失,只能被桂明牵着鼻子走,不狠狠给他来一下,把他打痛,那才是危险!”郑星朗开解道:“那桂明敢在我们鼻子底下分兵,还不是认为我福州军战力低下、不足为虑,这一次,他可要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们了。”   “其实我当时也提心吊胆的,只要有一军心怀怯意、犹豫不决,我们就惨了!”杜兵叹道:“毒龙旅第三、五、六团从来没打过这种恶战,我真怕他们挺不下来。”   “如果是以少抗多、局面不利的时候倒是难说,不过我军是以众欺寡,士兵们要是杀红了眼,就没什么怕不怕的了。”郑星朗笑了起来:“杜将军,那标枪真是大人做出来的?”   杜兵点头道:“不错,战前我还真没想到,标枪的杀伤力那么可怕!”   毒龙旅第三、五、六团虽然铠甲不足,只装备了一半,但藤牌和标枪却是足额装备的,每一次投射都是上万支标枪在空中飞行,几乎挡住了天空,而铁浪军团留守的弓箭手却只有一千五百名,双方在远程打击的力度上差距极大。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因为标枪发挥了奇效,福州军看到无数铁浪军团的士兵惨叫着被标枪贯倒,从而产生了胜利在望的信心,还真未必能一直挺到最后。   “不过,他们的装备还是太差了,应该让大人加紧把军需送来。”郑星朗回想当时的战况,心内不由一阵阵惋惜。远程上福州军占据了极大的优势,但是近身混战的时候却吃了不少的亏,他们手中的藤牌只遮挡了几下,就破散开来,而他们手中的武器却很难伤到躲在巨盾后面的士兵。   “宜州的官库里储备的铠甲大人已经都运过来了,剩下的要靠福州生产。”杜兵苦笑道:“宜州很长时间没有发生过战事,储备的铠甲并不多,王瑞亲自去看过几个官库,其中还有不少是已经生锈的。”   郑星朗沉默起来,就在这时,王瑞和方老生一起大步从子墙下走到了近前,方老杀抢先道:“将军,我们团的标枪都用完了,辎重里储备的也不多,您可得快点想办法啊!”经历过前天那场血战,方老生的腰杆直了不少,原来他自知手下士兵的战力不如前面几个团,所以一直保持低调。可前日那一战,他的士兵们表现的很勇猛,虽然大家的表现都差不多,但方老生的底气足了,我的士兵也不是窝囊废么!在福州的时候,方老生的部队就是被杜兵打散、他本人也是被杜兵活抓的,一直以来,方老生看到杜兵就有几分不自在,何曾象现在这样气宇轩昂过?!   “辎重很快就到了!”杜兵点点头:“任帅将军正在宜州府准备,现在也许已经出发了。”   “任将军也要来?”方老生咧嘴笑道:“那我们虎石台不是更固……固若什么汤了。”   “你小子,那是固若金汤!”杜兵笑着给了方老生一拳。   方老生笑得更开心了,这一拳是什么?是亲近啊!想想当初,每次看到杜兵自己都要低头躲避的时候,方老生长出了一口气,目光炯炯的看着对面铁浪军团的军营,他隐约能感觉到,如果在前天自己的士兵给自己丢了脸的话,此刻杜兵决不会对自己如此客气,看起来……只有打胜仗、打大仗才能让自己的腰挺得更直啊!方老生在期待着下一场血战!   王瑞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将军,任将军快要到了,您看……那落花计划……”   杜兵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行,现在我们不应该激怒桂明!”   王瑞急道:“将军,这一次损失这么重,大人那边会怎么看还未可知,我来之前,大人亲口告诉我提前执行的,如果被大人知道您抗命不尊,那后果太严重了!罪上加罪,您……”王瑞是真的在为杜兵考虑,在他还在雪原城巡逻队里混日子时,杜兵对他就非常关照了,他实在不忍心看到杜兵被斥责。   杜兵断然道:“不行!大人很可能低估了铁浪军团的战力,所以才下令提前执行的!我已经派出了信使,把这里的情况禀报上去,我们等大人的新命令,如果大人还是坚持要执行的话……”杜兵沉吟了一下,咬牙道:“到时候再说。”   ※※※   南街,是宜州府比较繁华的街道,天威军的军令极严,别看时时刻刻都有小队的士兵在街上巡逻,不过从来不去两边的店铺里捣乱压榨,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百姓们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该工作的去工作,该游玩的去游玩,他们明白,只要不说大逆不道的话,不传播对福州不利的谣言,不会有人管他们的。   杨远京和阎庆国带着几个亲卫在南街闲逛着,纵使现在宜州府的热闹程度远远比不上年前,但对他们来说,还是目不暇接的。百姓们真有意思,当天威军初次踏进宜州府时,百姓们把自己家的女孩子象珍宝一样藏起来,绝不让她们露面,而现在大姑娘、小媳妇比比皆是,更有甚者,还总是和同伴对过往的士兵们比比划划着,好似在评价着什么。   象杨远京和阎庆国这样一看就是高级将领的人,更是吸引女人的目光。天威军的士兵可不是普通的士兵,哪怕在街道上遇到了贵族,也不会按照什么规则客客气气的给贵族们让路,通常都是贵族们给士兵让路。如此强势的士兵自然会受到人们的瞩目,而士兵们对百姓却是很和蔼的,这更增添了百姓们心中的亲切感。   除了月色公爵、倪明侯爵等几个有数的贵族之外,钱不离没有把别的贵族放在眼里,他这种傲慢的情绪影响到了下面的高级将领,而高级将领又会影响到自己的手下人,最后连普通士兵都被影响了,大人看不上的贵族肯定不是好东西,这是士兵们的统一认识。   士兵们大多认识与钱不离关系很近的几个贵族,因为钱不离数次带着他们视察过第二团和第四团的营地,在街道上遇上那些贵族,连巡逻队也会立正向他们敬礼,给足了那些贵族面子,这种尊敬,让那些投靠过来的人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当然,有些嫉恨钱不离的也更加嫉恨了。   杨远京和阎庆国走马观花的闲逛着,其实他们倒是很想仔细看看那些嘻笑的女人们,女人的风情才是最好看的风景啊!不过他们又担心惹到麻烦,昨天就有一个中队长在路边和一个姑娘聊天,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竟然把那姑娘说哭了,结果就被路过的巡逻队绑了起来,送到了宜州府邸,最后还是那姑娘找上门去,顾坚才把人放了出来。   “将军。”一个脆脆的声音在杨远京等人身后想起。   阎庆国回头看到了说话的女人,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变了,眼中的凶光连着闪了几闪,看样子他认出了面前的女人是谁,他缓缓走上前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庆国,这姑娘是谁啊?”杨远京笑了起来。   “是……我的远方表妹。”阎庆国笑了笑:“这是杨将军,还不快见礼?!”   “杨将军。”那女子脸一红,低声说道。   “哈哈……”杨远京咧开了大嘴:“我们几个还是赶紧走吧,可别耽误庆国和表妹谈心啊!”   “远京,你们先去喝吧,我今天不能去了,改天我请客。”阎庆国笑道。   “明白、明白!”杨远京挤挤眼睛,带着几个亲卫走远了。   阎庆国看到杨远京已经走远了,左右看了看:“跟我来。”说完,当先向一处胡同走去。   那女人犹豫了一下,跟在了杨远京的后面。   接连走过两个拐角,阎庆国停下了脚步,他侧耳听了听四周的动静,旋即转过身,冷冷的看着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一边微笑着一边向阎庆国走来:“将军,上一次的大恩大德我们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没想到竟然能在宜州府遇上将军,真是缘分……”   没等那女人说完,阎庆国突然翻了脸,他极其粗鲁的用右手扣住了那女人的咽喉,使劲一推,把那女人顶在了墙上:“给我闭嘴!去你妈的缘分!老子真他妈后悔当时多此一举救了你们,竟然敢找上门来!”   那女人大惊失色,用双手死命向下拉阎庆国的手,艰难的说道:“将……将军……我们没有恶意,松……松一些。”   阎庆国不但没有放松右手的力道,他的左手也动了,抓住那女人的头发向上一拉,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要贴在了一起,阎庆国冷冷的看着那女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管你们有没有恶意,你给我听好了,你们愿意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但千万不要来找我!听到没有?别他妈的来影响我的大事!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就拧断你的脖子!”阎庆国的手一用力,竟然把那个女人拎了起来,被人扣住咽喉再拎起来的感觉,和上吊差不多,那女人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却无法说话,双脚不由乱踢起来。   阎庆国冷哼一声,就象甩开垃圾一样把那女人甩倒在地上,随后转身就走。   “将……将军,且慢!”那女人一边挣扎着爬起来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叫道,阎庆国真是一点没留情,短短的时间里,那女人的喉咙就被扣伤了,她用了绝大的毅力才能把话完整的说出来,但脸颊上的肌肉却随着话音痛苦的抽搐着。   “你真的想死!?”阎庆国蓦然转身,眼中满是森冷的杀机。   “将军……”那女人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咽喉,按动了几下,沙哑的续道:“将军所谓大事,不过是福州已成了姬周国祸乱的根源,只要能除掉姬胜情……”   “蠢材!”阎庆国冷冷的喝道:“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谁才是福州真正的主人!公主殿下天性柔弱,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被那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只要那人不死,福州就是铁板一块!”这些话是钱不离的授意,姬胜情身边亲卫的数量和质量都远远不如钱不离,所以钱不离希望那些刺客转移目标,来刺杀自己,免得姬胜情出现意外。   “将军说的是……那钱不离吧?”那女人长吸了口气:“现在铁浪军团大军压境,福州军的覆灭在旦夕之间,将军只需要安心等待就好,还不如帮我们……咳……咳咳。”那女人再压不住喉咙的痛楚,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群井底之蛙!你们以为钱不离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当日他钱不离兵不过三千,就敢力战草原雄鹰札木合,现在他的手中有精兵数万,铁浪军团真的能打赢他么?”阎庆国冷笑道:“我告诉你,指使你们的人也不相信只靠着铁浪军团就能平定大局,要不然也不会让你们冒险去行刺了,让我安心等待?那你们为什么不安心等待呢?”   那女人一僵,说不出话来了,阎庆国的反问有道理,既然铁浪军团肯定能打垮福州军,他们这些刺客拼生拼死又是为了什么?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们把主意打到公主殿下头上,这是本末倒置!”阎庆国嘴角一撇:“不过凭你们这两下子,想行刺钱不离那是想都别想,他的手段之狠辣远在常人之上,要不然我早就有所作为了!”   那女人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将军,如果我们合作的话,有了我们的帮助,您……”   “我不会和蠢材合作的!别一口一个‘我们’,我和你不是同一种人!最起码我比你们要聪明多了。”阎庆国冷冷的打断了那女人的话:“凭你们的能力也帮不了我什么忙。”   “可我们是同一条路上的人。”那女人凝视着阎庆国:“将军也不要太瞧不起人了,那钱不离在福州险些被人刺死,您以为是谁做的?我家大人在宜州经营了十余年,根基牢固,与我们合作,总比将军您自己单枪匹马行事要好吧?”   阎庆国心中一跳,他很想趁势追问下去,那个大人是谁,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情绪,冷笑道:“你们还有脸提那一次?那时钱不离根本没有防备有人会刺杀他,所以才被你们钻了空子。现在呢?现在等闲人根本就没办法靠近钱不离,这就是你们打草惊蛇的后果!如果不是你们捣乱,我也许早就得手了!”   那女人露出了讥讽的微笑:“将军没有得手是因为将军没有勇气吧?当时钱不离重伤在身,只要将军有勇气突然出手,那钱不离绝难逃一死,既想成大事,又不愿舍生忘死,将军还不如我这个小女子呢!”   “放屁!”阎庆国勃然大怒:“殿下派我来,我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当时钱不离手握天威,谁敢动手?!纵使我能杀掉钱不离有什么用?谁来把天威送到殿下……”阎庆国猛然一僵,眼中露出了凝重的杀机,手握到剑柄上。   “你……你想做什么?”那女人还来不及体味套出机密的喜悦,就察觉到了不妙,连忙向后退去。   阎庆国挤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我们确实是应该合作的,来,我们好好谈谈。”阎庆国一边说着一边向前凑去,他的眼角已经看到前面的楼阁中飘起了一个红灯笼,那是顾坚的人发出的信号。   “救命啊……”那女人一边退一边大叫起来。   阎庆国抢上一步,挥剑狠狠劈下,劈断了那女人挡在头顶的手,劈到了那女人的肩膀上。   就在这时,后面有人冲了出来,大叫道:“有人行凶啊!!”   阎庆国大惊,用手挡住脸向前飞奔而去,连自己的长剑都顾不上拔出来了。 第一八六章 战刀   姬胜情和柯丽还没有亲热够,钱不离就把柯丽‘要’了回来,实在没办法,他已经离不开柯丽了。运往通州前线的粮草、辎重需要统计,贵族们上缴的粮草数量、质量需要统合,浮梁的第四团已经偷偷打开了宜州的官库,逐步把里面的钱财、绸缎、甚至是为了预防疫情储备的药品,所有的东西都要运到福州,每一批护送部队出发的同时,钱不离都要把列单清理出来五份,然后派自己信得过的人拿着两份清单快马加鞭赶往福州,一份交给孙仲德、一份交给贾天祥,接着在暗中派遣自己的亲卫携带两份清单赶往福州,一份交给贾天祥,一份交给掌管密谍的关誉东。而自己还留着一份,以备日后核对。   如此繁琐的程序是必须的,如果有谁敢私自勾结、倾吞军饷,就会在明里暗处的环节上出现破绽,现在大局还远远未定,他决不允许出现腐败的现象。如果有谁能真的打通柯丽、浮梁、孙仲德、贾天祥、关誉东这五个关节,私自大笔倾吞军饷,那他钱不离就认了,这么强悍的人其影响力绝不在自己之下,不过……福州集团除了自己以外,有这样的人物存在么?   因为钱不离的谨慎,柯丽身上的担子重了很多,往前线运送粮草和检查贵族们上缴的粮食这两项,还可以抽调宜州府本地的从事去查核,但涉及到官库的秘密就不能用他们了,必须要靠信得过的自己人。   柯丽和姬胜情在一起聊了一天,官库的整理工作就停了一下,第一手资料都是从柯丽手中出来的,在柯丽不在的情况下,任何人不得私自启开官库,这是钱不离的严令。   不得不说,钱不离有些过分了,把瘦弱的柯丽按在椅子上,搬过来一摞账本,这就是钱不离的所有工作,而埋头苦读的是柯丽,钱不离本来还想留下来鼓励柯丽几句,结果阎庆国神神秘秘的出现了,钱不离遂理所当然的离开了自己的‘小会计’。   不过今天柯丽却好像不在状态,心不在焉的翻阅着账本,眼神却不在账本上,在外边等候的浮梁已经进来两次了,却始终没看到柯丽列出来清单,心中不禁奇怪起来,往日里柯丽可是很利索的!但浮梁却什么也没说,笑话,天威军上下谁不知道这是大人宠爱的小女人,纵使他有妹妹这层关系,和钱不离近了不少,可也不敢去催促柯丽。   浮梁第二次走出去的时候,正和从外边走进来的浮柔撞了个满怀,“哥哥!”浮柔笑着抱了浮梁一下,这个世界上没有男女授授不亲的儒教规则,风气不算苛刻,而土族人在这方面更是开化。   “小丫头!”浮梁宠爱的捏了下浮柔的鼻子,却发现自己捏了一手汗,不禁皱眉道:“又跑到哪里疯去了?你啊,侍侯好大人是正经!这么大了还疯!”   “我才没疯呢,哥哥!”浮柔撒娇般晃了晃手中的弹弓:“我去练习武技去了。”这个弹弓是钱不离给浮柔做的,皮筋是钱不离高价从宜州的商人手中收购的,据说是什么蛟筋,虽然价钱高了点,但是弹性非常好。钱不离曾四处询问橡胶树,可惜没人知道那是种什么东西,没奈何,不相信什么蛟龙不蛟龙的钱不离只得花了一次大头钱。不过那个商人也挺倒霉的,他出城的时候,李霄云的士兵从他的货物中翻出了两捆绑得整整齐齐的箭矢,这是严禁私人买卖的军资,他当场就被拿下,送到了宜州府。后来他百般申述,钱不离很仗义的相信了他,没有责难那个商人,只是罚了一笔款子,罚款的数额也不大,如果那蛟筋是一种恒定商品的话,这笔款子刚好能买两条蛟筋。   换句话说,这是不识抬举的人经常撞到的意外。   “你啊……”浮梁苦笑起来,从口袋中掏出丝巾,爱怜的帮着浮柔擦了擦汗。   “哥哥真好……”浮柔突然抽了抽鼻子:“这是什么味呀?”她左右看了看,把目光定在了浮梁手中的丝巾上。   浮梁突然想起了什么,不露声色的把丝巾又放回了口袋中,旋即向着里面使了个眼色:“你进去看看,她好像有些不对劲。”必须要转移话题了,记得从进入宜州府,他学着那些贵族的样子也搞了条丝巾之后,就从来没有洗过,如果被浮柔发现了破绽,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柯丽?”浮柔睁大了眼睛,心无戒心的她自然要被自己的哥哥牵着鼻子走了,眨眼之间,她就忘了那种古怪的味道。   浮梁点点头,他不敢再掏出自己的丝巾,只能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悄悄溜走了。   “柯丽,你在想什么呢?”浮柔在开门见山,毫无策略性的开门见山。   “呀,浮柔姐,你来了。”柯丽连忙打了声招呼。   “他怕你太累了,让我来帮你。”真是……大言不惭,浮柔是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哦……她能帮上倒忙。   “谢谢浮柔姐。”柯丽甜甜的笑了。   “自己姐妹还客气什么。”浮柔眨了眨眼睛:“你刚才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没……没想什么。”柯丽的脸红了。   “怎么?对我这个姐姐也不能说吗?”浮柔用起了激将法。   “我……我真没想什么。”柯丽解释着。   “哼!”浮柔哼了一声,露出副生气的样子。   两个没有心机的女人凑到一起斗智,不但场面很滑稽,而且攻防转换非常迅速,战斗结束的也很迅速,根本就没有看头。   柯丽忸怩了片刻,最后觉得应该把自己的心事告诉给姐姐,要不然太不够意思了,她红着脸说道:“浮柔姐,你痛吗?”   “痛?痛什么?”浮柔莫名其妙的反问道。   “就是……就是……就是你和他睡在一起的时候,你痛不痛?”由柯丽的懵懂可以看出,开设生理卫生科目具有无比重大的历史意义!   “你要死啊!小丫头!!!”浮柔象被火烧到了屁股一般,嗷地一声窜起老高,眨眼之间,她的脸红得好似能滴出水来,土族人的风气很开化不假,但也没到能旁若无人谈论房中事的份上。   柯丽被吓傻了,呆呆的看着浮柔,不知道说什么好。   浮柔来回踱步,眼神不时的瞟向柯丽,而柯丽的眼神也在不时的瞟向浮柔,浮柔走了几圈,突然跑到了门口,打开门向外看了看,随后把门关得紧紧的,划上了门插,象做贼一般溜了回来:“你……你怎么想起问这个的?”   “我……我就是想问问。”柯丽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刚才浮柔的尖叫声可真把她吓坏了。   “你还小,不到问这个的年龄!”浮柔摆出副大人的样子,绷起了脸。   “你痛不痛?”在胆怯中还能坚持自己的心念,可见柯丽的坚强!   浮柔一阵头晕,看样子一定要说了?回想当时,她的第一次等于是被钱不离用强霸占的,浮柔不禁重重的点了点头:“痛!!”虽然钱不离后来一直对她很好,但她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委屈。   “那我怎么不痛?”柯丽惊讶的追问道。   浮柔用双手捧住了头,半天才有气无力的回答道:“你当然不会痛,你还没到痛的年纪呢!”浮柔对钱不离与柯丽之间的事情心中有数,钱不离一直在顾虑柯丽的年纪小,才始终故意装傻的。   “那我大了也会痛?”柯丽在分析着。   浮柔认真的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个小丫头将来肯定是钱不离的女人,那当然会痛了!   “原来是这样。”柯丽眉开眼笑的长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到手中的账本:“哎呀,时间来不及了,浮柔姐你先坐一会,我要算帐了。”   浮柔感觉到里面肯定有误会,可惜她歪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想不通就不想,这是浮柔的原则,她看着柯丽全神贯注的翻阅着账本,看了会又觉得没意思,遂拿出自己的宝贝弹弓把玩起来。   ※※※   在钱不离的客厅中,正有几个人在谈笑风生,除了钱不离、程达、阎庆国以外,屋子里多出了一个人,正是接替李霄云镇守福州的孙仲德手下的副将,路建平,他带着一千士兵护送着民夫来到宜州,给钱不离送来了不少辎重。   桌子上有一只木匣,匣中静静的躺着一把弯刀,这是钱不离亲手为了搏杀设计的,造型显得非常古朴,在刀锋的曲线上,钱不离参考了自己那个世界马刀的曲线,但是在宽度和厚度上却增加了不少,因为在冷兵器时代,士兵们穿着沉重结实的铠甲,如果完全照着马刀的样子来,无疑是给自己的对手挠痒痒。   刀柄上缠着黑色的麻丝,这种东西可不是为了好看缠上去的,在剧烈的碰撞中,有麻丝的缓冲,可以避免手掌被震伤,而最关键的作用则是麻丝可以吸汗,不管战斗多长时间,只要刀的主人还有力气握住刀柄,刀就很难脱手。程达等人腰中的长剑剑柄,都是用两片软木固定上去的,两两相比,刀柄的设计要高级得多。   钱不离拿起战刀仔细端详了片刻,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把刀扔给了阎庆国:“你和程达较量一下。”   阎庆国接过战刀苦笑道:“大人,我本来就不是程将军的对手,这东西我用着还别扭,不是成心让我挨打吗?”   “程达,你不要还手,只是试一试。”钱不离笑道。   “好嘞!”阎庆国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虚空劈砍了几下,体验一下刀的力道,随后转向程达:“将军,请!”   程达微微一笑,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静立不动。   阎庆国猛踏一步,挥刀由上而下,直劈程达的头颈,雪亮的刀光带起了尖锐的风声。   程达神色一凝,显然这战刀的凶猛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手中的长剑斜着挑起,迎上了刀光。   锵地一声,程达的长剑向下一沉,战刀却被崩得直立起来,阎庆国的眼睛一亮,右手用力握住刀柄,战刀再次呼啸着劈下,比第一次的速度还要快。   程达屏住了呼吸,挥剑迎上,磕开了战刀,但马上又迎来了第三次重劈,这一次程达借助自己高超的武技磕开战刀之后,却身不由己的退了一步。   “停!”钱不离看到阎庆国的动作过于凶猛了,生怕他们两个人伤到一个,连忙叫停。   “痛快,真他妈痛快!”阎庆国意犹未尽的挥动着战刀,大声嚷嚷起来。   “程达,怎么样?”钱不离笑道。   “大人,这种战刀确实凶狠,不过……还是不如长剑,长剑有很多精妙的招式,如果我刚才反击的话,绝对可以刺杀庆国。战刀大劈大砍,破绽太多了!”   “程达,武技如你,在战场上能有多少机会用上招式?”钱不离笑着摇摇头:“又能有多少人的武技能和你差不多呢?在我天威军数万将士里,你的武技也算是排在前几名了,你想想,那些武技不高但力气大的人,佩戴上这种战刀,会爆发出什么样的战力?”   程达和路建平等人对视了一眼,都沉思起来。   “在我看来,剑是兵器中的君子,文雅有余,但杀气不足,而刀是兵器中的平民,不需要长时间严格的训练,也不需要高超的武技,人人都可以使用,用起来却粗豪狂野、凶狠犀利!”钱不离缓缓说道:“程达,你用战刀和阎庆国较量两下。”   阎庆国一愣,极不情愿、苦着脸把战刀递了过去:“程将军,下手轻点啊!可别真的误伤了我!”   程达接过战刀舞动了两下:“你小子,刚才瞪着眼睛和我玩命的时候想什么了?怎么不知道轻点?这叫现世报、来得快,你就接招吧!!”   阎庆国拔出了自己的长剑,涎脸笑道:“程将军,我还没娶媳妇呢,您可得悠着点。”   “我要砍也是砍到你的脑袋,砍不到你下面,你紧张什么?”程达难得幽默了一句:“小心了!”   阎庆国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程达呼喝一声,举起战刀劈了下去,这一刀他全力而发,刀光比阎庆国施展时清淡了几分,但风声却锐急了数倍,气势惊人。阎庆国神情大变,一边拼力挥剑上挡一边向后退去,锵亮一声响,阎庆国手中的长剑竟然齐腰被震断。   阎庆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一边甩着腕子一边向钱不离叫道:“大人,您看、您看,程将军在公报私仇啊!”   程达也吓得不轻,他把战刀交在了左手,和阎庆国一样甩动着手腕,劈断长剑之后他马上全力收刀,虽然及时收缓了刀势,让阎庆国得以安全退出攻击范围,但他的手腕却在隐隐做痛。   “程达,怎么样?”钱不离才缓过神来。   “大人,战刀的凶狠在长剑之上,不过我用长剑也可能劈断庆国的长剑,孰强孰弱还不好说。”从小就练习刺枪和长剑的程达毕竟对长剑比较有感情,他内心里无法承认有一种新的兵器在实用性上压过长剑。   “你啊,就是做事太认真了,不过……正是因为你认真,所以我才让你担任亲卫队队长的。”钱不离笑了起来:“你们说说,用战刀劈砍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好像有多大力气就能使出多大力气。”阎庆国说道。   “用长剑的时候,我很冷静,用刀的时候……有些狂热。”程达还是那么认真。   “路建平,你呢?看他们使用战刀有什么感觉?”钱不离转向路建平问道。   “这个……很威风,很……猛!”   “不错,一个‘猛’字说出了刀的真意!”钱不离点了点头:“程达和庆国说的也没错,长剑是用来击刺的,一剑刺出总要留有余力,如此才能应对后面的变化,而刀却大开大合、全力攻击,刀的破绽也多。不过你们想一想,两军交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气势!当无数个士兵不顾自身安危,狂热的挥舞着战刀的时候,那种气势可以让任何对手胆寒!”钱不离对用刀取代剑有信心,在他那个世界春秋战国时期,剑才是主要的兵器,但到了宋朝以后,刀就逐渐取代了剑的位置,如果刀没有优势的话,历史是不会选择刀做为战争的主角。   程达等人默默点了点头,他们被钱不离说服了。 第一八七章 讨人嫌的忠心   钱不离重重的把战报拍在了桌子上,厅中鸦雀无声,程达等人谁不敢说话,杜兵派来的五个信使怯怯的站在下方,连头都不敢抬。   钱不离感到极度不舒服,他一手缔造的天威军就是他的宝贝疙瘩,带着这支军队从雪原城打到福州,又从福州打到宜州,不管是大战小战,很少有一次就损失上千的人记录,这回一下子就折损了四千人,孟铁头的第三团甚至险些被打残,损失太大了!   侧面摆着那几个信使做出来的沙盘,为了更准确,他们每个人先做了一个,然后互相对比,一起做出一个完整的沙盘,虎石台方圆的地势清清楚楚的在沙盘上显示出来。   钱不离扫了沙盘一眼:“霄云,你怎么看?”   李霄云略一犹豫,直言道:“大人,杜将军那一战是必打的,他已经失了先手,让桂明步步进逼,如果杜将军还是隐忍,我们的大军就危险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的损失太大了!”钱不离无奈的摇了摇头,杜兵还是经验不够啊!不过……他钱不离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不是自己严令杜兵保存实力、逼得杜兵不敢主动寻求战机的话,天威军也不至于必须要用一场血战来挽回颓局。   李霄云走上前观察了沙盘片刻,抬头道:“大人,末将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跟了我这么长时间,连我是什么性子都不知道么?”钱不离摆摆手:“你说吧。”   “记得大人原来的计划是在东西两军于洪州汇合之后,把铁浪军团吸引过来,然后退入宜州,在宜州一线坚守,大人这个计划是非常稳妥的。不过局面的发展却超出了我们的估计,罗斯帝国与合众国点燃了战火,清州有无数难民作乱,这些让内阁疲于应对。大人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临时改变计划,命令大军北上通州,把坚守之地定在了洪州北线,大人……您犯了一个忌讳,您太贪了!”   程达、杨远京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拼命向李霄云使眼色,想让李霄云闭嘴,但李霄云却象什么也看不到一样,侃侃而谈。   钱不离神色不变:“你继续说。”   “大人不止太贪,还太急躁了,我天威军到现在不过实占了一个福州,虚占了宜州、通州和雍州,以一州之地怎么能和一国对抗?这就象一个矮子和一个巨人对抗一样,哪怕那巨人百病缠身、虚弱不堪,可他一脚就能把矮子踩倒!”   “我天威军现在还不到三万人,如果按照大人的计划退回宜州,一军守住三眼井,一军守住营盘谷,再加上我军有六千骑兵来回策应,短时间内铁浪军团无法打进宜州!可是大人把坚守之地改在通州,我军就被动了,四州之地只是说起来好听而已,但处处是破绽。偌大个洪州,我军只有两千余士兵驻守,如果在洪州出现一支敌军的偏师,我和浮将军必须要东进洪州才能确保前线大军的安全,我知道大人已经预防了这一点,所有只派任将军去支援前线,而把我们都留在这里,可是……到时候宜州怎么办?让孙将军再派人过来么?拆东墙补西墙?大人,您这是冒天大的险啊!”   程达等人冷汗都出来了,谁都没想到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李霄云较起真来言词如此锋利,程达已经在用目光哀求李霄云,可李霄云却越说越激烈。   “大人,您看这里!”李霄云的手指点向了怒江:“通州和洪州以怒江为界,怒江流奔雍州之后,北上临州入海。现在我军已经使出了全力,才堪堪能挡住铁浪军团的攻势,如果内阁从临州等地抽调常备军,征召商船运往洪州的话,我军该如何应对?”   程达连忙反驳道:“现在汛期刚过,江河的水流依然迅急,想逆流而上往洪州运兵,并不容易做到。”   李霄云淡淡的说道:“只是不容易,不是做不到!”   杨远京道:“可是抽调常备军需要时间,从整顿完毕,到把常备军运到洪州,怎么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已经秋收了,我们只管撤退就是。”   李霄云道:“如果把兵运到雍州,然后由雍州进击洪州呢?”   程达道:“霄云你不要忘了,雍州刺史魏悲回是我们的人!”   李霄云冷笑道:“魏悲回能做什么?征集乡勇攻击内阁的军队吗?”   “好了,你们争吵什么?!”钱不离轻轻拍了下桌子:“霄云,还有要说的么?”   “大人,您总说我们实力薄弱,必须要用战略上的优势去缓解战术上的压力,可是您却命令杜将军死守通州,逼得杜将军用战术上的拼搏去弥补战略上的劣势,这一次损失惨重,并不怪杜将军,他已经尽力了!”   “那怪谁?怪我么?”钱不离的语调转冷。   李霄云的脸色一白,但马上又挺起了胸膛,不过他没有对到底怪谁的问题发表看法:“大人,现在不是怪谁不怪谁的问题,我们不能再死守虎石台了!”   “妈的!”钱不离骂了一句,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苦笑道:“怪不得历史上有那么多忠臣蒙冤的,确实让人恼火啊!!”   程达等人听到钱不离说一声‘妈的’,神情全变得紧张起来,直到听到了下面的话,才不约而同一起长松了口气。李霄云面露激动之色,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上,朗声道:“大人,末将自知罪责深重,甘愿受大人责罚!”   “你行了吧!看出来我没有责怪的意思,还和我玩这套?要是你在骂完我之后马上给我请罪,我倒是能相信你的诚意。”   程达等人哄笑起来,李霄云讪讪的站起身,他确实是看出钱不离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才下跪的,不过他不是在演戏,而是因为感动,为钱不离的心胸所感动,谁知钱不离故意曲解他,做为属下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钱不离缓缓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厅中来回踱了几圈,叹道:“我们从雪原城出来的时候,兵马只有三千,在短短的时间里,我们就发展成了数万大军,我们太顺了!可以说,我们同心协力完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所以……我认为,我们以后还能完成不可能的事情。霄云说的没错,我的胃口太大了,过于冲动,一心想趁着好机会多捞些本钱,却忽视了其中的风险。”   李霄云接道:“大人,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准备接应大军后撤吗?”   “撤是不能撤的,最起码不能平白无故的撤军。”钱不离摇了摇头,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我一向以为自己很聪明,可也在顺境中变得头脑发热了,现在让我们一起努力,把顺境赠与桂明吧,考验考验他,看看他的定力怎么样!”   钱不离走到沙盘处,看了片刻,抬头对杜兵派来的信使说道:“你们先去休息吧,一会我给杜兵回一封信,你们连夜赶回去把信交给杜兵将军。”   几个信使齐声应命,离开了房间,而钱不离对着沙盘沉思起来。   ※※※   宜州府的南门处,有一家衡顺酒店,也许是因为店主人缺乏竞争手段,也许是因为地处太偏僻,光顾这家酒店的客人一向很少,长此以往,连店小二都长了脾气,看到客人进来总是用懒洋洋的腔调搭茬,在这种恶性循环下,客人更加少了。   就算没开过酒店的人也知道,每一天的中午和晚上才是酒店营业的黄金阶段,这家衡顺酒店倒好,竟然早早就关上了门,门口挂着歇业的牌子。店主人的心情大概很不少,竟然把酒店的店小二给赶了出来,他们无处可去,只好跑到对面的烧饼摊前聊起了闲话。   酒店的二楼,三个人围着在一张方桌周围,而在另一边,有两个汉子正跪在地上。   “你们先下去吧。”正中间的人说话了,他的衣着华丽,但相貌很普通,双眼开合间总是露出丝疲惫,唯一可怪的是他的头发和胡子,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而胡子却黑如墨汁,从胡子上可以判断他的年纪不是很老,但头发却白得惊人,可能是因为往日里的工作过于耗费他的心血了吧,这种猜测正好可以解释他眼中所露出的疲惫。   跪着的两个汉子连忙站起来,走下了楼梯。   坐在中间的人用手揉着自己的眉心:“辛老,翠小姐那边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手臂是废了,肩膀上的肩胛骨也被劈断,两处的创口太大,失血过多,医生说主要看翠小姐的体质了,如果能撑过去三天,就有希望,要不然……”辛老叹了口气:“那家伙真是下了死手啊!够狠!”   “如果换成我,我也会下死手!”坐在另一边面无表情的人接道。   “小丫头很是要强!竟然强撑着把消息转述给牛家兄弟才昏迷过去。”坐在中间的人叹道:“由此可见那钱不离在福州造了多大的孽!天怒人怨,不由人不憎恨啊!”   三个人暂时沉默起来,过了半晌,坐在中间的人接道:“现在先不提我们能不能和那个人合作,护真,你对天威……怎么看?”   那面无表情的人说道:“上一次的福州刺杀,我的人没有出手,他亲眼看到钱不离手中有一把短筒样的东西,接连发出巨响,短筒中还隐隐有火光喷射。每一声巨响发出,我们那些动手的兄弟就有一个人倒飞出去,象被一根无形的弩箭射中了一样。”   “莫非……那天威就是能连发弩箭的武器?”   “不是!弩箭的速度再快,也能留下点痕迹,我的人从头看到最后,一直到那些兄弟全军覆没,也没看到那短筒里有什么东西飞出来!”那面无表情的人缓缓说道:“再说,那声巨响是怎么来的?如果那短筒是发射弩箭的话,每一箭之后必须要拉开弦才能射出第二箭,怎么可能连发?”   “不错,是这个道理。”   面无表情的人接道:“我的人等了一天一夜,跟着福州士兵找到了埋尸的地方,又等了一天,在夜晚把尸体挖了出来,不过……那些尸体都被人用剑砍得不成样子,他在每一具尸体上都仔细察看了很长时间,什么发现也没有,尸体上的伤口也被毁了,他没办法做出任何判断。”   辛老叹道:“钱不离竟然能在重伤的时候想得这么周到,这个人……的确是不好对付!”   “后来我的人去找余家宁男爵商议,可惜那愚蠢的男爵大人竟然认为钱不离已经重伤不治身亡,生怕我的人也在里面占上一份功劳,竟然拒而不见,哼哼!可要真谢谢他了,否则,我的人也不可能活着回到宜州来。”   坐在中间的人冷笑道:“愚蠢的人总是随处可见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福州的密谍交给他余家宁不过一个月,他就搞的全军尽墨,这种人还是早死早安生,省得拖累我们!”   面无表情的人沉吟片刻,接道:“这次综合翠小姐得到的消息,我们可以看的出来,那天威是一种威力极大的武器!能发出震人心魄的巨响,杀人于无形之中。如果那天威能不停连击的话……”他说到这里,突然打了个寒噤,太可怕了!如果这种武器能不停的连击,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三个面面相觑,无意中提出来的可能性,让他们内心都在发寒,良久,辛老突然拍了下桌子:“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殿下……哦不,陛下肯定知道天威的可怕,他不希望别人接触到天威,所以才启用了那个人,绕过我们单独行动,他怕我们对天威……”   “陛下确是过于多疑了。”坐在中间的人苦笑道:“我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天威私自匿藏起来啊。”   面无表情的人突然道:“翠小姐说……那个人说的是‘殿下’?莫非他还不知道殿下已经继位的事情?”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为了保证他的安全,能顺利的把天威送出来,陛下肯定不会让他和外边的人联系的!呵呵……如果不是他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们的人,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陛下有如此厉害的手段啊!那位将军倒真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冒着危险帮了我们一把,只不过他不愿意和我们合作,发觉泄密竟然连自己人也杀,我们就是想帮他也无从下手啊!”   “大人,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坐在中间的人沉吟片刻:“让那些刺客去刺杀钱不离吧,那位将军迟迟没有动手,应该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大家都是同一条路上的人,我们尽可能帮帮他也好。”   辛老道:“大人,钱不离的防备很严,而且他知道有刺客欲行刺杀,他们肯定会有去无回的!”   “我就是让他们有去无回!”坐在中间的人冷笑道:“钱不离已经知道有这么一批刺客,留着他们也没有什么用了,如果派他们出去行刺,当钱不离把他们杀光之后,心中的警惕心必然减低了不少,也许……那位将军就能抓住机会了。”   “大人,那些刺客上一次与钱不离的亲卫打过照面,我们应该毁掉他们的脸,否则万一被钱不离的亲卫认出来,那位将军可就被连累了!”面无表情的认缓缓说道。   “好!”坐在中间的人大声赞道,随后用欣赏的目光看了过来:“护真,你的思虑真是越来越周到了,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今天……要坏了大事啊!”   “大人,您过奖了。”面无表情的人依然是面无表情,好似‘大人’在夸奖别人一样。   辛老说道:“大人,那公主那边我们就放弃了?”   “该做的我们还是要做,宜州的水越浑对我们也有利,呵呵……公主那边我自有办法,辛老就不必多问了。”坐在中间的人一边用手揉着眉头一边缓缓说道:“倒是那位将军的态度颇让我头疼,我是不是应该去和他谈上一次呢?”   “使不得!大人,太危险了!”   “你们要知道,殿下绕过我们,让那位将军单独行事,正是担心我们帮了倒忙!如果我们能在里面出上一把力的话……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啊!”   “但……但那位将军根本不想和我们合作!”   “事在人为么,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坐在中间的人陷入了苦思中,他头上的白发显得更加耀眼了。 第一八八章 末测   柯蓝坐在石凳上,呆呆的看着面前飞舞的彩蝶出神,她的年纪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纪,根本无力控制自己的心情,有些东西一旦付出便是覆水难收,柯蓝的心情很不好。   就在早晨,钱不离从公主那里出来,说是要去操场监督士兵们更换装备,柯蓝抓住机会装作毛手毛脚跑上去,正和钱不离撞了个满怀,随后又栽倒在地上。她想得挺好,当日钱不离和柯丽不也是因为各种摩擦开始的么?她和钱不离没有发生摩擦的机会,她就要自己制造机会,柯蓝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赌在公主的施舍上,她要学会自己去争取。   谁知结果和她想的迥然不同,钱不离不但没有伸手把她搀扶起来,反而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她,一个女孩子能好意思在地上趴多久?柯蓝非常委屈的自己爬起来,一路泪奔而去。   这种结果很难说怪谁,如果柯蓝去‘算计’别人的话,也许早就成功的进入了开始阶段,但钱不离最大的特长就是善于见微知著,而柯蓝的计划则显得过于幼稚了。   首先,柯蓝冲过拐角跑过来时,和钱不离还有三米的距离,这种距离是不应该撞上的,而且钱不离还伸手扶了柯蓝一把,怎么就把人扶倒了?换成另外一个世界,钱不离会马上警惕起来,这不是目地在于讹诈的仙人跳么?   钱不离对柯蓝很信任,可怎么也不明白柯蓝到底想做什么,故意撞自己一下对柯蓝有什么好处呢?   满心不是滋味的柯蓝不知道钱不离的想法,她恨恨的拾起石子,打向彩蝶,她当然不会打中,彩蝶飘飘升高,飞过了墙头,消失不见了。   “柯蓝,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了?”柯蓝的身后突然响起了说话声。   柯蓝吓了一跳,回头望去:“青荷姐,你怎么进来了?”青荷是厨房的伙妇头目,为人和气、吃苦耐劳,还极能体谅别人,青荷原来的丈夫是一个教书先生,不过死得早,她早早就成了寡妇,为谋生计只好托人来到宜州府邸里做饭。她在这里已经做了很多年了,凭着人品得到了仆人们的认同,而且她已经跟着她丈夫看了不少书,肚子里故事很多,这点是最让仆人们喜欢的,茶余饭后,仆人们的乐趣不外是凑到一起聊聊家常里短,肚子里有些墨水的青荷自然成了围拢的中心。柯蓝在没意思的时候,总是跑到外边去听故事,仆人们对她这个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非常尊敬,虽然都是仆人,但仆人与仆人之间的差别可大了!青荷也对柯蓝曲意逢迎,两个人的关系很亲近。   “殿下要吃鸡蛋羹,我做了些又找不到你,只好自己送来了。”青荷微微一笑,也坐在石凳上。   “什么?那不成的!”柯蓝有些急了:“真是胡闹,殿下想吃鸡蛋羹怎么不让内厨做?殿下不能随便吃东西!!”说完柯蓝站起来就要跑。   钱不离对姬胜情照顾得很严密,外院蔬菜瓜果的东西送来之后,必须要经过严格的检验,姬胜情想吃什么,都要那些从福州带过来的厨师、仆人去做。就连上次去倪明的府邸开酒会的时候,姬胜情始终没有喝一口酒,想喝只能回来喝,这是钱不离的要求。姬胜情自知身份重大,而且她又不是一个贪吃贪喝的女孩子,在这方面她很配合钱不离。   “小丫头,你急什么?”青荷一把拉住了柯蓝:“你看你们这规矩!蛮大的!我好心好意送吃的都被人赶回来了,你看那。”青荷用手一指,小路后不远处有个端着托盘的小姑娘正怯怯的看向这里。   柯蓝听到鸡蛋羹被退了回来,不由松了口气:“青荷姐,下次你可不能这么冒失了!要不然会被人怀疑别有用心,那顾大人会把你抓起来的!”   “我还不是因为听说内院没有鸡蛋了,就巴巴的做了鸡蛋羹送来,谁想到我这是热脸贴人的冷屁股呀!”青荷看起来一脸不高兴,挥手道:“你过来!”   那小姑娘听话的捧着托盘走了过来,青荷端起碗把鸡蛋羹喝了个干干净净:“别以为就你们敬着公主殿下,殿下那么个好人,全天下谁不敬着呢?怎么就当我们是坏人!”   柯蓝笑道:“青荷姐,你可别多心,这是规矩,他说过,没规矩不成方圆,规矩是不能坏的!”   “你先回去吧。”青荷打发走了那小姑娘,突然神秘的一笑:“他说过?他是谁?谁是他?”   柯蓝当时脸就红了:“什么呀……”   “柯蓝,你瞒不了我的,我也是过来人。”青荷笑了起来:“看你这些日子茶不思、饭不想的,没事总自己躲起来出神,嗯……你的年纪也该思春啦,嘻嘻……”   柯蓝大窘,推了青荷一把:“青荷姐你别乱说!”   青荷笑得腰肢乱颤:“小脸倒是挺薄的,还急了呢!”   柯蓝窘迫的转过了身体:“青荷姐,你要是再乱说,我就不理你了!”   “你这傻丫头呀。”青荷收住了笑声,用胳膊碰了碰柯蓝的腰:“柯蓝,和姐说说,你相中谁了?唉,不知道哪个年轻人能有这般福气,如果有什么难处的话,姐姐可以帮你想办法嘛。”   柯蓝神情一动,旋即面色又变得黯然了:“和你说了也没用,他……他才不会看上我呢。”   “看看,我没说错吧,咱们柯蓝真就思春了呢!”青荷露出了微笑,伸出双手硬把柯蓝扳了过来:“那是谁呀?眼睛长那么高!咱们这么漂亮的柯蓝能垂青他,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柯蓝眼中泛起一丝苦涩,她躲避着青荷的目光:“没用的,青荷姐,你帮不了我,谁都帮不了我,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他……”   青荷眨了眨眼,沉吟了片刻,试探着问道:“柯蓝,你不会是喜欢上……钱将军了吧?”其实这个问题很好猜,能自由进出内院的,只有那么几个人,而能让公主侍女身份的柯蓝自惭的,只有一个人,那正是钱不离,如果柯蓝喜欢的是守卫在内院的亲卫,绝不会变成这种样子。   柯蓝身体一震,头垂得更低了。   “钱将军英名神武,人长的也很英俊,而且现在还没有成家,你喜欢上他……倒也不奇怪。”青荷叹了口气:“柯蓝,钱将军知道你的心意吗?”   柯蓝摇了摇头。   “如果你喜欢上的是别人,姐可以帮你撮合一下,可是你喜欢的是钱将军……”青荷苦笑了一声:“我这样的丑婆娘要是往钱将军跟前凑,还不得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小伙子砍翻了?我可就变得更丑喽……”   柯蓝被青荷逗得‘噗哧’一声笑起来:“青荷姐,谁说你丑了?你很漂亮呢!”   “再漂亮的人被砍上十七、八剑还能漂亮得起来么?”青荷白了柯蓝一眼:“何况姐都这样老了,还什么漂亮不漂亮的!不用你甜言蜜语的哄姐姐开心,姐说了帮你想办法就一定会帮你想办法!”说完青荷沉思起来,想和钱不离攀上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想给钱不离做媒……凭她的身份更是做梦,这是个天大难题。   柯蓝也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青荷,她是真的需要帮助啊!其实哪怕钱不离把大部分热情都放在姬胜情身上,只分给她柯蓝一点点,她就满意了。可惜现在钱不离对她的态度连轻视都算不上,根本就是无视,这才是柯蓝最受不了的地方。   “有了!”青荷突然拍了下巴掌。   “青荷姐,你真的有办法了?”柯蓝的眼睛亮了起来。   “柯蓝,你可以去求殿下呀!不管怎么说,那钱将军也是殿下的部将!只要殿下一句话,你们不就可以在一起了?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傻丫头,事关你的幸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柯蓝的眼睛又变得黯淡下去,她摇了摇头:“青荷姐,不行的,殿下……殿下知道我的心思。”   “知道了怎么还不帮你一把?对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那柯丽和你一样,都是殿下的贴身侍女,可是……按照年纪,殿下应该先把你给出去呀?怎么会先把柯丽送给钱不离呢?”   柯蓝苦笑一声,眼光看向了别处,有些事她是绝对不能说的!钱不离和姬胜情的恋情是一个秘密,别看柯蓝的情绪不稳定,但从小就受过贴身侍女训练的她明白,泄漏了主人的秘密绝对是一项不可饶恕的大罪。   就在这时,远处出现了几个亲卫的身影,青荷伸了伸舌头站了起来:“柯蓝,我先走了,回去再帮你想想办法,要是被人赶走,那还有什么脸面。”内院的巡逻一向很严,如果有外院的仆人逗留的时间长了,轻则被人赶走,重则被送到顾坚那里审查一番,所以外院的仆人都不敢在这里停留过久的。   “青荷姐,我送送你吧。”无依无靠、内心愁苦的柯蓝非常感激青荷的关心。   “都是自家人,送什么,你没事的时候多去我那里走走,陪我说说话,我来这里找你很是不方便。”青荷笑道。   “好的,青荷姐。”   ※※※   偌大的操场鸦雀无声,李霄云第二团的全体士兵默默的站在操场上,他们的目光都凝注在钱不离的身上。   钱不离的后侧有几十个巨大装满了稻草的木箱,士兵们一个接一个走上来,扔掉手中的长剑和巨盾,在箱子里拿出一把带鞘的战刀,又走到后面的马车上接过一面圆盾,随后回归队列。   钱不离下了决心从第二团开始更换装备了,第二团的战力在毒龙旅排行第二,军中的骨干力量都是原来从雪原城出来的老兵,剩下的也是在土族人中精选出来的精装汉子。   巨盾已经不需要了,原来姬周国的士兵装备巨盾是因为在血战中他们不只要保护自己,还要给后面的刺枪手提供保护,现在一面盾牌能保护好一个人就可以了。   复杂训练的教官以杨远京为主,阎庆国为副,钱不离已经把刀法都传给了他们,当然,钱不离并不是武学大家,所谓的刀法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从那个天天玩游戏的妖魂中问出来的。   刀法很简单,全是看一眼就能学得形似的劈砍动作,刀意更简单,只有两层境界。   其一为山倾,每一刀挥出必须要心志坚决,倾尽全部体力和心力去攻击,没有任何犹豫。   其二为残心,每一刀挥出还是倾尽全部精神,绝非故意残留一点预防反击力量,但经过多日训练之后,自然会在刀势用尽的瞬间,会留下备攻的余力,犹如茶杯中的水倒出之后,杯底却尚残留着一点水,这就是‘残心’。   据说,境界达到了残心之后,每一刀之间的衔接都会变得非常紧凑,使刀的人可以很自然的把那丝余力转化成下一刀的爆发力,战刀的杀伤效果会成倍增加。   钱不离当时很有些惊疑,因为这心法看上去很象他那个世界小日本的刀意,他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之后,结果却被妖魂耻笑了一通,妖魂说这刀法本就是大唐哥舒将军的独门刀法,和日本人屁关系都没有,倒是当时哥舒将军帐下有一批日本来的雇佣军,他们很可能学了哥舒将军的刀法之后才回到本土发展出自己剑道的。   钱不离又问第二层之上的境界是什么,妖魂支支吾吾说不个所以然来,看样子她所学的也是有限。   钱不离没有追问下去,他要的是一群勇武的士兵,而不是一群厉害的武技家,按照妖魂所说,当年哥舒将军的士兵只需一个月就能练成山倾,一年之后活着的大部分士兵都掌握了残心的境界。钱不离的要求并不高,这些士兵们能有力、有效的杀伤对手,而不是白白送死就可以了。   相比较而言,李霄云治军要比任帅严厉,上千余名士兵领到了战刀之后,不管心中有多么好奇,也没有人敢把战刀拔出来看个究竟,甚至连手握刀柄的士兵也没有,换完装备的人都在队列中笔直的站着,等待着上官的命令。   “霄云,你一定要多督促些,尽快让士兵们熟练战刀。”钱不离缓缓说道,他现在深刻的体味到,他那个世界中国的改革为什么总要搞试点了。路建平这一次一共送来了五千柄战刀,但钱不离只拿出了一千柄让士兵们更换装备,虽然他明知刀的前途光明,也不敢大换血,只有在第二团掌握了刀法之后,上前线打了一仗、有了效应,他才能下最后的决心。   “大人,您放心吧!”李霄云点头应道,他的腰间早就换上了长刀。   有很多上位者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失,更有很多臣子千方百计捧自己主子的臭脚,为主子弥补遮盖,这是授命于天、把君主神化之后的可笑产物,其代价却是昂贵的,那便是进入了一个循环的怪圈,新的家族按照上天的旨意取代旧的家族,过了数百年,又会被其他家族取代,曾经是最先进的文明一次又一次的残破,一次又一次的再生,始终无力也不愿将目光转向远方,以至于错失了上千年的机会。   钱不离认错之后马上改变自己的部署,这种举动没有造成不良后果,相反,连喜爱战刀的阎庆国也对第二团换装有几分犹豫的时候,李霄云第一个摘下了自己的长剑,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支持钱不离。   威严并不是靠谎言和遮掩来维续的。   程达的造型就有些怪异了,他舍不得扔掉长剑,又明白自己身为亲卫队长应该做出表率,最后把战刀挂在了自己的右侧,一个人佩戴了两种武器。钱不离看到程达之后戏说道:“刀剑合壁、天下无敌!”可惜的是……程达不懂钱不离这句话的意思。   有程达做表率,众亲卫们也挂上了战刀,当然,杨远京和阎庆国是例外的,身为教官可马虎不得,无奈摘下了长剑的两人当时颇有一番唏嘘。   杨远京跳下点将台,走到士兵身前,锵地一声,拔出了战刀,大喝道:“拔刀!”   下面的士兵们一起拔出了战刀,高举过头顶。   李霄云的第二团训练的时间最长,毒龙旅其他的团分兵两路北上的时候,李霄云还镇守福州,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训练上,虽然战刀的感觉有些怪异,但士兵们的动作依然整齐化一。   “大人,我们回去吧。”程达看到钱不离依然笔直的站在点将台上,不由低声劝道,训练有李霄云等三人已经足够了。   “不急。”钱不离笑了笑,第一次让任帅的第一团改用长刀的时候,他曾经陪着士兵们一起训练了数天,这一次他也要坚持下去,不亲眼看着他总有些不放心。 第一八九章 阴谋策划   “庆国,不行了吧?不能喝了可别撑着,明天还要训练呢!”杨远京端着酒碗怪笑起来,既然是拼酒,小小的酒杯怎么够用?杨远京和阎庆国已经对上了海碗。   阎庆国盯着手中的酒碗犹豫不决,其实他的酒量不错,喝下这一碗倒不会如何狼狈,但是他担心自己喝起了性子,再控制不住自己,那样会耽误事的。   “爷,让我来吧!”靠在阎庆国怀中一个长得有几分妖娆的女人挺起了胸膛,只是这一挺胸,她胸前的高耸和阎庆国贴得更紧了。   玉香院,一个很俗气的名字,从名字可以推断出,这里应该不是一个适合上流人物聚集的场所。事实上也确是如此,玉香院在宜州府中只是一家二流的青楼,杨远京和阎庆国带着几个弟兄跑到这里找乐子来了。   自从钱不离谋夺了叠燕楼的产业之后,叠燕楼对天威军的高级将官是无条件开放的,虽然叠燕楼的设施要比玉香院豪华,妓女也要比玉香院的漂亮,而且去叠燕楼他们还不用自己掏钱,但杨远京和阎庆国还是选择了这里。   倒不是他们有眼无珠,叠燕楼好是好,可惜去得多了,会被钱不离痛骂为荒淫无度的,这个‘度’很难掌握,是应该三天去一次还是十天去一次?天威军留守的高级将领中,除了李霄云和程达以外,都被钱不离骂过。   在这种冷兵器时代,功名是要靠命去搏的,任帅已经是毒龙旅的旅长了,在青龙岭上偷袭通州常备军的时候,也依然负了伤,钱不离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将,不是也在福州被人刺杀、受了重伤?今天大家坐在一起呼兄唤弟,明天也许就缺了几个人,所以将官们把生死看得很开。在这个团体里,很少有人能自命清高,当然了,高级将领除外。哪怕是一个刚入伍、年纪不大的新兵蛋子,也会在老兵的蛊惑下,抱住窑子里或黑瘦、或粗陋的下流妓女,奉献了自己的第一次。   士兵们不怕战死,但不能连女人的滋味也没有尝过就战死沙场,那样岂不是白在这个世界上走一遭了。   钱不离清楚军队的习俗,可惜手中没有强大的做政治思想工作的力量,最多是加强巡逻士兵的管理,防止出现伤害平民的恶性事件。他知道人性如奔流,只能疏不能堵。   士兵们倒是没有给钱不离惹麻烦,去窑子里顶多花上两个钱,但如果淫掠平民家的女人,会被斩首示众的,而天威军的军饷比帝国四大军团还要高,青楼虽然去不起,去窑子里还够花,所以没有人作奸犯科。   杨远京在叠燕楼被‘宰’过一次,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敢去豪华的场所了,对二流青楼变得情有独衷,这里的女人虽然不算很漂亮,但也看得过去,而且收费不高。尤其在他和阎庆国分别‘收拾’了玉香院的两位头牌玉姬和香姬之后,有事没事的总往这里跑。   看着香姬抢下了阎庆国的酒碗,杨远京嘿嘿一笑:“庆国,不管怎么说,咱都是爷们,能喝不能喝你给句痛快话,别躲在女人屁股后面。”   “哟,杨将军,看您这话说的,我和我家庆国是挨着坐呢,躲在女人屁股后面的人是您吧?”   坐在杨远京腿上的玉姬噗哧一声笑了,从姿势上来讲,杨远京才是躲在女人屁股后面的人,香姬说的有道理。   “还我家庆国?啧、啧,酸哪!真酸!”杨远京摇头晃脑的说道。   “就我家庆国,怎么样?”香姬把手中的酒碗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环抱住阎庆国的脖子,示威一样的嚷道。   阎庆国笑着拍了拍香姬圆满、富有弹性的屁股:“远京,我确实不能再喝了,认输成不成?”   “操!和你一起出来就没有个尽兴的时候!”杨远京一仰脖,喝光了酒碗中的酒:“还是以前和李创一起出来的时候痛快啊……”   “杨将军,这话你不应该对我家庆国说,应该对玉姐姐说嘛!”香姬嘻笑着在阎庆国耳边说了几句,当时就把阎庆国逗笑了。   “什么话?”杨远京一愣,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开头语是一个‘操’字,不禁又气又笑。   “好你个小丫头!”玉姬也反应过来了:“有了汉子就连姐姐也不要了?你等着,等你家庆国走了之后看我怎么修理你!”   “嘻嘻,好玉姐,在你修理我之前,先得让杨将军修理一顿吧?这还吃不饱……我把我家庆国让给你好了。”   “你这个没羞没臊的小蹄子,敢编排我!”玉姬做势就要扑上去。   杨远京一把抱住了玉姬:“行了,别上她当,你要是把力气用在她身上,你今天晚上可怎么办?”杨远京露出了怪笑。   玉姬脸一红,乖乖的趴在了杨远京怀里。   “天色已经不早了,今天累了半天,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提前去操场呢。”阎庆国伸了个懒腰道。   “成。”杨远京笑着站了起来:“我也得好好睡一觉,今天白天打了个哈欠,正好被大人看到,一脚差点没把我踹趴下,明天要是再犯错,兴许就得挨上几鞭子了。”   “你挨打了?哪里?”玉姬急忙掀起杨远京的衣襟,想看看究竟。   “别急啊,在这里看什么?”杨远京伸手抓住了玉姬的小手:“咱们回房,我让你慢慢看,看个够。”   “你们说的大人是钱将军吧?”香姬噘起了嘴:“真是的,你们这么为他卖命,他还好意思责罚你们?!”   杨远京和阎庆国对视了一眼,阎庆国伸手搂住了香姬:“小宝贝不说吉利话!明天我真要是被大人责罚了,回来我就好好责罚你!”   香姬虽然和阎庆国做过几次露水夫妻,但阎庆国是一个表面上热情、骨子里冷漠的男人,别看在床上如生龙活虎一般,可舒服完了倒头就睡,一点不考虑她香姬的感受。此刻阎庆国竟然叫她小宝贝,香姬只感到心怀一阵欣慰,红着脸锤打着阎庆国坚实的胸膛:“你坏嘛、你坏嘛!”   “嗯……我记得大人哄人的时候说过,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庆国,你坏得还不够啊!”杨远京笑着冲阎庆国挤挤眼,搂着玉姬走远了。   阎庆国搂着香姬走走停停,一直走到飘香阁前,早已等候着的小丫鬟连忙迎了出来,把两人迎进了飘香阁。   一流青楼和二流青楼之间的差距很大,最明显的就在占地上,叠燕楼占地很大,有二十多座阁楼,当然,里面就有二十多个红牌,叠燕楼就算是爆满,接纳的客人也不会超过三十个,物以稀为贵,够不上档次的客人只能让位。而玉香院只有几座阁楼,除了玉姬和香姬各自占了一个阁楼外,其余的姐妹只能分住一间或几间屋子,这个时代隔音设施是很不成熟的,走进这样的阁楼,往往会听到别人的喘息声、浪叫声。   所以稍有地位的贵族们一般都去一流的青楼,他们喜欢惟我独尊的感觉,大家同乐,你听我的、我也听你的,这样就没了情调。   而三流的青楼通常只有一座阁楼,情况更为不堪,数个或十数个男人女人挤到一个挨着一个的鸽笼里行事,声音、气味可想而知。窑子?窑子就是指前一个人还在起伏,后面的人已经提着裤子在帘子外等待了,当然,这种火爆的场面只有在一个比较出众的女人沦落到窑子中之后才会发生,不过纵使那女人身体再健康,至多一年的时间,她就会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残花败柳,因为提着裤子等待的男人实在太多了。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的道理人人都知道,可惜很少有人想过那磨刀石的下场,显而易见,那磨刀石会变得无比残破,一如沦落在窑子中的女人。   走上二楼,香姬挥手让丫鬟们退下,她和阎庆国一起向自己的卧室走去,阎庆国搂的愈发紧了,他的右手搭在香姬的右肩上,左手轻抚着香姬的左臂,低声说着情话。不过阎庆国的眼睛却在闪闪发光,因为往日里那些丫鬟在铺好床铺之后,才会离开房间,这一次的情况有些异常。阎庆国虽然已经准备好在第一时间制服香姬,但心还是有些紧张,他们来玉香院确确实实是来找乐子的,谁都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在宜州府,没有人敢说钱不离的坏话,换句话说,绝不会有人敢在他们面前说钱不离的不是,香姬是因为自己心上人受了委屈而口误?真是大笑话!一个迎来送往惯了的女人会有心上人?见多识广、口齿伶俐的头牌会发生口误?此刻丫鬟们出乎意料的退走了,更是让阎庆国相信自己的判断!   门被推开了,阎庆国搂着香姬走了进去,一抬头,正看到一个老人端坐在桌子上,桌子上有酒有菜,却没有动过,看起来那老人在等着什么人。   阎庆国先是一愣,右臂猛然发力,把香姬搂了过来,随后用左臂扣住了香姬的脖颈,右手拔出了长剑,出操场时,为了能保证刀的秘密,他已经重新佩戴上了长剑。   “阎将军,你无需如此紧张,我没有恶意。”那老人用一副沧桑的声音缓缓说道。   “我也没有!”怀中香姬的痛苦挣扎根本无法引起阎庆国的同情心,他的左臂反而越扣越紧,直至把香姬的脸憋得发青,他右手中的长剑也没有闲着,右跨一步,剑锋带着一缕寒芒,挑向了右侧的屏风,因为那是屋中唯一一处可以藏人的地方。   哧啦一声,屏风几乎被阎庆国一剑削成两半,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人。   “阎将军真是太小心了,不过……正是您的小心,才赢得了我的信任。”那老人微笑着说道。   阎庆国沉吟片刻,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可我不需要你的信任!”   “阎将军,面对着一个伯爵,您应该说‘您’。”那老人笑道:“我只是一个老人,虚弱的老人,你真的没有必要如此警惕,把香姬放了吧,我们先谈谈,就算您最后还是要杀掉我们,也要等谈完了再说。”   阎庆国凝视着面前的老人,心中猛然一动,他见过这个老人,就在倪明举办的酒会上见过!   “您想起来了?我们见过的。”那老人已经看出了阎庆国神情的变化。   阎庆国冷哼一声,把怀中的香姬甩了出去,根本不理香姬幽怨的目光,向前走了几步,坐在了那老人的对面:“我警告过你们了,不要来找我!伯爵大人,这是最后一次,我希望您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   “阎将军,一个聪明人绝不会拒绝友谊之手,您再好好想想。”   “友谊之手?把我拖入深渊的友谊之手么?”阎庆国冷笑一声。   “早在陛下出生的时候,我就已经到了宜州,十几年的时间,足够我做上很多很多事了,您不要看我这个老人看起来很虚弱,我撒下的网却是非常坚实的。阎将军,这么长时间,您还没有得到天威,不正是因为孤立无援吗?也许我能给您带去意外的惊喜呢!”   “你……”阎庆国听到那老人说起天威,不由勃然大怒,刚想恐吓对方,却发现对方的眼睛在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其中充满了审视。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阎庆国想起了钱不离的提醒,认真回想了一下对方刚才说过的话,背心微微冒出了冷汗:“陛下??你是说……”真是好玄啊!   “呵呵……阎将军还不知道吧,殿下已经登基了。”   “真的?太好了!”阎庆国激动的站了起来,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又缓缓坐下去,脸色逐渐变得冷淡起来。   那老人很是欣赏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陛下已经登基,福州军擅自占领宜州,拒不停内阁、军部的号令,无异于叛乱!人神共愤的钱不离已经离死不远了!阎将军,我的人遍布宜州各地,就算在宜州府邸里,我都可以找到人接应你,有了我的帮助,您完全可以走出困境。谨慎是好的品格,但过度谨慎是不可取的,那样会让你一事无成。如果……您还是坚决独自行事的话,我会让我的人自己想办法谋夺天威,谁能获得成功就要看天意了。”   阎庆国眼中露出一丝怒意,但一闪就不见了。   “如果我的人运气好,阎将军的前途堪忧啊,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做为,您不但功劳得不到,您的能力也会受到陛下的置疑。”此刻那老人已经完全相信阎庆国是自己人了,语中带出了威胁的意味,这份功劳他肯定要插上一脚!别想自己私吞!   “如果阎将军还在怀疑我的身份,我可以拿出证物来。”那老人微微一笑,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块黑色的牌子,放在了桌子上。   阎庆国不由大感头痛,谁知道这个老头子是拿出了真的证物还是故意拿出了假的?他肯定验看不出来什么破绽。阎庆国眼珠一转,开始转移了话题:“我不是怀疑伯爵大人的身份,而是怀疑您手下人的能力!如果都是象香姬这样总会说错话的人,我们不合作也罢,呵呵……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们就会给我带来灾祸!”   那老人的目光一凝,转向了香姬:“你说了什么?”   香姬被吓得脸色发白,拼命摇头道:“我没说!什么都没说!”   “你不应该在我和杨远京面前诋毁那钱不离,一点点的诋毁都不行!你们不懂钱不离在天威军中的地位,将士们都把他视为神明!现在……杨远京已经在怀疑你了!”阎庆国淡淡的把香姬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老人大怒,低喝道:“贱人,就是你坏事!”   香姬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边叫着饶命一边就要往地上磕头。   “胡闹!”阎庆国抢上一步扶起了香姬:“你这一个头磕下去,头上出现了伤痕,明天杨远京会怎么想?”   香姬泪水横流,紧紧抓住了阎庆国的衣襟,现在这个曾经和自己做过几次露水夫妻的男人是她最后也是最大的依靠了,香姬用充满了哀求的目光看着阎庆国。   阎庆国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这一次,我想办法帮你遮掩过去,下一此再别犯错了!香姬,你记住,明天早晨看到杨远京的时候,千万不要有一点退缩,该取笑他就取笑他,该取笑玉姬就取笑玉姬,绝对!绝对不能让他感觉到你有什么异常!!”   香姬感动万分,连连点头,双手抓得也愈发紧了。   “好了,你先去外边把你的脸收拾一下,我怕那杨远京担心我被你蒙蔽,过来提醒我,如果他看到你现在这样子,连我都要被怀疑上。”阎庆国轻声说道。   香姬垂着头,‘嗯’了一声,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老人冷冷的看着香姬走出了房间,用手指在脖颈间轻轻一划,看向阎庆国,他的意思很明显,想杀人灭口。现在那老人可算是完全把阎庆国当起了自己人了,连这种事都摆出来商量。   阎庆国摇了摇头,等香姬的身影完全消失,才低声道:“不行,香姬露出的破绽并不大,至多是让杨远京感觉到香姬好像别有用心,如果香姬有个三长两短,反倒坏事了!只要她明日不露什么破绽,有我帮着遮掩,杨远京会打消怀疑的。”   那老人恨恨的道:“如此……就便宜那个贱人了!”   阎庆国苦笑道:“伯爵大人,我们最紧要的事情,就是不让钱不离起任何疑心!钱不离放松警惕,我们才有机会,您……上次派人去福州刺杀钱不离,已经是打草惊蛇了,这一次又派人去刺杀公主……唉!”   那老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把目光转向了别处,旋即又转了回来:“我们?阎将军的意思是……和我们合作了?”   “坦白说,没有人帮我,我确实是独木难支!”阎庆国淡淡的说道:“不过,我希望伯爵大人能派切实可靠的人来和我合作,这也是为您着想,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殿下……不,陛下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那老人笑了起来:“阎将军,您放心吧!三天之后,你来我的府邸,我会给您介绍几个好帮手的。”   阎庆国点点头:“伯爵大人,我还有一件事要说,钱不离手下的部将对钱不离崇敬非常,您再不要打什么挑拨离间的主意,而且钱不离知道有刺客潜伏在暗处,他已经布下了圈套就等着我们上钩呢,您行事千万要慎重!”   那老人叹道:“真不知道那钱不离有什么本事,能让诸将对他如此死心塌地,我曾经试过两次,但派出的人手都被抓起来了,幸好他们知道的东西并不多。”   只有两次?次数倒是吻合,阎庆国再次露出了苦笑:“现在最关键的就是降低钱不离的戒心,唉……难啊!”   “我已经派人去刺杀钱不离了,呵呵……等到刺客悉数落网之后,我想那钱不离就会放松警惕吧?”那老人掀开了自己的一张牌。   “妙计!”阎庆国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过……”那老人又想到了什么:“我也让人去刺杀公主了。”   “这个……”阎庆国皱了皱眉,他不好太反对这件事,要不然会引起对方的疑心,前功尽弃:“也好!不管成与不成,钱不离一定以为已将我们一网打尽,我们就可以见机行事了。”   一老一少借着晃动的烛光,认真、仔细的盘算起如何对付钱不离来。 第一九零章 意外伤害   皓月挂在当空,随着秋色越来越深浓,天地间平白增添了几分幽静的气氛,应该添件衣服了,钱不离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心中却蓦然一痛,“死小子,给我站住!只是让你穿毛衣,又不是要把你绑起来,跑什么!”钱不离好似听到了小时候每年都要听到的声音。他自小就不喜欢穿毛衣、棉衣,而他颇有几分辣性的妈妈每年都要和他来几次赛跑,才能逼得他不情愿的穿上秋装。   现在没有人再逼他了,可他却无比怀念那个声音,残酷无比的空间法则可以阻隔母子间的联系,无法斩断的,却是心的思念!他钱不离虽然还活着,却和阴阳两隔没有太大区别,一阵阵无奈从钱不离的心中泛起,忍不住长叹一声。   “你在想什么?”月色公爵淡淡的说道,可惜她目光中闪动的好奇却在告诉别人,她对这个问题多么感兴趣。   “我在想……这个世界上哪里能有一块净土。”钱不离的心绪迅速恢复了平静,含笑看着月色公爵。   “净土?找净土做什么?”   “我这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都喜欢在事前做好一切准备。”钱不离嘿嘿一笑:“寻找净土当然是为了我们将来私奔做准备呀。”   “私……呸!谁和你私奔!”月色公爵当场就来了个红脸,眼光转向别处:“真是下流!”   “这是一种拒绝么?”   月色公爵可不是未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眨眼间,她脸上羞窘的神色就退了下去:“用钱将军的话说,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莫非钱将军不看好福州的前景?想和胜情一走了之?可惜胜情的性格虽然柔弱,但她有自己的坚持,这种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和你私奔啊!”   “好啊。”月色公爵似笑非笑的回道:“我们去哪里?”   “去你那里吧,听说……你的床很大也很舒服。”   “去我那里也叫私奔?”月色公爵一撇嘴:“你就不怕让胜情发现?”其实现在月色公爵也是住在宜州府邸里,和姬胜情的住处是紧挨着的。   “你的叫声没那么大吧?”钱不离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真能让胜情听到?”   “你……去死!”月色公爵愤然举起了小凳,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砸出去,只是用喷射着怒火的眼睛盯着钱不离。   钱不离心中大爽,今天晚上为了给阎庆国制造机会,他特意去叠燕楼寻欢作乐,直至深夜才带着亲卫回府。就在叠燕楼里,钱不离发现了一个尤物,一个叫小婉的女子。小婉看起来很特别,其一是她的头发梳理得与其他人不一样,可怜的钱不离现在也不知道‘发型’的重要性,小婉的头发正是她清倌人身份的象征;其二是小婉的神态也与众不同,她非常容易脸红,以钱不离的识人之力当然能分出真假来,不管是指尖的碰触,还是目光的凝注,都能让小婉红着脸、垂下头去。   程达看出来钱不离心动了,低声向钱不离介绍,原来有位阁主自己赎身出去了,小婉是刚刚从稚凤班里出来接替阁主位置的,还是一个清倌人。   如果不是因为月色公爵在一边用审视、轻蔑、讥讽的目光盯着,钱不离还真就要去小婉的藏仙阁了,他想尝尝如此容易害羞的女孩子害羞到了极点是什么样子。这样的女孩子在钱不离那个世界是很难遇上的,在福州、宜州他又因为事务繁忙,无暇注意女人,今天为了让自己的对手上钩,才来到叠燕楼,却遇上了让自己心动不已的女人,钱不离认为这是缘分!   可惜一直到最后,钱不离也没找到机会,姬胜情虽然和月色公爵有些隔阂,但两个女人经常凑到一起聊天,万一月色公爵装做无意把他钱不离卖了,要出些小麻烦的。   心中有火,自然要发泄,一群男人去叠燕楼去寻欢作乐,你一个女人非得跟过来做什么?   梆、梆梆,就在这时,外边的程达突然轻敲了几下车壁,钱不离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伸手拉住月色公爵,两个人一起挤到左侧一个柜子下面,钱不离又拉出了一道暗门,把光线都阻隔到了外面。   “你……你想做什么?”当月色公爵清醒的时候,已经内外阻隔了,在黑暗中嗅着男人的气息,她不由得一阵阵紧张。   “这么小的地方,连腿都伸不直,我能做什么?”钱不离一笑:“再说……我们不是已经决定要私奔了么?就算我做了什么又怎么样?”   黑暗中的月色公爵用左右双臂交叉在胸前,护住了‘要害’,又深吸了一口气:“有人要刺杀你?”月色公爵是个有见识的女人,虽然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紧张,但她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反应过来了。   “嗯,躲一会就可以了,我担心他们有弩箭。”   “想不到,这么快你就能在宜州扎下根!”要知道被刺杀与知道自己将被刺杀,其中的区别是巨大的,前一种是较量,后一种是掌握,想到这里月色公爵很有几分感触,宜州一直就是富饶之地,也是三大公爵世家重点布置的地方,可她的人却什么风声也没有探出来。   “我的运气一向很好。”钱不离笑了笑:“放心吧,和我在一起很安全的,你不用太紧张了。”钱不离听出月色公爵有几分不自然。   “就因为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才担心我的安全!”   “你是堂堂帝国公爵,我敢做什么?”   “要是做了呢?”   “做了我就负责……”钱不离话还没有说完,不由一呆。   秘柜里的气氛有些暧昧,月色公爵很是后悔在做不做的事情上和钱不离较真,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小心!有刺客!”马车外传来程达的怒喝声。   随后,外边就乱成了一团,长剑出鞘声、怒吼声、惨叫声响了起来,如鬼魅般出现在两侧屋脊上的黑衣蒙面刺客不止有弩、还有弓,一支弩箭正从车窗处射穿了窗帘,射到了车壁上,从角度上看,纵使钱不离和月色公爵不躲进柜子里也不会受伤,但谁又敢冒险呢?   前面的亲卫拔出了长剑,迎上从两侧扑上来的刺客,还有些亲卫举起了项弩,弩箭飞射处,屋脊上的刺客一个接一个栽了下去。   刺杀来得快,结束得也快,虽然刺客们有着必死的决心,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是天威军最精锐战士的对手,在人数上他们也占了劣势,片刻之间,三十余个刺客被放倒了一地。这些刺客用不着留活口,亲卫们下手一点没留情。   最后一个刺客拉开弓,瞄准了钱不离的马车,没等箭射出,一发弩箭已经贯入了他的前胸,那刺客惨叫一声,箭矢斜斜的射了出去,却射中了拉车的头马。   头马痛嘶一声,撒开蹄子开始狂奔,后面的两匹马自然跟着头马跑了起来,马车的车夫也是钱不离的亲卫,可惜在刺杀刚开始的时候,他就躲到了下面,这是钱不离的命令,因为马车是刺客的主要目标,钱不离不想看到亲卫们发生不必要的伤亡,反正他自己躲在秘柜里,是非常安全的。   “操!!”程达脸色大变,来不及检验尸体了,他纵马向着马车追去,前面有两个亲卫反应比较快,想扑到马车上,可惜都被马车撞成了滚地葫芦。   秘柜中的钱不离终于发飙了,身不由己的发飙了!只见他直撞向月色公爵,在月色公爵的脸蛋上重重的‘啃’了一口,没错,就是‘啃’!如果秘柜中有灯火的话,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月色公爵的脸蛋上被啃出了两排带着血痕的齿印记,而月色公爵的惨呼声惊天动地般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钱不离用手撑在月色公爵身上大叫道,他急于把自己的无辜表现出来,话音未落,却发现自己的手撑得不是地方,因为触手的感觉很软很软。   巡逻队按照事先的计划迎上前来,发现了惊马,也看到了在后面急追的程达等人,危险是顾不上了,他们一起迎上去,挥舞着长剑和刺枪,试图把马车拦住。   惊马看到前面有人挡路,长嘶一声,斜刺里穿进另一条街道,后面的车架被甩了个急转弯,两只轱辘高高撅起,以一种特技动作拐了进去。   咣珰一声,拐进直到的车架恢复平稳了,车轱辘又重重落到地上,钱不离只觉得被一股大力向后拉扯,后脑勺撞在了柜壁上,要知道这秘柜是钱不离特意命人用精铁做的,一撞之下,当即就把钱不离撞了个眼前发黑……虽然秘柜里本来就很黑,黑到什么也看不到,可钱不离还是能觉出更黑了!   一声闷哼刚刚从钱不离口中挤出,月色公爵却如疯牛般扑上来,光洁的额头撞在了钱不离的脸颊上,闷哼的尾音还没有结束,一声惨叫又冲出了钱不离的喉咙。   后面急追的程达听到了钱不离的惨叫声,当时急得眼睛都红了,手中的马鞭在战马的屁股上抽出了道道血痕,战马负痛难忍,如箭一般直向前射去。   这个世界的马路绝赶不上现代化马路的平整,路面高低起伏不定,一场大雨之后,总是能在路面上留下无数袖珍的小湖,而且还有很多碎石、砖瓦,这些东西对疾驰的马车是致命的。   钱不离只感觉自己一会被抛起来,一会又落下去,身不由己犹如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疯兽般左冲右撞,和月色公爵滚成了一团。   钱不离想努力打开暗门,却不知门在何处,想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可光滑的柜壁却又让他无处下手,最后索性一把抱住了月色公爵,不要再撞了……再撞几下,他钱不离没死在刺客手里,会被月色公爵活活撞死的。当然,对方也好不到那里去,从月色公爵已经变了嗓音的惨叫声里,钱不离能感觉出来。   月色公爵早就蒙了,除了感应到痛苦就发出惨叫以外,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当钱不离抱住她的时候,她条件反射般死死回抱住钱不离,这下情况好了些,最起码他们之间再没有碰撞了。   马车依然在飞驰,车厢依然在摇动,钱不离和月色公爵抱成了一个不规则的肉球,苦苦挣扎着,香艳?屁!除了痛之外钱不离没有任何别的感觉,虽然他现在可以自由的抚摸月色公爵任何一个部位,但他真的是没那个心了。   “驾!!”程达终于赶了上来,探出身,右手扣住车厢的铁环,双脚一用力,跳上了车架上,随后拔出长剑:“大人,我来了!”说完挥剑下劈,接连几剑把车索尽数砍断。   受了惊的马没有了牵扯,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冲去,不过车架的速度越来越慢,程达来不及等车架停下来,转身冲到了车厢中,用长剑在暗柜处撬出了一条缝,随后拉开了暗门。   车壁上挂着的八只蜡烛已经有七只掉在了车板上,把地毯烧出了数个窟窿,上面那唯一的蜡烛光芒虽然暗淡,但足够程达看清暗柜里的情景了。   嗵……嗵……几声,后来赶上来的亲卫也跳上了车架,程达连忙转身大喝道:“你们都别进来!!”   外边几个亲卫一愣,纷纷跳下车架,军令如山,不管他们有多么焦急,也必须要服从命令。   钱不离使劲晃了晃头,程达的身影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钱不离又看了看还在他怀中颤抖的月色公爵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也出去吧……”   “遵命,大人。”程达转身钻出了车厢,站在门前。   “队长,大人受没受伤?”一个亲卫焦急的问道。   程达的脸色非常古怪:“受没受伤……等大人出来再说!”   “你还……好吧?”钱不离的目光看向了秘柜外面。   “嗯……”月色公爵还没有清醒,浑然不知自己的裙子已经在刚才的挣扎中被扒了下来,竟然露出了前胸,胸前的高耸正紧紧压在钱不离的身上,看不到那两点嫣红的蓓蕾,而她裙子的下摆也卷到了腰上,露出雪白的大腿。   “清醒一下,再不清醒……我们就没脸见人了……”钱不离的左手绕过月色公爵的后颈,在月色公爵的后脸上轻轻拍打了几下。   月色公爵晃了晃头,小心的睁开眼睛:“没事了?”她眼中依然充满了惊怵之色。   “没事了。”钱不离扭动脖颈,坚持看向外面。   “噗哧……”月色公爵竟然笑了。   “嗯?你笑什么??”钱不离感到万分惊讶,莫非这个女人被撞傻了不成?   “你的脸……好丑!”   钱不离伸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恼怒的说道:“我是很丑,哪有你漂亮,艳光四射啊!”钱不离的目光理所当然的落在了月色公爵的前胸上。   啊……凄厉的尖叫声从车厢里传了出来,把围在车厢周围的亲卫们吓了一跳,纷纷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只有程达没有做出动作,依然笔直的望向前方。   “闭嘴!!”这是钱不离的怒吼声:“你想让别人都看到是不是?”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众亲卫们面面相觑、好奇心大起,可惜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过去听墙角。   曾经非常强势的月色公爵在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曾经更强势的钱不离声音虽大,但也难掩面上的尴尬之色。   “我们先出去再说,这里很舒服是么?”钱不离低声劝道。   “呜……你欺负我,你欺负我!呜……我要去告诉胜情!”   “我们遇到刺杀了你懂不懂?这是意外!”钱不离在苦口婆心的解释。   “你早知道有刺客!呜……这是你的圈套!你就是想欺负我!”   “圈……圈套?”钱不离感到自己后脑勺潮乎乎的,他伸手一摸,果然,摸了一手的血,钱不离连忙把手伸到月色公爵面前:“你看看,我受伤了!!难道我故意设下圈套让自己受伤么?”   “呜……你还咬我!”月色公爵连头没抬,自顾自回忆着所有的经过。   “那是撞的,我自己的嘴唇也撞破了!”看着这个即使处于劣势依然气派十足的女公爵此刻哭得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钱不离的性子变得比往日更有耐心,他这种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 第一九一章 欲望   钱不离跨下骑着一匹神俊的战马,站在宜州城的南门外,遥望着南方,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人。在他的身后,李霄云、程达、阎庆国、杨远京等高级将领一个不缺,默默的站了一排。   钱不离这段时间的打扮和往日截然不同,金色的头盔在阳光下散射着耀眼的光芒,头盔正中璀璨的红色宝石显示着他的身份,身上穿着一件铁环软皮甲,脚蹬青色的战靴,腰间左侧佩戴着一柄带着弧形的刀鞘,里面正是战刀。腰间右侧环扣没有扣上,露出了缝隙,本应该整齐的甲袍显得有些歪了。   程达提醒过钱不离两次,但钱不离还是没有把环扣给扣上,左侧挂着的战刀不过是个摆设,从缝隙中能摸到的手枪才是保命的家伙!   如此正规的装束实在是情非得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上一次设计屠杀那群刺客的时候,钱不离马车的战马受惊了,躲藏在秘柜中的钱不离和月色公爵都受了些伤,脸颊处的青紫还好说,接连三天抹着上好的药粉,青紫已经退了下去,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但后脑处的伤口却给钱不离带来了麻烦。   伤势虽然不重,但医生把钱不离脑后的头发给剃掉了一圈,这是必须的手续,因为如果伤疤把头发给裹了进去,很可能会化脓,公主殿下发出了命令,不管钱不离愿意还是不愿意,医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第二天气势汹汹赶来找钱不离麻烦的月色公爵,有幸欣赏到了钱不离的背影,也许钱不离的背影很伟岸、很挺拔、很坚强……不过月色公爵体会不到这些积极向上的东西,却盯着钱不离的后脑使劲看。一圈白色的纱布围在钱不离的后脑上,纱布上有一个半圆、纱布下还有一个半圆,就象一条带状的云彩遮住了月亮,而月亮的上盘和下盘却露在外边挥洒着清辉。   月色公爵大笑不已,直到钱不离用恼怒的目光盯着她的胸部看时,才停下了笑声,这一次交锋是两败俱伤的,一个穿上了铠甲、戴上了头盔,另一个不再穿长裙,换上了连脖子都包得严严实实的长袍。   所以钱不离才会穿戴着完整的铠甲等在这里,头盔是一定要带的,身上再穿那些‘休闲’性的衣物就显得不伦不类了。   “大人,他们来了。”程达轻声说道。   远方腾起了一阵烟尘,百余骑快马向着宜州城的南门飞驰而来,跑到近前,当先的两个人跳下战马,迎了过来,正是贺子诚和孙仲德手下的杨飞俊。   “大人……”杨飞俊露出笑脸,刚打声招呼,他身边的贺子诚突然跪倒在地上,朗声说道:“卑职参见大人!”   杨飞俊一愣,天威军诸将参见钱不离的时候,只是单膝跪倒,而贺子诚却是双膝跪倒,这里面的差别可就大了。杨飞俊的反应很快,他连忙也跟着双膝跪倒在地上,不过心里却有些郁闷,这家伙事先怎么不商量一声,差点让老子出丑!   钱不离也是一愣,旋即飞身跳下战马,疾步走到贺子诚面前,扶起了贺子诚:“子诚,来了就好,你也知道我不在乎这些俗礼,下次可别见外了!”说完,钱不离伸腿踢了杨飞俊一脚:“你也起来!”   杨远京噗哧一声笑了,他和杨飞俊是表兄弟,所以不怕杨飞俊多心,其余的将领却不好笑出来,只能强憋着。   杨飞俊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红着脸站了起来,一个是双手相搀,一个是挨了一脚,这待遇差距也太悬殊了吧??   “大人,礼不可废。”贺子诚爽朗的笑了笑:“什么时候大人能象对待飞俊一样对待子诚,拿子诚当一家人,子诚就再也不会多礼了。”   杨飞俊咧嘴笑了起来,他知道贺子诚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不过这话说得他心里确实舒服,原来的恼意不翼而飞了,换上的是几分感激。自古文臣与武将相争,基本上都是武将处于下风,武将的心地实了些,远远比不上文臣的八面玲珑。   “呵呵……子诚不是在怪我矫情了吧?”钱不离微笑道:“这段时间我可是天天都盼着你来啊,宜州府的政务繁多,扰不胜扰、愁死我了!”   “那是当然,大人志在万里,岂能被这等小事缠身,子诚不才,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贺子诚的声音很坚决。   钱不离大喜,贺炯名那封家书他没有看,也没有指使人想办法私自拆开‘复制’下来,就算是做小人也要做个有心胸的小人,偷阅人家书算怎么回事?看到贺子诚先是对自己双膝跪拜,现在又如此明显的表明了自己的心志,钱不离知道那封家书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一向看好贺子诚的才能,却始终不敢启用,能把贺家绑在自己的战车上,无疑是一件快事!   “好、好!呵呵……子诚,政务上的事我们回头再说,走,我已经在叠燕楼准备好了,先给你接风洗尘。”   “大人,这顿接风宴还是先记在帐上吧,等回福州自己大人再还给我,秋收在望,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在贺子诚临来前,为了他能与钱不离更好的配合,贾天祥已经把钱不离的布置都告诉了贺子诚,所以贺子诚知道钱不离将在两个月之后完全放弃宜州。   “子诚还真是个急性子的人。”钱不离略一沉吟:“也好,我们去府邸,边走边说吧。”   一行人重新跨上自己的战马,向宜州城的南门走去,李霄云催动战马,越过人群,抢先到了城门处。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从南门一直到叠燕楼,都被他的士兵们戒严了,现在路线发生了改变,他要重新布置一下。   “大人,您打算在宜州课征一次重税,然后免除十年的赋税是么?”贺子诚先开口了。   “不错,有什么不妥吗?”   “宜州土质肥沃,粮产已经到了姬周国总和的五分之一,可算是主脉了。按照正常的赋税,农夫每年所产的七成以上都要上交县、城,就算大人把今年的粮产全部征收上来,也不过顶了一年半的赋税,这么做损失太大了。”贺子诚缓缓说道。   “子诚,你有所不知,我是为了全局考虑的,而且我还可以借此收买人心,等回去之后我再详细和你说。”   “大人不过是为了让百姓手中无余粮罢了,其实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收买人心也不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子诚啊,你是不知道宜州官库里储存了多少东西,足够我十年军费了,这点小恩小惠我们还是能支出去的。”   “大人这话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贺子诚一笑。   “哦?什么地方?”钱不离好奇的问道。   “记得上次去皇城的时候,看到两个侯爵大人在争夺一件古玩,那可真是一掷千金啊!其中的吴辉侯爵是家父的旧识,所以子诚暗中劝他,那件古玩不值许多,不过吴辉侯爵却听不进子诚的忠言,最后花费六百金币买下了古玩,可惜回家之后还没等摆出来,就被他的孩子失手打坏了。”贺子诚笑道:“吴辉侯爵自认为家财巨万,不在乎这么点小钱,他甚至没有责怪自己的孩子,只笑一笑就揭过了。”   钱不离有些尴尬,回头看了一眼,程达等人象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目视前方,只有刚归队的李霄云面带微笑,他是最反对钱不离决定免除赋税的将领,不过钱不离用战略大局压他,才让他不甘心的闭上了嘴。   “吴辉侯爵忘记了,他的巨万家财都是他的先祖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他不过是个坐享其成的人而已。”   钱不离苦笑道:“那么……子诚有什么好办法?”   “我在路上想了很长时间,与其免除赋税,还不如用钱买!”   钱不离摇头道:“这个办法我也想过,但是用钱收购百姓手中的余粮,再雇佣民夫送到福州,花费太大了!”   贺子诚笑道:“大人,坦白说,就算我们买完粮食之后,把粮食都扔到洋河里,也比免除十年赋税节省得多!”   “如果是只减免三年赋税呢?”程达在后面接道。   “一年也不能减!”贺子诚断然道:“程将军,如果把你的战马养上整整一年,不让战马活动,最后那战马就废了,再不能驰骋疆场!如果让百姓们尝到了减免赋税的甜头,等到再次开始征收赋税的时候,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麻烦。”   程达等将官不做声了,他们大多数人都属于平民阶层,听贺子诚这么说话感到有些别扭。   贺子诚察觉了后面将官的情绪,但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大人,不知道您想只占一时还是想长治久安?如果想长治久安的话,赋税是绝不能减的!”   钱不离抬头望去,府邸就在前面了:“好了,进去之后我们再好好谈谈。”   ※※※   柯蓝的脸色苍白,双手捧着一面托盘,僵硬的向前走去。她数次想调头往回跑,但双脚却不听她自己的使唤,还在继续向前走。   这几天来她和青荷的感情越来越深了,只要一有空闲的时间,她就跑到外边找到青荷,述说自己的苦恼。   柯蓝喜欢钱不离,虽然钱不离的模样和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还有一段差距,但世界上有几个白马王子?再说钱不离的声望和地位远远不是她这个小小的侍女所能相比的,只要能得到钱不离的宠爱,柯蓝再无他求。   梦幻是梦幻,现实是现实,从小就在王室里做侍女的柯蓝见过许多贵族,那些在外声名狼藉的贵族们,到了宫廷里面一个比一个有风度、一个比一个儒雅。有一次柯蓝听一个宫女说,某个贵族在昨夜虐杀了一个女奴,国王特意召见他,斥责了他的荒唐。结果过了片刻,柯蓝就遇到了那个贵族,还被对方踩了一下,那贵族倒非常有礼貌的向柯蓝道歉,柯蓝却被吓得抱头鼠窜,逃回了公主的房间。   与那些贵族们相比,钱不离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这一点是最让柯蓝心安的。当然,凭柯蓝的身份无法了解钱不离的秘密,更无法知晓钱不离做过的事,是否表里如一有待商榷,不过钱不离没有欺凌弱者的爱好倒是事实。   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总喜欢患得患失,有人说堕入爱河的女人就变得很愚蠢,这话虽然有些过分,但也有几分道理。柯蓝就在往牛犄角里钻,她感觉到姬胜情在故意阻挠她和钱不离在一起,所以她感到害怕。正常的贵族世家,小姐出嫁之后,小姐的侍女也就成了夫婿的贴身侍女,但有些时候会出现些意外,如果侍女长得比小姐还要迷人漂亮,在忌妒心的驱使下,可怜的侍女就会在婚前被随便指配给别人,其结果如何完全看天意了。   柯蓝自知在容貌上远不如姬胜情,所以对姬胜情的阻挠更为悲痛,谁愿意眼见就能迎来的幸福就此失之交臂?而钱不离无疑是个正直而又可靠的男人,从他对柯丽的呵护上就能看得出来,只要钱不离能喜欢上她,柯蓝相信钱不离会顶住姬胜情的压力,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决定了‘战略方针’,剩下的就是‘战术’上的问题了,如何能得到钱不离的注意是个大难题,柯蓝知道她以前的态度很不好,第一次见面还狠狠踢了钱不离一脚,所以钱不离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   “柯丽比你漂亮吗?”青荷如此问道。   柯蓝摇头,柯丽的年纪还小呢,怎么能和自己相比。   “柯丽的身材比你好吗?”   柯蓝摇头,柯丽的身材更是无法和她相比。   最后青荷做了总结,钱不离之所以疼爱柯丽,不过是因为柯丽的运气好,她有大把的时间陪在钱不离身边,如果她柯蓝也可以做到的话,一定会得到钱不离的宠爱。   这个就难了,柯蓝眉头紧皱,钱不离每一次来找姬胜情,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纵使呆的时间长了些,他也是和姬胜情腻在一起,没她柯蓝什么事。   “如果……殿下突然得了场病,他一定会来陪伴殿下的,那你们就有时间在一起了。”青荷如是说道。   “殿下的身体一向很好,不可能生病的。”   “柯蓝,我的老家有一种草药,人喝了之后就喝醉了酒一样,昏昏沉沉的,至少也要睡上个几天才能醒过来。如果把这种草药放在殿下的茶水里,让殿下喝下去……你的机会就来了呀!”   “你疯了??”柯蓝尖叫起来。   “傻丫头,姐姐还不是给了你着想?再说那草药也伤不了人,只是让人睡上几天,殿下什么事情也不会有的,姐姐还能坑你不成?万一出了事,姐姐也会一起受罪的呀!”   “不行!不行!!”柯蓝拼命的摇着头。   “你这丫头,就是心地太善良了,你好好想想,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柯蓝,现在看起来殿下一定在婚前把你嫁出去了,万一把你当成礼物送给某个贵族,你想想你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啊,我可怜的柯蓝!”青荷说道这里很动情,竟然轻声抽泣起来,她的话却正正击中了柯蓝的要害!   “不行……不行!”柯蓝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随后就是钱不离受伤,在府邸里养了几天,柯蓝想趁机和钱不离接触,可姬胜情却霸占了钱不离所有的时间,绝望的柯蓝心中,欲望正悄悄的展开翅膀。   “你看。”青荷用指甲挑起一点粉末,抹在了骨头上,扔给了一只护院的黄狗,过了一段时间,吃掉了骨头的黄狗沉沉睡去,直到傍晚,才精神抖擞的重新站起来,吠叫几声,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绝不会有什么事的,殿下的身体那么好,顶多睡上三天就没事了,傻丫头,你可要抓住机会呀!”青荷如是说道。   柯蓝用颤抖的手掀起了门帘,走到了屋子里,把托盘放在桌子上。   “柯蓝,你的脸色不太好呀!出什么事了?”从内室中走出来的姬胜情惊讶的看向柯蓝。   柯蓝被吓了一跳:“没……没事的,殿下。”   姬胜情轻轻坐在椅子上:“柯蓝,不会是在谁那里受气了吧?你看你,脸都气白了!”   “怎么会呢?殿下,我是您的侍女,谁有那么大胆子给我气受!”柯蓝强笑着回道。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姬胜情并不傻,她看出柯蓝别有隐情,但却怎么也想不到这隐情会与自己有关,姬胜情顺手端起了茶杯。 第一九二章 震怒   “大人。”门外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随后门被人推开,钱不离走了进来,他进屋的一件事就是摘下自己的头盔,随后开始解铠甲上的环扣。   “柯蓝!!”姬胜情用古怪的神色看着柯蓝,往日钱不离在这里解甲,柯蓝都是马上走过去侍侯,现在却是呆呆的看着她出神,姬胜情心中很是狐疑。   “啊……哦。”柯蓝如梦初醒,连忙走到钱不离身后,侍侯起钱不离来,把脱下的连环皮甲放在了柜子上。   “不离,你不是去接贺子诚去了么?”姬胜情开口问道:“接风宴这么快就完了?”   “子诚的性子比我还急,他说时日不多了,要抓紧时间整理文案,等整理出一些头绪之后,再来和我商议。”钱不离活动了一下肩膀,累倒是不累,就是被铠甲压得很不舒服,如果不是现在的头型就象一幅惹人发笑的漫画,说什么他也不会披戴铠甲的。   “在福州的时候,伯爵和我说过几次,贺子诚是一个能臣!有他来帮你,你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姬胜情笑道。   “松口气?”钱不离苦笑着摇了摇头:“在这危机四伏的关头我还能松口气?等贺子诚接过宜州的担子之后,我必须要到通州去一次,军队是我们的根本,杜兵的头脑虽然灵活,但对上桂明就步履维艰了,不亲眼看一看,我实在不能放心。”   “不离,你太辛苦了,我……我却帮不上你,真是……”   “你的笑容就是最好的奖励了。”钱不离笑道:“再说行军作战本就是男人的事。”   “谁说的?那罗斯帝国就有女将军呢!”   “看来我们的殿下也想做将军了啊!这好办,明天从监狱里提出几个死囚来,你先用死囚练练胆子。”   姬胜情被吓了一跳:“你……你可不要乱来!提死囚做什么?你是让我做将军呀还是让我做刽子手?!”姬胜情不过是闲着没事斗斗嘴,她还真没有做将军的兴趣。   “其实……将军就是刽子手啊!”钱不离不由叹了口气,一歪头看到桌子上有一杯热气蒸腾的茶水,他确有些渴了,没有多想,伸手就拿起了茶杯。   钱不离身后的柯蓝大惊失色,做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她知道很多内幕,钱不离才是真正的灵魂人物!一应大事、难事都是钱不离亲自排解,一应布置也都是钱不离在操纵,如果公主殿下喝了茶水、陷入沉睡的话,至多让局面有些混乱而已,但如果钱不离沉睡不醒,宜州非得大乱不可!而且钱不离刚刚说完,他要尽快安顿宜州,然后去通州指挥作战,这杯茶要是喝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柯蓝可以为了自己的幸福使用些小手段,但她还没有做一个罪人的心理准备,眼看茶杯就要碰上钱不离的嘴唇,她不顾一切的冲上来,挥手打向了钱不离的胳膊。   钱不离心神放松之下,没有任何防备,柯蓝这一巴掌打了个正着,杯中的茶水大部都洒落在衣服上,只残留了一点杯底,钱不离抬起头,愕然看向柯蓝。   “柯蓝!你做什么?!”姬胜情娇喝一声。   “我……我……”柯蓝脸色苍白,‘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钱不离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茶杯,眼中寒芒连闪,不过当他的头再次抬起来时,脸上却露出了和善的笑意:“这丫头,不就是只蚊子么,你也太莽撞了些。”   “蚊子?”姬胜情狐疑的左右看了看,她当然什么也看不到:“柯蓝,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一只蚊子也至于这么冲动?”   “我……我……”纵使钱不离在替她开脱,柯蓝还是感到万分紧张,愈发的结巴了。   “好了。”钱不离笑着摆摆手:“胜情,我们去园子里转一转好么?”其实此刻钱不离已经在怀疑柯蓝的用心了,她不想让自己喝茶,茶水中自然有古怪!在把所有的前因后果查出来之前,先要让姬胜情离开柯蓝这个危险因素。   “不去。”姬胜情懒洋洋的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现在日头那么毒,我才不出去呢,在屋里睡个午觉多好。”姬胜情也对柯蓝有疑心了,不过她的头脑还是过于简单,怎么也没想柯蓝会伤害她,姬胜情反而想把钱不离支走,然后仔细盘问柯蓝一顿。   “懒猫!”钱不离伸手在姬胜情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在姬胜情的尖叫声中,搂住了姬胜情的小腰,软语道:“走吧,陪我出去转一转。”   “坏蛋!”姬胜情有些娇羞的靠在了钱不离的肩膀上,也好,陪他出去走一走吧,柯蓝……等我回来在盘问她好了。   “殿下,我……我有些困了。”柯蓝垂下头,她的双手不止在颤抖,还紧紧搅在了一起:“我睡一会去。”   “去吧。”姬胜情深深的看了柯蓝一眼。   柯蓝跑进了内室,姬胜情在钱不离的轻抚下,走出了房间,她们两个谁都没有注意一个细节,钱不离悄悄的把那只残留着些茶水的茶杯扣在了手心里。   出了房门,姬胜情略微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出钱不离的臂弯,她轻叹了一声,也就随着钱不离了。姬胜情心中有数,外面这些亲卫都知道自己和钱不离的关系,她只是有些不习惯在众人面前和钱不离亲昵,可惜这种习惯正慢慢被改变着。   “不离,你去换衣服吧,都被淋湿了。”姬胜情轻声说道。   “不用了。”钱不离摇摇头,被称为秋老虎的阳光也无法缓解他心头的阴冷沉重,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真的安全吗??   缓缓走进院门,走上一条小路,来路被淹没在一片翠绿当中,钱不离左右看了看,低声对姬胜情说道:“胜情,你先去前面的亭子里等我。”   姬胜情一愣:“那……好吧。”她很听话的向前走去,走了一半还回头冲着钱不离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微笑。   回了姬胜情一笑、转过身来的钱不离眼中却充满了狰狞的杀意:“程达!”   “大人。”程达连忙迎了上来。   钱不离把手中的茶杯递了过去:“给我收好,不要把里面的东西弄洒了!”   程达小心翼翼的接过了茶杯。   “所有轮休的亲卫紧急集合,看住前门和后门,再调些士兵在府墙外巡逻,只要有人想离开这里、不管是谁,是私事还是公干,都给我就地擒拿!”   “遵命,大人!”程达反应过来,这是出大事了!   “这些都布置好之后,你传令给顾坚,让他带着几个刑房过来,嗯……”说到这里钱不离犹豫了一下,柯蓝毕竟是姬胜情的贴身侍女,万一这件事和自己想的有出入,那么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让他去殿下的房间里,提审柯蓝,攻心为上,如果实在问不出东西来,那就……随他用什么办法!”最后钱不离还是下了决心!   “柯蓝???”程达张大了嘴。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钱不离低喝一声,现在他的心境恶劣到了极点,自然不会好声好气的说话。   “遵命,大人!”程达一转身,疾步走远了。   钱不离缓缓走到亭子里,姬胜情脸色有些不对,她呆呆的看着钱不离,张口欲言又止,显然心中充满了矛盾。   “胜情,你怎么了?”钱不离脸上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没什么。”姬胜情使劲甩了甩头,突然一头扎到了钱不离的怀中,双手紧紧抱住了钱不离:“反正……反正你会给我一个交代,不是吗?”在刚才程达小心翼翼接过茶杯的时候,她已经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一个她认为极其荒诞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姬胜情几乎不敢继续想下去了,本能的选择了逃避,把一切都交给了钱不离去处理。   “唉……”钱不离叹了口气,无需从对方的眼神中去猜测,姬胜情那颤抖的胳膊乃至颤抖的身体,发出了一个很明显的信号。钱不离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姬胜情的身体,这个时候用谎言是无用的,查实之后,柯蓝必须要受到严厉的惩罚,将要发生的事实根本无法遮掩。   两个人默默无言,相拥而立,西下的日光把他们的身影越拉越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钱不离和姬胜情早已站累了,相拥坐在石凳上,一个欲语还休、一个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时顾坚出现在树荫中,一脸沉思之色向这里走来。   “查清楚了,这么快?”钱不离淡淡的问道。   “是的,大人。”顾坚看了姬胜情一眼:“不过……大人最好亲自去一趟。”   顾坚和钱不离的亲卫不一样,如果换了往日,姬胜情看到这样一个生人出现,她早就把钱不离推开了,可现在却越搂越紧,她既想听到事情的真相,又怕听到事情的真相。   钱不离一愣,旋即轻轻拍了拍姬胜情的肩膀:“胜情,你就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好么?外边很危险的!”   姬胜情点点头,可双手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钱不离无奈只能狠下心掰开姬胜情的手,转身迎上了顾坚。   “不离,你……你早点回来!”姬胜情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哭音。   钱不离转头正好看到一滴泪水从姬胜情的脸颊上滚落,心中一痛,用力点点头,领先向院门处走去。   走出院门,钱不离的脚步突然顿了顿:“她招认了吗?用刑了没有?”他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一心想严厉惩罚柯蓝,可是看到了姬胜情那种样子,钱不离又希望整件事都是个误会,当然,这是一个很可笑的希望。从小到大,柯蓝一直侍侯在姬胜情身边,钱不离明白,柯蓝的背叛,对姬胜情的打击是无比巨大的!   “没有用刑,甚至……连攻心都没用上,真是一个傻女孩啊!”顾坚长长叹了口气:“我一提到那杯茶,柯蓝就崩溃了,哭了一阵之后,把事情的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   “什么原因?”钱不离神色转厉。   “大人,您还是……亲自和她谈一谈吧。”顾坚一脸的惋惜之色。   钱不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正看到柯蓝衣衫凌乱、无神的跪在地上,短短的时间,她就由鲜艳变成了枯萎,如果不是胸膛还在起伏的话,她的身上看不到一点生机。   程达站在屋角,而顾坚带来的几个刑房根本没派上用处,都站在了房门外边,显然柯蓝的招供进入关键阶段时,顾坚已经猜了出什么,把其他人都支使了出去。   “说吧。”钱不离坐到了椅子上,口气冰冷:“把你刚才说过的话重说一遍!”看到柯蓝还在呆呆看着地面,他一掌拍到了桌子上:“说!!”   柯蓝的身体抖了一下,双手捂着连抽泣起来。   “既然你已经做出来了,哭是没有用的!说,为什么这么做?殿下一直把你视作亲姐妹看待,你竟然忍心下毒手?!”   “我……我只是想让……殿下睡上几天,殿下不会受到伤害的,真的,我保证。”   钱不离冷笑一声:“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柯蓝深吸了一口气,下了决心一样突然抬起头,嘶声道:“因为……我喜欢你!”   “放屁!!!”钱不离气得差点没跳起来,政治阴谋是政治阴谋,突然扯到了情杀上,以钱不离的厚脸皮也经受不了。   “大人。”门外有人说话,随着话音,杨远京走了进来,他看了看地上的柯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大人,那剩下的茶水末将已经检验过了,里面有剧毒!加水拌在鸡食里喂给鸡吃,只过了片刻,那几只鸡就都死掉了。”   “不可能……”柯蓝发出了一声尖叫,叫声未停,突然从口中喷出了鲜血,旋即柯蓝的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用水把她泼醒!”从钱不离眼中看不到一丝不忍,有的只是勉强压制的杀意。   “顾大人,那青荷已经被我的人打晕了,您这几名刑房我借用一下,早点查出来早利索。”门外又传来了阎庆国的说话声。   钱不离眉头一皱:“还有人指使?”   “是的,大人。”顾坚点点头,走到外边轻语了几句,随后又走了回来。   程达已经端过了一盆水,毫不客气的浇到了柯蓝身上,柯蓝悠悠醒转,眼睛却没有焦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空气,口中不停的念着:“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钱不离再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大步走过去一把揪住了柯蓝的头发,强迫她和自己对视:“说,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话音未落,他另一只手在柯蓝的脸蛋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耳光力道之大不但让柯蓝的头发被硬生生扯端了十数根,她口中的鲜血如月牙般喷涌出一道弧线,溅落在地上,可惜力量这么大的耳光还是没有把柯蓝打醒,她依然口齿不清的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钱不离大怒,回手又要抽上一记耳光,顾坚在钱不离身后轻声说道:“大人,我看她刚才说的是真话。”   钱不离腾地站了起来,恶狠狠的说道:“顾坚,枉我看重你,让你担任宜州一地密谍的首脑,这么无聊的借口你也相信?!嗯?!”   顾坚小心的看了看钱不离,低声道:“大人,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不过……柯蓝下毒真是防不胜防,按理说……她应该已经得手了,大人是怎么识破她的?”   钱不离的身体蓦然僵硬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半俯在地上的柯蓝,又看了看顾坚,嘴唇微微张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那杯毒茶自己已经举到嘴边了啊……如果不是柯蓝突然打中了自己的胳膊,毫无疑问,他钱不离不可能还站在这里发号施令!柯蓝有异心所产生的影响很严重,以至于钱不离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挖出阴谋上,浑然忘了事件的导火索,现在顾坚提出的这个问题,直指要害,让钱不离哑口无言。 第一九三章 整肃   钱不离想起当时柯蓝冲上来之后惊慌、胆怯的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柯蓝救了自己不假,可她也是凶手!到底应该怎样处理才好?钱不离越想脑子越乱。   屋中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柯蓝还在低语着:“不可能、不可能……”   顾坚缓缓走到桌前,拿起了几张纸,凑到钱不离身后,轻声道:“大人,您看看这个。”   钱不离接过纸,认真看起来,上面都是柯蓝的供词,顾坚问得很有条理,从前到后列的清清楚楚,直到最后顾坚才问柯蓝为什么要用草药迷倒公主,这个为什么顾坚自然就没有写上答案了。   钱不离反手把纸给递了回去:“毁了吧,别留着。”   “遵命,大人。”   钱不离轻叹了口气,用手挠了挠后脑,无意中挠到了没有长好的伤疤,一阵疼痛让钱不离清醒了不少:“顾坚,有没有可靠的侍女?”   “大人,殿下从福州带来的几个女孩子就很可靠,她们都是土族人,不过年纪很小,干不了太多累活。”   “我也不需要她们做什么累活,程达,你去找一个侍女来,让她来照顾柯蓝吧。”一向狠辣的钱不离头一次产生了恻隐之心,不管怎么说,柯蓝的举动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危机,她在自己喝下那杯毒茶之时阻止了,虽然惩罚是一定要惩罚的,但其中的尺度很难把握。   程达愣了一下,看钱不离不象是开玩笑,才大步走出了房间。姬胜情从福州带来的几个土族小侍女都在内厨帮忙,时间不大,程达就带着一个小侍女走了回来。   柯蓝还坐在地上自言自语,程达把柯蓝搀扶起来,那小侍女拿着手巾帮柯蓝擦去脸上的血污,可惜柯蓝没有恢复往日的容颜,她的左脸高高肿起,双眼无神,头发也乱蓬蓬的,有数缕头发还被血粘在了一起,怎么看怎么难看。   远处突然传来了女人的惨叫声,显然顾坚的刑房已经开始动刑了。   “顾坚,你去看看吧。”说完钱不离转向程达:“你们把柯蓝搀到里面,先让她休息一会,晚上再给她换个地方。”绝对不能让柯蓝继续侍侯姬胜情了,水落石出之前,这是个不稳定因素。   程达听令把柯蓝搀扶进去,留下那小侍女照顾柯蓝,他走了出来:“大人,那么谁来侍侯殿下?”   “让柯丽回来吧,现在贺子诚来了,让她把手里的账本都转交给贺子诚就好。”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撞开,姬胜情紧张的冲了进来:“不离、不要!不要啊!!”   钱不离一愣:“胜情,你怎么了?”   “不离,你别难为柯蓝!”   啊……外边又传来了女人的惨叫声,姬胜情脸色一变,转身就要往外跑,钱不离一把拉住了姬胜情的手:“你乱跑什么?柯蓝在里面!”钱不离一边说话一边在心中暗叹,姬胜情真是心地纯良的女孩子,她隐隐察觉到那杯茶肯定有古怪,还如此惦记着柯蓝!上位者是很难做到宽宏大量的,有很多贵族的心地充满了冷漠,他们比平民的见识广博得多,知道应该如何周旋才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一个小小的侍女在他们心目中,并不比一只虫子珍贵多少。   姬胜情的眼中充满了疑虑,她瞟了钱不离一眼,飞快的冲到了里面,片刻之后,才缓缓走出来,不敢抬头看钱不离了:“柯蓝……怎么变成了那种样子?”   “你刚才在怀疑我的话是不是?”钱不离惩罚性的用手在姬胜情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她这种样子怎么了?这种样子已经很照顾了,我应该让人把她带走!”既然姬胜情有了察觉,还是把话说开吧,毕竟柯蓝是姬胜情的侍女,怎么处罚要听听姬胜情的意见。   如果换成往日,在别人面前被钱不离打屁股,姬胜情一定会羞恼折腾一番的,此刻她却象毫无所觉一样,反而用哀求的目光看着钱不离:“不离,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柯蓝是不会伤害我的,我们一起长大,我太了解她了!”   钱不离顿了顿,缓缓说道:“柯蓝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否则她决不会在茶水里放毒。”钱不离索性把毒药也说了出来,想震一震姬胜情,可惜的是,却收到了相反的效果。   “原来是上了别人的圈套呀?”姬胜情脸上的沉重一下子不翼而飞了,换上了喜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程达,你快点去找医生来,柯蓝受伤了呀,你快点去!”被一个视为姐妹的人背叛,姬胜情很难过,她想不通还有什么能比十几年的感情还要重要,听说柯蓝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这个到目前为止还很单纯的公主马上就原谅了柯蓝,关心起柯蓝的伤势来。   程达是目瞪口呆,他没有动地方,看向了钱不离。   “不行!”钱不离板起了脸:“等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再说!”其实他的心里却隐隐松了口气,如果不是姬胜情如此力保,他还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饶过柯蓝一死。   “行嘛!行嘛!”姬胜情急忙拉起了钱不离的手,撒娇般哀求道。   “胜情,你别胡闹!不管怎么说,柯蓝都差点毁了我们,就这么饶过她,那别人怎么看?”钱不离声色俱厉。   “你不说、我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姬胜情瞟了程达一眼:“谁要是敢乱说,我就砍了他的头!!”这是一件怪事,在钱不离面前,姬胜情从来想不起自己是一个公主,但是在别人面前,姬胜情的威严是不容冒犯的。尤其是她此刻急于帮助柯蓝,‘砍头’这几个字说得颇有气势。   程达低下头,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主将,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他谁都惹不起,只能装没听到。   “呵!这么厉害?你是不是也想砍我的头啊?”   “我怎么敢嘛!”姬胜情突然翘起脚,在钱不离的脸蛋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样总行了吧?”   钱不离一呆,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以前哪怕是躲在无人的‘小黑屋’中,姬胜情也鲜有主动亲吻自己的时候,都是被自己撩拨得不行了,才被动承受,何况现在还有程达这个观众!这丫头……不是急疯了吧?   “还不行?”姬胜情又吻了钱不离一口,眼中露出了委屈之色。   “这不是我说行就行的事情,我们要讲道理,胜情,我们都不是小孩子,做事要服众啊!”钱不离苦口婆心的劝到,如果处罚得太重了,钱不离确实隐隐感到不忍心,但没有处罚是绝对不可以的,这是原则问题!   姬胜情咬着嘴唇,沉吟半晌,缓缓说道:“不离,你知道不知道,这件事……谁最伤心?”   “我知道。”钱不离抚摸着姬胜情的香肩:“柯蓝从小和你一起长大,这一次却犯下如此过错,你心里非常不好受!”   “不是我,是柯蓝!”姬胜情的声音显得非常坚定:“刚才我进去看柯蓝的时候,怎么和她说话她也认不出我来,你知道么不离,柯蓝现在已经痛苦到了极点,她在受良心的惩罚!世界上有什么惩罚比自己不能原谅自己还要痛苦的?”   钱不离的手顿住了,他想起了刚才柯蓝那毫无生机的神情:“不可能……不可能……”   不是悔恨欲死,又怎么能露出那种毫无生机的神色?   “不离,你也知道,我这个在别人眼中娇贵的公主曾受过很多人的刁难,柯蓝从小就在帮我,她是我的侍女,我有责任为她做些什么!”姬胜情深吸了一口气:“我认为,她受到的惩罚已经足够了!”   钱不离默然无语,姬胜情胡闹哀求他可以反驳,但这几句话姬胜情说的的确有道理。   姬胜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了一番情真意切的心里话,看到钱不离没有任何反应,她一下子泄气了,又施展起了老套路:“不离,好不好嘛!”   “好吧,我答应你。”   “真的?”姬胜情喜极反问。   “我只是答应你让医生来给柯蓝看伤。”钱不离的神情变得很凝重:“但不能免除处罚!不过……怎么处罚柯蓝我会争取你的同意,绝不会私自下令,可以了吧?这是我的底线了!”   姬胜情略一沉吟:“好!”她有自己的主意,真到了关键时候,咬紧牙关不同意就好,难道还能逼自己点头吗?   “你啊……”钱不离叹了口气,转头对程达道:“让人去找医生吧。”   “呀??”姬胜情惊讶的看向程达,刚才她在亲吻钱不离的时候,全心精神都扑在如何挽救柯蓝上面,忘记了程达的存在,此刻心情放松反应过来之后不由大羞,恨恨踢了钱不离一脚跑进了内室。   ※※※   在权即是法的冷兵器时代,上位者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人进天堂还是下地狱,甚至能控制那个人在地狱里熬上多长时间。   “不要拿她当人,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问出来!”这是钱不离的命令。   所以青荷此刻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三木之下、敢有抗词?三木之下,连屈打成招的人都无计其数,何况是心中有鬼的人?刑堂上的硬汉子至多是万中有一,或者是刑上招认、刑下翻供,对一心求死的青荷来说,世界上没有秘密,只要她可以合上眼睛,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以顾坚的阴狠,此刻也尽量避免看到青荷了,开始上刑的时候那几个刑房都累得够戗,现在变得轻松多了,无需多费力气,一瓢盐水泼上去,那块东西就会象抽筋一样上下乱颤,口中发出鬼一样的叫声。   顾坚看了看手中整理出来的供词,缓缓走了出去,钱不离正坐在外面闭目养神。   “大人,卑职已经都问出来了,以防那青荷乱咬,卑职前前后后打乱顺序问了七遍,应该不会错了。”顾坚双手把供词递上:“宜州府邸中还有两个他们的人,卑职已经都抓起来了,嗯……不知道在暗中还有没有,大人,戒备可不能放松。”   “嗯。”钱不离点点头,接过了供词。   “大人,那青荷已经没有用处了,还是给她个痛快吧,用那么珍贵的药草吊着她的命……还不如以后留给将士们用。”   “再留上一天,明天晚上庆国那边就要开始动手了,然后让他们来亲眼看看自己同伴的下场,听听这种……凄惨的叫声,我想他们会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   “遵命,大人。”   这时,贺子诚在程达的引领下,向这里走来。青荷的叫声的确有些恐怖,有不少丫鬟都被吓坏了,所以最后把临时刑堂设在了府邸的角落里,如果没有程达的引领,刚刚来到宜州的贺子诚是找不到这里的。   “子诚,坐会吧,告诉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你就是不听!”钱不离半是埋怨半是欣慰的说道。贺子诚到宜州府已经整整两天了,在这两天里他只睡了四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整理各种资料,眼睛累红了也不肯休息,这种拼命的姿态让钱不离欣慰之余,深感放心。   “贺大人是新官上印三把火么。”顾坚笑道,对这个极得钱不离欣赏的未来伯爵,他一点不敢怠慢。   “顾大人总是拿我开心。”贺子诚苦笑起来:“我算哪门子新官?等到秋收之后,我就要卷铺盖走路了。”   钱不离听得懂这种试探,他笑道:“子诚啊,现在辛苦些也好,对你将来有很大的好处,所以我劝你两次之后就不再劝你了,宜州……早晚要交给你的。”   “多谢大人抬举。”贺子诚微微一笑,他的神色虽轻松,但内心却很感动,他的父亲受先王的器重,也不过是连城塞的城主,把宜州交给他,已经点明了他将来是宜州的刺史,城主与刺史之间的差别那可太大了。   “子诚啊,整理出些头绪了?我还等着你拿主意呢。”钱不离淡淡说道。   “我来找大人正是商议这件事。”贺子诚犹豫了一下:“南星城、双丰城、永乐城、玉泉城都在我们手中,这四个城的赋税没什么问题,如果大人能做到一件事,秋收之后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把赋税都集中征收上来。”   “有什么话你直说。”   “宜州一共有三十一个县,卑职最担心的就是各地的县主联合起来、阳奉阴违,他们拖上一日,我福州军就要和铁浪军团多对峙一天!大人,不可不防啊!我福州军现在势单力孤,只能控制宜州府,连那四城都是靠余楚杰和黄立平等降将的影响力才稳住的!据我所知,自大人带兵进宜州以来,从没有向各县派出过一兵一卒,只是用刺史之印发送官文,让他们发送回执,上一次顾大人发令让各地县主来宜州府述职,只来了二十个县主,还有十一个托病没有来。”   顾坚冷哼道:“现在我们没有精力对付他们,将来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贺子诚笑道:“顾大人,您还不知道其中的奥妙,你以为那些县主都是傻子么?他们可以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为什么找同一个理由?”   顾坚一愣:“贺大人,您说是什么?”   “他们这是在试探,他们摆出了同盟的架势,一起托病不来,就是想试探我们的反应!顾大人当时的回执我看了,措词很严厉,也幸好如此,要不他们肯定想办法给我们出别的难题了,不过……顾大人应该再严厉些的,或者派兵去吓唬他们一下。”   顾坚正色道:“贺大人指点的是!”   钱不离沉吟了片刻:“子诚,你让我怎么帮你?”   “宜州府以南,我福州军的威势已经传开,他们是不敢背后捣鬼的,关键是北方的那些县主,正阳、石棕、新安、斜桥、练市这五个县最为重要,尤其是正阳县的县主宋乃光,此人一向风评不错,却不想做高官,身为伯爵甘居县主之位,数次拒绝内阁的提拔,极得人心!极有人望!宋乃光肯定是那些县主的牵头人,如果可能的话……”贺子诚犹豫了一下,毅然道:“大人最好找个借口杀了他!”   钱不离一愣:“你是说……让我带兵出巡,然后借机杀了他?” 第一九四章 残花   秋雨连绵,细小的雨丝夹杂在黑暗中,从天际泻下,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   漫天的乌云不时闪出亮光,却听不到雷声,风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裹着雨水往人的脖颈里钻,街上的行人愈发少了,这种日子正是躲到家里享受天伦之乐的好时光。   对某些人来说,这种天气反而是赚钱的机会,宜州府有名的几座青楼或酒楼门前,停满了轿子,轿子是宜州府很普遍的代步工具,把一张大红布围在一支木架上,两根杠子穿过木架,这就成了简单的轿子,轿子里面的装饰还是很讲究的,最邋遢的轿夫也会把自己的轿子整理得干干净净,否则很难找到生意不说,做轿子的贵人腻歪了暴打他们一顿,他们也没地方说理去。   纵使轿夫们被秋雨淋湿,在秋风瑟瑟发抖,也没人敢坐到自己的轿子里休息一下,一双双渴望的眼睛盯着青楼或酒楼的大门,期待着客人光临。   从玉香院中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个轿夫抗着轿子飞快的冲上去,其中一个眼尖,发现那男人腰间佩戴是制式长剑,他连忙陪笑道:“军爷,坐轿子么?”   “滚!”阎庆国眉头一皱。   那两个轿夫吓了一跳,灰溜溜退了下去,不过看到那位‘军爷’还站在门口瞪着他们,两个轿夫商量一下,大叫晦气,福州军的士兵们本来是很照顾平民的,天知道这位‘军爷’犯了什么邪?和他们过不去,民不与官斗,两个轿夫抗着轿子去别的地方找生意去了。   阎庆国摘下自己的长剑,随后又摘下披风把长剑裹了起来,拿在手中,香姬笑了笑,挥手招过来另一顶轿子,阎庆国和香姬都坐到了轿子里。   “爷,您真是太小心了,不就是叫了您一声军爷吗,至于这么生气?”香姬轻轻说道。以前香姬和阎庆国总是有说有笑的,可自从上一次把阎庆国引见给大人之后,香姬感觉这个男人变得很陌生,虽然在床上又有过几次鱼水之欢,但还是消除不了陌生的感觉。   “如果我象你们这么大意,我根本就活不到今天。”阎庆国淡淡的说道。   香姬干笑一声,不知道应该怎样接话才好,从上轿子开始,她就软软的靠在了阎庆国的怀里,可在那温暖的胸怀中,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过了不长时间,轿子就在香姬所说的巷子口处停下了,阎庆国掀起了窗帘,仔细听了听外边的声音,钻出了轿子,香姬跟在阎庆国的身后,两个人一起向巷子里走去。   好似听到了脚步声,巷子深处的一个角门缓缓打开,一个精壮的汉子迎出来,用审视的目光看了阎庆国一眼,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阎庆国走过那精壮汉子身边的时候,手中的包裹突然顶上了那汉子的咽喉,血花飞溅处,那汉子瞪着不敢相信的眼睛,缓缓倒了下去。早在香姬去招呼轿夫的时候,阎庆国已经暗自把长剑抽了出来,今夜注定是一个血腥之夜,他无需再隐瞒什么了。   香姬骇极欲呼,然而带血的剑锋已经切进了她的咽喉,抹去了她所有的生机,她昨天还开玩笑说自己是一朵残花,今天这玩笑就变成了事实。   阎庆国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他不声不语走到角门处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后退几步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摇晃了几下。   时间不大,一群黑色劲装打扮的汉子猫一般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杨远京。钱不离下了命令,如果对方没有防备力量,那么阎庆国就进去和对方周旋一阵,外边乱起来之后再设法擒拿官杉伯爵,如果对方有防备力量,阎庆国就没有必要冒险了。独闯龙潭的故事确实能激动人心,但人们却看不到龙潭下那无数哀歌的亡魂,身为一军主帅的钱不离不是个英雄主义者,他也不允许自己手下有个人英雄主义情绪,所以那勇猛、屡立战功的任帅是被钱不离骂得最厉害的一个。   杨远京一摆头,带着亲卫们就冲了进去,里面隐伏在角落中的两个暗哨看到客人迟迟不进来,本已起了疑心,看到这种情景,连忙大声急叫,随后拔出长剑捍不畏死的扑向了亲卫们。   杨远京狞笑一声,手中的战刀射出寒芒,带着呼啸声切下了一个人的胳膊,反手一挑,又挑开另一柄长剑,随后前踏一步,战刀重重的劈在了那人的前胸上,用力之大,几乎把那人砍成了两段。   失去了一只胳膊的人刚刚惨叫出声,阎庆国的长剑已经劈在了他的脖颈上,事实证明,声音也是可以被切断的。   “还是战刀过瘾!”杨远京脸上满是兴奋,他转身喝道:“发响箭,弟兄们跟我冲!”   后面的几个亲卫摘下长弓,点燃箭矢上的油布,没有箭簇的箭矢射向空中。   随着火箭带着呼啸声掠过,官杉的伯爵府前面处也热闹起来,无数举着火把的士兵从长街的两头扑上,踢开伯爵府的前门,涌了进去。   杀人放火那是强盗,福州军可是正规军队,那些知机跪倒在地、一动不动的人是不会受到伤害的,四处乱跑的人就不好说了,一时间,喊杀声四起,整个伯爵府乱成了一团。   此次行动出动了浮梁第四团近千名士兵,虽然第四团的战力在毒龙旅中属于不上不下的角色,但一个小小的伯爵府能有多大实力?只转瞬之间,士兵们就漫过了前院,杨远京和浮梁几乎同时踏入正厅。   厅中一片杂乱,桌椅都是东倒西歪的,正厅的后面,尚有一个满脸胡子、家丁打扮的人在簌簌发抖。   阎庆国大步走上来,捡起一只倒在地上、没有破损的茶壶,贴在脸上:“茶水还是温的,人没有走远。”   “他们能往哪里走!”杨远京冷笑一声:“大人特意嘱咐过我,谨防地道!我们先别忙着查点伯爵府的人口,这厅里很可能有古怪。”   方向明确,下面的事情就好办了,一众士兵敲打着地面四处搜索,浮梁很快发现那家丁脚边处的石板有些古怪,他一脚把那家丁踢开,用长剑敲了敲石板,果然,石板发出的声音有些沉闷。   阎庆国走上去,和浮梁一起用长剑毫不费力的把石板撬了起来,另一个亲卫走上前把石板掀到一边,露出了黑黝黝的洞口。杨远京拦住了想跳下去的亲卫,让人把那家丁拖过来,扔了进去。   扑通……从声音上听,地面距离洞口并不高,一个亲卫跳了下去,旋即下面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声,那个家丁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呢,这一跳,当场就把那家丁的腰给踩断了。   下面的亲卫长剑一送,结果了那家丁的性命,随后点燃火折子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大声道:“大人,这洞不高,得弯着腰走,最多够两个人并排的。”   杨远京沉吟一声:“带两条狗来,再随便找几个仆人,让他们走前面,动作快点!”   福州军缺战马,如果有足够的战马,钱不离甚至想把所有的士兵都武装成骑兵,但狗可是不缺,当日雪原城巡逻队的雪橇都是靠姬周国最好的行军犬来拉的,三百多只狗组成的狗群繁殖力很是惊人,宜州这里倒没什么,福州府军营旁的狗圈里,各种颜色的小狗满地乱滚。别人不太清楚,钱不离可是知道,狗对人的帮助非常大,这也是他把雪原城的狗全部带走的原因。   准备妥当,两条高大的行军犬跳入了黑洞,向着地道的另一端扑去,其次是几个战战兢兢的仆人,最后才是阎庆国等亲卫,有几个亲卫还一边走一边数着自己的步数,因为在另一个出口处,很可能有埋伏,万一攻不出去,就要在地面上快速、准确的判断出另一个出口的位置,如果等攻不出去再回头步量距离,那耽误的时间就太长了。   这些亲卫在钱不离耳濡目染下,思虑已经越来越周密了,钱不离心中有一个愿望,开办一所类似军校一样的设施,可惜他根本没有时间,他能做的就是用讲故事或者其他方法潜移默化自己的亲卫,钱不离的心血并没有白费。   这条地道是秘密挖的,规模不可能太大,只有两条想把他人引入歧途的虚洞,主道只有不到一里长,很快,阎庆国的隐隐看到了前面有光渗下,两条行军犬正对着上方狂叫不休。   阎庆国用长剑逼着一个换上了铠甲和头盔的家丁往上爬,和预料的一样,那家丁只爬了一半,就怪叫着栽下来,身体抽搐几下,随后停止了挣扎。   阎庆国的眉头皱了起来,就在他沉思的时候,上方光影晃动,两条行军犬惨吠几声,俯倒在地,尾巴无力的晃了晃,再也不动了。   “操!”阎庆国对着后方摆摆手,他们还有弓箭?想从这里冲出去付出的代价太大,只能靠杨远京找到出口的位置了。   ※※※   “杀声震天啊……你又造了多少杀孽?!”月色公爵满脸露出了苦涩。   “不离只杀该杀的人!”如此坚定的帮钱不离说话的人,自然是姬胜情。   正掀起车厢窗帘向外观看的钱不离坐了下来,瞟了月色公爵一眼:“公爵大人的心肠真的如此慈悲么?”   为了担心此次行动出现意外,钱不离特意来到了附近,时刻等待着从伯爵府传出来的消息,而姬胜情把月色公爵也拉了过来。   “当然是真的,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一看到血就晕,所以我从来没有亲手伤害过一个人。”对钱不离暗讽,月色公爵若无其事的回答道。   “真的吗?那你看到……”钱不离硬生生把‘经血’两个字咽了回去,姬胜情还在这里坐着呢,敢调戏月色公爵,不要命了么?   “看到什么?”姬胜情好奇的追问道。   “那天我受伤的时候,公爵大人的表现可是很勇敢啊!”他知道确有这种人存在,但他还没和这种人接触过,不知道具体的表现是怎么样的。   “只怪您的伤口太小了,如果您的伤口再大一些,您就会看到我晕血了。”   “那……那我还是不看了吧。”钱不离苦笑一声。   月色公爵有些得意的微笑起来,手中举起酒杯向姬胜情微一示意,小抿了一口。   钱不离可不怕这个,他笑着打开身边的秘柜,一边拍打着暗门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月色公爵的脸当即就红了起来,当时暗柜中发生的事情她是无法忘记的,和钱不离紧紧抱在一起不说,还被钱不离捏住了那个地方,想一想她就受不了。   “这是什么呀?”姬胜情好奇的凑了上来。   “床!”钱不离的回答简单明朗,明朗到让月色公爵的手一颤,杯中的酒都洒了出来。   “床?”姬胜情睁大了眼睛。   “没错,不管是谁躺在这张床上,都会做一个好梦。”   “真的?”姬胜情还是不信,这玩意怎么看也不象是床啊!   “真的,我前些天睡过,做了一个很舒服的梦。”   “……”姬胜情好奇心大起,她看了看钱不离,又看了看月色公爵,欲语还休。   “月色公爵也睡过。”钱不离语不惊人誓不休,他知道姬胜情在想什么。   “那我也试试。”姬胜情挤了进去,如果车厢里只有钱不离一个人,她早就进去了,月色公爵在这里,她顾及自己的身份,不好玩闹,不过既然月色公爵也睡过,那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钱不离诡笑着拉上了暗门,看向月色公爵,从上一次意外发生之后,他和月色公爵的关系变得既尴尬又暧昧,两个人总是有意无意互相躲避,见面了也避免目光相对。此刻也许是因为贺子诚的加盟,让钱不离轻松了许多,或者是因为羞恼的月色公爵显得更加娇艳,勾起了钱不离的歪心,总之,钱不离突然想做些什么,不做不快。   月色公爵把酒杯放在茶几上,静静的看着钱不离,她脸上的红晕正逐渐退去。   “不离,你骗我!这里怎么能睡觉?!”秘柜里响起了姬胜情的声音。   “躺着躺着就睡了……”   “胡说,我连腿都伸不直,怎么睡呀?”看样子姬胜情还真在里面躺了下来。   月色公爵突然凑上前,伸手拉开了暗门:“殿下,您让他骗了,那天他就是这么骗我的!”   “好啊你!哎呀……”姬胜情一骨碌坐起来,可动作太快,竟然撞到了柜顶,不由发出了痛叫声。   “没碰到吧?”钱不离连忙伸出手,拉住了姬胜情。不知道月色公爵此刻在想什么?只是她的目光却越来越清澈、冷静,这点让钱不离很是纳闷,所以钱不离没敢阻止月色公爵的动作。   “你居然骗我!我对你这么……你居然骗我!!”姬胜情的目光充满了委屈,显然,她把撞上柜顶的帐也加在钱不离头上了。   钱不离有几分尴尬,这时外边响起了救命的声音:“大人,果不出您所料,官杉的府中有地道。”   “程达,找到另一个出口了吗?”钱不离名正言顺的转移了话题。   “另一个出口上面有埋伏,大人,阎庆国已经派人回来了,那秘道的出口在官杉府西南行三百五十步,转东南又行三百七十五步,杨远京已经带着人去查了。”   钱不离从茶几低下抽出了地图,这个世界已经隐隐有了城市整体规划的概念,不过城区的地图还是很简单的,不如军事地图那么仔细,只标明主要的街道和排水道,还有宜州府邸的位置、占地大小,城防军军营的营地。钱不离手中这份地图是他命人在原有地图的基础上标画出来的,算得上很详尽了,把宜州府各处的酒楼、茶馆、金店、青楼、绸缎庄、甚至连铁匠铺、木器行也标了出来,还有各位贵族的居所。   钱不离估测了一下,往西南三百五十步,转东南三百七十五步,是个直角,从官杉的府邸往南,正好是辛辉震子爵的府邸,那地道的出口很可能在辛辉震的府邸中,纵使发生了偏差,出口也在辛辉震府邸的周围。不过……钱不离转念一想,附近的街道已经戒严了,出口处如果在府邸外的话,巡逻的士兵应该能发现那些反抗者,结论很明显了。   “牵扯的人还越来越多呢!”钱不离发出了冷笑。 第一九五章 无题   杨远京踢开被吓得发抖的家丁,大步走进了正厅,在这同时,浮梁带着人乱剑砍死了守在地道上方的几个精壮汉子,而阎庆国则一脸愤恨的从地道下面钻了出来。   大厅中的气氛很宁静,和外面嘈杂的叫喊声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官杉与辛辉震分主客坐在大厅后侧,怡然自得的做在那里,好似看不到这些气势汹汹的士兵一样。   “两位大人很悠闲啊,早知如此,又何必跑到这里来?”杨远京冷笑一声,走了过去。   “将军实在是太热情了,居然一直找到这里来,请坐。”辛辉震淡淡说道。   “公务紧急,我可没那闲工夫。”杨远京一摆头,几个亲卫走了过来,掏出绳子要绑人。   “慢着,这位将军,我身为帝国伯爵,希望你能适度一些,我可以和你们走,这些绳子就没有必要了!”官杉心中有数,按照姬周国的祖制,伯爵以上的贵族犯了大罪,有‘三免’的特权,家人没有参与者免罪,免刑具、免刑罚,最后是免死。不过虽然有这三免,贵族们也是轻易不会惹上大麻烦的,因为被剥夺爵位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他们的名字会被刻在耻辱柱上,成为子孙后代唾骂的对象,爵位是从他们的先祖传下来的,传到谁手中断了根,自然会成了诅咒的对象。就象那贺炯名,他的先祖就是四大公爵之一,出于某些难言之隐,他没有对钱不离抱怨什么,不过在他的心里,对那个惹来大祸的祖先不知道要咒骂多少次了。   几个拿着绳子的亲卫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了杨远京。   “辛老,我们走吧。”官杉缓缓站了起来,脸色很是从容镇定:“你们前面带路。”早在官杉策划一系列阴谋的时候,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暴露了又怎么样?至多被剥夺爵位而已,笑话!公主殿下有资格剥夺爵位么?等他回到了皇城,陛下一定会恢复他的爵位,甚至还很有可能升上一阶!   官杉可是低估了钱不离痞性,而痞性这东西是可以传染的,杨远京冷笑一声:“给我绑起来!!”   有了将军做主,谁还顾得上什么规矩?钱不离的亲卫们已经隐隐知道,大人在福州被人刺杀,很可能就是这两个老家伙策划的,众亲卫一拥而上,毫不客气的把官杉和辛辉震按到地上,用绳子来了个五花大绑。   “放肆!你们……”官杉勉力抬起头大喊,可惜他的话声未落,一个亲卫很不小心的一脚踢在了他的鼻子上,当即就踢得鼻血长流。   捆绑完毕,亲卫们抓着官杉和辛辉震的头发,把他们揪了起来。官杉和辛辉震都是老年人,这一番折腾之后累得直喘气,不过他们的目光依然锐利,冷冷的、愤怒的盯着杨远京。   “喊你们一声大人就真拿自己当人物了?!哼哼……”杨远京狞笑着走过来:“你们两个老东西阴谋刺杀我们大人在先,策划刺杀公主殿下在后,犯下这等滔天大罪还告诉我要适度?狗屁!”杨远京反手抢过一个亲卫手中的马鞭,正抽在辛辉震的脸上。   愤怒的目光一下子消失了,辛辉震闭上眼睛惨叫起来,那一鞭的鞭痕从右额划到了鼻梁,划过了他的眼睛,辛辉震会不会就此变成独眼龙,还真不好说。   “我……我要面见公爵大人!我要抗议!”官杉大声喝道,见到眼前的惨剧,他意识到和这些士兵讲什么姬周国的祖制是没有用的,也许……在宜州府能救他的人只有月色公爵大人了,那钱不离一直对月色公爵很客气。   “抗议?如果你的阴谋得逞,我家大人和公主殿下又去找谁抗议?”杨远京冷笑一声:“都给我带走!”   ※※※   远远看到官杉和辛辉震跌跌撞撞被士兵们推搡着走过来,钱不离总算是松了口气:“走吧,我们回去。”   月色公爵看到官杉和辛辉震的样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她不敢多话。而姬胜情却是不想说,这两个人策划刺杀她倒没什么,天性纯良的姬胜情可以不记恨,但钱不离在福州身受重伤却是绝对不可原谅的!姬胜情不但没有说话,相反,她还感到很解恨。   回到宜州府邸,姬胜情心满意足的去休息了,而月色公爵则是满腹心事的离开,留下钱不离独自沉思,时间不长,参加搜剿的各个将领都来到了议事厅。   杨远京把他如何抓住官杉和辛辉震的场景说了一遍,钱不离有些吃惊的问道:“你说……他们坐在那里等你来抓??”   “是的,大人。”   钱不离沉吟片刻:“顾坚,你怎么看?”   “这个……官杉和辛辉震倒是有些贵族的风度。”顾坚小心的回道。   “扯淡!顾坚,做为密谍的首脑,你要学会从多方面去看、去想!”钱不离拍了下桌子:“风度?有意思……如果他们很有风度,根本就不应该从地道里跑到辛辉震的府上!费了半天力气,最后还是坐以待毙,他们图什么?”   “大人,危难关头谁不想最后拼一下?可惜他们刚逃到辛府,我们后脚就追到了,他们这才死了心。”李霄云在一边接道。   “不对……”钱不离轻敲着桌面:“地道里都搜查过了?没有藏人?”   阎庆国道:“大人,我们搜查了好半天呢,直到有几个弟兄突然昏过去了,我们才退出来的。”   这件事情别人还不知道,众将都是一愣,杨远京问道:“怎么昏过去的?”   “不知道,他们身上都没有受伤,好像是……憋的吧。”阎庆国想起自己在地道中感到喘不上来气,钻出地道之后才舒服了不少。   钱不离道:“你们下去了多少人?”   “二百多个。”   “你们下去那么多做什么?”钱不离忍不住翻起了白眼,事情很明显了,人数太多,再加上还有士兵举着火把,地道中的氧气够用才怪,不过这种道理他没办法说出来,难道还要给这些人讲上一堂化学课不成?   “大人,我是担心有遗漏的地方啊!”阎庆国解释道。   “不用下去那么多人,十几个人就可以了,地道里有风么?”   阎庆国想了想:“主道里有风,傍边的假道里没有。”   “等天亮的时候再派人搜查一下。”钱不离突然转移了话题:“你们有谁挖过老鼠洞没有?”   众将面面相觑,又不是小孩子,挺大个人了去挖老鼠洞做什么?多让人笑话!   “你们不要小瞧老鼠,如果单单比起挖洞,老鼠这小东西肯定是排名在前三名以内的!鼠洞虽然小,不过也有数条假道,很难分辨哪条是真、哪条是假,和人的居所一样,鼠洞里有居室、有储藏室,而且老鼠还知道把储藏的东西分类存放。当老鼠察觉到有危险的时候,它会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主道用土堵实,这样主道也就成了假道,和这小东西斗智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啊。”   众将犹如听天书一般,都傻在了那里,钱不离从动物世界中得来的知识,对这些人来说,还是过于奇妙了,钱不离的话他们倒是能听明白,但任谁也想不到,原来小小的鼠洞也有这么高深的学问。   顾坚的反应比较快:“大人,您是说……地道里的假道未必就是假道?”   钱不离笑道:“如果另有出口的话,官杉和辛辉震就不会坐在那里等你们抓了,我的意思是,把那地道仔细搜查一遍,很可能会有意外的收获。”   阎庆国点点头:“遵命,大人,末将马上就吩咐下去。”   钱不离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总感觉官杉和辛辉震摆出那种姿态不是为了什么狗屁风度,而是为了隐瞒什么,莫非……他们在掩护自己的同伴不成?”   杨远京笑道:“大人,如果为了掩护自己的同伴,他们大可不必逃走,逃到辛辉震的府中,不是把辛辉震也牵连进来了吗?”   “就算他们不逃,那地道我们也迟早会发现,辛辉震是跑不掉的。”钱不离摇头道:“如果他们的同伴不逃的话,留在官杉的府中,就会被我们抓到了,而逃到辛辉震的府中,他就有逃走的机会,我们可没有包围辛府!”   浮梁接道:“大人,那他们为什么不让同伴单独逃走,而他们留在官杉的府中吸引我们的视线呢?这样做的话,他们的同伴很可能平安混出去。”   “这个问题霄云刚才已经替我回答了,危难关头谁不想最后拼上一次?”钱不离笑了起来:“如果我们不能及时找到地道,他们就想办法逃到别的地方藏起来,可惜我们的动作很快,他们才死了逃跑的心,把机会让给了自己的同伴。”   钱不离这些话属于无中生有的猜测,虽然他的威望在福州集团内部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地步,但完全属于无中生有的猜测很难得到众将的响应,大家都是半信半疑的样子,何况钱不离本身也不确定,要不然他就用命令的口吻说话了。   钱不离扫视了一圈:“小心些总没有坏处,庆国,官杉府中的人就交给你了,杨远京,你负责辛府,仔细排查,不管是可疑的还是看起来无害的,一个也不许放走!”   “遵命,大人。”阎庆国和杨远京一起点头应是。   钱不离沉思片刻:“我不想扰民,上一次戒严搞得宜州百姓的民怨颇大,不过……顾不上许多了,霄云,你布置下去,城内的巡逻队把眼睛睁大些,别放走了可疑的人!嗯……东、西、北这三个城门给我关死,只留下南门让人出入,所有的商队或两人以上的出城者都给我扣下来!”   “遵命,大人。”李霄云连忙应是。   “浮梁,你带着人埋伏在南门外,把所有出城的人都抓起来吧,按道理说,宜州府搜查得那么紧,心怀不轨的人多半不敢留在城里了,一定会千方百计逃出去,浮梁,注意一些,你那边是最后一关了!”   “遵命大人。”浮梁点头应是。   顾坚道:“大人,这么做……我们要抓多少人啊?宜州府每天都有很多百姓出城,只需抓一天,我们就没有地方安置他们了。”   钱不离笑道:“顾坚,你不知道百姓的心态,只要我们在城内搞得紧张一些,大多数百姓们宁愿在家里躲上两天,也不会出门惹麻烦的!”   顾坚想了想,没有再说话,还是抓上一天试试看吧,如果抓得人太多了再另想办法也不迟。   “这些都是笨方法,解铃还需系铃人!程达,派人去把官杉和辛辉震带来,我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们与我合作,不能的话……那就是他们自己往死路上走了,怪不得别人。”   程达走到外边,吩咐亲卫们去把犯人带来,时间不大,官杉和辛辉震被人推了进来,往日里养尊处优的伯爵、子爵在此刻显得非常狼狈,尤其是辛辉震,被鞭打的眼睛高高肿起,脸上还残留着黑红色的血污,如果不是身后有人不时扶他一把的话,凭他现在的体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一头栽倒在地上。   官杉极力保持着平静,从心智上来说,他并不是一个无能之辈,可惜每一个成熟的人都从生活中学到了一种习惯,官杉习惯了自己的身份,习惯了自己应该得到的礼遇。而从另一个世界光临此地的钱不离无视姬周国祖制的表现,让人感到穷凶恶极,官杉以为自己最凄惨的下场不过是被公主剥夺爵位,然后受到各种羞辱而已,他有这方面的准备,但现在官杉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太天真!   “官杉,我不想和你说废话,也没时间和你说废话,你坦白告诉我,我们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钱不离缓缓说道。   官杉在场中众将身上扫视了一圈,当他的目光落在阎庆国身上,眼中毫不掩饰的露出了滔天般的恨意:“钱将军,我认罪!请您处罚我吧!”官杉有了决定,如果此刻背叛了姬胜烈,未必就能得到钱不离的赏识,却把自己留在皇城的后路给堵死了,这种险不值得去冒!而且钱不离狂妄的和内阁、军部对抗,失败是必然的,纵使自己得到了赏识也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不想和我多说什么了?是吧?”钱不离微笑起来。   “钱将军,我倒真有几句心里话想说!”   “我听着呢。”   “钱将军,陛下继位,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钱将军带领福州军犯上做乱,殊为不智!札木合凌虐中原,已经闹得生灵涂炭了,现在罗斯帝国与合众国又悍然出兵攻我疆土,钱不离不请命去边关杀敌,却急于同室操戈,难道不怕留下千古骂名吗?”官杉这几句话说得倒是正气凛然。   “有意思,你竟然抢先劝起我来了。”钱不离呵呵一笑,旋即就绷起了脸:“札木合凌虐中原?他为什么能凌虐中原?如果不是姬胜烈谋害郑朔将军,札木合能打到中原来么?!百姓们生灵涂炭,这笔帐应该算在姬胜烈身上,为了一己之私,至国家大局于不顾,这种人也有资格执掌王印?!姬胜烈根本就不在意百姓的生死!还人心所向?真是笑话,现在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在痛骂他呢!”   “让我请命去边关杀敌?哈哈哈……谁敢相信姬胜烈那种歹毒的小人?郑朔将军用其一生之精力苦守夹脊关,大大小小数百仗、杀敌无数,落得什么下场?最后没有死在札木合手里,却被姬胜烈谋算致死!官杉,你他妈少在这里信口雌黄!”说完钱不离猛地站了起来。   “我最讨厌一种人,口口声声以大义为重,其实他只是希望其他人都以大义为重,而他自己却在躲在暗处残害同袍!我会留下千古骂名?那姬胜烈就能留下美名了?”钱不离冷笑一声:“归根结底,还不是谁的拳头硬,谁就占有大义?!当我兵发皇城,让姬胜烈跪在我面前的时候,大义就在我钱不离手中!”   官杉听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顾坚,把他们两个给我带下去,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舌头硬还是我的刀子狠!”钱不离不想再说废话了。 第一九六章 出巡   连绵的秋雨已经下了三天,天空依然没有一丝晴朗的迹象,阴沉沉的让人心里发闷。   座落在宜州府角落中的几家酒店还有几户平民住居,突然迎来了大祸,几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踢开了他们的家门,把家中所有的人都捆绑起来,随后押走,还有一些士兵留了下来,逐寸逐寸的搜索着什么。   有一些和巡逻队混得很熟烙的平民凑近前看热闹,大着胆子问出了什么事,留守的士兵们很和善的告诉他们,这家的主人图谋不轨,妄图刺杀公主殿下,现在被缉拿归案了。   官杉和辛辉震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招认出来,其实他们没受什么重刑,两个人都是老头子了,稍有不慎就能把他们打死,所以钱不离命顾坚用了瞌睡审讯法,派人轮流盯着官杉和辛辉震,只要他们合上眼睛打瞌睡,绣花针就会毫不客气的刺进他们的手指。当官杉和辛辉震的双手被扎得血迹斑斑之后,他们再也熬不下去了,竹筒倒豆子说了个痛快,有两个人的供词互相对比,自不怕他们暗中捣鬼,而且精神接近崩溃的人,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这才有了宜州府的大搜捕,浮梁带着人已经扑向了南星城,因为那里还有一个据点!   钱不离本以为自己能休息一下了,谁知贺子诚却催上门来,要求钱不离抓紧时间出巡正阳、石棕、新安、斜桥、练市这五个县,为即将到来的秋收打下基础。   下属能干是好事,钱不离盘算了一下目前的局势,决定动身先赶往练市,正阳县的县主宋乃光是必须要除掉的人物,不过这个人倒是清正廉洁,在正阳县颇有些名望,所以钱不离决定由小及大,从练市开始巡查,同时抢先派出去人手在暗地里调查宋乃光的情况。   钱不离没有带多少兵,除了程达带领的亲卫,还有杨远京带领的中军斥候外,只带了李霄云第二团的五百名士兵,这些士兵都佩戴着战刀,一路行来正好可以训练一下。   宜州府由贺子诚主持大局,顾坚的密谍辅助,李霄云主理防务,有这三个人坐镇,宜州府算得上是固若金汤了。   钱不离临走前给贺子诚留下了一道难题,也是一个考验,把官杉和辛辉震榨干净之后,将由贺子诚下令把这两个伯爵处死!两家人中参与阴谋的也一并处死,剩下的人削籍为奴,遣送到福州去。   这种严厉的处罚肯定会引起贵族阶层的不满,但贺子诚没有犹豫,慨然答应下来,不过他提出了自己的担心,虽然贺炯名在半年前已经向内阁上报了贺子诚死亡的消息,可惜当他贺子诚假名‘贝成’走上宜州府的舞台之后,谎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察觉,那样会给他的父亲带来灭顶之灾!   钱不离原来计划借用贺炯名给雪原金矿出难题,现在这个计划必须要放弃了,不能让贺子诚在担心贺家安危的情况下去工作,钱不离思索了片刻,派人去和贺炯名联系,让他带着连城塞的士兵南下,通过青龙岭,进入宜州。   宜州的赋税虽然很重,但宜州土地的富饶在姬周国也是首屈一指的,只要肯吃苦、能吃苦,填饱肚子不成问题,一路行来,鲜少看到流离失所、穷困不堪的乞讨者,纵使有也是年龄尚小的孩童或者是老人。   金灿灿的稻浪一望无际,沉甸甸的谷穗中寄托着农夫所有的希望,官道两边,三三两两的农夫都在用充满骄傲的目光凝视着自己汗水结出的果实,相比较而言,钱不离这一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军队无法吸引农夫们的注意力。   “程达,到哪里了?”钱不离凝视着手中刚刚拆卸、擦拭、组装过一遍的手枪,心中很是苦恼,密码箱中的两瓶固态树脂油已经用光了一瓶,这还是他极力节省才做到的,等另一瓶用光之后,他该用什么来保养自己救命的法宝呢?难道要用这个世界的豆油或者菜油不成?那玩意好用么……   “大人,还有二十里路就到练市了。”程达轻声回道。   “知道了。”钱不离把手枪轻轻的插到腰间。   浮柔在一边好奇的看着钱不离的一举一动,钱不离身上有太多秘密了,先前,他对着那只黑色的箱子发呆,嘴一张一合好似在说着什么,不过浮柔屏住了呼吸也听不到钱不离的声音;还有就是钱不离手中的东西,浮柔隐隐知道那正是钱不离赖以成名的天威,她怎么也想不出,如此小巧的武器为什么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不过,好奇归好奇,借浮柔几个胆子她也不敢上去摸一下,她侍侯钱不离的时间很长了,明白那几样怪异的东西都是钱不离视如性命的珍宝,除了他自己以外,任谁都不能碰一下!记得上一次柯丽好奇的摸了摸箱子,结果却被钱不离申斥了一顿,要知道钱不离从来没有对柯丽发过火,那是仅有的一次!   所以浮柔明白了,有些事是不能做的,哪怕钱不离再宠爱她,她也要知道什么是分寸。   “你的弹弓练得怎么样了?”虽然浮柔只是用看的,但钱不离也感到有几分不安,连忙转移了话题,笔记本绝不能让别人动,那本是个娇贵的东西,碰坏了怎么办?枪更不能动,走火了会出大事的!不过浮柔这丫头好奇心太强了,是不是应该设下个圈套让她上钩,然后借机狠狠收拾她一顿?让她彻底明白这几个东西是绝不能动的,连看都不行!   “我可是很聪明的!”浮柔骄傲的回答道:“十步之外,我说打狗的左腿,就不会打到狗的右腿!”   一听这话,钱不离不由皱起了眉头,浮柔有些胡闹了,练弹弓嫌死靶子没意思,后来专门挑活物打,鸡鸭什么的一打就死,猪太大了没意思,如果去打战马的话,她打了几匹战马,钱不离就会打她几顿,所以她很聪明的选择了狗,也不打要害,专门打腿。开始被打的行军犬还试图报复浮柔,但又被亲卫们打了一顿,狗是很有记性的,后来只要看到浮柔出现,行军犬们就四散奔逃,搞得狗圈乱成一团。   钱不离缓缓说道:“以后别再胡闹了,行军犬都是有大用的!我不是告诉你去打别的活物了么?你怎么不听话?!”   浮柔有些急:“你……你让我去打苍蝇!那怎么能打得到嘛!?”   钱不离凝重的说道:“只要有横心、有毅力,世界上没有做不到的事情!浮柔,我告诉你,等到你真能打到苍蝇那一天,你就是天下第一了!”钱不离的话中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天下第一’这四个字很是让浮柔心动:“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钱不离说完,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笑意。   “可是……弹弓不好玩!”浮柔陪着笑脸凑上来,学着柯丽的动作拿捏起钱不离的肩膀来:“给我一支手弩行不行?”   “不行!”钱不离马上绷起了脸,笑话!给她一个弹弓,自己每次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都要提心吊胆的,生怕她一个失手打伤了自己,如果把手弩给她,那他钱不离还怎么过日子?   手弩是钱不离命人根据项弩的样子制作的,非常简单也非常小巧,只有人的巴掌大,不过劲道还不错。手弩发射的当然不是弩箭,而是一种专门用来纳鞋底的粗针,针鼻被掰掉尾端,正好可以卡在弩弦上。手弩虽然没有什么威力,但在十步以外,射出的粗针可以洞穿牛皮,射活牛的话一针射出,整支针都能射到牛的身体里。为了容易瞄准,钱不离在手弩上安置了望山,手弩下面还安装了木柄,也有扳机,形状和手枪差不多。   其实钱不离本意是制作几筒袖箭用来防身,毕竟手枪的子弹就那么多,用一颗就少一颗,可惜用精铁打造出来的弹簧,其弹性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连鸡都杀不死的袖箭还能被称为‘箭’么?最后无奈之下,钱不离命人做了袖珍弩,还从蒋维乔那里弄到了毒药,抹在针上。当这个世界发展了千余年,发展出武侠文化之后,他钱不离会不会成为暗器之鼻祖呢?第一次把玩手弩的钱不离正是如此想的。   “你有两把手弩呢,就给我一把吧。”浮柔红着脸,突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用胸前的高耸顶在了钱不离背上,轻轻蹭动起来,跟着钱不离这么长时间,大大咧咧的浮柔也知道钱不离的性格了,吃软不吃硬,没人能强迫钱不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所以浮柔很知机的软语哀求。不过……如果钱不离真能成为暗器鼻祖的话,浮柔也可能成为某种推油疗法的鼻祖了吧?虽然现在是在马车上,虽然现在还没有按摩院,但这里有个经验丰富的钱不离啊,未来的发展还是不可预期的!   “人不可能一下子长大,也不能一口吃成了胖子,要一步一步来,当你能用弹弓打到苍蝇的时候,我就给你一把手弩!”钱不离既讲道理,又显得很慷慨大方。不过钱不离的内心世界却是阴暗的:慢慢练吧!不急,我让你打的可是四处乱飞的苍蝇啊……   “真的?那我们一言为定哦!”浮柔哪里知道里面的弯弯绕,还以为希望就在明天呢。   “好的,一言为定!”钱不离笑着往后靠了靠,以便能更清晰的感觉到那种柔软。   浮柔很是感激,她低下头想和钱不离往日里吻她一样,在钱不离的脸上吻一口,但最后还是缺乏勇气,没能吻下去。   “大人,远京来了。”外边突然传来了程达的声音。   钱不离一愣:“出了什么事?”   “大人,这个人远远看到我的斥候,突然撒腿就往回跑,末将觉得这个人可疑,就把他带了回来。”杨远京的话音刚一落,紧接着就响起扑通一声,随后又传来一个人的惨叫声,显然杨远京把那个人扔到了地上。   钱不离微皱了皱眉:“现在离练市县还有多远?”   “还有十七、八里的样子,再走一段我们就能看到县城,他们也能看到我们的军旗了。”程达回道。   “全军就地休息,远京,你脱去铠甲,带着人混到练市县里打探一下,速去速回。庆国,你盯着点,往南走的行人不要管,往北走的人都给我拦下来,不能把我们的消息透露出去。”   “遵命!”马车外答应一声,诸将开始忙碌起来。   浮柔看到钱不离有下车的意思,连忙凑上前帮着钱不离整理衣物,其实她真不知道应该如何侍侯人,现在这些都是从柯丽那里学来的。   钱不离走下马车,看到有一个打扮很普通的人正半坐在地上簌簌发抖,也头都不敢抬,钱不离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轻柔些:“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看到我们为什么要逃?莫非你是奸细不成?”这话纯属诈人,再愚蠢的奸细也不会在看到军队的斥候后撒腿就跑的,两条腿怎么能跑过四条腿?而且这一跑根本就是告诉别人,来抓我吧,我心里有鬼!   “大人,饶命啊!我不是奸细,我真的不是奸细!”那人被吓得尖叫起来。   “闭嘴!是不是奸细你说了不算,你是做什么的?”   “我……我……我是练市县的衙役。”那人愈发的紧张了。   “衙役?看起来这是个误会了。”钱不离笑了笑,故意让对方放松些:“你们的县主是罗源发吧?”   “是的,大人。”那人听到‘误会’二字,胆子果然大了些,还偷偷瞟了钱不离一眼。   “罗源发的为人怎么样?他在练市县的名望怎么样?你说实话,我不会怪你的。”   “还……还好。”   “还好?呵呵……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不会怪你,如果你胆敢骗我,我保证你的下场很惨很惨!罗源发的为人真的还好?”   “还……好。”   “告诉我你的名字。”钱不离决定换一个方法。   “小人叫张贤。”   “张贤,我坦白告诉你,我带着人来练市,就是来找茬的,找茬你懂不懂?我要挑出几个民愤极大的人,杀一儆百!”这时,浮柔从马车上端下了一张椅子,钱不离坐在椅子上续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认为练市民怨最大的人是哪一个?”   张贤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双眼睛滴沥骨碌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钱不离好整以暇的说道:“张贤,你给我听好了,从来没有人能在我面前连着说上两次谎话,还能活下去的!”其实钱不离也没打算动罗源发,这五个县的县主除掉宋乃光就可以了,否则很容易引起县主们的恐慌,让他们知道自己应该保持什么立场即可,没必要把事情搞得很严重。   张贤看了看钱不离,又偏过头打量着士兵们,最后一咬牙:“大人,练市县的陈海涵子爵欺男霸女、恶名远扬,他是民怨最大的!”   钱不离微笑道:“陈海涵子爵是么?我已经派人去练市县打探去了,如果你的话属实,我会重赏你的,你先去一边休息去吧。”   张贤连忙陪着笑脸向后退去。   钱不离沉吟片刻:“浮柔,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县里面逛一逛?”   “好呀!”浮柔喜不自胜的接道,从她被钱不离活擒那时候开始,她就再没有逛过街,听到钱不离的建议,浮柔高兴极了。   “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程达当时就发毛了。   “有什么不可的,你挑出二十个亲卫来,然后你们陪我一起去。”钱不离笑着摆摆手:“不过……我又得‘画眉’了。”说实话,钱不离这一双斜飞入鬓的银色长眉虽然很有气势,可也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不管见没见过钱不离本人,哪怕是仅仅听说过钱不离声名的平民,也会马上认出钱不离的身份,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   “大人,您还是留在这里吧,等远京回来之后,末将再跑一趟好了。”程达还想劝说钱不离。   “程达,你太小心了,练市县里只有些城防军和警备队,他们又怎么是你们这群虎狼之士的对手?再说大军在后,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和我做对!”比倔犟,程达可不是钱不离的对手。 第一九七章 护犊   当杨远京带着人回来之后,钱不离已经做好了一应准备,程达命令阎庆国带着军队继续休息,等天色近黄昏时再向前行进,而他自己带着二十余名亲卫脱下了铠甲,打扮成家丁的样子,护在钱不离的马车周围。   以钱不离的身份地位想不惹人注意的进入练市县,那根本不可能,带的人少了,程达不放心,带的人多了,亲卫们身经百战、自然露出的气势却没办法遮掩,倒不如让钱不离假扮成一个出游的小贵族,这样还能好一些。   练市县的景象颇让钱不离赞赏,其繁华的程度比起福州府来也只是略逊一筹,一个是县、一个是府,规格相差悬殊,钱不离对宜州的富饶更有了深刻的理解。   张贤战战兢兢坐在马车中,连头都不敢抬,他不知道看什么地方好,盯着钱不离看,怕惹钱不离生气,盯着浮柔看,岂不是让人生气么?所以张贤索性低下头去。   杨远京低声介绍着自己的所见所闻,不过他只是粗略打探了一下练市县的情况,知道的东西很有限,钱不离一个反问,就会把他问住,最后钱不离不想让杨远京过于尴尬,干脆什么话也不说了,只听杨远京一个人说。   这一行人吸引了不少练市县平民的注意,人们的目光都盯在骑着骏马、趾高气扬的‘家丁们’身上,却很少有人注意钱不离的马车。其实钱不离的马车是很粗陋的,里面的装修好不好是另一码事,从外面看去,车厢显得颇为破败,车厢上满是泥泞不说,油漆还脱落了大半,露出了浅灰色的木质。钱不离并不是一个嗜好节俭的人,故意把马车搞成这样是为了防止遭到刺杀。   “张贤,这里有什么好去处没有?”钱不离放下窗帘,低声问道。   “大人,一直往前走,有一座十里飘香楼,那里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有很多客人。”   “好,就去那里吧。”   时间不长,马车就在十里飘香楼前停下了,有两个小伙计陪着笑脸迎了上来,口中一迭声叫着:“老爷,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累了吧,进来解解乏好了,我们飘香楼只有您说不出来的,没有我们做不出来的!”   “远京,你带着人留在这吧,有程达和我上去就行了。”钱不离轻声说了一句,率先钻出了车厢,十里飘香楼倒有几分气象,楼宇高大,雕窗处蒙着的窗纸如雪一般洁白,楼间不时有谈笑声飘出来,显得很热闹。   “你怎么知道我们走了远路?”钱不离笑着问一个小伙计。   “老爷,您看您马车的车辕上全是泥,很长时间没人清理了,肯定是走了远路。”那小伙计陪笑道:“老爷,上去解解乏吧,这车我们替您收拾干净。”   “这车就不用你们收拾了。”钱不离转向程达:“别的人都留在这里,你陪我上去,张贤,你也给我出来。”   张贤闻声连滚带爬的从车里钻了出来:“遵命,大……老爷。”   钱不离当先向酒楼里面走去,浮柔跟在身侧,后面是张贤,程达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示意两名身手最好的亲卫跟在自己后面。   楼内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十几面屏风,把大厅分割成一个个小包间,此时虽不是用餐时间,但有一大半的包厢里都有客人,笑语喧哗声响成一片。   楼中的一个活计迎了上来,收到拉开近窗处的一面屏风:“几位老爷,您看坐这里成吗?”   钱不离皱起眉头:“有没有清净一点的地方?”   “老爷,三楼是最清净的。”   钱不离转身向楼梯走去,他的天性就讨厌这种嘈杂,再说他也不是来打探消息的,来到练市县的主要目地是轻松一下,整天被埋在军国大事中,实在累人。   从二楼往三楼走的楼梯处,有两个伙计正守在那里,他们看到钱不离迈步向三楼走,不由一愣,伸手想拦住钱不离,程达冷哼一声,目光如电盯在了那两个伙计身上。   相比之下,钱不离的态度就温和多了,他笑了笑,从两个伙计中间穿了过去,走向三楼,浮柔和程达随后跟上,倒是张贤凑上前给了那两个伙计一人一个耳光:“滚开!想死吗?!”   十里飘香楼的三楼确实很清净,从有人守在三楼楼梯上看,没有一定身份的人是不能上来的,钱不离扫了一眼,挑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三楼和一楼的面积一样大,但只摆了四张桌子,内侧有几个包厢,三楼的包厢就不是用屏风隔开的了,门窗紧闭,看不出来里面有没有人。   外边的四张桌子上只有一桌客人,其中一个人背对着钱不离、一个人正对着钱不离,正对着钱不离的人年纪不大,但胸前佩戴着子爵的勋章,这么年轻就能继承爵位还是很有福气的。   “都坐吧。”钱不离一回头,看到程达身后两个满脸警惕的亲卫,不由苦笑着摇摇头。身居上位就这点不好,没有了自由。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张贤拼命摇晃着脑袋。   “让你坐你就坐!”钱不离指了指椅子。   钱不离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张贤急忙重重坐在了椅子上,发出扑通一声,程达略犹豫了一下,也坐下了,浮柔没有那么多顾忌,她特意把椅子搬到钱不离身边,满脸笑嘻嘻的。   不一会,一个伙计端着菜谱走了过来,恭敬的递给钱不离,钱不离是什么人,只一瞟他就看出了伙计眼底藏着的敌意,看来他是为自己挨打的同伴叫屈呢。   钱不离接过菜谱,递给了浮柔:“你随便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吧。”   浮柔接过菜谱,装模作样的翻了几篇,其实她认得的字并不多,还是在浮梁的威逼下才勉强念了几年书,后来自感比不上柯丽,倒是苦学了一段,可惜所学还是有限。很快,浮柔就看花了眼,菜谱上的各色菜系确实不少,她不敢乱点,怕闹出洋相,犹豫了半天,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钱不离。   钱不离一笑,接过菜谱递给了张贤:“你是这里的人,就由你来点吧。”   张贤双手接过菜谱,轻声问道:“大……老爷,点几样菜?”他总是想称呼钱不离为大人,这次已经是第二次差点犯错了。   钱不离想了想:“四样吧,多了浪费。”   张贤认真看着菜谱,他不敢点那些高价的,想宰人么?也不敢点低廉的,瞧不起大人吗?内心很是左右为难,犹豫了半天,才点出了四样菜,水晶蹄、红烧狮子头、子母虾仁、翡翠拼盘。   等着客人点菜的伙计听到钱不离担心浪费之后,眼神飘出了一缕不屑:“老爷,您喝什么酒?”   “我要喝青夜!上一次我还没喝够呢,我们喝青夜好不好?”浮柔很是高兴自己能插上话了。   伙计的脸色马上变了,宜州人没有不知道宜州府云霄阁的,也没有不知道宜州府叠燕楼的,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他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满脸高兴的浮柔,低声道:“老爷,我们这里可没有青夜,您……换一种吧。”   “怎么会没有?我在叠燕楼里看到有好多好多坛青夜呢。”浮柔有些生气了。   “这位……小姐,叠燕楼是叠燕楼,那青夜酒从来不外卖,别说我们这小地方,就连皇城也没有青夜啊!”   “那你们这里有什么?”钱不离问道。   “我们这里有多年陈的女儿红。”   “女儿红就女儿红吧,菜快点上来。”钱不离摆摆手,示意伙计退下去。   临桌的两个贵族听到了‘青夜’这两个字,不由仔细看了钱不离等四人几眼,却又在程达的逼视下,慌忙低下了头。   也许真是因为浮柔说出了‘青夜’的缘故,菜上得很快,一坛发着浓香的陈年女儿红也摆了上来,可还没等钱不离等人动筷子,十里飘香楼下突然响起了女人的哭叫声。   钱不离本想看看热闹,可这个年头玻璃是稀罕物,十里飘香楼的雕窗蒙的是窗纸,而不是玻璃,当程达跳上窗沿,把木拴拔开之后,下面已经没有人了,哭声断断续续从一楼传来。   “我们吃我们的。”钱不离招呼道,热闹么,不看也罢。   可惜天不遂人愿,时间不长,一行人噼里扑通的走上了三楼,为首的一个年轻人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高挺的鼻梁颇带出几分英气,身后跟着四个家丁打扮的人,两个家丁一左一右,拖拽着一个十四、五的小女孩,那女孩已经哭得几近昏厥,随时都可能一头栽倒。   “少爷……求求你饶了我的孩子吧!”话音未落,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疯了一般冲上来,她肩头上的衣物已经被人撕去,露出了古铜色的肌肤,如果衣服的破口再大一些,她整个乳房就会袒露在外了。那女人的身后跟上来两个面带惊慌的酒楼伙计,其中一人手上还抓着块破布,看起来正是他撕下了那女人肩头的衣物。   “疯婆子,还不给我滚下去!”一个酒楼的伙计一把抓住了那女人的头发,就把她往楼下拽。谁知那女人已经不要命了,象一只暴走的野兽般连挠带咬,很快冲开了两个伙计的拉拽,随后扑上前一把抱住那小女孩的脚,哭叫道:“少爷,您行行好吧……您行行好吧……”   “大胆!”走在后面的一个家丁喝道,他抬起脚重重的踏在了那女人的胳膊上,一下、两下、三下,直至令人心怵的骨折声响起。   那女人发出了惨叫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只靠着一只胳膊她也能死死抱住那女孩的小腿,身后那两个家丁分别抓住她两条腿向下拽,愣是拽不动她分毫:“少爷啊……求求您不要抢走我的孩子啊……”哭喊声愈发凄厉了。   “你个老贼婆,敢污蔑老子!谁抢你的孩子了?老子是用钱买的!”那个公子哥看起来很是英俊倜傥,可一张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少爷……那钱我根本就没有要!我怎么能卖自己的孩子啊!少爷您行行好吧……”   “妈的!”一个家丁一脚踢在那女人的脸颊上,当即就踢得那女人吐出了鲜血,血中赫然带着几颗破碎的牙齿:“既然少爷已经给你钱了,这丫头就是我家的人,你要不要是你的事,滚开!”   “老贼婆,要不我家刚被内阁册封为善人之家,今天非得把你乱棍打死不可,还不识相!”那公子哥也冲上去踢了几脚,不过他的体力和他的家丁相比相差太悬殊了,几脚下去竟然累得直喘气。   “畜生!!!”钱不离这一边的浮柔忍无可忍,蓦然跳了起来,伸手操起桌子上的菜盘就砸向了那公子哥,可惜她过于气愤了,用力过猛,菜盘砸到了天棚上,飞溅的盘子碎片看起来惊人,却没有什么伤害力,唯一的作用就是把那公子哥吓了一跳。   “好大的胆子!”前面两个家丁冲着钱不离这边就冲了过来。   程达蓦然站起,一直站在桌后的两个亲卫一左一右站在程达身边,不说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披荆斩棘的气势,单是虎背熊腰的身板,看起来就让人胆寒。   两个家丁以更快的速度退了下去,站在那公子哥的身后嗫嚅着,一副想大声叫喊可又不敢出声的样子。   那公子哥的目光落在了程达腰间的制式长剑上,面色一紧:“阁下……是从哪里来的?你们不是练市县人吧?”   他的问题得不到任何解答,程达三人只是冷冷的站着,象没有听到一样。   “浮柔,你给我坐下!”钱不离厉声喝道。   “他……他们是畜生!”浮柔没想到钱不离会呵斥自己,委屈得眼圈都发红了。   “坐下!”钱不离又喝了一声。   浮柔长吸了口气,把牙齿咬得咯吱做响,她恨恨的坐了下来,偏过头,在这个时刻,她不想再看到钱不离了。   “姬周国是个讲法制的地方,做事不能冲动,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钱不离说完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前面,凝视着那已经昏厥过去的小女孩。   在上拉下拽之下,那女孩已经昏迷过去,她的裤子也松脱了,垂在了腿弯处,露出了雪白的大腿,不过这种时候没有人有心去观赏风景,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钱不离身上。   有些东西是自然而然培养出来的,钱不离的面色虽然非常平静,他的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他的步伐放得很慢很慢,可那公子哥和四个家丁一起向后退了退,他们的心中产生了惧意,看起来好似无害的钱不离让他们感到不安。   “这个小女孩是你买的?”钱不离问道。   “是……是的,我给了那老贼婆两枚银币,已经很便宜她了!”迫于自己身上凝注的家族骄傲,那公子哥不想低头,可钱不离身上散发出的威严,却又让他不敢不回答。   “嗯,既然你已经买下来了,那么这个女人纯粹是在无理取闹!”钱不离笑道。   那女人看到钱不离站了出来,心中本来燃起了希望,可听到了这句话,她差点当场昏厥过去,她强撑着把自己的头贴在了自己女儿的小腿下,仅剩的一只胳膊抱得愈发紧了,很显然,她已经下了决心,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就不会离开自己的女儿,而她的目光中,正浓郁着无边无际的仇恨。   “多谢阁下仗义执言!”那公子哥不由眉开眼笑,随后用疑惑的目光扫着钱不离的前胸:“阁下是……哪里人?”看钱不离的气势肯定是个贵族,可胸前却没有贵族勋章,这点让那公子哥很奇怪。   “我是哪里人不重要。”钱不离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枚金币,递了过去。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那公子哥一头雾水,难道面前的家伙也看上这小丫头了?   “收好。”钱不离的微笑如春风般的温暖,暖彻人心。   那公子哥接过金币,回头看了小女孩一眼,心中犹豫不决,面前这男人看起来很不简单,难道自己真的要忍痛割爱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金币么?”钱不离微笑如故。   “知道、知道,嘿嘿……”那公子哥的脸上露出了淫笑,他已经有了决定,多个朋友多条路,用一个小丫头结识一位大有来头的人物还是很值得的,何况自己也小赚了一笔。   “错了,这两枚金币买的是……你的脑袋!”钱不离的笑容在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九八章 疯狂   那公子哥的淫笑当即就僵在了脸上,眼睛瞪得老大,虽然身为见多识广的贵族,他结识过一些反复无常的人,但钱不离翻脸翻的确过于突兀了。   “我买下来的东西就属于我了,程达,替我验货吧。”钱不离轻描淡写的说道。   程达和两个亲卫一起拔出了长剑冲上来,有一个家丁见势不妙,竟然抢先扑向钱不离,看样子想来一个擒贼先擒王。   可惜钱不离不是弱不禁风的人,家传的功夫不是白练的,眼看那家丁的双手就要搭上自己的前胸,钱不离蓦然一侧身,脚尖勾在了对方的脚腕处,伸手一拍,那家丁扑通一声,扑在了地板上。   程达赶到了,长剑如毒蛇般刺入了那家丁的脖颈,随后手腕用力一挑,挑起了一蓬血雨。   钱不离像个没事人一样,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程达带着两个亲卫下手再不留情,剑光交错,只眨眼间就把那三个家丁刺倒,剩下一个举着椅子的公子哥簌簌发抖,可他始终也没有勇气把手里的椅子砸出去。   两个酒楼的伙计怪叫着连滚带爬冲下了楼梯,倒把二楼听动静的客人们吓得够戗,围上来问长问短的,不过没有人敢到楼上来一看究竟。   浮柔的态度也变了,原来她以为钱不离见死不救,所以才生气的,看到这种情景,颇有几分扭捏,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好大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一个自以为是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公子哥认为钱不离一定不知道他是谁,所以才敢下杀手的。   “我管你是谁!”钱不离轻蔑的回道:“程达,快点验货吧。”   那公子哥嗷地一声怪叫,把椅子砸向了向前走去的程达,程达懒得躲,只伸出左臂挡在胸前,硬挨了一下,右手的长剑划出寒芒劈中了那公子哥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那公子哥靠着墙一点一点的软倒在地,到死他的眼睛还睁得老大。   程达冷哼一声,长剑也不擦,直接收剑入鞘,随后对着一个亲卫使了个眼色,那亲卫急忙走到窗前,对着下面的杨远京做了个手势,杨远京身边的两个亲卫跨上战马飞奔而去。   这是一个意外,钱不离可以不把意外当回事,身为亲卫队队长的程达却做不到,他习惯遇到事情往坏处想,思虑周密才能做到遇变不惊。飞奔而去的两个亲卫自然是去找阎庆国了,只有大军入城之后,钱不离的安危才会得到保证。   楼上的程达已经命亲卫把那女人扶了起来,事变太突然了,场面也有些血腥,那女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无奈之下,程达只好把那女孩也扶了起来,亲手为她提上了裤子,不过一个大男人做这种事多多少少有些尴尬,程达的脸略微有些发红,钱不离却在一边窃笑不已。   “老爷,你们是好人呐……你们都是好人呐!”那女人突然一把拉住了程达:“你们快走,再晚就走不了了!”   “我们不走,程达,扶她坐到一边去,看看她的胳膊伤势重不重。”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阁下,她说的不错,你们还是走吧!再晚……会出大事的。”临桌的一个贵族突然开口说话了。   “呵呵……多谢好意了,阁下是练市县人吧?能告诉我你的姓名么?”钱不离当然是不会走的,偌大个宜州,还没有能把他逼走的人。   那个贵族一愣,苦笑道:“如果你还不走,恐怕你再也走不出练市县了。”   “听说练市县的县主罗源发为官很是公正,我想他应该不会难为我吧?”钱不离笑了笑。   “公正……”那个贵族嘴一撇:“好吧,就算县主大人为官公正,可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杀的还是贵族,按律法天底下谁都救不了你啊!”   “何必要靠别人救呢,我自己可以救自己。”钱不离笑道:“何况我又没有杀人,不过是验货而已,他们收了我钱又想反悔,那也太不讲道理了!你看见了吧,是他们先动手的,到时候还得靠阁下帮我作证啊。”   那贵族张口结舌,随后垂下头去,看样子他不想再和钱不离废话了。   楼下一阵吵嚷,随后有七、八个伙计手里拿着家伙逼上了楼梯,所谓的家伙不外菜刀、擀面杖之类的东西,让这些家伙和程达动手,和找死没有区别,不过他们也没有走上来,只是堵在楼梯处,一副关门打狗等援军的架势。   钱不离不以为意,招呼程达坐下,倒上陈年的女儿红,笑嘻嘻品评着菜肴的手艺,其实对这座十里飘香楼,钱不离在心内很是反感,那个贵族的公子哥强抢少女他们不管,此刻反而管起自己来了!这种反感虽然没有到判处死刑的地步,但也差不了多少,十里飘香楼未来的结局已经定下来了。   那女人看钱不离不听别人良言相劝,索性把自己依然昏迷的女儿安置在一张椅子上,自己用剩下的一只胳膊整理着身上的衣物,程达拿出的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穿在身上显得很滑稽,象连衣短裙一样,可她还是很认真的整理着褶皱、挽起袖子,眼神异乎寻常的坚决,却没人能看出她在想什么。被踢肿、犹带着血迹的脸非常难看,不过在她转身凝视着自己孩子时,那份祥和之色深深打动了钱不离。   而张贤的表现非常让人吃惊,他殷勤的向钱不离讲述着练市县的风土人情,张贤说他还没有见过那个公子哥,不过从邻座的贵族不敢阻拦,酒楼的伙计为虎作伥中可以看出,那公子哥肯定是练市县的唯一的一个伯爵王治济家中的公子。张贤这些话都是明明白白说出来的,说到邻座的贵族敢怒不敢言时,邻座的两个贵族有些不安,说道酒楼的伙计为虎作伥时,又迎来了数道能杀得死人的目光。   不要轻视小人物的智慧,张贤从最开始的恐惧中完全清醒过来了,事情闹的这么大,如果钱不离这边败阵,不管他能找出什么样的理由也推卸不了自己的罪责,就算县主罗源发不责罚他,失去了孩子的王治济也不会轻饶了他。如果干脆站在钱不离这一边,只要钱不离真的有能力,那么他张贤就能一步登天!换句话说,带着那么多士兵的将军会没有能力吗?   尤其在钱不离用墨汁染黑了自己的眉毛之后,张贤一下子想起了那个传说,不过对方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借张贤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证实。   钱不离笑着听张贤解说,张贤的话哄得了谁也哄不了钱不离,做为练市县的衙役,会不认识王治济家里的公子?钱不离有些欣赏张贤的识时务,但又讨厌对方在自己面前耍小聪明,不过略加点拨之后,这个人也许会有些用处。   楼下再次传来嘈杂声,声音越来越大,一个亲卫探出头去看,发现一群士兵乱哄哄的跑了过来,那亲卫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意,看他们的气势,还有衣冠不整的神态,这群城防军根本就是乌合之众。   “大人,城防军来了。”那亲卫轻声说道。   “有了当兵的撑腰,正角应该马上出场了。”钱不离晒然一笑。   程达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暗自估算了一下时间:“大人,我们能拖就拖上一会,庆国快要到了。”   临桌的两个贵族听到‘大人’二字,身体不由一震,重新审视起钱不离等几人来。其实他们桌上的菜已经吃完,酒也早已喝光,一直赖着不走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帮钱不离说上几句话,毕竟钱不离做出了他们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所以他们才决定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也出上一把力。   守在楼梯处、谨防罪犯逃走的酒楼伙计们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意,大人?在这练市县里,再大的大人也大不过县主老爷!现在城防军已经来了,等在这里看戏就好。   “程达,你怕了?这可不象你!”钱不离大笑起来:“难道庆国不来你就保不了我周全么?”钱不离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大不了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一个小小的县主还想张狂?!   程达被激起了冲天的豪气,他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但决不能让钱不离失望:“大人,您放心交给我吧!”说完程达转身走到窗口,向下观望,杨远京带着那十几个亲卫已经把战马藏到了什么地方,混在人群中等待着,只要上面一乱,他们就可以从城防军的背后冲杀过去,抢据一楼。程达居高临下看得远,发现侧方的一个院落里,两个亲卫正把两个一动不动的人放倒在地上,好像是十里飘香楼下面迎客的小伙计,程达不由笑了,杨远京的思虑成熟的很快,做事越来越周密了。   杨远京等人面色平静,除了一身的风尘之色和无法掩饰的刚毅之外,和平民差别不大,可也有几个性格比较毛躁的亲卫眼中都飘起了凶光,紧盯着城防军的背影。与杨远京等人相比,城防军的表现就可笑了,他们只顾着耀武扬威的在下面吆喝,把手中的长剑和刺枪对准了十里飘香楼,却无人能察觉到来自背后的杀机。   程达的经验非常丰富,只看那些城防军杂乱的阵型,他就知道城防军绝挡不住杨远京的突击,等到杨远京等人冲上三楼之后,只需派几个人守楼梯,城防军绝无可能冲上来!也许……最致命的就是放火箭烧楼,但那也是城防军数次或者十数次冲击不成之后才能发生的事情,到时候,阎庆国爬也爬到练市县了。再说城防军的主将很可能先带着些士兵上楼,自己手里还有个人质,放火箭城防军都未必敢放,想到这里,程达心中大定。   守在楼梯处的伙计们突然一窝蜂向下面跑去,‘大人’‘大人’的参拜声响了起来,不过被称呼的人却没有领他们的情,反而大喝一声:“滚开!”随着声音,一个穿戴着全套铠甲的人走上了三楼,他的后面跟着一个中年人,再后又是一个老人,还有十数个杀气腾腾的家丁走上了三楼,家丁手中居然都拿着军中的制式长剑。   那个中年人一眼看到了张贤,不由一愣,旋即大喝道:“张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贤看了钱不离一眼,钱不离象什么也没听到一样,还在闭目养神,张贤咬了咬牙,缓缓站了起来:“大人,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我们……”   张贤的话还没有说话,那中年人大怒道:“放肆!给我跪下来说话!”让张贤跪下是有目地的,他知道钱不离那一桌人是血案的凶手,而张贤却和凶手坐在一起吃饭,如果张贤乖乖跪倒在自己面前,无疑等于狠狠扇了那几个凶手一记耳光。这个中年人正是练市县的县主罗源发,虽然县主只是姬周国官职最小的地方官,但能坐上县主的位置,一点点眼力还是具备的,对方杀完人之后不走不逃,留在这里等城防军,太不寻常了,所有罗源发才先找张贤开刀。   出于以前的习惯,张贤马上站起来离开椅子就要下跪,突然感到什么地方不对,他不由看了看钱不离,发现钱不离已经睁开了眼睛,冷冷的扫了自己一眼,张贤顿时感到后背冒出了冷汗,他下定决心猛地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县主大人,没有我家大人的允许,我张贤不会对任何人下跪的!”张贤又在用自己的小聪明了,其一是为钱不离点出了那中年人的身份,其二是自己把自己举荐成了钱不离的家将,我家大人和什么王大人、张大人的称呼看起来差不多,但实际上差别很大很大。   “你……”罗源发万没想到一个衙役居然胆敢顶自己,不由气的哆嗦起来。   “大胆狂徒,给我拿下!”出声的是练市县的守备蒋文台,这是个粗人,他哪里能看出钱不离等人的与众不同,只一心想报仇!   家丁们挥舞着长剑一拥而上,这哪里是想‘拿下’,根本就是想当场斩杀!   “你们想造反?!!”钱不离一声怒喝,昂然而起,侵淫军旅、指点江山的气势在这一刻暴露无遗,逼得人喘不过起来。   “慢着!”罗源发暗自心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钱不离几眼:“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行凶杀人?”不管眼前的人来自什么地方,先把罪名安上再说,这样至少能把主动权抓在手里。   钱不离冷哼一声:“浮柔,去瓶里给我倒些水来。”每一张圆桌的下面,都有一个瓷瓶,里面装满了清水,这是酒楼专门用来给客人饭前饭后洗手用的。   浮柔拿起桌下的手巾,看了看又扔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面雪白的手巾,浸泡在水中,随后走上前来,温柔的为钱不离擦去染在眉毛上的墨汁。   为了方便,钱不离研究出了自己的初级易容术,先在眉毛上涂上一层粉脂,在涂上墨汁,到时候用浸湿的手巾擦上几下,就能把墨汁擦下来,当然这种方法也有不好的地方,易容的时间不能长,要不然墨汁就会渗下来,把眼圈也染黑。   很快,钱不离就恢复了本来面貌,望着那银白色的长眉,罗源发几人齐齐倒吸了口凉气,钱不离的名字他们听了太多太多次,那世上独一无二的特征已经告诉他们,他们这一回遇上了什么人!   “你就是练市县的县主罗源发?”钱不离好整以暇的看着罗源发说道。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那一直不出声的老者突然踏前几步,冷冷的看着钱不离:“人人都知道钱将军正坐镇宜州府处理军机大事,你这大胆凶徒竟然敢打扮成钱将军的样子四处招摇撞骗、行凶杀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把这狂徒的首级给我取下来,送到宜州府,我们会受到钱将军嘉奖的!”   本想继续耍威风的钱不离不由一愣,眼睛眨了眨之后又露出了笑意:“我好像还没说我是什么人吧?”   “你故意把自己的眉毛涂成银白色,就是心怀不轨,和你这种狂徒还用多说什么!”那老人眼中露出了凶恶之极、直至疯狂的目光:“罗大人,事以至此,你还犹豫什么?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罗源发的脸色铁青,腮边的肌肉不断颤动着,很快,他有了决定:“这等狂徒大逆不道、罪不可赦,应当场斩杀!蒋守备,这狂徒的同党也不要放过,一个不留!” 第一九九章 本性   “青天大老爷,人都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那女人突然冲了上来,跪倒在当中:“和这几位老爷没有关系!”   “放屁!”那老人怒喝一声:“一个弱质女流能杀得了几个壮汉吗?!罗大人,看到没有,这些人都是一伙的,我们要斩草除根了!”   “格杀勿论!”罗源发冷冷的补了一句。   “狗急跳墙么?一种疯狂的情绪……”钱不离脸带笑意,眼神闪烁不停:“我还真是低估了你们!”   那十几个家丁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起冲杀上来,他们个人的武技到底怎么样不知道,但十几把明晃晃的长剑看起来很是吓人。程达带着两个亲卫纵身迎上,可还没等交锋,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震耳的巨响,啪……   程达三人还好些,其余的人全都被巨响吓了一大跳,跪在中间的那女人用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耳朵,一脸痛苦之色,那些家丁们一起停下,其中一个家丁被吓得把剑都扔在了地上。   嗵地一声,一把项弩从蒋文台的手中落到了地上,他的身体也软软得向下瘫倒,从正面看,蒋文台眉心处出现了一个诡异的血洞,而从后面看,那就不是诡异了,而是恐怖,蒋文台的后脑出现一个碗大的窟窿,黄白色的脑浆拌着鲜血向下流淌。   站在蒋文台身后的罗源发和那个老人看起来也很恐怖,子弹透脑而过爆出了血浪,罗源发和那个老人被喷了个正着,再加上那突如其来的巨响,罗源发和那老人都被震住了,傻傻的站在那里,竟然忘了去擦脸上的鲜血和脑浆。   “愚蠢!难为你们都不知道,我钱不离是因为什么才被册封为天威将军的么?!”钱不离的身前有青烟在飘荡,他的双手却背在身后,这样才没有人能看出他的天威是怎么发出来的,钱不离的脸上虽带着笑容,但眉眼间正浓郁着凛然的杀机。   “狂徒胆敢残杀内阁命官!给我拿下、拿下!”这一记天威没能让罗源发屈服,他大叫一声,随后转身向楼梯冲去。   “他只有一个天威,大家一起上杀了他!谁能抢到天威,我就把女儿许配给谁!”那老人也没有屈服,一边大叫一边向后退,但退的速度却不慢,以致于到了楼梯处一脚踏空,倒栽了下去,下面响起了罗源发的惊呼声,接着又响起了物体滚动的声音。   那老人心志虽坚韧,可方法却用错了,再怎么慌乱,也不应该承认钱不离拥有天威!话都挑明了,那十几个家丁面面相觑,其中两个家丁率先扔掉了手中的长剑,跪倒在地,别的家丁有样学样,等程达冲过去时,家丁们已经没有站着的了。谁也不是傻子,宜州现在的主人就是天威将军钱不离,继续动手的后果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杀……楼下突然爆起了喊杀声,杨远京身先士卒冲向了城防军。钱不离改革军制,给刀手配置的是一柄战刀和一面轻圆盾,而杨远京却另辟蹊径,玩起了双刀,如果说钱不离是暗器鼻祖的话,那么杨远京无疑就是双刀流的创始者。   两把战刀划出了一排又一排的刀浪,只眨眼之间,杨远京就在城防军中扫出了一条血路,而众亲卫挥舞着刀剑紧紧跟在杨远京后侧。不管是个人武技,还是训练、装备、经验、气势,城防军都远远不能和钱不离的亲卫相比,虎入羊群之后,那只是一面倒的屠杀!   站在前方的一个城防军小队长刚刚拔出长剑,就被杨远京一刀把整条胳膊都卸了下来,随后的一名亲卫则挥着战刀劈下了那小队长的人头,周围的城防军吓得怪叫一声,哄然四散。   杨远京冲进了十里飘香楼,还没等歇口气,从楼梯上连滚带爬冲下来两个人,正是罗源发和那个老人。   杨远京双刀轻磕,大步迎了上去,而罗源发和那个老人一起惊呼一声,又掉头往上跑。   “站住!往哪跑!”杨远京口中在厉喝,脚步却不紧不慢,只是吊在两人的身后,向楼上冲去。   罗源发和那个老人被吓昏了头,竟然一口气跑回了三楼,三楼上,家丁们已经跪倒了一地,钱不离则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微笑着看向罗源发和那个老人。   “末将前来护驾!”杨远京笑呵呵跳出了楼梯口,躺在地上的蒋文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杨远京走到蒋文台身边,用脚挑了挑蒋文台的脑袋,咋舌道:“在楼下就听到大人发威了,真是惨啊!”   罗源发和那个老人扑簌簌发着抖,他们的脸上都溅满了鲜血,倒是不容易分辨表情,突然,罗源发颤声说道:“原来……原来阁下真是钱将军……”   “废话!”清脆的回答来自浮柔的小嘴:“难道你们这些当官的除了草菅人命和说废话以外,就不会别的了?!”   钱不离拍了拍浮柔的手:“怎么?现在不把我这个狂徒拿下了?罗源发,你一个小小的县主竟然有这么大的胆量,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不过……我不知道你的胆量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你们都不怕死?!”   “大人,您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系。”张贤看到大势已定,脸上的神情变得很轻松:“那个老家伙就是练市县的伯爵望治济!他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唯一的儿子……已经被大人处死了。”   “张贤,不能乱说话,我没有处死谁,买了东西总得让人验货吧?”钱不离瞟了张贤一眼。   “是、是,小人胡说八道,小人该死!”张贤陪着笑脸道,续道:“他的大女儿嫁给了我们的罗县主,二女儿嫁给了蒋守备,就是……那位大人。”张贤用手指了指蒋文台的尸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大人,这练市县可是他们的天下,盘剥百姓、私吞财税,擅圈土地、欺上瞒下,可算是无恶不作了!他们三人把练市县搞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今天大人救了这一县百姓啊!”   “想出这些词你花了不少时间吧?”钱不离一笑,旋即皱眉道:“听说百里克诚为官倒是很清廉,难道百里克诚就由得他们胡来么?”   “大人,王治济的夫人就是百里克诚的一个远房堂妹。”临桌的一个贵族微笑着说出了关键。   钱不离回头冲着那贵族笑了笑,沉思起来,一个小小的练市县,贵族们之间的关系网都搞得如此复杂,那些大贵族大阀门之间又会复杂到什么程度呢?   “请将军恕罪。”罗源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军,卑职万万想不到将军会来练市县,这场误会真是……好无来由!将军怎么不给练市县发张公文呢?完全可以避免的啊……唉,卑职情愿受将军责罚。”罗源发口称甘愿受罚,但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他竟然在平摊责任。姬周国的内阁有规定,纵使是上官巡查下府,也要发送公文,因为内阁的政事一向以稳定为主,贵族与平民之间的矛盾已经很尖锐了,贵族们之间的矛盾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所以内阁才制定了这么一项让巡查变了味道的规定,上面巡查,下面做好准备,这样才上下都有面子。   罗源发一口咬住钱不离没有发送公文,更一口咬定这是个误会,按他的意思论起来,钱不离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钱不离发了公文,自然就没有任何误会了。   “将军,小老儿也有罪。”王治济也跪了下来:“小老儿心痛犬子惨死,以致于失了分寸,认定将军是假冒的。自古刑不上贵族,小老儿以为如果阁下真的是钱将军,绝不会把犬子断然处死,所以……天意啊,小老儿认罪,请大人处罚!”和罗源发的反咬一口相比,罗源发显得太文雅了,王治济这是拿屎盆子往钱不离头上扣,身为将军当然要遵守律法,擅自杀人的当然是凶徒。   “说的不错,还有吗?”钱不离懒得和对方针锋相对了,笑呵呵的问道。   “将军,那张贤说我盘剥百姓、私吞财税,擅圈土地、欺上瞒下,这根本就是在血口喷人!”罗源发朗声道:“将军,帐薄就在县府中,请将军去校对一下,我罗源发行得正、走得直,绝不怕小人栽赃陷害!倒是将军要防备一些,那张贤心肠狠毒,数次激起民愤,都是卑职看在他痛哭悔过的份上,帮他遮掩过去,没想到他竟然恩将仇报!将军不妨查查他,哼哼!一个小小的衙役,竟然养了三个侍女,他哪里来的钱财?!”   张贤急得脸色苍白,他想辩驳一番,可是刚才这两个人把屎盆子往钱不离头上扣,钱不离都没有为自己辩驳什么,他可不敢擅自出言,只能用恨恨的目光盯着罗源发,可惜罗源发眼中的恨意要比他浓厚得多。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形容你们了。”钱不离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我想和你们讲道理的时候,你们却一定要和我比拳头,现在碰得头破血流了,反过来又要和我比舌头,你们是聪明还是愚蠢呢?选择权在你们手里么?”   “自古刑不上贵族?嗯……这就是你们最大的依仗吧?数百年来养尊处优的生活,已经让你们变得麻木了,到现在你们还没有明白,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钱不离玩味的一笑:“宜州府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过来,否则你们绝不敢和我说这种话,官杉伯爵你们知道吧?还有辛辉震子爵,他们企图刺杀公主殿下,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呆在监狱里呢,他们很快就要被处死了,而他们的家人已经被我打入了奴籍,发配福州!”   “将军,您这么做违背了姬周国的律法!只有国王和内阁才有权力处罚伯爵!处死……姬周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伯爵被处死的先例!您会受到制裁的!”罗源发大声说道。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有了第一个很快就会有第二个,我可以保证,官杉伯爵绝不会是我处死的唯一一个伯爵!”钱不离的目光在王治济身上停留片刻,淡淡移开:“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动物叫做‘狼狗’,你迁就它、怜悯它,它就会变成一条则人而噬的狼!如果你鞭打它、威吓它,它就会变成一条听话的狗,你们就是这种动物吧?”   罗源发和王治济都说不出话来,钱不离话里的杀机溢然,在这种危险的时刻他们不知道是应该继续给钱不离施加压力还是应该服软。   “我太慈悲了,以致于被你们当成了一块豆腐,不用否认什么,你们早就认出了我的身份,可这并不妨碍你们的凶心!你们是贵族,而我不是,这套规制、这种把戏你们已经玩了数百年,经验丰富、花样繁多,我却只是一个新手,所以……我不会傻头傻脑的和你们在这方面争个高低!我只需告诉你们,用剑和血告诉你们,就算我钱不离是一块豆腐,你们所依仗的却是比豆腐还要脆弱的泡沫,来一阵小风就会把你们吹散。”钱不离转过身:“张贤,你身为练市县府的衙役,应该知道他们的家都在什么地方、家里都有什么人吧?”   “知道,大人。”张贤连忙低下了头。   “你想做什么?”罗源发大惊失色,竟然忘了说敬语。   “你已经没有资格问我了。”钱不离淡淡的回道。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马蹄声,由远至近、滚滚而来。   “大人,庆国到了,那些城防军该怎么处置?”援军总算是到了,程达长松了一口气。   “杀光,一个不留。”钱不离回答得很快,话音里带出了一丝寒气,显然早就做好了打算。   “大……大人,城防军只是受了他们的欺瞒,他们……罪不致死啊!”程达张口结舌的回道。   “程达,你想让我重复下两次命令么?”钱不离轻轻说道。   “遵命,大人!”程达再不说话,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面红色的旗帜,套在剑鞘上,随后走到窗前,大力挥动了几下。其实程达倒不是有意质疑钱不离的命令,只是因为这个命令过于残忍,程达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罗源发和王治济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如果连城防军都要杀光的话,钱不离刚才问张贤知道不知道他们两家在什么地方、家里都有什么人的潜意就呼之欲出了!株连!!在这个世界上,纵使是残忍的暴君也很少株连罪臣,各国的权力架构都差不多,王权虽然至高无上,但内有内阁和军部平衡,外有各大贵族高阀牵制,纵使是国王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杀人!除非是那罪臣的家小接二连三的企图颠覆王权,否则国王也不愿轻易犯了众怒。   “将军,您到底想做什么?”王治济嘶叫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将军不愿饶恕小老儿的冒犯,尽管处罚小老儿就是!”   钱不离懒得再说什么了,走到窗前向下观望,王治济大喊大叫的站起身,向钱不离冲过去,杨远京飞起一脚,正踢在王治济的小腿上。老年人本就是骨质疏松,杨远京还真没有用多大力,可这一脚当场就把王治济的小腿踢断,王治济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窗外也响起了惨叫声,带着亲卫队赶来支援的阎庆国看到窗外飘扬的旗帜,没有一丝犹豫,摘下长弓,箭矢如流星般射出,举着城防军的旗帜、呆呆看向亲卫队的掌旗官连惨叫都没能发出,直接从战马上栽了下去。   阎庆国摘下长枪,怒喝一声:“杀!”   围在十里飘香楼前看热闹的百姓当即就乱成了一团,哭爹喊娘、四散奔逃,数个不幸的人被人流裹倒,又被无数只脚踏上去,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逐渐陷入了昏迷。   冲在后面的亲卫看不到前面的景象,只能看到楼上飘扬的旗帜还有前面的兄弟在射箭,遂摘下长弓,拔出了箭矢。钱不离的亲卫队不过二百余骑,飞向天空的箭矢自然远不如箭营齐射那么壮观,但在练市县的城防军看来,世界上最可怕的景象也莫过于此,眼见身边的士兵中了箭在挣扎惨叫,侥幸没有受伤的人哪里还敢站在这里等死,纷纷向另一边逃去。 第二零零章 血   长街上躺着一具又一具尸体,鲜血在尸体下缓缓流出,汇集到一起,沿着地势流到路边的阴沟里,空气中夹杂着一股诡异的腥味,令人作呕。路边的所有店铺、住家都用最快的速度关上了大门,把所有的、一切能搬动的东西都搬了出来,挡住了大门,根本不考虑自己将如何出去,然后躲在角落里簌簌发抖。   在前一刻还显得很喧嚣的街道,现在已经变得鸦鹊无声,甚至连儿啼声都没有,唯有几只不知怎么得到‘消息’的乌鸦落在屋脊上,小心打量着下面的动静。   练市县城防军的人数和钱不离亲卫的人数相当,可双方的战力则太悬殊了,尤其是对拼命奔逃的人来说,杀死他们和拍死一只苍蝇没有多大区别,都是挥一挥手就可以轻松完成。除了数个城防军借着熟悉地形逃入了巷角之外,城防军全军尽墨,而钱不离的亲卫却无一伤亡。   长街上腥气在弥漫,十里飘香楼中弥漫的却是臭气,十几个酒楼的伙计被吓破了胆,又不敢逃走,和店里的账房一起跪在二楼,有几个伙计已经吓得动弹不得了,偏偏还能从股间散发着失控的气味。二楼上的顾客大多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不管内心愿意不愿意,他们也跟着跪倒了一地。兵祸不是人人都有缘得见的,屠杀更是一场噩梦,看到楼下的惨景,没有人能不恐惧,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人们都希望自己成为焦点,可在这种时候,他们却希望三楼的那个贵人千万不要注意到自己,每个人都象在比赛一样,比谁的头能垂得更低。   钱不离从三楼走下,看都没看那些跪倒的人,走下一楼,踏上了长街,风儿吹过,却无法吹散长街上浓郁的腥气。   程达等人依然默默跟在钱不离身后,罗源发和王治济也被几个亲卫推搡出来,看着这以红色为背景的街道,他们的心情已经不能再用恐惧和惊悸来形容,罗源发和王治济只感觉脑海里嗡地一声,一根弦崩断了。   好似根本感觉不到弥漫的腥气,钱不离长长吸了口气,缓步向前走去,步履从容,犹如在园中漫步。血,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已经见得太多了,没有什么不可忍受的,不止是钱不离,程达等亲卫们的脸色也很平静,如果说军队是战神手中的屠刀,那么鲜血就是军人披着的战衣,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挥舞刀剑的必然结果,这一次不过是他们生命中的一环而已,只要他们还是军人,就不会放弃自己挥舞刀剑的权力。   “你这个魔鬼……”尖利的叫声撕裂长空,罗源发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嘴角渗出了鲜血,短时间内,罗源发已经不能再说话了,这一声叫喊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以致于声带都撕裂受伤了。   钱不离回头看了看,淡淡一笑,他的脚步继续向前。   每一个人都在时刻影响着社会,也时刻被社会所影响,人的心灵可以变得成熟,但不会定型,每一次震撼心灵的片刻,都能重新塑造人的性格。   严格的说,钱不离并不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莽的枭雄,此次出巡,他的目标也仅仅是除掉正阳县的县主宋乃光,其余的县主他不想动。将军需要有无坚不摧的锐利、无往不前的顽强,而搞政治则需要无中生有的圆滑、无懈可击的缜密,钱不离向下放军权,转而抓政权的决定是正确的,军队不过是政客手中的宝剑,他不想做看起来寒芒四射的剑锋,他要抓住剑柄!从而钱不离的性格也变了些,到宜州以来,他的手段一直是很含蓄的,除了该死的官杉和辛辉震以外,他没有伤害、为难别的贵族。当然,他和月色公爵之间的关系已经变了味道,以前的矛盾不包括在其中。   他杀掉了那个强抢民女的公子哥,其一是那公子哥实在太恶劣了,让人心烦,其二正好可以杀鸡儆猴,给练市县的县主罗源发施加压力,等到秋收的时候,罗源发绝不敢再阳奉阴违。可钱不离没有料到,这些贵族的反扑如此疯狂,无视他钱不离的地位、威严,悍然行凶,而最不能让人容忍的,就是行凶不成,竟然转而用规则来压迫他钱不离,这是一种戏弄,也是一种侮辱!   如果是一个平民,他会默默忍耐,如果是一个没有势力的商人,他会强颜欢笑,可他钱不离手掌重兵,是福州集团的灵魂人物,他没有必要忍耐什么。   当然,从政治的角度说,钱不离过于冲动了,拉拢、收买所能带来的利益远远大于屠杀和威吓的效果。可惜一个人做事不可能象机器一样,永远条理分明,钱不离是个年轻人,虽然可以凭着理智控制情绪,但不能永远控制下去,胸中的激情受到压迫自会爆发,如果不是有这种激情在,早在雪原城钱不离就连夜逃跑了,又怎么会甘心情愿带领着雪原城的士兵去打一场不可能打赢的战争?!   钱不离不怕挑战,更不怕挑衅,与其容忍将来的一次又一次挑衅,不如用残暴、毒辣的手段威吓住所有心怀不轨的人,纵使不能在姬周国引起震惊,至少也要让宜州府的贵族们人人胆寒,而这一切需要鲜血,需要很多人的鲜血。   “钱不离,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屠夫!!”王治济狂叫起来,本已老迈的身体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两个亲卫在后面踢打也不能让他停止叫声:“你等着瞧吧!你目无王法、屠杀城防军,陛下绝不会放过你,你要受到万人唾弃……咳咳……”   杨远京用刀背劈在王治济的背上,这才让王治济闭上了嘴:“老家伙,想找不自在是不是?”看到王治济吐出口鲜血之后还要张嘴,杨远京又是一记耳光抽在王治济的脸上,当场就打落了数颗牙齿。   “万人唾弃?你说得太夸张了,姬周国有上万贵族么?”钱不离回过头来,淡淡一笑:“不要以为只有你们贵族才能看得到利益,你们三家这些年来积攒了不少家财吧?我把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分给百姓,嗯……田产也是要分的,你以为是唾弃我的人多还是赞颂我的人多?”   王治济蓦然抬头,可惜早已准备好的杨远京又一拳击上了他的小腹,王治济几乎缩成了一团,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大人,和这老家伙废什么口舌?!”杨远京嘿嘿一笑。   “是啊、是啊,大人,干脆一剑砍死算了!”张贤连忙接道,他在极力保持镇定,满地的尸体、鲜血对他的刺激是巨大的,能跟在钱不离后面他已经鼓起了全部勇气。   “我现在不杀他自然有我的道理,远京你轻一些,不要把人给我打死了。”钱不离淡淡说了一句。   ※※※   后队的步兵已经进了城,派出少部分人巡逻之外,其余的士兵已经在张贤的‘带领’下冲进了罗源发、王治济和蒋文台的家中,控制住了一家老小。而钱不离的亲卫则留在县府,护卫钱不离的安全。   县府的帐薄就在桌面上,钱不离却懒得去看,既然罗源发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主动要求钱不离来检查帐薄,这帐薄肯定是假的,钱不离很吝啬,他不愿意把自己的精力花费在这方面,管他是真还是假,罗源发都一定要死!   浮柔的神色有些恍惚,时而看向钱不离,时而看向程达,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她天生就是一个不善于掩藏自己心事的女人,情绪稍有变化,就能脸上看出些端倪。   “浮柔,你怎么了?难道你也觉得我残暴了么?”钱不离本不想多嘴,可对方就在那里想自己的心事,竟然忘了服侍自己,这让钱不离有些不满。   “不是的,那些人杀得越多越好!我在想……”浮柔连忙否认,同时用眼睛瞟了瞟程达,那意思就是你出去吧,我有话要对他说!   程达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浮柔所动,练市县不是宜州府,他们初来乍到的,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谁来担责任?   “你在想什么?说出来让我听听。”钱不离笑看着浮柔。   “咳、咳!”浮柔有些生气,瞪圆了眼睛看着程达,还干咳了几声。   程达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不给浮柔面子。其实程达身为钱不离的亲卫队长,虽然身份比钱不离的几员重将低了不少,但位不高而权重!纵使天真烂漫的柯丽也绝不敢在程达面前使小性子,地位尊崇的姬胜情也要对程达客客气气的,不过浮柔是土族人,没有什么心机,总是直表自己的喜怒哀乐,今天她瞪着程达,并不影响明天拉着程达的胳膊说笑。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程达又不是外人。”钱不离感到几分奇怪,往常他们说话从来不避着程达,除非脱衣睡觉‘摔跤’,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浮柔咬着嘴唇低下头去,一向爽朗的她真难得露出这种羞态:“你还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第一句话?”钱不离认真回想了一下,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逢时是兵戈相见的:“什么话?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就是他射我那一箭的时候!”浮柔把‘射’字咬得很重,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浮柔企图活捉钱不离,却被程达毫不留情的一箭射穿了大腿,这是浮柔心中永远的痛!至于程达为什么要用箭射她,不在浮柔的考虑之中,她只注意结果,在很多时候,女人都是这么蛮不讲理的,当然,她们要先有蛮不讲理的本钱。   程达依然目视前方,好似什么都没听到,可他的脸却红了起来,虽然他到现在也认为自己没做错,但浮柔的地位却发生了根本变化,把当日的事情拿出来说,确实有些尴尬。   “我当时说了什么?”钱不离倒是很‘欣赏’程达的尴尬,这种景象可难得一见啊。   “你说,我应该谢谢他,如果不是他射了我一箭,我……我早就死了!”浮柔拉住了钱不离的胳膊,脑袋也凑了过来,仔细打量着钱不离的表情:“你……当时是不是想用天威了?”浮柔以前只是听说过天威的威力,今天才头一次见到,震惊之余她不由自主想起了从前,危险的从前!   “怎么会!”钱不离放声大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那让人惊叹的美丽,我怎么会忍心伤害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呢?!”钱不离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第一:他当时确实准备开枪了,如果没有程达那一箭,子弹早已射穿了浮柔的身体。第二:浮柔的姿色倒算是上等,但没到让人惊叹的程度,尤其是让钱不离这样的人惊叹,连他看到姬胜情的时候也没有表露半点痴迷。只不过对现代社会的男人来说,稍微有些泡妞经验的就绝不会傻头傻脑的煞风景。   “是么……我不信!”浮柔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那张让钱不离惊叹的脸,嘴里说不信,可眼中的喜色却在告诉别人,她现在是多么高兴。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钱不离的表情很诚恳,这是一句烂到了极点的话,也是午夜剧场里负心的男主角必备的一句话:“好了,你别总乱想,先去给我泡杯茶来是正事。”   浮柔喜滋滋的出去了,时间不大,竟然用托盘端着两杯茶上来,连曾经射了她一箭的程达也有幸喝到一杯。   就在这时,张贤一路小跑跑了进来:“大人、大人,我都查清楚了!”   “稳当点!”钱不离皱了皱眉:“你说吧。”张贤做出副气喘吁吁的样子,无疑在显示他是多么的尽心尽力,不过钱不离也懒得拆穿张贤,这种水平的小人物纵使插上翅膀也飞不出自己的掌控,拆穿张贤反而会令他吸取经验,更成熟了一步。   张贤掏出张纸,陪笑道:“大人,那罗源发家里有夫人一人,贴身侍女七人,子女共有十二人,其中外出游玩公干的三人,已经出嫁的一人,管家三人,账房四人,幕僚有六人,男仆共有四十一人,女仆共有七十一人;王治济家里有夫人一人,贴身侍女……没有,子女有四人,其中死亡一人,出嫁两人,尚余一女,管家三人,账房三人,没有幕僚,男仆有五十五人,女仆有十人;蒋文台不是本地人,他的居所只有两个贴身侍女,还有二十多个仆人,据小人所知,他的家在南星城。”   “王治济家里怎么没有贴身侍女?女仆也太少了吧,只有十个?”   “大人,王治济的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厉害!嘿嘿……这次小人也开眼界了,我们进去的时候,那老太太竟然带头冲了出来,让仆人们操起家伙动手!”   “哦?有意思,人呢?”   “被杨将军踢倒了,现在生死不知。”   钱不离沉吟不语,程达等人知道钱不离的决定事关这些人的生死,没有人敢多话,场中变得静悄悄的。   半晌,钱不离才开口说道:“让阎庆国进来。”   接到亲卫命令的阎庆国大步走了进来。   “罗源发、王治济、蒋文台的近亲一律收监,管家、账房和幕僚也收监,男仆女仆都给我押解到福州去官卖,把他们家里的金银细软收缴上来,书画古玩可别忘了收!其余的物事……发一条公告吧,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们有力气从罗源发等人家中搬走东西,那些东西就属于他们了,还有,无田可种者马上来县府签名,到时候就可以分给他们田地。”   “大人,这个……有些不妥吧?”张贤怯怯的说道。   “哦?有什么不妥?”钱不离很吃惊,张贤竟然敢反对自己的意见?   张贤很利索的跪倒在地:“大人息怒,可小人不能不说实话啊!罗源发他们的田地都是交给佃户耕种的,如果大人把田分给了别人,岂不是……把佃户逼上了绝路?!”   钱不离一愣,旋即笑道:“是我想得不周了,你起来吧,依你说应该怎么办才好?”   张贤吁了口气,站了起来:“大人,还不如让佃户来签名,到时候把田分给他们好了。”   “嗯……好吧。”钱不离点了点头,心中暗叹,均田地是他那个世界每一朝每一代的农民起义军必喊的口号,没想到他来到这里也要重复一次。 第二零一章 通州之危   旭日初生,树叶间、草地上的无数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晶莹、透澈,欢快的鸟儿在树丛间窜来窜去,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声。为了鼓励人的勤奋,曾经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可是,有些懒人针锋相对提出了反对意见,早起的虫儿会遭到什么待遇呢?当然是……被鸟吃。   十几匹战马不急不徐的在草丛间跑过,一路之上不知道有多少晶莹的露珠被扫到了泥地里,灿烂对露珠来说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对人来说也一样,昨日黄花正是人们怀念过去的写照。   关盛志突然勒住了战马,眉心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身后的斥候们也一起停了下来,等待着上官的命令。   关盛志续李霄云之后,接任了天威军毒龙旅旅长任帅的副将,按理说,他用不着亲自带领斥候们出去侦察,但此刻的情况不同以往!二十天之前,毒龙旅接到了钱不离从宜州发来的紧急军令,谨防敌军从雍州进犯,或从怒江运兵截住虎石台的退路,所以任帅命人沿着怒江设造了很多高高的木架,每隔一里就安放两个,蜿蜒伸展至五十余里,只要发现敌军的行踪,木架就会接连点燃,任帅和据守虎石台的天威军可以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这还不算,毒龙旅的所有斥候都集中在通州一线,增大搜索范围。这种应对虽然付出了大量的人力,但没有人敢掉以轻心,自钱不离建立天威军以来,侦察就成了天威军的第一要务。   可是就在三天之前,发生了一件怪事,毒龙旅的斥候在侦察中突然遭遇了不明来路的斥候,双方在不同的地点几乎同时发生了三次遭遇战,而遭遇战的胜者全是毒龙旅的斥候。消息传回来之后,任帅大惊失色,一方面连夜通知杜兵做好撤军的准备,一方面紧急备战,可是,敌军的斥候却莫名消失了,和莫名的出现一样突然。   斥候战都是数人对数人,从人数上根本无法分析什么,毒龙旅的斥候在这三天里如同梳子般搜遍了方圆百余里的范围,却什么也没发现,没有敌人的斥候,更没有敌人的主力军队。   昨夜任帅借调了郑星朗的三百斥候,连同毒龙旅的斥候一起,由关盛志带队,进行一场大规模的搜索行动。但整整一夜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关盛志感到无比焦虑!王瑞将军珍贵的小册子已经流传开去,天威军中的各级将官都以拥有一本小册子为荣,关盛志自己也有一本,他牢牢记得册子上的一句话:事出非常必有妖!敌军的斥候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更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其中肯定有阴谋!   但是大军不能盲动,必须查出敌军的消息,然后做出相应的动作,天威军的各位将军都在等着自己带回去消息,难道又要白白浪费一天?要知道,现在已经浪费三天了,等不起啊!关盛志忍不住叹了口气。   身为任帅的副将,关盛志知道很多内幕消息,天威军之所以要苦守虎石台,很大原因就是为了通州这一年的赋税,作风谨慎的王瑞将军已经提出自己的意见,要求全面撤军了,可是主将杜兵却迟疑不定。关盛志理解杜兵为什么迟疑,如果现在就撤军的话,意味着放弃了一直以来的努力,一个月的血战等于白打了,什么都没换来!在这时候放弃了通州等于被打回了起点,罗斯帝国、合众国大兵压境,姬周国边关危机带来的大好机会,被白白浪费!关盛志明白,换了谁谁也不会甘心,虎石台血战弟兄们伤亡了四千余人,才挽回了颓局,就这么放弃了?!   “大人,前面就是小黄村,按照计划,我们要回去交令了。”一个斥候沮丧的说道,累了一夜,什么也没发现,也难免会沮丧。   “去他妈的计划!”关盛志本来就焦急,被‘回去交令’这几个字一激,当时怒火上冲,回去做什么?任帅将军满怀期望自己能带去好消息,难道回去说什么也没找到么?   “大人,要不……我们再往前走上一阵?到正午再往回赶也来得及。”   “一直往前走!妈的,就算一直走到雍州我也得把他们挖出来,找不到人老子就不回去了!”关盛志怒气冲冲的说道。   众斥候面面相觑,这话明显是气话,怎么可能不回去?不过看到大人气成这样子,没有人敢多嘴。   关盛志带着自己的小分队脱离了斥候大队的扇面,冲过黄村独自向前,其实斥候搜查的手段很简单,主要是观察蹄印、马粪,还有向各处的农夫询问消息,而最关键的,就是到所有适合扎营的地方去查看。不管敌军为了隐秘行军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在扎营休息的时候也不敢掉以轻心,那么在四周必然留下这样或那样的痕迹。普通的百姓倒很难看出究竟来,但对精锐斥候来说,从地势、营地的大小、建造防御设施和灶台留下的痕迹,就可以判定出敌军的大概人数,骑兵的多寡,敌军斥候的能力出不出众,甚至可以看出敌军主将的性格是趋于谨慎还是有些莽撞。   看起来难但说起来却很简单,行军扎营里的每一个举动都积攒了上千年的智慧,从灶台可以很容易判断出敌军的人数,马粪的多少可以推断骑兵的多寡;如果灶台的痕迹全都被破坏掉了,留下的马粪也被收集一空,那只能证明一件事,敌军主将有着近乎苛刻的缜密心思!要知道清理痕迹也要花费士兵们的体力,给第二天的行军增加负担,而且扎营时留下的痕迹是清理不干净的,只要被对方的斥候找到营地的位置,就会被人看穿,所以有很多主将不会清理自己留下的痕迹。至于敌军斥候能力的强弱则要从营地四周找起,如果在营地方圆数里处,留下了大量的蹄印和马粪,说明敌军的斥候是非常认真负责的,如果蹄印和马粪比较少,说明敌军的斥候有懈怠的情绪。   关盛志带领的斥候小分队虽然没有杨远京的斥候精锐,但比起铁浪军团,却一点不逊色,可惜的是,从清晨一直走到了正午,他们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痕迹,连路上的马粪都仔细观察过,可最后得到的还是失望。   “大人,我们去前面的村子里休息一会吧,啃了好几顿干粮,啃得舌头发干,在那里买点什么吃的换换口味也好。”一个斥候赶上一步,轻声说道。   “好……好吧。”关盛志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他现在消沉到了极点,如果在清晨就往回赶,充其量只是让任帅失望,可是现在回去,还要多了一个擅自行动的罪名。   一个斥候拿出通州军用地图看了看,那是一个叫瓦亭村的小村子,在地图上只是一个黑点,说明那个村子人口还不过百人。   没有理会村中错愕吃惊的农夫,关盛志带着人来到一户看起来比较富裕的农家前,跳下了战马,他想买点酒喝,住着茅草屋的人家里能有点粮食就不错了,想买酒还得找这样住着瓦房的人家。   一个四人出头、满脸皱纹的农夫迎出来,看到关盛志等人,吓了一跳,怯怯的问道:“几位军爷……你们……”   “老乡,不要怕,我问你,这几天看到有当兵的从这里过吗?”关盛志三句话不离本行,同时仔细打量着那农夫,一脸的皱纹、脸孔呈黝黑色,双手骨节宽厚,翻开的左手掌心长满了老茧,一看就是个纯粹的农夫。   “没有、没有。”那农夫连连摆手。   “你这里有酒么?”关盛志也没指望从这里打探出什么大消息了。   “酒倒是有些,军爷,都是我家自己酿的黄酒,就怕……不合军爷的胃口啊。”   “管他什么酒,我买了。”关盛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铜币,大概有二十来枚,他把铜币递了过去:“给我的弟兄们找一些吃的过来,要好的。”   那农夫呆呆看着铜币,露出副想接又不敢接的样子。   “接着,快点把酒给我拿来。”关盛志喝道,他的情绪非常坏,自然没有好气色。   “谢军爷了。”那农夫大喜接过铜币,小跑着跑向屋子:“老婆子,快出来侍候军爷,找些吃的……要好的!”   关盛志大摇大摆的做在了院中的马扎上,习惯性的向周围看了看,标准的农家小院,很平常,其余的斥候也都涌了进来,各找各的地方休息,短时间内骑马奔驰是享受,骑得久了就变成遭罪了,不止是人,连马也要休息的,何况现在日头正毒,确实应该避一会再走。   那农夫的老婆先走出来沏上了茶水,农夫家里的茶当然是劣品,不过斥候们倒不在意这些,如果有资格享受谁愿意来当兵呢?军人就是要打仗的,而斥候吃的苦远比普通士兵多,逼急了连雪水都喝过,何况眼前的还是茶水!   在那农夫的老婆跑进厨房,点燃了灶台后,一个斥候闲着无事也跟了进去,想看看能给自己准备什么吃的,时间不大,厨房中响起了喝骂声:“操!大人给你们钱让你们准备好吃的,就给老子准备这东西?你们想死是不是?!”   关盛志心情本来就不佳,听到斥候在喝骂人,不由勃然大怒:“哪个兔崽子在那里大喊大叫的?!天威军军规第七条是什么?不许扰民知不知道?我看想死的是你,给我滚出来!”   那斥候连忙跑了出来,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满脸委屈的说道:“大人,您给他们钱,让他们准备吃的,可他们准备的是什么?是豆饼!”说完,那斥候伸出手来,手中握着的正是一块豆饼,这东西是战马的饲料,也难怪那斥候发火。   农夫的老婆跟了出来,陪笑道:“军爷,这东西用水泡开煮着吃,可是很香呢。”   “你他妈的还挑肥拣瘦!给我滚一边凉快去!今天中午饭你就别吃了。”关盛志说完转向那老婆子:“老乡,你不用害怕,别管他,今天我还就吃豆饼了!”   那斥候暗叹自己倒霉,触了大人的霉头,他什么也不敢说了,乖乖的走到角落里蹲下,其余的斥候互相挤着眼睛,没人说话。   那农夫的老婆一口一个“多谢军爷”,转身向厨房走去。   关盛志长吸了口气,低声嘀咕着:“这帮兔崽子,还挑起豆饼来了,老子小时候还巴不得能天天吃豆饼呢!当了几年兵还当娇贵了……”说到这里,关盛志突然愣住了,双眼爆出寒芒,大喝道:“你给我站住!”他的眼睛凝视着那老婆子的背影。   关盛志的喊声极为响亮,那老婆子吓得几乎坐到地上,而斥候们则一起站了起来,手牢牢握上了剑柄,不机灵的人根本无法当斥候,从关盛志的喝声中,他们都听出有不对劲的地方。   关盛志大步走过去,从那老婆子手中抢下了豆饼,仔细观察。战马是娇贵的,必须要有粮食供着,才不会掉膘,而豆饼相比起其他粮食来,有便于运输、不易变质的好处,所以各国军队都用豆饼来做战马的饲料。问题在于,这家人的豆饼是从哪里来的!从硬度和颜色上看,这和军队用的饲料没有差别,绝不是自己家人做出来的,关盛志小时候看过父母做豆饼,百姓们做豆饼是为了吃,而军队做豆饼是为了利于运输、利于储藏,其间的质地相差很大。   “这是从哪里来的?!”关盛志的声音转冷。   “这是……这是我们自己家做的。”那老婆子明显惊慌起来。   关盛志冷笑一声,游目四顾,用有心的目光观察,一下子就找出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关盛志推开那老婆子,大步走上前,牛栏中拴着一只小牛,可是栏角堆着的,却是一堆马粪,关盛志用脚踢开粪堆,里面赫然还是潮湿的。   “你家里还养了马?养了几匹?马呢??”   这时,斥候们已经配合默契的站在了院子的四角,还有人站在栏杆上悄悄向外观看,而那个农夫则被斥候抓了出来,扔在地上,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也被赶了出来。   “军爷,小人家里没有马啊……”那农夫吓得手足失措,哭叫着。   “没有马那马粪是怎么回事?”关盛志精神大震,走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农夫的衣领:“这豆饼又是哪里来的?”   “马粪是小人在村里拾的,豆饼……豆饼是小人做的。”   “放屁!”关盛志一脚把那农夫踢倒,抽出长剑贴着那农夫的脖颈刺到地面上:“再敢胡说八道,老子宰了你全家!给我说!豆饼哪里来的?”   “偷的、偷的,是小人偷的!”那农夫怪叫起来。   “哪里偷的?”   “是……”   斥候们识相的一起抽出长剑,威吓道:“快说!”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充满了凶光,很是吓人。   “是小人从军爷那里偷的,别杀我。”那农夫再不堪恐吓,眼泪都流了出来。   “军爷?你开始不是说你没有看见过当兵的么?”   “军爷,那些军爷说我们要是乱说话,他们要杀我全家啊……”农夫哭叫道。在战乱的年代,民不如草,幸好两支军队都是本国人,如果是异地作战的话,为了保证消息不走漏,这个村庄早就被屠杀一空了。   “老乡,你别害怕。”关盛志放缓了口气,随后又掏出两枚银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然后这钱就属于你了。”关盛志让那农夫不紧张,可他却满脸紧张,这消息实在太重要了。   战争中没有小事,再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也可能扭转战局,关盛志这一次只是源于不忿,比计划多走了三十里而已,可谁又能想到这三十里路却成了天威军的救命稻草!   关盛志问得很详细,士兵的铠甲、旗帜、人数、战马数量都问了个透彻,当然,那农夫的解答很模糊,比如问起人数,那农夫只是说很多很多,具体有多少,他却说不出一个数来,不过关盛志觉得自己了解的东西已经足够了。   关盛志让那农夫找出了两套衣物,随后带着斥候们离开了瓦亭村,这个重大的消息必须尽快传回去,众人再不爱惜马力,拼命抽打着战马,向虎石台狂奔而去。其间,有三骑离开了大队,沿着那农夫所指的方向进发,他们的任务自是打探敌军的下落,通州的战火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二零二章 逆鳞   钱不离在练市县,倒是‘玩’得风声水起,公告发布之后的第一天,只有一个平民和一个中年乞丐听到别人的议论之后,跑进县衙里碰一把运气,钱不离当场兑现,给他们一人分了三亩地的地契。   区区三亩地,贵族豪绅等人物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是对生活贫困的平民来说,那简直就是他们的命根子,第二天县衙前就变成人山人海,不过钱不离却下令停止公务,暂休一天。   这一天是给罗源发和王治济家的佃户一个机会,张贤说得没错,如果把田都分给了别人,那么原来的佃户就被逼上绝路了,分田的原则当然是佃户优先。   黄昏时,钱不离派人把堵在县衙前的人都赶走,让他们明日来县衙排队,而在当夜,张贤已经和县府的衙役们暗中通知了那些佃户,让他们连夜进城排队。   罗源发和王治济家的田地并不是只有一大块,也不全都分布在城边,而是分布在练市县的各个地方,那些佃户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赶来时县衙前的人已经满了,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在这时候接到衙役的通知,不亚于绝处逢生。   清晨,练市县的县衙再次被堵得水泄不通,钱不离说到做到,共计八百一十一家佃户,全都分到了土地,另有一千余人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地契。至此,王治济家祖上经营了二百余年才攒下的四千五百余亩肥田,还有罗源发积攒的田地,全都被分发一空,练市县到处都是欢声雷动,就算没有分到土地的平民也在为别人高兴,这是真真正正的人心思变,不知道有多少平民的目光盯在了其余的贵族们头上,暗自期翼着他们也被钱不离打入监牢,再来第二次分发土地。   千万不要小瞧‘知识’这两个字,书读得少见识就少,平民们受到教育的机会远远不如贵族,他们当中很少有人意识到他们正拥有着可怕的力量,如果他们能团结在一起,纵使是钱不离也得抱头鼠窜的逃出练市县!倒是有几个怀才不遇或者有大局观、有野心的人试图借着良机煽风点火,可惜的是,只有钱不离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因为只有钱不离给平民们带来了天大的好处!那几个人暗中窜连在一起,竟然想鼓动乡民攻击县府,刚刚开始鼓动,就不知道有多少乡民暗地里赶到了县府,向衙役们告密。钱不离本就为了控制民变而努力,怎么会容许别人学自己的办法在自己头上动土?那几个人的下场是必然的,消失、永远消失!   世界上犯错误的人有很多,有些是错估了形势、太过高看自己,有些则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心,把手伸向了不该伸的地方!练市县的大部分贵族豪绅都不约而同的闭门谢客,不敢再惹风头,可有些贵族竟然派自己的家丁伪装打扮,扮成平民的样子去县府签名,其中一个最胆大的贵族一共派出了四十一个家丁,冒领了一百二十三亩肥田,其余的贵族豪绅多则也分了上百,少的也混了四、五十亩。   钱不离对这些事情都了如指掌,在这种时代,消息最灵通的人可不是象传说中一样,是什么青楼的妓女、是什么媒婆、或者是什么地痞流氓,每一个地方消息最灵通的人都是那地方的衙役,他们的消息来源是最广的,管他三教九流,想在一个地方混个明白,就要打点明白这些大爷,要不然有吃不完的苦头!   钱不离很轻松的就获得了全部衙役的效忠,从王治济的家财中取出一些,给每个衙役分了五枚金币的重赏,纵使是衙役利用手中的职权营私舞弊,这五枚金币也足够他们熬上数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来自现代社会的钱不离对钱的理解比这个时代的人要高得多。   他没有立即动手其一是为了落实罪名,其二因为眼前得要务是控制平民的情绪,等鼓动乡民作乱的人都被除掉之后,一心要以最恐怖的手段威慑所有贵族的钱不离开始动手了,他用冒领官田的罪名把那几个贵族豪绅都关在牢狱中,可是单凭这种罪名不可能把人至于死地,钱不离转而鼓动乡民来县府控诉那些贵族豪绅,说白了,就是有冤的来报冤、有仇的来报仇!   如果钱不离初到练市县就来这么一手,不会有几个平民响应的,官官相护可不是什么潜规则,而是平民百姓也知道的道理。有前面的例子摆在眼前,百姓们蜂拥而来,不知道有多少陈年烂谷的事都被倒了出来。钱不离命令二十个衙役分开来接待百姓,即使这样,记载那些烂事也整整记录了一天。   百姓们的纯朴让钱不离感叹不已,事情闹到这般地步,稍有些心机的人都知道胡编乱造也可以了,可那边百姓一个个苦思冥想,连多少年前,某某抢了我家的一只鸡、某某摸了我家十二岁小姑娘的屁股,这些事情都被说出来,但很少有人在瞎编,不过最后各种大罪小过,还是多得数不胜数。   钱不离在练市县又掀起了第二轮高潮,监牢中关押的贵族一个也没放过,分批处死,在标准的满门操斩制审核下,所有的直系亲属都受到了株连,所有的奴仆都充做官奴押往福州变卖,家中的土地象前次一样分发给平民,不过耕牛、骡马、农具、种子等生产资料都被充公了。   紧接着,钱不离又开始玩起了阴险的花样,变卖所有的生产资料,其价格要比市面上的价格低上一些,如果是平民买,价格减半。表面上,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而实际上,这却是一个充满了杀机的圈套,练市县中有不少商户,如果他们借着平民的名义买下这批生产资料,转手就会有一倍的利润,如果面对着百分之百的利润,资本家敢于冒任何危险!这是马克思说的,钱不离阴险的等待着猎物上钩。   意外的是,也许因为这还是封建社会,没有什么资本家,也许因为钱不离的手段太残酷、太血腥了,所有的商户都保持了沉默,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冒领。反倒有不少平民几家或几十家一起凑份子钱,购买耕牛、骡马等物,实在没钱的平民就去四处借钱,练市县有一家叫金源的首饰店不知道受到哪位高人指点,竟然在店门处张贴告示,表明金源首饰店愿意给平民借钱,利息虽然设得很高,但还是门庭若市。   阴谋落空的钱不离在惋惜之余,也注意到了那家金源首饰店,他派人把店主请到了县府,经过一席长谈之后,金源首饰店又张贴公告,把利息降低了一半,而县府也发出了公告,除了金源首饰店以外,不允许任何人向平民拆借钱款。当然,钱不离在里面也得到了一笔不小的好处,官商……不管在什么时代都吃香啊!   最后,钱不离召集练市县所有的贵族豪绅,参加自己的夜宴,钱不离的态度很和蔼也很诚恳,没有留难任何一个人,反而给贵族们做出了保证,不会让他们遭受平民的攻击。结合之前发生的事情,钱不离的姿态已经很清晰的呈现在贵族们眼前,所有配合他钱不离的人,哪怕是保持沉默、不偏不向,钱不离也要保对方一家平安,所有敢找麻烦、敢和他钱不离敌对的人,钱不离就要杀一个鸡犬不留。   这是第二场夜宴,钱不离从贵族们中挑选了一个叫周详楚的子爵续任县主,当然要为对方召开一次宴会,这是收买人心必备的手段,或者说,是必备的程序。   参加这一次夜宴的人有很多,练市县的各个还活着的贵族,钱不离手下被贵族们视为杀人魔王的杨远京和阎庆国,而出力最多的功臣张贤也带着几个衙役来到了夜宴中。   “将军的文韬武略着实让卑职佩服,卑职敬大人一杯!”新任的县主周详楚带头向钱不离敬酒。   钱不离微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政治这玩意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入门之后全看个人修行,而钱不离早就入门了,他的心机也远比常人缜密得多。在座的这些贵族,包括新上任的周详楚在内,没有一个是真心投靠福州集团的,因为每个人都在为他钱不离歌功颂德,却从来没人提起过公主殿下姬胜情!钱不离给过他们机会,可他们连表面上对姬胜情效忠都做不到,如果有心,暗中来县府说上几句心里话总没有问题吧?换句话说,这些贵族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只是惧于钱不离的军队,才不得不做出了低姿态,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当铁浪军团来到宜州之后,这些贵族会怎么反咬自己一口!   这些蠢货还认为内阁会大胜么?钱不离在心中暗自冷笑,如果是在半年前,他的战略构思还远远不成熟,再加上兵力相差悬殊,他自己也没有底。可现在不一样了,帝国的三大军团都被吸引到边境上,皇家禁卫军也在忙于剿灭民乱,只要打垮了铁浪军团,就是他钱不离插上翅膀的时候,各位贵族大人们,你们就和我玩吧,一年后我们再见!钱不离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近乎诅咒的预言……   “各位,我钱不离有一句心里话想和大家说。”钱不离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各位都是练市县的头面人物,生活优越富足,可是……百姓们的生活却太苦了。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谁在为我们挖井?就是百姓!百姓是我们大家的衣食父母!!我希望大家从今日开始能善待百姓、爱护百姓,我钱不离在这里先谢过大家了。”钱不离本就没指望能让贵族们诚服,他需要的是收买民心,这一席话自然会有人传播出去,他在练市县的威望将无人可及。   “将军真是爱民如子啊!卑职再敬大人一杯!”不管心中怎么想的,周详楚连忙又一次举起了酒杯。   钱不离笑着一饮而尽,把杯底亮了出来,众贵族也不甘落后,纷纷喝光了自己杯中的酒,下首的张贤明显酒量不济,几杯酒下肚,舌头都打卷了,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大……大人确是爱民如子,不过可别……别忘了我们这些功臣啊!”   钱不离朗声笑道:“我钱不离可不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你带着弟兄们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奔波劳苦我都看到了,浮柔,出来替我敬酒。”以钱不离的身份怎么也不能亲自给张贤这等人物敬酒,让浮柔来代替自己正恰到好处。   浮柔有些害羞的从堂后走了出来,她今日的打扮与往常不同,云鬓高耸,桃红色的脸颊代表着她的羞涩,而两道剑眉又给她增添了几分英气,她的嘴唇呈娇艳的红色,这是钱不离的杰作,抹口红的专利终于在他手中发挥出来了。一袭明黄色的长裙光彩照人,浮柔的个子本来很高,也许是因为从小练习武技的缘故,她有一双连姬胜情也无法相比的修长的腿,裹在长裙中的窈窕身材充满了诱惑力,让人心动不已。   哪个贵族家中没有动人的侍女?浮柔的打扮虽然很让人心动,但贵族们很快就回复了神态,只是眼中还不时闪动着羡慕的神色。   张贤却看呆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了浮柔身上,连嘴角有唾液流出都不知道,贵族们不由发出了轻轻的嘲笑声。   浮柔含羞带怯,捧着酒壶缓缓走到张贤身前,想往张贤手中的酒杯中倒酒,那张贤浑然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也浑然忘了眼前是什么人,竟然伸出一只手摸向了浮柔的脸,另一只手搂向了浮柔的肩膀。   浮柔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张贤的手已经摸上了她的脸,“啊……”浮柔不由发出了惊叫声,一把推开张贤,急步跑到钱不离身边,拉住了钱不离的胳膊:“他……他……”   “大人可别怪罪他,张贤虽然失礼了,可都是大人这里美酒的过错啊。”周详楚连忙接过话头:“你们快把张贤扶下去休息吧。”   按理说那几个衙役把张贤扶下去,这场尴尬就告一段落了,谁知那张贤死命挣开衙役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小……小人求大人一件事,如果大人能……能成全小人的话,小人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什么事?”钱不离的声音转冷,任谁都能看出他强忍着自己的怒火。   “小人……小人……”张贤抬起头,看向浮柔,眼中全是痴迷之色。   贵族们没人再说话了,在他们眼中,张贤就是钱不离的一条非常听话的狗,让他咬谁他就咬谁,谁也不想打断这场窝里斗的好戏。虽然把自己的贴身侍女转赠给他人是常事,但谁都不会把自己的心肝宝贝赠给别人,钱不离巡查各县,只带了浮柔一个贴身侍女,可见浮柔所受到的宠爱有多深,再说张贤是个什么身份的人?钱不离怎么会把最宠爱的贴身侍女赠给他呢?!   “想要什么,给我明明白白说出来!”   “小人求大人割爱!小人求大人割爱!”张贤一边说一边磕起头来,磕了一个又一个,酒色真是害人不浅,如果张贤能保持三分清醒的话,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这句话。   “放肆!”钱不离勃然大怒,猛地站了起来,一脚把前面的方案踢倒,酒菜溅得满地都是:“来人,给我把这个不知道尊卑上下的东西推出去,就地斩首示众!”人有逆鳞、触必杀人,而张贤正触到了钱不离的逆鳞,士可忍孰不可忍的逆鳞!   从外边冲进来几个亲卫,不由分说抓住张贤就往出拖,张贤身后的衙役们一起跪了下来,哀求道:“大人,张捕头只是酒后失德,大人开恩、大人开恩啊!”   “都给我闭嘴!”钱不离气得手指乱点:“这等小人留着有什么用?谁再敢多话,我就把他一起砍了!”   “大人!张捕头这些天为大人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大人就这么把张捕头处斩的话,有枉杀功臣之嫌,末将请大人三思!”一向对钱不离忠心耿耿的程达竟然跪下为张贤求情。   钱不离飞起一脚把程达踢了个仰面朝天:“汗马功劳?难道仗着点功劳就可以骑在我头上放肆不成?”   “大人,张贤只是酒后无德,醉不至死啊大人!”阎庆国也跪了下来。   “罪不至死……”钱不离不由一愣,他虽然在练市县杀了不少人,但都是想方设法找到了不少罪证,才根据律法大开杀戒的,因为酒后无德杀了功臣确有些不妥。 第二零三章 利益   周详楚看到程达和阎庆国都出来说情,而钱不离的脸色也有些犹豫,心知把张贤处斩是不可能了,不如自己也站出来做个顺水人情。想到这里,周详楚离开自己的座位:“将军,张贤虽然以下犯上,但都是因为饮酒过量,就这么处死的话……将军未免罚得太重了,张贤做事一向勤恳、任劳任怨,此次练市县险些闹起了民乱,将军能这么快控制住局势,张贤功不可没,求将军看在以前的份上,就饶了张贤一命吧!”   “饶了他?”钱不离冷笑一声:“你让我就这么饶了他?”   “将军略施薄惩即可、略施薄惩即可。”周详楚连连陪笑。   “大人三思啊!”程达和阎庆国一起高呼。   钱不离怒冲冲的盯着张贤,脸色不停的变化着,显然,这些求情的人都说到了点子上,他没有犯什么大罪,也没有故意伤害什么人,只不过是提出了一个不合适的要求而已,冒然处死显得太残暴,可是不处罚钱不离也怎么能甘心呢?   “来人,把张贤给我拉出去,重打三十大板!”钱不离总算找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大人,就凭张贤的身子骨,三十大板早就把他打废了,求大人开恩。”程达急忙接道。   “滚开!”钱不离一脚又把程达踢到一边:“给我就地行刑!”   那几个亲卫不由分说按住了张贤,另外有亲卫从外边拿了两根军棍进来,军棍可比县府用的刑棍重多了,也狠多了,纵使是个女人,只要性格坚强些,也能在刑棍下挺个几十下,如果换成了军棍,只需二、三十下就能把人活活打死。   周详楚和别的贵族交换了一下神色,钱不离说翻脸就翻脸,重罚为了练市县奔波游走的张贤,显得过于残暴,不过众贵族们的神色却莫名变得轻松了。其实一个残暴的人并不可怕,世界上最可怕的是那些心机深如海、变幻莫测的人,没人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可知的东西才可怕。如果钱不离能忍下一口气,把自己的侍女赠送给张贤,这样的钱不离远比残暴的钱不离更可怕。   钱不离重女色而轻功臣,这样的上位者能在权力之路上走多远?他能得到部下的真心爱戴么?不需多说什么,贵族们能从自己同伴的目光中找到一个明显的答案。   两个亲卫一人拎着一根军棍,开始行刑,只第一棍下去,张贤醉眯眯的双眼蓦然瞪得老大,嘴里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嚎叫声,可是声音还没有停止,第二棍就把张贤的嚎叫声打了回去,张贤喉头发出的呜咽犹如垂死的猪在呻吟。   打到第十棍,张贤嘴角流出了鲜血,那是他自己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他额头的青筋绷起老高,视力好的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张贤翻起的眼白都布满了血丝,短短的时间,张贤的嗓子就变得嘶哑了,可他还在不停的发出嘶喊,可惜,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听懂张贤喊的究竟是什么。   张贤的屁股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每一棍下去都能带起一蓬血花,行刑的两个亲卫都恨透了敢于冒犯钱不离尊严的张贤,有十分力气绝不用八分,简直就象行军作战一样,要把张贤毙命于军棍之下。   第十七棍,左手处的亲卫用力极猛,只听咔嚓一声,军棍竟然断成了两截,张贤蓦然抬头发出了非人样的嚎叫,旋即脖子一软,就此昏迷过去。   在一边旁观的贵族们不由感到阵阵心寒,不管怎么说,那张贤也是一个功臣啊!钱不离真是个心性凉薄的人……   “来人,用水把他泼醒,给我接着打!”看起来钱不离还没有出气。   “大人,要是继续行刑的话,还不如把他斩首示众……也省得他遭这翻活罪了。”阎庆国又跪倒在地。   “是啊,将军,您就饶了张贤一命吧。”周详楚也接话了,其余的贵族们也纷纷应和。   浮柔轻轻拉了拉钱不离胳膊,等钱不离转过来之后,又摇了摇头,浮柔也不忍心在看下去了。   钱不离满脸的杀气,并不为诸人所动,只是在看到浮柔的神色之后,杀气才逐渐转淡:“今天……我就便宜这个畜生了!”   浮柔乖巧的把椅子搬了过来,扶着钱不离坐下,早有亲卫把张贤泼醒,张贤的醉意已经消失了大半,睁着双充满惶恐而又绝望的眼睛看向钱不离,想必他终于明白自己干了些什么。   “把张贤给我赶出去,削职为民,永不得再用!还有你们!”钱不离用手一指那些为张贤求情的衙役:“全都给我赶出去!”钱不离把剩下的怒火都发泄到了那些衙役身上。   张贤缓缓侧过脸,如果钱不离还用他,那么他张贤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可现在钱不离把他最后的希望也给掐断了!   人可以不畏艰险困苦往高处爬,但是从高处跌下来的那种绝望却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了,历朝历代,登上舞台、叱咤风云的人不知凡几,可是能真正做到东山再起的人却少之又少,其一就是没有铁一般的毅力、耐力,其二就是没有了时间。失败的人有很多都做起了隐士,把酒高歌,来一句‘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的感叹,这是超脱,不过……什么是真正的超脱?   超脱是一个充满了暧昧的词,历史上以超脱之名笑谈天下的人几乎都是那些争过了、最后又失败了的人,而争过了最后胜利了的人却很少有超脱在尘世之上的,其实比悟性比能力比才智他们并不比那些超脱者差,为什么胜利者不超脱,只有失败者超脱?说白了就是一句话,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如果给那些超脱者一个崭新的、年轻的生命,他们真的会拒绝登上历史的舞台么?   以李白之豪放,写下了无数仙气十足的诗句,可他也是一个失败者,才刚刚登上权力舞台,就被人推到了台下的失败者!   所谓的超脱只是一种掩饰,因为尊严,他们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其实他们错了,失败者的身份并不影响他们在历史上留下灿烂的一页!从毅力上来说,很多名人甚至还比不上小人物,张贤的眼中闪过一缕恶毒的凶光,他不服,借着钱不离给他的权力,他在练市县可算是呼风唤雨,甜头没尝上几天,就被削成了平民,他要挣扎要反抗!   痛苦没有让张贤失去理智,他不敢对钱不离有任何不满,避开钱不离的视线侧过头之后,怒火才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张贤侧头时正面向左侧,坐在左边的周详楚和数个眼尖的贵族都看到了张贤眼中的凶光,他们会心的一笑,没有人多嘴提醒什么。   钱不离的亲卫们毫不客气的把张贤扔了出去,那几个衙役也被赶走,周详楚和几个贵族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告辞,钱不离此刻心情不好,谁都不想再发生意外,万一惹到这个魔鬼,自己贵族的身份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他们有觉悟。   钱不离也没有挽留,挥手送客,时间不长,一众贵族们都走得干干净净了。程达和阎庆国四处巡视了一圈,又走回到大厅中。   “浮柔,今天表现得不错,我真怕你控制不住自己,当场给张贤一脚,这戏就没办法往下演了。”钱不离笑着拍了拍浮柔的小细腰。   “我才没那么笨呢!”浮柔显得很骄傲。   “大人,打得太重了!末将给张贤送些疗伤药去吧?”程达有些担忧的说道,张贤的身子骨确实太单薄了,这一顿打估计他至少也要在床上躺两个月。   “不行,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要和张贤接触了,万一被人发现了破绽,张贤的苦不是白吃了么?!而且……刚在这里挨完打,回去就上好了药,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你放心吧,会有人给他送药的,不用你担心了。”钱不离笑了起来。   其实这一次的意外,根本就是钱不离策划的一场戏,前天钱不离暗中把张贤找来,说了一句很简单的话:“我需要你先吃上一顿苦刑,然后我会给你一场大富贵。”   张贤的回答更简单:“多谢大人栽培!”   不问会遭到什么苦刑,不问能得到什么富贵,如此干净利落的回答让钱不离不禁有些刮目相看。钱不离已经了解了张贤的品行,这是一个喜欢耍弄小聪明的人,自私而贪婪,据罗源发和王治济攀咬,张贤逼死过人命,还不止一次,不过他很知道分寸,在罗源发的手下他是一个酷吏,但是在钱不离手下,张贤没有做过任何营私舞弊的事,从四处抄家开始,到鼓动乡民来县府登记,张贤有很多伸手的机会,其实钱不离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张贤贪得不过分,他就会装不知道。   出乎钱不离的意料,张贤一直老老实实做自己应该做的事,除了钱不离赠给他的奖励之外,他没有得到一点好处。   对缺少人才的钱不离来说,张贤这个人还是可以用的,钱不离用人的观点一直与众不同,他认为一个知进退的小人远比一个正气凛然的君子更为得力,张贤是个墙头草、容易背叛?不错,这是一个潜藏的危险!但话说回来,只要自己能一直保持强势,让张贤看到未来的希望,这种聪明的小人怎么会自寻绝路呢?背叛?背叛也是要有机会才会发生的,张贤已经为了他自己的富贵遭受一场苦刑,背叛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背叛到贵族那一边,一个小小的县主又能给张贤带去什么?   象程达这样忠心的人是一种用法,象张贤那样有危险的小人是另一种用法,要求自己所有的部下都对自己忠心耿耿、至死不悔的人真是太可笑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权谋之术,而他们的结果是必然的,当有一天,被自己的部下出卖而深陷绝境时,睁大了不甘的眼睛问一句:“为什么?”,他们能留下的也只有‘为什么’三个字。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应该的、必须的,忠心不是等来的,而是要靠自己用手段去争取。靠自己的人格魅力感化部下?大笑话!连沧海都可以变成桑田,誓约三生的爱情也会变得淡泊,甚至是分裂,人格魅力比爱情还要恒久么?莫非是……玻璃吧?   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恒久的话,利益二字无疑是最恰当的,如果有人单纯的把利益理解成财物,那就有些无知了!钱不离给杜兵权力,让杜兵带兵纵横沙场,立下赫赫威名;钱不离给程达信任,他不管做什么事,从来不瞒着程达;钱不离给姬胜情感情,象呵护宝贝一样千方百计让姬胜情开心;钱不离给贾天祥尊敬,犹如面对着长辈一样和谐的尊敬;当然,钱不离首先要给所有人带去希望,未来的希望,这样才能把人团结在他周围。   每个人都有他最需要的东西,而这东西就是他的破绽。收买人心要针对人的性格使用不一样的利益手段,刘备用礼贤下士请出了诸葛亮,用金银财宝贿赂了杨松,用眼泪与感情套住了赵云,如果换一下,他用金银财宝去收买诸葛亮,又哪里来的三国鼎立?   “大人,那些贵族真的不妥吗?”阎庆国插话道:“要不然……我们立别人做县主吧?”阎庆国一直不明白,钱不离为什么明知道周详楚和福州不是一条心,却偏偏要立他为县主。   “当然不妥,那些家伙拿我钱不离当什么人了,在我面前还互相递眼色,呵呵……”钱不离笑了笑:“县主是不能换的,周详楚为人非常谨慎,所以在秋收的时候他绝不敢和我们作对,一定会千方百计完成练市县的任务,让他过一年滋润的日子吧,等我们回来之后再和他算帐!”在钱不离心目中,不止是自己的部下各有各的用处,摇摆在中间的人,甚至是敌人,也有他们的用处,关键要看怎么利用。   “大人,真的不用派人去看看张贤怎么样了?”程达还有些担心,张贤这些日子以来对程达、阎庆国等人曲意逢迎,很得程达、延庆国等人的好感。   “不用了,知道我为什么把那些衙役也一起赶出去么?正是要他们去照顾张贤的,等到明天再把他们从衙役中除名,你说他们会去谁那里述冤呢?还是张贤!我给了张贤不少钱,不管是要收买人心还是做什么,都绰绰有余。我既然选定了张贤,自会维护他首领的位置。”钱不离摇了摇头:“别担心张贤了,倒是……正阳县的宋乃光,很让我头疼啊!程达,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顾坚派了几个手下先去正阳县探查,其中一个已经赶到了练市县,向钱不离禀报了他们初步查出的消息,那宋乃光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好官,极得百姓的拥戴。身为贵族、身为县主的宋乃光竟然会抽时间和他家里的佃户一起下田耕作,绝不克扣佃户的工钱,逢遇罕见的灾荒之年,他不但减免佃户的租税,还拿出自己家的粮食济灾。宋乃光的私人生活也很‘纯洁’,家里只有一位夫人和两个贴身侍女,而他的夫人经常亲自下厨做饭,这对豪奢惯了的贵族来说,简直不可想象!   人说:凛凛正气可以让邪小退避三舍,这话……好像有几分道理,钱不离对宋乃光是一筹莫展,他以前惯用的方法都不可能用在宋乃光身上,象杀掉罗源发一样杀掉宋乃光么?上哪里找让人信服的罪名?   程达和阎庆国面面相觑,想不到胸有百变奇谋的大人也会有难题!阎庆国眼睛一瞪:“大人,要不然……我们下黑手,暗中干掉他?”   “胡闹!我前脚刚到正阳县,宋乃光后脚就被暗杀?傻子都会怀疑到我头上来!我的名声岂不是被败坏完了?!”钱不离连连摇头,此刻的钱不离到真有那种名士爱惜名声如仙鹤爱惜羽毛的风采。其实钱不离是警于练市县骚动的民潮,万一杀了宋乃光之后搞得民间大乱那怎么办?等福州军从宜州撤退了,百姓愿意怎么乱就怎么乱好了,但现在不能乱!   “大人,把他家里人都抓起来,威胁他?!”杨远京接道,这几个人在钱不离身边呆久了,坏主意倒学了不少,怪不得人说近墨者黑!   “滚蛋!少在那出馊主意!宋乃光绝不是容易屈服的人,这不是在逼他就范,而是在成全他的名声!”钱不离瞪了杨远京一眼,旋即忍不住叹气道:“其实宋乃光是个人才,可惜……唉!” 第二零四章 做案   不管有没有办法对付正阳县的宋乃光,留下了一个伏子之后,钱不离带着部队离开了练市县,继续巡查石棕、新安、斜桥这三个县,练市县发生的事情已经传播了出去,再没有人敢耍花样了,钱不离到每一个县都受到了最高礼遇。   赶到斜桥县之后,钱不离故意多逗留了一段时间,前往正阳县调查的人接连赶回来几批,不过他们传回来的消息基本上都差不多,宋乃光的人品、名望非常让人赞叹!换句话说,他是一个难得的君子。   对这种人威胁利诱是不成的,宋乃光根骨清正,不乏舍生取义的决心,栽赃陷害也行不通,说出去谁会相信?想来想去,钱不离只剩下了一条路,那就是暗杀,当然在暗杀之前他要想办法和宋乃光接触一次,试试能不能把宋乃光拉到自己的阵营中来,虽然希望渺茫,但钱不离还是决心试上一次。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故意迟迟不离开斜桥县,同时悄悄把阎庆国和数个亲卫派到正阳县,和当地的贵族接触。按照钱不离的判断,平民与贵族之间的矛盾是很尖锐的,如果那宋乃光广得民心,必然会引起一些贵族的反感,钱不离倒不是想和贵族联合,他要利用贵族,找一个替罪羊。   钱不离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如果一个人在上能得到贵族的支持,在下能得到百姓的拥戴,那么这个人也太可怕了!宋乃光已经在正阳县当了十几年的县主,一个心机如此可怕的人怎么会甘心在小小的县主位置上呆上十几年呢?   但是最后还是出现了意外,阎庆国已经走了七天了,只派人回来过一次,禀报他在正阳县毫无进展,可钱不离已经等不下去了,继续拖延下去,斜桥县的人一定会产生疑心。   钱不离于夜间召集贵族,发表了一通毫无意义的讲演,内容不外是希望贵族们能为了他钱不离出力,或痛斥内阁和军部的荒诞,随后钱不离告知贵族他将在第二天带兵去正阳县巡查,这个消息让斜桥县的贵族们大大松了一口气。   夜宴结束之后,钱不离却没有休息,他偷偷溜出了县城,连程达、浮柔都没有带,只带着杨远京和数个亲卫马不停蹄飞奔正阳县,有程达和浮柔在才能让别人相信自己宿醉不醒、不能见客。   小半夜加上一个白天的飞驰,钱不离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了正阳县,‘画眉’术再次施展,钱不离等人分批在城门关闭之前、混入了正阳县城。   为了不引人注意,阎庆国单独租住了一户独门独院的房间,当钱不离推开门大步走进去之后,正在吃晚饭的阎庆国当即就傻了眼,竟然忘了应有的礼节,他怎么也想不到钱不离会这么快赶到了正阳县。   “还是没有任何进展?”钱不离也懒得废话,这一路急奔过来,他确实有些疲倦,可看到杨远京等人精神抖擞的样子,他只能把‘苦’憋在心里,都是年轻人,他吵嚷累的话岂不是被人小看?   “大人,我也是平民,实在找不出办法结交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贵族啊!”阎庆国苦笑道。   “你身上带的钱都花完了?花完了也没有任何效果?”   “大人,这不是钱的事,就算我为了他们花了再多钱,人家贵族也瞧不起我啊!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一个暴发户而已。”阎庆国的脸色显得很不自在,他明白他以前在宜州府混入敌人内部立下大功,很得大人赞赏,所以这一次大人把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可惜有些事情不是以人力为转移的,饶是阎庆国狡猾多智,但如果不是同样身为贵族,再经过长时间接触,根本无法得到贵族的信任。虽然有世家多纨绔子弟这句话,可纨绔子弟并不是傻子,他们的傲气远比他们的长辈要高,平民不过是他们眼中的玩物,试想一下,玩物又怎么能得到他们的信任呢?   钱不离沉默起来,他不是没有想过让阎庆国假冒贵族,问题在于,假冒贵族实在太难了!钱不离到现在还是一个平民,虽然有新贵族的诞生必须要经过内阁承认这一条规定,但钱不离既然可以借姬胜情名义分封将衔,也同样可以借姬胜情名义得到爵位,可惜的是爵位易得,贵族们的礼仪和那种看起来雍容的气度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钱不离知道,如果让阎庆国在胸前挂上贵族的勋章,说不上几句话,就会被人抓起来送到县衙里去。   “看来我们只有一个办法了!”钱不离叹了口气:“远京,你派两个人把我们的战马都送到城外去,一个马上回去报信,让程达不用故意拖延了,尽快赶到正阳县,一个就在外边看着战马吧,小心些,不要让不相干的人发现!”   “现在城门还不能关。”阎庆国犹豫了一下:“可是……大人,把战马送出去做什么?”   “战马的目标太大了!”钱不离把脚放在了桌子上,借以缓解一下身上的疲劳,别的不说,单就凭着这种动作,除非是改掉坏毛病,否则钱不离一辈子也没资格做贵族了:“庆国,正阳县的治安怎么样?流氓地痞之类的人多不多?县府的衙役很精干么?别告诉我这些事情你也不知道!”   “正阳县里很少有人惹事生翻身,闪电般落在了院子里,如果不是落地时差点崴脚的话,这一跳堪称经典!饶是如此,杨远京和阎庆国眼中都显出了敬佩的神色,因为……”   “做什么?我们要作案啊……我的阎将军!”钱不离哭笑不得:“总不能被衙役怀疑上,然后我们硬杀出正阳县吧?真是这样……我还不如带着大军来呢,省得被这么的百姓把我的骨头都拆了!”   “大人天威在手,谁敢和大人做对?!”杨远京拍了一记非常愚蠢的马屁。   “你他妈的少说两句没人拿你当哑巴!”钱不离气不打一处来:“用不用我做一面大旗,上面写着:宋乃光死于钱不离之手?”   杨远京嘿嘿干笑几声,不敢再接话了。   “大人,行军作战我懂,这个……这个……怎么作案我就不懂了,大人,您说我们应该怎么做?”阎庆国轻声说道。   钱不离挠着头,把自己脑海中可怜的反侦察知识梳理了一遍,又沉吟半晌:“宋乃光家里都有什么人?”   “宋乃光生活很简朴,只有一位夫人,两个贴身侍女,家里只有六个仆人,三男三女,连账房都没有,他自己封地的帐务都是他自己统计的。”阎庆国回答得很快。   “宋乃光是住在县府里吧?有没有城防军守备?值夜的衙役有多少?宋乃光经常在什么时间睡觉?他的居所你知道不知道?宋乃光本人会不会武技?他的家人会不会?你刚才一直没有说他的孩子在哪里!几个?多大?”   阎庆国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道:“大人,宋乃光没有孩子,所以正阳县的百姓都说苍天无眼,让这样的好人绝后;我在夜间探过县府,不过……”   “这些东西你好好想一想,我先休息一会,嗯……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探查了,我们今天晚上就要动手,一会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钱不离站了起来:“庆国,派人出去收购药材,别挑那些贵的买,挑便宜的,最好能买上十几包,在院子里铺开,上次进福州的时候,姬胜烈派他的亲卫来给我传令,从那亲卫的身上翻出了一块金质虎牌,实在不行,只好用这东西来搪塞了。”   “遵命,大人。”阎庆国心中暗叹不已,想不到大人布置起‘作案’来都这么井井有条。   躺到了床上,钱不离倒真想睡上一小觉解解乏,不过他的头脑却很清醒,毫无睡意,从这次阎庆国与贵族失败的接触中,钱不离感觉到自己必须尽快建立一个宗教了,身为主将却没有和职位相匹配的爵位终归有些不妥。不如在教内建立一套完善的等级制度,用宗教的制度与贵族的爵位相抗衡,当然,想推行这种制度,首先要拥有强大的武力保证!   就在钱不离的沉思中,时间飞快的流失了,将近子夜时分,杨远京敲响了钱不离的房门。   阎庆国已经准备好了答案,可惜他知道的东西并不多,毕竟他只来了几天,但在钱不离仔细盘问下,一些东西还是浮出了水面。例如钱不离问县府里没有石锁、箭靶等物,武技高如杜兵、程达,也要时时苦练、闻鸡起舞,这样才不会退步,而宋乃光的县府中并没有这类东西,钱不离断定宋乃光纵使会些武技也极其有限。   至于宋乃光在什么时间睡觉就不重要了,他们在子夜商定动手的办法,悄悄掩到县府时已经是后半夜,宋乃光再勤政也早已休息,而且正阳县被宋乃光治理得井井有条,没有那么多要思虑的事务。   有没有城防军守备、有多少衙役值夜,这是一个危险,可惜他们没有时间去打探,钱不离认为和平最能消磨人的斗志和警觉心,正阳县的治安这么好,想必那些形同虚设的城防军已经过惯了舒服日子,只要自己动手谨慎一些,不会惊动什么人。   派出去探查巡夜人时间间隔的亲卫回来了,众人准备妥当打算出发时,阎庆国突然想起来一件,县府的后院里有两条狗!虽然阎庆国解释说那狗不是凶猛的行军犬,而是普通的土狗,可钱不离还是重重给了阎庆国一脚,难道土狗就不会叫了?   钱不离从小到大一直苦专军事,对侦破方面的理解只限于小说和各种纪实,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感悟,那些暴力型罪犯就没有必要说了,那些智力型的罪犯有很多都是因为在小处露出了微小的破绽,最后才落入了法网,虽然这个世界的侦破能力还很原始,但能小心周到些还是好的,和行军作战是一个道理。   夜色好似在怜悯清正的宋乃光,白色的月芒照得大地一片通亮,可惜这难不倒钱不离,从他们居住的小院子到县府,要经过两条街道、一条长街,有三批巡夜人在巡逻,事先派出去的亲卫已经知道了他们的间隔时间,以钱不离当先,杨远京照顾侧翼,而阎庆国倒退着走、观察后侧,众人都带上了项弩,弩箭上弦,以备不时之需,一路走得无惊无险就来到了县府后墙。   杨远京翻上墙头,往院子里扔了几块早已准备好的肉骨头,时间不长,两条土狗寻着肉骨头的香气从前边钻了出来,其中一只土狗发现了墙头上的杨远京,汪汪叫了两声,可另一只土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上前啃咬起肉骨头来,最终,警觉性蛮高的那只土狗没有抵抗住肉骨头的香气,不再管杨远京了。   阎庆国翻上墙头,他和杨远京举起了手中的项弩,瞄准土狗的咽喉一起发射,那两只土狗连叫都没有叫出来,一头栽倒在地上,只有尾巴还无力的晃动了两下。   钱不离露了一手,他的双手搭上墙头猛然发力,一个鹞子翻身,闪电般落在了院子里,如果不是落地时差点崴脚的话,这一跳堪称经典!饶是如此,杨远京和阎庆国眼中都显出了敬佩的神色,因为……那一个翻身翻得太漂亮了!虽然落地有些不稳,但瑕不掩瑜!   其实在天威军中,没人知道钱不离的武技、箭法高低,钱不离是神秘的,也只有神秘才能让人感到莫测!天威军中各将领有事无事总喜欢互相切磋一下武技,可是……谁敢向钱不离挑战呢?想找打不成?而钱不离在众将切磋时,总是评论得头头是道、条理分明,这就更让人感到高深了。最关键的一点是,钱不离曾经创下了一个奇迹,在福州遭遇脚踏弩的暗算,那么短的距离内竟然可以闪开要害,换了谁谁能做到?暗杀的执行者郑星望用‘深不可测’四个字来形容钱不离,这个评价得到了天威军众将的一致认可。   后面的几个亲卫也翻了过来,他们拎起死狗,塞进带来的木桶里,放好盖子,这样血才不会流出来,随后又在木桶上套上了一层麻袋。还有一个亲卫把沾染了狗血的泥土挖出来,小心的放在另一个袋子中,接着把别处的浮土扫过来,填补好,因为钱不离的要求是在院子里看不到任何血迹,也看不出任何被整理过的痕迹。   后院中有五间瓦房,不过那五间瓦房都同样的破败,看不出宋乃光住在哪一间,阎庆国按照计划溜进厨房,片刻之后拎着两把剔刀走了回来,这东西是剔肉用的,家家都有。   钱不离悄悄摸上了第一间瓦房,正阳县还真是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好地方,门竟然没有插,钱不离和阎庆国悄悄走到床前,借着月光看去,这是一男一女两个仆人,钱不离观察了一下那男仆的长相,摆了摆头,阎庆国扑了上去,挥起剔刀刺入了那男仆的心脏。那女仆被人捂住了嘴,刚刚从梦境中醒来,阎庆国手起刀落,又结果了她的性命。   钱不离踏入第二间瓦房,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摆着几本书,他留下一个亲卫看守,又悄悄退了出去,这间很可能就是宋乃光的居室!   如此搜遍了五间瓦房,除去一个看起来年轻、壮硕的男仆和一个相貌姣好的侍女被钱不离蒙上被褥打晕之外,所有的仆人都被杀死了,留下这两个人自然有留下他们的用处。   回到第二间瓦房,钱不离走到床前,轻轻掀起床幔,那宋乃光和他的夫人对外界一无所觉,睡得正香。宋乃光看起来只有四十余岁,但据钱不离所知,他的实际年龄已经超过五十了。宋乃光的五官倒很端正,只不过睡觉的时候,眉心也皱成一团,凭空添了几分忧郁之气,看起来有不少烦心事。而宋乃光的夫人背对着钱不离,看不到长什么样子,只能看到那是一个肥胖的妇人。   一个亲卫轻轻拿起了被褥,时刻准备着,而杨远京也拿起了被褥盯着宋乃光,只要他们一有大喊大叫的征兆,被褥就会捂上他们的嘴。   钱不离轻叹一声,伸出手去,拍了拍宋乃光的脸,这个人他确实不想杀,清官难得!如果宋乃光能投靠自己的话,那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所以,钱不离必须要尝试一次,靠自己的口才去说服。 第二零五章 痕迹   宋乃光倒是很警醒,钱不离的手只在他脸上拍了两下,他就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床前多了几个不明来客,和正常人的反应一样,宋乃光不由大骇,张口欲呼,钱不离伸出食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   宋乃光的夫人若有所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个亲卫堵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警告道:“不要乱叫!”   宋乃光的夫人极力挣扎,可惜她的力气太小了,怎么也挣脱不出去,杨远京毫不客气的用剑柄在她的胸口敲了一下,威胁道:“再动就杀了你!”   “兰儿,别怕!”宋乃光已经完全清醒了,他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宋乃光的夫人逐渐安静下来,她的手摸索着抓住了宋乃光的腕子,宋乃光一翻手,两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兰儿?你们还真是患难夫妻啊。”钱不离的目光从两人的双手移到宋乃光的脸上,含笑说道。   “阁下是什么人?深夜光临寒舍到底想做什么?”宋乃光毫不犹豫的迎上了钱不离的目光。   “我是钱不离。”钱不离的话非常简单,他的眼睛凝视着宋乃光的眼睛,想从宋乃光的变化里寻找什么东西。   宋乃光的目光先是震惊,接着变成怀疑,又变成不解,最后化成了恍然大悟:“原来是钱将军!卑职真不明白,如果将军想见到卑职,只需一封公文即可,将军何必要如此废力气呢?”   “宋乃光,我一直认为在两个聪明人中间是用不着废话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钱不离一笑:“我只需要一个回答,为什么要和我做对?!”   宋乃光愣住了,沉默了半晌坦然笑道:“将军想要听真心话么?”   “当然。”钱不离回答得很快。   “将军可知道姬周国现在的处境?”   “呵呵……现在是我问你,而不是你反问我!”此时次地又不是要开辩论会,说得越多越能打动观众,钱不离轻巧的回避了问题:“你继续说下去。”   “姬周国危在旦夕矣!”宋乃光叹了口气:“在内,扎木合深入中原腹地,四处肆虐几达数月,清州……已经到了千里无人烟的程度了,通州半州之境也惨遭血洗,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民乱四起,已经威慑皇城的安危!在外,罗斯帝国与合众国趁我姬周国危急之际大兵压境,前有狼、后有虎,可算是内外交困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将军,姬周国面临亡国之危,将军却不服从军部的命令,悍然出兵宜州,难道将军忘了兄弟阋墙这四个字了?!”   “呵呵,扎木合深入中原腹地,可不是我的过错吧?那是姬胜烈故意把扎木合放进来的,与我何干?悍然出兵宜州?当初百里克诚带兵攻打福州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呢?”   “大人,我们现在说的是天下大势,而不是论事的对错!纵使陛下做过什么错事,他也是名正言顺续位的国王!再说如果不是将军在福州擅自招兵买马、图谋不轨,还收容夹脊关的逃将郑星朗,百里克诚大人又怎么会带兵攻打福州?”   “照你这么说……”钱不离眼中杀机连闪:“不管姬胜烈做过什么事,我都要奉他为主?”   “如果将军能上书服从内阁的调遣,那么铁浪军团就可以北上兴海,集我四大军团之力,大战罗斯帝国与合众国!将军再带领大军去清州平定民乱,我姬周国内外交困之局指日可解!”宋乃光没有回答钱不离的问题,反而就钱不离投降只后的事情展开联想。   “然后呢?姬胜烈可以把立过无数汗马功劳的老将军郑朔逼入绝境,他会放过我钱不离么?姬周国大势已定的时候,就是我钱不离的死期吧?!”钱不离突然笑了起来。   “将军,如果将军肯在这时候归附内阁,善莫大焉!内阁和军部绝不会难为帝国功臣的,真的出现了意外,卑职愿意联合宜州的贵族为大人担保!只要卑职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大人遭受不公!”宋乃光很诚恳的说道:“将军,古人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果将军能为国家大利而弃一己之私,天下幸甚、万民幸甚!”   “想不到这里的古人也说过这句话啊……看样子,我还真是误解你了。”钱不离好整以暇的说道:“我最后再问你一句话吧,愿意不愿意帮我?”   “如果大人愿意归附内阁,解了这场兵危,卑职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宋乃光斩钉截铁的回道。   “呵呵……”钱不离差一点就仰天大笑了:“宋乃光,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保我平安?就凭你???”   “将军,卑职自知能力低微,可是卑职愿意发誓,只要卑职还剩一口气,就绝不会让大人遭受不公!”宋乃光睁大了眼睛看着钱不离。   “省省吧,这话你刚才已经说了一遍了。”钱不离缓缓站了起来:“你的命有那么金贵么?能抵得上公主殿下、抵的上我钱不离、抵的上天威军数万条生命?我操……我真是不应该和你说这么多废话!”   钱不离挥挥手,杨远京连忙用破布堵住了宋乃光的嘴,又和另一个亲卫一起把宋乃光绑了起来,钱不离事先吩咐过,千万不要弄出痕迹上,所以杨远京先在宋乃光的腕子上缠上了布条,再用绳子绑的。   “大人,这个呢?”阎庆国看了看宋乃光的夫人。   “杀了!”钱不离随手摘下床头宋乃光佩戴的长剑,转身离开了房间,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阎庆国手中举着血淋淋的剔刀,毫不留情的刺入了宋乃光夫人的身体里,其实凭着阎庆国的准头,一刀就已经致命了,不过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来,阎庆国一口气刺了十七、八刀,迸溅的鲜血粘了他一身。   宋乃光挣扎着想和钱不离再谈上几句‘知心话’,看到眼前的惨景,眼中爆出了悲痛欲绝的神色,随后头一歪昏迷过去。   钱不离大步走进第三间瓦房,两个亲卫正守在房间里,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侍女,床下还躺着一个男仆。   “把那女人扒光。”钱不离略犹豫了一下,命令道。   那两个亲卫不由面面相觑,但还是按照钱不离的命令把侍女身上的衣物都扒了个干干净净。   钱不离走到那男仆身前,随手拿过半杯茶水,往那男仆身上一泼,随后蹲下身去,用手捂住了那男仆的嘴,长剑拔出架到了那男仆的脖子上。   那男仆悠悠醒转,刚想挣扎,钱不离手中的长剑一划,在那男仆脖子上划出了一条小伤口,那男仆不敢动了。   “想活还是想死?”钱不离冷冷的说道,同时手微松了松,以便他能回答。   “活……活……”   钱不离伸手抓住那男仆的脖领,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歪了歪头:“看到床上那女人了么?”   “看……看到了。”那男仆看了一眼,连忙低下头去不忍再看。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洋河上的水盗,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今天不杀你,是想拉你入伙,告诉我,愿意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干?”钱不离随口编出了瞎话。   “我……”那男仆犹豫了一下。   “看来你是不愿意了?那我只好杀人灭口,一了百了!”钱不离手中的长剑一紧。   那男仆吓得魂飞魄散:“我愿意、愿意!”   “入我们这行,要交投名状的,知道什么是投名状么?我们这些人都有命案在身,所以才不怕有人投靠官府出卖大家,如果你想得到大家的信任,总得先做出些什么事情来让大家满意才是。”   “大……大哥让我做什么?”那男仆颤抖着问道。   “床上的女人是宋乃光的贴身侍女吧?上床,干男人应该干的事。”   那男仆僵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停,眼中的恐惧逐渐被坚定代替,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张口欲喊。钱不离看到那男仆眼中的神色,已经明白出了纰漏,他手腕向前一送,长剑在那男仆的咽喉间划过,把刚刚凝聚起来的声音硬生生切断了,血花迸溅处,那男仆晃了晃,软软倒在地上。   杨远京和一个亲卫拎着昏迷不醒的宋乃光走了进来,其后阎庆国也走进了房间。   “把人放下吧。”钱不离瞄了杨远京一眼:“远京,你上床去,在那女人身上泄泄火。”   “什……什么?”杨远京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床上的女人,又看了看钱不离:“大人,一定……一定要这么做?”   “必须要做。”钱不离点头道:“你以为县衙里的仵作都是傻子?只要一验身就验出破绽来,演戏就要演全套!”   “大人,您说的现场……对就是现场,现场已经搞成这样了,只要我们把男仆的尸体运走,衙役一定会认为这是场奸杀,不用非得那么做吧?”杨远京苦笑道。象杨远京这样的年轻人胸中不乏激情,他们参军其一是为了立功名,其二也有保家卫国的雄心,杀人他们不怕,只要是钱不离的敌人就一定要死,可淫人妻女那是另一码事了,杨远京心里很别扭。   钱不离扫视了一圈,几个亲卫都在回避他的目光,连阎庆国也不例外。   “看来,你们没人愿意做了?带你们来也许是个错误,如果我带的是顾坚的人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钱不离缓缓摇了摇头:“刚才你们听到宋乃光说的话了吧?我可以坦白告诉你们,他说的话没有错,如果没有我钱不离,内阁会调遣铁浪军团北上,姬周国内外交困的局面会得到很大的改善。”   阎庆国和杨远京等人有些不安起来,悻悻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我也没有错!如果让姬胜烈掌控大局,姬周国只能多几十年的平安而已,迟早还会大乱的,到那时候,一切都不好说,也许我们所有的国人都成了别国的奴隶!但我要的是长治久安,我的目标是整块大陆,只要你们跟着我,我会带着你们去打倒一个又一个敌人,现在的内战……不过是让你们练兵而已。”   “我知道,和你们说这些……你们是听不懂的!听到宋乃光说了吧?让我投靠内阁……呵呵,为了姬胜烈的大局,我钱不离不应该继续活下去,天下幸甚、万民幸甚啊!至于公主殿下和我钱不离是不是无辜,那都不重要,为了大局总会有很多无辜的人死去。而我现在想做的事,也是为了我们的大局,我承认宋乃光是一个好官、清官,但是他挡了我的路,他就要死,不管他是否无辜,和我钱不离也是该死的一样!”   一个亲卫听不下去了,踏前两步道:“大人,让我来!”   “算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我不想难为你们。”钱不离摆了摆手:“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不是在找乐子想淫辱女人,也许……当初我就应该悄悄离开雪原城,扎木合奇袭又关我屁事?!象闲云野鹤一般周游天下该多好,你们以为现在这样天天算计人、又天天被人算计的日子很好过么?!”   钱不离这些话说得太重了,阎庆国、杨远京等人一起跪倒在地上,杨远京颤声说道:“大人,我……我来做!”   “我已经说过了,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钱不离走过去挥剑砍下那男仆的两根手指,回身扔在了床上:“把这个人装起来带走,血迹就不用收拾了,把宋乃光拉过来,就在这地方杀掉!”   阎庆国连忙把宋乃光抱了过来,挥舞着剔刀在宋乃光的身上留下了十数道伤口,随后又把宋乃光的衣服弄乱。   钱不离走到床前,吩咐一个亲卫把那侍女弄醒,就在那侍女睁开眼睛的瞬间,钱不离挥起长剑重重的劈在她的脖颈上,那侍女仰面栽倒,双手痛苦的扒着伤口,双腿则把床缛踢得一团糟。   钱不离观察了一下,感觉一切都很自然,随后走到宋乃光身前,掰开了宋乃光的手指,把长剑塞到了他手中,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仵作能辨别指纹吧?那也太神奇了!   “大人,还……还用我做吗?”杨远京不安的问道。   “好了,你们四处去看看,还有什么纰漏没有。”钱不离转向阎庆国,把杨远京谅在了一边:“该带走的东西一定要带走,千万注意!”不是钱不离心胸狭窄,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也是一个热血青年,只不过懂得东西比常人多了些,性格也比常人沉稳、冷静而已,所以他才会在初到福州时,看到贵族虐杀土族人之后,勃然大怒,杀光了那些为非作歹的贵族。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权力倾扎洗礼,他的心比以前硬了很多,手段也毒辣了很多,可是今天,钱不离却无法打消心内的不安,而杨远京的疑问极大的刺激了他的自尊心。   “遵命,大人。”阎庆国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确认没有遗漏之后,钱不离下了撤退了命令,而杨远京面对着面无表情的钱不离,难免心中忐忑,可又不敢说什么。   一行人来到后墙翻了出去,同样无惊无险的回到了独门小院,换下了染血的衣物,拎着长索又悄悄溜往城边。   不是战时,城防军才懒得在城墙上巡逻,把长索拴在城垛上,钱不离带着亲卫们滑了下去,不过为了扫清所有的痕迹,他不得不留下了两名亲卫,让他们把长索扔到城下之后,赶回那独门小院。   汇合了看守战马的亲卫,钱不离找了处小树林,把两只死狗还有装血的木桶、衣物等东西埋到了地下,而那装着男仆尸体的麻袋则被一个亲卫驮在了战马上,一行人快速往来路上奔去。 第二零六章 十天之期   飞尘漫天,钱不离纵马飞驰,他有一个习惯,心中不痛快的时候,就要自己找点罪受,用肉体上的痛苦来压制将要爆发的情绪,以保持高度冷静。现在钱不离正是这么做的,去正阳县他骑马飞奔了将近一天一夜,只休息了小半天,又夜入县府,随后骑马往回赶,跑到旭日东升,再跑到天过正午,他一直没有说话。   钱不离已经跑得一身是汗了,从腰到腿又酸又痛,眉毛上的墨汁已经被汗水洗了下来,眼圈成了黑色,和另一个世界号称国宝的动物的招牌眼圈差不多,脸上还挂着几条黑道。   钱不离不说休息,谁也不敢擅自减低马速,跟在钱不离身侧的阎庆国能看到钱不离的‘花脸’,可是钱不离眼神冰冷,给阎庆国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阎庆国数次张口想提醒钱不离一声,最后又合上了嘴,什么也不敢说。   而杨远京则夹在中间,他连头都不敢抬,当时他只是下意识的以为钱不离的命令有些荒诞,才拐弯抹角推搪的,现在想起来那和违抗军令有什么区别?杨远京等着钱不离处罚他,可钱不离只当看不到他这个人,这让杨远京更加不安了,他宁愿被钱不离狠狠责罚一顿,现在的气氛太压抑了。   日头向西方飘下的时候,钱不离遇到了中军派遣出来的斥候,那些斥候看到前面的烟尘,从三面包抄上来欲探个究竟。钱不离现在这副尊荣实在是让人吃惊,迎上前来的三骑斥候盯着钱不离看了片刻,才认出钱不离,他们连忙收起了手中的刺枪,滚鞍下马:“大人!”   “中军离这里还有多远?”钱不离冷冷的问道。   “大人,还有十里。”   钱不离没有再理会那几个斥候,双腿一夹战马,继续向前飞奔,留下那三个斥候面面相觑。   十里路转瞬即至,钱不离冲到了中军,程达正带领亲卫队簇拥着几辆马车前行,做为钱不离最信任的亲卫队长,程达不必从脸孔上去分辨,只需看到骑马飞奔的姿势,甚至仅仅看到一掠而过的身影,他就能马上认出来人是谁。   “大人!”程达连忙迎了上来,打完招呼才看到钱不离的脸,沉稳的程达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大人,您的脸是怎么了?”   “程达,你走的时候和斜桥县的县主是怎么说的?”钱不离好似没听到程达的问话,淡淡的问道。   “大人,末将说大人想在路上训练部队,正在布置训练事宜,不用他们相送了。”程达发现钱不离不对劲,连忙收起笑脸,回答完之后把目光转向了钱不离身后的人,满眼都是询问,阎庆国和杨远京等人一起低下头去。这些年轻人自以为是军中精锐,向来目中无人,套句老话,他们就算是天子近臣了,纵使见到毒龙旅几个新进的团长,他们也敢摆架子。但是在程达面前,他们一个比一个老实,县官不如现管啊!   “训练么……很好,如此就算我们加快行军,也不会让人起疑心了。”钱不离沉吟一下:“程达,下令加快行军速度,于明日黄昏前,全军必须赶到正阳县!”   “遵命、大人!”程达连忙应道。   钱不离催马来到自己的马车前,掀起了门帘,一头钻了进去,坐在马车里无所事事的浮柔正在摆弄着自己的弹弓玩,一眼看到钱不离的脸,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举起弹弓瞄准了钱不离。   “你干什么?”钱不离也吓了一跳。   “你……是你呀!”浮柔长松了一口气:“你的脸怎么啦?嘻嘻……真丑,都把人吓了一跳。”   如果换成往日,钱不离会和浮柔调笑几句,现在他哪有心情,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大花脸,虽然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不过他双手的手背都已经黑了,那是抹汗抹黑的。   钱不离歪倒在地毯上,舒展开四肢,幸好他从小就在爷爷的督促下苦练武学,如果没有好底子,这两天的飞奔下来,骨头早就颠簸散架了。   浮柔看到钱不离没有理会自己,不由认真打量起钱不离来,再粗枝大叶的女人,观察自己的男人时,她们的心都会变得很细很细,浮柔很快就发现钱不离眼中毫无笑意,她悄悄伸了下舌头,从旁边拿过一只瓷瓶,把手巾浸湿,随后跪坐在钱不离身前,为钱不离擦脸。   从来不知怎么侍候人的浮柔学会了不少东西,当然,这都是小柯丽的功劳。那些繁琐的宫廷礼仪浮柔不想学,她只羡慕柯丽的一双巧手,女工之类的东西学了一阵也放弃了,浮柔学会的东西都与钱不离有关,例如说梳理头发、穿戴衣物和铠甲,擦脸洗脚之类的东西当然不用学,只要心眼灵活些,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就好。   很快,浮柔把钱不离的黑渍都擦干净了,她支起车窗想把毛巾扔到外面,突然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浮柔探出脑袋看了半晌,才退回钱不离身边:“那个……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钱不离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没有。”钱不离回答得很肯定。   “骗人,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还有……我刚才看到程达在用鞭子打杨……杨什么京呢!”浮柔摇了摇钱不离的胳膊:“和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出主意呢,我很聪明的。”浮柔认真点了点头,她在给自己信心,也想给钱不离信心。   钱不离哭笑不得,‘聪明’这个词和浮柔八杆子挨不到一起去:“我真的没什么事。”   “你不相信我?”浮柔看起来相当委屈。   “我不相信你我去相信谁呢。”钱不离无奈露出一个笑脸:“好了,我现在想安静的躺一会,来,陪我一起躺吧,这两天把我累坏了。”   “那我帮你捶捶腿吧!”浮柔连忙跳了起来。   浮柔的技术虽然经过柯丽的指点,但力道还是大了些,钱不离懒得再说什么,任由浮柔在自己腿上折腾,他闭目陷入了沉思。一个真正的领袖要时刻注意的形象,有许多不能拿到明处的事情都要靠自己的属下暗地里完成,领袖必须要是光明的!可他的情况却正好相反,缺人啊!尤其缺少那些无条件执行自己命令的人!顾坚心狠手辣,倒是个统领密谍的好人选,不过用一只眼睛看世界很容易出现偏差,钱不离需要两只眼睛,换句话说,他需要两支谍报组织!留在福州搞谍报的关誉东和郑星望都缺乏锻炼,而且关誉东同样是军人出身,郑星望么……经过上次打击之后,心性成熟了不少,但钱不离计划让郑星望和顾坚做搭档,以互相牵制,另一支谍报组织的首领就难选了!   到入夜、到天明,一直到远远看到正阳城,钱不离除了睡觉之外,一直在沉思,不只是考量手下的人选,更主要的是如果想建立完整的宗教,那就必须一下子就能抓住所有人的心!这些东西不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能解决的,必须早先一步做好全面构思。   “大人,前面就到正阳县了,探路的斥候有急报。”程达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一天来他都没敢打扰钱不离,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和钱不离接触。   “什么事?”钱不离翻身坐了起来。   “大人,杨将军发现在一片树林里围着不少百姓,杨将军说,那树林……很重要,他已经去察看了,让小的来禀报大人一声。”一个斥候在车厢外说道。   “什么树林?”钱不离一愣,浮柔快速为钱不离整理好衣物,随后掀起门帘,钱不离走了出去。   “大人!”程达欣喜的迎上来,开口想说什么,可惜他是一个不善言辞表达的军人,不知道在这种气氛中应该说些什么,最后讪讪的低下头去。   “我没事的,程达。”钱不离笑了笑,他明白自己这一天多来的沉默让众将忐忑不安:“哪个方向的树林?”   那斥候伸手遥遥向西方指去:“西边的那个树林,不大,周围有一片油菜地。”   钱不离心中猛地一跳,西边的小树林?周围还有油菜地?那岂不是自己埋起罪证的地方??钱不离转过身,手搭上额头,向西边看去。   远处有两骑飞奔过来,为首的正是杨远京,他今天没有穿戴轻甲,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昨天程达在他的后背上重重抽了十几鞭子,虽然还能活动,但铠甲是没办法穿的,其实遭受军刑的人可以休息,不过杨远京却没心思休息,总想做些什么,所以今天的斥候领队还是他。   杨远京的神情有些不安,他看了看钱不离,又看了看四周,和程达一样,欲言又止。   钱不离眉头一皱:“你上来说吧。”随后钱不离退回到车厢中。   “大人,出事了!”杨远京钻进车厢之后直接跪倒在地毯上,压低声音:“我们……埋的东西都被人挖出来了。”   “不可能!!”钱不离的神情略有些变化:“当时四周绝对没有人!埋好之后我们又仔细布置过,还在上面移栽了野草,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挖出来?”   “末将听那些百姓说,是正阳县的武捕头牵着自己养的虎头找到那小树林的。”杨远京苦笑道。   “虎头?”钱不离一愣。   “大人,那是姓孙的捕头养的狗。”   钱不离呆住了,牵着自己养的狗一直找到小树林,不成了他那个世界的警犬了?冷兵器时代还有人能训练出这种狗来?如果那狗尸被人挖出来……别的还好说,狗脖颈上弩箭造成的洞穿伤必然暴露无遗!真没想到头一次作案就能遇到如此厉害的捕快,这叫什么事?!   “大人那些百姓都知道宋乃光被杀身亡的消息了,他们还知道那两条狗就是宋乃光养的狗,他们……他们要过来拜见大人,求大人为他们做主,为他们的县主报仇。”   “报仇?呵呵……”钱不离的脸色突然一变:“糟糕!城里的弟兄危险了!远京……算了,阎庆国!!”钱不离大喝了一声。   阎庆国催马从后面赶上来,跳上马车,钻进了车厢:“大人,什么事?”   “你马上带着斥候赶到县府,把所有的衙役都集合起来,不能让他们妄动!庆国,你给我记住了,纵使看到我们的人已经被衙役抓起来拷打,你脸上也不得露出半点怒色,就当不认识他们一样!否则……我饶不了你!”既然对方可以利用狗找到小树林,那么留在城里的两个亲卫也许早就被人抓起来了,或者……已经力战身亡!钱不离眼中凶芒闪动,他这些亲卫跟着他历经十数次战阵,从无一人阵亡,如果在这小小的正阳县阵亡了两个,他一定要让这里的人付出上百倍、甚至上千倍的代价!   阎庆国窜出车厢、跳上战马大喝道:“左翼的弟兄们,随我来!”说完阎庆国双腿一夹战马,战马撒开四蹄、狂奔起来。钱不离让阎庆国去正阳县探查,阎庆国从亲卫中挑出来的都是和他关系最好的人,这也就是无法禁绝的小团体了,既然有立功的机会,自是提携和自己感情好的弟兄,而且他了解自己弟兄的脾气、能力,指挥起来也方便。此刻阎庆国听到两个弟兄陷入了危急,心内的紧张可想而知。   杨远京满眼都是失落,把头垂了下去,钱不离刚才先喊了他的名字,接着又改成阎庆国,他能明白其中的意味。   “远京,正阳县有几个捕头?叫什么?”钱不离又转向杨远京。   “武捕头叫武钟寒,还有一个捕头好像姓孙,叫孙竖锋。”   “远京,你不要想太多,说实话,我真想狠狠教训你一顿,不过……程达昨天已经请你尝鞭子了吧?就算他替我打了。”钱不离读懂了杨远京眼中的失落,他笑道:“我让庆国去是因为庆国比你机灵得多,你也知道,他在宜州府的时候把那些刺客耍得团团转,换成你你能做到么?”钱不离并不是小心眼的人,而且……如果他真想不再起用杨远京了,也绝不会用冷落的方法,小孩子玩游戏么?今天不理这个明天不理那个?象杨远京这样知道自己那么多秘密的人,永远不会有产生怨恨的机会,钱不离会根据杨远京的能力,尽力给他施展的机会,如果杨远京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人失望,钱不离会把杨远京调到别的位置上,宁愿把他养起来。换句话说,只有在杨远京这个人不识分寸、无能而又逞能的情况下,钱不离才会用最迅速的手段让杨远京消失,而不会象孩子一样故意去冷落谁。   “那小子……确实能演戏。”杨远京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大人,那些百姓过来了。”程达在车厢外说道。   中军已经停下了,从远处走过来数百个百姓,什么打扮的都有,不过脸上的表情是一致的,充满了悲痛。那些百姓涌到了路边,纷纷跪倒在地,看起来没有人组织,都是自发的,因为他们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在喊,吵吵嚷嚷乱成了一团。   钱不离钻出车厢,毫不犹豫的迎上了百姓。   “看哪,白眉毛,是将军、是将军!”有百姓在大喊。   “将军啊,宋大人死的惨啊!”有百姓在哭叫。   “求将军为大人报仇啊……”   程达跳下战马,踏前几步大喝道:“大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都给我闭嘴!”随着程达的喝声,众亲卫一起高喝,把百姓的哭声压了下去。   钱不离抓住机会,仰首望天,脸上的表情肃穆无比,良久才高声说道:“我刚刚听到正阳县的县主宋乃光被人杀害的消息,真是人让人感到无比的震惊、无比的悲痛!虽然我以前没有来过正阳县,但宋县主的名声早已如雷贯耳!清廉刚正、爱民如子、生活简朴、行善四方,宋县主堪为姬周国所有臣子的楷模!今天,当着父老乡亲的面,我钱不离在这里发誓,十天之内,我一定要为宋县主报仇雪恨!如果我做不到,十天之后,我会回到这个地方,自绝以谢天下!请各位父老乡亲为我做个见证!!!”钱不离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全场。 第二零七章 破绽   “将军,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正阳县的子爵高尽臣跪在大堂上哭嚎着。   今天清晨,高尽臣在家中和自己的子女笑谈钱不离的十日之约时,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突然冲进了他的家,把一家老小都绑了起来,接着挨间房子仔细搜查,最后在柴房中搜出了一具尸体,右手缺了两根手指的尸体。   钱不离令高尽臣说出尸体的来历,可高尽臣怎么能说得出来?如果他的态度很好,也许会免遭皮肉之苦,但高尽臣竟然敢当堂指责钱不离,一场夹棍下来,高尽臣的双腿已经有些变形了,纵使能侥幸逃出生天,他这辈子也休想再站起来。   “不知道?尸体是从你家里找出来的,还有这两把凶器!”钱不离冷笑一声,摆弄着两把剔刀:“想用‘不知道’三个字搪塞本将军么?”尸体已经经过仵作的检验,正是宋乃光家里的男仆,凶手现场遗留的手指也被仵作认定是那男仆的手指,再加上两把凶器,高尽臣可算是证据确凿、不容狡辩!   “将军,我真的不知道啊!”高尽臣用嘶哑的声音叫道。对生活优越的高尽臣来说,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到了极限了,数次死去活来之后依然不松口,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家人。那钱不离在练市县动辄杀人满门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高尽臣知道只要自己服软,他的家人肯定会一起陪葬!   “大胆!还敢抵赖!”阎庆国飞起一脚,把高尽臣踢翻在地。在场中这些人里,阎庆国是最急于结案的,当日他赶到县衙时,确如钱不离估计的一样,看到数十个衙役正在刑讯他的部下,那两个亲卫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阎庆国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怒火,装作不认识,命令衙役先把两个疑犯收监,然后准备迎接大人。而在这几天里,钱不离严禁任何人私自和那两个亲卫接触,虽然他派了五十个步兵和狱卒一起看管犯人,但也只是防止爱戴宋乃光的狱卒暗中动用私刑,监狱中人多眼杂,阎庆国只能远远看着,不敢过去接触。那两个亲卫身上的伤处已经开始化脓了,如果再不救治的话,前景堪忧,所以阎庆国一心等着今天就结案,好把自己的人救出来。   “冤枉啊……”高尽臣还是咬紧牙关,拒不服罪:“宋县主的为人让小人敬仰有加,小人怎么能谋害县主大人呢?冤枉啊……”   “不错,骨头很硬啊!”钱不离冷笑道:“我倒要试试你家里人的骨头是不是和你一样硬!来人,把高尽臣的老婆和子女都带上来,一并受刑!”   “不要啊……”高尽臣的喊叫声马上就在一阵拳打脚踢下中断了。   “将军,重刑出冤案啊。”一个主薄小心翼翼的说道:“高尽臣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将军,这里面……应该有出入的。”   “冤案?出入?”钱不离似笑非笑的看了那主薄一眼:“李主薄,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能从高尽臣的家里找出尸体和凶器?在我看来,这起凶杀就是那男仆与高尽臣合谋的,如此狼心狗肺的小人怎么折磨也不为过!可是……你为什么看不下去呢?难道平日收过高尽臣的好处?”   李主薄连忙跪倒在地上:“将军,卑职一向以宋大人为楷模,怎么敢私自收取他人的好处!望将军莫要折辱卑职。”   钱不离什么也没说,只是瞟了杨远京一眼,杨远京低下头去,内心懊悔不已。钱不离本想把宋乃光之死布置成因奸情而暴露引发的凶杀案,但正阳县的衙役赶到现场之后,很快就排除了奸杀的可能性,钱不离的破绽太多了!那侍女根本没有和人媾和过的痕迹只是其中之一,宋乃光手持宝剑死在家仆的房间里,剑鞘却留在自己的房间,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破绽!如果宋乃光早就发现了奸情,他会安排别的家丁和自己一起捉奸,而不会自己独自动手;如果他刚刚发现,有回自己的房间取长剑的时间,大可以把别的仆人也叫起来;还有那男仆和侍女偷情的时候,怎么会随身携带两把剔刀呢?从现场上看,宋乃光先杀死了那个侍女,随后又砍掉了那男仆的两根手指,接着就被男仆击杀,证明那男仆的凶器是随身携带的,难道他知道今天会出事不成?还有县府的后墙有人攀爬的痕迹……   钱不离看了文案之后,自嘲了一番,隔行如隔山……没想到自己错了这么多!不过钱不离不会让杨远京看这份文案的,他要让杨远京感到歉疚,就是因为杨远京没有按照命令行事,才惹出了许多麻烦,这样在将来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时,杨远京便会毫不犹豫的服从命令!也许,这算是一种善意的欺骗吧……   “大人,这都三天了,是不是让衙役们回家歇息一下?”赵主事在一边说道。自从阎庆国来到县府只后,所有的衙役都被集中起来,不得离开县衙,也不许家人探望,连县府的主薄和主事也不例外,这点让他们感到几分不安。   “不行!你们都知道我和正阳县的父老乡亲们已经定下了十日之期,此案不水落石出,谁都不许走!”钱不离断然回道。其实钱不离也感到了不安,虽然那些衙役从表面上看,没什么异常,但钱不离总感觉那些衙役不时转向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古怪,至于到底怪在哪里,钱不离却说不出来,反正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钱不离扫视了一圈:“武捕头和孙捕头还没有回来?”对正阳县的捕头武钟寒和孙竖锋,钱不离盯得相当紧,其中武钟寒是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孙竖锋刚过五十,这一老一少被正阳县的百姓传得非常神奇,据说哪怕是外地的盗贼一走一过留下了案子,也逃不出他们的追捕。正午时,武钟寒和孙竖锋禀报钱不离,说他们的线人发现了重要线索,钱不离为了撇清关系,没有阻拦他们出去查案,只是命程达派十个亲卫‘协助’调查。   “没有,大人。”程达轻声说道。   这时,一个亲卫从外边急步走了进来,他没有和程达说话,直接凑到钱不离身侧低声耳语着,如果按照军规,他应该先通禀程达,然后由程达根据事情的大小缓急决定那亲卫什么时候上禀钱不离,这种逾越只代表着一件事,事态万分紧急不容拖延!   果然,钱不离的眼皮抖动了几下,随后缓缓站起身,扫视了一圈,众衙役本来都把目光集中到钱不离身上,此刻又纷纷低下头去,避免和钱不离对视,气氛还是那么古怪。   “你们留在这里等消息吧,本将军也发现了一条线索!”钱不离冷笑着对杨远京使了眼色,带着程度走出了大厅。   程达用最快的速度集合了两百名士兵,钱不离带着士兵冲了出去,直扑孙竖锋的家。钱不离心中惊疑不定,亲卫禀报说,有一个路人问武钟寒,抓到杀害县主大人的凶手没有,武钟寒大声回答说:“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凶手!”这‘真正’两个字意义很深,说明钱不离找出的凶手根本就不受人信服!但让钱不离怀疑的是,武钟寒为什么在明知道身后有人跟随的情况下,说出这种话?武钟寒的性格阴沉,从来不用正眼看人,总是低着头,用眼角悄悄打量着人的神色,俗话说:抬头老婆低头汉,这两种人是最难缠的!相比较之下,纵使他们真的发现了什么,也应该由性情暴烈的孙竖锋说出来,而阴沉的武钟寒会把自己的怀疑藏在心底!可是据亲卫说,当时武钟寒说出那句话之后,孙竖锋吓得脸色大变,紧紧捂住了武钟寒的嘴,由此可见,武钟寒的话远远超出了他的搭档孙竖锋的想象。   钱不离知道,武钟寒和孙竖锋发现了什么是肯定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武钟寒布下了圈套,试图引他钱不离上钩去杀人灭口……灭口就灭口!钱不离心一横,一个小小的捕头能有多大实力?不管武钟寒有什么诡计,在全副武装的士兵面前,诡计如泡沫一样脆弱!死人又能做些什么?!   正阳县这几天的气氛很紧张,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在亲卫的引领下,钱不离带着士兵很快就来到了孙竖锋的家门前,早就等在门前的两个亲卫连忙推开了大门,钱不离跳下战马径直走了进去,而程达紧紧跟在钱不离身后。   孙竖锋的家并不大,两个正在闲聊的仆人吓得抱头鼠窜,钱不离大步流星走到正厅处,踢开门走了进去,厅内‘协助’调查的几个亲卫听到了外边动静,早已把长剑放在了武钟寒和孙竖锋的脖颈上。   钱不离冷冷的看了武钟寒和孙竖锋一眼,轻轻挥手,两队士兵冲了进来,直奔着后堂而去,半晌,一个小队长走了出来,对着钱不离摇了摇头,后堂没有任何发现。   孙竖锋已经吓呆了,言语不得,武钟寒依然是冷冷淡淡的坐在那里,好似看不到脖颈上随时可以带走自己生命的长剑。   钱不离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略一沉吟:“孙竖锋,你愿不愿意从今天开始帮我做事?”在这两人之间,武钟寒有些难缠,年老的孙竖锋是个破绽。   “将军,卑职已经快五十了,唉……这一身都是毛病,如果没有宋大人这档事,卑职早就退职呆在家里享清福了。”孙竖锋陪笑道:“卑职多谢大人抬举,可惜……真是力不从心啊。”   “武钟寒,你呢?你也是力不从心么?”钱不离对着武钟寒露出了和蔼的笑意。他已经决定要杀人了,武钟寒那句话简直就是在向自己挑战!钱不离不想管眼前这两人想玩什么花样,只要他一声令下,一切都完结了!   “卑职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武钟寒突然站了起来,那亲卫手中的长剑来不及撤回,在武钟寒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伤口,鲜血流出,可武钟寒不管不顾,跪倒在地上。   这一跪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围绕在大厅的士兵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着钱不离的命令,谁知那武钟寒突然跪下了,真让人想不到,孙竖锋的眼睛瞪得很大,充满了不敢相信得目光,就连钱不离也呆呆看着武钟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大人……”程达在钱不离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钱不离回过神来,凝视着武钟寒,缓缓说道:“武钟寒,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么?”   “知道。”   “说说看!”   武钟寒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将军来了这里,想必那高尽臣已经招认了,将军当是来捉拿罪犯的。”   “谁是罪犯?”   “据小人所知,宋大人是被那高尽臣和孙竖锋一起合谋害死的,望将军为宋大人做主!”   “钟……钟寒,你疯了?我……”孙竖锋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两个亲卫又按了下去。   饶是钱不离素有急智,此刻也不由哑然无语,过了半晌,钱不离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旋即笑声猛一停,双眼爆出了寒芒,逼视着武钟寒:“孙竖锋是罪犯,你呢?”   武钟寒坦然回道:“卑职愿意向大人效忠,自然不是罪犯。”   “呵呵……”钱不离饶有趣味的观察着武钟寒,随后挥挥手,亲卫们押着孙竖锋退了出去,客厅中只剩下了钱不离和程达。   “告诉我,为什么?我不想听到谎言。”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其实卑职一向胸无大志,只想自由自在的过日子,可是……没想到事情能搞到这种地步,那么卑职说不得就要用命来搏上一次了,也许……不但能好好活下去,还能搏来个荣华富贵!”   “什么地步?说下去。”钱不离露出了微笑。   “卑职在抓捕那两位军爷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当时卑职用查看行商路引的名义,把两位军爷骗到了院外,我们十多个衙役一起动手,呵呵……我们有绳套、有铁棍、甚至还用上了石灰,就算是这样,两位赤手空拳的军爷也打伤了我们好几个人。”   “继续!”钱不离扫了程达一眼,示意程达稍安毋躁,因为程达听到武钟寒说出‘军爷’二字的时候,就按住了自己的剑柄。   “紧接着,卑职在城西的小树林里找到了宋大人养的那两只狗,卑职才彻底明白,这一次捅上了马蜂窝!卑职祖祖辈辈都以做捕快为生,虽然技艺不精,但箭伤与弩箭伤之间的区别还是能看出来的。姬周国律法规定,私自藏匿弩箭者处以死刑!除了军队和侯爵以上的贵族以外,没有人敢用弩箭。可……不管是军人还是侯爵,都不是小人能惹得起的。”   “你很聪明。”钱不离微笑如故:“不过,你故意说你已经找出了真正的凶手是什么意思?”   “因为将军做事太不缜密了,我想提醒大人一下。”   “呵呵……我到正阳县已经三天了,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偏偏要拖上三天才提醒呢?”   “因为……有些东西不是一下子就能下决心舍弃的。”武钟寒眼中闪过一缕无奈:“将军,我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正阳县,您……应该懂得我的意思。”   “舍弃、舍弃,没有舍又哪里来的得?!我明白你的犹豫。”钱不离一笑:“为什么要向我效忠?”   “卑职已经说过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无论如何也要搏上一次。”武钟寒的态度始终都很坦然:“卑职还不到三十岁,家中尚无子女,卑职不想死。”   “你倒是真敢赌!不过……我为什么要用你?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啊!”话说到这个份上,钱不离已经懒得辩驳了,坦诚是自己做的又怎么样?   “卑职这几天和将军的亲卫接触过,知道将军从雪原城以来,屡战屡胜、从无败绩,将军是个做大事的人,不过……”武钟寒话锋突然一转:“将军做起小事来就太不缜密了,将军以为正阳县只有我一个人知晓秘密么?”   “还有谁?”钱不离不动声色的问道。   “别的人我不知道,只是县府的衙役就至少有一半以上都在怀疑大人,只不过不敢说而已!”武钟寒语出惊人。 第二零八章 随军司马   “为什么他们都怀疑我呢?”钱不离不由吃了一惊。   “将军,就说三天前吧,虽然那位带着士兵最先赶到县衙的将军很不简单,纵使看到我们正在用重刑拷打那两位将军,他的神情也没有一丝变化,可惜的是……他不是一个人来县衙的呀!那位将军手下的军爷神情变化可是大的很,呵呵,有几位军爷眼露凶光,恨不得要吃了我们……我们做衙役的首重察言观色,如果连这都看不出来,早就混不下去了。”武钟寒淡淡的回道。   “唉……”钱不离忍不住叹了口气,居然还有破绽?颜面扫地啊!“还有么?”   “卑职抓到那两位军爷之后,在他们的房间里搜出了一把奇怪的弧形武器,卑职试着练了几下,极利用劈砍,不过这种武器卑职从来没有见到过,后来,将军带着军队来了,卑职发现有不少军爷都佩戴着这种武器。”武钟寒一笑:“将军,如果说前一件事只能让大家怀疑的话,后一件事代表的东西已经呼之欲出了。”   钱不离苦笑道:“我说那些衙役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呢,原因在这里啊!不过……战刀在哪里?你们怎么没有上报给我?”   “原来这种武器叫战刀啊?”武钟寒恍然大悟:“我们原本是要上报的,后来看到不少军爷都佩戴着战刀,知道不妙,就把战刀藏起来,主薄大人把战刀这一条也给勾掉了,所以将军一无所知。”   钱不离闭目沉思起来,没想到情况已经恶劣到这般地步!该怎么补救呢?还要杀人??可是……用什么理由杀?一个不好,自己就臭名远扬了!   “将军是个做大事的人,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劳神,如果将军能信任卑职的话,这种魍魉小伎的事情就交给卑职好了。”   钱不离抬起头,默默的凝视着武钟寒,他能看出武钟寒有主动请战的意思,但他能把这么关键的事情交给武钟寒去处理么?   “卑职知道自己深陷险境之后,苦思了整整三天,也想方设法和将军手下的亲卫接触,卑职能看得出来,将军的亲卫对将军的敬仰是发自内心的,说明将军不是一个寡恩薄义之人,所以卑职才下了决心投靠将军!”   钱不离缓缓说道:“整整三天你都在想办法试探我是个什么人?就没有想过别的?例如说……想办法把我是真凶的事情传扬出去,好为你们的宋县主报仇啊!”   “卑职说过,有些东西不是一时半刻就能下决心割舍的,所以卑职一直在犹豫。至于宋县主么……卑职并不欠他什么!记得卑职小的时候,家境富足,家父在正阳县也算是一个跺跺脚、地皮就要颤上几颤的人物,家父还娶了一位大家闺秀为妻,也就是家母。轮到卑职做捕快之后,日子越过越紧,不要说大家闺秀,连小家碧玉卑职也娶不起,最后只得娶了一个屠户之女为妻!我们做捕快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讨生活,所得还不如一个屠户,真是贻笑大方!”   钱不离点点头,神情有些松动。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们做捕快的总有受伤的时候,宋大人倒是知道体恤下属,从县府支钱为我们买金疮药,可是……不瞒大人说,那钱支得太少了!伤分内伤与外伤,内伤是需要用好药调理的,那点钱够做什么?最后还得要我们自己掏钱买药!将军记不记得衙役中有个脸上带剑疤的?他姓葛,我们叫他葛大疤,当时他被人在脸上砍了一剑,破相之痛啊……可宋大人只给了他五十枚铜币,让他去买伤药,结果那葛大疤年过三十才找了个嫁不出去的丑妻!宋大人确实对百姓有大恩不假,但卑职一直尽心尽力做捕头,真的不欠他什么!”武钟寒也叹了口气:“卑职一想起以前的日子就感到郁郁不平,我们做捕快的一月所得和平民差不多,一旦受伤或遭了意外,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如果敢说宋大人一句不是,走出去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钱不离笑道:“如此说来,宋乃光往日里对你们太苛刻了!”   “哪个地方的衙役不捞些外快?就正阳县不成!可是……在宋大人手下,不想再做衙役也得做啊!卑职曾借着受伤之机,上书离职,准备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不过宋大人驾临寒舍,恳求卑职回县府助他一臂之力,当时卑职家里这个热闹啊……门庭若市!左邻右舍纷纷上门烦扰,最后卑职实在受不了了,只好回到了县衙。”   钱不离叹道:“看来宋乃光这个人太迂腐了,连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也不知道。”   “将军莫看这孙竖锋独门独院,家里还养了几个仆人,就以为我们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哼哼!如果不是三年前我们捕获了一个江洋大盗,把所有的赃物私自平分的话,我们能养活自己就很好了!”   “那宋乃光没察觉?”   “将军,卑职是做一行的,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卑职找了一个远亲,装成豪富来到正阳县,假托卑职和孙竖锋曾救过他一命,所以特来找卑职和孙竖锋以重金相赠,宋大人管得再多也管不到这上面来!不过饶是如此,我和孙竖锋还是在宋大人的恳求下捐了一部分钱财以济民,唉……济民、济民,我们做衙役的还不如平民呢,倒是应该救济我们才是!”   钱不离沉默不语,看起来这武钟寒没有说谎,比如说私吞赃物的往事,是武钟寒由感而发、吐露出来的,到时候审问孙竖锋自然能审出真伪来。如果这件事真的存在,证明武钟寒确实不满以前的穷苦生活,那么在危难关头决心投靠自己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你的父母都在世么?”钱不离缓缓问道。   “都在世。”武钟寒一愣,旋即笑道:“将军,卑职想求大人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吧。”   “卑职想求将军把卑职的父母都护送到福州去,只是家父的年纪大了,干了几十年衙役还落下了一身伤病,望将军能派些人小心侍奉些。”   钱不离再次陷入了沉默,这武钟寒表现得太机灵了,主动要求以父母为质,不但成全了钱不离的脸面,还恰如其分的显示了自己的决心和忠心,被逼无奈和主动为质之间的区别很大,将来能受到的重用差别也很大。   “如果把正阳县的事情交给你处理,你会怎么办?”钱不离试探着问道。   “很简单,将军,只需要一场大火!”   “什么样的大火?”钱不离追问道。   “一场很大的大火!县衙的主薄和主事两位大人为了县府的安危,带领众衙役奋勇救险,结果都死在大火中!大人把狱卒也调出来救火,牢狱中的犯人自然趁乱逃走了。”   “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已经十几天没下过雨了,可能是天干物躁,也可能是……”武钟寒打量了一下钱不离的脸色:“也可能是某位贵族大人知晓将军已经查到了真正的凶手,随后火烧县府,企图烧毁罪证!”   “谁会信呢?”   “卑职在正阳县略有薄名,虽然和宋大人的名声比不了,但卑职说的话,还是会有不少人信的。”   “你说自己难以决定取舍,你想舍弃的就是他们吧?”钱不离微笑起来。   “是的,将军。不过卑职也没有办法,就如将军说的一样,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武钟寒说话毫不避忌,应该变成死人的还包括他啊!   钱不离闭上眼睛,沉思起来。   ※※※   钱不离告别了对他感激涕零的正阳县父老乡亲们,踏上了回途,而他的身边,多了武钟寒这个随军司马。   正阳县县府的大火不可避免的燃烧起来,县衙的主薄和主事两位大人带领着衙役们奋力救险,最终毙命在大火中!钱不离很是敬佩两位大人的高节,每一家都颁发了十枚金币的抚恤金,其余的衙役每一家也得到了五枚银币,虽然钱不是很多,但是钱不离的抚恤可比原来的宋乃光要大方多了。再加上钱不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查出了放火的主凶,并且从抄没的财产中拿出一部分接济受到大火牵连的平民,正阳县上上下下对钱不离一片好评,贵族么是被吓的,平民么当然是被哄的。   历史的长河中不知道有多少冤屈,正阳县倒霉的人不是头一批,也不是最后一批,只要权势这个东西还存在,那就少不了这些蒙冤的浪花。   至此贺子诚的要求都完成了,虽然宋乃光不是被安置罪名处死的,但钱不离这一次巡查杀了不少贵族,威摄力很大,别的县主可不像宋乃光这样清廉,谁都怕钱不离查到自己头上。   不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钱不离带领中军赶到斜桥县事,正遇上李霄云派出来的信使,他们带来了一个十万火急的消息!   洪州境内出现了不明来路、不明人数、不明去向的敌军,天威军的杜兵等大将经过紧急协商,料定那支敌军很有可能奔袭洪州的龙岗县!其实龙岗县并不是一个险要的地方,依傍在一座小山脉中间,问题在于如果龙岗县失守,等到天威军撤退的时候必然要绕过那座小山脉,多走一天半的路程是致命的!紧随在后翼的铁浪军团可以穿过龙岗县,切断天威军的后路!   杜兵知道不妙,下令全军撤退,退过怒江,在虎石台中留下两千人死守不退,并焚烧所有的军制器械和带不走的粮草辎重,在任帅第一团的配合下,天威军大部总算平安渡过了怒江,而留在虎石台中的两千人战死大半,其余力竭被擒。   随后杜兵虚设营塞,用悬羊擂鼓,而天威军撤到二十里开外埋伏起来。   桂明先派出小股斥候渡江查看,发现天威军的营塞是空营,桂明认为杜兵一定发现自己的援军,所以才慌忙败退下去。虽然按照常理,杜兵应该留下行动迅捷的骑兵沿着江边牵制铁浪军团的进攻,但也有可能是杜兵把所有的骑兵都派出去打通退路了,无力阻止铁浪军团渡江。战机是转瞬即逝的,派出斥候渡江侦察、两个来回就能浪费半天的时间,为将者在大战前期总是动用很多时间和精力去探查、思考,而在大战进入高潮阶段往往是用自己的经验和本能去指挥作战,桂明命令斥候继续向前搜索,同时命令先锋部队渡江,为了谨慎起见,桂明只派出了两千人的先锋部队。   杜兵带着天威军杀了回马枪,歼灭了百余骑无路可逃的斥候和两千刚刚渡过怒江的步兵。桂明和杜兵就象两个棋手一样,你吃掉我一个子,我也要想办法吃掉你一个子!虽然从损失上看,桂明的损失要稍微大了些,但是天威军的实力不如铁浪军团,如果损失不相上下,那就是杜兵输了。   杜兵发了狠心,在江边重新扎营,与铁浪军团在两岸对峙,同时派出秦重三率领一千骑兵与孟铁头的第三团一起南下,寻找敌军决战。这个决心冒了极大的风险,因为他还不知道深入洪州的敌军到底有多少人!如果实力对比悬殊,秦重三的骑兵和孟铁头的第三团反而被敌军击溃,那么沿江对峙的天威军就陷入了绝境!   同时杜兵派数路信使赶往宜州,要求钱不离派遣援军,不堪重负的杜兵在信中极力请求钱不离东进洪州、亲自指挥两军交战。杜兵曾以怒涛之势席卷雍州,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现在天威军在他手中前前后后已经折损了六千余人,虽然他也拼死在铁浪军团身上咬下不少肉,但再来一次这样的惨胜,他杜兵还有什么面目担任主将?   李霄云接到杜兵的加急快信之后,马上做出了反应,他留下了少部分士兵保护姬胜情公主,汇合由杨飞俊带领的福州援军,赶奔三眼井,在那里等待钱不离的命令。   信写的很详细,前前后后有十几页,从洪州遭遇的小规模斥候战开始,一直写到沿江对峙,钱不离看完信之后,把信轻轻放在了桌子上,脸色平静。也许在临阵经验上,钱不离距离那些沙场名将还有一定的差距,但是在素质上,他并不差什么,现在天威军的大部还保持完好,他没什么可急的。纵使天威军已经损失惨重,福州集团的末日就在眼前,他也不会变了颜色,军国大事,不是靠着急躁懊恼就能改变结局的,而保持平静反而更能找出机会。   程达看钱不离不说话,自己拿起信看了起来,他只想大致了解一下情况,主意是不需他来拿的,所以程达看的很快,随后他转过身对一个亲卫吩咐一声,那亲卫找出了一张洪州的地图,钱不离此行是来巡查的,所以一张沙盘也没有带,不过地图还是有的。   “大人,末将了解杜将军,虽然杜将军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但他是个极有自信的人!他打得太苦了,否则……他不会请求您去解这个危局!”程达小心翼翼的说道。   “杜兵和桂明相比,还是太年轻了。”钱不离看着洪州的地图,转移了话题:“程达,你也认为敌军会奔袭龙岗县么?”   洪州偌大一个州,自然有很多险要之处,不过能阻挠天威军后撤的,只有四处,麻栗坡、石牙桥、龙岗县和武利城,这几处险要各有各的优势,也各有各的劣势,不过钱不离看不惯姬周国的地图,有山却没有山高的数据,有水却不标水流的深浅,和现代军事地图差别太多,钱不离只有面对着姬周国的沙盘才有灵感,更能发挥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末将以为杜将军的判断不会错!这四处险要以麻栗坡最为艰险!不过麻栗坡距离怒江太近了,如果杜兵以偏师阻挡铁浪军团,主力强攻麻栗坡,他们绝守不住!我想他们也应该知道。如果敌军破坏了石牙桥,我天威军完全可以顺着洋河向西,敌军总不会把洋河上所有的桥都破坏了吧?纵使他们能做到,我援军也已经搭建浮桥接应天威军撤退。武利城么……距离宜州不足百里,我援军从三眼井出发,最多两天就可以打到武利城城下,奔袭武利城比奔袭麻栗坡还要危险。所以末将以为,敌军的目地很可能是奔袭龙岗县。”   钱不离沉吟片刻,笑道:“我以前听过一句话,别看今天跳得欢,小心明天拉清单,桂明也太嚣张了!他的女儿不是还在我们手里吗?就用他的女儿送给他一个教训吧!” 第二零九章 雾峰行宫   在钱不离没有来这个世界之前,姬周国军队的日常训练都是锻炼以力量为主、技巧为辅,而锻炼力量的方法很单调,就是让士兵们举石锁、抱石鼓,其次就是练习剑技、枪技,还有依照各种口令摆出阵势,弓箭手只需专心练习箭术就可以,别的都不用练习。   钱不离却打破了所有的陈规,石锁、石鼓那东西根本就遗弃不用了,取而代之的是俯卧撑和引体向上,最让天威军士兵头疼的就是长跑,以往士兵们总是用羡慕的口气谈论谁谁抱着二百斤的石鼓走了多少步,谁谁用一只胳膊举五十斤的石锁一口气举了多少下,现在却变成了谁谁最能跑。在这冷兵器时代,不用特意让士兵们去找沙袋来增加负重,一身的铠甲,加上手中的兵器,还有必备的口粮,重量已经足够了!而且钱不离不近人情的命令箭营的弓箭手也要参加同样的训练。   不可否认,天威军士兵的素质正在一点一滴的改变着,钱不离下令急行军,只用了三天半,他就带着中军赶到了宜州边境处的三眼井,而那五百步兵只有十几个人掉了队。纵使换成风云军团,按照天威军的速度来一场历时三天的急行军,士兵们也会濒临崩溃边缘,剩不下多少战力了,可天威军的士兵依然有闲心在互相开玩笑。   李霄云已经在三眼井等了两天了,做为钱不离帐下作风最谨慎的大将,他没有冒然带着第二团和杨飞俊的部队进据洪州,只是派出了斥候去打探武利城的消息,同时派出信使去联系秦重三和孟铁头的部队,命令他们在找到敌军之后马上联系自己,不得私自进攻,他是毒龙旅的副旅长,有这个权力。   钱不离到达三眼井之前,斥候们快马加鞭跑回来向李霄云禀报了武利城无敌踪的消息,就在李霄云正在思考是应该继续在这里等钱不离,还是应该先出兵进占武利城时,后翼的斥候冲进他的大帐,告诉他发现钱不离的帅旗了。   钱不离冲进军营,未等李霄云说话,接连下达了两条命令,一是全军今天提前休息,明日凌晨提前出发;二是派出斥候去联系秦重三与孟铁头,命令他们渡过洋河,沿着洋河北线向龙岗县靠拢,不得派出斥候惊扰敌军,在龙岗县北七十里处的半壁山等待命令。   李霄云引领着钱不离走进帅帐,三张比例不一样的地图分三面挂在墙上,中央摆放洪州全境的沙盘,钱不离看了一眼,转身问道:“有龙岗县的沙盘没有?”   “大人,末将这就让人去给您做一个来。”李霄云犹豫了一下:“大人已经确定他们的目标是龙岗县了?万一……他们奔袭的是石牙桥呢?”   “占领石牙桥无法切断天威军的后路,敌军的主将敢长途奔袭,并且成功避开我军斥候的搜索,他的能力不能小瞧!石牙桥和龙岗县哪一个更重要,他会看不清么?”钱不离摇摇头:“杜兵在信中认定敌军的目标是龙岗县,程达也说过,在石牙桥与龙岗县之间,他有七成把握敌军要占据龙岗县,宵云,你以为呢?”   “末将也以为敌军占领龙岗县的可能性大,不过……还是先探查一下石牙桥的动静才妥当。”   “来不及了,别以为杜兵在信上说他保证可以在怒江死守半个月,他就能守上半个月,现在杜兵的手下只有毒龙旅四个团还有五千骑兵,五千雍州乡勇虽然彪悍,但没有战阵经验,如果天威军占据上风还好,如果落在下风,他们就会四散而逃,指望不上他们。铁浪军团现在还有四万余人,实力相差悬殊,如果那桂明狠下心来分兵强渡怒江,你让杜兵用什么去挡?”   “大人,桂明身为帝国上将,也是久经沙场了,他不会下这种命令吧?届时铁浪军团的伤亡会是我天威军的数倍以上,如果真的动了筋骨、元气大伤,铁浪军团想恢复往日的雄风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了!桂明为人虽不如尉迟风云那么沉稳,但怎么不会如此莽撞的!再说,我天威军的实力远不如铁浪军团,纵使桂明强渡怒江打赢了,这么惨遭的损失也会让桂明成为帝国的笑柄!”   “就因为桂明是个沙场老将,才救了我们一次!人的年纪大了,沉稳有余而血气不足,如果换成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愣头青为主将,不惜两败俱伤强渡怒江,我们怎么办?铁浪军团伤了筋骨想恢复往日雄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那我们呢?我们很容易就能恢复么?”钱不离反问道。   李霄云沉默起来,现在沿着怒江对峙的天威军是福州的大半家底,如果真的伤亡惨重,纵使回到了福州,开始施展钱不离的游击战,也很难抵挡铁浪军团的攻势,没有了士兵就算有千条计也无处施展!   “程达,派人去传我的命令,让杜兵马上撤退,他不是玩过一次悬羊擂鼓的把戏么?让他再玩一次,天威军连夜撤退,在他撤到龙岗县之前,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打下龙岗县!接应杜兵的大军!”   “大人,洪州不要了??这……这马上就要秋收了啊!”李霄云惊讶的张大了嘴。借着罗斯帝国与合众国进犯边境的良机,天威军不但成功占领了洪州,还抢占了通州的许多城县,现在竟然被一下子打回到起点,连洪州也要放弃,尤其是在马上就要见到成效的时候放弃,这让一向谨慎的李霄云也感到憋闷。   “吃了我的他们迟早要给我吐出来!”钱不离淡淡的说道:“你们放心吧,这一次我在宜州找到了一个宝,等我们回到福州之后,我做几件神器让你们瞧瞧!哼哼,到时候,我看谁能抵挡我们天威军!”   “大人,什么……什么是神器?”李霄云呆呆的问道。   “神器当然是神才会用的武器!我……”钱不离好似突然察觉自己失口了,他愤怒了拍了一下桌子,喝道:“你们问那么多做什么??”   李霄云、程达还有随军司马武钟寒都被吓得连忙低下头,不过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稍后他们又悄悄把头抬了起来,李霄云和程达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把视线转向了钱不离的腰间。   神器就是神才能用的武器!那么……天威也正是一种神器吧?大人会做神器???可是……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吗???   钱不离为自己将要建立的宗教埋下了一个伏笔,这等机密大事李霄云和程达自不敢胡乱传扬出去,但在众将之间却会互相交流的,当众将都把自己的手枪当成神器时,宗教的原始基础就会悄悄形成,尤其在自己造出了新的神器,以匪夷所思的手段杀伤敌军之后,信仰会变得越来越坚定!   钱不离扫视了一圈,目光中不乏警告之意,可他的内心确颇为自得,他要的效果达到了:“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怎么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龙岗县!”   李霄云的目光回到了地图上,他苦笑道:“大人,难啊!我们根本不了解敌军的兵力!其实……我一直想派斥候打探石牙桥,就是担心敌军人数众多,能分兵两路据守石牙桥和龙岗县,那我天威军就危险了!”   “不会。”钱不离摇了摇头:“我断定敌军的兵力不会超过三千!如果他们真的有能力分兵作战,当时倒不如攻打任帅的第一团,占领怒江南岸,彻底切断天威军的退路。”   “有道理……大人想怎么做?”李霄云抬起头看向钱不离:“纵使敌军不满三千,如果他们据守龙岗县的话,凭我们这点兵力攻城……能攻得下来么?”   “除非是……”程达目光闪动,显然他想到了什么。   “除非是把他们引出来打!”钱不离笑着接道:“但问题是,什么样的诱饵才能让他们动心呢?宵云,如果你是敌军主将,成功奔袭龙岗县之后,你会做些什么?”钱不离的爷爷戎马一生,只对打仗有兴趣,虽然在建国之后担任了某委的正职,但是他对和平时期的建设工作怎么也提不起来兴趣,一天到晚不过是盖盖章、签签字而已,所以他把精力都转移到钱不离身上,没完没了的推演,整整折磨了钱不离十几年,最后把钱不离折磨得象个一流演员一样,可以随时随地进入角色,沉浸在虚拟的战场上。   三天的急行军,钱不离的脑子一点没有闲着,反复思考敌军可能做出的应对,一个计划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成型,不过程达等人可没有钱不离这种本事。   “大人,您别考我们了,您直接说需要我们做什么吧!”李霄云苦笑道。   “你们可以这样想,敌军占领龙岗县之后,他们做出的姿态不外两种。其一是虚张旗鼓,派出小股部队骚扰临县,消息传出去之后,自会给前线的天威军带去莫大的压力;其二就是想方设法遮掩自己的消息,等到天威军不敌铁浪军团的攻势,仓惶后撤时,出乎意料的截住天威军的退路。”   “当然是第二种。”李霄云毫不迟疑的回道。敌军在小规模斥候战发生之后,带兵后撤数十里再改变进军路线,其用意就是遮掩自己的真正目的。成功占领了龙岗县,他们还要继续遮掩这支军队的存在,绝不会故意骚扰临县的。   “杜兵据怒江防守,已经切断了铁浪军团和那支敌军之间的联系,长途奔袭的好处和弱点同样明显,他们为了不惊扰临县,不敢派出大量的斥候侦察,只能缩在龙岗县一地,换句话说,他们就象瞎子和聋子一样,根本不知道我军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只要我们的诱饵足够引起他们的垂涎,他们很可能会钻入圈套的!”   “大人,您说的诱饵……是指什么?”李霄云问道。   “我,还有桂明的女儿桂彤。”钱不离笑道:“你们看这里,距离龙岗县五十里的双塘涧,正好有一座雾峰行宫,岂不是天助我们么?”   “大人,那行宫是国王陛下周游时歇息的地方,您去那里要做什么?”李霄云大惑不解。   “结婚!我和桂明的女儿就在雾峰行宫结婚!”   “大人,这……您怎么把这消息传递给他们,又让他们不起疑心呢?”   “我可以传召周围的城主、县主,让他们进献礼物,如果他们真的有意,会在最短的时间把礼物送上来,借机查看我们的兵力,我只带着我的亲卫去雾峰行宫,宵云,你认为当他们看到我只有三百余名亲卫之后,会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击杀我钱不离、并有很大可能救出桂彤的机会?”   李霄云和程达等人面面相觑,这个计划实施得好了,确实有几分把敌军引出龙岗县的机会。   “敌军长途奔袭,有很大可能是出自桂明的手笔,甚至这主将……就是铁浪军团的大将,如果眼睁睁看着桂彤和我结婚而不救助,将来他们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桂明?计划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让他们认为,我们还没有发现他们,所以我才让秦重三与孟铁头去龙岗县西七十里处的半壁山等待命令,我们的行动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他们发现任何征兆。”   李霄云沉吟半晌:“大人,据前面斥候传回来的消息,百姓说他们有很多战马,如果他们全是骑兵的话……我们这点人手能打赢么?别打狗不成反而被狗咬了一口!我的第二团拼光了不要紧,大人……您在行宫里,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   程达道:“哪里来的这么多骑兵?纵使是风云、铁浪等四大军团,每部也不过五千骑兵而已!”   武钟寒突然插口道:“是不是哪一个军团的骑兵?”   程达摇头道:“三大军团都在边境厮杀,通州只有一个铁浪军团。而铁浪军团的骑兵被我们歼灭了一半,剩下的在虎石台血战中损失惨重,他们没有能力长途奔袭!再说杜兵将军连铁浪军团的骑兵都走了也看不出来?”   李霄云接道:“任帅将军在怒江一线布下了无数哨塔,铁浪军团是过不来的,而且……大家看,发生斥候战的地方在善莲县地境里,依末将看,这支骑兵是从雍州过来的。”   程达道:“宵云说的不错,关键是军部从哪里调出来的这一支骑兵!边关叫急,清州有数十万乱民起事,洪州有我们的天威军,军部的兵力应该很吃紧啊!如果不是精锐部队,纵使他们能成功奔袭占领龙岗县也于事无补,只有能打得下来、也守得住,才能给天威军造成威胁!”   “我……操!”一向冷静的李霄云突然变了脸色,从程达的分析里,他得到了某种启示:“大人,莫不是……桂明上书军部,要求调遣一部分皇家禁卫军来参战的吧??”   帐中的人当即全傻了眼,就连静静的听着众将分析的钱不离也呆住了,皇家禁卫军在姬周国是一个永远不败的传说,是当年姬周国的太祖赖以征战天下的主力部队!虽然近百年来,皇家禁卫军一直没有出动过,但还是没有人敢小瞧皇家禁卫军,每一年里,皇家禁卫军都会抽调一批年轻军官去四大军团里任职,数年后再把他们调回来,以此来维续禁卫军勇武的血液。   从待遇上来讲,皇家禁卫军是最好的;从装备上来讲,皇家禁卫军是最好的;从士兵的能力上讲,皇家禁卫军也是最好的,不管是平民还是贵族,只要是稍微有些志向的,皇家禁卫军都是他们的第一选择,有许多被皇家禁卫军淘汰而又生活无着落的人才会参加别的军团,胸无大志、只想着混口饭吃的人则会参加各地的城防军。   别的不说,在每五年举行一次的大比武里,千人对千人的演练,从来没有一支军团的精锐部队能打败皇家禁卫军中的勇士,所谓的大比武,已经成了皇家禁卫军向世人展示勇武的戏台。   “不会是……皇家禁卫军吧?”程达迟疑着说道:“据说斥候战我军斥候占了绝对优势,皇家禁卫军人人携带脚踏弩,我们的斥候离老远就会被他们射杀的。”   “也许他们没有给斥候配备脚踏弩,如果他们用脚踏弩射杀我军的斥候,必然会引起我军的警觉!斥候战中我军斥候无一伤亡,你还没从这里看出什么?敌军的斥候根本无意交战,只是想逃走,能逃走的都逃掉了,被包抄住的才会被杀死,唉……如果抓几个活的就好了!”   “好了,你们不要再争了。”钱不离缓缓说道:“我不管什么禁卫军不禁卫军,雾峰行宫我是一定要去的,无论如何我也要给天威军打出一条生路来!” 第二一零章 争吵   正午的龙岗县城显得出奇的安静,东西南北四门如往常一样敞开着,每一个城门处都有十几个城防军在把守,小小的龙岗县真是出人才的地方,因为把守城门的城防军虽然一个个极力做出懒洋洋的样子,但他们身上却在散发出一种彪悍之气。让一只老鼠去学习老虎的威猛固然很难,可让一只老虎去学老鼠的卑微也不容易,这世界上很多东西确是难以掩饰。   五骑快马远远向着城门奔来,城门处十几个城防军互相看了看,依然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   阎庆国跑到最前面,经过钱不离短暂培训,又在宜州府的试练中取得圆满成绩的阎庆国自是做这等事的好主角,舍我其谁?!   随后则是钱不离帐下的随军司马武钟寒,他已经得到了钱不离的信任,如果比起观察力,从小就在父亲的教导下,一心想成为神捕的武钟寒无疑排在第一位,就连钱不离也无法和他相比,由他做助手,可以帮助阎庆国弥补无意中露出的破绽。   其后就是三名中军亲卫,用不着钱不离操心,武钟寒已经反复对他们强调应该摆出什么表情,他们的样子一个比一个傲慢、一个比一个冷酷,如果不是太阳正在当空、无法直视的话,他们的视线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阎庆国大摇大摆的跳下战马,走向龙岗县的城防军:“喂,你们的县主在不在县府里?”   那城防军看了看阎庆国的将衔,陪笑道:“将军,我们大人就在县府里呢,将军找我们大人有什么事吗?”   “混帐!见到上官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吗?”阎庆国勃然大怒,挥手轮起马鞭重重的抽打在那城防军的脸上。   那城防军闷哼一声,捂着脸向后退了两步,阎庆国这一鞭子力道很大,鲜血从城防军的指缝中渗了出来。其余的城防军不干了,呼啦一声把阎庆国围在当中,一副剑拔弩张的紧张样子。   “干什么?想造反??”阎庆国怡然不惧,斜着眼睛打量着那些城防军,只有他本人知道,他的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   武钟寒心中也是连连苦笑,这位阎将军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不过……也只有如此做派,才能让敌军完全丧失警惕。   武钟寒勒转战马,缓缓跑出去,随后用不耐烦的声音叫道:“将军,和他们罗嗦什么?!我们不但要快点去宣录县,还要连夜赶回去呢!”   那被打的城防军勉力睁开一只眼睛,眼中闪动了若有若无的凶光,脸颊上的肌肉也跟着抽动了几下,不过当他看到武钟寒和那三个亲卫胯下的战马时,凶光又消失了。武钟寒一脸不耐烦的向远处蹭去,看似很焦急,可他距离城门已经有四十余米了,那被打的城防军强自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如果他们突然动手,只能杀死或抓住眼前的将军,其余的人撒马狂奔的话,他们追之不及,龙岗县的秘密必然会泄露出去。而且对方的战马都是好马,纵使紧急调出骑兵追击的话,也未必能追得上。   钱不离中军亲卫的战马能不好么?!当日郑星朗带着骑兵赶到福州时,用骑兵最好的五百匹战马更换了钱不离亲卫骑坐的战马,钱不离不缺钱粮,虽然不能象后世圈养跑马一样,甚至是用鸡蛋供着,但豆料和粮食从来不缺,中军亲卫的战马一个个都是膘肥体壮,看上去就让别的骑兵羡慕。   挨打得城防军用双手推开自己的同伴,低眉顺气的说道:“小人拜见将军!求将军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说完,那城防军单膝跪倒在地上。   阎庆国自然是见好就收:“下次给我机灵点,也就是本将军不和你计较,换了别人,早就军法从事了!”说完,阎庆国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把这个给你们县主,我们天威将军在十八日将和桂彤小姐在雾峰行宫举行大婚庆典,让你们县主提早备好礼品,一定要在十五日之前送到雾峰行宫,记住了没有?如果出了差错,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天……天威将军?大婚庆典??”那挨打的城防军呆住了。   “怎么?”阎庆国又瞪起了眼睛。   “明白、明白,小人这就把信交给我们大人。”那挨打的城防军陪笑道:“将军这一路上很辛苦吧?是不是到城里歇歇脚再走?”很明显,他想把阎庆国诓进城去,以报那一鞭之仇。   阎庆国又不是傻子,会进城才怪!他摇头道:“不行啊,我们还要去宣录县,我告诉你,千万不要忘了日子,如果我们天威将军发起了火,你们都得完蛋!”   “一定、一定。”那挨打的城防军点头哈腰的说道,只是他脸上鞭痕犹在、血迹未干,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阎庆国翻身跳上自己的战马,向着宣录县的方向急驰而去,武钟寒带着那三个亲卫紧紧跟在阎庆国的后面。   跑了一会儿,武钟寒回过头看了看,距离龙岗县已经很远了,武钟寒苦笑道:“阎将军,这就是您的即兴演出?下次能不能事先告诉在下一声啊……把我吓了一身冷汗!”   “即兴演出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大人告诉我的,不过么……我现在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阎庆国笑道:“大人说的没错,这么演戏确实过瘾啊!”   “将军,您倒是过瘾了,可把我们吓得要死啊。”一个亲卫无奈的接道:“将军,您刚才怕没怕?我看他们差一点就要真动手了!”   “怕什么?不怕!”阎庆国回答得斩钉截铁。   “真的?”   “废话!当然是……假的!”阎庆国瞪了那亲卫一眼:“换成你你试试?”   武钟寒和那三个亲卫一起笑了起来,武钟寒道:“阎将军,看起来他们真是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意图,大人说的不错,依我说,这一次引蛇出洞很可能成功。”   “问题不在这里。”阎庆国摇头道:“关键是我们能不能把他们吃掉!别打到最后,反而把自己撑死了……唉,我们连他们到底有多少兵力都不知道!大人还不让斥候去打探一番,真是让人担心啊!”   “派斥候也没有用,看他们的架势,现在的龙岗县城是有进无出的,我们刚才在那里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曾看到一个百姓从城里走出来的?纵使斥候伪装进去查清了兵力,他也没办法出城,一个不小心还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武钟寒说道。   “只能看天意了。”阎庆国叹了口气,旋即微笑起来:“不过在我看来,我们大人可是福大、命大、造化大的人物,真命……”阎庆国突然闭上了嘴,扫了武钟寒一眼。   武钟寒眼中没有惊讶、没有疑惑,有的却是一种莫名的炙热,只有自己跟随的人物能坐到至尊无上的位置上,下属才能跟着水涨船高、叱咤风云。武钟寒能跟随钱不离,其一是因为被逼进了死路,其二和他自己的野心有很大关系,他不想再过他父亲那种日子,一个小小县府里的捕头算得了什么?县主还不是被人说杀就杀了?武钟寒为人警敏,他听出了阎庆国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可这只能给他带来兴奋。   “将军,我们还要去宣录县么?”一个亲卫问道。   “去,大人说过,做戏就要做全套,半途而废就是把破绽白白送给敌人。”   “阎将军,我们回去的时候换一条路吧,您刚才那一鞭子可是真把他们惹火了,他们指不定能做出什么来呢。”武钟寒说道。   “听你的,你的心思比我细。”阎庆国笑着认同了武钟寒的建议。   在钱不离的帐下,众将领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各的缺点,但绝对没有一个刚愎自用或者因私废公、不顾大局的人,这两种人在别的地方也许依然能找到升迁的机会,但是让钱不离发现自己手下将领中有这等人存在,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那人置于死地,因为这两种人是最能耽误事的。钱不离打算重用一个人之前,必然会以手段试探此人的心性、品格,过不去关的人他绝不会启用。   就如宜州的降将余楚杰与黄立平,钱不离命令把他们手中的士兵分散编入浮梁的第四团一起训练,黄立平虽然无奈应允了,但满腔怨言,甚至在酒后和他的亲卫一起大骂钱不离卸磨杀驴,一个月之后钱不离把他们的本部士兵还给了他们,黄立平又恬着脸来拍钱不离的马屁,小人的嘴脸毕露无疑。   而余楚杰则荣辱不惊,他只一心做好钱不离交代下来的事情,纵使钱不离命令他离开本部,负责把宜州官库里的钱财辎重等物押送至福州,他二话不说,连夜动身赶到了宜州府。可是那黄立平却三番五次推脱自己染病在床,就是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本部。   钱不离对手下众将的品格都有一定的了解,余楚杰还可以一用,那黄立平必须要除掉,他一直没有动手只是因为还没有到时机,等到放弃宜州的时候,黄立平难逃一死!   就在阎庆国和武钟寒等人谈话的时候,那封信已经摆在了龙岗县县府大堂的桌案上,五个身穿铠甲的人依主次落座,互相在商议着什么。   坐在上首中间的人只在三十上下,脸孔白皙、唇红齿白,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举止雍容大度、风采照人,正是皇家禁卫军的后中朗将潘智超!潘智超在军中的资格并不高,可他的父亲潘犹关却是军部的元老之一,也是最早投靠姬胜烈的军部元老。   后中朗将的品阶虽然在左、前、右之后,但从姬周国的品阶上看,已经非常高了,纵使尉迟风云身为帝国上将军,也不过比潘智超高了三阶而已。当然,皇城出身的军人自比地方上的军人容易获得将衔,就如钱不离那个世界的北京城,大校满天飞……但到了地方上,一个小城市的军区司令也只是个大校。   姬周国有一个流传了数百年的说法,一千皇家禁卫军可敌一万天下精兵!这说法固然过于夸大了,但三人成虎啊!除了久经沙场的老将会付诸一笑之外,有很多人相信这个传说,尤其是皇家禁卫军中的将领,他们深信不疑。此次军部接到桂明上书之后,同意了桂明的计划,派出两千皇家禁卫军,用船运到雍州,然后直入洪州作战,在主将的人选上,倒是大大争议了一番,最后姬胜烈力排众议,让潘智超做了主将,新的国王当然要培养新的班底,他看好潘智超。   “诸位,你们怎么看?”潘智超淡淡的说道,他一直想象他的父亲一样,做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所以虽然他的心非常不愉快,但他很成功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任谁也看不出一丝端倪。数天前发生斥候战的时候,他曾想率军横扫怒江一岸,击溃天威军的守军,彻底切断虎石台的退路,可是从铁浪军团调来辅佐他的三位将军全都坚决反对他的计划,潘智超不甘心又无法辩驳,因为对方占了道理,要求他按照军部的既定计划行事。   这些蠢才就不知道战局千变万化、战机转瞬即逝么?潘智超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做为一个年轻将领,一个还没有经历过风浪的将领,他最缺少的就是决心,其实如果他一意孤行的话,没有人敢阻拦他。不过潘智超毕竟是第一次带领军队作战,心中着实有些忐忑不安,又想立下瞩目的功劳,又怕自己失误打了败仗,在这患得患失之间,无形中变得很容易被下属左右。   “将军,那钱不离怎么会突然来到雾峰行宫?又突然要和小姐成婚?这……莫不是圈套?我们要从长计议啊!”铁浪军团的陈利斡缓缓说道,此人年纪已经在五十开外,年轻时就是桂明的亲卫,一步步从血与火中走上来的,极得桂明的信任。   “从长计议?好!呵呵……我没有问题,只要我守在这里,就是大功一件,何必要出去冒险呢?!”潘智超微笑起来:“不过我倒很为三位将军担忧啊!你们明明知道桂彤就要陷入虎口,却毫无作为,等到日后桂明上将军问起来时,希望你们能找到一个合理的托词!好吧,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都下去吧。”潘智超用看热闹的目光看着铁浪军团的三个将军,其实对到底出不出兵的问题,他也在犹豫不决,当然,纵使出兵的话,他也不是为了桂彤而出兵的,他目地是为了成功击杀钱不离,那将是多么大的功劳、多么大的荣誉啊!他的风采会压在桂明上将军的头上,成为无数人敬仰的偶像。   “慢着,将军,我有话要说!”铁浪军团的邵武石站了起来:“陈将军,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呢?我们就这么象乌龟一样看着机会溜走不成?将来大人问起来,是你去解释还是我去解释?谁能有那个脸皮去解释?”邵武石口中的大人自然是铁浪军团的桂明上将军。   “如果……如果是圈套呢?谁来承担责任?”陈利斡涨红了脸争辩道。   “原来陈将军只是怕承担责任啊……那我来承担好了。”邵武石冷笑道,他在铁浪军团里就和陈利斡有些矛盾,此时心急之下说话再不客气:“听说贵公子也喜欢小姐,数次求婚而被拒,陈将军莫不是一直有些怨恨吧?”   “放屁!!!”陈利斡虽然年老,但怎么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污名,他当场跳了起来,手握在了剑柄上:“邵武石!你敢信口开河污蔑老夫?!”其实邵武石的话正好说在了点子上,陈利斡嘴里从来没说过,可心里一直反感桂彤,一个女孩子也太高傲了!太目中无人了!自己的儿子成为笑柄,他这个当父亲脸上也很不光彩。   “你们想干什么!!”潘智超勃然不怒,猛地站了起来,身为主将的年轻人本就压了一肚子的火,眼见对方在自己的大堂上剑拔弩张,忽略了之间的存在,潘智超再也无法容忍了。   “好了,你们吵什么吵,也不怕被将军笑话!”铁浪军团的刘少君连忙站了起来,分别把潘智超和邵武石压了下去。   “我不怕被人笑话,我邵武石问心无愧!”邵武石梗着脖子:“大人对我有大恩大德,纵使拼着身家性命不要,我也得把小姐救回来!陈利斡,你想想将来怎么向大人解释吧!”   陈利斡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事情已经吵到这般地步,纵使邵武石不说,也会有别人告诉桂明上将军,到时候他可怎么办才好?   “你们两位说的都有道理。”刘少君和起了稀泥:“要我说,我们确实应该慎重些,不如……先派人去临县打探一下他们的动静,然后准备礼物派机灵些的人去雾峰行宫打探一下,不就全清楚了么?将军,您看呢?”刘少君转向上首的潘智超。 第二一一章 禁卫军的出击   秋风萧瑟,月亮与群星被挡在了厚厚的云层后,对将要交战的双方来说,这都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骑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皇家禁卫军的一千五百余名全副武装的精锐战士,正以不急不徐的速度向远处的雾峰逼去。   掌管皇家禁卫军的五员将军中有三员都是从铁浪军团暂时借调错来的,而那员叫郭俞的将军却是潘智超的心腹手下,自然以潘智超马首是瞻,他们的意见最终还是做到了统一。   派到临县打探的斥候给他们带回来一个千真万确的消息,数个县主都在准备献给钱不离的礼品,甚至还有出动衙役不惜扰民、四处搜刮的,搞得县城里一片乌烟瘴气。   潘智超是个明白人,从不吝惜财物,更不迷恋女色,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地位越来越高,一切都会有!所以潘智超拿出了珍藏的一柄前朝宝剑,又拿出几块由暖玉制作的玉佩,命几个机灵的心腹送到雾峰行宫。他认为,既然钱不离是一个军人,那么他一定会喜欢那柄宝剑,纵使他的估计出现了差错,那宝剑上镶嵌的各色宝石也会晃花钱不离的眼睛,听说钱不离不是贵族,又能有什么见识?   事情的发展自是双方都皆大欢喜,钱不离很高兴的在行宫里接见了送礼的人,而某些心怀不轨的人正好借这机会,仔细查探了行宫的布置、地形、兵力,除了钱不离亲卫把守的后殿外,其余的地方他们都看了个便。   事实真真切切摆在眼前,又得知驻守雾峰行宫的士兵不会超过五百之后,意见很快就达成了一致,对潘智超来说,这是一个立大功、扬大名的好机会!铁浪军团还在怒江与天威军对峙,而他却深入敌方腹地,击杀了钱不离,这是什么?这是独闯龙潭啊!铁浪军团的三员将军也支持出击的计划,邵武石不必说,纵使前面是个圈套他也要去救人,刘少君和陈利斡的态度也相当明朗,生擒敌酋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可以碰上的!   昨日充当送礼人角色的几个士兵在前面引路,行至距离雾峰十里时,禁卫军放慢了马速,行至五里时,禁卫军们纷纷跳下了战马,给马蹄套上了垫着棉花的布袋,又给战马戴上了笼头,随后悄悄向前行去。郭俞原本想留下二百士兵看守战马,主力杀奔雾峰,不过铁浪军团的三位将军不约而同反对郭俞的提议,虽然这次出击是十拿九稳的,但万一出现意外了怎么办?被敌人抄了后路、夺了战马,他们还怎么撤退?只要人不离马,纵使眼前的大婚是一个圈套,凭借着皇家禁卫军的战力,他们也能用最快的速度杀出一条血路!   潘智超认为三位将军说的有道理,在龙岗县里他们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五位将军都相信,他们也会一直顺利下去。   雾峰行宫的规模并不是很大,分为前殿、正殿、后殿三处,前殿是国王卫队驻扎的地方,其占地规模比较大,正殿是国王处理事务的地方,而后殿则是国王休息的地方。   前殿座落在雾峰山下,此处易攻难守,只要士兵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无论如何也守不住,不是重点,但是攻打正殿就有些难度了,正殿距离前殿有五百余米,必经之路是一条宽达五米、长近五百米的台阶,攻打正殿兵力是施展不开的。而正殿到后殿有一百米的距离,可是只有一条不到两米宽的台阶,坡度也变得很陡,此处是最难攻的,但不管怎么说,也比竖云梯爬城墙轻松些吧?   雾峰行宫前殿的灯火就在眼前了,禁卫军们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因为只有悄悄杀死守在前殿和正殿的士兵,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迅速攻入后殿,说实在的,虽然皇家禁卫军的士兵们对自己战力非常有信心,不过他们之中真正上过战场的人不超过三成,而挥舞着手中的刺枪、长剑,在肉搏战中杀死过敌人的还不到一成,紧张的情绪在禁卫军中蔓延。   按照计划,邵武石带领着一百余士兵为前锋,悄悄的靠近了雾峰行宫的前殿,他们在暗,而殿堂中点起的灯火把前殿照得通亮,他们毫不费力就能看到殿门处有四个穿着铠甲的士兵正在谈笑着什么。   邵武石耐心等待了片刻,发现敌军竟然没有布置巡逻队,暗笑之余,命令士兵们悄悄把自己的铠甲都卸下去,随后指派几个小队长准备动手。此次离开皇城、远征洪州,普通的禁卫军士兵没有资格把脚踏弩带出来,只有各级将官才能配备,姬周国的王室历来重视脚踏弩的流失问题,就算是这样,还有不少流失出去,如果不严禁的话,早就传遍整个大陆了。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邵武石命令每三张脚踏弩瞄准一个士兵,一声令下,守在殿门处的四个士兵好似被看不到的拳头击中了一般,一起栽倒在地上。   邵武石第一个跳了起来,抽出长剑,向着殿门奔去,一百余名精锐士兵纷纷跟上,没有了铠甲的束缚,他们前进的速度非常快,片刻之间,就冲到了殿门处。   前殿里的人并不多,大概只有五十余个士兵,可惜没有一个士兵是清醒的,鼾声此起彼伏,每间房子里都弥漫着浓重的酒气。   “真是够奢侈!”邵武石冷笑一声,也许是为了衬托喜庆的气氛,前殿中到处都挂着红色的灯笼,连灯笼里的蜡烛也是红色的。   一百余名禁卫军士兵迅速分开,每六、七个一组,推开房门,悄悄走了进去。   天威军的士兵睡姿倒是各不相同,但他们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意,其实……他们不能不满足,就在几天前,他们还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在钱不离每月三枚银币的高价诱惑下,争先恐后的当了兵,干上一个月等于他们自己辛苦一年的收入啊,而且还来这么舒服的地方当兵,真是做梦都能让人笑醒!以致于有的人在梦中被人杀死后,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改变。   邵武石带着几个士兵穿过前殿,正好看到马廊,马廊中拴着几匹战马,其中一匹战马非常醒目,体架高大不说,通身黝黑发亮,马鞍上插着一根好似用黄金打造的马鞭,马鞍也是黄澄澄的,上面还有几颗发亮的东西,应该是珍珠一类的饰品。天威军中能骑这种战马的,应该就是钱不离了!   “将军,前面……不好上啊!”一个士兵走到马廊的拐角,向上了一眼,又缩了回来。   邵武石凑过去向上观看,正殿处竟然没有士兵在防守,不过那条台阶确实不好走,没隔两、三级台阶,左右两侧就分别挂着一只大红灯笼,把台阶照得通亮,如果敌军有人出来巡夜,只需一眼,就能看到台阶上的人。   “不好上也要上,依我看,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如果被发现我们就强攻,料他们也挡不住。”邵武石轻笑道:“你带着两个人回去禀报潘将军,让他们放心上来吧!”   “遵命,将军。”   禁卫军士兵们已经把整座前殿搜索了一遍,能找到的活人全部杀死了,邵武石带着他们又蹑手蹑脚的向正殿摸去。   看似危险的台阶终于走到了尽头,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一个士兵从半掩的门缝中钻了进去,随后伸出一只手臂挥挥手,邵武石带着士兵们钻进了正殿。   正殿中的敌兵比前殿要少得多,只有二十余个,禁卫军的士兵们又挨个房间杀起人来,当邵武石的长剑从一个敌兵的脖颈上拔出,转身看到挂在墙上的铠甲和桌子上平摊的一枚征南将军的将衔时,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一个将军也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自己杀掉,可见敌人已经放松到了极点!   其实死的将军不是冒牌货,他是留守雾峰行宫的主官,在钱不离的威胁和银币双重打压下,他们投靠了钱不离,并且尽心尽力的帮着钱不离布置大婚的一切事宜,三座殿堂里摆放的灯笼、蜡烛、各色锦缎、香料,都是他们从库房里主动为钱不离取出来的,这里可是国王的行宫,自然准备了不少国王驾临时应该摆放出来的东西。   潘智超命令三百余名禁卫军士兵守在前殿的平场上,带着其余的士兵涌了上来,一时间,台阶上到处都是人头涌动。看到了钱不离骑坐的战马,看到了前殿处敌兵的尸体,就连谨慎到了胆小地步的陈利斡也再没有了疑心。   正殿通往后殿的台阶上也摆满了灯笼,邵武石带着前锋一点一点、非常小心的摸了上去,虽然这一段台阶比较陡峭,不过只有一百米,他们毫无费力的到了殿门前。 第二一二章 粉饰之道   “大人,他们上来了。”程达轻声说道。   “哦,那开始吧。”钱不离笑了笑,转向武钟寒:“钟寒,头一次参加战事吧?你怕不怕?”   “卑职以前倒是没少做亡命之事,不过这打仗么还真是头一次,心里确实有些忐忑呢。”武钟寒笑着说道。   坐在一边穿着红色长裙、头上戴着凤冠的浮柔得意的挺了挺胸,那意思就是告诉钱不离,她一点不怕!真正的桂彤被秘密关押在怒江一线的军营中,仓促之间接不回来,可是钱不离身边必须有个新娘子,如此传出去的风声才能得到最大的收益。也算是浮柔的运气,管他真结婚还是假结婚,只要能穿着喜服陪在钱不离身边,浮柔就心满意足了。   钱不离瞟了浮柔一眼,轻笑着摇摇头。   武钟寒续道:“真是惭愧,我武钟寒也是个堂堂男儿,却远远不如俘姑娘那么从容镇定,唉……”钱不离可以不夸奖浮柔,但武钟寒可不能错过机会,其实他家祖传的捕快之道中,记录着很多如何讨取上官欢喜的经验,到武钟寒这一辈,已经传承了七代了,之所以每一代都能做上捕头,那些经验起了很大的作用,如果不是因为没有爵位,武钟寒家的官运绝不会止于捕头的位置上。在油盐不进、刚正不阿的宋乃光手下,武钟寒一直没办法施展他的技艺,此刻他算是牛刀小试了。   浮柔的心智单纯,头昂得更高了,眼中充满了骄傲。   钱不离微笑着没有说话,世界有这么一种偏见,欲成大事之人身边必须要聚齐一群敢于直言犯上的忠臣,如此才能少做错事、争霸天下。其实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君王也是人、不是神!一个小老百姓,成天被老板管这管那会气愤难当,如果一个君王身边聚集了一群不断挑毛病的人物,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逼疯,还谈什么争霸天下?魏征之类的人物一定要有,但几个就足够了,善阿谀者未必就是蠢材,关键在于帝王要摆正自己的心态。   亲小人远君子是亡国之道……可是从古到今,哪一代朝廷上没有小人的身影在活跃?开创了中华盛世之大唐,从李渊、李世民到由盛转衰的李隆基,身边都不乏小人,不过有的成了明君,有的则被刻在了耻辱柱上,关键的问题不在小人,而在君王本身。商纣王宠爱妲己,以致亡国,后代的史学家们有很多人都把责任推到了以美色迷惑君王的妲己身上,后代的封神演义干脆把妲己说成是一个狐狸精,多么可笑的逻辑,一个抢劫犯抢劫了珠宝,难道要怪罪珠宝太漂亮了?   儒家的最高奥义就是为上位者遮羞,他们使出浑身解术,为一代代昏庸的君王拉出无数个奸臣陪葬,甚至在他们巧妙的渲染下,人们只痛恨着奸臣,却忘了真正的罪犯。   有人痛恨蔡京,却可怜身死他乡的宋徽宗;有人痛恨秦桧,却忘了藏在阴影中的宋高宗;有人痛恨贾似道,却无人咒骂宋理宗;魏忠贤万死难消民恨,谁又知道朱由校?纵使到了近代,提起老佛爷慈禧太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活扒了她的皮,可有人去责怪在权势斗争中惨败的光绪么?身为君主,无能才是第一大罪啊!无能的危害远甚于好色、残暴,尤其在列强环伺、风起云涌的年代,无能的上位者往往会毁掉一个国家。   儒家的粉饰之术一直延续到了现代,为文化大革命谢罪的是谁?四人帮而已,上位者的宝座永远列于神坛之上!其实儒家已经不能算是儒家了,也许改名为儒教才更为妥当……   钱不离隐隐察觉到了武钟寒的用意,严格的说,武钟寒是一个有野心的小人,也是一个敢作为的小人,他能在短短的几年里从捕快升到捕头,虽然和他父亲留下的人脉有关系,但如果他不甘愿冒险抓捕了数个凶悍的盗匪,也升不了这么快。   武钟寒看到钱不离微笑不语,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日子来他想了很多,做为一个将要掌管密谍的人,不管加入哪一派的势力,都犯了上位者的大忌,他武钟寒的任务就是成为上位者的眼睛和耳朵,只能为一个人服务!武钟寒做得很好,他对钱不离属下的各个将领,都保持一定程度的距离,绝不交结。不过只靠自己一个人,未免有些危险了,所以武钟寒这些日子以来不断在讨好浮柔,万一出了事,总要有个人帮他说话才好,浮柔的哥哥浮梁虽然是一个团长,但凭他的实力还远远算不上是一个派系,武钟寒不担心会引起钱不离的不满。   武钟寒转了转眼珠,刚想转移话题之时,前面已经传来了喊杀声,战斗开始了。   钱不离站了起来,向前面走去,他要亲自督战。和皇家禁卫军早晚必有一战!当然,钱不离想的不是眼前这些皇家禁卫军,而是远在皇城的五万精锐将士。钱不离在战前没有对士兵们隐瞒,皇家禁卫军的声名太响亮了,将来对战的时候天威军的士兵很可能会胆怯不安,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在这里打败他们,用比他们更少的兵力,借助地形的优势,干净利落的打败他们!   钱不离留在后殿的士兵除了亲卫队以外,只有五百名战刀手,当他们明知道面前的敌人是皇家禁卫军,而又奋勇作战,成功击败了敌人之后,由此会给整支天威军带来一场精神上的蜕变,天下无敌的皇家禁卫军尚且败了,还有谁能是自己的对手?!   “弟兄们,杀啊!!”邵武石一边狂喊一边用长剑努力招架着,他已经冲到了后殿的殿门处,却被三名突然杀出来的士兵缠住了,对手手中都拿着一柄奇怪的弧形兵器,招式无比简单,就是劈砍,砍脑袋、砍肩膀、砍脖子,一下又一下。邵武石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如果他手中端着刺枪的话,他有信心靠着自己的巨力把对方奇形怪状的武器崩飞,可是拿着长剑,他只能招架,对方可以不要命的进攻,他不能,偶尔抓住机会回上一剑,却又被对方左手臂上的盾牌挡开。   禁卫军的一百余先锋只有十几人进到了大殿里,剩下的人则被自己人挡在了殿门外,有力无处使,殿门并不宽,只能并排走进去六个人,但里面就宽了,每一个禁卫军的士兵都抵挡着两个、甚至三个人的进攻,苦不堪言。   “让开!”前面一声大喝,邵武石看到一个穿戴着金色铠甲的将领顶替了一个敌军士兵的位置,随后一道尖锐的风声响起,直向自己头顶劈下,又是这种不变的套路!邵武石苦笑一声,扬起长剑去招架。   刀剑相交,邵武石本以麻木的手臂一阵剧痛,差点就松手把长剑扔到地上,他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却见对方左手扬起,一记斜砍,砍向自己的脖颈。这是什么?双剑??姬周国里还没听说有人使用双剑的!邵武石大骇之下,急忙俯身躲开这一砍,同时手中勉强拿稳的长剑向前递出,刺向对方的小腹。   就在邵武石俯身的时候,一条人影冲斜刺里窜了出来,手起刀落,重重砍上了邵武石的肩膀,而邵武石本就在俯身,抗不住如此强大的劲道,惨叫一声,身体向前倾倒,脑袋正撞到了地面上。   左手刀劈空的时候,阎庆国的右手刀已经举了起来,他的双刀术玩得越来越熟练了,虽然邵武石的肩膀上已经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并不妨碍阎庆国右手刀的去向,这一刀准确的砍在了邵武石的后脑上,皮开骨裂,眼见是不能活了。   杨远京冲着阎庆国咧嘴一笑,又奔向另一个禁卫军士兵,在钱不离的熏染下,天威军的各位将军越来越‘邪恶’了,也许在别的军队中,还有年轻气盛的武将愿意和对方来一场正面交锋,可是在天威军中绝不会有这样的事,先杀了再说!   十几个禁卫军士兵很快就被数十把战刀分割,可是天威军的士兵却没有继续进攻,反而向后退去,让开了殿门,一心为自己同伴报仇的禁卫军士兵借机冲了进来,睁着血红的眼睛开始拼杀,结果很快又被分割包围。这种混战,比的不是个人战力,禁卫军的士兵在武器上先吃了亏,为了偷袭,他们还卸掉了身上的铠甲,而在人数上他们也处于劣势,根本不是天威军士兵的对手。   如果反复数次,禁卫军已经在大殿中留下了六、七十具尸体,而天威军士兵不过有十几人伤亡,剩下的禁卫军士兵察觉到不妙,一哄而退,向着台阶下逃去。   “大人,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用?”程达本想回到后面去报告,却发现钱不离带着武钟寒走了出来。   “现在不能用。”钱不离摇头道:“如果现在用了,岂不是提醒他们以毒攻毒,用火攻对付我们么?!”   程达苦笑道:“大人,敌军能长途奔袭龙岗县,其主事者不是碌碌无为之辈,难道我们不用他们就不会用?”   钱不离笑道:“不会!只要不把他们逼急了,他们宁愿往上填人也不会用火攻,别忘了桂彤也在这里!不过……做些预防也好。”   程达道:“后殿上面铺的都是青瓦,倒没有问题,关键是那些木柱和门窗,大人,调出一百人准备救火吧。”   钱不离想了想:“也好,只要他们一用火箭,我们就按计划开始进攻吧。”   在钱不离和程达说话的时候,得知邵武石阵亡消息的刘少君已经愤怒的带着士兵们冲了上来,这一次禁卫军准备得充分多了,前面有盾牌手开道,后面跟着刺枪手,还有弓箭手不断向上抛射,可惜的是从台阶正中向上抛射、射到后殿里杀伤天威军士兵,和不会篮球的人玩三分线外投篮一样困难。   躲在后殿的两座屋脊中间、摆弄着投石车的亲卫却被吓了一跳,几发流矢落在他们身边,幸好没有伤到人,几个亲卫连忙趴在屋脊上向高处爬,藏到了抛射的死角。   守护殿门的天威军士兵撤到了后面,换上了一批生力军,钱不离改变了战术,命令守在前面的士兵分列在两侧,把中间的路让出来,后方则有几十个亲卫端起了长弓,准备射杀冲到台阶上的对手。其实作战和两个人正在进行一场生死搏击一样,这个用组合拳,那个起飞脚,这个挖对方的眼睛,那个踢对方的下阴,招式是在不断变化的,没有人可以一下子用光自己的力气,也没有那个主将能一下子把自己的兵力全部施展开,只能尽量用最小的代价最大程度的伤害对手,逐渐取得优势。   要是任帅的第一团在这里就好了!钱不离看着准备妥当的士兵们叹了口气,任帅手下的五百余名长刀手可算是步兵的克星了,在长刀手经历的几次战斗中,沉重的长刀挥舞开来带起的巨大惯性,往往能很轻易的把持着盾牌的士兵砸翻在地,甚至当场震断腕骨或者臂骨,纵使对上了骑兵,一刀下去连人带马一起劈开的事情都发生过。只是长刀手很难扩充,当初组建毒龙旅的时候,钱不离从一万两千余名士兵中只挑出了七百余名身体最强壮的士兵,而且长刀手有致命的弱点,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他们身上穿的都是用皮革和铁环做成的轻甲,防御甚至比不上弓箭手,移动缓慢,不但怕被敌军的弓箭手盯上,还怕与敌军抱着同归于尽念头的刺枪手进行搏杀。   禁卫军眼看就要冲上台阶尽头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随后一排盾牌整齐的立在了台阶上,人紧跟着钻到了盾牌后面。   钱不离的亲卫一起放箭,绝大部分箭矢都射在了盾牌上,徒劳无功。   禁卫军的剑盾手推着盾牌向前移动,刺枪手猫着腰躲在剑盾手的身后,这一次进攻打得很有节奏,一直推进到殿门处还无一伤亡。   钱不离点了点头,身后的鼓手敲响了战鼓,这是战斗进行到现在,天威军第一次敲响战鼓。   “兄弟,接好了!”随着一声大喝,两个亲卫提着一口炊锅冲了出来,把炊锅对着禁卫军扔了出去。不要小看这个动作,为了准确无误、不伤到自己人,还能玩出水平,负责扔锅的几个亲卫整整练了三天。   炊锅飞到半空,如天女散花般洒出了一片冒着烟的液体,那都是烧到沸腾的豆油,禁卫军中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声,盾墙露出了破绽,早已等待机会的亲卫毫不客气的拉开长弓,箭矢准确的射中了后面的刺枪手。   随后又是第二口炊锅、第三口炊锅,禁卫军的士兵们绝没想到在这里能享受到攻城才会享受到的待遇,一时间乱成了一片,有没受伤的硬着头皮往里冲,不是被天威军的战刀手砍倒,就是被迎面射来的箭矢夺去性命。   禁卫军前面小队的剑盾手和刺枪手很快丧失了战力,残存的弓箭手则在后队的拥推下冒出了头,可惜他们连弓都来不及拉开,就被射翻在地。   禁卫军的第二波次进攻遭受的灾难和第一波次一样,一心想为邵武石报仇的刘少君慌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先后两次进攻受挫,禁卫军的气焰被打了下去,四个将军凑到一起商议着什么,而天威军这边则在开始打扫战场,救助己方的伤员,把敌军士兵的衣物兵器堆积到一起,然后把被扒得光溜溜的尸体或者还剩口气的人顺着左侧的山涧扔下去。   时间过了不长,禁卫军开始第三次进攻,深感颜面受损的刘少君再次充当了指挥官。   阶顶越来越近了,走在前面的禁卫军本能的感到了恐惧,在他们走到中间的时候,已经听到上面传来一阵沉重的摩擦声,不过上官命令他们前进,没有人敢后退。他们越往上走,声音就越大,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们上方,虽然后殿的灯火已经都熄灭了,可他们依然辨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一座石狮子!   “不……”一个禁卫军士兵明白了什么,绝望的大叫起来。   石狮子继续向前移动,终于失去了重心,一头滚落下来,台阶的一侧是陡壁,一侧是山涧,避无可避的禁卫军士兵们眼睁睁看着石狮子砸向自己。一些机灵的抓住栏杆,翻了出去悬在半空,或者站在栏杆上背靠着峭壁,不过还是有一半以上的禁卫军被吓呆了,毫无动作,石狮子滚过之处,砸得一片又一片血肉横飞。 第二一三章 死战   石狮子左冲右撞,一直翻滚到台阶下,不但在被惊呆了的禁卫军士兵中硬滚出一条血路,就连站在栏杆上或者翻到栏杆外的士兵也被波及了,石狮子不是圆的,滚动的方向诡异难测,有数处栏杆已经接近被撞毁,躲在外边的士兵自然难逃厄运。   刘少君的命很大,他是第一个翻到栏杆之外的人,出生入死锻炼出的急智远非常人可及,不过幸存的士兵可再没有斗志,刘少君咬着牙带着禁卫军们又退了下来。   陈利斡冲到了犹在摇晃的石狮子傍边,观察了片刻,退到了潘智超身边,苦笑道:“将军,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三次冲锋都被打了下来,精锐的禁卫军已经伤亡了三百余人,潘智超年轻的心充满了无法忍受的耻辱,他怒吼道:“什么好事?!我们伤亡了这么多人,还有什么好事?!”   “将军稍安毋躁!如果敌军用的是擂石,那证明我们上了圈套,他们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现在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石狮子,说明他们也很仓促,只要再加一把劲,弟兄们就能冲上去,不过……将军,我们需要派出少部分人做诱饵。”   “没错。”刘少君走了过来:“将军,我们动作要快些,想必他们准备得不足,沸油用光了,这才用石狮子阻挡我们的进攻。”   陈利斡道:“如果等他们把后殿的砖石梁柱拆卸下来,充作滚木擂石,我们再进攻就难了,妈的……这地方根本施展不开兵力!”   “一会我带队往上攻。”刘少君道:“陈将军,你带着人接应我,无论如何也要一鼓作气攻下来!时间拖得越长对我们越不利,搞不好弟兄们就扔在这里了!”   潘智超深吸了口气,冲着郭俞使了个眼色,后殿中到底有多少类似石狮子这样的巨石不好说,但既然出现了一只,那么另一只应该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要禁卫军的命了。当然,这等拼命的活计不能由他们几个人去做,从后面调上来一个小队长即可。   很快,禁卫军开始了第四次进攻,这一次的兵力最少,只有三十多个士兵,果然不出所料,这些禁卫军刚刚接近阶顶,又一座石狮子从上面落了下来,翻滚而下,有一条栏杆不堪承受两次重撞而崩塌,那石狮子撞毁栏杆之后,飞到了山涧下,片刻之后,山涧下传来一声闷响。   “弟兄们!随我来!!”刘少君怒喝一声,左胳膊夹着一床被褥,右手拿着长剑,第一个向上冲去。   见到将军带队冲锋,禁卫军士兵们奋然而起,整齐有序的向上涌去,此次的准备比前几次充分多了,前面几十个禁卫军人人夹着一床被褥,都是从正殿里翻出来的,眼下只有用这东西对付沸油了。   眼见只剩十几阶台阶了,刘少君突然嗅到豆油的香气,他连忙展开被褥做好了准备,上面哗地一声响亮,犹如瀑布一般的东西劈头盖脑的洒落下来,刘少君把被褥披在身上,却感觉到右手一热,被豆油浇了个正着,不过也仅仅是热而已,没有一丝痛感,刘少君不由愣了一下。   哗……哗……不知道有多少桶豆油洒落到台阶上,禁卫军士兵们被对方如此疯狂的反击吓住了,中间的士兵纷纷停下了脚步,被沸油浇个正着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刘少君已经明白了什么,他伸手一把把头上的被褥掀起,又一桶油准确无误的浇在了他的身上,刘少君没感觉到任何痛楚,只是觉得浑身上下热乎乎的,他长笑一声,纵身向上冲去:“弟兄们,胜败在此一举,跟我来!!”   禁卫军士兵们眼见他们的将军如神人一般,冒着沸油冲上了阶顶,不由相顾大骇,其中一个士兵看到油液不停的顺着台阶向下流淌,流成了一条小溪,甚至没过了他的脚面,可他却没有痛楚,那士兵壮着胆伸手试探性了摸了摸,入手温暖:“油不是热的、油不是热的!弟兄们冲啊!”那士兵大喊起来。   前面的禁卫军士兵纷纷掀掉蒙在身上的被褥,冲上了台阶,后面的士兵一起跟上,喊杀声震天般响了起来。   “将军,看来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末将也上去吧。”陈利斡笑道。此刻是必须要挺身而出的,前几天他反对出击雾峰行宫,这会给他将来带去一定的麻烦,所以陈利斡希望能在桂彤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勇武和焦急,如果能成功把桂彤救出来自是万幸,纵使救不出来,他也好找别的理由为自己辩解。   潘智超长松了一口气,点头道:“陈将军,小心些。”心情大好下,他说话的口气自然松软了很多。   刘少君却在阶顶上受到了异乎寻常猛烈的阻击,在他的想象里,三下五除二就可以杀进后殿里,可是面前的天威军攻势凶猛、至死不退半步。刘少君比邵武石幸运多了,邵武石只穿了单衣、拿着一柄长剑,在三个士兵的围攻下就陷入了困境,而刘少君已经从自己人手中抢过了一面盾牌,论个人武技,他在铁浪军团也是数得着的,盾挡剑刺,在片刻之间他已经刺杀了五个士兵。   意外的是,天威军士兵并没有按照他想象中那样被杀散,而是前仆后续,不要命的冲上来,后面的天威军士兵依然奋力把一桶桶毫无杀伤力的洒出去。勇气倒是可嘉!刘少君冷笑一声,手中的长剑舞得更快了。   杨远京看到刘少君接连杀死天威军的士兵,心中忿然,拉开长弓试图暗算对方,可惜刘少君的武技确实惊人,在这种混战中也能做到眼观六路,杨远京接连两记冷箭,都被刘少君用盾牌挡住了。   “撤。”钱不离低声喝道,随后站起身向殿门处走去,程达和阎庆国一左一右,护在钱不离身侧。   鸣锣声响了起来,杀到殿门外的天威军士兵一边抵挡着对方的进攻,一边向后退去。   刘少君精神大振,借着天威军士兵的战阵有些混乱的机会,长剑如毒蛇般刺出,又先后杀死了两名士兵。兵是将的胆,将是兵的魂,眼见自己的将军如此神威无敌,禁卫军也爆发了强大的战力,贴着敌军的尾部就冲进了殿门。   混乱的天威军士兵进了殿门之后,向两侧散开,另一支百余人的生力军已经守在了殿门里面,只是看到禁卫军的勇猛,这些士兵或多或少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刘少君毫不畏惧,大步走向前方,在他看来,这些守军只是还没有领略到禁卫军战力的愣头青而已,很快胜利就会属于自己。谁知刘少君刚一迈步,发现前面的天威军向两侧让开,三个人走到了战阵的前列。   为首之人脸上两道银白色长眉让刘少君惊喜交加,钱不离?!那就是钱不离?!只要杀了他,自己将名扬天下!   “不要走!”刘少君狂吼一声,冲向了钱不离,他的长剑上下摆动,左手的盾牌斜在身侧,这样既不会影响自己的速度,一旦发生危险,又可以立刻挡住自己的要害。   谁知对方不闪不避,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冲上来,钱不离竟然露出了轻蔑的笑意,而钱不离身侧的两个亲卫也没有插手的意思。   刘少君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天威!!!天威军借着可怕的天威而成名,而天威也借着天威军的战绩而名扬四方,在姬周国里,已经把钱不离天威之可怕传得神乎其神了,铁浪军团的各级将官虽然表面上装做满不在乎,但心里都有些打鼓。一瞬间,刘少君几乎把肠子都悔青了,他一边稳住身形,一边用盾牌挡在自己胸前,他再不敢奢望能斩杀敌酋,只要能安全退出去,那已是上天保佑了!   一团火光在钱不离腰间亮起,刘少君犹如被人劈面打了一拳般,倒飞了出去,再强的武技到了火器面前,都成了小孩子的把戏,毕竟靠翻跟头闪避子弹的情景只能在电影里出现,不要说真正的神枪手,纵使是在一个喜欢玩打飞盘的人面前,世界短跑冠军也跑不出十米就会被撂倒。   震耳的枪声让敌对的双方都呆住了:“杀光,一个也不要留!”钱不离的声音在短暂的寂静里显得异常清晰。   “天威!!!”天威军的将士们怒吼一声,冲向了禁卫军,双方的士气在转瞬之间就来了个大逆转。   雾峰行宫虽然不大,但怎么也是一国之主的住所,由能工巧匠建造而成,各种设施都非常完备。比如说排水道,前殿、正殿和后殿都有专门的排水道,连台阶上也有。每隔九级台阶,就有一处小平台,平台的边角有一个拳头大的黑洞,那正是排水孔。   可是正殿和台阶处的所有排水道都被钱不离用石头堵住了,当然,这种小变化非常难以察觉,除了某些心细如发的人之外,等闲人什么也看不出来。为了保护正殿不受雨水冲刷,围绕着正殿还有一条修造得很漂亮的排水沟,但是这沟也被钱不离用石板铺上了。   由豆油组成的小溪顺着台阶流淌下去,流到了正殿里,到处都弥漫着豆油的香气,士兵们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叽’‘叽’作响,潘智超抬头看着禁卫军们不停的涌上阶顶,心中很是兴奋,切断了天威军的退路是一大功,击杀了钱不离又是一大功,飞黄腾达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做为一个年轻的、有野心的将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追求?!   如果尉迟风云在这里,他很可能立即下令全军撤退,如果刘少君或者陈利斡在这里,也有一定几率看破钱不离的计谋,可惜潘智超太过年轻了,他没有沙场征战的经验,完全是凭借着姬胜烈的信任,他才坐上了主将的位置,虚幻的胜利已经牢牢诱惑住了他的心。   后殿的上方突然响起了战鼓声,那是架在屋脊上的战鼓,其用意就是在告诉钱不离,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始进攻了。   殿门处的厮杀正进行到如火如荼的阶段,禁卫军胜在训练有素、战阵灵活,而天威军胜在士气高涨、占据了有利地形,在兵器上也占了一定优势。禁卫军一心要冲进来,赢得最后的胜利,而天威军宁死不退,挡住了殿门,双方不断有士兵被杀死,但马上又有人填上了空位。   “开始吧!”钱不离说出了决定禁卫军生死的一句话,鼓手马上敲起了进攻的鼓令。   后殿的殿堂对着正殿一共有八扇窗户,在同一时间,窗户被人用暴力砸烂,每一个窗口处都出现了五、六个手持长弓的亲卫,弯弓搭箭,一排燃烧的箭矢对着正殿射了出去。射完箭的人迅速退下,另有几个亲卫搭起火箭,再次向正殿处射去。   屋脊上的投石车也一起开火,其投射的石弹都是特制的,石弹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油布,最后用在油液中浸泡过的麻绳绑得结结实实,投石车的角度和石弹的落点都经过试验,无需任何调整。   正殿的屋脊虽然是青色,但是上面的青瓦早就被钱不离拆掉了,随后在屋脊上涂满了青色的油漆,细心的人从远处能看出正殿的屋脊有些不对劲,但走近了反而什么都看不到,都被殿檐挡住了,除非是爬到屋顶才能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禁卫军派出去的几个探子倒是很机灵,可惜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别的方面,屋顶又能有什么危害?   钱不离的计划很简单,他要把整个正殿变成燃烧的地狱!   燃烧的石弹在空中翻滚,很快就变成了一团火球,重重的砸在正殿的屋脊上,砸开了一个大洞,掉了进去。   正殿里到处摆放着钱不离为‘婚礼’准备的绸缎、布匹、地毯等物,这些都是易燃品,而最致命的,是正殿里铺设着由昂贵的红松木铺成的地板。这里成了人的地狱,却化做了火的天堂,火焰以非比寻常的速度蔓延开来,无数条火蛇上下飞舞,转而连成了一片火海。   站在后殿窗口处的亲卫们居高临下,很容易就把箭射到了正殿上,一支箭、两支箭作用不会大,不过亲卫们的动作熟练,很短的时间内,正殿背侧就挂上了数百支燃烧的火箭,里应外合的火势显得异常凶猛,势不可挡、火光冲天而起。   嗵……嗵……投石车还在投射着火弹,看到正殿已经成了火海,几个亲卫调整了一下投石车的角度,把火弹投射到了正殿马廊一侧的平场上,豆油这东西虽然远远不如汽油那么可怕,但其助燃性绝不容小视,如果把一颗颗燃烧的石弹看成是灯芯,那么四处流淌的豆油就成了灯油,每一颗石弹都象一颗磁石一样,把四周的豆油快速吸了过来。   亲卫们也转移了目标,把火箭射向了平场或者干脆射杀台阶上的禁卫军,钱不离担心对方先用火箭,所以一直靠着肉搏战抵挡禁卫军,这些亲卫们握着长弓等了很久,现在正是大开杀戒的时候!   战争历来都是无常的,眼看即将到手的胜利突然间化成了泡影,潘智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时有士兵裹在火焰中从正殿里痛嚎着冲出来,挣扎片刻滚倒在地,可是他们身上的火焰却不会熄灭,一个又一个肉体蜡烛出现在平场上,还有越烧越烈的趋势。   除了冲到阶顶的禁卫军只顾进攻,无暇回头观望外,整条台阶上的禁卫军已经没有人再动弹了,他们竟然把后背亮给了自己的敌人,呆呆看着下方的惨剧。   陈利斡靠着栏杆软软坐在地上,花白的胡须不断颤动着,眼神黯然无光,他的嘴一开一合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如果有人在此刻贴近陈利斡,也需要仔细分辨才能听懂陈利斡的话:“我说不打不打,你们非要打!我说不打不打……”   已经到了这份上,任谁都看得出来,禁卫军的失败已经成了定局,人力难以回天!久经沙场的陈利斡丧失了所有的斗志。   出现断层的禁卫军前部很快被消灭光了,在数十名战刀手的保护下,四个天威军士兵推着两枚石弹出现在上方。能减少伤亡就要尽量减少伤亡,至于抓俘虏……不在钱不离的考虑之中,很难招降他们的,男儿会轻易舍弃禁卫军的荣誉么?只要能抓到主将就好。 第二一四章 知己   “请坐。”钱不离淡淡的指了指一边的椅子。   “钱不离!既然这一仗我打输了,我就没想过活着回去!要杀要剐随你,给我个痛快,少在那里假惺惺的!”潘智超毫不领情、愤怒的嘶吼着,如果不是被反绑着双手,他很可能会冲着钱不离扑上来。   “你太冲动了。”钱不离笑道:“如果我想杀你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呢?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想让我投降?哈哈哈……钱不离,你就别在那里做梦了!”   “我没有做梦,倒是潘将军有些神智不清。”钱不离摇了摇头:“潘将军身为后中朗将,深得姬胜烈赏识,再说将军的父亲还是军部长老,一家老小都在皇城中……我明白,不管在情在理,潘将军都不会投降,为了自己的性命,至全家老小之安危于不顾,纵使苟延残喘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为千夫所指、被万人辱骂,一辈子也休想抬起头,哪个男儿能忍受这种耻辱?还不如轰轰烈烈就死,留下一段佳话!”   潘智超听了这番话,不由愣在了那里,呆呆看着钱不离,钱不离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相信我,我能理解你,我钱不离也是一个军人,胸中也有男儿的一腔热血!”   “钱将军,那你到底想谈什么?”潘智超的口气轻柔了几分。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知己二字包括的范畴就大了,不止是在朋友里,在敌人中同样可能存在着知己!对潘智超来说,能说出这番话的钱不离不愧是一个军人,值得自己尊重。   钱不离摆了摆手,程达走上前去,挥退了押着潘智超的士兵,解开了潘智超背后的绳子。   “坐吧,坐下我们再好好谈。”钱不离说完,又冲着程达使了个眼色,程达让大厅中的亲卫们都退到了外边,厅内只剩下了三个人。   “潘将军,在你看来,我天威军将来有几分胜算?”钱不离微笑着说道。   “一分也没有。”潘智超略一犹豫,斩钉截铁的回道,他不怕触怒钱不离,直率的把心中所想坦白说出来。这一仗钱不离才是赢家,可是他并没有借机折辱自己,全无一分骄狂之态,可见钱不离的胸襟远超常人。   “那么别人是怎么看的?例如说……禁卫军的各位将军。”钱不离不以为意的再次发问。   “不管谁看,钱将军想以一州之力对抗一国,在众人眼中都无异于以卵击石,胜负早就分出来了!钱将军这一次能赢,不代表下一次也能赢!我们输一次还可以卷土重来,可是钱将军只要输了一次,就万劫不复了!”潘智超坦然说道。   “潘将军的见解真是太精辟了。”钱不离缓缓点了点头:“那么潘将军以为,我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结果呢?”   潘智超再次愣住了,钱不离的话属实高深莫测,让人无法理解。   钱不离叹道:“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有数,如果这一次不是罗斯帝国与合众国犯我边疆,清州一带又爆发民乱的话,铁浪军团和风云军团包抄过来,凭我那两万天威军根本无法抵挡!这一次……完全是靠运气才幸免于难啊!不过运气这东西不会一直陪着我钱不离,等到边关稳定下来,民乱平息,我钱不离的出路在哪里呢?”   潘智超顺着钱不离的思路想下去,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在潘智超看来,钱不离只有一条死路。   “我钱不离不是一个笨蛋,也不是一个只知有今日、不知有明天的人,对未来我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条绝路!!”钱不离满脸都是萧瑟:“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和潘将军好好谈一谈。”   “钱将军,您到底想谈什么?”潘智超用上了敬语。   “将来我带着天威军投降的话,希望潘将军能为我周旋一番。”   “什……什……什么???”潘智超傻住了。   “我和潘将军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希望潘将军不要怨恨我,以后还要烦劳潘将军呢。”   “钱将军不是在说笑话吧?既然钱将军想率领天威军投降,那今天……今天……”潘智超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如果钱不离真想投降,今天这打生打死又是图个什么?   “这一次我绝对不能输!如果让潘将军断了天威军的后路,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和姬胜烈谈判?没有了天威军,我钱不离什么也不是!”钱不离缓缓说道:“其实我愿意带领天威军投降,对姬周国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扎木合肆虐我中原之深仇大恨犹未宣雪,罗斯帝国与合众国又在兵压边关,难道潘将军愿意看到兄弟阋墙的惨剧么?姬周国的百姓需要歇息啊!别的我不敢说,我钱不离愿意带领天威军镇守夹脊关,绝不让扎木合踏入中原半步!呵呵……想那扎木合也是我的老朋友了,在雪原城他带着近卫轻骑犹被我击败,他不是我的对手!我会让夹脊关变成扎木合永难翻越的天堑!”   潘智超苦笑道:“大敌当前,我们还在自相残杀,确是让人难过,可是……钱将军需要我怎么周旋呢?智超人微言轻啊!”潘智超的目光中闪动着几分警觉。   “具体判断的事宜现在没办法谈,我只希望当我投降之后,如果有谁想在暗中谋害我钱不离的时候,潘将军能看在今日的情分上,及时伸一把援手。”钱不离叹道:“我和潘将军说实话吧,其实我真不想打仗,尤其是这种自相残杀的战争!百里克诚率领大兵进攻福州,他是冲着我的脑袋去的,我不能不打!兵出宜州、雍州却是接到了公主殿下的强令,如果我不来,殿下就要任命其他人做主将,我没有办法啊……”钱不离脸上那种无奈悲苦很是让人心动。   “钱将军,您只需要我做这点事?”潘智超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只要潘将军能记得今日之情,日后能够多提点,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郑朔老将军是怎么死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前车之鉴不能不让人警觉啊!”钱不离的目光转到了潘智超的脸上:“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我们要谈的就是怎么让潘将军平安的回去。”   一提到自己,潘智超的脸色变得黯然起来:“钱将军,纵使我答应你,日后也很难帮上忙了,此次大败……唉!就算有家父帮我,至多能脱罪而已,在下肯定会被闲置起来了,两千禁卫军啊!两千……”   钱不离一笑:“潘将军,事在人为,何必愁眉苦脸呢?我可是把将来的希望都放在了潘将军身上,潘将军不会忍心看着我被人暗算吧?”   潘智超对钱不离总是在讥讽姬胜烈感到不安,不过情势比人强,他只能报以苦笑,装什么也没听到:“钱将军,在下真是爱莫能助啊!”   钱不离从桌面上拿起一样东西,递给了潘智超:“潘将军看看这个再说吧。”   潘智超接了过来,看清上面的字之后不禁惊讶的抬起头:“这是……这是怎么回事?”那是一封嘉奖文书,嘉奖的却是铁浪军团的将军陈利斡,上面洋洋洒洒一大篇,最后还盖着福州府的大印和钱不离的私印。可是潘智超在被生擒之前,清清楚楚看到陈利斡拔剑自尽了,这封嘉奖文书是什么意思?   “潘将军此次战败,罪不在自身,而在这陈利斡与天威军私通啊!”钱不离微微一笑:“潘将军带着这封信回去,不仅无罪、反而有功呢!”   “这……”潘智超的身子一僵,捏住了手中的信,脸色变幻着,显然内心的思想斗争非常激烈。   “当然,就靠这一封嘉奖文书,未必能让姬胜烈相信,而且也过不去桂明那一关。”钱不离又拿起一样东西:“这里还有两封信,一封是陈利斡写给他家人的,上面写着事情可能泄露了,让他的孩子带着家人连夜逃走、赶往洪州;另一封信是我写的,让他的家人赶到洪州之后马上拿着信寻求天威军的保护。这两封信我都交给你,你可以找你的父亲或者你的朋友,让他们找个理由抓住陈利斡家的一个家丁,然后么……就把这两封信搜了出来,这下证据确凿了吧?”钱不离把那两封信也递了过去。   打扫战场的时候,从陈利斡的尸体上找出了家信,陈利斡虽然是个老将,但他是个粗人,不知道这一生才写过几个字,笔迹很难看,而武钟寒从小到大学了不少花样,模仿别人的笔迹就是其中之一。为了更逼真些,武钟寒写完之后让一个亲卫把信贴身放在胸口处,沿着台阶上下跑了数十次,直到汗水把信浸湿,最后再用火烤干。   潘智超脸上的神情很尴尬,如果自己把嘉奖文书递了上去,随后又有人从陈利斡的家丁身上搜出了这两封信,冤案就成了铁打的事实!可是……这是小人的行径啊!如果和自己的家里人商讨谋害谁还好说,和自己的对手在一起商讨……潘智超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   “我知道潘将军是性情中人,看不惯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但是事急从权啊!难道潘将军甘心因为一场小败就毁了自己的前程?!”钱不离轻轻甩出了梯子。   “可是……陈将军已经为国捐躯,再把他的家人牵扯进来……在下惭愧不安啊!”潘智超还在为自己的面子而坚持。   “如果潘将军执意如此的话……看来我钱不离就要和内阁抗争到底了!朝中无人替我说话,纵使我投降过去也难逃一死!哼哼,左右是死,还不如拼个你死我活!”钱不离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可惜兵祸再起,不知道要多上多少枉死的将士!潘将军不忍连累陈利斡的家人,看起来虽是小善、实为大恶!只是可怜那些枉死的将士了!请潘将军三思,陈利斡的家人能有多少?兵祸一起枉死的将士会有多少?被牵连的百姓又会有多少?”钱不离话里有另一个意味,既然决定和内阁抗争到底,他潘智超自是没有理由再活着回去了。   潘智超缓缓的接过钱不离手中的信,长叹一声、虎目含泪:“既然钱将军说到这个份上……也罢!也罢!!我就拼着自己的名声,助钱将军一臂之力吧!”说完,潘智超猛地站了起来,跪倒在地上,颤声道:“陈将军!智超对不起你了!”三个响头磕下去,鲜血从潘智超的额头渗了出来。   钱不离连忙把潘智超扶了起来,眼中满是敬佩:“潘将军真是个义薄云天的男儿啊!”   “惭愧……惭愧……”潘智超被这话说得恨不得要缩到地缝里去,如果单单比起脸皮的话,潘智超真远远不是钱不离的对手。   随后钱不离给潘智超安排了一个秘密的房间,让他去休息了,体力一定要保持良好,因为潘智超在黎明时分要逃走,而且还要声势浩大的逃走。   等潘智超离开大厅之后,程达轻声问道:“大人,您这些话能骗得了那潘智超,可是很难赢得潘犹关的信任啊!潘犹关已经在军部任职二十余年,为人奸猾善变,他怎么会轻易相信您呢?”虽然钱不离一口一个要带着天威军投降,而程达属实搞不清钱不离想做什么,但他绝不会相信钱不离愿意投降,跟着钱不离的日子长了,程达也了解了钱不离的一些性格和脾气,他效忠的这个大人啊……不是甘居人下之人!   “为什么不相信呢?”钱不离的银白色长眉挑动了一下:“第一:我没要求潘智超付出什么代价,危难关头伸出手来帮我一把?哈哈哈……笑话,这种协议能有保证么?不帮我能怎么样?就算在我背后捅上一刀,我也拿他们没办法!而他的儿子却是大难不死,活生生回家了,他有什么损失吗?第二:以后我还会找各种机会帮助潘智超,让他一举成名、成大名!如果……连我这么有诚信的人都要怀疑的话,天下真是没有公理了!”   程达差点没笑出声来:“大……大人,依我看,那潘智超才能不过中庸而已,大人这么照顾他,是不是得不偿失了?”   “程达,你看东西太片面了,要学会把自己的眼光放长远些。”钱不离的笑容堪称诡异:“你说,天威军现在和铁浪军团硬碰,能有几分胜算?”   程达沉吟了片刻:“如果由杜将军做主将,胜算不到一成,如果由大人指挥的话,胜负在五五之数,或者天威军能略占上风!”   “你还真是抬举我啊……”钱不离叹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天威的兵力远远不如铁浪军团,就算由我来指挥,想取胜也很难很难,除非是铁浪军团杀入福州,天威军占据了地利,我才有把握歼灭他们。”天威军的将士对钱不离的信心已经到了迷信的地步,连程达这等将领也免不了,钱不离心中偷笑不已,民心可用,军心更是可用!   程达笑道:“看来末将还是低估大人了!原来大人早已稳操胜算!”   “少拍我马屁,我们的计划你又不是不知道!”钱不离忍俊不禁:“当我们日后又碰上风云军团呢?你认为我有几分把握?”   程达沉默了片刻:“大人,这和您照顾那潘智超有什么关系?”   “军人是君王手中的宝剑,同样,士兵是将军手中的宝剑,再锋利的宝剑落在不懂剑术的人手中,宝剑甚至不如一根木棍。”钱不离笑了笑:“如果风云军团的主将是那潘智超,你认为我有几分胜算?”   “不可能!”程达叫道:“尉迟上将军名望极高!只要他还活着,就没人能动他的位置。”   “你脑筋活络点好不好?!”钱不离哭笑不得:“如果潘智超屡立战功,当上了禁卫军的前中朗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皇家禁卫军白白送到我手里来!我们无力改变敌我双方的实力,但我们可以想办法更换他们的主将!”当时钱不离本想杀光禁卫军,后来发现禁卫军的主将在大火燃起之后,一直象只呆头鹅一样傻站着不动,以致于幸存下来的禁卫军全无战力,被天威军轻松歼灭,这是一个人才啊!钱不离灵光一闪,想起了他那个世界的杀神白起用计更换赵军主将的故事,如果事到临头再用反间计那就太晚了,还不如现在就留下伏笔。 第二一五章 负荆请罪   禁卫军后中朗将潘智超在雾峰行宫混战中悄悄换上天威军的铠甲,待夜深人静时,悄悄潜入钱不离的寝室,刺杀钱不离,可惜没有成功,钱不离只是受了轻伤。随后潘智超借着混乱,逃出了雾峰行宫,回到龙岗县。   钱不离大怒不已,侦骑四处,追查潘智超的下落,当然,这些消息都是故意传扬出去的。   潘智超连夜召集留守龙岗县的五百禁卫军,撤出了龙岗县,他们只剩下五百人,根本没办法守城,唯一的生路,就是在天威军主力还没有到龙岗县之前,逃出险地。   为了保持队伍的机动性,节约体力、马力,潘智超收拢斥候,沿着大路急速逃往双金县,只要能成功赶到双金县,再从双金县折转东行,他们就安全了。   结果这支残存的禁卫军在元子山撞上了孟铁头的第三团与秦重三的骑兵队,潘智超临危不惧、指挥若定、身先士卒、高呼酣战……演出了一幕英雄的壮歌,最后成功杀出了一条血路,带领六十余名禁卫军士兵消失在林野之间,信心十足、长途奔袭龙岗县的禁卫军能活着逃回去的,也只有那六十余人!   至此龙岗县之战落下了帷幕,这是钱不离的天威军与姬胜烈的王牌禁卫军之间的第一次碰撞,战役的规模虽然很小,但是意义却非常深远!   从钱不离这方面说,他打破了禁卫军天下无敌的神话,创造了天威军的神话,参加过此次战斗的士兵自然会大肆鼓吹自己的战绩,事实摆在那里,不由人不信!天威军的士气将得到极大的提升。当然,钱不离也创立了自己的神话,前线上杜兵带着天威军的主力和铁浪军团血战、对峙数十天,难分上下,可是钱不离却带领着不满一千的兵力全歼了近两千的近卫军,两种战果相对比,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众将领对天威军的影响力,钱不离身上的光环则越来越辉煌!只要大人在,天威军是不可战胜的!这成了所有士兵心目中的共识。   而在皇家禁卫军方面,因为铁浪军团的将军叛变给禁卫军带来了惨重的损失,其产生的影响不是严惩陈利斡的家人就可以消除的,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皇家禁卫军与四大军团之间产生了隔阂,愤怒、反感、怀疑、鄙视等等负面情绪在禁卫军中蔓延,皇家禁卫军不再相信四大军团的将领,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日后皇家禁卫军与四大军团配合作战的时候,两只拳头不可能会协调一致了。   潘智超则成了一个如慧星般崛起的英雄人物!禁卫军陷入埋伏之时,没有鲁莽的与天威军拼个你死我活,反而悄悄换上了天威军的军服,混在天威军中等待机会,这是智慧;安全之后,没有趁机独自逃生,反而甘冒大险去刺杀钱不离,这是决断;突然遭遇敌军时,临危不惧、指挥若定,迅速找出天威军战阵的薄弱处,带领士兵死战,这是谋略;身先士卒杀进敌军,没有躲在后面,这是勇烈!有这些优点已经足够了,足够潘智超吸引禁卫军士兵们的目光。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潘智超无疑是这个‘将’!   当然,哪怕潘智超做得不好,不能成为‘将’,他的父亲潘犹关也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必会调动潘家所有的资本,把潘智超捧上去。   不提潘智超,钱不离带着李霄云第二团、孟铁头第三团撤往宜州的三眼井,布置防御事宜,同时命令秦重三的骑兵队轻装上阵、化整为零,分路去洪州的各城各县,焚毁官府中一切可以焚毁的东西,当然,为了不给百姓留下坏印象,官府的房子是不能烧的,钱不离要想方设法给接收者找麻烦。   这是权力角逐中必然产生的一种卑劣的手段,自己带不走的就不能留给敌人!和钱不离那个世界的资本家一样,在经济危机到来时,宁愿把牛奶、牛肉倒入水沟,也不愿让平民无偿填饱肚子。   对峙在怒江一线的杜兵接到了钱不离的急令,没有任何犹豫,当日就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再次玩了个悬羊擂鼓、虚设旌旗的花样,杜兵以为上一次桂明中了计,这一次必然会慎重些,谁知当桂明接到斥候的禀报,天威军中营地内鼓声混乱之后,马上下令全军推进,渡过怒江,追赶天威军。   可惜比起脚力来,铁浪军团就不如天威军了,开始几天,铁浪军团的十几支先锋营还能咬在天威军后翼,逼得杜兵不得不派出骑兵阻击,到了三天之后,不用天威军的骑兵上场,桂明下令前锋营原地整修,他们已经跑得精疲力尽了,而且和中军越拉越远,如果再不顾一切的追上去,很可能被天威军借机吞掉。   “孟铁头,不是铁头么?怎么会被人把耳朵砍掉!”钱不离笑嘻嘻的调侃着孟铁头,惹得帐中诸将窃笑不已。   “末将……末将这名字是有来历的!”孟铁头脸臊得通红,争辩道。   “哦?什么来历?说说。”钱不离来了好奇心。   “末将小的时候,我娘……家母抱着我喂奶时,不小心失手把我扔到了地上,我娘……家母眼睁睁看着末将的脑袋撞到了床沿上,不过末将当时没哭,还在那里笑呢,所以家母给末将给了铁头的名字。”   “我说……老孟,你可别‘家母’了,酸不酸啊?!”阎庆国接道。   军队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文雅的人在这里极力想变得粗鲁些,而粗鲁的人就想变得文雅些,就象孟铁头,自从当上第三团的团长之后,他就细心的学人说话,想在风度上有所突破,在正常情况下还好,可是一旦着急,他就原形毕露了,比如说……现在。   “操!要你管?你这个白眼狼!昨天白喝我的酒了?!”孟铁头真急了。   “什……什么酒?我们昨天喝酒了么?老孟你可别说梦话!”阎庆国一边争辩一边冲着孟铁头使眼色。   “好啊你……阎庆国!昨天你比我喝得还多,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你赔我的酒来!”孟铁头大怒,如果不是在帅帐里,他早就冲过去揪住阎庆国的脖领了,哪里还知道什么看人眼色。   “孟铁头,你昨天喝了多少?”钱不离淡淡问道。   “末将只喝了小半坛,剩下的都被他喝了!”孟铁头忿忿的回道,粗人还真永远是粗人……   “在全军撤回福州之前,任何将官也不得私自饮酒,以免出现纰漏,这是我刚刚订立的军规,你忘了么?”   “啊……”孟铁头张大了嘴,好半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末将知道错了,请大人责罚。”   “你只喝了小半坛,阎庆国喝了大半坛是不是?”钱不离嘴角的笑容一闪而逝,其实在酒的问题上,他一直管得很松,哪怕是在战役的间歇期,他也不管,适量饮酒是有好处的,但绝不能喝醉,大醉者不但要降职,而且要受到军刑的严厉惩罚。天威军诸位将领在饮酒方面大都有自制力,估计要多了的时候就不会再喝了,不过孟铁头是个例外,好饮而酒量不高,一旦被人挤兑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拼倒了再说。钱不离本就想找个机会警告孟铁头了,没想到今天机会自己送上门来。   “不是,都是末将自己喝的……”孟铁头把罪责都缆到了自己身上,倒是一个讲义气的汉子。   “阎庆国,你喝没喝?”钱不离转向阎庆国。   阎庆国苦笑着走出来,和孟铁头并排跪在了地上,他的胳膊肘顺势重重的撞在了孟铁头腰间,把孟铁头撞得龇牙咧嘴、险些叫出声来:“末将也喝了。”孟铁头说起谎话来连小孩子都未必能骗住,能指望他瞒过大人么?再说刚才孟铁头已经把真相都说了出来,现在做什么都晚了。   “好你个孟铁头!不但违反军规、私自犯了酒戒,还敢欺瞒上官!你是不是不想当这个团长了?”钱不离的声音转厉。   孟铁头吓得不敢做声,他曾经目睹过钱不离用天威杀人,一个土生土长的猎户能有多大见识?在他的心目中,已经把钱不离视为神人,而且钱不离对他有大恩大德,一力把他从普普通通的猎户提拔为一团之长,所以孟铁头是最怕钱不离的了。   “念在你这些日子以来屡立功劳的份上,饶过你一次,不过……三个月里你要是再敢喝一滴酒,你就等着挨军棍吧!被别人扒下裤子打军棍,我看你还有什么脸当团长!”钱不离的语调显得很阴森:“三个月后可以喝酒也不是让你随便喝,只要再让我发现你喝醉一次,我就让你憋上三年!听明白我说的话了没有?”   孟铁头苦着脸道:“大人,末将听明白了。”   “报……”帐外响了杨远京的声音,声音未落,杨远京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大人,杜将军的斥候已经到三眼井了,听斥候说,只有杜将军与郑将军来了三眼井,任将军已经去营盘谷了。”   钱不离略一沉吟,已经明白了杜兵的部署,想来杜兵也仔细研究过三眼井与营盘谷的地势。   三眼井的地势非常险要,如果做不到奇兵突袭,对任何攻击者来说,这里都是一块绝地!三眼井周围没有河流溪水,独有城中的三口深达数十米的井,不知道为什么,附近的地下水的水位非常低,城中居住的百姓很少,周围数十里只有草地,少有耕田,平民们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住在城里的大部分都是生意人,三眼井也正是由此得名。   如果想打下三眼井、进入宜州,必须要快速结束战斗,缺少水源是攻击者的致命要害,士兵们能携带的清水是有限的,总不能派人去几十里地之外去运水吧?纵使有能工巧匠,想打出一口几十米的井也不是几天内能完工的,等到井挖好的时候,士兵们早就渴死了。   在三眼井的外面,遗留了无数人们挖出的废井,姬周国有规定,平民独自开垦出的无主荒地,三年内免除一切赋税,以鼓励平民开荒,所以三眼井曾一度是个热门地方,一拨又一拨平民来到三眼井,试图在这里开垦荒地,可惜水源成了扼杀他们梦想的绞索。挖出一口深井所花费的钱财很惊人,平民怎么能负担得起?他们至多是联合几家或几十家,一起上阵自己挖,结果可想而知,最后都无奈的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曾有一个有号召力的人召集了上千户平民,一起凑钱出力,在三眼井西方十五里的地方挖井,但那口井整整挖了六十多米,几乎达到了这个世界工艺水平的极限,比城里的井还要深,但……井里没有出水!从那之后,三眼井可算是臭名远扬,再也没有平民来这里撞运气了。   钱不离认为老谋深算的桂明可能会寻找机会奇袭这里,不过却不会以三眼井为主攻目标,所以在这里留下李霄云的第二团与孟铁头的第三头,就足够防守了,加上骑兵队来回策应,三眼井想失守都难,而杜兵的部署正和他的心意。   而营盘谷才是大战将要爆发的地方,虽然营盘谷也是个险地,但谷道两侧的山峰坡度不陡也不缓,必须要分兵驻守才能做到万无一失。钱不离之所以先来三眼井,是因为三眼井容易布防,离开之后他完全可以放心,再不用回来,只需留在营盘谷指挥全军迎战铁浪军团就行了。   时间不长,出去迎接杜兵的杨远京憋着一脸笑走了进来,让到一边掀起门帘,杜兵和郑星朗一起从外走进帅帐。   杜兵指挥天威军在外作战多时,外表变化不大,可是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在以前,他和程达都脱去铠甲,并排站着,别人很难分辨他们谁才是主将,此刻杜兵的嘴角虽然挂着和以往一样的笑意,可眼神看起来却非常深邃,开合间闪现的寒芒也比以前锐利了很多。   只有钱不离在下意识的看着杜兵的眼睛,其他人的视线却一起集中到了杜兵身上,因为杜兵的打扮太怪异了,上身赤裸,背后绑着几根树枝,杜兵身侧的郑星朗很不自然,连头都不敢抬,也许是担心别人在笑话杜兵的时候,把他也牵连进去。   “杜兵,你这是唱得哪一出?”钱不离才看到杜兵赤裸着上身。   “大人,末将辜负了大人的信重,指挥不利,以致于天威军伤亡惨重,末将心里有愧啊!”杜兵跪倒在地上:“末将还记得大人讲过的那上古时代廉将军负荆请罪的故事,末将愿意领受大人责罚!”   “行啊、小子!有出息了,还知道以退为进了是么?”钱不离缓缓站起来,借以平缓内心的激动,杜兵曾是他最信任的一个将领,也是他极力要培养起来的一员大将,平雍州、闯洪州、战通州,杜兵杀出了赫赫威名,他一直做得很不错!虽然在与铁浪军团的拼战中数次落在下风,但凭着杜兵的经验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钱不离并不怪杜兵损失了数千士兵,天威军从来没打过硬仗,虎石台的血战不能只看表面,鲜血洗礼是必须的!   见到自己帐下的第一大将平安归来,钱不离心中自不免有些激动,而且他看得出来,杜兵和自己一样激动,不过两个人都在掩饰自己而已。   杜兵抬起头陪笑道:“大人,末将可是真心请大人责罚的。”   “这他妈就是你的真心?!”钱不离笑骂着从杜兵背后抽下一支树枝,打在杜兵的头上:“人家上古廉将军负荆请罪绑的是荆条,什么是荆条你不知道?用树枝能打痛你这个皮粗肉厚的家伙么!”   杜兵故意挤出害怕的神色:“大人,末将可是要为大人效犬马之劳的!万一把末将打坏了,谁来给大人出力啊!大人也要心疼的不是……”   “要给我出力的人多了!”钱不离象以前那样给了杜兵一脚:“杜兵,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几项大罪?”   杜兵眨眨眼睛,连忙转移话题:“大人,末将把您的夫人带来了,您是不是去见一见?”   “夫人?”钱不离一愣:“谁的夫人?”   杜兵这一手确实出其不意,成功吸引了钱不离的注意力。   “当然是您的夫人了。”杜兵笑道。 第二一六章 步步为营   “桂彤?”钱不离的反应一向很快,所以杜兵的屁股又挨了一脚:“你小子竟然敢编排我!”   “大人,末将怎么敢编排您,这是事实啊!”杜兵陪笑道:“大人是见还是不见?”   “见什么?一个要死的人了……没有必要!”钱不离叹了口气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桂彤是一定要死的,既然桂明没有任何顾忌的与天威军团交战,己方自没有理由不处死桂彤,而且为了能让桂明失去冷静的判断力,还要用残忍的手段处死,如此桂明很可能在对作战极其不利的冬季里进攻福州,就算桂明能忍住一时,等到春季到来时,没有人能阻挡燃烧的战火。   众将都不说话了,钱不离转移了话题:“杜兵,星朗,你们两个起来吧。你们和桂明切磋过数次了,有什么感觉没有?桂明是个什么样的人?”   “末将打得这么惨,哪有资格品评桂明。”杜兵苦笑道。   “桂明可以放开了打,而你头一次掌管大军,总是畏首畏脚的,生怕损失过大受我的责罚,能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钱不离开解道:“上次虎石台一战,你们不是差一点就把桂明的帅旗抢下来么?说说看,你们认为桂明有什么缺点?”   “嗯……依末将看,桂明戎马一生,积累了赫赫威名,现在变得目中无俗子,狂傲,不管我们之中谁做主将,他都有可能会轻视我军,除非是大人亲自统兵作战,才能引起桂明的重视。”   “杜将军说得不错,如果当日桂明小心一些,以主力牵制我军,现在……真不好说会打成什么样。”郑星朗接道。   “就算桂明再狂傲,他也有狂傲的资本,戎马一生……桂明的战阵经验极为丰富,想找出他的破绽并不容易。”李霄云道。   “宵云说的是,我曾和星朗计划杀个回马枪,歼灭铁浪军团的先锋营,结果桂明象知道我们在想什么一样,计划刚布置下去,他就把头缩回去了,让我们白白浪费了一个大好机会!”杜兵脸上满是遗憾。   “机会有得是,你们放心吧。”钱不离微微一笑,转向李霄云:“霄云,给你足够的人手,从三眼井向外挖一条地道,需要多长时间能挖好?”   “大人,您这么问我可没办法回答,总得先告诉我地道要挖多长?多深?多宽吧?”   “城西五里处有一片树林,把地道挖到那里去,不用太宽,一个人弯着腰能走过去就行。不过必须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干脆这样吧,先把城里的居民全部迁走,省得他们察觉到什么。”   “这个……如果只是夜间动工的话,怎么也需要三个月。”李霄云略一沉吟,回道:“大人,您要挖地道做什么?”   “为了将来考虑!如果我们能在歼灭铁浪军团之后,快速挥师北上,打军部一个措手不及,很可能兵不血刃就重新占领了营盘谷和三眼井,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桂明进攻福州的时候,粮草肯定吃紧,如果他把主意打到了百姓头上……宜州的民风虽然远不及雍州强悍,但民间会不会骚乱,谁也不敢保证!出现了这种情况,军部必然会派出援军,等到我们重新打回宜州的时候,估计军部也会和我们一样,在三眼井与营盘谷布置兵力阻止我们进攻洪州。营盘谷是不消说了,那里肯定防守森严,攻打三眼井才能收到奇效!”钱不离皱起了眉头:“三个月?时间太长了,按照你这么说,纵使我们日夜赶工,也得要一个半月,来不及啊!”   “大人是想以后奇袭三眼井?这倒是个妙计!”李霄云有些兴奋:“不过……不用挖那么长的地道,只需挖到两里开外就好,到时候给末将三百死士,末将保证把城门打下来!”   帐中众将对视了一眼,神情振奋,其实将与帅的区别就在这里,大将总是考虑怎么样打好眼前这场仗,而统帅的目光必须长远。钱不离故意放走潘智超为了留下伏笔,此刻还在防守的时候,就为将来奇袭做好了准备。   钱不离沉吟半晌:“也好,就按你说的去做吧,霄云,在城里找好出口的位置再动工,既不容易被人发现,又要贴近城门,最好……把出口挖在民宅的柴房里。”   “明白了,大人。”李霄云回道。   “大人,现在我军的兵力完全可以守住宜州,为什么一定要撤退呢?”浮梁一直不了解钱不离的计划,以前没有机会问,现在正好问个明白。   “你说错了,我军现在的兵力只能守住营盘谷与三眼井,并不是整个宜州。”   “那还不是一样?”浮梁还是不明白。   “宜州是个天然盆地,也是个天然宝地,这倒不假,可是你别忘了北方的青龙关,那里只有梅自强率领五百人驻守,如果时间拖长了,军部从青龙关进攻我们怎么办?”钱不离笑道:“再说,防守只是权宜之计,我需要的是进攻、不停的进攻!在这之前呢,我们必须要消灭军部的机动军团,让军部的兵力捉襟见肘!如果在宜州决战,不说歼灭铁浪军团,连胜负都很难预料,只有把他们诱到福州去,我们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还怕他们么?”   “末将明白了。”浮梁心悦诚服的说道。   “那就到这里吧,霄云,三眼井交托给你了,千万不要麻痹大意!杜兵,我们马上赶到营盘谷,和任帅汇合,听说雍州的乡勇非常彪悍,我倒要见识一下,能不能把他们训练成我想要的精兵。”   “遵命,大人。”众将一起应是。   ※※※   山雨欲来风满楼,天威军败守宜州的消息很快在宜州中传开,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欢喜鼓舞,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犯愁,姬胜情所在的宜州府邸从门庭若市一下子变成了门可罗雀,气焰嚣张、威名赫赫的天威军败得如此之快,超出了大部人的预料,不过事已至此,一个前景堪忧的公主殿下自然没有必要去结交了。   宜州府的倪明侯爵倒是很为钱不离担忧,他提出自己愿意担当和平使者去和铁浪军团的桂明交涉,可是贺子诚听了倪明的话,只是不置可否的微笑一下,转身又忙上自己的事了。   这个时候最开心的人不是远在皇城,得知铁浪军团趁势正在攻打宜州的姬胜烈,而是宜州府的姬胜情,因为钱不离答应过她,回到福州后要好好陪一陪她。   而最烦恼的人莫过于月色公爵,她曾经认为钱不离是个罕见的奇才,没想到这奇才败起来和蠢材没什么两样!不过烦恼只困扰了月色公爵两天,就烟消云散了,换上的那种感觉,月色公爵自己也无法形容。   满脸忧郁的月色公爵找到了姬胜情,没等她开口说话,姬胜情就快乐的说,她终于可以回福州了,并大力邀请月色公爵也一起去福州。   月色公爵惊讶的问姬胜情,天威军战败了!现在宜州能不能守住都很难预料,难道你不想想自己的后路?   姬胜情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了一种神秘莫测的微笑。   月色公爵隐隐有些明白了,姬胜情的快乐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敏感的月色公爵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了姬胜情的邀请。   其实天威军诸将并不是很忙,最忙的人反而是留在宜州府的贺子诚,今年是一个丰收年,这在无形中加大了贺子诚肩上的担子,一车又一车的粮食,源源不断从南岭栈道送往福州,宜州府的官库也已经被掏空了,用贺子诚的话说,连一根毛都没有留下。   宜州各个城县的所有铁匠,都在官府的软硬兼施下,不得不挑起家当,带着一家老小,迁往福州,甚至铁匠的学徒也在必须迁移的名单之列。几乎所有和民生有关的手工制造业的业主都受到了来自官府的压力,贺子诚给各县都下达了任务,这任务必须要完成!   县主和贵族们不是傻子,看情势钱不离是想放弃宜州了,越到关键时候越危险,如果钱不离想治理好宜州,必须得到他们的帮助,可是现在钱不离就要走了,谁敢惹钱不离不开心?临走的时候把你一家老小全都杀光,去找谁诉苦申冤?这种事情钱不离没少干,练市县、正阳县的惨剧犹在眼前啊!   如果在往日,宜州府下达了不近人情的命令,各地的县主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抵抗,但总会找借口拖延,现在却一个比一个卖力气,谁也不想在最后时刻惹祸上身。   不过那些金银首饰、珠宝、绸缎、书画、酒楼、青楼、茶庄等行业的业主却过得很滋润,没有人来骚扰他们。钱不离的中心思想是非常明确的,有钱人玩的玩意,有文化的人喜欢的东西,都完好留下来,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和民生有关的产业上,就连卖油盐酱醋的小杂货店,一天都会迎来几拨衙役。   除了铁匠以外,最重要的就是粮商了,对付粮商的手段表面上以劝说为主、收购为辅,但实际上却颇为残酷。只有两家粮商愿意去福州发展,大约有一小半的粮商愿意以平价把粮食卖给官府,有三家粮商卖价则偏高了些,他们也是宜州最大的粮商,其实所谓的偏高也不过与市价持平而已。结果一天夜里,宜州各地几乎同时发生了大大小小的火灾,那三家粮商囤积粮食的数十座仓库,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不知道浪费了多少粮食。   火灾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几乎所有的粮商都愿意以平价与官府交易了,一小半的粮商收拾行当,去了福州,还有一些粮商在交易完后避居到乡下。   顾坚也忙得焦头烂额,这个时代还没出现过有组织的黑社会,如果一定说有,他们也不是黑社会,那是拦路劫道的山大王!流氓地痞赖以维生的手段不外敲诈勒索,再不就深夜打人闷棍,或者去青楼赌场里做打手,但这种手法很容易坏事,惹上惹不起的人。收保护费是一个全新的概念,当然,这里也有流氓地痞上门去勒索的,但他们的手法太不规范了,随心所欲,今天高兴了少要些,过几天没钱了就连打带骂,如果遇上好欺负的业主就往死里逼人,而对一些有势力的人开设的店铺却退避三舍,典型的欺软怕硬!   顾坚按照钱不离的授意,用训练士兵的办法训练那些地痞流氓,熬得下来的留用,熬不下来的或者不断说怪话的,让他们去‘另谋高就’,随后悄悄的杀掉他们,因为训练出的人将来都是天威军的眼线,首先必须要保证他们的安全,遮掩他们被训练过的事实。这些地痞流氓聚集到宜州府受训练,都是呼兄唤弟一起来的,将来宜州府失陷之后,那些熬不下去的人难免不去出卖自己曾经的兄弟。   训练出来的人组成了猛虎堂,收取保护费变得非常规范,根据营业额的大小,收取的保护费各不相同,小店铺一个月只需几枚铜币,大的店铺收取的则多一些,有了顾坚在背后支持,猛虎堂的人可不怕钉子,当然了,其中少不了摩擦。每在一个地方建立分坛,猛虎堂的人都要把那地方的流氓地痞打服、打怕,甚至杀掉,挑选其中一些人加入猛虎堂的外围组织,随后就是对付那些财雄势大的钉子户。为了保密,顾坚从来不借用官府的力量,不是今天往你家大门上泼上大粪,就是明天往你家后院里扔上几条毒蛇,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这种折磨,再说猛虎堂要的保护费并不多,九牛一毛而已,犯不上计较下去。   也许是钱不离姓钱的原因,不管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这个冷兵器时代,他从来没有缺过钱,他拿出钱来为每一处分坛都开设了一个赌场。依照钱不离的性格,他应该在开设赌场之前,先把别的赌场都砸了,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做邪恶的事,因为竞争力不在一个档次上!   这个世界的赌场连牌九都没有,都在玩骰子,如此单调的游戏还有无数人乐此不疲,真是让钱不离窃笑不已。钱不离搞出了一个日后风靡整个大陆的游戏,麻将!!!赌场里只有一张骰桌,其他的都是麻将桌,普通人玩的麻将是用木头雕刻出来的,画好图案之后抹上油漆就完事大吉,从后门进的贵宾室里的麻将却是用玉石雕刻出来的,手感相当不错。可想而知,一个只有骰子的赌场怎么能和如此超越时代的赌场竞争?麻将这种游戏很快流行起来,猛虎堂的人都赚了个大满贯,虽然要拿出一大半来交给顾坚的人,但剩下的不但足够他们过上幸福生活,甚至够他们每个人养上一帮小弟。   猛虎堂暂时无力把编制设完整,按照钱不离的想法,最少要分上四个部门,其一专门管理坛口、收取保护费,也就是专门赚钱;其二负责打探消息,类似与情报部;其三负责暗杀,就象钱不离那个世界的杀手一样;其四协调人事,象人事部一样;现在猛虎堂只有赚钱的和打探的消息的,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么!   唯一一件利用官府暗中帮助猛虎堂的事情,就是钱不离在各个县府建立的专利署,可怜的是在专利署登记的只有两个,一个是金家的玻璃制造方法,一个就是猛虎堂的麻将,金家早就迁移到福州了,登记金家只是做做样子,要不然只有一个麻将太引人注意了。   当然,钱不离知道,等到他放弃宜州的时候,专利署的约束力就变弱了,无法约束那些贵族或大商人仿制,没关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等到明年春季自己重出宜州的时候,这可是一项送上门的好罪名啊!今年笑,明年……就等着哭吧!   钱不离在布置,姬胜烈也在布置,不过两相对比,就能看出优劣了,钱不离早就知道自己的实力暂时无法和姬胜烈相抗衡,打出福州时就制定了长远的计划,而姬胜烈只知道消灭钱不离,但就如何消灭,却全然没有一个整体的计划,他派百里克诚进攻福州时,相信百里克诚能消灭钱不离,派铁浪军团进攻洪州时,又相信铁浪军团会打垮天威军,如此做法,自然陷于被动。   钱不离只和姬胜烈一个人下棋,他的目光看得远,能看到几步、十几步之后的变化,纵使姬胜烈具有和钱不离同样的眼光,他却同时和数个人下棋,注意力并不在一个人身上,虽然他的实力还占有绝对优势,但是优势并不是不会变化的! 第二一七章 落花流水皆无情   天威军的大踏步撤退始于一封信,那是桂彤亲手书写的家信,信中极力恳求桂明停止敌对的军事行动,两方休兵罢战。   字迹有的清晰、有的模糊,原因无他,桂彤是流着眼泪写完这封信的,一个贵族闺秀纵使有几分头脑,她的头脑也在长时间监禁和不断的恐吓下崩溃了,尤其在杜兵说如果桂明再一意孤行、拒不撤军的话,就要用最残酷的方法处死她,桂彤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自己的父亲身上,信尾的哀求苦痛之语,简直让人不忍心读下去。   这封信由三个战战兢兢的农夫送到了营盘谷东侧、铁浪军团的大营中,铁浪军团的将士们永远都忘不了,整整两天两夜,桂明拒不见任何人,帅帐里的灯火彻夜不熄,巡逻的士兵在帅帐周围经过时,能看到里面有人影在走动,而铁浪军团也被迫停止了进攻。   第三天,桂明走出了帅帐,他的样子变得异常憔悴,几乎让人认不出来,桂明原来的头发和胡子原本是黑白相间的,现在头发变得雪白,胡须则变得异常稀疏,也不知道是自然脱落还是被痛苦的桂明揪了下来,他的眼窝深陷、眼眶发青,犹如鬼魅,唯一让铁浪军团的将士们振奋的,就是桂明的眼光比以前更加锐利了。   桂彤已经落入敌手这么长时间,可是天威军一直没有把桂彤推到前台,在这关键时刻突然送来封家信,其用意已经非常明显了,要么铁浪军团退兵,要么桂彤就得付出代价!一个人的命运根本无法和国家相提并论,如果自己为了女儿退兵,不但会成为千古罪人,还成了笑谈的主角,桂家也会沦落下去。这个选择虽然非常痛苦,但并不难做出来!   而且桂明心中还有一个希望,他认为钱不离绝不敢轻易为难桂彤!天威军的覆灭就在眼前了,桂彤成了对方活命的唯一救身符,又怎么能轻易毁掉?桂明认为只要自己猛打猛追,歼灭天威军的有生力量,把对方逼入绝境之后,再和他们谈判、答应他们的条件也未尝不可。   所以最终,桂明下令铁浪军团再次开始进攻,而且进攻的强度比以前大了不少,里面甚至充斥着不计代价的味道。   在铁浪军团的猛攻下,天威军终于露出了疲态,一天激战之后,就把营盘谷丢掉了。   其实早就在桂彤的家信送出去的时候,天威军已经开始悄悄撤退了,留在营盘谷的只有任帅的第一团、浮梁的第四团,还有郑星朗和王瑞带领的六千骑兵。   任帅与浮梁烧毁了军中没有带走的一应军械,迅速带兵撤往南星城,杜兵亲自带领骑兵阻击铁浪军团,同时,李霄云与孟铁头也带着自己的士兵离开三眼井,南下渡过了洋河。   骑兵与步兵对战,骑兵占据了绝对优势,步兵兵力不足的时候,硬抗骑兵无异于送死,可是等到后面的援军到了,杜兵也带领着骑兵撤退了,让桂明徒呼奈何。军部为铁浪军团征召的骑兵还在皇城训练,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如果此处不是宜州,钱不离的撤军不会如此从容,宜州是个盆地,纵使在三九天河水也不会结冰,借着骑兵之力,拉开了两军之间的脚程,天威军随后又拆毁了南星城周围数座桥梁和仅有的几艘渔船,借助地利又阻住了铁浪军团前进的脚步。换了其他一个地方,北风呼啸吹来时,河水早就结冰了,拆毁桥梁成了笑话。   铁浪军团虽然经历了长时间苦战,但士兵依然在四万以上,如果把这些士兵统统运过洋河,最少也要一天一夜,而且在大军渡河之前,先要派出斥候在对岸几十里的范围内搜索,如此一来,时间拖的更长了。   赤水桥上,演出了一场让人心痛欲绝的话剧,台词却只有一句话、四个字:爸爸,救我!   重新建造好的赤水桥再一次被拆毁,不过还留下了一条横江铁索,一身白色衣裙的桂彤正被吊在了铁索上,风儿吹过,吹来了若有若无的饮泣声。   铁浪军团先锋营的大将谭宗旺是跟随了桂明二十余年的老将,他一眼就认出吊着的女人就是桂彤!谭宗旺想冲上去救人,但是沿着赤水河对岸一字排开的百余骑天威军让他打消了救人的念头,只能火速把桂明上将军请过来。   可惜有些时候,人力显得太渺小了,桂明身为铁浪军团的统帅,马鞭指处,必然血流成河,可是面对着距离自己不到百米的女儿,他只能看,肝肠寸断的看,却没有任何办法。   爸爸,救我……   爸爸,救我……   桂彤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人,柔弱的身体里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她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发出泣血的哭喊。   “桂明,今天你要为死在你手中的天威军将士还债了!”杜兵的声音在赤水河两岸响彻,随后他摘下长弓,一箭射出,桂明眼睁睁看到血花在自己女儿的衣服上绽放。   杜兵的亲卫也跟着摘下长弓,搭箭射出,把桂彤活活射成了一只刺猬,不知谁的箭竟然射断了吊着桂彤的绳索,桂彤的尸体落在赤水河中,奔流的浪花只一卷,就把桂彤的尸体卷得无影无踪了。   桂明一头栽到了战马下面,铁浪军团的士兵们乱成了一团,有的去救桂明将军,有的摘下长弓和天威军对射,可是杜兵早已扬长而去了。   钱不离的落花计划圆满完成,当着桂明的面射杀桂彤与让桂明看到桂彤的尸体相比,效果差得太悬殊了!这是一个极大的侮辱,不仅在侮辱桂明,还打了整支铁浪军团一记响亮的耳光!连自己统帅唯一的女儿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可怜的女孩子在自己眼前被敌人射杀,他们还是什么军人?还是什么男人??   知耻近乎勇!勇猛起来的铁浪军团将士们会做什么事呢?不外是进攻、进攻、再进攻!钱不离从来就不怕勇敢的敌人,他只担心自己的对手能出人意料的冷静下来。   ※※※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来推断……一方在痛苦,那么另一方自然是在欢呼,回归的钱不离得到了福州百姓的夹道欢迎,做为一个从现代社会来的军人,他胸中的治国大计虽然还很模糊、不成熟,但他知道一个道理,国富不如民富,绝不能与民争利!   福州的赋税比以前减轻了一半,贾天祥原本反对钱不离的提议,他认为现在的赋税确实很重,但是等到明天各处的梯田都投入生产之后,维持现在的赋税肯定不成问题,而且钱一大笔一大笔的花出去,赋税的收入却骤然降低了一半,前景堪忧!不过在钱不离的一力坚持下,贾天祥最终没有拗过钱不离。   钱不离有自己的主意,福州的底子本来就薄弱,想靠福州的力量支撑天威军与姬周国对抗那是扯淡,拼命搜刮民间和饮鸠止渴没有区别,还不如放弃那点薄利,把目光放在外边。掠夺,只有掠夺才是天威军的出路,此次出征宜州,抢回来的东西已经足够支撑天威军征战十余年,事实证明了钱不离是正确的。钱不离不止把目光盯在了效忠姬胜烈的官府身上,还盯在了各地大大小小的贵族身上,这个世界的贫富差距非常大,估计百分之九十的财富都集中王室、在各地的贵族、豪强地主和商人手中,是盯紧那百分之十,还是盯紧那百分之九十?这个问题还用选择么??   当然,掠夺的手段不能太激烈了,否则会引起整个即得利益阶级的反抗,钱不离只担心自己的步伐走得太大,并不担心自己会变成穷人。   贾天祥再没有异议了,宜州的物质不停运到福州之后,贾天祥整天都笑得合不拢嘴,先后在福州府外修建了数座官库,依然有不少东西不得不摆放在露天里,实在是没地方摆放,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躺在金山上更幸福的事情么?前天日子感到有些疲倦的贾天祥突然发现,凭自己的精力,完全可以再干上三十年!   钱不离检查完庐陵平原上修建的各种防御设施之后,带领自己的亲卫队赶回了宜州府,同行的还有天威军团长以上的各级将官,纵使桂明再愤怒,他也不会不顾一切穿过南岭栈道、攻击福州的,钱不离想趁着这个机会,召开一次全体会议,有很多事情要借着这个会议安排一下。   回到福州府时,正是中午,福州府的百姓听说钱不离回来了,纷纷涌上街头欢迎钱不离,几近万人空巷。钱不离在福州贵族们中的风评不太好,在宜州贵族们中的风评更是不堪,但是在福州百姓们心目中,钱不离是一个天大的好人了。   百姓重实利,哪怕口头上再天花乱坠,也不如消减赋税的实际行动收买人心。各地的梯田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着,不管会不会算数,百姓们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在这气候湿润、一年可以收获两季的福州,赋税竟然只有别的地方的一半,今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据说,钱将军开了一个养生堂,把所有的孤儿和乞丐都养起来,这是多大的善事啊!据说,钱将军上一次微服出访,被一个老太婆撞到了,大人不但没有怪罪那老太婆,还抢先赔礼道歉呢,多好的人啊!据说,钱将军的日子过得很清苦,每顿饭都是一饭一菜,啧啧,还不如我们家呢!   这些传闻倒不是钱不离让人编出来的,都来自于事实,只是感恩的百姓们总是从好的方面去理解钱不离。把所有的孤儿和乞丐养起来没错,但将来也是要他们去做事的,养起来是为了先洗脑。撞了老太婆马上赔礼道歉是源于另一个世界的道德习惯,难道还要吓唬人么?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太没品了,让自己的敌人发抖才是真正的军人。至于日子过的清苦……这倒是事实,因为对钱不离来说,这个世界饮食方面的造诣实在太原始了,就连那名闻四方的青夜酒也引不起钱不离的兴趣,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要知道,想把菜做好不是只有油盐酱醋就可以的,一直享受着高干子弟待遇的钱不离确是吃不惯这里的饭菜。   叫花鸡好吃也好做?大侠啊……这个世界连细盐都没有,全是粗盐,真以为抹上盐末就能做出香气扑鼻的叫花鸡来?总得要放些香料吧?钱不离受金庸大人的影响,倒是自己做了一次,结果只吃了半口,就把鸡扔给行军犬了,受到刺激的钱不离冥思苦想十三香的配料,问题是……这个行当离他的专业太远太远,他连一味都想不起来,最后只能放弃。   看到贾天祥带着欢迎的人群站在城门前,钱不离急忙跳下了战马,其实严格的说,钱不离也算是一个目中无人的狂徒,但面对着贾天祥他可狂不起来,贾天祥是第一个赢得了钱不离真正信任和尊重的人。   “伯爵大人,收到我的礼物了吧?”钱不离一边笑着冲人群挥手,一边对贾天祥说道,因为钱不离是一个有良知也有自知的人,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些百姓是主动出来迎接自己的,他以为是贾天祥故意安排出来的声势。   “不错、不错……”贾天祥眉开眼笑,伸出手去拍了拍钱不离的肩膀,如果换了一个人,这一拍绝对会引起钱不离的反感,想表现出什么来?要压到我头上么?钱不离知道贾天祥不是要显示什么居高临下的姿态,而纯粹是做为一个长辈,对钱不离取得的成绩表示赞赏。   “伯爵大人,我们回去再谈,让这些百姓都散了吧,下次可别这么安排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这套。”   “这可不是我安排的,你现在在福州百姓们心目中,简直就是个活菩萨了。”贾天祥大笑起来。   贾天祥是一个不贪功的人,在钱不离走后,一切改制都是以姬胜情与钱不离的名义颁发的,只是百姓们都喜欢崇拜英雄,姬胜情虽然是王室的公主,但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而曾经把扎木合打得屁滚尿流的钱不离自然成了百姓们心目中的偶像。   “什么……”钱不离也不禁呆了一下,他不知道福州这些变化,关誉东与郑星望掌管的密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福州各地的贵族上,福州这些变化他们虽看在眼里,但这种公开的好事他们觉得没必要千里迢迢去向钱不离报告。   “没想到吧?”贾天祥为老不尊,竟然挤了挤眼睛,做为福州集团仅次于钱不离的核心人物,他知道钱不离那双手沾了多少血债。   “说真的,我还真有些……不自然呢。”钱不离不由咧了咧嘴。   “不自然?你的意思是说,你还有一颗赤子之心?!”   “过奖、过奖!”钱不离只能厚着脸皮应承下来:“我说伯爵大人,我们还是回去再谈吧!好不好?”   回到福州府邸中,贾天祥就顾不上说客气话了,首先把所有的账本都拿了出来,而钱不离则叫来了关誉东,当日钱不离向福州运送物资的时候,帐单分送到数个人手中,以防止负责其中某一环节的人见财起意、私自贪污,现在应该是把帐算清的时候了。   一看到账本就头疼的钱不离马上就想到了一个人:“柯丽呢?”姬胜情带着柯丽先一步赶回了福州,现在正好可以借机把柯丽要出来,说实话,长时间不见他心里还真有些不习惯,浮柔侍候人的水平和柯丽相差很悬殊。   “柯丽?她这些天一直在照顾柯蓝。”   “柯蓝怎么了?”钱不离惊讶的问道。   “她疯了,你不知道?”贾天祥更惊讶。   “疯了?”钱不离皱起眉头思索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伯爵大人,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没有?没有的话,我先处理我的心腹之患了。”   “心腹之患?你指什么?柯蓝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念在她是无心之失,就放过她吧,殿下也说过,在这件事里受伤最重的人是柯蓝啊!”   “我还没狠到那种程度。”钱不离苦笑一声,转向武钟寒:“钟寒,我让你做的事情都做妥当了吧?”   “大人,您放心吧。”武钟寒微微一笑。   “明天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说,等明天之后,该解决麻烦了!那个目光短浅的黄立平,我已经忍了他很久了!”钱不离脸上闪过杀机。 第二一八章 大绝灭之战   “这是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泯灭于历史长河中,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了。”钱不离深深叹了口气:“现在,我要把这个秘密披露出来,你们……做好准备了么?”   宽大的客厅中上首坐着姬胜情、钱不离与贾天祥,下面坐着杜兵、任帅、郑星朗、王瑞等一众天威军的主要将领,关誉东、郑星望也有资格参加这次会议,程达与阎庆国、杨远京则站在钱不离的身后。   “不离,你想……说什么?”姬胜情有些不安的问道,钱不离很少以如此沉重的语气说话,姬胜情无法控制内心的紧张,她有预感,钱不离要说出来的将是石破天惊的大秘密!   天威军众将一个个端坐在那里,面容整肃,就连往日总是嬉皮笑脸的杜兵也变得无比凝重。   “我问一个问题,谁来告诉我,人……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和你要说出来的秘密有关系么?”贾天祥满脸都是奇怪。   “有关系。”   “……”贾天祥苦笑起来:“这个问题说起来就复杂了,据我所知,每一个国家的传说都是不一样的,在我们姬周国,创造出人类的是女娲大神,罗斯帝国的人认为创造出人类的是战争之神迪克马斯,合众国信奉的是一个苦行者,名字……我就忘记了,据说这些神灵都是根据自己的样子创造的人类,所以人种之间有很大区别。”这种问题如果让天威军诸位将军回答,还真未必能回答上来,纵使博闻的贾天祥也忘记了一个大神的名字。   “我再问一个问题,当你一个人孤独的在阳光下走上沙漠的时候,与你形影不离的是什么?”   “是剑。”郑星朗回答得很快。   “剑可以被折断、可以生锈、可以被人抢走,我说的这个伙伴却没人可以抢走,只要你存在,他就会存在!”   “形影不离……是影子?”王瑞叫了起来。   “答对了。”钱不离点了点头:“世界是分两极的,比如说越往北越冷,越往南越热,如果到了最热的地方继续往南走,气候又会变的冷起来,极南之地与极北之地是一样冷的。”   “不是吧?大人!据我所知越往南是越热的!”任帅叫道。   “据你所知?你又知道什么!”钱不离淡淡的回道:“有白天就会有黑夜,有水就会有火!人有影子,谁又知道,那些创造了人类的神灵也有神灵的影子!”   “大人,那些神灵的影子是什么?”杜兵本来不信任何神灵,可是钱不离如此郑重其事的说话,不由他不信。   “我只是打个比方,说影子有些不恰当,准确的说,神灵也是有敌人的,神灵的敌人就是妖魔!”   “妖魔?我曾经听一个旅人讲过罗斯帝国魔狼的传说,据传那魔狼有三只头,一只头能喷火,一只头能喷水,中间的头只要张嘴,天地间就会刮起狂风,到处飞沙走石,大人这魔狼就是妖魔吧?”   “魔狼?呵呵……那匹魔狼不过是在大绝灭之战中侥幸活下来的一匹畜生而已,他还算不上是大角色。”钱不离淡淡一笑。   “什么?大绝灭之战???”众人异口同声惊呼起来,钱不离这‘大绝灭之战’五个字实在是太惊人了,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可以根据这五个字展开丰富的联想。   “不离,你讲讲,大绝灭之战是怎么回事?”姬胜情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众神因为孤独创造出了人类,可是活生生的生命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创造出来的,哪怕是强大的神灵,他们也耗费了很多很多力量才能成功!后来,众神看到人类都生活得很幸福,已经无需他们指点了,就相约一起回到了极乐净土。”   “大人,极乐净土是什么地方?”杜兵问道,他脸上的神情非常古怪,如果讲述大绝灭之战故事的人不是钱不离,杜兵肯定认为对方是一个妖言惑众的疯子,早就让人把对方抓起来了,哪怕是刚刚打败扎木合的钱不离讲这番故事,杜兵也不会相信!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杜兵深深为钱不离深远的目光、睿智的判断、狠辣的手段所折服,纵使世界上的人都在说胡话,杜兵认为钱不离依然会保持清醒。所有对钱不离这番故事,杜兵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这是一种习惯性的依赖,也是发自内心的信任。   “极乐净土是一处很美很美的地方,那个世界比这个大陆要大上百倍,每一个生活在极乐净土中的人都活得很开心,没有战争,不必为衣食住行而担忧,一眼望去,鲜艳的花朵一直铺到了尽头,河水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醉人的美酒,比蝴蝶还要美丽的小精灵在花间飞舞,各种各样漂亮的鸟儿在林间鸣叫,动人的歌声响在极乐净土的每一寸土地上……”   “天啊!太美了、太美了……”姬胜情动情的说道,女人确大多是感性生物。   “大人,您去过极乐净土?”王瑞问道,他的眼角瞟向了钱不离的腰间,也许……那天威就是从极乐净土里带出来的吧?   “我没有去过,只有在人间经过了历练,死后才会受到神之使者的裁决,根据一生的善恶功过,决定你有没有资格去极乐净土,极乐净土只容纳善良的人!”   “大人,听您这么说,极乐净土是女人应该去的地方。”任帅咂了咂嘴:“那地方没意思,我可不想去!”任帅刚开始当兵的时候倒只是为了养家糊口,但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是战士,任帅就是其中一个,他越来越喜欢现在的生活了,在美丽的精灵、再漂亮的鸟儿,也无法吸引他。   “你想去也去不了!”杜兵不无讥讽的说道:“没听大人说么,极乐净土只容纳善良的人,象我们这些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根本没资格去那里!”   “杜兵你错了,神的裁决是公正的、明智的!只要你的心向往着正义,你就不会受到歧视。”钱不离极力回想着各位菩萨的尊容,脸上露出了一种模仿来的、和善的笑意:“神只要你回答你想做什么,并不会追究你都做了什么!如果说起双手沾染的血腥,你们谁都比不上我钱不离,可是……天威只有我才可以用!”钱不离在话语中微微透露了天威的来历,随后,钱不离掏出已经卸掉了弹夹的手枪,扔给了杜兵。   “杜兵,你试试,看看你能不能用!”钱不离笑道:“你可以对着我使用。”   众人都惊呆了,所有知道天威的人都对天威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去问钱不离,就连姬胜情也在避免发生尴尬,没想到钱不离竟然主动把天威拿了出来,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杜兵的手上,一个个都差点把眼珠瞪出来。   杜兵呆愣了半晌,缓缓抚摸起‘天威’来,饶是身经百战的杜兵,也无法控制住手指的颤抖,最后他学着钱不离的样子,把手指伸到了扳机里,举向天花板,扣动扳机。虽然钱不离告诉可以对着他使用,但杜兵绝不会那么做,万一……自己也能使用天威怎么办?!   连保险都没有打开的手枪自然不会开火,再说里面也没有子弹,杜兵摇晃了半天,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看看、我看看!”任帅一把抢过了‘天威’,认真的摆弄起来,可惜他的下场和杜兵一样,‘天威’在他手中也成了死物。   接下来姬胜情好奇的把天威抢了过来,玩了半天,才恋恋不舍的还给钱不离:“不离,为什么我们都用不了?”   “因为天威是神器,它会自己认主的,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一个私自碰触天威的人,都会受到它的惩罚!”钱不离觉得还是把话说明白好,万一事情传了出去,某天他睡觉的时候,浮柔或者柯丽等人也想摸一摸天威,走火打伤了人就坏事了。   “呀!这么厉害?!怪不得你以前不让别人碰呢,怕误伤吗?”姬胜情可真是钱不离的宝贝,说出了钱不离不能说的话。   “大人,极乐净土和大绝灭之战有什么关系?”王瑞心里发痒,他也想摸摸‘天威’,可惜机会过去了,本来是应该轮到他摸的,但谁敢和公主殿下抢啊?!   “所有的神灵都去极乐净土长眠了,他们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力量损失之后,必须要经过无数年的长眠才能补充过来,也许是几千年,也许是几万年。”   “怪不得我们只听过传说,却从来没有见过神灵,原来是这样!”贾天祥叹道,其实贾天祥也是个不相信神灵的人,哪怕有‘天威’这个有力的证明,他也不是很相信,但老谋深算的贾天祥认为,钱不离既然如此说,必定有他的目的,所有他要配合好钱不离。   “前面我说过,神灵也是有敌人的!当所有的神灵都进入长眠之后,被众神封印在地狱深渊中的大魔王巴尔趁机冲开了封印,回到了地面上,大绝灭之战……惨啊!!!”   众人都紧张的看着钱不离,相信的人自不必说了,内心依然不相信的人也好奇钱不离口中的大绝灭之战到底是什么。   “众神的力量是创造,而巴尔的力量却是毁灭!这个从血海中诞生的大魔王,见不得任何美好的事物!当时的人类已经创造出了一个辉煌的文明,他们的力量远比现在还要强大,可惜……相比起巴尔,人类还是太渺小了!”   “巴尔把所有的死人都召唤出来,变成一具具骷髅或者浑身散发着黏臭的僵尸;他把老鼠变得如大象那么大,四处以人类为食;他赠与蝙蝠力量,无数时而变身为蝙蝠,时而又变成长了两颗獠牙的吸血鬼在世界各处游荡;他把人头活生生砍下来,安在蛇的身上,让这些变形的蛇妖四处喷吐致命的毒气;他用魔法把人变成嗜血如命的疯子,让人类互相残杀;最后他还把自己的子民从地狱深渊里召唤出来,让那些深渊恶魔做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大绝灭之战……从这个名字,你们应该能看得出来,这是场多么残酷的战争!当时人类一共有五个国家,每一个国家都有上千万的人口,呵呵……你们知道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第一件必须学习的事情是什么吗?他们没有时间躲在父母的怀里撒娇,他们要学习使用武器!人类已经没有退路了……所有的人,不管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他们都在战斗!不是把魔鬼消灭,就是被魔鬼毁灭,人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可惜,人类的力量无法与恶魔相对抗,各个国家的人几乎被消灭光了,他们只能退到最后几个坚固的堡垒中继续抗争!当时人们的双眼中充满了绝望,因为他们看不到明天,但只要还能拿起武器的人,依然会毫不犹豫的冲向恶魔,他们在用自己的勇气向整个世界宣告,哪怕人类注定要灭绝,他们也不会向命运屈服!”   “那是一个壮烈的时代,人类出现了很多很多英雄,无数个英雄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写下了无数壮丽的诗篇!那又是一个悲惨的时代,充满了爱恨离别,清晨,夫妻手拉手一起走上战场,傍晚,回来的却是一条孤单的身影,死亡充斥在世界每一个角落里,不过没有人被死亡吓倒,哪怕人类确确实实是世界上的弱者,但也要做不屈的弱者!”   众人的表情都变了,勇烈的任帅握紧了双拳,冷静的王瑞脸腮在不停的抽动,贾天祥嘴角的微笑早已消失,换上了凝重的神色,这种故事不应该是钱不离一个人编造出来的,难道七千年之前真有大绝灭之战?!   “神灵呢?神灵在做什么?他们眼睁睁看着人类被屠杀吗???”整个心神都沉浸在悲惨的大绝灭之战中的姬胜情尖叫起来。   “众神都在自己的空间中长眠,没有谁能把他们叫醒,也正因为他们都在长眠,所以大魔王巴尔才敢打开封印、钻出地狱深渊,否则等待他的命运只能是再一次被封印。”   “那……人们怎么办?”感性的姬胜情流下了眼泪:“难道就被那些魔鬼杀光吗?!”   “殿下,您不用如此伤心,如果大绝灭之战人类输了的话,我们又怎么会在这里?!”贾天祥缓缓说道,随后转向了钱不离:“后来有什么奇迹发生了吗?”   “奇迹?没错,的确发生了奇迹,可是又有谁知道,躲在奇迹背后的,是牺牲啊!”钱不离叹了口气:“守护极乐净土的一百零八个天使决定参战,他们抓住了一个最好的机会,成功袭击了巴尔,最后把巴尔打成了重伤。”   “然后人类就得救了?”姬胜情破涕为笑。   “战争哪有如此容易的!”钱不离苦笑道:“天使为了打败巴尔,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有八十多个天使被大魔王巴尔杀死,还有二十多个天使丧失了所有的力量,逃回了极乐净土,最后只剩下一个大天使米伽勒。”   “那天使也是胜了呀!”   “天使的胜利不过是一时的,受了重伤的巴尔还可以卷土重来!但是,天使们用生命的代价,为人类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没有了巴尔指挥,众多恶魔们各不相服,纷纷建立了自己的王国。”   “然后呢?急死人了!快说呀不离!!!”姬胜情催道。   “人类只有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后,巴尔就有力量重新出现在世界上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不但要消灭所有的恶魔,还要在巴尔恢复之前,闯到地狱深渊里去,毁掉巴尔赖以养伤的血腥风暴,切断巴尔与这个世界的联系!”钱不离眯起眼睛,摆出了回忆的样子,好似他就是大绝灭之战的见证者一样:“大天使米伽勒知道现在是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他从人类中挑选出了七个勇敢、坚强、无畏、富有牺牲精神的勇士,并从极乐世界取来仅有的七件神器,交给了他们,大天使米伽勒要保存自己的力量去毁掉巴尔的血腥风暴,而消灭地面上的恶魔、打开通往地狱深渊的通道,这些任务必须要由人类来完成!”   钱不离缓缓站了起来,扫视了一圈,这个故事编得还算圆满,但是真正深信不疑的,现在只有姬胜情一个人,其他人眼中或多或少都有些疑惑,这在钱不离意料之中,轻易就相信了传说的人,他也没有资格坐在将领的位置上! 第二一九章 伟大的牺牲   “我知道,你们并不真正相信我的话,大绝灭之战对你们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钱不离轻叹一声,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你们……想亲眼看看大绝灭之战么?”   在坐的众将每一个都不是寻常角色,但听了钱不离这句话,所有的人都在瞬间变成了木偶,无法动弹的木偶,也就是他们,换了一群普通人,在这种气氛中听到钱不离这句话,说不定要栽倒多少。   “大人,您……您说什么???让我们看看大绝灭之战?我们怎么看?”一向冷静的王瑞呼吸变得异常急促。   “只要你们想看,我就可以让你们亲眼看到!不过,这件事情是绝密的,你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否则,就是背叛!不止是背叛我,背叛殿下,还在背叛神灵!不要以为众神都在长眠,就不会受到惩罚!大天使米伽勒成功毁掉了魔王巴尔的血腥风暴之后,并没有死去,他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只不过因为力量损失得太大,没办法回到极乐净土去恢复力量而已。”钱不离淡淡的笑了笑:“而且你们要明白,当你们了解了在七千年前都发生过什么之后,你们的肩膀就多了一个责任,不想担当责任的人,现在可以离开了,只要你们能保守住大绝灭之战的秘密,我……不会责怪你们。”   “大人,您太小瞧我们了,纵使大绝灭之战发生在今天,我们这些弟兄们也不会有一个孬种!我们的祖先们为了人类的生死存亡,不惜一切代价与恶魔奋战,做为后来者连看的勇气都没有吗?大人,我们不止是战士,我们是将军!”杜兵朗声说道。   “大人,让我们看吧!”其余众将纷纷接道。   “好吧……”钱不离脸上满是欣慰,点头叹道:“在你们身上,我看到了希望!”说完,钱不离缓缓向后面走去。   一只密码箱端端正正摆放在桌子上,众人都知道,那箱子也是钱不离极为珍重的一件东西,往日里他们在背后没少猜测,只是没有人敢当面问,难道看那箱子就能看到大绝灭之战?不可能吧……   能亲眼看到七千年前的人魔大战,这无疑是一种崇高的荣幸,众人的目光紧紧盯在了钱不离身上。   钱不离轻轻打开密码箱,把笔记本拿了出来,充满感慨的说道:“这是女娲大神最喜欢的神器,天眼!神并不是一盘散沙,而女娲大神就是神中之神,天眼的用途涉及到了神的秘密,我不能把秘密都告诉你们,我只能说,只要有足够的力量驱动天眼,这个世界上不管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都能在天眼中看到!”感慨无需伪装,只要看到自己的笔记本,钱不离就能想起自己在那个世界的情景,心中属实是思绪万千、感慨万千。   “从天眼里能看到皇城发生了什么事吗?”贾天祥急迫的问道。   “当然能。”钱不离的回答非常肯定。   “我看看、让我看看!”贾天祥像个年轻人一样冲了上来。   “伯爵大人,我刚才说过,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驱动天眼,才能看到别的地方发生的事情,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怎么能驱动天眼呢?”钱不离苦笑道。   “你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贾天祥睁圆了眼睛反问,如果是今天之前,贾天祥是没有必要反问的,但现在情况不同,钱不离手中的天威是神器已经无疑了,又拿出了女娲大神最喜欢的神器,掌管两件神器的人又怎么会是普通人?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先让你们看一看大绝灭之战!”钱不离转移了话题,要知道现在已经打开了笔记本,所耗费的电力全要看那妖魂转化,当时自己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才让妖魂答应帮自己一个忙,怎么可以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罗嗦呢?!   钱不离到现在还记得妖魂当时的态度是多么激烈,这些日子来,那妖魂不再玩游戏了,为了自己还能存在下去而苦心修炼,可是被钱不离这么一搞,不知道需要耗费多少能量,败家子!你是一个天杀的败家子……当时的怒骂犹在耳边啊!   “让你们看什么呢?先让你们看一看大绝灭之战的最后一幕吧,大天使米伽勒以自己全部力量为代价,用光明圣剑毁掉了巴尔的血腥风暴!”钱不离的手指点在了显示器上。   随着悲壮的交响乐响起,显示器亮了起来。这个世界的乐器很少,只有琴、萧、笛、鼓等几种,不过对听惯了流行音乐的钱不离来说,他很难安静的坐下来听古典音乐,听不进去,这个世界也有合奏,但有很多东西不是几件乐器就能演绎出来的。   从来没有听过的音乐,充满着悲壮气息的音乐,在一开始就抓住了众人的心,而暗黑资料片最后一幕的动画,则比音乐更为震撼!   一个长着水波状巨大光翼的天使,单膝跪倒在石桥上,光翼缓缓扇动,充斥着无法理解的神秘,他的双手按在一柄发射着白光、以致于无法看清轮廓的宝剑上,当然是宝剑,普通的剑会发出那种白光么?天使的脸孔是黑色的,看不出表情,但他跪着的姿态却显得异常专注,的确如钱不离说的那样,大天使米伽勒正在聚集自己的所有力量。   石桥的前面,一个巨大充满了狰狞气息的血色漩涡正在缓缓转动,这自然是钱不离所说、巴尔赖以养伤的血腥风暴!暴雪苦心制作出来的动画不是白做的,那血色漩涡看起来就不像好东西,能让人清晰的感觉到,那里正是邪恶的积聚地。   交响乐悄悄挑拨着人心,当交响乐越来越激昂,达到高潮时,大天使米伽勒拔出宝剑,奋力投向了血色漩涡,血色漩涡被击穿了,在白色的光芒中,血色漩涡逐渐崩散,化成了无数的枯骨,场面既壮观、又可怕。   “看到了吧,这就是大绝灭之战的最后一幕!”钱不离的手指又点在显示器上。   众人一个个都是呆若木鸡,没有人能说出话来,在钱不离巧妙的暗示下,众人心中已经达成了共识,天眼中显出的场景,就是在现实中发生过、又被天眼看到过的。制造巧妙的动画,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境界,虽然暗黑资料片的动画比不上后期出现的幻想,但钱不离只让众人看了最后一幕,主角是一个天使,谁见过天使呢?没有人见过,所以‘天眼’中出现了什么,什么就是天使!   “天啊、天啊……大绝灭之战……”贾天祥不由自主的呻吟起来,看完了动画片的贾天祥正在脑海中构思着大绝灭之战的战场,虽然他不是一个战士,但他真的很想用诗句来表达这些东西。   “大……绝……灭……之……战!”相比较贾天祥,杜兵的进化就是一个飞跃了,从一个无神论者正在向一个信徒转变着,这从异常坚毅的表情上能看得出来。   现在已经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而是需要如何消化、多长时间才能消化的问题。   “不离,你说……大天使米伽勒还活着?那他现在在哪里?”姬胜情也清醒过来,女孩子总是喜欢崇拜英雄,资料片中那天使的身影实在是太威风了,让姬胜情再也无法忘记,当然,这里的所有人都无法忘记。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钱不离淡淡说道。   这句话的意思很好理解,众人纷纷把目光转到钱不离身上,最后又转回了那‘天眼’上面。   “尊敬的大天使米伽勒,请您现出真身吧!”钱不离的语调非常凝重。   大厅中的人迅速对视了一眼,钱不离出现在雪原城之后,哪怕他面对着姬胜情,也没有说过‘您’字,这代表着什么?!   ‘天眼’上飘出了一缕白色的烟雾,烟雾越聚越多,很快,一双巨大的烟翼成型了,在大厅中飘荡,众人一动都不敢动,眼看着烟翼在面前游荡,在烟翼的正中,一个人影逐渐清晰起来,只是‘天眼’中的米伽勒脸容是黑色,而现在的米伽勒脸容犹如被雾气遮盖。   “尊敬的大天使米伽勒在最后一战中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力量,只能躲在天眼之中。”钱不离为‘米伽勒’的翅膀没有光泽,还有脸容的不同,找出了一个绝对让人信服的理由,随后钱不离叹了口气:“不过相比起别的天使,尊敬的米伽勒已经很幸运了,八十多个强大的天使在大魔王巴尔手中烟消云散,可惜啊……”   如果说看完动画之后,还有人对大绝灭之战有一些怀疑的话,在真正的‘米伽勒’现身之后,众人再没有一丝怀疑,一个个眼光发直,盯着尊敬的‘米伽勒’。只要钱不离说话,在场的人会毫不犹豫的对着面前为了人类做出了巨大牺牲的大天使跪下来,他拯救了世界,他拯救了人类,这样的存在还能不尊敬吗?!   不过,正在受到尊崇的大天使‘米伽勒’,此时却在钱不离的脑海中尖叫着:“快点!我要承受不住了!快点!!!”   “尊敬的大天使米伽勒,请您回去吧。”钱不离连忙说道,此次利用妖魂搞这套花样,确实是迫不得己,他内心真怕会给妖魂带去致命的伤害。   在整个大厅中萦绕的烟翼逐渐收了回去,最后消失在天眼中,可是米伽勒带来的震撼却没有消失,场中鸦鹊无声。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把大绝灭之战的内幕揭露出来么?”钱不离淡淡的问道,现在不是培养气氛的时候,笔记本还在运转,能量是有限的!   “为什么?”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刚才告诉过你们,为了消灭世界上的恶魔,打开通往地狱深渊的大门,大天使米伽勒从极乐净土拿来了七件神器,交给了七个勇敢、坚强、无畏、富有牺牲精神的英雄,最后,他们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但……他们和天使一样,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七个英雄全都战死了?”姬胜情紧张的问道。   “是的,不过他们牺牲之后,也给世界留下了莫大的隐患!七件神器都失落在世界各个角落里,其中有两件神器实在是太可怕了!”   “什么神器?”   “最可怕的神器是女娲的眼泪,也叫神之眼泪,还有一个是神之号角。”钱不离一边说着一边点向了显示器,解释道:“下面我让你们看的,是人类英雄们与恶魔作战的场面,只是战场上到处都弥漫着致命的毒气,天眼也受到了很大影响,看起来有些模糊。”   众人一下子乱了起来,天使高高在上,但人类的英雄却是可以模仿的,他们都想认真看一下人类英雄如何战斗,也许……自己也可以做到啊!   手持长弓的亚马逊女战士跳入了画面,玩过暗黑的人都知道,一个七十多级的亚马逊女战士跑到中级场景,那根本就是屠杀,连射、扇面,无数的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四面八方,一群又一群怪物呜哇乱叫着冲上来,眨眼间就倒在血泊之中,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的,也许只有在游戏中才能体验到。   姬周国使用的文字和钱不离那个世界一样,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钱不离特意让妖魂进了英文版的暗黑,可是万一外国的文字也一样,而这里有人懂得英文呢?所以钱不离在亚马逊女战士杀过几个画面之后,马上告诉妖魂把显示器关上。   “那是什么?那是弓箭吗???”任帅大叫了起来。   严格的说,暗黑的界面做得并不好,但钱不离事先已经解释过了,战场上有毒气笼罩,而且从来没有接触过电子游戏的人又能看出什么?在他们看来,那就是活生生的人和活生生的恶魔,一场发生在七千年前的战争!   “那是神之号角,神之号角可以把一支箭变成二十支,同时射向敌人,但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射出的箭矢可以穿透任何东西,就算是城墙也能穿过去!而神之号角射出的箭矢可以射出两千余米,这代表着手持神之号角的人可以挑战一支军队啊!”   “何止是挑战,我看是屠杀一支军队,太可怕了!”郑星朗叹道。   “如果没有这么可怕的威力,又怎么能和恶魔对抗?!”王瑞点头表示理解。   “最可怕的不是神之号角,而是女娲的眼泪!要知道女娲才是众神之神,手持女娲的眼泪可以使用神才能施展的法术!确切点说,他甚至拥有了挑战神灵的实力!”钱不离说着又点了点显示器。   “这是瞬移,他可以随时一个地方消失,从另一个地方出现;这是火墙,火墙可以在眨眼之间把通过火墙的人烧成灰烬;这是陨石,手持女娲的眼泪的人,可以从天外招来巨大燃烧的石块,把战场变成火海;这是冰封球,冰封球是最厉害的法术,能从凭空召唤出巨大的不停旋转的冰球,冰球一面旋转一边射出无数支冰箭,大量杀伤敌人……”   ‘天眼’的画面最终在四处乱穿的冰箭中变成了黑幕,众人还在盯着黑幕发呆,传说中的法术造成的震撼效果远比弓箭强烈,如果面对着一个可怕的弓箭手,也许还有人会考虑怎么样包围敌人,但是面对随时都能把世界变成火海的对手,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崩溃。   “我告诉你们实话吧,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是因为大天使米伽勒已经感应到了神器的波动,也就是说,在十年或者几十年之后,这些神器会出重新出现在世界上!可是米伽勒已经没有力量取回神器了,必须要靠我们努力,你们想象一下,如果神器落到了一个疯子手中,会给世界带来什么?”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强悍的恶魔也在神器面前不堪一击,人类岂不是更加脆弱?!   “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大天使米伽勒说,地狱深渊中的巴尔又开始活动了,千年之内,第二次大绝灭之战很可能会爆发!”   这个消失远比第一个坏消息更可怕,众人连吸冷气都吸不上来,脑海中乱成了一团。   “大人,您……那您到底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杜兵问道。   “我希望你们把目光放长远些,姬胜烈暂时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但不是唯一的敌人,在第二次大绝灭之战爆发之前,我们要制止住人类之间的互相残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制止,哪怕……需要我们以杀止杀!”钱不离的话里充满了暗示。 第二二零章 克制   桂明没有因独女之死而悍然带兵攻打福州,这在钱不离意料之中,做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帝国上将,也许会因为情绪的波动做出些不理智的事,但绝不会陷入疯狂。铁浪军团短时间内横扫洪州和宜州,后勤补给线不知道拉长了多少倍,如果在没有做好一应准备之前,带兵攻打福州,无疑是陷入绝境。   钱不离倒是抱着侥幸之心,做了些准备,如果桂明真的疯了,毒龙旅四、五、六团将开进南岭,三支游击队将象毒蛇一般,咬断铁浪军团的补给线,关键时刻,他们甚至可以使用毁掉栈道的方法。在孙仲德的努力下,已经在庐陵平原上修建了七、八座堡垒,互相呼应,纵使铁浪军团的兵力占了绝对优势,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占领庐陵平原,只要挺过了开始那几天,铁浪军团就插翅难飞了。   所谓的破釜沉舟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与其说胜在将士们的悍勇上,倒不如说胜在敌将的愚蠢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学一学楚霸王,最后却都落得一个凄惨的结局,其中以纸上谈兵的马谡为代表,不管从什么方面比较,马谡都远远不如司马懿,结局成了必然,这种败率极大的计策要挑选对手才能使用。   桂明没有发疯,钱不离也收起了侥幸之心,双方都保持着一定的克制,只是用小规模的斥候战打发冬季的无聊。不过在斥候战中,天威军占了上风,土族人几乎有一半以上都是以打猎为生,在这茫茫的南岭中,正是他们发挥能力的地方。   福州的发展逐渐走上了轨道,钱不离原本以为这是一个休闲的冬季,可他这一次就想错了,凭空创建出一个宗教太难太难了,不是说编造出了一个让人信服的神话传说,宗教就成型了,这种东西如果想有大的发展,必须要规范化,乱来一气是不行的,否则不是失败就是被别人占据了胜利果实!历史上的教训并不少,黄巾、白莲等比比皆是。   钱不离有些抓瞎,按照事前的设想,他暂时先成立了圣堂、光明之剑与黑暗之手,贾天祥、贺子诚成了圣堂的第一批管理者,杜兵等天威军将领都是光明之剑的成员,顾坚、武钟寒等人加入了黑暗之手。   教内的事务可以凌驾在世俗之上,但不能干扰政事,更不能取代政事,否则,将来必然会造成混乱。贾天祥和贺子诚的能力都很出众,治理已经逐渐走上轨道的福州只需一个人就可以了,另一个人可以把精力用在扩充教徒上。   至于教徒的来源,钱不离并不担心,草民、草民,这两个字代表了很多很多,百姓们需要什么呢?一个幸福、美满的生活,不再随时受人欺压凌辱。钱不离设定了几个等级,最低的是教徒,高一等是信徒,其上是诚信者,再往上是狂热者,信徒的生命、财产都受到圣堂的保护,而诚信者拥有不需向贵族跪拜的权力,狂热者纵使犯了罪,受到审判时,必须要由圣堂派人旁听审判过程,没有圣堂的许可,谁也没有权力处死一个狂热者。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一个真理,没有好处就无法吸引百姓的目光!哪一个平民不在梦想着成为贵族?可惜姬周国的构筑中上层阶级已经接近饱和了,无权无势的人们如果没有天大的机遇,根本没办法挤进上层社会中去。信教给平民们带来了希望,爵位是没办法得到了,如果在教中得到了一个认可,他们的生活就得到了一个保证,想一想,只要升到了诚信者,他们就再不用向贵族老爷们跪拜了,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平民来说,这还不够么?!   对宗教的名字,钱不离费了好一番苦心,从个人角度来说,他偏向于‘魔教’这个名字,多威风啊!可惜教义是要斩妖除魔的,钱不离喜欢的教名根本见不得光,再说,不怕把百姓吓跑吗?道教……与‘道’字有关的话,钱不离只知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句话。佛教?一想起那迷惑人间,让人心甘情愿做牛做马、把一切寄托在来世的佛教钱不离就心烦。天主教?从名字上来说还可以,但是从感情上来说,钱不离无法接受。真理教?这个世界没有毒气,没有立教的法宝啊……   最后钱不离想起了金大侠的明教,又想起了一个很威风的地名:光明顶!那就叫光明教吧……虽然这个教名烂得不能再烂,但比较容易得到百姓们的认可。   自己担当什么称号好呢?教皇同样是因为感情问题被否掉了,再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皇’的称号,教宗和教皇的差不多,钱不离想挑选一个有民族特色的,虽然看到教主两个字,钱不离想的最多的就是神龙教那蠢到了极点的教主,但……还是这个吧,别费心思了!   随后钱不离把繁琐的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人处理,自己一心设计起神器来,钱不离好歹也是个大学毕业生,几何学的再不好,想把那件神器需要的角度算出来并不难,只是实际施工的时候会出现偏差罢了。   “大人,您找我?”武钟寒推开门走了进来。   “嗯,钟寒,从今天起你的人接替顾坚的人监视金光焕一家,这个人对我们非常重要,任何故意与他接触的人,你都要查一个明白,不过,你要注意方法,千万不要让金光焕反感。”钱不离缓缓说道,他让金光焕制造出来了凹凸玻璃片,又命令铁匠打造出了一个圆筒,然后自己亲自组装,做出了五架很原始的望远镜,这只是玻璃的一个用途,其他的用途还有很多很多,金光焕必须要严密保护!   “明白了,大人。”   “钟寒,光靠顾坚拨给你的那些人手还远远不够,你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趁着现在多招揽些人手吧。”   “大人,招揽人手倒容易,但谁知道他们可靠不可靠?”武钟寒苦笑道:“其实让卑职来说,还不如找一些孩子从小开始培养,但我知道大人等不起。”   “不是我等不起,而是我们等不起。”钱不离的口气很温和。   钱不离的谈吐与思虑越来越周密了,不要以为‘我’和‘我们’只差一个字,实际上其中的意味相差很大,‘我们’代表着一种信任。对着自己的部下说上一百句我信任你,也远远不如这一句及时的纠正来得有力。   武钟寒低下了头,他是一个习惯把自己的表情变化隐藏起来的人,而他喜欢的却是观察别人的表情。   钱不离一笑,站了起来:“钟寒,陪我出去走走吧。”   “遵命,大人。”   福州一地,气候温暖湿润,如果换成现代用语,这里已经接近赤道了,纵使在最寒冷的三九天,这里的人只需多穿几件单衣,就可以抵御住凉气。   满园的小草、树丛依然碧绿,只是少了鲜花做点缀,钱不离一边看着景色,一边缓缓走出了内院。   无人敢在内院吵闹,外院则显得热闹多了,七、八个侍女正在草地上玩着游戏,冬天的游戏和夏天的游戏不同,也许是为了更暖和些,冬天的游戏运动量都比较大,侍女现在玩的游戏如果换成现代语,就是踢足球了,不过她们玩的球是用动物的内脏做的,里面塞上棉花就成了简易的足球,这种球并不结实,侍女们踢得很小心。   另一边的走廊里,不知道谁搬来两张椅子,一高一矮两个人正坐在椅子上看侍女们玩耍。   钱不离看背影认出一个人是柯丽,他走到柯丽背后,拍了拍柯丽的肩膀,笑道:“光看有什么意思?自己怎么不去玩?”   柯丽吓了一条,认出钱不离之后才松了口气:“我玩累了呢,在这里休息一会。”   另一人转过身来,正是那已经变成疯子的柯蓝,她尖叫一声,抱住了柯丽,身体簌簌发抖。不知道为什么,柯蓝特别害怕钱不离,每次钱不离出现她都会吓得尖叫不停,搞得钱不离需要柯丽的时候,只能让侍女去把柯丽叫来。   “蓝姐,别怕别怕。”柯丽象哄小孩子一样哄着柯蓝。年纪尚小的柯丽头一次品尝到了痛苦的滋味,她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这件事情不能怪钱不离,但从小到大,柯蓝一直象亲姐姐一样照顾她,难道还能怪柯蓝吗?   “柯丽,你们先在这里玩吧,我走了。”钱不离心中连连苦笑。   柯丽看了看钱不离,又看了看柯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钱不离快步走到前院,柯蓝变成这个样子,别说柯丽,姬胜情和他钱不离心里也不好受,姬胜情派人四处请医生来给柯蓝治病,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一丝效果,除了柯丽还能和柯蓝做些交流以外,柯蓝逃避和任何人接触。   “大人,刚才那个女人就是柯蓝吧?”武钟寒在钱不离身后问道。   “是啊……”钱不离漫应着。   “大人,卑职看……那女人目光澄明,而疯子的目光都是涣散的,这里……有些古怪。”   “你说什么?”钱不离蓦然停下了脚步。 第二二一章 信任   天色已晚,府邸四处点上了灯火,如果说秋日还能感觉到几分暖意的话,秋夜用不那么好熬,在以前,府邸中稍有些身份的仆人,都会想办法从柴房里搞一些木炭,做一个简易的火盆以取暖,但今年可不比往年。公主殿下和贾天祥大人的房中倒是早就安置了火盆,可钱不离钱大将军却坚决不用火盆,这是什么精神?这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精神啊!在钱不离的感染下,入住府邸的所有亲卫都拒绝使用火盆,热血男人无需那么娇气!   与大家想象得不同,钱不离脑海中转动的却是另一个想法,以前上大学翻阅文献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么一码事,每过冬至之后,记载中经常出现全家猝死的无头公案,当时钱不离就在心中猜测,不会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吧?   看着别人给自己拿来的火盆,看着盆中装着满满的木炭,钱不离就忍不住担心,不但自己不用,还不让姬胜情和贾天祥使用,可惜的是,说不出口的理由无法与姬胜情的诉苦撒娇、贾天祥的自叹老迈相抗衡,钱不离最后还是同意姬胜情和贾天祥使用火盆了。为了出现意外情况,钱不离命令侍卫和侍女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把姬胜情和贾天祥的房间窗户打开,流通空气,当然,这种好心的举措却没有得到好报,姬胜情和贾天祥都在抱怨不已。   府邸中这些大老爷都不用火盆,仆人们自没有人敢用,一个小小的仆人哪敢逾越?掌管着府邸内务的郑星望郑大人一天到晚阴沉着脸,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的钱一样,没人想和郑大人打交道。   柯丽与柯蓝挤在一张床上,玩着翻红线的游戏,她们都是在宫廷里长大的,那种地方怎么能允许侍女在外边疯玩,所以翻红线成了侍女们打发时间的游戏主流。所谓翻红线,就是用一条红绒绳套在手上,你翻过来我翻过去,翻出各种各样的花样。   “柯丽小姐!”就在柯丽和柯蓝玩得高兴的时候,外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柯丽吓了一跳:“谁啊?”   “是我啊,秋月。”窗外的人回答道:“柯丽小姐,殿下让您去内厨,告诉厨师做一碗莲子羹,要七分热的,殿下有些饿了。”虽然大家在名义上都是侍女,但身份相差却很大,普通的侍女要象面对贵族一样,用敬语称呼柯丽。   “哦,我知道了。”柯丽坐起身,穿上了衣服。   柯丽是个没心眼的女孩,而柯蓝不管是真疯还是装疯,她的心机不比柯丽多,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上当了,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纵使公主殿下真的要吃什么莲子羹,也不用专门找人来让柯丽去厨房。自从柯蓝上当差一点把姬胜情毒死之后,姬胜情身边的防备工做变得异常严密,就以姬胜情这次想吃的莲子羹为例,不是姬胜情想吃多少就做多少,要多做数倍的量,其中一部分都让厨房里的厨师吃,随后还要把做好的东西放凉,如果没有异常反应,再重新加热,所以才有‘七分热’的说法,其中还有专门的医生观察。而且不管姬胜情愿意不愿意,她所有的餐具都改成了银质的,根据毒医蒋维乔的说法,用银质的东西能及时发现异常,不过为了防止用毒高手下毒,蒋维乔把自己的徒弟安排在姬胜情身边,负责姬胜情的饮食。   在如此森严的防备下,姬胜情还能被毒死的话,那么凶手有了毒死任何一个人的能力,估计这种人物应该属于传说了……   “蓝姐,你和我一起去吗?”柯丽转身问道。   柯蓝很明显的犹豫了一下,遂坐了起来,柯丽连忙走上前帮着柯蓝穿好衣服。   内厨中的人对柯丽非常恭敬,她身为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就是她的‘发型’确是具有一定的威力,钱不离钱大将军的女人啊……到底谁掌握着福州的核心权力,这些仆人们心中都有数。   一切按照程序走,莲子羹做好之后,最先品尝的就是厨师,蒋维乔的徒弟也被人从床上叫了起来,来检查莲子羹里有没有异常,这就是‘打工者’的苦楚了,别说现在还不太晚,纵使到了后半夜,需要他的时候他也得乖乖从床上爬起来。   蒋维乔的徒弟检查得非常细心,其实他原来是很粗心的,只要看到银质餐具没有发生变化,他就认为没有异常,郑星望不满他的态度,数落了他几句,结果他竟然和郑星望吵了一顿。蒋维乔的身份是客卿,郑星望还真拿对方没办法,抓不能抓、打不能打,只能禀报了钱不离。   钱不离是个喜欢用事实说话的人,他略施小计、瞒过了蒋维乔那徒弟的眼睛,一杯致命的毒茶竟然被认为是安全的!最后钱不离把蒋维乔的徒弟大骂了一顿,还把蒋维乔请了出来,嘴里喊打喊杀、一脸凶光的钱不离真把那可怜的后生吓坏了,瘫倒在地方连连哀求钱不离放过自己。其实钱不离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在银杯中抹上一层石蜡,毒茶被石蜡隔离开了,自然不会发生任何反应。   蒋维乔的徒弟被钱不离这一吓,竟然吓出了银质器具综合反应症,只要看到银质的东西,他就忍不住上去用手摸摸,看看上面有没有石蜡。内厨中所有的银质器具,每天都要被他摸上数遍,在这种变态的缜密下,姬胜情的安全更有保证了。   莲子羹检查完了,蒋维乔的徒弟点了点头,柯丽端起银碗,放在炭火上烤了起来,郑星望的两个手下分站在柯丽左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银碗中的莲子羹,郑星望交代得很清楚,如果公主殿下有什么不测,他们一家老小就要一起陪葬,谁也不敢马虎大意、拿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开玩笑。   莲子羹煮到了八分热,柯丽把银碗拿下来放在托盘中,现在是八分热,等端到公主殿下的房间时,也就变成七分热了。宫廷中的日子不是白熬的,柯丽在侍候人的方面表现得非常细心,这也是钱不离想念柯丽的重要原因,有柯丽在,很多事情他刚刚要去做,柯丽就过来侍候了,比傻乎乎的浮柔要强了很多很多。   柯丽端着托盘走出了厨房,柯蓝跟在柯丽身后,而郑星望的两个手下也紧紧跟上,他们的任务就是不让食物离开自己的视线,直到柯丽走进公主殿下的房间为止。   “柯丽,这么晚了还没有睡?”一个声音突然在柯丽等人背后传来。   柯丽转头一看,原来是掌管府邸内务的郑星望:“郑大人,殿下有些饿了,要吃莲子羹,内厨刚刚给做好。”   “原来是这样,那你快去送吧,别让莲子羹凉了。”郑星望点了点头,一向阴沉的脸上今天却带着几分笑意,随后转向自己的手下:“你们两下等一下,我有事。”   柯丽伸了伸舌头,举着托盘走远了,郑星望的两个手下有些莫明其妙,不过上官的命令他们又不敢不听,只能乖乖留在原地。   郑星望望着柯蓝的背影,嘴角再次露出了笑意,和钱不离接触得越多,他越发现钱不离总是有很匪夷所思的花样,这一次……柯蓝是逃不掉了,如果她真是装疯的话!   “蓝姐,你应该多出来走走,这样对你有好处。”柯丽一边走一边说着,她在为不是亲姐胜似亲姐的柯蓝发愁,柯蓝得了疯病之后怕见人,除非自己陪着,否则一到人多的地方她就发疯。   柯蓝低着头没有回话,柯丽则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走过一个拐角,柯丽发现前面的火把竟然熄灭了:“怎么回事?巡逻的人呢?都跑去偷懒了?”柯丽噘起了嘴,钱不离有规定,整个内院必须时刻保持灯火通明,如果火把熄灭了没有重新点燃,巡逻的人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柯丽停下脚步向四处张望,好心的女孩怕巡逻队受到惩罚,想提醒他们一声,谁知背后的门突然开了,一只大手从门内伸了出来,捂住了柯丽的嘴,把柯丽拖进门去,另一双手稳稳接住了托盘。   柯蓝大惊失色,刚想开口呼喊,可惜背后伸出的手把她的嘴也捂上了,接着柯蓝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和大腿都被人抓住,随后身子悬空,不由自主的被人抬到了一处暗影里。   “将军,她是什么人?”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   “一个疯女人而已。”另一个让柯蓝感到几分熟悉的声音回道:“大家提起十二分精神!虽然那钱不离天威时刻不离身,我们没办法下手,但只要杀了姬胜情,也是大功一件!荣华富贵就在今晚啊!”   “将军,为了今天我们都等了很久了!”另一个声音感慨的回道。   柯蓝确实是在装疯,此刻她的心都要爆炸了,阴谋!一个天大的阴谋!柯蓝已经想起来了,那个声音有几分熟悉的人就是钱不离亲卫队的副将阎庆国!练习过几年剑术的柯蓝使出了全部力量,拼命挣扎起来。   几个男人竟然差点没按住柯蓝,最后还是阎庆国冲上来帮了一把手,才把柯蓝牢牢按在地上。   “操!这疯女人还真有力气!”一个男人嘀咕了一句。   “什么人在那里?”走廊上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钱不离的声音!救星来了,一定要阻止阴谋!!!柯蓝激动的差点晕过去,她再次拼命挣扎起来。   “大人,是末将啊。”阎庆国笑着接道:“这疯女人跑到这里捣乱,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制伏了。”   “是柯蓝么……把她带过来。”   “弟兄们,大家稳住神,谁要是露出了破绽,我们今天可就栽到这了。”阎庆国低声说道:“不管这疯女人吵吵什么,你们不用说话,我来解释!”   阎庆国带着柯蓝往钱不离那里走进,恢复了自由的柯蓝突然推开身边的一个亲卫,冲到钱不离身边,拉住了钱不离胳膊,大叫道:“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他们要谋害殿下!”   “这女人怎么疯到这种程度了?”阎庆国惊讶的张大了嘴。   柯蓝恨不得扑上去把阎庆国的脸撕烂:“快杀了他们!他们真的要谋害殿下,我亲眼看到的!”   钱不离皱起了眉,对身后的程达说道:“把柯蓝带下去,关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让她休息几天。”   “不要、不要啊……”被人硬拽开的柯蓝狂叫着:“我没有疯、我没有疯!!!”   “你没有疯,你知道我的名字么?”   “钱不离!”柯蓝回答得非常快。   “那他是谁?”钱不离指向程达。   “程达!”柯蓝看得钱不离的神情有些松动,心中愈发焦急起来,怎么也要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如果自己还被当成疯子,殿下就会被这些坏人谋害了!情急之下的柯蓝只记得自己的责任,把别的都忘了。   “看来你真的没有疯。”钱不离微笑道。   “是的,大人。”阎庆国也笑了起来。   “你们……你们……”柯蓝有些发蒙,眼角撇见身后有人,她转过身,看到柯丽和贾天祥站在她的身后,柯丽脸上充满了又惊又喜的表情,还有几分担忧。   再傻的人看到这场景也知道怎么回事了,柯蓝只感到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欲坠,柯丽抢上前一步扶住了柯蓝。   “柯蓝,你跟我来。”钱不离淡淡说了一句,走进了刚才柯丽被拖进去的房间。这个圈套布置得是大了点,但又必须这样,劳烦贾天祥是担心把不知情的柯丽吓出毛病,钱不离的心也很细,别揭穿了一个装疯的,却把另一个人吓出毛病来,那可真是大悲剧了!   看着众人都走了进来,钱不离说道:“程达,你带着弟兄们都出去吧,我要和柯蓝单独谈一谈,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许传扬出去,只要走漏了一丝风声,我就唯你试问!”   贾天祥听到钱不离要单独和柯蓝谈,也识趣的找个理由去休息了,柯丽却咬着嘴唇突然扑上来坐在钱不离怀中,在钱不离耳边低声道:“求求你,不要难为柯蓝姐姐!”   钱不离很自然的搂住了柯丽的腰,搂上之后才发觉不妥,连忙拍了拍柯丽的肩膀,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心里有数,你先回去吧。”   房间中变得安静起来,柯蓝闭上眼睛捂着自己的脸,此刻,她真的有死的心思,柯蓝就是因为没脸见人才被迫装疯的,唯一的面具被人拆穿,这种打击可不小。   “你知道今天我看到了什么吗?”钱不离缓缓说道。   柯蓝依旧捂着脸不出声。   “我看到了你的忠诚。”钱不离走进柯蓝,语调非常柔和:“柯蓝,我真的很感动!”当日柯蓝下毒未遂之后,钱不离从姬胜情的话语里,已经大概判断出了柯蓝想让姬胜情沉睡几天的原因,钱不离不是傻子,而且如果不是柯蓝打落了茶杯,他钱不离还能站在这里发号施令么?柯蓝想用药倒是不假,救了他钱不离一命却也是真真切切的事实啊!   柯蓝本来以为自己会受到怒骂、讥讽、申斥,甚至是马上被人拖下去拷打,她做梦也没想到钱不离会说出这番话,柯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双手缓缓下滑,露出了充盈着泪光的眼睛,她努力想看清钱不离的脸。   钱不离犹豫了一下,轻轻的为柯蓝擦去了眼泪:“柯蓝,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我也一样,只是……我比你幸运,我做的错事都可以弥补,而你做的错事却很难得到别人的谅解。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怪你了,因为你今天做得很好很好。”   柯蓝听清了钱不离的话,可她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更无法说话,她想晕过去,但是又舍不得在这种时候晕倒,犯了大错的柯蓝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别人的谅解,本以为今生无望,却在突然之间实现了愿望,柯蓝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全身上下都在颤抖。   “想回到殿下身边吗?我会给你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你……你……你不担心我?”   “磨难能催人成熟,我相信你现在比以前成熟了很多。”钱不离微笑着说道:“你今天已经用行动赢得了我的信任。” 第二二二章 不称职的钱不离   福州府南门五里远的地方,原来是一片稻田,属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男爵,后来那个男爵全家皆死于方老生那股流寇的手中,这片无主的稻田就被贾天祥收回来了。   钱不离把这片地要来之后,在四周建起了高高的围墙,为了争取时间,围墙才建到一半的时候,围墙里面的作坊已经开始生产了。   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钱不离对这个世界师承技艺的方式和概念感到可笑,不要说金光焕这种姬周国独一份的玻璃制造手艺,就连普通的铁匠、木匠都把自己的技艺视为珍宝,哪怕他们在同行中的地位很低很低,他们也坚决不改变自己的想法。   这种技艺讲究父子相传,外人想学?可以,首先要经过师父近乎苛刻的挑选,年龄是最重要的,超过十岁的孩子想拜师连门都没有!某个幸运的小孩子终于成了学徒了,但是……学徒真的是幸运的么?严格说,学徒并不比奴隶强多少,年龄还小的孩子做不了重活,洗洗涮涮这些繁琐的事情则必须要做,天亮了他要起得最早,冷兵器时代可没有自来水……挑水、扫地、做饭,随后侍候师父师娘起床,接着还要侍候自己的师兄,不管师父家的孩子学没学技艺,哪怕是比自己小好几岁,那也是学徒的师兄。   年纪大了些能干活了,就成了师父的下手,心胸狭窄的师父根本什么都不教,全凭学徒自己看、自己琢磨,天资愚笨些的学徒就等于白给师父当了十几年奴隶,当然,也有心眼好的师父,他们也只是把基本功教给学徒,真正的技艺要留给自己的孩子将来养家糊口,这和他们本身的技艺高低无关。   倒是有些天份好的学徒掌握了技艺,最后还给师父奉送上一份丰厚的出师礼,虽然他们真正从师父身上学到的东西不多,但也许是因为童年过得太黑暗了,反而把师父的禀性学了个十足,等到他们也开始收徒的时候,就把自己童年的遭遇发泄到自己的学徒身上。   真是一个恶性循环!钱不离知晓这些之后,哭笑不得,只有那两个字才能充分形容自己的感受:荒诞!   社会的理念是一个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不过钱不离却不敢忽视这种东西的强大,换句话说,他不愿意做捞不到好处又凭空得罪人的事,怎么管?难道要发表一份人权宣言、强制规定不得使用童工吗?笑话了……没见那些学徒的父母都是备出礼品,苦求对方收下自己的孩子么!有的孩子实在受不了,私自逃回了家,却被父母指责为没出息的孩子,转身又把孩子送了回去。   怎么不去做买卖?天……不管什么时代,做买卖都需要有广泛的消息来源,还需要有充足的资本,让一个小百姓去做生意,他怎么做?四处挪借,然后孤注一掷么?赔了就全家吊死?百姓们需要的是安定,不是赌博。除非是另一个从现代社会‘传送’来的人,也许攒点钱能支起一个烤羊肉串的摊子……钱不离带着手枪来到这个世界,不可谓不强大凶悍,可如果不碰到姬胜情的话,他又能做什么?天下第一大盗?嗯,还真别说,身份为大盗的钱不离来到宜州之后,遇到了神捕世家的武钟寒,很可能会演出另外一个故事……   有一句话在这里说好像不妥当,不过仔细想来,还真是那么回事,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然,最可怜的是孩子!学会一门手艺,最起码将来吃喝不愁了,比在土里刨食要强上很多,也富足很多。纵使到了现代社会,这类事情也不少,钱不离曾经陪朋友去过杂技团找人,当时亲眼看到一群小孩子在练压腿,六、七岁的小孩子都是一脸的痛苦、然而又是一脸的坚强。随后在杂技团外,钱不离看到了几个等待孩子的父母,那一双双充满着欣慰的眼睛,让钱不离百感交集。   不管什么事情,都要争个是非曲直,只能说明那个人还不成熟,其实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单纯用对错来衡量的!   不过金光焕的理念却在钱不离的威逼上,不由自主的转变过来,最重要的是钱不离知道怎么做玻璃,或者说金光焕认为钱不离会做玻璃,在全家被处死、让钱不离独占玻璃业和与钱不离合作、共同生产玻璃之间做出选择,并不是难题。   钱不离带着亲卫队来到玻璃作坊时,围墙还没有盖好,但警戒却无比森严,纵使是钱不离本人来视察,也是走走停停,走过五、六道岗,才走到了作坊内。   一个袖珍城市已经初见规模了,为了不泄露机密,作坊是许进不许出的,所以必须要兴建一些设施,酒店、饭店、茶庄、杂货店应有尽有,其中营业的当然都是钱不离的人,甚至还有青楼……钱不离撤离宜州时,把叠燕楼的班底都带过来了,叠燕楼成了他钱不离的产业人所共知,不带走不等着被人收拾么?钱不离还用强迫的手段,把那宜州府最出名的稚凤班都带到了福州!   说句良心话,稚凤班那些小丫头真是一个比一个水灵,而且她们学的就是怎么讨男人喜欢,但本身又是处子,做出媚态时总带着七分羞涩,而大多数男人最喜欢的都是这个调调!这等小美女班子不带走绝对不行!!!不过钱不离可不是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他主要是为了别人考虑。   这等害人尤物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能去害别人?说这话的是某位满口仁义道德、背后却做出了扒灰恶举的宋朝朱大理学家、儒家的一个擎天柱,钱不离真是在为别人考虑,天威军说起来也是一支光棍军,众将官都没有妻室,就连继承了侯爵爵位的郑星朗也没有成家。稚凤班的女孩子出身都很低贱,做为妻室就有些不妥当了,不过赏给众将做贴身侍女还是很可心的。   就在前天,钱不离做出了一件伤风败俗,或者说让人感到啼笑皆非的事情!来自现代社会的钱不离比这个世界的人更注意女人的感受,这个世界的女人虽然有资格继承爵位,但那主要是担心家业被后面的不孝子孙败坏,所以把女孩子也罗列进去,增加了选择面,不过总体来说,女人的地位还是远远不如男人。姬周国出现过女国王、女贵族,但从来没有女大臣、女将军,这充分说明了女人的地位。   钱不离前天把天威军的众将都聚集到一起饮酒做乐,陪酒的正是稚凤班的女孩子,他想让稚凤班的女孩子们先和自己手下的将军们接触一下。其实钱不离想的并不错,假设一个女孩子经过接触,喜欢上了王瑞,可钱不离后来把那女孩子赏给了性格截然相反的任帅,岂不是一种遗憾?!所以钱不离想先了解一下情况,社会没办法骤然改变,那些女孩子都是苦命人,尽力给她们一个美满的未来,自己也得到了好处,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毕竟他是把女孩子当成礼物送给人,替她们多想一想也是应该的。   宴会之后,钱不离把稚凤班的女孩子们叫了过来,给她们一人发了张纸,让她们写上自己心仪之人的名字。等了几个小时,当那些女孩子终于忍着羞怯、决定了自己的人选之后,钱不离翻阅了一遍,当时就傻了眼,稚凤班一共有三十三个女孩子,其中有十张纸都写着他钱不离的名字。   这又能怪谁呢?谁让他钱不离是酒宴中地位最高的人,长相还算得上英俊,而且在酒宴中谈笑风声、和蔼可亲,时不时说出一段笑话,就能让酒宴中的人笑倒,其实钱不离只是一心想让气氛活跃起来,但无法否认,他太出风头了。   这次选择是不能算数的,钱不离可不想平白无故又招惹上麻烦,他再次把女孩子集中到一起,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结果得到了女孩子们发自心底的感激,因为钱不离说了,让她们从良,谁愿意沦落风尘?从良无疑是她们的梦想!开始这些女孩子以为钱不离想让她们开始接客,让她们选择心仪的人选呢,其实这对她们来说,已经是一种恩典了,谁知恩典来的如此之重,让她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成了现实。   第二次选择比第一次的时间要长得多,因为这是一辈子的事情,绝对不能马虎!可是当钱不离再次翻阅时,他彻底变成了木鸡,呆若木鸡的木鸡!写着他钱不离名字的纸变成了二十一张,不少女孩子把心中的感激化成了情意,还有八张写着其他将官的名字,最后四张则是白纸,显然她们没有合适的人选,想多等一等。   钱不离把那几个有心仪人选的女孩子名字记在心里,其他的一律撕掉,随后严令所有的人不得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接着‘窜’出了稚凤班的女孩子暂时居住的烟雨楼,这件事情如果传扬出去让姬胜情知晓,那可坏事了!   此事证明,人无完人!在战争中算无疑策,总是抢敌人半拍的钱不离在其他方面的水准就不好评价了,至少,他不是做‘媒人’的材料,认真想来……去说媒把自己说进去的媒人是幸福还是不幸呢?但不称职这个罪名是逃不脱了!   因为事先钱不离曾经嘱咐过众将,尽量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示出来,除了孟铁头这个什么也不懂的粗人以外,众将都隐隐察觉了钱不离的用意,结果事后众将总是用期待的目光盯着钱不离看,方老生是第一个忍不住的,竟然敢故意试探,被钱不离大骂了一顿,赶了出去。   众将莫明其妙,只好和程达接触,想了解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向沉稳的程达每逢遇到人提起那件事时,都捧腹大笑不止,但是军令如山,不管众将怎么挤兑他,程达也坚决只字不透,这件事成了无头的公案……   钱不离找到金光焕的时候,金光焕满眼血丝的在忙碌着,钱不离给他的任务实在太重了,不仅如此,几乎所有作坊的人都知道玻璃是用什么做的了,这让金光焕感到绝望,可是钱不离又给了他希望,在绝望与希望之间挣扎的金光焕显得衰老了很多,当然,这些日子来的劳累也是原因之一。   “金厂长,我们去一边歇息一下吧,看你的样子,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啊。”钱不离笑道。厂长自然是钱不离制定的称号,他已经决定把这个建造成一个大工厂了。   没有休息还不是被你逼的!金光焕苦笑起来,不过他不敢把心里话说出口,想来整个福州也没有人敢当面如此顶撞钱不离,他指点了身边的人两句,跟在钱不离身后,向外走去。   钱不离看着热火朝天的工作场面,心中满是欣慰,这也是一个改革了,原来的学徒都是给师父做十几年奴隶,不要说没有工钱,还要在节日的时候给师父送礼呢!钱不离却大发慈悲,规定给每一个‘成年学徒’,也就是工人按月发九十枚铜币的薪水,这让钱不离在百姓们之间的名声更好了。当日招收工人的时候,百姓们几乎挤破了头,虽然八年之内,只许进不许出的条件有些苛刻,但工人可以把家眷带进来,而且薪水相当优厚了,从天而降的温饱生活谁舍得放弃?!   九十枚铜币是根据天威军士兵的月饷制定的,必须保证兵源!钱不离要改变姬周国活不下去才当兵的概念,当兵是发家致富的!天威军士兵的饷钱又提高了,普通士兵的饷钱每个月达到了三枚银币零五十枚铜币,几乎比以前翻了一倍,与之同时进行的,却是全军的裁军行动,大约有两千名年纪大的老兵被裁了下来,如果认为钱不离会发给老兵一笔‘复员费’,然后把老兵打发走,那就大错特错了!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老兵都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钱不离只是让他们从普通士兵的序列里脱离出来,单独组建一个部门,不用参与现在天威军艰苦的训练,而且饷钱提高到五枚银币,这让老兵们对钱不离感激涕零。   老兵们组建了雄风大队,取‘虎瘦雄风在’之意,雄风大队直属钱不离掌管,组建好之后又化整为零,配置到各支军队中,钱不离要借助他们的经验,让士兵们更加成熟起来。这些老兵在各支军队中的地位都是超然的,钱不离担心其中的兵油子恃宠惹事,命令新任的军法官关誉东严密监察,不过效果出奇的好,就连几个非常有名的、让杜兵、任帅也有几分头疼的老兵油子都突然变成了一个崭新的人,用他们的话说,身为统领大人最信重的雄风大队中的一员,他们宁死也不会给大人丢脸!   想得到尊重之前,要先给别人尊重,这话没错。   “金厂长,什么时候能给我提出一批小镜子来?”钱不离直率的问道。   “啊……大人,您要是再逼我,就是要把我活活逼死啊!”金光焕忍不住呻吟起来。   “那么……让工人日夜赶工,一天能做多少?”   “一千五,再也不能多了!”   钱不离低头沉思起来。   “大人,这么赶工真的没有问题?”金光焕怯怯的问道:“现在他们都知道怎么做玻璃了,一旦传扬出去,我……我……”   “金厂长,我这么说吧,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金家的秘密在你手里没泄露出去,不等于你的后人也和你一样有出息、有毅力,知道垂涎你家的人有多少么?”钱不离摇了摇头:“你也看过我的专利法吧?不管是谁,只要生产玻璃,必须提出一部分来给你,就说这个厂子吧,到现在才生产了几天?看看账目,你赚了多少?比你以前十年赚得都多吧!”   “那是……那是因为贵族老爷们强行收买我的玻璃,然后他们转手卖出高价!如果让我自己做主,我现在……”金光焕脸红脖子粗的争辩道,只是话没说完,就被钱不离打断了。   “如果让你自己做主,你现在早就死了!”钱不离微笑道:“得不到你家的秘密,得到一笔财产也不错,虽然秘密才是永远的财富,但目光长远的人有几个?!”   金光焕哑然无语。   “其实我和你一样,担心秘密泄露出去,没看厂子的戒备这么森严么?”钱不离叹道:“在福州我说了算,专利法一直有效,但是如果有人把秘密带了出去,在别的地方生产玻璃,我就无计可施了!”   “那……那……那怎么办?”金光焕当时急得快哭了:“大人您向我保证过的啊!”   “只有让公主殿下坐上王位,我和你的秘密才有保证啊!”   金光焕愣了片刻:“大人,那些镜子对您很有用吗?”   “非常非常有用!”   金光焕咬了咬牙:“好!那我就拼了!!!”   钱不离等的就是这句话:“金厂长,你现在可不比以前,你只需要勤着督促些就好,千万不要累垮了自己。” 第二二三章 不可改变的命运   钱不离不止给福州的经济发展带来了一定的活力,已经成为一个传奇的天威军也在进行一番易筋洗髓的大变革!雍州刺史魏悲回的密信到了福州府,护送着信而来的是魏悲回从百姓中招募的四千余名乡勇,而钱不离提高军饷,吸引了很多福州的青壮年参军,在这两股新鲜血液的注入下,天威军的人数快速增长,完全可以组建一个军团。   钱不离一面抓紧新兵的训练,一面对天威军内的权力构筑做了些变动,担任天威军团军团长的自然是他钱不离,姬胜情亲自主持典礼,授予钱不离天威大将军的称号,天威将军与天威大将军只有一字之差,但其中蕴含的潜意却犹如天地之差!就连风云军团的主将尉迟风云,为了姬周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也不过是帝国上将军,数百年来,姬周国的国王与内阁为了防止将领起了异心,一直把大将军这个职位束之高阁,立下了再大功劳的将领,最后也只能以上将军的称号终老。   除了开国时代,这是头一次有人担任大将军,姬周国的将军多如牛毛,上将军只有那么寥寥几个,大将军么……就钱不离一个,当然,这个称号根本不可能得到外界的承认。   钱不离不是不知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道理,他也不稀罕什么大将军的称号,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就把旗号打出去会给自己带来好处,因为里面隐藏了一个阴谋。   钱不离与桂明相比,占据的最大优势是什么?是自由!不要小看自由,这是名将赖以成名的翅膀!钱不离认为这一仗自己有获胜的希望,他可以用全部力量去打,他认为这一仗输面多,他就可以撤兵,凭着自己的地位,他有资格去说服姬胜情、贾天祥等人,获得大家的支持。但是桂明却做不到,当福州大肆奖赏部下的消息传到皇城后,桂明就要承受来自王室、内阁、军部的三重压力,尤其是钱不离担任了大将军消息,更能刺激某个极力要掌控一切的人!   没有一个上位者可以忍受这种屈辱!当国力不如邻国时,卑躬屈膝的例子比比皆是,可是当国内的反抗力量占据一方,俨如国中之国时,几乎所有的上位者都会展开疯狂的进攻,王权绝不容他人染指!   不管桂明愿意不愿意,明天春季,他都必须开始进攻福州!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去打好这一仗,用自己几十年戎马生涯的经验、斗志去拼搏!   隔着茫茫南岭,钱不离不知道桂明在想什么,不过他知道,在自己想要的时间,在自己想要的地点,将要爆发一场自己想要打的战争,这就是先机。   钱不离打人不会只打一个耳光,尤其是面对着不共戴天的敌人,钱不离从来没有任何慈悲心肠,所以对天威军众将的封赏,一如既往的刺激着皇城那些上位者的神经。   杜兵做为钱不离最信任的将领,被姬胜情册封为龙骧将军!在上一次雾峰行宫之战中,禁卫军攻到了半山,却被钱不离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守在山下的一百多个禁卫军则被秦重三的骑兵队全歼,禁卫军的战马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还是一点小意思,洪州和通州都产良马,前任国王姬若发一心想缔造一支强大的骑兵队,和北方的死敌飞鹰部落决一胜负,凭借着雪原城金矿的支撑,姬若发在洪州建立了数个马场,可惜的是,姬若发辛辛苦苦播种下种子,却被钱不离摘走了果实。   钱不离没能腾出手去搜刮洪州,但马场却是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他连一匹小马驹都没留下,全部带走了,有了这些战马,天威军团的骑兵终于成了气候。   龙骧将军杜兵担任‘疾电’军的主将,所部全是骑兵,编制为五千人,以前装备的武器全部换掉,改用全新的战刀。虽然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但是刺枪这种武器有一些弊端,战场上不乏迎面刺中了敌人,却在巨大的冲力下倒栽下战马、活活被战马踩死的例子。不过传统毕竟是根深蒂固的,钱不离来了场全军大比武,只有确实枪技高超的人,才有资格继续使用刺枪,但是他们佩戴的长剑必须要换成战刀。   武器换了,可惜盔甲暂时还换不了,福州四个铁矿的生产都到了极限,钱不离授意锻造的铁环甲制作还起来比较麻烦,所以目前还是以更换武器为主。铁环甲与铠甲相比,防护力虽然差了些,但轻了很多,哪怕在战马上也披一层铁环甲,重量也比原来轻,而且骑兵并不怕近战,能防住箭矢就可以了,至于防住劲弩……现在的工艺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郑星朗被姬胜情册封为骠骑将军,担任‘疾风’军的主将,所部也全是骑兵,编制为五千人。不过战刀却不够分配的,只能逐批更换,训练也只能轮流训练。郑星朗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虽然对钱不离的赏识很感激,但面上始终不动声色。   天威军中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杜兵只担任疾电军的主将,是被降职了。钱不离也没有办法,天威军的各个将领都能理解杜兵,以弱势兵力直面铁浪军团,不败就是一个胜利,可是普通士兵却无法理解。不少从雪原城就开始跟着钱不离的老兵牢牢记得当日,他们的统领大人带着他们这些人是怎么大败扎木合的近卫轻骑的,从实力上说,他们根本不堪一击,最后统领大人偏偏就打赢了!杜兵身为主将,带着数万天威军,结果却打得那么惨烈,在他们眼中,杜兵太无能了,远远不如他们的钱大统领。   在这种军心浮动的情况下,钱不离只能暂时不设副军团长,当然,杜兵心中一点不担忧,被册封为龙骧将军已经证明了一切!如果没有钱不离的授意,姬胜情怎么会平白无故册封自己呢?!   任帅被册封为车骑将军,毒龙旅的编制取消,组建‘刀锋’军,编制为五千人,任帅担任刀锋军的主将。刀锋军有着天威军团最可怕的远程打击力量,扩充至两千五百人的箭营是非常恐怖的,多日的训练之下,箭营士兵们已经熟悉了钱不离的战术,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把箭壶中的全部射出去!而且他们开始是用高抛射,随后手臂逐渐放低,最后保持在四十五度角抛射,这样箭矢的射程越来越远,钱不离根本是把弓箭手当成炮兵来使用,此战术的灵感无疑来自于现代社会的炮火延伸射击。前些时,众将都观看了箭营的一次演习,片刻之间,箭营前五十米至一百五十米的地带里,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矢,看得众将目瞪口呆。每个士兵射出三十支箭,整个箭营就是射出了整整七万五千支箭矢,损耗固然异常惊人,但杀伤力也是毁灭性的!显而易见,在敌军大规模进攻中,这支箭营可以在敌军中硬生生射出一条宽达一百米的死亡地带!只要敌将判断失误,盾牌手的位置过于靠前,毁灭就成了定局,眨眼之间造成的巨大损失,非得让那敌将活活气疯不可。   刀锋军的肉搏力量也是步兵中最可怕的,五百名身强力壮举着长达三米长刀的长刀手,挥舞起长刀之后就成了五百台绞肉机,盾牌手与他们对抗,往往连人带盾一起被劈飞,刺枪手的刺枪长不到两米,他们同样来不及靠近,除非是抱着同归于尽想法的刺枪手才能给长刀手带去伤害,而盾牌手连同归于尽的资格都没有。   刀锋军中两千名战刀手的任务主要是配合长刀手,提供保护,当危险发生时,长刀手可以把手中的武器砸向敌人,随后转身撤下来,由战刀手补上他们的位置。   刀锋军绝对是天威军团步兵的第一军,任帅训练本部的时候,脸上往往带着骄傲的笑容。   这三起册封会再次强烈刺激皇城那些上位者的神经,龙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都是开国时代的称号,后来成了传说中的荣誉头衔,姬周国的历任国王用这种方式缅怀开国时代那三位为姬周国开域疆土的名将。   不要说皇城的人,就连杜兵等三人在册封之前得到消息后,都深感不安,一起找到钱不离说辞,钱不离用一句话打消了他们的念头:“只要将来你们的战马踏遍了这个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你们就问心无愧了,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   王瑞被册封为卫将军,他的本部为天翔军,编制为三千人,主要任务是拱卫钱不离的亲卫队,在宜州时,数次被步兵拖延行程的钱不离深感不便,索性单独为自己设立了一支骑兵队。   李霄云被册封为军师将军,本部为羽林军,这是钱不离剽窃的名字,当然,在这个世界是不能被拆穿的,羽林军的编制为五千人,序列归属于钱不离的中军。   孙仲德被册封为翊军将军,本部为破甲军,这支军队是最神秘的,虽然编制只有三千人,但保密措施却堪称全军之最。   而孟铁头、浮梁、方老生、王小二等人的军队则组合在了一起,至于军团的名字,倒是引起了一番争议,土族人大部都是猎人出身,他们的图腾不是猛虎,更不是野猪、狗熊等蠢物,而是在森林中逍遥的豹子。对一个猎人来说,在森林中遇到了猛虎、野猪都不可怕,跑到树上就可以了,狗熊虽然会爬树,但是猎人们个个都能在树上高来高走,狗熊累死也伤害不了他们,但遇到豹子就很危险了,如果猎人失手了,十个里有八、九个都是毁在豹子的利牙利爪之下。   钱不离眼珠一转,给他们起名为黑豹军,孟铁头等人不知道黑豹为何物,连忙追问,钱不离把黑豹描绘得非常夸张,比闪电还要快的速度,可以撕裂铠甲的利爪,和黑夜融为一体的神秘,连猛虎也要胆怯的啸声……   这一番描绘,把孟铁头几人说得连连点头,黑豹军就此成立,孟铁头担任主将,浮梁担任副将,黑豹军分为四个‘加强团’,他们四人一人带领一个团。其中孟铁头被册封为奋威将军,浮梁被册封为奋武将军,方老生被册封为荡寇将军……这可有点意思,方老生就是流寇出身啊!王小二则被册封为威远将军。   钱不离还特别组建了一支投石车部队,但主将的人选犯了难,这是个细活,也是个累活,而且众将都喜欢冲锋陷阵,远远躲在后面扔石头砸人太没有意思了,最后钱不离派人观察了汤云龙,遂破格提拔汤云龙为牙门将军,让他掌管投石车部队。   宜州军的降将余楚杰被册封为辅国将军,他带领本部军马加上收编黄立平的军队,约有四千余人组建了顺义军,这个名字有些平庸,钱不离用‘顺义’两个字暗示余楚杰,他不会受到亏待。顺义军是天威军团的后军,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接应粮草辎重,并担任起守护的职业。这个职位有人喜欢、也有人讨厌,一般情况下,他们不用冒生命危险去和敌人交战,但功劳自然也小,不适合满腔抱负的人坐镇。   此次天威军团的内部调整可以用‘夸张’两个字来形容,众将官得到的军衔都很夸张……   但不管怎么说,天威军团正缓缓走向成熟,大军团的气象日趋明显,疾电、疾风两支骑兵部队就是天威军团的拳头,任帅恐怖的刀锋军与李霄云的羽林军合作,完全可以在短期内阻挡任何一个军团的大规模攻势。钱不离可是个现代人,虽然他对机械方面的东西懂得不多,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在钱不离的指点下,福州军的投石车花样越来越多,而且整个大陆从来没出现过一支专门的投石车部队,当数千个铁匠聚集在一起互相交流时,技艺必然会得到提高,当数千人聚在一起琢磨投石车时,将来的战场必然会承受一场划时代的洗礼。   如果桂明亲眼目睹了天威军团的转变,也许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惜在南岭栈道上发生的斥候战中,灵活、熟悉地形的黑豹军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桂明什么也不知道,只能自己去猜测。 第二二四章 决战前夕   年关将近,福州上上下下都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中,今年的气氛要比去年好,对百姓们来说,那是托了钱不离的福气,而对钱不离来说,没有福州民心的烘托,他也不会这么高兴。   光明教的发展非常迅速,在短短的时间内,福州的各处城县里都建立了光明教的圣坛,钱不离为光明教的发展指出了一条极有效果的开创之路,其实这不是钱不离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借助了数千年的经验。   每个人都知道‘生老病死’代表着什么意味,痛苦!没错,就是痛苦!在这四个字里,只有一个字可以通过努力熬过难关,其他的则无法避免。   百姓们最怕的就是生病,西方的基督教以圣水为教徒治病,东方的黄巾、白莲同样以此拉拢民心,至于疗效么……就值得人去揣摩了,当然,纵使吃死了人,每一个教派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为自己辩护。   在现代社会,疾病中最可怕的杀手是癌症,而在这个时代,最可怕的疾病竟然是伤风!一瓶抗生素或是几片药就可以解决的感冒,怎么可能成为最可怕的杀手?钱不离听完蒋维乔述说之后,心中着实是感慨万千。   感冒易得也易治,不过不是每个伤风的人都能被治好,有的百姓因为没钱看病,硬挺几天也能熬下来,有的贵族请名医、吃好药,最后还是被伤风夺去了生命,低烧的时候可以用药石治疗,一旦药石不见效,低烧转成了高烧,病人的生死存亡就靠病人自己的抵抗力了。抵抗力与身体强壮与否无关,有的小孩子都能熬下来,有的壮汉却一命呜呼。据蒋维乔所说,因伤风而死的人百中有二、三,看起来不多,但是每年患上伤风的人太多了,在这个巨大的基数上计算,伤风确实无愧是第一杀手!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钱不离初次领教了伤风的厉害!当年他带着天威军与扎木合交战,纵使在冰天雪地中扎营,士兵们生病的也很少,因为士兵们已经习惯了雪原的气候,生了病吃点药也熬了过来。但是到福州之后的第一个冬天,很多从雪原城过来的老兵都出现了发烧的症状,雪原城与福州的气候相差太大了,一个是干冷,一个是湿冷,虽然福州的河水在最冷的天气里也不会结冰,比雪原城要温暖许多,但病还是出人意料的袭来了。   幸好有蒋维乔坐镇,在他的妙手医治下,士兵们都恢复了健康,但有一个士兵在喝完药汤躺在床上捂汗的时候,却沉沉睡了过去,因蹬了被子导致再次发烧,而且迅速转成高烧,这次连蒋维乔也束手无策了,他知道应该怎么治,但手中却没有足够的药材。   治疗反复发烧需用的药材都是很珍贵的,蒋维乔身上只剩下几剂,虽然钱不离要求他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人治好,可蒋维乔还是对钱不离说了谎话,他有自己的小算盘。只有一个士兵不治而死,对他的声望没有影响,如果姬胜情或者贾天祥突然染上了重病,他这个名医无力挽天的话,那不只是名望的事了,他能不能活着走出福州都是个未知数,所有蒋维乔要留一手,以备不时之需。   而钱不离感到很后悔,当日他搜刮宜州的时候,什么都想到了,却偏偏忘了宜州各处的药房!尤其是听蒋维乔讲,几乎所有的药房都会珍藏一些吊命用的珍贵药材,这样在关键时刻他们就能发一笔小财,听了这话的钱不离更是后悔了。   回想自己那个世界的感冒用药,西药是别想了,想起来也没用,中药里治疗感冒的钱不离记得有两种,一种是以金银花为主料,一种是以板蓝根为主料,而在蒋维乔的药方中,这两样药都有,钱不离怀着欣喜的心情与蒋维乔商量,制作成药分发下去,做好预防措施,可没想到,遭到了蒋维乔的激烈反对。   两个世界不止是语言一致,连草药的名字也是一样的,医学传统自然也一样,蒋维乔认为治病要因人而异,必须要经过观气色、察舌苔、诊脉动,才能开出合适的药方,蒋维乔坚持,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什么成药!   不可能有成药?钱不离对蒋维乔的说法嗤之以鼻,蒋维乔不合作难不倒钱不离,他把蒋维乔开出的药方都收集起来,一张张对照,发现事实却如蒋维乔说的一样,主药与配药之间总是有区别,唯一不变的配药是红糖……   不过药方再怎么浮动,也有一定的范畴,钱不离发现主药金银花的定量以五钱为最多,而配药大部分都保持在两钱上,钱不离大笔一挥,写下了这块大陆第一帖成药的配方。   随后钱不离征召医生,大力制造成药药丸,从经济上看,一颗药丸的成本还不到三枚铜币,这对每月军费支出已经达到了上千金币的钱不离来说,不过是小意思而已!   制作好的药丸分送到各地的圣坛中,只要是光明教的教徒就可以无偿去圣坛取药,这个消息当时就在整个福州引起了轰动!药业本就是一个暴利的行业,虽然便宜的药材赚不了多少钱,但别忘了医生的诊费,每个医生最少也要五十枚铜币的诊费,哪怕你只吃了一枚铜币的药,诊费也要一文不少!所以平民们大多吃不起药,不是病重轻易不敢去药房,当然,等到病重的时候,他们的花费也会跟着向上翻。   无偿取药对百姓们来说,无异于天降福音,一家欢喜一家愁,福州各地的药房被钱不离这一招搞惨了,入冬之际,本来是药房生意最好的季节,可现在却变得门可罗雀。   钱不离命蒋维乔考核那些高价征召来的医生,合格的被钱不离授予救世医者的称号派到各地的圣坛,同时为了安抚对成药极其不满的蒋维乔,授予了蒋维乔救世圣者的荣誉称号。   从宜州的官库中收集了近千匹绫罗绸缎,对古代人喜欢积攒这种东西的习惯,钱不离感到啼笑皆非,雾峰行宫里也储藏着不少绸缎,而近乎有一半因为时间久远不能再用了。钱不离拿出一部分,分发给光明教的信徒,教徒是没有资格得到赏赐的,钱不离通过这种手段,给百姓一种动力。   福州府对各位的贵族豪强监视得很紧,百姓们不再担心受到贵族们的欺压,生病也有圣坛无偿医治,就连过节的时候圣坛还分发绫罗绸缎做礼物,还要奢求什么?福州对普通百姓来说,已经变成了人间天堂,民心再一步稳固,光明教的势力已经不能用发展迅速来形容,准确的说,是膨胀!   钱不离派人去民间散播了流言,大意就是姬胜烈谋害了国王,并且一心想害死国王姬若发指定的继承人:姬胜情!他们即将发兵进攻福州,摧毁福州的一切!没有得到的东西,百姓们只羡慕但不敢去强求,而已经得到的没有人甘心失去,哪怕是纯朴的百姓也变得愤怒起来,谁愿意过以前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想当年另一个世界打土豪、分田地之后,军队就撤退了,返乡团重新控制了局面,可他们的威吓屠杀吓唬住人了么?只能让百姓积聚更多的愤怒!   几乎所有的村庄都自发性的组建了由青壮年为骨干的乡勇,他们还派出代表去福州府找钱不离,要求钱不离派人去训练他们,这种要求当然会得到满足,一支庞大的后备役力量正在逐渐成型,最让钱不离高兴的是,他不用为此掏一枚铜币!   钱不离在为未来的决战苦心布置,想必那桂明也一样紧张,只是钱不离无法知道桂明在做什么,留在宜州的密谍倒是送过两次消息过来,但栈道被封,他们只能通过茫茫南岭传递消息,传过来的都是一个月之前发生的事。   不过钱不离从别的方面看出了桂明的决心,南岭上发生的斥候战,天威军团始终占据着上风,但桂明继续不依不饶的努力着,一拨又一拨斥候从南岭向福州渗透,只是这条路并不好走!   黑豹军始终有两个团一左一右在南岭中潜伏着,一方面他们也想打探铁浪军团的动向,一方面正是为了狙杀敌方斥候,兽夹、伏索、陷阱是土族人的拿手好戏,习惯了大兵团作战的铁浪军团斥候哪有能力防备这个!就连钱不离这方面的密谍送信的时候,因为偏离了指定的小路,都栽进了陷阱,小腿也被陷阱中的铁刺刺穿,等到黑豹军的人发现的时候,人早就昏迷不醒了,原本黑豹军的士兵还以为抓到了一个俘虏,搜到了密信才知道是误伤了自己人。 第二二五章 盲棋   年关一过,气氛逐渐显得紧张起来,根据黑豹军的斥候侦察到的情况和宜州的密谍传回的消息上判断,桂明不但要动手,还有提前动手的迹象。   当年的百里克诚是大摇大摆走上栈道,开始进攻福州的,而桂明推进的速度在初期显得异常缓慢,由此可以看出桂明与百里克诚之间的差别。   桂明经验丰富,他甚至不用实地勘察,从地图上就能判断出南岭将会给铁浪军团的补给线造成巨大威胁!现在铁浪军团的粮草都是内阁咬着牙从临州开始运起,通过通州、洪州才运到宜州的,等到进攻福州的时候,补给线还要增长,如果补给线被天威军掐断,这场战斗就不用打了。   桂明不是没想过从宜州就地收集粮草,可是宜州被钱不离搜刮得干干净净,根本没有能力供应数万大军,除非是继续等下去,一直等到秋日。铁浪军团的各个将领都在痛骂钱不离的卑劣,但桂明却微笑着不置一词,说实话,这种场面桂明见得多了,当年和龙虎军团合作,趁着罗斯帝国两个王子争夺王位打起内战的机会,攻入罗斯帝国,罗斯帝国的边帅彼得见寡不敌众,遂采取了坚壁清野的对策,那真是千里无粒粮、千里无人烟,相比较之下,宜州这点难题并不算什么。   让桂明感叹的是,十年前自己趁着罗斯帝国内乱之际发动进攻,现在报应来了,罗斯帝国也在趁着姬周国内乱时候落井下石,身为一个军团的军团长,桂明有资格得到确实的战报,云州前线的情况殊不容乐观。罗斯帝国一直是一个比较野蛮的国家,从上到下皆如是,姬周国最昏庸的国王,也绝不会把没经受过训练的平民推上战场,罗斯帝国可不管这套,再说北边有强大的金帐汗国入侵,西边又和姬周国的两支军团打得不可开交,现任的罗斯国国王已经快疯了,几乎把所有的青壮年都征召入伍,这是一场倾国大战!   桂明没浪费时间去考虑别的事情,发了几声感慨之后,又转回到了南岭的地图上,为了保证后防补给线,桂明用了一个耗费大量人力的笨方法,他派出士兵纵火焚烧栈道沿途的山岭,把一座又一座山岭烧成了秃山,随后在山岭上修建营塞,营塞中堆积了大量的滚木擂石,但驻扎的士兵却很少,只有五十到一百不等。   军部派来的五千常备军,正好可以去驻守营塞,营塞中建起了一座瞭望塔,周围的一切尽入眼底,稍微有风吹草动,他们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敌情,举烟为号,通知自己的部队支援。   虽然在与天威军交战中,铁浪军团的损失也不小,但铁浪军团背后是内阁、是军部,在补充的能力上远远超过了钱不离。这个冬季,铁浪军团也在艰苦训练着,为决战做准备!铁浪军团已经恢复了元气,而且桂明特意多训练出一万名士兵,这些士兵将分成十个大队,在南岭中不停游动,一旦看到警报,他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去增援。   桂明的唯一一点遗憾,就是没办法探听福州的虚实,斥候战中尽处下风,但……这没有什么,经验丰富的桂明认为只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他就能彻底打败钱不离。   如果一定要把战争比喻成对弈,那么无疑是两个人在下盲棋,每个人都不知道对手在忙些什么,只是苦心做好自己的布局,就如钱不离不知道桂明在姬胜烈的允许下,铁浪军团已经扩充到了六万人,桂明也不知道天威军的人数激增了不少,士兵的精干也超过以前,更不知道钱不离正在亲自制造神器!   此刻的钱不离正坐在庐陵平原的帅帐内,翻阅着贾天祥派人送来的统计资料,都说……姜是老的辣,这话没错,钱不离只想为天威军团建立一支庞大的预备役部队,以便随时得到新鲜血液的补充,可贾天祥灵机一动,让福州本地自愿组织起来的乡勇坚持训练的同时,去福州的几个铁矿‘打工’,不是白干,发给他们和矿工一样的工资。没有人会拒绝这种好事,在七、八万青壮乡勇加盟下,福州各个铁矿的产量都翻了数倍,两个月中,杜兵的疾电军、郑星朗的疾风军、任帅的刀锋军已经换装完毕,李霄云的羽林军换装也接近了尾声。今天又有一批军械将要运到,羽林军也完全换装了,不过还要考虑其他的队伍的情绪,所以钱不离把黑豹军的孟铁头与浮梁叫了回来,命方老生和王小二去南岭中打游击。   门帘开处,孟铁头大步走了进来,他扫视了一圈,单膝跪倒在地上:“大将军,铁头回来了。”   “孟将军,你现在好歹也是安国将军了,别总铁头铁头的。”钱不离一笑。   “铁头永远是大将军的铁头!”孟铁头抗声道:“大将军,您可别叫我什么孟将军了,末将心里……心里……”孟铁头这粗人竟然想细腻的表达出心里的想法,卡壳是必然的结果。   “好了,铁头就铁头,你也不怕丢面子。”钱不离笑道。   “末将怕什么!大将军英名神武、雄霸一方,末将……”   “停、停、停,铁头,这些拍马屁的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啊?这个……”孟铁头不由自主回头看了身后的浮梁一眼,虽然孟铁头一向是个讲义气的人,不会出卖自己的同伴,但这一眼已经把浮梁出卖了,浮梁气得哭笑不得,只好把头垂了下去。   黑豹军四名主将中,孟铁头最得钱不离宠信,所以浮梁、方老生和王小二抱起团来,精诚协作支持孟铁头,只有孟铁头的地位越来越高,他们才能跟着水涨船高,这也是浮梁教孟铁头的一些官面言辞,试图让孟铁头更加讨钱不离欢喜的原因。   “你啊……我告诉你,我最欣赏的就是铁头的憨直,如果把铁头给我教坏了,我就找你算帐!”   “末将不敢。”浮梁连忙低声说道,对面前这个降服过自己的年轻统帅,浮梁心中很是敬畏,别说自己的妹妹只是钱不离的贴身侍女,就算是正品夫人,他也不敢做出狂态。   浮梁虽然是土族人中精明强干的豪强,但是和钱不离比起心机来,他远远不如,他不知道,他心中的敬畏是因为钱不离故意时常找机会敲打他才越来越深的。外戚专权的事情钱不离见多了,所以钱不离很不放心浮梁,如果浮梁真做了错事,惩罚就会伤了浮柔的心,不惩罚就会乱了军心,最好还是应该防患于未然!   “铁头,你们准备好了么?”钱不离轻声问道。   “大将军,弟兄们听说大将军要检阅,早就憋着一股劲头了!”孟铁头咧开嘴笑了起来。   “好吧,我们都去看看。”钱不离笑着站了起来,扫视了一眼,心中浮起了一缕骄傲,想当初从雪原城出来的时候,文只有贾天祥,武只有杜兵、任帅、王瑞,现在呢?说成文武济济也不为过!这就是发展,不可阻止的发展!   有很多人都是钱不离眼看着一点点成熟起来的,原来只是一名小队长的秦冲现在已经成了天翔军的副将,另一名小队长常佩夜是破甲军的副将,孙仲德‘刺杀’自己之后才开始熟悉起来的周宜正,现在正和李霄云做搭档,让他们做副将是为了让他们更加成熟起来,将来迟早会大用的。   文官的方面自有贾天祥负责,目光长远的贾天祥早就开始提拔后续人选了,和钱不离接触的时间过久,贾天祥的性格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比如说,他也喜欢用一些小伎俩去折磨人了。贾天祥第一个想提拔的是福州府的一个文书,做起事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当贾天祥和钱不离商量把那个人提拔为福州府从事的时候,钱不离只是让贾天祥把人叫来,随后在府中必经之路上扔了一个小口袋,里面装着十几枚金币,那个即将承担重任的人满脸诚恳的来到贾天祥面前,可惜的是,那口袋金币不见了,这样的人能重用么?   贾天祥有触类旁通的智慧,他一方面懊恼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人,一方面把钱不离的这种小伎俩发扬广大,派个老婆子故意去撞人,看他什么态度;把对方叫到一个很乱的屋子里,看他怎么做;让妓女打扮成良家妇女的样子去诱惑,试探他的定力;能力可以通过工作看出来,品行则要经受考验了。至于那个文书怀中的金币,早就被顾坚的人装成两伙人打架,连偷带抢的夺回来了。   钱不离带着程达、李霄云、王瑞等一众将领赶到校场的时候,孟铁头的第一团与浮梁的第二团已经在校场外等候了,随着孟铁头的命令,第一团率先开入了校场。   孟铁头虽然是个粗人,但他并不死板,愿意学新的东西,否则他也没有资格做主将,再加上有他的弟弟孟吉、阮虎娃、少山等人辅佐,他的第一团一直搞得有声有色的。   对土族人来说,最难学的是队列,跑步之类的训练项目只需要刻苦就好,但队列首先要分清左右,形成条件反射,这一点对现代人来说太简单,可是却使冷兵器时代的土族人撞的人仰马翻。   孟铁头的第一团暂时做得不错,随着点将台上的战鼓声与令旗不断的变化,黑豹军第一团的士兵在校场上整齐的走动起来。钱不离冲着程达使了个眼色,令旗不再变化了,第一团的士兵向前、继续向前,直至走到壕沟边上。   校场上的壕沟有三米余宽,是训练士兵们跳跃用的,没有助跑自然是跳不过去,士兵们当时就乱做了一团,前面的想停下脚步,后面的还在继续往前走,时不时有人被撞进了壕沟里。   钱不离缓缓摇了摇头:“鸣金!”   黑豹军第一团的士兵按照命令退到了校场边上,被撞进壕沟的士兵也灰头土脸的爬了上来,孟铁头脸色却被气得发青,如果自己训练的时候出点丑倒没什么,现在点将台上站着的人都是天威军团独当一方的战将,出这么大丑自己还怎么担任主将?!   “铁头啊,你的士兵现在还不知道军令的意义,只要战鼓声响起,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得给我走进去!!!”钱不离语气凝重:“霄云,把你的羽林军拉出来,让他们看看。”钱不离牢记着在雪原上发生的那场战事,当时自己算计得很好,派秦冲偷袭扎木合的大营,引蛇出洞,然后杜兵再带着骑兵队冲锋,缠住扎木合,等到任帅的步兵赶到之后,纵使扎木合有三头六臂,也早被乱刃分尸了!可是杜兵的骑兵队却被扎木合的箭法吓住了,冲锋的速度慢了一拍,让扎木合成功突出了包围!   战略是千变万化的,战术也一样,战场上瞬间的迟疑,完全可以让整个战局发生逆转,钱不离绝不允许天威军团的士兵犯类似的错误!所以钱不离在训练士兵体能的同时,极为注重勇气的锻造,而且军令极严,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战场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军法队处死。   “遵命,大将军!”李霄云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羽林军的底子原本就比黑豹军强了很多,而且羽林军一直在训练,黑豹军却总是分批在南岭执行任务,其间的差距自然拉大了。羽林军的步伐要比黑豹军整齐、肃穆得多,最关键的是,羽林军的序列归属于钱不离的中军,在羽林军士兵心中,已经把自己看成另一支‘皇家禁卫军’,他们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骄傲与悍气,也不是黑豹军能学得来的。   左转、右转,始终保持着整齐队列的羽林军走出了一种气势,走到壕沟旁,军鼓还在继续敲击,羽林军士兵毫不犹豫的跳进了壕沟中,在壕沟中站成数排,后面的士兵踩着自己同伴的肩膀快速冲过了壕沟。   “鸣金!”钱不离点了点头,随后转向了孟铁头:“铁头,你去督促一下自己的部队吧,下面……就不要再丢脸了!”   “遵命,大将军!”孟铁头一脸羞愤的离开了点将台,冲到了自己的第一团面前,所谓的督促在孟铁头手中变成了责打,几个大队长都被孟铁头劈头盖脸抽了数记马鞭。   被人比下去倒没什么,黑豹军的士兵知道自己比不上羽林军,可是在大将军面前出丑就有损尊严了,等到再次开始走起队列时,黑豹军已经憋足了劲,走到壕沟前,几乎是争先恐后的跳入了壕沟,给后面的士兵塔起了人梯。   再往后的演习,黑豹军一直表现得很好,投掷标枪、列阵、铁饼、简装弩集射都进退有矩,随后又开始冲锋和逃跑,在这个世界里,钱不离绝对是第一个把逃跑也当作训练项目来训练的主将!   处于最后的士兵们把自己的铁蒺藜掏出来四处飞洒,其前一排的士兵转身向后投掷标枪,抛完铁蒺藜的士兵冲到第一排领跑,然后又由处于最后一排的士兵撒铁蒺藜,标枪也在不停的投射,两侧的士兵则点燃火把上下挥舞,那是放火的意思,只不过现在校场上没地方放火,他们也就是做做样子。   短短的时间,黑豹军的士兵在校场上撒出一条长达三百余米的铁蒺藜隔离带,标枪也一排排插在地上,铁蒺藜是很让人头痛的小东西,铠甲怎么也保护不了脚底,士兵们的鞋底大都是用碎布纳成或者用皮革所制,不慎踩到铁蒺藜就是一个轻伤,不能继续追击,除了用专门的铁扫帚清扫出通道外,没有别的方法。   战鼓声变得激越起来,告诉士兵们已经无路可退,黑豹军一齐怒吼一声,掉转身向假想中的追兵扑去。   钱不离正微笑着观看黑豹军的演习,几匹快马冲校场外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中军斥候的统领杨远京,他快速冲到点将台旁,对钱不离说道:“大将军,方老生派斥候回来了!有急事要禀报大人!”   这是一个巧合,孟铁头与浮梁接到撤退的命令之后,方老生和王小二刚刚带部踏入南岭,桂明正巧在这个时候开始烧山缓步推进,等方老生发现桂明动向的时候,桂明已经向前推进六十余里了。 第二二六章 救世与灭世   钱不离面色凝重,坐在桌前看着地图,得到消息的各位将领都赶到了钱不离这里,这是钱不离的习惯,集思广益并没用坏处,当然,决定要还是由他自己下。   桂明在靠近宜州一带的南岭边脉处就开始烧山修塞,显然是想靠这种笨方法保证铁浪军团将来的补给线,钱不离简单估算了一下,纵使每一个营塞中只留下少量的士兵看守,一条横贯南岭的防御线也需要五千至一万名士兵。   方老生发现铁浪军团在岭尖上修建营地之后,曾命令一个大队长带领士兵来一次夜间突袭,结果被岭尖处的敌军发现,一顿滚木擂石打将下来不说,岭尖处还燃起了熊熊烈火。时间不长,寻着火光来了两支铁浪军团的援军,方老生见势不妙,带着自己的队伍撤了下来,这一次突袭,连铁浪军团的毛都没捞到一根,却凭空折损了五十多个士兵。   现在众将都明白了桂明的举措,铁浪军团的营塞如果遭受突袭,白天举烟、夜间放火,以此来呼唤支援,而铁浪军团还派出一股或数股总兵力在五千到一万、甚至一万以上的士兵在南岭巡逻,以备随时支援各处,这股兵力不会少,如果低于五千的话,反而有被敌人吃掉的危险,桂明应该能想到这点。   就算铁浪军团不能及时支援,建造在岭尖的营塞也让人头疼,森林才是黑豹军的保护神,在那一座座秃山下,士兵们就成了靶子,有方老生的例子在前,派小股部队突袭伤亡也要在五十以上,营塞中能有多少铁浪军团的士兵?太吃亏了……   钱不离心中感到很疑惑,从虎石台血战以来,铁浪军团的伤亡也很大,估计人数已经锐减到了四万多一些,如果派出两万人去守护补给线的话,正面和天威军作战的兵力能有多少?桂明以为靠两万人就能打败天威军?   “你们怎么看?”钱不离缓缓说道。   郑星朗笑道:“大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凭我们天威军团现在的战力,还怕他桂明不成?!”郑星朗的信心来自于天威军团万余名骑兵,如果不计伤亡的话,天威军团的骑兵完全可以摧毁数个万人阵,而铁浪军团的骑兵只剩下一些斥候了,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如果桂明是我最后一个敌人,我也不愿意想那么多,可是……不行啊!”钱不离摇了摇头:“楚杰,后军储备的石弹有多少了?”   余楚杰大声道:“大将军,已经储备了三百余枚了。”当黄立平被处死之后,余楚杰虽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内却少不了兔死狐悲的感觉,毕竟他和黄立平一样,都是降将,余楚杰甚至已经做好了被钱不离处死的心理准备,只要钱不离不为难他的部下,他也没有别的要求了。没想到钱不离竟然一力提拔他,任命他为辅国将军,将衔在黑豹军几个将领之上,还给他的家眷安排了一处颇为富丽的宅院,悲哀已经化成了满腔的感激涕零,余楚杰拼着劳苦,把整个后军治理得井井有条,不管钱不离问什么军资数目,余楚杰总是张口即来,这些东西都在他脑子里装着呢,余楚杰认为只有这么做,才不辜负大将军的信任。   “不够!远远不够!!!派人去告诉汤云龙,他要钱我给他钱,他要人我给他人,必须加快生产石弹!”   “大人,生产那么多有什么用?将来……带出去的时候太吃力了。”余楚杰倒不是质疑钱不离的权威,而且他以前很少参加这种中军会议,不知道每当钱不离用坚定的口吻说话时,众将都会放下心中的疑问,一丝不苟的执行钱不离的命令。在余楚杰看来,二百枚石弹已经足够进行一场大战了,多了只是徒耗钱财人工,已经把自己视为天威军团一员的余楚杰不再象以前那样唯唯诺诺的服从命令了,他认为适时提醒大将军,才尽到了自己后军主将的职份。   “为什么要带出去?”钱不离笑了笑:“按我的话去做吧。”   余楚杰还想张口争辩,身边的李霄云用胳膊轻轻撞了他一下,余楚杰猛然明白了什么,向四周看去,众将看向他的目光都是怪怪的,有的将领一边使眼色一边微微摇头,那是在暗示他不要再说了。余楚杰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见到这种情景依然忍不住喉咙发酸,再傻的人也明白,众将都是好意,担心自己犯了上忌,显然他已经得到了众将的认同!   余楚杰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的才智和众将比起来很平庸,既然杜兵、郑星朗等将军都在暗示他,那么很可能错的人是自己。   “铁头、浮梁,你们两个人每人给我挑出一百个最精明强干的士兵,我要亲自训练他们!”钱不离冷笑一声:“桂明以为这种方法很有效么?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尝吧!”钱不离的冷笑中不乏残忍的意味,其实年少时的钱不离最崇拜的是那些深入敌后的孤胆英雄,可是老爷子总是用做剑锋还是做握着剑柄的手来蛊惑钱不离,硬把钱不离拐到了谋略的道路上,不过钱不离曾踏踏实实做了一年半的侦察兵啊!借用现代方法锻造出一支在这个时代神出鬼没的特种部队,钱不离还是很有信心的。   “遵命,大将军!”孟铁头与浮梁一起大声喝道。   “都去准备吧,这次说不得要和桂明打一场硬仗了,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平时……”   “平时多留十滴汗,战时少流一滴血,大将军,您都说过上百次了。”杜兵笑道。   “下次再敢打断我的话,你就等着挨板子吧!”钱不离瞪了杜兵一眼。   ※※※   钱不离施施然走进了一处戒备森严的宅院,这里原本是福州的一个非常普通的村庄、黄石村,因为地处前沿,钱不离给了农夫们一笔迁家费,让他们搬到了别处,而黄石村成了军事重地。   此处宅院从外面看,倒是显得很洁净,青石板的小路、雪白的窗纸、高大的屋檐,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可是巡逻的士兵们却远远的避开了这里,好似里面有什么鬼魅一样。   钱不离踏入正宅,一股腥臭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子里一个老人正带着数个年轻人在忙碌着,这间屋子很大,背窗的一面摆放着无数只笼子,每个笼子里面都关着花花绿绿各种各样的蛇,靠窗的一面则摆放着厚厚的药草,药草都是一样的。   那个老人正专心在火炉上煮着草药,一个弟子在负责添火,两个弟子在整理药草,还有一个弟子抓住一条蛇,把蛇的毒牙卡在小瓦罐口处,往瓦罐里挤着什么,那老人正是蒋维乔,他看到钱不离之后神情大变,竟然没有上前拜见,转身就往后门跑,几个弟子忙不迭的跟在后面。   钱不离没有阻拦,顺手拉过一把椅子,仔细观察了半天,确认椅子上没有什么危害人生命的东西之后,才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   时间不大,蒋维乔又带着弟子走了回来,他们身后跟着满脸憋笑的阎庆国和数个亲卫。   “蒋老先生,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么?”钱不离眼光一扫,看到了那个手中依然抓着毒蛇和瓦罐的年轻人,不由教训道:“你,我说你呢,跟着乱跑什么?也不怕被蛇咬到?!”   那年轻人憨笑道:“大将军,我们不怕的,师父有解药呢。”   “啊……说到解药我又想起来了,我的解药做出多少份了?蒋老先生,你知道的,行军作战免不了误伤,如果被自己人的毒箭射伤,然后只能躺着等死,这不是成了大笑话了?!”   蒋维乔脸色涨得通红,反身一脚踢在那乱说话弟子的屁股上,也许是因为身体确实好,也许是因为急怒攻心,这一脚的动作比年轻人还要利落。   “慢着、慢着,蒋老先生,你这些弟子在我眼里可都是宝贝啊!手脚放轻些,千万别给我打坏了!”钱不离急忙说道。   蒋维乔长吸了一口气,陪笑道:“我的钱大将军,您总得给老夫一条活路吧?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再这么干下去,迟早要被你活活累死的!”其实蒋维乔的内心很矛盾,他把自己这些弟子叫到福州后,哪怕最不成材的弟子也受到了福州府待遇极高的礼遇,做为一个师父,他感到很高兴,他和贾天祥一样没有自己的子女,看到弟子们有了远大的前程,他自然欣慰,可是……钱不离给的任务实在太重了,他需要的也太多了!   “军机大事不可贻误啊!我的蒋老先生!”钱不离叹道:“今天我们累一些、苦一些,明天前线上就会少死不少人,救世圣者可不是虚名!蒋老先生你总要集些功德是不是?”   “别和老夫说什么救世圣者!”蒋维乔几乎要咬牙切齿了:“瞧瞧你都让我做什么?!制作见血攻心的毒药,让我想办法把铅粉溶在水里,大将军您知道不知道,这种东西喝多了短期内看不出端倪来,但时间长了人会变成白痴的!还……还逼我找出让瘟疫流行的办法!大将军啊……我到底是救世圣者还是灭世圣者?!”   “不知道我就不会让你做了。”钱不离回答得斩钉截铁:“对待妖邪,必须用雷霆手段!”   “钱大将军,姬周国内乱未平、外战纷起,现在的局面说是破碎山河也不为过,难道真要把您所说的雷霆手段用在百姓身上?”说到这个份上,蒋维乔也豁出去了:“钱大将军,姬周国的百姓已经够苦了!”   “谁说我要把雷霆手段用在百姓身上?”   “呵呵,钱大将军,如果不是这样,您让我苦研那些东西为是为什么?”   “有些事情你虽然不知道,但总该听到一些风声吧?我这个光明教教主的任务就是要整合所有的国家力量于一体,整合之路是充满血腥的,而且……有些国家也不可能整合起来。”钱不离摇了摇头:“我不能和你一样,和铁浪军团作战的时候眼中只有桂明一个对手,我必须要看到很多很多!你是一个医者,只需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就可以了,别的东西不用你操心,你也不懂!不过我可以向你做出保证,我绝不用你的东西去伤害任何一个姬周国的无辜平民!”   蒋维乔呆了半晌:“大将军说的……莫非是北边?”   “我说过了,这些东西不用你知晓。”钱不离的脸色沉了下来。   蒋维乔再次沉默了半晌,蓦然开口说道:“我曾经拥有一个很美满的家,有贤惠的妻子,有乖巧的儿子和女儿。”   钱不离一愣,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蒋维乔继续说下去。   “那个时候,为了让我的家人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我拼命赚钱,谁的钱都赚,我的钱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大。后来有一天,飞鹰部落的几个商人找到了我,说他们部落发生了疫情,愿意出一百枚金币的高价雇用我去给他们治病,当时我没想太多,虽然知道飞鹰部落的人一心想闯入中原抢掠,可是……毕竟没用抢到我的头上,而且他们的价钱让我心动。”   “然后你就被扣押了?”钱不离问道。   “没有。”蒋维乔摇了摇头:“他们对我非常尊重,也非常热情,等到疫情被控制住了之后,还多给了我五十枚金币,要和我交个朋友。”   “然后呢?”   “第二年,他们的商人又来了,说他们部落再一次出现了疫情,请求我再去一次草原。我当时不想去,因为我的妻子刚刚生下了我的小女儿,她需要照顾,我实在不放心她,不过那些‘朋友’的态度非常诚恳,邀请我们一家人都去草原看看塞外风光,我抹不开情面,只好答应他们去草原。”蒋维乔把‘朋友’两个字咬得非常重:“等我到了草原才知道,他们并没有什么疫情,就是要把我和我的家人诓过去,然后逼迫我把医术传给他们!”   “你传了?”钱不离惊讶的问道。   “没有!”蒋维乔惨笑一声:“恩师生性闲散,只有我一个弟子,他告诉过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可以周游天下以增长阅历,但绝不能把他老人家的医术传给外族人,我在恩师面前发下了毒誓,纵使凌迟活剐,也不会让他老人家的医术流落到外边!”   “我的‘朋友’百般折辱我,要我答应他们,可是那一年我的恩师刚刚去世,誓言犹在耳边,我怎么能答应他们?!最后他们开始折磨我的妻子……折磨我的孩子,我……都怪我为了钱晕了头,竟然为他们治病,报应、报应啊!这是姬周国无数屈死的百姓在诅咒我……”说到这里,蒋维乔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蒋老先生还是太耿直了。”阎庆国叹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就故意给他们假的东西,把毒草当成救命的药草,哼!让他们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如果要是你的话,你死得更快!”钱不离瞪了阎庆国一眼:“难道整个飞鹰部落只有蒋老先生一个医生?没办法验出真伪?就算真的瞒过去了,飞鹰部落的人既然选定了蒋老先生,必然做过很多调查,知道蒋老先生的医术是独传的,他们能让蒋老先生回到姬周国,把医术传给姬周国的人么?!”   “这个……”阎庆国当时就被噎住了。   “蒋老先生,你继续说。”钱不离把目光又转向了蒋维乔。   “往事不堪回首,已经不需要再说了。”蒋维乔的情绪稳定了不少:“钱大将军,既然您做出了保证,您要求的事情我一定想方设法做到!是救世圣者还是灭世圣者对我来说,也没有多大区别!”   “飞鹰部落也有无辜的人啊。”钱不离笑了起来:“比如说,孩子总是无辜的,你放心吧,不到非常时刻,我是不会用那种手段的。”   “无辜?没错。”蒋维乔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蕴含的狠毒,竟然让钱不离也失神了:“那些无辜的孩子把我那还没断奶的小女儿绑在箭靶上练习射箭,他们……多么无辜啊!”   钱不离哑然无语,以往和蒋维乔的接触中,从没发现在他的心里,竟然潜藏着如此惨痛的往事,只是感觉蒋维乔这个人的脾气太怪僻,第一次蒋维乔来给自己治伤的时候,就表现得非常傲气,连贾天祥做为蒋维乔的老朋友,而且身为伯爵,说话间也要让着蒋维乔几分,看来怪僻之人也有他的可怜之处啊! 第二二七章 战神显灵的战争   钱不离的中军营地显得很热闹,各部士兵们都在利用最后的时间抓紧训练,东南角处,一些士兵的训练方式与众不同,他们有的在学着鸟虫的鸣叫声,有的在地上练习匍匐前进,有的则两两扭打在一起,手中紧握着一把短棍,实战中短棍自然会变成匕首,他们就是钱不离一心要训练出的特种作战部队。   钱不离没有藏私,把侦察兵必修的擒拿手也悉数传给了士兵们,这个世界的武技发展虽然很旺盛,但是依靠人体的关节轻松制敌的武技还没有出现过,不由让人惊为神技,在武技高超的程达也被钱不离扣住了肘关节之后,众亲卫不干了,坚决要求和那些受训的士兵一起经受钱不离的训练。   钱不离当然不会拒绝,他和那妖魂商讨了半夜,学到了几种修炼的功法,据那妖魂所说,这个世界的灵气太过稀薄,所以不适合修炼丹道,妖魂教的都是以开发人体潜能为目的的简单方法,有瑜珈的风箱式呼吸法,有藏密修持的宝瓶气,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功法。   钱不离对将来能否修炼到腾云驾雾的境界一点不感兴趣,他倒不是不相信,妖魂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钱不离知道在凡尘之外还有一个世界,可惜每当妖魂教导钱不离要看破一切的时候,钱不离就感到心烦,那条把一切都看成虚幻的路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轰轰烈烈活上几十年!而且这个世界的灵气还很稀薄,在那条路未必能玩出什么成果来。   钱不离看中这几种呼吸方法,是因为那妖魂说练上一年半载,就能达到衣单而不惧寒暑,睡少而精神饱满,体质明显增强、百病不侵的境界,钱不离是被‘病’弄怕了!以前他处理完军务,该睡觉就去睡觉,想玩乐就去玩乐,可是现在每天都要抽出一段时间练习家传的古武学,还要练十几分钟的宝瓶气,非常勤奋。   此刻,钱不离正在和程达过招,所谓的过招,当然是赤手空拳的过招,如果程达手中有剑,钱不离肯定随便找个理由避免战斗发生,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程达就是一个狼狈不堪的靶子,任由钱不离‘蹂躏’。   钱不离不止擒拿玩得好,拳掌方面也有一定的造诣,而且他爷爷最亲密的老战友可是姓谭,南拳北腿中北谭腿的正宗传人,他虽然只学了几手,但吓唬起人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在钱不离玩得高兴,或者说‘蹂躏’得高兴的时候,李霄云走了过来,适逢钱不离虚踢一脚,引得程达露出空档,随后一掌拍在了程达的肩膀上,脚下又使了绊腿,把程达绊了个跟头,李霄云趁着机会走上前低声道:“大将军,铁浪军团前锋部距离谷口只有一百五十里了,最迟五天后就能到庐陵平原,请大将军定夺!”   钱不离略一沉吟,收起了架势:“霄云,传我的命令,各部从今日起停止训练、进入营地!孙仲德的破甲军和汤云龙的投石车三天内务必到达指定地点!”   “遵命,大将军!”李霄云答应一声,转身向后退去。   “要开始了……”钱不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在半年之前,天威军确实不是铁浪军团的对手,可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化,钱不离已经消化了从宜州抢掠来的近乎天文数字的钱财,并且借用洪州的战马,组成了极有战力的骑兵队,两军的战力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何况钱不离发挥了守军的所有优势,积攒了大量的军需用品,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天威军团这一边,成败已经定型了。   钱不离的目光已经越过了铁浪军团,盯在了皇城上,整盘棋的关键不在铁浪军团身上,而在自己如何才能快速打下皇城,必须要在姬胜烈下令风云、龙虎、惊雷三大军团撤离战场、驰援皇城之前击溃皇家禁卫军、杀死姬胜烈!战局进行到危急时刻,凭姬胜烈的个性肯定会不顾边关数州百姓的生死,强令三大军团回援,那么意味着罗斯帝国与合众国的大军可以横扫姬周国的东方,如此惨痛之事被扎木合演绎了一场已经足够了,钱不离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惨剧!否则纵使自己支持姬胜情夺回了王位,在未来的几十年里,饱受重创的姬周国只能维持苟延残喘的局面,所有的大业都成了泡影。   ※※※   决战终于在庐陵平原展开,只是战争不是简单的事,坐上主将之位的人都不是寻常之辈,没有人会在开战的第一时间就投入全部兵力,纵使心怀丧女之恨的桂明也保持了相当的冷静。   钱不离出动了杜兵率领的疾电军,郑星朗的疾风军则被钱不离雪藏到了后方,其用意就是占一占铁浪军团前锋部的小便宜,如果有机会击溃铁浪军团的前锋部,杜兵就会大举进攻,任帅率领的刀锋军则马上跟进,如果没有机会,就在铁浪军团的前锋部周围游走,寻找杀伤敌军的机会。   铁浪军团前锋部的主将是谭宗旺,此人跟随桂明已经二十余年,战阵经验极为丰富,为防备天威军突然大举进攻,先把营塞设置在山腰上,占据有利地势,对于杜兵的挑衅,则视而不见,只是一力布置防御。   谭宗旺无意进攻,杜兵也怕士兵的伤亡过大,不敢冒然进攻,在双方的克制之下,两军的接触战打得如白开水般淡而无味,谭宗旺所部在杜兵的强弓下只伤亡了百余名士兵,而杜兵所部倒是无一伤亡。   等到桂明带着中军赶到庐陵平原,扎起了连营之后,钱不离下令停止了没有意义的骚扰,所有的士兵都在大营中休息,等待战争爆发。   桂明同样没有动静,初到庐陵平原,他需要一定时间来调整士兵的体力,还要加强营塞的防护,修建箭楼、哨栏,布置铁蒺藜、绊马索、陷阱,接受后军送来的辎重,而且桂明深知天威军原属夹脊关的骑兵战斗力非凡,遂整整布置了三道栅栏、三道箭楼,如此在第一道防线被突破之后,他们还可以退到第二道防线驻守,经过三道防线,想必天威军那五千骑兵已经剩不下多少了,未算胜、先算败,这是一军主将的基本常识。   这次南岭之行后,桂明已经想出了护送辎重的新流程,在赤水桥边驻守五千名士兵,修整几天之后,从中军里拨出五千名士兵穿过南岭、返回赤水镇,而赤水桥边的士兵则全部出发,护送大批辎重赶往庐陵平原,随后又拨出五千名士兵赶往赤水镇,这样周而复始,既能保证辎重的安危,又能守护好赤水桥,而士兵的体力经过修整之后,自不畏激烈的战斗。   潜伏在南岭中的方老生和王小二立功心切,硬是豁出伤亡三百余人的代价打下了一座秃山,企图进攻铁浪军团的辎重部队,可惜的是,警报早已发出,铁浪军团做好了应战准备,还有一支铁浪军团的步兵大队闻警而来,抄向方老生与王小二的后翼。   方老生与王小二在进攻中不但没占便宜,还吃了些小亏,福州虽然已经尽全力生产了,但一州之地怎么也不能和一国之力相比,纵使到了现在,方老生与王小二手下的弓箭手合起来也不足三百人,而铁浪军团护送辎重的部队弓箭手却在千人以上,眼见后路快被人抄了,方老生与王小二只能忍痛脱离战场,逃到了山林中。   两份内容差不多的战报分送到桂明与钱不离的案头,桂明接过战报看毕,冷笑一声就把战报丢到了一边,钱不离看完战报之后,忍不住长叹了口气,硬骨头就是硬骨头,没那么好啃!   只不过……自己好歹也认真阅读过那位领袖游击战的战略战术思想,这种结果太丢人了吧?!钱不离叫过送信的几个士兵,认真询问了战事前、战事中的各种情况,遂下令把方老生与王小二调了回来,把战斗力比较强的孟铁头第一团与浮梁第二团调上去,并任命杨飞俊为特种部队的主将,鉴于孟铁头与浮梁的经验还有些欠缺,命令孟铁头与浮梁按照杨飞俊的命令行事。   在杨飞俊出发前,钱不离把杨飞俊叫到自己的后帐,密谈了很长时间,至于都谈到了什么内容,众将官就没有人知道了。   七天之后,桂明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箭矢、投石车、石弹等军资都积攒出了不少,于第八天凌晨,派人给钱不离送来了一封信,要求与钱不离在今日决战。   钱不离笑呵呵看完了挑战信,亲自走出帅帐观望天色,乌云笼罩着天空,不见阳光……钱不离回到帅帐之后没说战也没说不战,直接把那信使打发走了,结果铁浪军团的前锋部列阵等了好一阵,看到天威军的大营始终没有动静,无奈的撤了回去。   第九天,桂明又派人送来一封信,这封信的措辞就比上一封信激烈了,满篇都是讥讽,钱不离又亲自走出帅帐观望天色,乌云笼罩着天空,不见阳光……钱不离毫不客气的把信使赶走了。   第十天,桂明的信变得简洁多了,只有一句话:懦夫的一生死过很多次,而勇士的一生只死一次!钱不离走出帅帐观望天色,又是乌云笼罩天空,不见阳光……那使者的命运自然和以前雷同。   其实钱不离的心中也在暗叫邪门,难道上天真的见不得神器发威么?一个意外的情况却在此时发生了,天威军团的士兵们知道敌军给自己下了挑战书,可是大将军出来观望天色片刻之后,就没有做任何动作,这让士兵们感到疑心。后来一个非常聪明的士兵自己找出了答案,为将者必须要识天时、知地利、晓人和,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哪怕是认不得几个大字的土族士兵,为了显示自己也把这六个字成天挂在嘴边,那非常聪明的士兵认为他们的大将军肯定会识天时,要不然怎么总出来观望天色呢?这种论调相信的人可不少,很快就在军中流传开来。   第十一天,就在桂明以为钱不离一心借着铁浪军团补给艰难而拖垮自己,遂盘算从别的地方打开局面时,钱不离的挑战信竟然送到了铁浪军团营地中,这一天,艳阳高照……   双方都扎了长达十数里的连营,钱不离出动的是位于自己左翼的刀锋军,抢先占据了西方的战场,无数长刀战刀在阳光的闪耀下,显得异常威武。   桂明与谭宗旺爬上了哨栏,仔细观望,心中都升起几分疑惑。对一个将军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勇武,而是征战沙场的经验,如果让将军们把自己的经验都写出来,很可能会遗漏很多,但是遭遇到各种变化,将军们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识天时这三个字里面蕴含着很多很多东西,比如说春夏之战,位于西北方的军队就应该极力避免在雨天作战,因为迎面刮来的东南风会把雨水吹到他们的眼睛里,让他们看不清敌军,影响士气、影响战力。而到了秋季,就轮到位于东南方的军队避免在雨天作战了,道理和上面是一样的。   攻城的时候,上午适合主攻东门,因为阳光会晃得守军难以睁大眼睛,尤其是夏季的阳光,会让守军的战力大大降低,如果想在下午总攻,那么西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真正的战争不是凭着勇武一鼓作气结束战斗的,而是要借助各种因素尽力占对方的便宜,当便宜一点一点积攒起来之后,就形成了不可逆转的优势!   钱不离知道天时的重要性,可是不能理解的是,在欧洲人还象野人一样毫无纪律的向对手冲锋时,中国的兵法家早就知道了天时之利,但是一直到明朝,士兵们穿戴的铠甲都没有相应的变革,能遮挡雨水和阳光的大檐帽反而是欧洲人发明的,难道那些将军总以为自己这次吃了亏,下次就能占便宜不成?   不知道有多少起了决定意义的战争,都是借助骑兵之力顺着雨势或者风势,强行突入敌军本阵,从而决定整个战场胜负的,而在有确实记载的围城战中,率先被突破的大部分是东门或者西门,当然,中国人的战争从来都是讲艺术的,有些将领把重兵布置在东西门,以理所应当的攻击点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然后突然强攻南北门,一举攻下的例子也不少。   天时在现代战争中,已经被减弱到了可以忽视的地步,但是在冷兵器时代,天时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如果不是因为福州的生产能力实在有限,钱不离会把所有士兵们的头盔改换成带着遮阳檐的头盔。   桂明与谭宗旺对视了一眼,心中疑虑重重,能把三千人的雪原城守军发展成数万大军的钱不离绝不是一个蠢材,按合理的情况分析,钱不离应该命令部队占据南边的战场,与铁浪军团平摊优势,而不应该顶着阳光作战。   “宗旺,你一定要小心些!谨防钱不离的诡计,稍有不对,你马上撤回来!”桂明缓缓说道。   “遵命,将军!”谭宗旺答应一声,爬下哨栏开始集合自己的前锋部队。   桂明心头浮起不安的感觉,远远望去,天威军的后方竖立了两块奇怪的东西,上面还蒙着块大红布,桂明知道,那一定是天威军做出来的某种不知名的武器,但他更知道,不付出一定的代价,狡猾的钱不离绝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本钱,与其自己始终不知道天威军的依仗,还不如趁着今天试探一下,只希望……这代价不要太大!   桂明心中有些不安,而在天威军大营中的哨栏观阵的钱不离看到铁浪军团已经冲出了营地,嘴角露出了残忍的微笑,他亲手制造出来的神器其实就是两面巨大的太阳灶,其灵感来自于古希腊的一场著名冲突,当时城中的青壮年已经组成军队去攻击敌人了,而敌人趁机集合了十数条海船,从海路来偷袭城市,一名古希腊的学者奋然而起,召集所有的妇女儿童,手里端着镜子集合到城墙上,反射太阳光去攻击敌人。当一面又一面风帆莫明其妙燃烧起来之后,船上的人被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希腊的战神显灵,遂狼狈逃走了。   两块反光板的焦点被钱不离设定为六百米,所以反光板的弧度非常小,纵横安放着六十面小方镜,一面反光板就足足耗费了三千六百块方镜,制作第一面反光板时钱不离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第二面只花费了二十天,可惜的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工艺水平不够,焦点散得很大,不过钱不离并不想把敌人烤熟,用死刑犯做试验的时候,两块反光板的焦点一起从那死刑犯身上掠过,那死刑犯当即就变成了瞎子,如此效果已经足够了! 第二二八章 实力的碰撞   “我们是什么?”   “铁浪!!!”   “无坚不摧的铁浪!”谭宗旺奋力抽出了长剑,遥遥指向了万里无云的天空。   “无坚不摧的铁浪!!!”铁浪军团先锋部的士兵们一齐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狂呼应和着。   “我们用什么让那群杂种恐惧?”谭宗旺手中的长剑改变方向,指向了对面的刀锋军。   “勇武!!!”铁浪军团先锋部的狂呼声一声比一声高。   “我们用什么迎来一场又一场胜利?”   “无畏!!!”   “弟兄们,让我看看你们的勇武吧!前进!!!”谭宗旺手中的长剑虚砍向前方,下达了命令,铁浪军团的传统从来都是主动进攻的,前些日苦忍杜兵的挑衅,今天总算可以发泄了!谭宗旺的眼中闪出道道寒芒。   “杀!!!”铁浪军团前锋部的将士们怒吼一声,缓缓向前逼去。   与铁浪军团相比,刀锋军显得异常沉默,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的勇气比不上铁浪军团,而是因为钱不离在一年前誓师的场面已经铭刻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一支什么样的军队才是无敌的军队?是一支沉默的军队!你们不同相貌、不同民族、不同地方、不同习惯,却鸦鹊无声的站在同一个地方,看着同一个方向,听着同一个声音!在刀锋军士兵们耳中,钱不离当时的怒吼声犹然在耳边响着:我的声音!!!   一支沉默的、随时等待爆发的军队才是真正无敌的军队!在刀锋军士兵们眼中,铁浪军团那种拼命的喊叫声简直就象小丑在表演,他们眼中充满了凛凛凶光等待着,等待着来自中军的鼓声,等待着他们灵魂深处的那个声音。   虽然任帅才是刀锋军的主将,但是他的影响力永远也不能和钱不离相比,从必死的雪原城大胜而来的士兵们已经把自己心灵中所有的崇拜都奉献给了钱不离,又经过一年艰苦的训练和战斗,刀锋军已经成了一支不可被击溃的军队,他们可以全部战死,但绝不会被击溃,除非是灵魂深处那个声音命令他们撤退,否则他们不会后退半步。用一些士兵的话说,他们就算现在战死,也已经赚了很多,如果不是大将军,他们早就丧身在茫茫雪原中了。   铁浪军团的步伐非常整齐,刀锋军在训练的时候也一样整齐,可是在这一触即发之际,他们却显得有些慵懒,有的长刀手把长刀斜靠在肩膀上,活动着手腕,因为他们要保存充足的体力,而弓箭手的长弓依然背在背后,每一个弓箭手都在弹击着手指,虽然钱不离有命令,今日之战不能射连珠箭,不能暴露全部实力,但他们也要保持在最佳状态,以防出现意外情况。   真正的勇武无畏不是靠喊叫声的高低来表达的!这是刀锋军所有士兵的共识。   “真够热闹。”哨栏上的钱不离冷笑一声:“让我想起了我父亲口中的那场浩劫,口号有个屁用!”   “大将军,您还有父亲……”杨远京惊讶的接了一句,话没说完,才察觉自己话里的语病,连忙闭上了嘴。对在士兵们心目中已经成了半神的钱不离来说,说他是从神界降临的也会有人相信,而且钱不离从来没谈起过自己的身世,这一时失语,不能不让人震惊。   “观战就好好观战,别废话,否则我把你扔下去!”钱不离恶狠狠的说道。   杨远京伸了伸舌头,再不敢出声了。   眼见铁浪军团的士兵越走越近,阵中的任帅轻轻把自己的战刀交给了副将关盛志,随手抄起了熟铜棍,虽然钱不离命令各个将领都要学习刀法,可是任帅还是觉得自己的棍子顺手,平日倒可以装模作样的练一练,省得受到大将军痛骂,不过到了真正的战场上,任帅还是相信自己的棍子。   关盛志向几个亲卫使了个眼色,几个亲卫悄悄变了下位置,把任帅挡在了后面,关盛志比别的副将多了一个任务,就是要保证任帅的安全,不能让任帅‘发疯’,这是钱不离亲自嘱咐他的。   任帅却没看到手下人的小动作,因为他已经转过头去,眯起眼睛观望着后方的‘神器’,当日大将军做出神器之后,只简单说了一句:“你们放心吧,神器已经做好了。”这种简单的解释让众将心痒难禁,既然是神器,应该和‘天威’的威力差不多吧?大家一直盼着能亲眼看到神器发威,却找不到机会,破甲军的营地警戒极严,没有钱不离的命令,任何人私入营地都会被立即处死。   所以今天观战的人非常多,除了潜伏在后面的郑星朗,还有右翼的杜兵要时刻准备支援以外,大部分将领都爬到了连营中数十个哨栏之上,就等着开眼界呢。   孙仲德冲着任帅笑了笑,低声命令道:“撤蓬!”   两名破甲军的士兵拔出战刀,劈在了绳子上,蒙在反光板上的篷布扑啦啦落了下来,巨大的反光板终于露出了狰狞面目。   铁浪军团这一战出动了六千人,两千人为一支方阵,组成矩阵彼此呼应缓缓向前进逼,所谓矩阵就象一个倒过来的品字一样,此阵主守,心中有些疑惑的谭宗旺虽然采取主动进攻的姿态,但心中还是希望天威军能展开对攻,纵使天威军没有变化,训练有素的铁浪军团士兵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主功的锥阵,强行突破天威军的防线。   别看谭宗旺的心里有些紧张,可是他手下的士兵却很轻松,其一双方的距离还比较远,其二就是天威军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群杂牌兵,就象高高在上的皇家禁卫军看不起任何一支军团一样,铁浪军团的士兵也看不起天威军。   致命的阳光被反射到铁浪军团士兵身上,当即就有八、九个士兵扔掉武器、捂着脸惨嚎起来:“啊……我的眼睛!”“疼啊……疼啊……”“敌袭啊……”铁浪军团的方阵乱了起来,有的士兵疼痛难忍,再加上莫明其妙的伤害让他们感到恐惧,他们在方阵中横冲直撞,碰到什么就踢什么,甚至还有用嘴咬的。   “乱军者,斩!”铁浪军团不愧是姬周国四大军团之一,随军的军法队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几个瞎了眼又失去控制的士兵很快就被乱枪刺死。   “立盾!”另一个大队长喝道。   三队方阵一齐停下了脚步,前排的剑盾手纷纷把巨盾立在地上,后面的刺枪手和弓箭手则伏下了身子,虽然他们依然不知道袭击从何而来,但他们知道跟随军令、阵势的变化而变化,训练过无数次,他们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身为主将的谭宗旺在此刻却有些失职了,一个命令也没有发,如果不是手下的将校和士兵都训练有素的话,骚乱很可能会越来越大。谭宗旺死死盯着远处的刀锋军,他想找出自己士兵受伤的原因,因为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是继续进攻,还是原地防守,至于撤退……谭宗旺没有去想,他认为己方的实力远占上风。   “转!”孙仲德大喝一声,推动了身前的杠杆,另一辆车上的常佩夜喝道:“明白!”随后也跟着推动杠杆。   神器只有孙仲德与常佩夜才能操作,这是钱不离的规定。   两个光点在铁浪军团阵中缓缓移动起来,钱不离把反光板的焦点设计在六百米,并不是说只能伤害六百米处的敌人,比六百米更远或者更近、只要处于直径线周围的人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只是六百米处的杀伤力能达到最大值而已。   致命的光线是无孔不入的,停顿在原地的铁浪军团正好可以让钱不离的神器从容不迫的施展威力,而且铁浪军团的士兵们因为恐惧,总是悄悄抬起头观望刀锋军本阵,这无异于伸着脖子让人杀!   离远望去,光斑扫过之处,一排排士兵犹如屁股被火烧了一般,惨嚎着跳了起来,象个没头苍蝇一样在阵中乱撞,狼奔豕突把本阵搅得乱成一团。敢于直面猛兽的猎手会害怕潜藏在草丛中的毒蛇,冲锋陷阵的勇士会害怕来自背后的冷箭,原因只有一个,他们看不见,看不见的恐惧才是最大的恐惧!   出战前的威猛早已荡然无存,真正被射瞎了眼的和一些只是暂时性失明的士兵都无法控制自己了,如果他们扑向一个正常的士兵,自会被枪剑刺倒,下场倒是干净利索,可是两个瞎了眼的人撞在一起,就变得很热闹了,往往是两个人互相扭打着滚到地上,一边死命殴打着对方一边放声惨叫。   利用别人不知道的科技做成了武器,施展起来效果异常惊人,任何一个现代人站在这里,很可能马上明白伤害来自于哪里,他们会闭上眼睛,甚至干脆把盾牌背在后背,转身逃跑。可是铁浪军团的士兵却无法理解光线的威力,阵中的骚乱让他们更加恐惧,更多的人抬起头甚至抬起身子向刀锋军本阵观望,其结果自然是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谭宗旺几欲吐血,他已经明白,肯定是对面刀锋军阵后的那两面巨大、闪亮的东西在伤害自己的士兵。   纵横沙场百战生!经历过无数战阵的谭宗旺从来没有遇到如此狼狈的场景,连敌人的毛都没有捞到一根,就被打的接近崩溃!   谭宗旺血气上涌,猛地用双腿一夹战马,大喝道:“弟兄们,给我冲!毁掉那两个鬼东西!!!”说完不等士兵们做出反应,谭宗旺已经催动战马向前冲去。   这个决定下得并不仓促,也不是凭着一时血气之勇才率军强攻,谭宗旺明白此时此刻撤退才是明智的选择,可惜的是,身为将军就要有将军的觉悟,如果不把那两面鬼东西毁掉,将来的仗还怎么打?铁浪军团必然处处被动,只要敌军把那两面武器搬上战场,铁浪军团除了退守营塞之外,没有别的选择,甚至退守营塞也未必能守得住!   谭宗旺决定做一个力挽狂澜的将军,哪怕自己的部下都战死在这里,哪怕自己也战死在这里,他也要把天威军赖以持仗的武器毁掉!   处于恐惧中的铁浪军团士兵听到谭宗旺的怒吼声,找到了主心骨,他们纷纷跃起向前猛冲,能把他们从恐惧中带出来的唯有敌人的鲜血!   站在铁浪军团连营的哨栏上观战的桂明脸颊抽搐了几下,他转身下令道:“李喜道、刘永民,你们两个各带五千将士杀出去,掩护宗旺的后翼,如果……如果宗旺不行了,你们就顶上去,记住!无论如何也要把敌阵后那两样东西毁掉!”桂明的判断和谭宗旺是一致的,敌军后的那两面可怕的武器必须要毁掉,而且此刻谭宗旺的前锋部正在冲锋,桂明也没有时间多想。   谭宗旺冲锋的时机倒是蒙得恰到好处,位于左侧的孙仲德刚好把反光板的焦点推到了敌军的右翼,而常佩夜把反光板的焦点推到了敌军的左翼,门路大开,铁浪军团的士兵已经如疯子般冲了过来。   “收蓬!”孙仲德喝道,接下来就是混战了,如果继续使用神器,很可能造成误伤。   破甲军的士兵连忙抓住绳索,把篷布拉了起来,虽然反光板只扫过一轮,但两张反光板形成的焦点一个从左往右、一个从右往左,在铁浪军团矩阵最密集的地方结结实实犁了一遍,形成了巨大的杀伤力,铁浪军团的伤率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瞎了眼的士兵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幸存的士兵也在激愤与恐惧的交叉感染下,变得毫无章法,没头没脑的往上冲,战力锐减。   “抛射!”任帅发出了命令。   箭营的两千五百名弓箭手迅速拉开长弓,夺命的箭矢划出无数条弧线,如雨点般落进了铁浪军团的人群中,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天威军连营右翼的营门被打开,杜兵带领着疾电军飞驰而出,切向铁浪军团援兵的后翼,紧接着中军的营门也开了,李霄云带领着杀气腾腾的羽林军逼向了铁浪军团的大营。   桂明的脸色变得铁青,刚才他被天威军那威力庞大的莫名武器吸引了全部心神,以致于犯了一个绝对不应该犯的错误,他忘了天威军有一支进退如风、实力强大的骑兵队!如果自己有一支骑兵,哪怕是两千人的骑兵队,只要能抵挡住敌人的骑兵片刻,还是能挽回上风。   可是他没有,而且也不能为了这一场战斗就把自己仅剩的千骑斥候派出去送死,在南岭的斥候战中,自己的斥候损失非常惨烈,再不能损失了,谁能愿意为了达成目标就毁掉自己的耳目?!   从敌骑飞驰的方向上能看得出来,敌骑主将是一个异常狠辣的人,他在向李喜道与刘永民所部的侧后翼奔袭,而李喜道与刘永民只留下少部分兵力准备阻挡骑兵,大部兵力还在执行自己的命令,向刀锋军冲锋,因为他们的任务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敌阵后那两面东西毁掉,桂明知道,敌军的骑兵就要表演一场完美而迅速的击溃。   再观谭宗旺先锋部,冲锋路上已经承受了数轮箭雨,付出了惨重代价才冲到敌军前几十米处,但是敌军依旧巍然不动,此时此刻,桂明才惊觉敌军那支步兵队的可怕。可叹谭宗旺所部上到主将,下到普通士兵,都陷入了颠狂状态,有不少弓箭手竟然摇摇摆摆的向前跑,只有少数弓箭手在还击,这种情况下……谭宗旺已经没救了!桂明心中虽然痛苦,但他不能不承认现实。   除非是自己带领全军出动,才能挽回危局!天威军中军的营门一开,桂明就明白了钱不离的意图,以中军部抵挡铁浪军团的援军,骑兵从后切割铁浪军团的步兵,而那支步兵在歼灭谭宗旺残部之后,迎击李喜道和刘永民的部队,好狠的手段!   “鸣金收兵!!!”桂明狂吼了一声。不能在今天决战!至少在敌军的那两面武器没有毁掉或者自己没搞清那武器是用什么伤人之前,不能决战!桂明不敢把自己的本钱一下子都赌进去,就算要死,他也要让钱不离死在自己前面!而且钱不离一向诡计多端,难免不会有别的花招。   这一点桂明估计得倒很正确,郑星朗的疾风军已经从天威军大营的后翼悄悄接近了战场,而天威军大营的数个后门已经全部敞开了。   李喜道与刘永民听到中军的鸣金声,迅速停下了脚步,集结成阵势,缓缓向后退去。杜兵不无惋惜的带领骑兵队绕了个弧线,在距离铁浪军一百余米处疾驰而过,当然,按照老习惯,用箭矢招待一下对手可是常事了。 第二二九章 游走四方的凶徒   “击鼓!”天威军大营中的钱不离下达了命令:“疾风旗降半旗!”钱不离没想到桂明这么快就要缩回去,只能无奈的跟随着形势变化而调整部署。   激越的鼓声响了起来,李霄云的羽林军停下了进逼的脚步,在战场的中央摆出了长蛇阵,进可以攻击铁浪军团的援军,退可以守住天威军的中军大营,而汤云龙带领的投石车已经装好了石弹。   杜兵的疾电军则象一条长龙般围绕着铁浪军团盘旋,当钱不离初到雪原城,得知金帐汗国与扎木合的飞鹰部落都有统一草原的野心之后,他一直把草原的游骑当成了自己最强大的假想敌,所以对骑兵们的骑射训练抓得非常苛刻。自己那个历史的一幕幕惨剧犹在眼前,别的地方不说,光是南宋的四川一地,最保守的估计,被屠杀的人数也在三百万人以上。而且他们并没有用全力攻打南宋,内部的勾心斗角且不谈,还派出两支万人队西征,两万人就打得阿拉伯几十万联军屁滚尿流,当时阿拉伯世界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巴格达被屠杀得空无一人。别人不知道游骑的巨大潜力,钱不离可知道,用步兵是没办法与游骑决战的,只能以骑制骑!学习他人的长处并不丢脸,春秋战国时期,赵王改革军制、命令骑兵们胡服骑射的时候,朝里朝外到处都充斥着反对的声音,但赵王坚持下来了,赵国的骑兵遂成为当时最强大的骑兵。   杜兵的疾电军战术既毒辣又无赖,拉开长弓,把箭矢抛射到空中再落到地面上,总要花费一段时间,疾电军的骑兵总是迅速冲进射程中抛射一轮,然后借助战马的速度斜刺里窜出去,让对方的还击徒劳无功,经过长时间的训练,疾电军的骑兵都能很好的抓住时间差。战场上,速度就是主动,铁浪军团把弓箭手调在西侧,疾电军的尾翼开始进攻,把弓箭手调回来,杜兵又开始带兵穿插抛射,主动权始终在疾电军这一边。   已经接近了后营的郑星朗勒住了战马,因为中军里竖着的疾风旗被降了半旗,五千名疾风军将士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中军下达的第二道命令。   天威军的战鼓声刚刚响起,刀锋军的战刀手便迅速向两翼展开,原本位于阵中的长刀手突出阵外,以无可匹敌的气势向前卷去。箭营有十几个铠甲与众不同的弓箭手则爬上了阵后的木架,他们都是箭营中箭术最好的射手,他们的任务就是寻找敌军中的将官,乱箭射杀。   颠狂并不能算是一种优势,双方一个照面,铁浪军团的士兵就被刀锋军的长刀手砍倒了一片,有的尸体倒飞出去,还把后面的人撞翻在地。而且经过长时间的摸索,长刀手的战术也有了很大提高,他们不再象以前那样,挥舞着长刀乱砍乱劈。五百名长刀手分列成五排,第一排长刀手出刀之后,第二排长刀手从他们身侧窜出,再次挥刀下劈,紧接着是第三排长刀手出刀,这样再不会出现误伤,五百名长刀手演变成了不停运转的杀戮机器!当日演习的时候,校场上摆放了一千只木靶,长刀手用极快的速度就把所有的木靶劈成了碎片,据钱不离用现代计时方法估算,刀浪与刀浪之间的时差还不足两秒,也就是说,在不到二十秒的时间里,长刀手可以杀死近千名士兵。   借着长刀的威力,长刀手们奋力挥舞着长刀,犹如是在校场举行一场演习,一排又一排的铁浪军团士兵被劈翻在地,招架?连巨盾手都是一触即被震翻,他们用什么来招架!   战场上最震惊的人莫过于谭宗旺,开始他想命令自己的部下从侧翼掩杀过去,可是眨眼之间,还没等酝酿好的命令传达下去,身前的士兵已经伤亡殆尽,他这个主将变成了真真正正的前锋,敌军那可怕的长刀阵距离他已经不到三米了。   谭宗旺摘下刺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们都呐喊着跟在自己身后,没有逃走的,这让谭宗旺感到几分欣慰,可是再往后看,看到了正在围击铁浪军团的疾电军,谭宗旺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对方的骑兵竟然没有奔袭自己的后翼,反而开辟第二战场围击自己的友军,显而易见,对方认为这里胜负已分,根本不需要援手!   真的胜负已分了么?!谭宗旺从咽喉中发出了一声犹如野兽一般的咆哮声,他转过身来,正好看到一柄长刀迎面劈下,谭宗旺使出浑身的力气,双手举起刺枪封住了刀势:“滚!!!”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传出,那个长刀手再也握不住长刀,口吐鲜血倒栽到地上,谭宗旺勉力压制着胸中涌动的气血,一只手挥舞着已经变形的刺枪,另一只手拔出长剑,可鲜血正顺着枪柄和剑柄缓缓流出,刚才那一记硬拼,谭宗旺处于不利的位置上,他的手心已经被震裂了。   “杀!!”谭宗旺再次咆哮了一声,此时此刻,所有的战术都成了无用的把戏,想死而无憾就要破阵而出!谭宗旺希望凭借自己的勇武给将士们带来勇气,而给敌人带去恐惧。   “杀……”铁浪军团的将士们怒吼着涌上来。   谭宗旺的希望只实现了一半,铁浪军团的士兵确实多了几分士气,但是在补上来的敌军士兵眼中,他看到的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嘿……大个的,别抢!”这名长刀手的身材极为壮硕,纵使在长刀手中也颇显眼,眼见另一个长刀手从侧面扑上来,他不由焦急的跃身而起,迎面劈出一刀,气势之可怕足以让胆小的人吓昏。能端着数十斤重的长刀跳跃起来的,在五百长刀手中也不过四十余人,这壮汉正是其中之一。   谭宗旺见势危急,反手投出长剑,双手握紧了枪杆,一边用双腿带动战马向侧面避去,一边试图封住长刀的刀势,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锐风扑面而来,经验丰富的谭宗旺急忙向下伏身,本应该射中咽喉的箭矢射到了谭宗旺的左眼中,谭宗旺发出了一声惨叫。   长刀手有着最强的攻击力,但防御也是最薄弱的,侧面扑上来抢功的长刀手被谭宗旺的投剑刺穿了环甲,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鲜血也如涌泉般流出,那长刀手的刀势不减反急,趁着谭宗旺难以见物之际,斜肩带背把谭宗旺劈成了两半。   那个壮汉的长刀也急劈而下,把谭宗旺上半截尸身劈飞,把谭宗旺下半截尸身劈得血肉乱溅,巨力之下,谭宗旺的战马也悲鸣一声,软倒在地上。   “我的……”抢功得手的长刀手露出笑意,长刀无力的从手心脱落,他手捂着伤口,身体摇摇欲坠。   “将军……”谭宗旺的亲卫们目呲欲裂,战局变化得太突然了,前一刻他们的将军还大发神威,后一刻就被敌军分尸,血肉横飞的场面让谭宗旺的亲卫们瞬间变得狂暴起来,蜂拥而上。   后排补上的长刀手慢了一拍,那名抢功的长刀手在瞬间就被两柄刺枪刺穿了身体,而那名壮汉则直接扔掉长刀,窜到后面躲过一劫。   刀浪再次卷起,后侧精锐射手射出的箭矢及时射到,谭宗旺的几十个亲卫在双重打击下,变成了风中的落叶,一个接着一个栽下战马,而长刀手也付出了伤亡二十余人的代价。   ※※※   “谁来告诉我,那是什么?钱不离用的是什么东西???”桂明愤怒的一拳击打在桌案上,差点没把桌案打塌。今天这一仗铁浪军团不但损失惨重,而且丢尽了脸面,谭宗旺的六千先锋部全部阵亡,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连钱不离那种神秘武器的边都没有摸到!自桂明执掌铁浪军团的大印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支部队被全歼的历史,而且损失的还是铁浪军团中精锐的先锋部队,惨重的打击让此刻的桂明没办法冷静下来。   铁浪军团的众将官默默的站在两侧,没有人说话,他们不是不想回答上将军桂明的问题,而是没办法回答,军团的脸面就是大家的脸面,仗打成这样谁心里也不好受。   桂明连喘了几口粗气,突然转头道:“周抗,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桂明的侧面有一个年轻人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听到桂明的问话,他淡淡的摇了摇头。此人正是夹脊关被突破之后,尉迟风云差一点与姬胜烈发生冲突时,而悄悄截断尉迟风云退路的人,是姬胜烈最信任的几个手下之一。   “周抗,别忘了你是陛下派来的监军,如果铁浪军团打输了,你也一样大罪难逃!”   “如果上将军真是拿我当监军的话,我想您应该称呼我一声监军大人。”周抗的态度依然是淡淡的。   桂明的脸色一变,挥了挥手,让帐中的将官都退出去,随后沉下脸来:“周抗,你什么意思?难道没有了彤儿,你就可以对我如此无礼了么?枉费老夫当年欣赏你,一心要把彤儿许配给你,现在彤儿尸骨未寒、大仇未报,你……”   “我求求您了,上将军!”周抗苦笑一声,打断了桂明的话:“如果说起带兵作战,我承认远远比不上将军,但是……别的上将军还是免了吧。”   桂明勃然大怒,站了起来:“周抗,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   “上将军,您……真想把话说明了?”   桂明的脸上闪过一缕惊慌,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没办法退缩,遂冷声喝道:“你说!”   “上将军如此赏识周抗,在下心领了,只是……不知道上将军赏识周抗哪一点呢?人品?我是陛下养的一条狗,陛下让我咬谁我就咬谁,没什么人品好谈;家世?我周抗是一个下贱的平民,而且在我七岁的时候,我父亲就把我给卖掉了,帮不上将军的忙;相貌?这个……我想上将军挑女婿,绝不会看中这一点吧?”   “能力?呵呵……我周抗当时深得陛下信任,如果能娶到桂彤小姐为妻,自然会全心全意为桂家做事,这才是重点啊!只不过……桂彤小姐的脾气实在是厉害,不知道有多少次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堪了。”周抗满脸感触的摇了摇头。   “我和你说过,彤儿心高气傲,等闲人不放在眼中,所以才劝你不要操之过急,只要有老夫给你做主,婚事是板上定钉的事情!”   “我一点不怪桂彤小姐,女孩子么,都喜欢骑白马、持宝剑、纵横沙场、立下不世威名的英雄!这样的人皇家禁卫军里有的是,随便找出一个都能轻松把我周抗打个半死,我算什么东西?!”周抗的语调中充满了讥讽:“而且……上将军定钉子也定得太久了,什么样的钉子能让您定上三年呢?”   这番话说得桂明再也无法压制怒火,不由大声喝道:“周抗,不要以为老夫不知道你的底子!在你为陛下效力之前,是一个四方游走、动不动就屠人全户的凶徒!如果不是陛下信重你,你这样的人早就会处死几百次了!换了别人,谁愿意把独女许配给你这样的人?老夫如此欣赏你,你不但不领情,反而反咬老夫一口,真是狗性难改!”   “那不叫凶徒,那叫游侠,尊敬的上将军!”周抗又恢复了淡淡的神色:“其实我也没有责怪上将军的意思,您这种做法无可非议,待价而沽么,如果换成我,我也要多考虑考虑。而且……我真是佩服上将军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深远目光,您没有等错,我现在失势了!”   “我的女儿也没有了……”桂明的语气变得低沉起来,旋即反应过来:“周抗,你乱想什么?如果陛下不信任你,怎么会派你到铁浪军团监军?!”   “难道陛下会怀疑您?呵呵……”周抗忍俊不禁的笑起来:“上将军,在姬周国开国之前,不知道更迭了多少代王朝,也不知道有多少功臣在开国之后,冤死在宝剑之下,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没有用了,留着他们反而是个大祸害!我周抗就是这样的祸害,我只会害人,不管是设圈套还是在背后放冷箭,反正都是害人,对于国家大业,却什么也不懂。在陛下坐上了王位之前,是最需要我这种人的,但是现在不需要了,他想处死谁,都可以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处死,罪名还不容易捏造么?那么我……就成了该死的人了。”   桂明的神情变得很古怪,半晌才叹道:“周抗,你就这点不好!我知道你年少的时候遭遇非常坎坷,所以性情大变,遇到事情总是疑神疑鬼的,你知道么?陛下很讨厌你这种性格,所以才派你来铁浪军团,磨练你以备大用的。”   周抗放声大笑起来:“如果我不是谨慎多疑,我早就死了!大用?不知道陛下想怎么大用我,难道让我这个对国事一无所知的人担任内阁宰相么?!”   桂明摇头道:“难道我说的话你也不信?”   “上将军,我说过,您最好是一心去考虑如何打败钱不离,别的方面,您往往是做得越多,错的就越多。”周抗嗤笑一声:“这个世界上有两种虚伪,一种让人畏惧,另一种则让人恶心,而您……就是后一种。”   桂明执掌铁浪军团之后,走到哪里都受到无数人的尊崇,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赤裸裸的挑衅,桂明怒吼一声,一脚把桌案踢倒,反手抓住了剑柄:“放肆!!!周抗,不要以为你身为监军我就不敢杀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派人把你推出去斩首!?”   “上将军,我无意冒犯您的尊严,真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周抗的脸上的淡漠消失了,换上的是满脸的悲哀:“我身为铁浪军团的监军,上将军竟然这么有把握当众把我处死,无非证明您……身上有什么东西,或者干脆点说,就是陛下的密旨了!”   桂明当即变得僵硬了,在他刚刚接到姬胜烈的密旨时,还感到心寒,觉得陛下如此行事不得人心了,现在桂明却理解了姬胜烈的担忧,这个人的思虑之缜密实在可怕,不能为己用固然要杀,可一条狗的才智竟然隐隐有与主人并驾齐驱的苗头,当然会引起主人的不安!   周抗看到桂明眼中闪动着杀机,不由苦笑道:“上将军,在你下次与钱不离对敌之时,你要注意一件事。”   桂明一愣,急忙追问道:“什么事?” 第二三零章 一见钟情   “不管怎么说,桂彤也算是我的未婚妻子,虽然我从没闯入她的心灵,但为桂彤报仇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上将军,如果您想做什么,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了却自己的心愿!”周抗笑了笑,话锋一转:“不知道上将军注意到没有,钱不离连续避战三天,今天却主动出战,这是为什么?”   桂明心有所动,脸上的杀机逐渐退却,开口道:“很可能是前几天钱不离的武器还没有准备好,所以今天迫不及待的出来了。”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钱不离避战的那三天都是阴天,而今天却万里无云!钱不离的那两件武器实在太过刺眼了,以我的眼力、距离那么远都有些吃不消,何况是近处的士兵!我估计……很可能是利用阳光杀敌。”   桂明的眉头时紧时松,沉吟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上将军,我们可以等几天,如果遇到晴天钱不离就出来挑战,遇到阴天就缩头不出的话,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难道……以后只能在阴天与钱不离作战?”桂明苦笑起来,随后饶有深意的看着周抗:“周抗,怪不得陛下说你是天才里的天才,如果你出身在贵族之家,整个家族都会跟着你飞黄腾达的!”   “其实我现在只想做一条狗,只要每天能帮着主人打猎,就没有被烹掉的危险。”周抗满脸落寞的摇了摇头:“上将军,我去休息了。”   ※※※   初战之后,双方进入了对峙阶段,对峙是战争中最常用的手段,众所周知,打仗就是烧钱,如果每一次战争双方都能迅速展开决战的话,钱粮对战争的影响就不大了,关键在与只要一方粮草充足,完全可以采取守势,一点点拖垮敌军。   演义中描写的袭营太夸张了,真正战争中的袭营完全是强者欺负弱者,或者是被逼上了绝路、狗急跳墙的招式,不管是钱不离还是桂明,都没有强袭对方营地的念头。   偷袭营塞,和两个巨人在搏斗中,其中一个突然冲上来用头锤攻击对方一样危险,击中了固然有优势,但更大的可能是被人迎面闷上一拳,翻倒在地又被人踩上一只脚。   如果双方的实力持平,谁抢先攻击谁就占了劣势,没有哪个将军敢带领和对方差不多的兵力就展开攻城战的,攻打营塞也是一样。当一支军队驻守一个地方时,随着时间的增加,那营塞也将越来越牢固,因为主将可以在闲暇时间里,命令士兵们继续修造各种防御设施。在钱不离出征宜州之后,孙仲德依然留在这里训练士兵,经过大半年的修建,天威军营地的箭楼等设施几乎是一座挨着一座,尤其是钱不离的中军营地,攻打的难度和攻打城池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所以桂明到庐陵平原的第一天,就决定要把钱不离引出来展开决战。   当年尉迟风云打下云州之后,龙虎军团就入驻云州,经过长时间的修建,龙虎军团的营地已经固若金汤,可是后来姬胜烈命令龙虎军团回援皇城,罗斯帝国钻了个空子,歼灭了留守云州的常备军,占领了龙虎军团的营塞。此刻东线战场,风云军团与龙虎军团联手,战事却依然呈胶着状态,其重要原因就是罗斯军的营地太坚固,短时间内根本打不下来。龙虎军团花了五年时间,在营塞中修建了高达二十余米的云架,云架上可以摆放七十余辆投石车,简直比得上皇城的城墙,当时修建云架是为了屠杀罗斯人,但现在被屠杀的却是自己人。营塞中的箭楼也连成了可以跑马的平台,平台上的弓箭手不用爬下来,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也可以迅速增援营塞的任何一个地方,而且龙虎军团积攒下来的大批辎重也落到了罗斯人手里,面对着这样一座营塞,经验丰富如尉迟风云,也只能望营兴叹。   桂明终于收起了高高在上的心态,以谨慎的目光审视起钱不离来,前几日的惨败已经敲响了警钟,桂明不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天威军已经有了与铁浪军团一较高低的实力。   桂明手中有福州各地的地图,但他不能相信以前的地图,钱不离占据福州已经一年了,天知道会出现什么改变?桂明把自己的斥候撒出去,试图另辟蹊径,打开僵局,可是南岭斥候战他输得惨,庐陵平原的斥候战他输得更惨。   天威军团的疾电军、刀锋军、羽林军,都有独立的斥候队,而直属钱不离、由杨远京率领的斥候大队已经达到五百人,最关键的则是由王瑞率领的三千天翔军,天翔军聚而成军,散开则成了遍布庐陵平原的斥候,不管是黑夜还是白天,都没有破绽可寻。   从情报方面来说,姬胜烈在福州的人手本来就少,上一次刺杀钱不离之后,福州的密谍几乎被钱不离连根拔起,桂明什么情报也得不到。而且钱不离把庐陵平原周围的村落全部迁移走了,试图化妆成百姓渗透过去的斥候离老远就遭到了天威军士兵的射杀,这里根本就没有百姓!   桂明亲自指挥,布下了一个圈套,付出一定代价活捉了两个天威军的斥候,又来了一场严刑拷打,其中一个斥候宁死不招,而另一个斥候熬不下去把口令说了出来,这口令倒的确是真的,可桂明不信,‘视频’?视频是什么东西?桂明认为对方在胡说八道,遂下令继续拷打,可怜的天威军斥候一直到被打死,口中也在念叨着‘视频’两个字。   到了下半夜,桂明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命令最精明强干的几个斥候向庐陵平原后方渗透,可惜钱不离的口令是一天三变的,白天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一个,等到他们碰上天威军的斥候之后,‘视频’已经变成了‘卫星’,他们自然全部被天威军射杀当场。   钱不离过得倒是很淡定,桂明不急他也不急,过不了多长时间,南岭中就会有好消息传过来了,不过好消息没有等来,倒等来了由月色公爵带领的‘慰问团’。   初战告捷,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天威军在铁浪军团的紧逼下,丢了洪州、丢了宜州,一直退到福州,军心不可能不受到影响,只是现在由钱大将军亲自指挥大军,这才给士兵们带来了决一死战的勇气。   大将军就是大将军,以伤亡不足四百人的代价,歼灭了铁浪军团七千余人,这可不能算是胜利了,而是一个神话!只要大将军带领军队,我们就是无敌的,每一个士兵都坚信不移!   而在福州府,天威军团的大胜引起了一场狂欢的浪潮,百姓们虽然不知道铁浪军团,但风云军团的凶名牢牢刻在他们的记忆里,当年就是尉迟风云带领风云军团以血腥的手段,镇压各地土族豪强的,铁浪军团也是四大军团之一,想必和风云军团一样可怕!福州各地虽然自发性的组建了乡勇,但百姓心中还是恐惧不安,钱不离的胜利给所有人打了一记强心针。   福州府上层一直全力支持钱不离的战略构想,不过他们心里和百姓们一样感到不安,只是表面上没有显露出来而已。除去扎木合以外,钱不离的对手一直是不入流的,大胜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这一次正面硬悍铁浪军团就不一样了。如果能打败铁浪军团,无疑是天威军发展的一道分水岭,为福州集团的崛起吹响了号角!   姬胜情的激动、贾天祥的老泪纵横,贺子诚的振奋、月色公爵的微笑、倪明的目瞪口呆,无法掩饰的表情意味着他们受到了多么大的冲击。每个人都知道,钱不离在军事上是一丝不苟的,绝不会夸大战果,既然战报上写着伤亡不足四百人,歼灭铁浪军团七千余人,那这就是铁打的事实!如果连这都不值得欢呼,还有什么能值得大家欢呼呢?!   在这种情况下,月色公爵这个地位仅次于姬胜情的人,带领慰问团来庐陵平原也在情理之中了。   钱不离正好闲着无事,遂亲自去迎接月色公爵,看到月色公爵竟然把柯丽和柯蓝带了过来,钱不离不禁愣了一下。   “你们怎么来了?”仪式之后,钱不离找个空档,低声问道。姬胜情可是需要人侍候的,新招来的侍女虽然在忠诚上没问题,但用起来总不如柯蓝和柯丽这样合心。   “殿下说她过得很好,不用您挂念,而您身负重任、劳心费神,所以殿下让我们来侍候您。”柯蓝低着头说道。   “这个……我听你说话怎么有点别扭呢。”钱不离苦笑起来。   柯蓝的脸不由一白,她和钱不离接触的太少,根本不懂钱不离的意思,反而以为钱不离在讨厌她。   “殿下说了,怕你累着,所以让我们来照顾你!”柯丽脆生生的说道,随后碰了一下柯蓝的腰:“柯蓝姐,都和你说过几次了,和他说话不用这么客气的,你就是不听,看看,人家不领你的情。”别看柯丽年纪小,可还是有脾气的,当日钱不离要来庐陵平原坐镇的时候,柯丽哭着闹着要一起来,但钱不离还是把她留在了福州府,委屈了这么长时间,她忍不住要说上几句怪话。   “小丫头脾气倒不小。”钱不离一笑,伸手触到柯蓝的下巴,把柯蓝的头抬了起来:“还不错,气色比我走的时候好多了,你们这一路上累了吧,先去休息一下,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嗯……”柯蓝被这意外的温柔迷得有些头晕,她过于自卑,遇到事情总往坏的方面想,刚才还以为钱不离讨厌她,现在却看到钱不离用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话,前后的反差太大了。   安顿好柯蓝、柯丽之后,众将也纷纷告辞了,帅帐中只留下了月色公爵。   “大将军,这一次我带过来不少美酒犒劳将士们,不过……现在战事还没有完结,我怕怠慢了军心,把东西都留在黄石村里了,如果大将军想要的话,我明天派人把东西都送过来。”月色公爵含笑说道。   “还是留在那里吧。”钱不离摇了摇头:“以前没注意,想不到公爵大人的思虑也很周密啊,现在的军心确实有些不对劲,过于浮躁了,每天都有不少将官去找所部主将积极请战,这股风我要压一压,酒么……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大胜之后人心振奋,也是常情。”月色公爵微笑道:“月色以前真没想到,大将军的军略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据月色所知,这是桂明二十年中头一遭惨败!如果大将军去福州各地走一走就知道了,到处都是欢腾一片啊!”   “我不怕长胜将军,相比较之下,倒是尉迟风云那种占据上风勇于扩大战果、处于下风则能把全军安然带出险境的人才更让我担心。”钱不离看了看月色公爵:“没有人让你给我带话?”   “他们都认为您做得很完美,无需对您说什么了。”月色公爵偏头想了想:“我倒是给您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   “先听好消息吧。”   “公爵沈涛接到了我的书信之后,已经派出他的长子沈臻亮从雍州赶到了福州府,您这次大胜的消息,必然会给他们带去信心!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沈涛公爵与段戈公爵就会派人来福州,来和您商谈合作事宜了。”   “那么坏消息呢?”   “沈臻亮他……”月色公爵犹豫了一下,叹道:“沈臻亮对公主殿下一见钟情,我离开福州府的时候,他正使出浑身解数去追求殿下呢。”   “什么?”钱不离不由愣住了。   月色公爵续道:“我知道殿下与大将军之间的感情,更知道大将军的手段,不过……您千万不能伤害沈臻亮,否则您会把沈涛与段戈推向姬胜烈的阵营。”   钱不离眼神闪烁了片刻,突然笑道:“那么……你呢?会不会投靠姬胜烈的阵营?”   “我跟着你到了福州不是么?我想我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我的态度。”月色公爵凝视着钱不离:“您为什么问这个?难道您是想……”   “我不会做傻事的,倒是沈涛和沈臻亮在做傻事!”钱不离冷笑起来:“一见钟情?这话只能骗骗小孩子!沈涛还真是长着能吓死人的胃口,别说我和胜情之间的感情绝不容别人插足,就算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他以为我甘心把自己辛辛苦苦拼出来的东西拱手相让?!”   “他不了解福州的情势,如果他亲自来了福州,知道你在福州的地位之后,他绝不会生出这种念头的。”月色公爵苦笑道:“如果没有亲眼见到,沈涛怎么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你这样的将军,不是为了忠诚,不是为了功名,你完完全全是为了自己、为了权力而战!好像……历史上所有的开国君王,都是你这样的人!沈涛以为你再厉害也不过是第二个尉迟风云,只要控制了公主殿下,自然就控制了你。”   “你错了,我无意染指姬氏王朝,相反,我要尽力让姬氏王朝世世代代传承下去。”钱不离脸色转成凝重。   “反正都是你们的孩子,姓氏的区别很重要么?”月色公爵笑了起来:“对了,忘了告诉你,尊敬的教主大人,现在我也是光明教的一员了,而且还是一名狂热者!”月色公爵用加入光明教的行动还告诉钱不离,她已经付出了全部努力。   其实从政治的角度上,月色公爵的决定是明智的,家族的势力在战火中耗损极大,想恢复以前的荣耀必须得到大力支持,而姬周国的王室会很高兴的看到帝国三大公爵变成两大公爵,沈涛和段戈也没有必要动用家族的力量,刻意栽培出一个能与自己分庭抗礼的人。三大公爵从名义上从事实上确是连结在一起的力量,但其中一个不行了,另外两家也可以借机吞掉那一家的实力,以壮大自己,钳制王室的权力不要过分膨胀是长期目标,壮大自己是眼前就能实现的利益,对于老谋深算而又贪婪成性的贵族上位者来说,该下手他们就会下手,不会有半刻犹豫。   而且月色公爵也明白这一点,否则她应该躲在沈涛或者段戈的领地里,苦心整顿家族的残余力量,而不是做为三大公爵的代表,亲自千里迢迢跑到宜州来和钱不离接触,实际上充当的是一个探路石的角色,所以月色公爵最终决定死死靠在钱不离这颗大树上,以期在将来得到钱不离的帮助。 第二三一章 心胸宽如海   “谢谢。”钱不离用诚恳的表情感谢着月色公爵的支持,可惜旋即又变成了调侃的语气:“狂热者?面对着我这个教主,为什么在你身上看不出一丝狂热的表现呢?”   “只要您需要。”月色公爵淡淡的回道。钱不离话中有潜意,她的话里也有暗示,双方拼了个旗鼓相当。   “咳……”钱不离连忙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本来是想让谈话的气氛轻松些才开了句小玩笑,谁知月色公爵的口舌也是相当厉害的,钱不离转移了话题:“沈臻亮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家的内定继承人是沈涛的次子沈臻华,因为沈臻亮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并不适合执掌家业。”月色公爵看到钱不离转移话题,嘴角露出意味着胜利的微笑:“据我分析,沈臻亮确实是爱上了公主殿下,而不是源于什么图谋,他这个人呢……身材高大,相貌非常英俊,为人处事和蔼可亲,脸上始终挂着微笑,风度迷人;而且沈臻亮满腹才气,擅长写诗歌,以此掳获了不少少女的芳心。大将军您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最能受到女孩子青睐的就是英雄,其次就是沈臻亮这种才子了。呀……我好像说得太多了!我说的越多,大将军自然越不开心,大将军不开心,这军心可就乱了,万一打了败仗归罪到我头上,月色可是承担不起。”月色公爵捂着嘴娇笑起来。   “英雄不是比才子吃香么?我尽力做个英雄就是!”钱不离没好气的看了月色公爵一眼:“再说人心哪那么容易变!胜情是一个纯洁的女孩子,我相信有了我,她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大将军倒是很有自信。”月色公爵眼中闪过一缕哀伤,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过在我看来,人心才是最容易变的。”   “打仗要因地制宜,看这种事也要因人而异。”钱不离微笑起来:“我不是自信,而是相信胜情。”   “如果真的变了呢?”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追问这个……”钱不离上上下下打量了月色公爵几眼:“变了我只能认命,这个回答你满意了没有?”   “你什么都不做?”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钱不离长叹了口气:“如果胜情辜负了我的信任,我无话可说。”   月色公爵愣住了,虽然钱不离往日不乏惊人之语,但那些话说的或睿智或残酷,月色公爵怎么也想不到钱不离口中也能说出如此伤感多情的诗句来,这次轮到她上上下下打量钱不离了,好似以前不认识钱不离一样。   “难道你就这么放过沈臻亮???”   “我喜欢胜情,所以我尊重胜情的选择,如果胜情认为沈臻亮会带给她真正的幸福,我会祝福她的。”钱不离微笑着站起来,神情无比怡淡。   “是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没想到你有着海一样的心胸!”月色公爵已经被那伤感多情的诗句迷住了,判断力明显降低:“你放心吧,公主殿下开始还敷衍沈臻亮几句,后来心烦了干脆闭门不见,真是羡慕你们之间的信任!”   “信任别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会信错了人,而我的眼光一向是很准的。”钱不离微笑道。其实他的心早就毛了,此刻才暗自松了口气,听到月色公爵一个劲的追问如果姬胜情变心了他将怎么办,钱不离以为那个沈臻亮和姬胜情之间的关系正逐渐加深呢,看来月色公爵是好心给自己提个醒。   钱不离之所以能完美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少年时代的教育脱不了关系,钱家老爷子的功力可不同凡响,当年潜入日军据点的时候,十几个伪军围着他拿着通缉的图片对照,老爷子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嘻嘻哈哈的,用老爷子的话说,越到关键时刻,越要保持冷静,这样才能抓到最好的机会扳平。   “我要去休息了。”月色公爵笑着站了起来,走到帐帘前,回过头深深看了钱不离一眼:“很高兴今天能看到您的另一面!”说完,月色公爵离开了帅帐。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半晌,心胸如大海一般宽阔的钱不离突然转身,对程达说道:“程达,你派人去黄石村,告诉蒋维乔,让他做一种能让人脸上长满疙瘩、又不伤害身体的毒药来!”   “遵命,大将军!”程达答应一声。   “我的感情虽然不纯洁,但胜情的感情却是纯洁的!我怎么能允许你在里面兴风作浪!非常非常英俊是么……让你变得更英俊吧!”钱不离皱起了眉头,他知道随着福州势力的增大,姬胜情就会越来越耀眼,沈臻亮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追求姬胜情的人,得想个什么办法了……   ※※※   初春的南岭显得非常安静,偶尔响起几声鸟鸣,转眼就消失在春风里。   如果事先没有得到情报,不管是大意还是心中充满了警觉,都很难发现山坡上匍匐前行的上百条黑影,因为他们爬行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接近子夜的时候,杨飞俊就带领着特种部队展开行动,整整四个小时,他们才逐渐接近山头铁浪军团的营塞。虽然方老生和王小二的部队同样有迷彩服,但他们的水平和钱不离亲手训练出来的特种部队没办法相比,而且整座山都被烧成了秃山,迷彩服的作用并不大,关键要看人的耐心和谨慎。   特种部队的前锋不但把速度放至极慢,而且把爬过地方的碎石等物都小心的收集起来,传给后面的士兵,夜袭最关键的就是除声,只要有一个人不慎蹬落块碎石,都可能让夜袭的意图暴露出来,越接近目标就越关键!   杨飞俊屏住呼吸,搬开了拦路的鹿角,用手摸索着地面悄悄凑到栅栏边,借着缝隙向里看去,登时就感到有几分头疼。营塞内有火把,里面的布置倒是能看得清楚,四周有四座角楼,每个角楼上都站着两名士兵,营塞中间有一个木架,木架旁还有两只燃烧的火把,木架顶端有一个类似大铁锅一样的东西,里面显然堆放着可燃物,只要被人察觉,他们把火把扔到上面,就会把警报传出去。   杨飞俊又悄悄退了回来,等待着后面的士兵跟上,实在不行,只能硬冲进去了,反正按照大将军的计划,能打得对方措手不及,不被滚木擂石所伤就算完成任务。   就在杨飞俊准备发出强攻的命令时,却听到角楼上响起了说话声,原来换岗的时间到了,守在角楼上的八个士兵都走下了角楼。这些铁浪军团士兵都是内阁从常备军中补充过来的,训练的时间不长,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怕遭受袭击,显得非常警惕,但随着方老生、王小二两支军队撤出南岭,他们在平静中很快就变得马虎起来,以自己以前的同行驻守城池的心态熬日子。   杨飞俊心头暗喜,反手拔出了匕首叼在口中,眼见几个哨兵都走进了兵营,大声呼唤他们的同伴起来接岗,杨飞俊一挥手,纵身翻上栅栏跳了进去。   这个营塞中只有一伍三十个士兵,除去几个当官的、干杂物的,只有二十四个士兵轮流站岗,一个个都很劳累,所以轮到自己上岗时,总要千方百计赖上一会,尤其是起早站岗的士兵,这给了杨飞俊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机会。   当杨飞俊带着十几个士兵扑进兵营时,里面还在笑骂着,全然不知危险降临,站完岗的已经脱掉了衣物钻到被窝里,应该起来站岗的却还赖在床上,简直就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杨飞俊扑上去,刀尖按照训练中钱不离指定的位置斜着刺入一个士兵的脖颈,随后刀尖上挑,食管、血管、气管尽数被挑断,那铁浪军团士兵的咽喉中喷涌出大量混合着气泡的鲜血,他的人再也起不来了,只能在床上抽搐。   惊叫声、哭喊声响了起来,也有人爬起来试图反抗,但是在十几个如狼似虎的特种部队士兵面前,他们的反抗太无力了,眨眼之间,铁浪军团的士兵就以各种各样的姿势躺在血泊之中。   杨飞俊不无得意的微笑起来:“马上派人去和孟将军联系,王强,你带一个小队加强警备,其余的人抓紧时间休息!”   时间过了不长,阮虎娃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带着五百多名士兵摸上山头,不过这营塞太小了,倒是能容纳杨远京的特种部队,可阮虎娃的人一挤进来,整个营塞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连四个角楼上都挤着几十个人,还不能留在营塞外边,否则天亮之后附近的山头铁定能发现这里的异常。   “将军,这地方太小了吧?到时候怎么开打?”一见面,阮虎娃就忍不住向杨飞俊抱怨道。   杨飞俊略一沉吟:“虎娃,我带着我的人撤出去,这里就交给你了,千万要按照计划行事、不可恋战!”杨飞俊临行前,钱不离再三嘱咐他要灵活机动,指挥者不是神仙,能把所有的因素都考虑进去,虽然计划中这里最少也要留守五百名士兵和他的特种部队,但问题是营塞太狭小了,全留下来根本施展不开,还不如自己带着特种部队跳出战圈,开辟第三战场。   “您放心吧,将军,这里交给我了!”阮虎娃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光明终于撕开了内幕,带给了人们新的一天,而对天威军团的将士们来说,新的一天代表着新的胜利!   阮虎娃对胜利坚信不移,就在他幻想着立下大功之后,怎么样得到孟将军的夸奖,甚至得到钱大将军的赏识之时,他手下的士兵突然惊慌的跑进来:“大人,前后山头都在摇旗,我们摇不摇?”   阮虎娃闻言一惊,跳出了军营外,果然看到两侧山头各有一面大旗在摇摆:“摇!他们摇我们自然也要跟着摇,这还用问?快去!”阮虎娃喝道。   桂明有些自大倒不假,但自大并不是愚蠢,为了谨防钱不离派兵偷袭这些守护粮道的营塞,桂明规定每座营塞在清晨都要用摇旗为号,彼此联系一下。   而摇旗也是有一定规律的,必须按照三、四、五这三个数字循环下去,前一个山头摇了三下,后面的山头摇了五下,阮虎娃应该命令士兵摇动四下之后停顿片刻接着摇,而不是象现在这样乱摇个不停,马脚就这么出乎意料的露出来了。   眼望着前后山头都飘起了示警的浓烟,阮虎娃愣了片刻,旋即暴跳如雷:“我操他奶奶!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就没人能回答他了,纵使钱不离在这里,也很难看出其中的奥妙来,乱猜的概率毕竟很低很低。   既然已经被敌人识破,伪装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了,营塞中的士兵们忙乱起来,把营塞库房中储存的木石等物都搬了出来,还有一些士兵摆弄着长弓,福州的生产能力虽然有限,到现在孟铁头的部队配备的长弓也不多,但士兵们都受过射箭训练,库房中储存的三十把长弓当时就成了众士兵争抢的宝物。   “大人,我们已经暴露了,开始执行第二个计划吧。”王强不卑不亢的说道。杨飞俊特意把他留下来,就是担心阮虎娃控制不住激动、贻误军机,现在正是他提醒的时候。   “我知道……我知道……”阮虎娃有气无力的回道,现在他哪里还有心思得到什么夸奖、赏识,先琢磨一下回去怎么躲过孟将军的暴打吧。   正在树林间穿行的杨飞俊回头看到了两股浓烟,不由苦笑起来,旋即带着特种部队改变了方向,向着北方插去。   正在潜伏的孟铁头与浮梁也发现了铁浪军团示警的信号,孟铁头的愤怒远比阮虎娃强烈,跳得也比阮虎娃高:“这个败家的蠢货!怎么总是给老子捅漏子!”   “孟将军,事已至此,骂也没用了,我们赶紧换个地方吧,应该还来得及。”浮梁在一边劝解道:“其实依我看,大将军惊敌打援的计划更妥当一些!”   “也只能这样了,老子就当今天是来给老生和小二报仇还不成?!少山,你带着五百人去支援杨将军,其他的人跟我来!”孟铁头呼喝一声,与浮梁带着人离开了潜伏地。   警报就是命令,铁浪军团距离此地最近的两个步兵大队看到警报之后,快速向这里增援,而护送辎重的人马才刚刚启程上路,看到警报之后迅速在原地布下了阵势,静观其变。   “快点,都他妈的快点!”铁浪军团的大队长赵文兵大声喝道,上一次他差一点就堵住了天威军的退路,结果功亏一篑,眼睁睁看着天威军从自己前面逃走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这一次他下了决心,一定要立下大功!赵文兵已经在大队长的位置上干了十年了,他早就干腻了,大队长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坎,只要立下大功升上去,怎么也能混个统领,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将军啊!   在往日里,铁浪军团的士兵是不敢在山林中行军的,总是围绕着自己的营塞前行,这样一旦遭到伏击,他们可以安全撤到山头上。不过现在天威军正在进攻己方运送辎重的部队,只有顺着小路包抄过去,才有望堵住敌人的退路,上一次赵文兵也是这么干的。   桂明在山岭中布置了十支大队,在十个大队长中,象赵文兵这样敢于在山岭侧翼行军的只有那么两、三个,和天威军数次接触之后,这些大队长都明白了天威军的战术,你人多势众的时候,天威军就会撤走,等你人少了,天威军就会回来不停的骚扰。其余的大队长烦不胜烦,干脆选择在栈道上行军,避免遭遇天威军,只要保护好粮道就算完成了上将军下达的任务。而赵文兵等几个一心想立下功劳的大队长,始终坚持在山岭的侧翼行军,这样遇到战事,才能配合运送辎重的大军,堵住天威军的后路,消灭那些让人讨厌的苍蝇!   不过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相对应的,你想得到多少要看你能付出多少,想获得多大的功劳必然要承担相应的风险,可惜世人总是能看到利益,却看不到脚下的陷阱。 第二三二章 誓不两立与同病相怜   铁浪军团的士兵们虽然训练有素,但这场急行军对他们来说,并不轻松。冬末春初的树枝既硬又韧,不知道有多数士兵的脸上、手上都被刮出了血痕,其实如果换了个季节,他们走得会更辛苦,夏季山岭中密布着毒蛇、蚊虫还有各种猛兽,除了土族人以外,南岭不适合行军。   眼见接近了飘起浓烟的地方,赵文兵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前方没有喊杀声!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停顿的瞬间,喊杀声如赵文兵期望的一样响了起来,只是响的位置有些不对,随着喊杀声,铁浪军团士兵的东侧,扑出来无数人影,还没等看清面孔,迎面就是一排标枪。可惜这是在山林中作战,黑豹军的老习惯发挥出的威力被减低了不少,大部分标枪不是钉到树上,就是被树枝刮落下来,只有少部分标枪击中了目标。   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在行军的时候还保持阵势,何况是在山林中行军,铁浪军团的步兵大队稀稀落落象一条长蛇,其最宽处也不过有三个人。孟铁头、孟吉、浮梁还有浮梁的副将谭雄分成四个箭头,瞬间就切开了铁浪军团的步兵大队,反身一个兜转,把铁浪军团近千名士兵尽数包围在里面。   黑豹军的装备并不粗陋,只是在长弓上有些欠缺罢了,疾电军、疾风军、刀锋军改制下来的武器、铠甲都分派给了他们,如果不是在山林中作战刺枪施展不开,他们还要想办法多带上一杆刺枪。   赵文兵是最先倒下去的人,也是死得最窝囊的人,因为他穿戴得太突出了,而且口中始终不停的吆喝着,以致于冲出来的黑豹军士兵不约而同的把标枪投向了赵文兵的方位,虽然树干树枝等障碍物无形中在帮助赵文兵,而且标枪的准头也非常有限,但还是有一支标枪击中了赵文兵。致命伤只要有一处就能要人的命,那柄标枪从赵文兵的鼻梁当间刺进去,赵文兵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直接栽倒在地上。   没有了指挥又深陷重围的士兵纵使再勇武,战斗力也是有限的,绝望的惨叫声甚至是哭嚎声此起彼伏,而终于得以报仇雪恨的黑豹军则是越杀越眼红,战斗完全是以一面倒的姿态发展下去。   铁浪军团守护辎重的总兵官朱玉山等了半天,也没看到前方出现一个敌人的影子,就在他以为错发了警报之时,若隐若无的喊杀声传了过来。   “糟糕,中计了,他们在打援军!”朱玉山怒吼一声:“刘辉,你带领一个大队守护辎重,其他的人都跟我来!”虽然守护辎重才是第一重职,但见死不救也是不可饶恕的一大重罪,如果友军伤亡惨烈,自己整整带着五千大军却一仗不打,回到大营之后,他这个总兵官也就做到头了。朱玉山瞬间做出了判断,敌军主力在攻击自己的友军,这里留下一千人已经足够应对了,他不知道的是,前方的阮虎娃已经憋了一肚子怒火,就等着阻击他的大军了,而杨飞俊已经和少山的人汇合,向辎重队的后翼摸去。   钱不离的第一计划受挫,但第二计划却实施得非常完美,当杨飞俊带领士兵出现在辎重队的后翼,并强行冲过山脚时,吓得铁浪军团士兵目瞪口呆,两侧秃山上的守军一边点起浓烟,一边拼命往下放滚木擂石,可惜滚木擂石的速度太慢了,慢悠悠滚到山下之际,杨飞俊已经带着大部分人冲过了山脚,后翼的士兵虽然死伤了二十余人,但在巨大的收益面前,些许损伤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原本守在辎重队后翼的士兵应该最少在千人以上,可惜此时被抽调得只剩三百人,而且栈道崎岖,他们没办法排出阵势防守,再加上征召的民夫当场就被吓得炸了营,狼奔豕突、把士兵们冲得东倒西歪,从山坡上冲下来的杨飞俊只一个照面,就把铁浪军团的士兵打散了。   在这种关键时刻,放火烧粮太浪费时间,而且未必能形成火势,杨飞俊干脆命令特种部队把拉车牛马的眼睛都捂上,随后把牛马通通赶到山涧里,一辆又一辆辎重车在山涧中翻滚,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其间还夹杂着牛马的惨嘶声。   在所有的浪费行为中,也许只有战争造成的浪费是最大的,也是最可悲的,那些牛马不知道能让多少农夫过上安享的日子,那些粮食也不知道能救活多少灾民,可惜在你死我活的战事里,没有人去考虑这些,胜利最大!   守在秃山上的阮虎娃见敌军来势汹汹,遂听从了王强的意见,把所有的滚木擂石一股脑都推下去,随后顺着山坡溜之大吉了。   等到朱玉山看到后翼飘起的浓烟,知道大事不妙,带兵赶回去支援时,惨剧已经不可挽回了。   ※※※   南岭突袭成功的消息传回来时,铁浪军团自然是愁云惨淡,而天威军团则欢呼雀跃不已,虽然杨飞俊在战报里说他们只毁掉了四分之一的辎重,但他们毁掉的都是粮食,换句话说,铁浪军团必须在近期再次组织一批辎重,否则军心就要不稳了。   其实一场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消耗的物资并不是很大,士兵们不管是在训练还是在战斗,消耗掉的粮食都是固定的,但必须要储备的物资则是一个天文数字。   从钱不离最重视的箭矢问题上说,疾电军、疾风军的骑兵都佩戴两只箭壶,每只箭壶装着三十支箭,那么疾电军、疾风军配备的常量就是六十万支箭矢;王瑞带领的天翔军只有三千人,可也需要十八万支箭矢;刀锋军的箭营受到天威军团的重点保障,平时训练配备的二十支装箭壶在战时就换成了四十支装的,箭营的常量就是二十万支箭矢,因为箭营发动雨射太耗费箭矢了,所以他们还配有独立的辎重车,还有二十万支箭矢备用;李霄云的羽林军只有一千名弓箭手,每名弓箭手配备六十支箭矢,他们的常量就是六万支箭;余楚杰带领的后军也有一千名弓箭手,但他们参加战斗的几率计较小,四万支箭矢就足够了;黑豹军的弓箭手虽然不精悍,但四个加强团合在一起已经接近一万五千人,怎么也要配备五万支箭矢,再加上精锐斥候需要的箭矢常量,总量基数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天威军团的总兵力刚刚接近五万人,箭矢的基数竟然在一百五十万上下,钱不离在长叹之余,也明白为什么姬周国开国数百年,正规军始终保持在四个军团了。   姬周国推行的是精兵战策,与钱不离那个世界的冷兵器时代军民混杂的战策迥然不同,士兵不是靠抓壮丁抓来的,每一个士兵都有一定的荣誉感,经受过长时间的训练。   钱不离很欣赏这种做法,盲目扩招队伍是没有用的,如果钱不离愿意,他可以借助自己的号召力,在福州征召一支十几万人的大军,然后把这支大军当送死鬼派出去强攻铁浪军团的大营,而自己的天威军团随着掩杀,一举取得胜利。但……再然后呢?福州不经过三、五十年的调养,休想回复元气。   定下了不可更改祖制的姬周国开国君主的算盘打得很精明,打造一百支箭矢的费用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一个月的饷钱,与其用这一百支箭矢征召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还不如武装老兵,射出一百箭怎么也能射死一个敌军吧?   一个基数的箭矢在一场激烈的战斗中会很快消耗掉,必须要有额外的储备,钱不离为了箭矢的问题可算是绞尽脑汁,凭福州的生产能力无法解决,幸好钱不离身为光明教的教主,他让贾天祥号召广大的教徒们制作箭杆,当然不会白做苦工,每制作十个合格的箭杆能得到一枚铜币的工钱,如果有一家能制作出五千支箭杆,家人中就有一个人有资格升为信徒。   而隶属福州府管理的箭坊也不再制作成品了,尽全力生产箭簇,然后运到营地来,由天威军团的士兵亲手制作成品,如此努力、军民合作,才积攒出了另一个基数的箭矢以备不时之需。   “大将军,这一次我们大获全胜,但下一次就难了,想必那桂明也会调整部署。”李霄云笑道。   “是啊,说不定那桂明会用假辎重设下圈套,让我们钻,杨飞俊……”杜兵犹豫了一下:“他的资历还是太浅,我担心他上当。”   “飞俊只要再歼灭一支、两支步兵大队就会撤回来了。”钱不离笑道:“桂明没有机会设圈套。”   “大将军,为什么要把杨飞俊调回来?如果不借助南岭的优势压制铁浪军团的补给线,战事会打得很艰苦的。”李霄云惊讶的问道。   “我们的计划虽然是在南岭切断铁浪军团的补给线,但计划不是一成不变的。”钱不离摇了摇头:“你们记住,打仗一定要做到灵活机动,碰到了好机会,完全可以把原来的计划全部推翻!桂明知道我军一定会想法骚扰铁浪军团的补给线,所以在后方下了血本。杨飞俊这一次得手之后,桂明应该继续在后防线增加兵力以保证辎重的安全,与其冒着危险打游击,还不如集中全部兵力,在庐陵平原与铁浪军团决一死战!”   听了钱不离这番话,众将有的在连连点头,有的还在沉思。   “你们放心吧,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也不会轻易展开决战。”钱不离笑道:“原来我们估算桂明的铁浪军团只有四万余人,现在看来我们算错了,桂明和我们一样,借着冬季修整了一番,兵力也补充上来了,只是再怎么算,他的兵力也不会超过六万人!除去我们歼灭的铁浪军团谭宗旺的前锋部,还有在宜州赤水镇驻扎的部队,加上运送辎重的部队,铁浪军团的前锋和中军至多不超过三万人,如果我军就此展开决战的话,胜算在我们这一边。”   “大将军,这些日子我军主动挑战,桂明总是缩头不出,就算我军想展开决战,桂明也未必能应战啊!”杜兵说道。   “铁浪军团里倒是有些能人,竟然识破了我的神器只能在晴天发挥威力,阴天的效果太不理想了,你们没有注意么?这些天铁浪军团只敢在阴天向我们挑战?!”钱不离笑道。   “原来是这样……”任帅张大了嘴,神器到底用什么来伤敌,钱不离还是首次告诉众将,任帅这才恍然大悟,旋即他陪笑道:“大将军,您再造一个专门在阴天使用的神器不就万事大吉了?”   “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要花费多长时间呢。”钱不离摇了摇头。   “可是……就算我们在阴天挑战,桂明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了,他也未必应战啊?”杜兵做了半年的主将,自是获得了不小的收益,遇到事情总是从全局去考虑。所谓的决战,不是想打就能打的,只有在双方的主将都认为自己占据优势的时候才能打得起来,杜兵认为如果天威军全军尽出,桂明应战的可能性非常小。   “很简单,给桂明一个好的理由,他会带领铁浪军团应战的。”   众将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把充满疑虑的目光投到钱不离身上,桂明可是一个久经沙场的上将军,等闲的理由根本没办法骗过桂明,天知道大将军又想出什么阴谋诡计来了!   “大将军,您有什么阴……妙计就告诉我们吧,别让我们干着急了。”李霄云苦笑道。   “这一次月色公爵给我带来一个消息,桂明在冬季三次向内阁上书,要求在宜州整顿一年之后,再率领铁浪军团进攻福州,但是桂明的上书受到了姬胜烈、内阁、军部的三重申斥,尤其是姬胜烈,不顾自己的身份对桂明的信使破口大骂,命令桂明马上进攻福州。也许……我们的将衔都太高了吧,让某些人实在无法忍受我们的无礼。”   众将发出了哄笑声。   “饱受上司牵制之苦的桂明,心中应该有很多感触啊!”钱不离叹道。   “大人,您还没说您的妙计呢?”李霄云把钱不离从感叹中拉了回来。   “我的计策很简单,获得桂明的同情!”   这句话当时就让众将傻了眼,人人脸上都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钱不离可是杀死桂明唯一的女儿桂彤的刽子手啊!同情?桂明就算疯了也不会同情他钱不离!   “大将军,您……您真认为桂明会同情您?”杜兵苦笑着问道。   “就算不是同情,也应该是同病相怜,我想,桂明会理解我的,当一个人因为自身的经历,而理解另一个人的苦衷时,他的判断力就会受到自己的影响。”钱不离笑道:“梅雨季节就要到了,桂明这些日子来忍声吞气,不外就是等着雨季,我们就帮着桂明完成自己的心愿吧,在雨季决战!”   “可是按照大将军的说法,到了雨季,神器就没有多少威力了。”   “神器的威力已经发挥得很好了,打压铁浪军团的气焰,让战事沿着我们想要的方向发展,决战是不需要神器的。”钱不离摇了摇头:“过几天,我会要求公主殿下来庐陵平原检阅天威军团,我们要把声势搞得大一些,闹得敌我皆知。”   “接下来我会亲自与公主殿下一起,率领大军向铁浪军团挑战,你们想一想,见到这种情势,桂明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   “桂明会认为我们受到了公主殿下的影响,所以才率军决战的?!”杜兵的反应很快。   “我们能拖得起,桂明却拖不起,长达上千里的补给线,他们的耗费是我们的几倍,相比较而言,桂明比我们更想展开决战!天大的好机会摆在他面前,很难想象桂明能抗拒这种诱惑!”钱不离微笑起来:“而且我和公主殿下一起出面,对铁浪军团的吸引力也是很大的,杀死了我就是功成名就、一步登天啊!”   “反过来说,桂明也要想一想,如果他们始终避战,当公主殿下离开天威军营地之后,他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把我军引出去决战!哼!如果不是担心东线的国战会过早结束,我按兵不动,拖也能把整个铁浪军团拖垮!” 第二三三章 周扒皮   “还是给你两把剑,你练习舞剑好了,看你全身上下都是硬梆梆的,哪里还象跳舞?”钱不离无可奈何的对正表演着‘优美舞蹈’的浮柔说道,这句话让浮柔一下子就红了脸,气呼呼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低下了头。   ‘舞’与‘武’从内到外都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武讲究力量、速度、破坏,而舞讲究柔软、轻飘、优美,浮柔见到柯蓝的舞姿让钱不离赞赏,遂苦学了几个动作,可惜的是,浮柔摆出来的造型不是舞姿而是武姿!   其实钱不离现在心里也很郁闷,所以才没有顾忌自己的说话方式,权当发泄了,上位者么,当然有拿自己的侍女出气的资格。钱不离看完柯蓝跳舞之后,兴趣大起,也上前跳了几步,当然,钱不离跳的是迪斯科,几个摇头摆臀的动作下来,当即让柯蓝、柯丽看傻了眼,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浮柔,她坚持要把军医找来给钱不离看病……虽然受到钱不离的怒斥,浮柔却依然振振有词,其一钱不离闭着眼睛、露出淫笑、自我陶醉的神态象中了魔,其二钱不离摇头晃脑、摆腰扭臀的动作象中了疯,不管病情看起来象魔疯还是疯魔,总之,需要看医生了。   钱不离不得不承认,有些艺术不但要分文化、国界,还与时代息息相关,如果钱不离把抽象派的图画带到这个世界来,根本连一个铜币都卖不出去,现代人看非洲人围着篝火跳舞能感受到热情奔放,如果出现在这里,很可能有人悄悄问钱不离,那些人是不是传说中大魔王巴尔的随从?   “那也比你好!”浮柔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使大劲学了两下扭臀的动作,做完之后她自己也觉得脸红,用手捂住了脸,柯丽在一边笑得喘不上来气,柯蓝则强忍着笑意,熬过了人生那道坎的柯蓝比以前谨慎多了,不管做什么事都怕引起别人的反感。   “岂能与夏虫语冰!”钱不离摆出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极惋惜的摇了摇头,走出了帅帐。   浮柔听了个一知半解,心中羞恼,但是借她个豹子胆,她也不敢大声和钱不离吵嚷,只能嘟囔道:“你才是虫子呢!”   走到外面,叫过刚才被自己赶到帐外的程达,钱不离又开始了一天的例行公事。跳舞可以在几个女孩子面前跳,但不能让任何一个将领看到,主将必须时刻保有威仪。   “先去羽林军巡查一遍吧。”钱不离看了程达一眼:“你刚才听到什么没有?”   “没有。”程达连连摇头,他又不是傻子,就算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他也会摇头的。   钱不离认真看了程达片刻,才移开眼神:“走吧。”   羽林军中旗帜鲜明、营垒森严,当然,钱不离这个大将军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畅通无阻的,很快钱不离就来到了羽林军的帅帐前,正好听到里面传来李霄云的怒喝声:“你以为大将军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另一个稳定有力的声音缓缓回道:“没有见到大将军,我什么话也不会说,说了也是废话,你们不能做主!事关军机要事,希望这位将军能向上通禀一下。”   “好、好!我看你能口硬到什么时候!武大人来了没有?”李霄云口中的武大人自然是武钟寒。   “将军,武大人说他马上就到。”   钱不离挑起门帘,走了进去,李霄云正怒目端坐在主座上,身后站着几名亲卫,一侧有一个黑衣人被五花大绑的站着,他的身边围着几个满脸戒备的士兵,那人的黑衣上沾满了浮土,还有几处破开了口子,看起来很是狼狈。   “大将军,您怎么来了?”李霄云看到钱不离进来,连忙起身给钱不离让座,随后使了个眼神,两个士兵拔出战刀架到那黑衣人的脖子上,以防出现意外。   “他是什么人?”钱不离舒舒服服的坐在了主座上。   “大将军,我的斥候出去侦察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人,他口口声声说有大事要当面禀报大将军。”李霄云凑到钱不离耳边,轻声道:“末将以为,这个人是从铁浪军团的营地出来的。”按照军制,李霄云应该在审查清楚之后,才把这个人带到中军帅帐去,否则他会担上责任的,现在钱不离来到了这里,倒是帮李霄云解了围。   钱不离上上下下打量了那黑衣人一会,这个人很年轻,眼神淡定,脸色淡漠,虽然两把锋利的战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但他丝毫不为所动,相反,他竟然也在打量着钱不离。   “好一副视死如归的气色。”钱不离笑了笑:“你的神态让我想起了一种人,刺客!”   那黑衣人淡淡的摇头道:“我不是。”   “他一直这么站着说话?”钱不离转头看向李霄云。   “这个人骨头很硬,宁愿趴在地上也不愿跪下来。”李霄云答道,旋即神情转厉:“你不是要见大将军么?现在大将军就在这里,你还敢不跪?!”   那黑衣人身后的士兵们用脚猛踢黑衣人的膝盖,黑衣人的腿软了软又挺得笔直:“大将军,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   “你是客人么?”钱不离微笑道:“也好,就算你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请问客人从哪里来?”   “现在战事胶着,南北交通已经被切断,在下当然是从铁浪军团的大营来。”   “你这个客人的胆子倒是真不小,现在的庐陵平原危险重重啊,不怕被我军的斥候射杀?”   “在下留在大营里早晚也是一条死路,不如出来冒冒险。”   “呵呵……原来你是过来投诚的!铁浪军团的人没有阻拦你么?就这么放你过来了?”   “阻拦我的人已经被我杀了。”   “很聪明的做法,知道不做点什么无法获得我们的信任,但你的信物呢?既然已经杀了人,怎么也要割些鼻子、耳朵什么的来让我看看吧?”钱不离笑里藏刀,如果这黑衣人真的拿出了什么东西,钱不离会毫不犹豫把这黑衣人处死,这种下三滥的圈套设计的痕迹太重了。   那黑衣人一愣,苦笑道:“在下当时只想逃出去,没想太多。”   就在这时,门帘再次被人挑开,武钟寒走了进来,他没想到钱不离也会在这里,一愣之后,连忙单膝跪倒在地上:“下官拜见大将军。”   “钟寒,我们可天天都要见面的,你总是拜来拜去……你不累我都嫌累,过来在这里坐吧,霄云,你也坐下。”   “大将军,礼不可废。”武钟寒是一个不喜欢笑的人,但是受到了钱不离的尊重,他露出了很自然的笑容,走过来坐在一个士兵搬来的椅子上,一眼看到了黑衣人,不由又是一愣。   “钟寒,你认识他?”钱不离察觉了武钟寒的异常。   “认识,这个人姓周,叫周贤竞,外号叫周扒皮,是非常有名的江洋大盗!别的江洋大盗只要财,少有杀人的,但这个周扒皮不但杀人,还要把事主的皮给扒下来,手段异常残忍!”   “我是一个游侠,不是江洋大盗,我杀的人都有取死之处!”被拆穿了身份的周抗淡淡说道:“我现在的名字叫周抗。”   “钟寒,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钱不离惊讶的问道。   “这个周扒皮曾经在练市县做过案,下官一路追踪,一直追到洪州境内才见到了他的真面目,不过……下官当时也只能忍,不敢下手拿他。”   “为什么?”这次轮到李霄云奇怪了。   “大将军,你们可不要被他的样子迷惑了,这个周扒皮从外表上看象个书生,但武技非常厉害,下官自知绝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去找当地的县府协议,谁知等下官带着人回来,他已经不见了。”   李霄云眼中露出了警觉之色,刚才钱不离说黑衣人神态象刺客的时候,李霄云只以为钱不离在开玩笑,现在听了武钟寒的描述,他才知道周扒皮的可怕,绝不能让这种人靠近大将军!李霄云做了个手势,而周抗的脖子上又多了一把刀,抓着他肩膀的几只手也更加用力了。   “江洋大盗……哦不,是游侠,呵呵,有意思,你们不用那么紧张,难道他还能把绳子挣断不成?别让人笑话了!”   “遵命,大将军!”几个士兵口头上答应得很干脆,但手上劲道却一点不松。   “周抗是吧?你在铁浪军团担当什么职务?”钱不离笑道。   “在下是铁浪军团的监军。”   “监军?!”钱不离和李霄云几人对视了一眼,监军虽然权力不大,但地位超然,监军的主要职责就是对一军的主将施加影响力,在士兵们眼中监军的地位远远不如主将,但是内阁的大臣却更为看重监军的意见。   周抗竟然是个监军,这远远超出了钱不离等人的意料,历史上有很多主帅叛降的例子,但鲜少有监军抢在主将之前投诚敌军的,周抗的投诚对‘监军’这个词已经构成了极大的侮辱!   “从一个游侠当上了一军的监军,你还真是能创造奇迹!”钱不离似笑非笑的说道,这种事情说出去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江洋大盗和监军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混淆在一起!   “在下怀里有内阁的任命书,大将军不信的话,可以取出去看看。”   “不用了。”钱不离摆摆手,如果这是一个圈套,对方想掩护周抗混入天威军,别说监军的任命书,就是宰相的任命书也能造出来,钱不离懒得看那种没用的东西:“告诉我,你是怎么当上监军的?”   “在下四年前被姬胜烈收为心腹,几年的时间,在下也算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不知道大将军还记不记得郑星望之事?”   “你参与那件事了?”   “不错,那件事虽然是姬胜烈策划的一石二鸟的妙计,但具体的实施者却是在下。”   “一石二鸟?具体说说!”   “郑星望的事情想必大将军也清楚了,不过姬胜烈当时的主要目标却不是郑星望,而是尉迟风云的儿子尉迟龙义!所以才假他人之手杀死了那个被尉迟龙义纠缠的女孩子,把罪责都推在尉迟龙义身上。当时在场的人不是姬胜烈的手下,就是已经归顺姬胜烈的人,还有几个无辜者在牢中被拷打至死,尉迟龙义的罪名坐定了,没有人能帮他脱罪!”   “姬胜烈倒是好手段,不过……你说这些对我是没用的,现在姬胜烈已经坐上了王位,再过些日子,他就要和尉迟风云的女儿大婚,难道我去告诉尉迟风云,他一直在受人算计,尉迟风云就会转而帮助我么?再说,尉迟风云也未必被蒙在鼓里,你还是说些有用的吧,比如说,为什么来投靠我?”虽然周抗一口一个姬胜烈,但也无法打消钱不离的疑虑。   “大将军没听说过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句话吗?”周抗淡淡的说道。   “公主殿下此刻还坐镇福州,我钱不离也没有死,这个时候下手太早了吧?姬胜烈可不是笨蛋!”   “关键在于姬胜烈天生就是一个凉薄的人,而且……我知道的太多了。”周抗苦笑一声:“他早就生了杀我之心,不过我一向表现得很忠诚,做起事来不遗余力,所以他有些犹豫,但不管怎么说,我早晚也要被他除掉。”   钱不离沉默了片刻:“你说姬胜烈想要除掉你,但他不但没有动手,反而把你提拔成了监军,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   “其实这一次在下名义上是监军,实际上姬胜烈让在下去完成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纵使在下运气惊人,侥幸完成了,也不可能活着回去。”   “什么任务?”   “姬胜烈授意在下故意与桂明上将军产生摩擦,随后叛逃到您这里来,获取您的信任,在关键时刻刺杀您。”   众将都呆住了,原来这个周扒皮是来‘诈降’的,但是他把自己‘诈降’的目的说出来干什么?找死不成???   钱不离深深的看了周抗一样:“你们先把他带下去吧!”审到这里已经审不下去了,审问的人必须要占据主动,否则还不如不审。   周抗没有提出异议,也没有要求把自己身上的绳索解开,很平静的被带了出去。   “你们怎么看周扒皮这个人?”钱不离忍不住微笑起来,且不谈周抗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无法否认,周抗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这个人……也太诚实了吧?”李霄云也忍不住笑意。   “大将军,卑职很欣赏土族人的一句话,当周围的鸟虫突然停止鸣叫时,往往意味着有猛兽接近。”武钟寒没有笑:“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危险往往蕴育在过度的平静中!诚实是好事,但过度的诚实……就让人深思了。”   程达点头道:“末将认为武大人说的有道理,那个周扒皮怎么看怎么危险!”   “话倒是这么说,但人家已经和我们推心置腹了,我们也要显出几分气度不是?”钱不离微笑道:“难到还能把他处死?”   程达道:“还是……处死的好!”程达身为钱不离的亲卫队长,遇上事情自然把钱不离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没那么严重,他不过是想获得我的信任而已。”钱不离摇了摇头:“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刺客,这样的刺客也算是凤毛麟角了,没等他发挥就处死也未免有些可惜,而且他如果真的想投靠我们呢?”   “那大将军的意思是……”李霄云皱起眉头问道。   “殿下这几天就到,先把他关起来吧,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捣乱,霄云,你多派些人手盯着点。”   “遵命,大将军。”   武钟寒犹豫了一下,接道:“大将军,还是交给卑职看守吧,这些江洋大盗每一个都懂得一些脱逃的妙术,卑职担心李将军的人未必能看得住。”   “你有办法?”   “大将军莫非忘了,卑职以前成天和这种人打交道,卑职可以保证,他周扒皮就算是钢筋铁骨,也别想挣出去。”   “也好,就交给你了。”钱不离站了起来:“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决战不日即将爆发,等打垮了铁浪军团,给你们放一个大假。” 第二三四章 先声夺人   天空中的乌云压得很低很低,好似随时都能从天上掉下来一样,东南风不停的吹着,把凛凛的杀意传遍了庐陵平原的每一个角落。   在庐陵平原的南侧,数百面天威军的军旗逆风飘扬,各式武器与铠甲在这阴天里依然反射出渗人的寒芒,天威军的左翼是任帅率领的刀锋军,右翼是杜兵率领的疾电军,中军有李霄云的羽林军,还有黑豹军方老生的第三团与王小二的第四团,后翼则是汤云龙的投石车部队。   在天威军大阵的中心,几十面金龙旗组成了一片金色的波浪,看起来异常显眼,一辆装饰得无比华丽的马车被金色波浪包围着,钱不离一身戎装、面容整肃,守护在马车的一侧,程达带领着杀气腾腾的亲卫队护在钱不离后侧,再外围则是王瑞率领的三千天翔军。   这一战天威军团出动了三万人的兵力,黑豹军孟铁头第一团与浮梁第二团则被钱不离留为预备队,孙仲德带领的破甲军与余楚杰的后军也整装待发,而在铁浪军团斥候难及处,郑星朗带领的疾风军正悄悄盘旋着。   天威军每一个士兵都静静的站在那里,离远看去,犹如是一头巨大而又无声的凶兽在默默的等待着捕食的机会,无穷无尽的杀意在天威军士兵们的头上凝聚、蒸腾,又随着风儿散到四野。   铁浪军团的上将军桂明最终决定应战,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不可多得、一举击溃天威军的好机会!前日姬胜情大张旗鼓来到了庐陵平原,昨天钱不离就带领全军出营挑战,而今天是个阴天,钱不离竟然还敢出来挑战,很明显,不知天高地厚的姬胜情在借用自己公主的身份施加影响!   钱不离以为孟铁头与浮梁接连在南岭中歼灭铁浪军团的步兵大队之后,桂明为保护粮道的安危必然从大营抽调兵力,谁知桂明做出了与钱不离类似的判断。天威军的人数本来就不多,还抽调兵力在南岭潜伏,所以大营的兵力肯定虚弱,桂明遂把守护赤水桥的部队调回来三千人,把南岭的八个步兵大队共八千人也都调了回来,他决定借助优势兵力拖住钱不离,同时派出先遣军从庐陵平原的侧翼杀到外围,打乱钱不离的部署。铁浪军团储备的粮草足够一个月的损耗,如果在十天之内钱不离依然能不露败象的话,重新回头守护粮道也不晚,决定暂时舍弃粮道算得上是一个疯狂的决定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将军是不敢做出这种决定的,当然,一个中规中矩的将军也很难坐到上将军的位置上。   两个主将都认为对方的大营虚弱,结果只能是两个人都大吃一惊。   针对钱不离的部署,桂明把五辆投石车调到左翼,命令刘永民带领最精锐的八千将士多设绊马索、鹿角、铁蒺藜,徐徐推进,天威军的骑兵是最让桂明头疼的,他从来没想过歼灭对方的骑兵,只要刘永民能稳住阵脚,不让天威军的骑兵轻易突破他的阵线,桂明认为自己赢定了。   桂明命令李喜道带领三千人镇守右翼,为了力保右翼不失,桂明又从中军调出了一千名弓箭手拨到右翼,同时把剩下的二十余辆投石车也拨了过去,天威军那支步兵虽然凶悍,但李喜道全力防守,想来也是绰绰有余了。   桂明的战术相当明确,左右两翼缓进,集中力量中路突破,只要攻下了那片金龙旗所在地,天威军的失败就成了定局!桂明的经验非常丰富,只观察了片刻,他就看出钱不离的中军至多只有两万人,而自己的中路兵力达到了四万,确是胜卷在握!   擒贼先擒王是一个好办法!桂明带领着薛海峰、常爽、田大宇等一众将领驰出了大营,带领士兵们摆开了阵势,双方一触即发。   天威军中突然响起了一阵突兀的战鼓声,而天威军的左、中、右三路大军缓缓向前压过来,就在桂明大惑不解、错愕之际,天威军中突然又响了一阵鸣锣声,三路大军又撤了回去,停在了原地,滑稽的一进一退之后,天威军凝聚的那种气势就消失了,阵势也显得有些混乱。   桂明与众将对视了一眼,不由哑然失笑:“看来……今天天威军有两个主将啊!”桂明无比感叹的说道,他想起了姬胜烈、内阁、军部接连发给他的催战令,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自古以来,有几个将军敢做的?胆大妄为的结果就是不管战事是胜是败,都难逃一死!现在的钱不离……一肚子苦水吧?!   “我真想跪倒在公主殿下身前,倾吐我发自肺腑的感激之情。”田大宇笑呵呵的说道,众将听得一阵大笑,今天的钱不离没有那古怪的武器撑腰,而且军心不稳、号令不一,如果再不败那简直没有天理了。   “我铁浪军团的荣辱胜败就在今天这一战了!各位……”桂明缓缓说道。   “在!”众将齐声应诺。   而在天威军团中军里的钱不离,依然是一脸淡定,平静的看着前方,时不时还举起胸前的望远镜,这东西就是好啊!不但能看清铁浪军团的布置,甚至连对方将官的表情都能看到。   “不离,你刚才在做什么?”无辜承担了笑名的姬胜情在车窗处轻轻问道,说实话,她以前对军略一无所知,但和钱不离接触久了,也明白了不少常识,战鼓奋起士兵们就要锐意前行,哪里鼓声未歇鸣金续起的?打仗又不是小孩子玩游戏!   “没什么,我在和桂明打招呼。”钱不离轻笑了一声。   “你这人……这时候都没正经!”姬胜情挤了挤鼻子,可惜隔着个车帘,钱不离看不到姬胜情可爱的表情,就算看到了他也不能在这时候过来亲热。   “王瑞,你带着天翔军游射!”看到铁浪军团的第一支五千人的步兵逼了上来,钱不离发出了命令。   铁浪军团的右翼几乎在原地踏步,而左翼前进的速度也非常慢,从望远镜里钱不离可以清楚的看到,铁浪军团的左翼把极大的热情都投入到设置鹿角、绊马索等物的工作中去了,很明显,桂明在左右两翼采取的是拖的战术,他想在中路取得突破,而这五千人只不过是来试探一下。   王瑞的天翔军是一支依据游骑的训练方法训练出的骑兵,重骑射而轻冲阵,散则为无孔不入的斥候,聚而成天威军团的另一支箭营,虽然他们的骑射造诣依然不能和扎木合等天生长在马背上的草原勇士相比,但他们胜在有一身轻盈的铠甲,手中长弓的制造工艺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的最高水准,而且他们人手一把简装弩,不管是远程、中程还是近程,天翔军都有着巨大的杀伤力,当然,他们肉搏战的水平就比不上疾风与疾电军了。   天翔军是钱不离苦心打造出的一支蓝本,是将来冲击草原、以骑制骑的保证,而唯一让钱不离头疼的问题就是后勤补给。草原马个头低矮,但吃苦耐劳,它们可以连续吃一年的青草而若无其事,姬周国的战马如果连续吃上半个月的草,就会拉肚子,换句话说,补给的粮草不是给士兵们吃的,而是用来喂养战马的。   孤军出动的天翔军虽然担心陷入重围、不敢向两翼盘旋,但他们的长弓依然发挥出了巨大威力,一排排的箭矢如雨点般落入敌军阵内,总会有一些倒霉鬼被箭矢所伤,发出惨叫声。铁浪军团前排的剑盾手冲锋的速度越来越快,试图切到骑兵阵内,天翔军则一边射箭一边缓缓后退,以拉开双方的距离。   “薛海峰、常爽!”桂明冷喝了一声。   随着桂明的命令,铁浪军团转眼就发动了第二波攻势,傻瓜才会用添油战术,那只能是把自己的将士送过去让对方残杀!鉴于钱不离的中军只有两万人上下,桂明做出了一种近乎冒险的决定,第二波就发动了兵力达到两万人的狂攻,桂明不担心,他手里还有一万五千人的预备队,足以应付任何意外,而且他还把斥候集中起来,组成了一支千骑的骑兵队,决战就不要考虑什么损失了,一切为了胜利,到了关键时刻,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把这支骑兵队派出去,哪怕是派出去送死。   人马上万、无边无沿,两万人组成四个方阵向前逼近的气势倒颇为壮观,他们的脚步声虽然没到那种万马奔腾、让大地也为之颤抖的程度,但那沉重的脚步声如重鼓一样,敲在了天威军士兵们的心底,如果不是有钱不离坐镇,所有的天威军士兵都认为自己是理所当然的胜利者,说不定就会出现几个情绪失控的人了。   看到己方开始狂攻,铁浪军团的右翼向前投射了数枚石弹,好似在警告他们对面的刀锋军,别轻举妄动!铁浪军团的左翼却依然缓缓向前逼近,并继续设置着各种阻挠骑兵冲锋的障碍物。   “那也叫投射?桂明,让你现在见识一下未来战争的景象吧!”钱不离冷笑一声,望下了望远镜,怒喝道:“投石车、举旗!”   钱不离后侧的士兵一个纵跳,抓住了绳索,拉了几把,把投石车的旗帜升了起来,中军后翼站在瞭望塔上的汤云龙已经憋了很久了,迅速挥动手中的令旗,嗵……嗵嗵……天地间除了那沉重的脚步声以外,突然又响起了另一种恐怖的声音。   一排石弹破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充满恐怖力量的弧线,砸到了铁浪军团的步兵方阵中,一时间,残肢血雾漫天乱飞,地皮都被砸得颤抖起来。承受了这种石弹的攻击,非死即昏,没有惨叫的机会,那些胡乱尖叫的士兵反而是毫发无伤的人,被恐怖的攻击吓破了胆,不过他们的尖叫声很快就被督战队硬生生劈断了:“扰乱军心者……”督战队的那个将官没有说出‘斩’字,他呆呆的望着天空,因为第二排石弹已经冲着他们砸将下来,刚才的伤亡并不是噩梦的结束,而是噩梦的开始!   在这个世界上,投石车是攻城拔塞的无上利器,但很少有哪个将军把投石车用在野战中,准确的说,是大规模的应用在野战中,因为投石车的速度太慢了,发射一轮之后,敌军已经冲到了近前,没有机会发射第二轮。而且在战时操纵一辆投石车需要十多个士兵,如果长途运输、加上运送石弹、保养整修,一个投石车就要占用五十多个士兵,还不包括牛马,最重要的,是拖累大军前进的速度。与其把五十个人用在投石车上,还不如让他们当最简单的盾牌手,一辆投石车在野战中能杀死五十个人么?杀不死的!一颗石弹连砸带滚能造成十几个人的伤亡就很完美了,有很多时候投石车放了空弹、连一个人都没砸到。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算数题,五十个盾牌手再不济也不能一个人都杀不死吧?   投石车只能用来攻城拔塞成了一个普及的看法,饶是经验丰富的桂明也只准备了二十余量投石车,而钱不离借着以逸待劳的优势,变态一样准备了二百余辆投石车、上千颗石弹,还有堆积如山拳头般大小的铁球,从这庞大的贮备上分析,钱不离根本就是想一战成名,让自己成为现代化炮战的鼻祖。   每二十辆投石车为一排,组成了十排的车阵,梯次投射,这是一种在不改变投石车射程的情况下,延伸小范围覆盖射击的方式。由后排投石车抢先投射,当敌军看到前面的人被砸得血肉横飞时,会很自然的向后退缩或者停在原地,自然成了下一排石弹攻击的目标。   严格的说,钱不离的投石车给铁浪军团造成的伤亡并不大,石弹毕竟不是炮弹,铁浪军团的阵形虽然紧凑,但直接伤亡的人数只刚刚到了一千。不过从精神上说,二十颗石弹为一排,接连不断犹如永恒射击的方式给铁浪军团士兵带去了巨大的恐怖,士气急速下落。冒着箭雨往上冲没什么,藏到盾牌下会转危为安,也许躲在后面反而会被流矢所伤,但石弹的阴影犹在前方的空中滑动,那东西不是盾牌能挡得住的,谁愿意变成一团烂泥?   铁浪军团的右翼停止了发射投石,见识到了真正的投石之后,他们不由呆呆的看着主战场,相比较起来,真是太自卑了,自己刚才那叫投石么?而铁浪军团的左翼也开始原地整顿,刘永民的眼光很厉害,关键在主战场,如果中军进攻不利,他必须要防住阵地,不能天威军的骑兵穿插进主战场。   眼见着铁浪军团的士兵逐渐后缩,连督战队也管不住,观战的桂明勃然大怒:“田大宇!给你两千人做督战队,再有退缩不前的,立斩不误!”   “遵命,将军!”田大宇答应一声,带着自己的本部冲了出去。   铁浪军团本阵中的几十面战鼓一起敲响,鼓声震天,铁浪军团的士兵毕竟经历过不少战阵,虽然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但在上官的吆喝下还是重新组成了阵势。可惜在冲锋的时候,他们又乱了,他们争先恐后要冲过前面的死亡线,及时冲过去就代表着平安,虽然是暂时的平安。   铁浪军团全军冲锋,天威军团的车阵自然也是全部投射,不过这一次投射的不是石弹,而是铁球。每一架投石车的弹巢里都装着二十颗铁球,看不起不多,但二百辆投石车一起投射,就是四千颗铁球!就在铁球拔地而起的一瞬间,本来就暗淡的天空一下子变得更加黑暗了,四千颗铁球整整占据了一面天空,如万鸟投林般急泻而下,铁球与铁球之间不停碰撞、摩擦,发出或沉闷或刺耳的鸣叫声,在铁浪军团的人群里溅起了一片又一片死亡的血花,血花虽然比昙花还要短暂,但看起来却无比茂盛繁密,几乎把一切都染成了红色。   “投石车降半旗!”钱不离是一个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人:“羽林军、天翔军、黑豹军举旗!”   在铁浪军团前锋的进逼下退回本阵的天翔军呼喝一声,由王瑞率领从右翼冲出,而李霄云带领着羽林军急扑而上,与被射得半残而又被援军的惨景吓得心无斗志的铁浪军团前锋斗在了一起,方老生与王小二的黑豹军从两翼包抄,把这队前锋包在了里面。 第二三五章 荣誉与骄傲   天翔军在王瑞的带领下,急速插到铁浪军团前锋的后翼,分成两队,一队用抛射阻击铁浪军团的援军,一队猎杀着铁浪军团前锋后侧的弓箭手,只一驰一过,就把铁浪军团前锋后侧毫无保护的弓箭手猎杀了大半。   穿过铁浪军团溃乱的战阵,天翔军的脚步没有停歇,笔直的向左翼冲去,而任帅则带领着刀锋军回援中军。阵前换防无疑是一种危险而愚蠢的举动,但钱不离欺负铁浪军团少有骑兵,而且桂明因为压缩兵力,布在右翼的兵力实在太少,无法形成有效威胁,遂大胆做出了换防的决定。   “大将军,有些不对啊!”天威军团的军法官关誉东奔到钱不离身侧,低声说道。战前军议大家都认为铁浪军团大营的总兵力最多不过三万人,但此刻试图从中路突破的铁浪军团士兵就在两万五千人左右,加上布置在左右两翼的一万余名士兵,还有中军那片黑压压、暂时无法估计数目的预备队,这已经远远超过了三万人!关誉东虽然是在皇家禁卫军服过役,不过类似眼前这种大战阵还从来没经历过,尤其是赌上了一切的决战,关誉东心中感到阵阵紧张,以军法官的身份妄言军事可是一种逾越了。   “我知道!”钱不离淡淡一笑:“身为主将率领大军作战,并不仅仅是比谋略,在很多时候,比的是意志!谁的意志更坚韧,谁就是最后的赢家。我们低估了桂明确是不假,但桂明也一样低估了我们,在这时候就看我们谁更能拼了!”铁浪军团第二波次进攻一起,钱不离已经知道不对,这正是他阵前换防的原因,无论如何中军也不能垮,有刀锋军与羽林军坐镇,加上黑豹军支援,还有随时等待命令的后军,钱不离有把握守住中军一线,等到桂明的战力告竭,郑星朗的疾风军插入战场,铁浪军团就会溃败下去。当然,这个等待的过程将是异常艰苦的,钱不离做好了准备。   听到自己心目中从来都是算无遗策的钱大将军坦陈自己估计错误,关誉东不由苦笑起来,忧心忡忡的看向战场。   前方天威军已经与铁浪军团绞杀在了一起,铁浪军团的五千前锋部虽然承受了天翔军的数轮箭雨,而且后列的弓箭手被猎杀了大半,冲近时又被黑豹军的标枪阵贯了个正着,伤亡非常严重,但不可否认,铁浪军团的士兵训练精良,能在士气低落的情况下犹自死战不休。   这些经历过沙场血战的士兵们都知道,只要他们能咬入敌阵,那么天威军的弓箭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一定会向后收缩,这就给自己的援军创造了冲锋的好条件,如果在援军冲上来之前他们就溃败了,那么主力将会承受天威军有组织、杀伤力极大的抛射攻击。不管是为了援军,还是为了自己能拼出个机会,焉或是想多捞些本钱,铁浪军团的前锋部士兵都有着必死的决心,前锋阵已经被包围,逃是逃不出去的,唯有决一死战!   李霄云带领的羽林军承受了前所未有的严酷考验!以往的战事里,羽林军的前身、毒龙旅第二团战阵的对手大都是不入流的军队,碰到几个难缠的对手,也是被钱不离的阴谋诡计逼进了绝境的将死之敌,不需费多大力气就能取得胜利。但这一次不同,铁浪军团是一支劲旅,是姬周国赖以雄霸一方的一支国家凶器,其压力可想而知。   只片刻之间,羽林军的前部便死伤了二百余人,当然,铁浪军团倒下的士兵更多。战刀,这个在另一个世界的冷兵器时代早已成了主流的兵器,终于在剽窃者钱不离的苦心操作下,在这个世界放出了夺目的光彩!   随着战鼓声,羽林军的将士们从咽喉里发出沉闷的咆哮,挥舞着战刀、奋不顾身的扑向铁浪军,那一片又一片看似无穷无尽的刀浪总是能带起一阵阵腥风血雨。   姬周国的剑盾兵所习练的武技已经很成熟了,剑有劈砍刺挑、也有格挡的招数,盾不仅可以用来防箭,还可以用来推击,相比较之下,羽林军的刀法来来去去只有那么两三招,可就这么两三招,却让铁浪军团的士兵们感到苦不堪言。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钱不离训练的时候说过的话,几招刀法全都是劈砍,不停的劈砍,没有格挡的招式,钱不离要的是勇敢战斗的士兵,而不是招收弟子,难道指望着羽林军出几个刀法大家么?   长剑刺到人身上,首先要刺穿铠甲才能造成伤害,伤害的轻重与刺的部位、腕力大小有关。而战刀刀背有一指半厚,比长剑重得多,哪怕是劈在对方的头盔上,没能伤到对方,剧烈的震荡也能让对方昏迷不醒或者头晕眼花,在杀戮场上头晕眼花就基本代表死亡了。   有一些铁浪军团的士兵索性学着羽林军的动作,用长剑拼命劈砍,但这个世界的金属工艺还是有限的,长剑并不利于劈砍,用不了多长时间,长剑就会在剧烈的战斗中崩断,而战刀却不怕,纵然崩坏了刀口,他们依然能用战刀劈翻敌军。   两支浪潮绞在一起凶猛的缠斗着,不停的有人倒下,也不停的有人补上去,铁浪军团的前锋部不管是武器、士气还是人数,都占据了劣势,但充斥在心中的荣誉感让他们无一人退缩。   铁浪军团的士兵要护卫自己的荣耀,羽林军也有羽林军不可轻侮的骄傲!谁才有能力守护自己的信仰,必须要用鲜血来证明。   方老生和王小二也有他们自己的骄傲,潜入南岭连战连败的耻辱已经让方老生变得狂怒起来,往日作战方老生喜欢躲在后面指挥,而此刻他却冲杀在前列里,手中的两柄长剑一柄已经折断,另一柄也变得面目全非,他的身上受了几处轻伤,鲜血顺着铠甲渗出来,又在方老生剧烈的动作里飞溅开去。不过方老生顾及不到这些,目前总有讨厌的敌人在晃动,他停不下来。   而王小二则是一个很奇怪的将领,首先,天威军的诸将大都有些反感他,因为准确的说,王小二是一个无能的人,除了见谁拍谁的马屁之外,从来没有对军略大事提出过一次意见。不过钱不离数次整军,也没有撤除王小二团长的职位,可不是担心内讧,凭钱不离此刻在福州的威望,就算把孟铁头撤了也不会有人说二话,关键是王小二有一个难得的优点,王小二的资质确实平庸,但他承认自己平庸,并愿意努力学习。   世界上的天才分两种,一种是栋梁,一种仗着才华骄傲自大,却又总在关键的时候捅漏子,与后一种天才相比,钱不离宁愿相信一个愿意学习的王小二。   在李霄云、方老生、王小二三部并力围击下,铁浪军团的前锋部战力迅速衰竭了下去。   由薛海峰、常爽率领的铁浪军士兵承受了一轮‘天外陨石’的‘禁咒魔法’洗礼之后,士气再次低落下去,这一次攻击造成的伤亡远远超过上一次,四千颗铁球笼罩的面积太大了,这东西哪怕只是擦破了一层皮,也给人疼痛难忍的感觉,何况只被擦破层皮的人只有那么十几个幸运儿,被击中的士兵不是当即丧命,就是筋断骨折、惨叫不止。虽然有三员大将坐镇,但等到他们重新组织起战阵之后,前锋部用生命为代价给他们争取到的机会,已经快要消失了。   早到王瑞带领天翔军向战场左翼穿插的时候,投石车军旗已经被再次升起,汤云龙眼见敌军再次逼近射程,遂挥起了令旗。   这一次投石车阵从前排开始首发投射,一颗又一颗石弹带着呼啸声砸到铁浪军团的战阵里,所落所过之处,一片人仰马翻,但可惜的是,不知道铁浪军团的大将下了什么命令,士兵们冒着头上砸落的石弹,依然锐意向前。   汤云龙看到自己的攻击没起到太大的效果,心中不由有些郁闷,他的本意是想用散花铁球弹,可刚才那一次攻击,就耗费了一半存货,没有钱不离的命令,他不敢再用了。   天威军右翼的杜兵缓缓驱动战马,向中军处靠去,但对阵的桂明迅速发现了杜兵的举动,不但命令铁浪军左翼的部队逼上去,还把手中仅有的千骑骑兵队派到了左翼。   杜兵犹豫了一下,带领疾电军迎了上去,一轮互射倒是占了铁浪军团不少便宜,等铁浪军团退下去之后,杜兵无奈的停在原地,等待着来自中军的命令。   桂明不敢现在就发动围歼骑兵的血战,钱不离也不想把这支视若珍宝的骑兵队在此刻投入战场,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么!双方心照不宣的情况下,战场的东侧简直成了天堂,而陷入死战的战场中央自然就成了地狱了。   王瑞可不管那一套,他的天翔军充分发挥了游骑的优势,他仅以千人缠住战场西侧的敌军,自己带领两千人在铁浪军周围游走,如果不是担心被石弹误伤而不敢靠近投石车落点的话,从侧翼大举进攻锐意冲锋的铁浪军,天翔军会占上很大的便宜。   直到桂明命令其右翼的部队倾巢而出,王瑞才带领士兵驰回了本阵,而西侧的敌军看到王瑞带领主力回来了,一反身又退了下去。   “抬臂、雨射!!!”已经回援中军、与羽林军组成大阵的刀锋军主将任帅高声下达了命令。   经过日夜不停的苦练,现在箭营弓箭手的技艺比一年前要矫健得多,两千五百把长弓整齐迅速的斜斜指向天空,手指一松,箭矢离弦激射而出,铺天盖地般射到空中,就是铁浪军团的士兵放慢速度把盾牌举起、而箭矢犹在空中的时候,箭营的弓箭手们已经抽出了第二支箭,弯弓、再射!只要雨射的命令发出,弓箭手们就会快速重复这一个动作,直到将令让他们停下或者一只箭壶里的箭射光,这才是雨射的精华。   没有人象钱不离这样指挥弓箭手的,纵使是精锐的箭营,也只能勉勉强强完成两轮雨射,之后他们休想再拉得开长弓。人力有限、箭矢有限、眼光更有限,哪个将军敢把可以用上一天的力气、可以用上一天的箭矢在片刻之间全部用光?!纵使是经验丰富的尉迟风云,也更为看重弓箭手的持续作战能力,而不是把所有的赌注在瞬间全部推上去。秉承了现代军事理论的钱不离,他的战术在这个世界的将军们看来,就是一个疯子,把最大的力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部使用出去,这让人无法理解,如果失误了岂不是再无战力、任人宰割?!就算是将来被钱不离用闪击战打败的将军东山再起之后,虽然认识到了钱不离的疯狂,但依然没有胆量去学习他们认知的那种疯狂的战术。   薛海峰与常爽带领的铁浪军吃了一个天大的亏,第一次箭雨造成的伤亡并不大,可是铁浪军久经沙场的士兵们都形成了自己的战斗习惯,箭雨一停,剑盾手们放下盾牌继续向前冲锋,而躲在盾牌下的弓箭手则纷纷跳出来举起长弓准备回射,当他们的长弓与目光一起扫向天空的时候,他们的眼睛瞬间变得呆滞起来,因为他们看到了急扑而来的箭雨。   箭雨中的铁浪军团士兵变成了一个个靶子,茫然无措的迎接着死亡,很多士兵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避箭、冲锋、回射他们做得非常利落,就连最挑剔的将军也找不出他们的毛病,怎么会这样?   思考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面对一道违反常规的难题,而箭雨却在不停的落下,带走一个又一个生命。   “举盾!!!”薛海峰大喝一声,翻身跳下战马,也顾不上自己爱骑的死活,钻到亲卫们立起的盾阵中。   铁浪军团的战阵被突如其来的箭雨打乱了,本来弓箭手站起来回射之后,应该快速跟上前面的士兵,这样在迎接下一轮箭雨的时候,他们会得到前面剑盾兵的保护。可现在情况变得一团糟,没有人愿意顶着箭雨往前冲,眼见周围有剑盾兵举起了盾牌,他们都就近寻找依托,甚至出现了数个弓箭手互相推搡的乱局。   箭营射出的箭雨开始还波次分明,后来就组成了一条长龙,有的弓箭手实力深厚,射箭的速度很快,有的实力差了些,射得比别人慢一拍,而且雨射并不是始终按照一个方向射击,而是按照偏上、偏左、偏右、偏下的顺序不断变化,空中由箭矢组成的长龙犹如活的一般,不停变幻着角度,撒出死亡的寒芒。   躲在盾阵中的薛海峰心中忐忑不安,看对方箭雨的威力,应该是有上万名弓箭手梯次排射,可是天威军的弓箭手根本不可能超过万人!难道……又是一种莫明其妙的武器?想起了惨死的谭宗旺,薛海峰更加不安了,战前他还有信心彻底打败钱不离,现在的他一点信心也没有了。   “停!”任帅见敌军都躲了起来,雨射的威力被减至最低,遂命令箭营停止抛射,而李霄云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把羽林军疲劳的前队换到了后侧,把养精蓄锐的后队换到前侧,眼前的敌军且不说,铁浪军团还有数万预备队没有出动,离胜利还早呢!   “为弟兄们报仇啊!!!”同样在亲卫的掩护才逃过一劫的常爽见箭雨停歇,猛地起身呼喝道。   “冲啊!!!”田大宇血红着眼睛也叫了起来,他带着两千人是来做预备队的,根本没有接战的准备,在密集的箭雨之下,他的本部损失异常惨重,不由他不红眼。   有的军队遭受惨重打击之后,战斗力会迅速崩溃,而有的军队也知道恐惧,但如果伤亡超过了一定限度,眼见昔日的袍泽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那么剩下的士兵们会拧在一起、视死如归,而铁浪军团无疑是后者,听到了将军的喝令声,士兵们一声嘶喊,跳起来如疯了一般向前杀来,尤其是一些抢了位置才逃过一劫的人,看到被自己推开的袍泽就惨死在自己面前,极度的自责让他们产生了无视一切的勇气。   “连珠箭,高抬臂,三轮!”任帅迅速发出了新的命令。   在方老生与王小二的命令下,黑豹军的士兵也抛出了手中的标枪,一时间箭矢标枪满天乱飞,气势骇人。   可惜铁浪军团真的是打疯了,他们在石弹前恐惧过,在散花铁球下慌乱过,但是在异常惨烈的伤亡面前,他们放下了一切,哪怕是对自己生命的珍重!铁浪军团的士兵就那么冒着箭雨和标枪冲上来,笔直撞进了刀锋军和羽林军的大阵中,血战再一次展开。 第二三六章 柔弱的战鼓 冲天的战意   如果把刀锋军和羽林军比喻成是巨石,那么铁浪军团无疑是一排怒浪,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把巨石冲倒,但是完全可以从巨石上剥离一些碎片!幸亏刀锋军和羽林军除了经验上还略有欠缺之外,在士气、斗志上、士兵的勇武上,绝对不比铁浪军团逊色,阵形稍有松动马上又调整过来,硬生生抗住了铁浪军团的攻势。   布在两翼的方老生和王小二就有些吃不住劲了,但是一年来严酷的训练已经让这些原来的乌合之众逐渐向正规军转化,单以将领来说,方老生和王小二也不是原来那种攻则全军蜂拥而上、逃则全军溃败的傻瓜,他们一边命令前队有规律的边打边退,一边命令后队不停的向前投射着标枪。   生产技术的先进、位于前列的战术思想,这些的确能让天威军团占据一定的优势,但可惜的是,这种优势还不足以形成左右战场局面的力量,福州的底子毕竟薄弱,钱不离正处在发展中,不管是他本人还是天威军团,离真正的成熟还有一段距离。如果再给钱不离三年时间,钱不离有把握组织起一支三万人的精炼游骑,那时碰上铁浪军团,桂明根本就不是对手,而现在,胜负还是要靠士兵们在血与火中的表现才能分得出来。   经过了数轮远程打击后,天威军的中军在人数上占了上风,可是战局却向不利的一面的发展,眼见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倒在地上,钱不离心中阵阵绞痛,为了这支天威军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力,这是他的命根子啊!   “三面金龙旗都升起来!”钱不离下达了命令,再苦拼下去,纵使能消耗大批敌军,可刀锋军和羽林军也都打残了,这个结局是钱不离无法接受的,只能提前动用预备队了。   天威军中军的营门打开,孟铁头与浮梁带着黑豹军第一团、第二团杀将出来,余楚杰带领后军紧随在后面,这一次天威军可算是倾巢而出,大营中只剩下孙仲德那支还远没有成熟的破甲军,而天威军右侧大营的后门也跟着打开了,从远方缓速驰来的郑星朗带着疾风军偃旗息鼓悄悄走进了大营。   七千多生力军一涌上战场,战局迅速发生了变化,天威军原本节节败退的两翼转成僵持,又逐渐向前推进,孟铁头与浮梁顶上了方老生和王小二的位置,奋勇向前冲杀,而方老生和王小二并没有退出战斗,他们能往哪里退?后面就是钱不离钱大将军,难道还敢退到大将军后面去?!方老生和王小二指挥第三团与第四团的士兵拼命向前投掷着标枪,以支援自己的友军。   如果说任帅是一个勇猛的将军,那么孟铁头就是一个鲁莽的将军,其不要命的程度比任帅还要厉害。在孟铁头的眼中,钱不离是他的大恩人,为自己报了一村的血仇,还破格提拔自己当上了将军,朴实的孟铁头认定,在打仗的时候如果自己不冲在前面,就对不起钱不离。   浮梁就更不用提了,如果不是信奉‘富贵险中求’这句话,当年他也不会带着土族人造反,被钱不离招安之后他的运途虽然很顺,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物,不想被别人说自己是靠妹妹得宠才步步高升的,所以不做事则已,做起事来就变得异常认真,他宁愿战死在沙场,也不愿被人指脊梁骨。   这两员悍将一顶上去,局面逐渐变得明朗起来,铁浪军团的弓箭手已经损失了大半,而天威军的弓箭手损失极少,再加上有标枪助阵,铁浪军团减员的速度比天威军快得多。   余楚杰的后军战斗力不行,钱不离把余楚杰的弓箭手都调到了羽林军后侧,听从李霄云的指挥,其余的士兵则留在原地,以备不时之需。   在铁浪军团中军里观战的桂明无可奈何的拔出了长剑,虽然逼得对方先使用了预备队,代表着铁浪军团依然占据着优势,但桂明的心中还是忐忑不安,这是他第一次与钱不离决战,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他最大的感觉就是钱不离的战术太怪了,怪在哪里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无法掌握战争的节奏!   桂明以前打过很多硬仗,但决战不应该是这样的,当年他迫不得已与尉迟风云合作,力战罗斯帝国的边帅彼得,决战从清晨打到傍晚,双方的死亡人数都将近万人,始终没有分出胜负。今天这一场决战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残酷,从出现伤亡到现在,仅仅过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铁浪军团的伤亡就超过了万人,此刻还要带领全军冲杀,想必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决出胜负,这种决战实在太快了,快得桂明感到无法适应。   就算不说自己的伤亡,天威军的伤亡也在不断的攀升,桂明认知的决战是两个冷静而理智的将军,操纵着无数颗棋子斗智斗勇,可钱不离却象是一个恨意冲天、毫无理智的人一样,上来就是你死我活的血拼,甚至还犯了兵家大忌。   桂明自问,如果换了自己,绝对不会把对方的前锋部都包围起来,而是用围三缺一的办法,如此可以减低自己的伤亡又能大量杀伤敌军,当然,那支前锋部怎么也会有两千左右的士兵活着败逃下去。   钱不离不惜把敌军变成哀兵,也要全歼一部,这是傻瓜的做法,不过已经打到这种程度,桂明绝不敢认为钱不离是傻瓜,此时此刻桂明也没有时间多想,他的长剑一挥:“将士们,随我来!”   铁浪军团中军处战鼓声如雷鸣般响起,除了在中军留下一千人之外,桂明带着全军扑了过来,战场上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否则纵有千条妙计也无处施展!在桂明看来,钱不离已经使出了所有的力量,才堪勘压住了铁浪军的攻势,只要自己这批主力再冲杀上去,钱不离必败无疑!   嗵……嗵嗵……天威军的投石车阵又开始发威了,看到了钱不离的命令,汤云龙这一次投射的东西又变成了铁球,四千多颗铁球如雨点般拍到了铁浪军的战阵中,当即就砸倒了无数人,士兵们发出的惨叫声异常刺耳。   桂明咬紧牙关,他的心中的痛苦不在钱不离之下,不过……既然钱不离敢拼,他桂明有什么不敢?哪怕今天铁浪军团大伤元气,他也要亲手劈下钱不离的人头!   一直在右翼默默静立的疾电军突然动了,杜兵把骑兵不动如山、动如闪电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带着蒸腾的杀意从斜刺里直扑桂明的本阵。   这又是一个昏招!桂明来不及多想,喝道:“刘晨白,你带着五千人给我截住他们!”   “遵命!”刘晨白呼喝一声,带着中军的五千步兵迎上了疾电军。   铁浪军左翼的刘永民看到了机会,带着本部八千余名士兵随着掩杀而来,呼声震天。   这确实是一个昏招!铁浪军团前后夹击,会把杜兵的疾电军裹在战阵里,失去了速度的骑兵最少就失去了一半优势。   当然,这有个前提,如果没有郑星朗的疾风军的话!   杜兵根本就不理会身后的追兵,锐意前驰,先给前方的拦路虎表演了一番骑射,随后刺枪一抖,杀入了大阵,杜兵是天威军中少数几个有资格保留自己武器的将军之一。疾电军的后翼侧转着身子,用箭矢牵制追兵的速度,而中军和前军一起举了手中的战刀。   天威军右营的栅栏突然坍塌了一片,在轰隆的马蹄声中,等待了很久很久的郑星朗带领着疾风军飞驰而出,扑向了刘永民那八千步兵的尾翼,钱不离终于打出了自己最后一张王牌!   能削铁如泥的剑是宝剑,但是如果用宝剑去砍石头,再好的剑也不如一柄大锤,钱不离为疾风军找了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机会!   步兵对上骑兵本就占了相当大的劣势,如果再背对着骑兵,他们的惨状可想而知。郑星朗的疾风军如闪电一般镶入了敌阵,一路怒扫而过、处处血肉横飞,战刀这种武器在战马上挥舞起来,比任何一种武器都更为得心应手。   当刘永民察觉大事不妙,想整顿战阵迎战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控制士兵的实力,本来士兵们在追杀前面的敌军,现在变成了理所应当的溃逃,没有人敢停下脚步,刘永民收集起部分士兵组成战阵,但马上又被逃兵冲得七零八落。   铁浪军团的士兵训练精良、士气高昂这都不假,但让他们战斗也要找一个合适的对手,步兵对骑兵本就有天然的畏惧,此刻的局势已经万分危急了,脚步稍慢一些就会立刻被砍倒,谁又敢转身对抗?逃!虽然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但能跑过自己的同伴就好。   桂明不但估错了天威军团骑兵的数量,更低估了这支骑兵的战力,姬周国四大军团都有五千骑兵的编制,可是比起战力来,名不见经传、常年与飞鹰部落血战的夹脊关铁骑才是最可怕的!   严格的说,夹脊关不是战场,而是两国练兵之地,当然,一个是主动练兵,而另一个是被迫练兵。胸怀大志的扎木合想让部落的勇士们尽快成熟起来,每一年都要来夹脊关挑衅或者直接攻关,如果能攻下更好,攻不下也受到了锤炼。飞鹰部落的总人口还不到金帐汗国的五分之一,扎木合却想称霸草原,就是依仗着部落里的精兵强将,尤其是那惨毁于落日峡谷雪崩中的近卫轻骑,数次击败人数是自己几倍的金帐汗国骑兵,号称草原第一强骑。   有了可怕的对手,想不提高都不行!夹脊关铁骑的战力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并不过分,桂明用自己骑兵的战力估测天威军团的骑兵,是一个根本性的错误。   虎石台血战中,天威军的骑兵一直在尽力牵制敌军,从来没有全力进攻,这一次,疾电军露出了本来的狰狞面目,五千步兵怎么能拦得住这支虎狼之骑?!   刘晨白的步兵和疾电军一接触,当场就被杀了个落花流水,除了战阵两翼的步兵还能战战兢兢摆出架势,中间已经变成了一条血路,杜兵不想和这支步兵缠斗,他要夺路而出!桂明想的不错,以为只要能阻拦片刻,就能前后夹击把骑兵包围,但这片刻也成了奢望。   桂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他的总攻发动得太早了,他更知道自己已经败了!可是又怎么能不攻?难道眼看着前面的将士被杀么?   是战还是逃?这个问题不难选择!想他桂明也是久经沙场、威震四方的名将,怎么能败在区区钱不离手中?!这样……还不如战死沙场!再说现在他还没有败!   “是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就在此刻!!!”桂明一声怒吼,挥师继续前冲,无论如何他也要先杀死钱不离!   “拼了!弟兄们!”刘晨白怒吼一声,跳了起来,挥舞长剑劈向一个骑兵,那骑兵的反应很快,借着冲势反手一刀,抢先劈中了刘晨白的脑袋,但刘晨白的长剑也劈在了那骑兵的头上,那骑兵身体一歪栽下了战马。   刘晨白的英勇举动只感染了少部分士兵,大多数士兵见主将已死,散得更快了,那些学着主将冲上来的士兵起不到什么作用,至多能让骑兵的速度稍稍放缓而已。   杜兵硬生生杀出了战阵,一勒战马,反身朝着桂明的尾翼追去,现在整个战场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钱不离的中军,片刻耽误不得!   “杀了钱不离!”“杀了钱不离……”桂明的喊出的口号很快就传开了,冲杀在前列的铁浪军团将士们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也没时间去看,一支有理智的军队不难被击溃,就象被骑兵冲散的两支步兵,而真正打疯了军队则很难被击溃,只要他们还能挥舞武器,就会一直向前冲杀。   好不容易才占据的优势,在桂明带领大军杀到之后,瞬间就被扭转,虽然任帅当机立断,命令箭营再次发动雨射,给桂明率领的大军造成了惨重的伤亡,但依然无法扭转战局。   刀锋军中最可怕的五百名长刀手此刻只剩下二百余人,连一半都不到,打到这种时候,士兵们都没办法象训练那样作战,长刀挥刀下劈,然后退回由下一个长刀手进攻?笑话,他们刚刚劈倒一个敌兵,下一个敌兵已经嗷嗷叫着扑上来,不顾左右的攻击,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转身后退就是把背上亮给敌人砍,不是他们的训练不够,而是铁浪军团的士兵太疯狂了。   眼见整条战线都被冲击得摇摇欲坠,关誉东心中大急:“大将军,您撤回到大营里去吧!快带着殿下离开这里!”   钱不离冷冷的看了关誉东一眼,又转向前方。   关誉东一把抓住钱不离战马的缰绳,满脸哀求道:“大将军……”   “知不知道我现在应该在什么地方?”钱不离淡漠的说道。   “什……什么地方?”   “放手!”钱不离一声怒喝,挥起马鞭重重的抽打在关誉东手上,随后双腿一夹战马,简单说了一句:“随我来!”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从人性上来说,钱不离是一个怕死的人,他不会象任帅那样带领大军去冲阵,但是崇拜霍去病、戚继光等名将的钱不离绝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刻躲到后方去,抛下这些为了他钱不离拼死血战的士兵而不顾,钱不离承认自己不是好人,但他也有自己不可动摇的原则,换句话说,当责任到来时,他不怕担起责任,哪怕将要面临无穷的凶险!   杨远京带着斥候抢在了钱不离的前面,而程达带着亲卫队紧紧跟上了钱不离,这些人本就是天威军团最精锐的士兵,他们不怕任何挑战!   天威军的战鼓声突然在瞬间停顿了,旋即响起了一个杂乱的鼓点声,钱不离心中大惊回头看去,却看到一身白色长裙的姬胜情站在战鼓前奋力挥动着鼓槌。   鼓手一般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一个娇生娇养的公主并不适合干这种重活,姬胜情的身形就象狂风中的小草,她挥动的不仅仅是鼓槌,也在挥动自己的身体,右槌落下,她的身体就斜斜靠向右边,左槌落下,她的身体又靠向左侧,姬胜情用出了自己所有的力气,还有,所有的意志。   “殿下在擂鼓!”“殿下在给我们擂鼓……”开始只有几个士兵在喊,后来余楚杰的后军都狂喊起来,这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目光凝聚在鼓台处那具柔弱的身体上,紧接着,人们又看到了那面正在向最危急处移动的帅旗。   把沉默二字铭记在心中的天威军将士突然一起发出了裂空般的怒吼,整条战线不但在眨眼之间变得稳定起来,还开始了大反攻,如果说铁浪军团拥有一群疯狂的士兵,那么天威军的将士则变成了疯狂的猛兽,就连后军收拢的伤兵也操起了武器,睁着血红的双眼向前扑来。   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只是一个巧合,姬胜情的目光和钱不离对在了一起,旋即又低下头继续敲打着战鼓,她真的没有力气向钱不离微笑了,她的牙齿已经在无意之间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缕鲜血正顺着嘴角流出。   钱不离转过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姬胜情的柔弱,那是一种身体与心灵上的柔弱,姬胜情就象一块美丽的玉璧,受到伤害就会如玉璧掉在地上一样,再也无法复合。所以今天的决战钱不离特意让姬胜情坐在了马车里,虽然骑在马上的姬胜情更能鼓舞士气,但钱不离担心姬胜情惊惶失措,反而会带来不利的影响。   真的无法理解,那柔弱的小女人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登上鼓台,直面血肉横飞、杀气惊天的战场!钱不离心中感到异常温暖,如果说在决战之前,钱不离对姬胜情的甜言蜜语只是因为喜欢、甚至是为了利用姬胜情的话,然而在今天,姬胜情用她的勇敢真正打动了钱不离的心。   “杀……”黑豹军土族的汉子们发出了狂吼,他们奋不顾身的冲入敌阵,刺枪断了用长剑,长剑断了用脚踢、用手抓、用牙咬,除非是神志不清的栽倒,否则没有一个人后退。   “杀……”余楚杰带着顺义军冲入了敌阵,顺义军的士兵以前总是喜欢自以为聪明的躲在背后,但今天他们再没有脸面躲藏了,身为男儿在世上走一遭,总要争上一口气,那么尊贵、柔弱的人都可以为他们擂鼓,难道还要躲在公主殿下的背后么?!   “杀……”天威军团的中流砥柱刀锋军和羽林军也变得疯狂起来,有的长刀手奋然舍身跳入敌阵,死命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在四周卷起了道道血浪,身受数伤而刀势依然不停,纵使栽倒的时候,也要把最后的力量使出来,把长刀飞出去劈砍敌军。   两方的战鼓声相比,天威军这一边的战鼓声不但鼓点凌乱,而且鼓声也弱小,但这种柔弱的鼓声却让天威军上下战志如虹、势不可挡!   啪……啪啪……钱不离手中的‘神器’也开始发威了,接连击倒几个铁浪军团的下级将官,震耳的枪声提醒了铁浪军团的士兵,他们口口声声要杀的人使用着什么样的武器!而听到枪声的天威军将士则发出了一片欢呼声。   而杜兵在这时带领疾电军如闪电般从后方扑进,最后一击将要由他们发起! 第二三七章 残胜   姬周国元历341年春,发生在福州庐陵平原,铁浪军团与天威军团之间的大决战终于落下了帷幕,这是一场高速度、高伤亡率、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震惊的决战!   这个世界的历史发展到封建制中央集权的阶段,史书上记载的各种有名的战役非常多,例如几千士兵死守孤城,挡住了数万大军的进攻,或者囤军于野外决一胜负。但象庐陵平原决战这样,从战斗爆发至战斗结束还不到一个半时辰就决出了胜负,而且有将近五万精锐将士战死沙场,如此的惨烈之战算得上绝无仅有了。   姬周国四大支柱之一、威名赫赫的铁浪军团就此烟消云散,整整六万大军,除了李喜道带领四千余溃兵狼狈逃出南岭、还有一万三千余人被俘虏之外,全部战死沙场!铁浪军团统领以上的将领就走了一个李喜道,其余的都阵亡了,帝国上将桂明被几个无名的骑兵围杀当场,疾电军的主将杜兵削尖了脑袋往前挤,最后还是晚了一步,杜兵懊恼得连自杀的心思都有。   当时的战场太喧嚣了,没有人听到桂明临死前的悲叹:“徒让竖子成名……”可见桂明到死也不服气,可惜后悔药这种东西对神灵来说也属于奢侈品,桂明当然无缘得见。   钱不离在战前日夜苦思制定出的战略反攻计划成了几张废纸,因为钱不离严重低估了铁浪军团的实力,决战虽然胜利了,但天威军团也快打成了残废,连追击都没办法展开,否则钱不离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铁浪军团的溃兵逃出南岭。   钱不离以为桂明在辎重遭受攻击之后,肯定会派兵守护补给线,大营中充其量也就剩三万余人,左翼的刀锋军与右翼的疾电军最少也能牵制铁浪军一万五千人的兵力,而他的羽林军、黑豹军、加上王瑞的天翔军,还有投石车助阵,怎么也能阻击并歼灭桂明剩下的一万五千人。谁知桂明竟然会暂时放弃补给线,全军集中出动,结果钱不离的中军迎来的,是四万大军的狂攻。   天威军团大胜的捷报在福州传开之后,四处欢声雷动,但在庐陵平原的大营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因为损失实在是太惨重了!   刀锋军最犀利的五百长刀手战后只剩下一百五十余人,两千名战刀手也只剩下一半,但箭营的损失不高,每逢大战就要挂彩的任帅这一次毫发无损,倒不是任帅胆怯了,而是他知道自己冲上去多杀几个敌人根本无法扭转大局,还不如留下来指挥箭营攻击,反而是副将关盛志代替任帅躺到了病床上。   羽林军是最早加入战斗的步兵,受损情况比刀锋军还要惨,五千名士兵最后只剩下两千余人,主将李霄云、副将周宜正,双双处于调养阶段。   最惨的则是黑豹军,而黑豹军里最惨的则是孟铁头的第一团,黑豹军第一团和第二团都是三千五百人的编制,可战后第一团和第二团加起来也只有一千人冒头,孟铁头倒下的时候,他的本部只剩下三百余人了。结果孟铁头现在成了蒋维乔最重视的病人,饶是以蒋维乔的医术,也不敢打包票能把孟铁头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到底是死是活,还要看一直昏迷不醒的孟铁头自己的意志。   方老生和王小二的团都是三千人的编制,现在他们的兵力只够组成一个团的,里里外外算下来,光是一个黑豹军,就损失了九千人!   余楚杰的顺义军虽然参战最晚,但也损失了两千人,而这些都是阵亡的人数,血战下来,天威军团的轻重伤兵还不足七千人,阵亡的人数却超过了一万六千人,在桂明发动总攻之后,前线上没有一个伤兵退下来,反而是已经退下来的伤兵又重新扑上了战场,所以这种奇怪的伤亡比率完全可以理解,真是一场地狱般的决战!   不幸中的万幸是疾电军、疾风军、天翔军一直在抓着铁浪军团的空档打,三部加起来也只阵亡了一千余人,如果这三支骑兵也伤亡惨重的话,一直在自责的钱不离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而那些铁浪军团的俘虏就倒了大霉了!   从军事的角度上说,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胜利,惨重的损失让钱不离无力快速展开战略反攻,挥师南进,但是从政治的角度上说,钱不离是个大赢家,他用大败铁浪军团的事实告知所有的人,公主姬胜情有实力与姬胜烈争夺天下!   姬周国是一个中央集权封建制的国家,但国王的权力受到各大贵族、内阁、军部的制约,姬周国的开国君主倒很开明,明白把所有的权力放在一个人的肩膀未免过于危险了,如果后代中有蠢材,很可能就会葬送姬周国的江山。但姬胜烈一心要做一个独裁者,想方设法削减各方的权力,不少有影响力的人不堪忍受这种高压统治,但又无力与王室对抗,只能闭门隐居,此次铁浪军团尽墨福州的消息传出去后,必然会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不过政治上的收益是长远的事,钱不离正在为眼下战后的处理忙得焦头烂额,天威军团阵亡的将士必须要厚葬,不能简单从事,铁浪军团遗留的三万多具尸体可以随便挖个坑埋了,省得爆发疫情;受伤的将士加上俘虏里的伤员超过了万人,钱不离已经把附近光明教圣坛的救世者和医生都找了过来,加上以蒋维乔为首的军医全力医治,杯水车薪啊,伤员太多了,纵使已经已经付出了最大努力,每天还是有上百个重伤员失去了生命。福州府送来的第一批药物已经用光上,第二批药物还没有到,再厉害的医生也要有药草才能救命,俘虏的伤员钱不离可以置之不理,但眼见着天威军团的士兵一个接一个被抬出去埋葬,钱不离急得眼冒金星,却又毫无办法!   “以后再不能打这样的仗了!”钱不离阴沉着脸,帐下众将大部分来齐了,只有重伤的关盛志和不省人事的孟铁头缺席,可来的将领也几乎是人人带伤,就连钱不离的胳膊也被包扎起来。   “大将军,战事自古以来都是残酷的,不过……这一次太残酷了点。”郑星朗叹道。   “大将军,虽然从表面上我军伤亡惨重,但我们还抓了一万多俘虏啊!如果再征召一批乡勇,只需两个月的时间,我军的实力会再翻上几成!”杜兵连忙开解着钱不离。   一说到俘虏,钱不离想起来了,他转身问道:“钟寒,你的人查得怎么样了?”   “俘虏太多,卑职的人只查了一半,大多数俘虏都表现得很害怕,大将军放心吧,他们是不敢捣乱的。”武钟寒说完犹豫了一下,接道:“不过,有几个人好像在俘虏中威望很高,虽然暂时没有不轨的举动,但卑职担心他们的影响力……”   “你随便找个理由把他们提出来,杀了就是!”钱不离冷冷的说道。   “遵命,大将军。”   众将没人敢提出异议,钱大将军摆明了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泄呢。   “霄云,等关誉东带着乡勇到了,你先挑出一部分收编到羽林军里去,嗯……这一段时间羽林军什么事也不用做了,吃好、睡好、休息好,把杂物先交给任帅吧。”   “大将军,您这是要……”李霄云惊讶的问道。   “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量他们现在也没有胆量守在赤水河天险上,两个月之内,我要占领整个宜州。”   “大将军,这么急……会不会出问题?”李霄云问的有道理,现在天威军团最重要的事情是修整,让军队在这时出动,战力必然要大大打一个折扣。   “如果不急,我们才会出问题!再过一年现在这一万多匹战马加上马场里的马,会把福州的粮食都吃光,秋收之前必须把一半的马场转移到宜州去。”   “大将军,那我的刀锋军呢?”任帅迫不及待的问道。   “一步一步来,有的是仗让你打,你急什么?!”钱不离转向杜兵道:“疾电和疾风军各抽出一千骑兵,编到王瑞的天翔军里去,这一次我带着天翔军征讨宜州。”   “大人!万万不可!”杜兵和郑星朗一起站起来反对,他们倒不是心疼分编出去的骑兵,征讨四方让主将出马,他们这些部将却什么都不做,脸往哪里放?   “争什么争!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钱不离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杜兵和郑星朗对视了一眼,又坐了回去,现在钱不离心情不好,他们不敢提出反对意见,等到钱不离真要亲自帅军出征的时候,他们肯定要尽力争上一争的。   杨远京从帐外走了进来,轻声道:“大将军,殿下和公爵大人又去伤兵营了,您看……”   “算了、算了,由她们去吧。”钱不离捧着头苦笑起来,如果换成以前那个对谁都不敢相信的钱不离,他担心的是他人的影响力进入军队,而现在纯粹是因为心疼姬胜情,姬胜情第一次看过战场的惨景之后,回头就倒在床上发了整整两天高烧,而伤兵营里的血腥味同样让人无法忍受,残肢断臂、缺了鼻子瞎了眼睛的士兵比比皆是,纵使是他钱不离巡视伤兵营的时候,心里都发怵,别说一个娇生娇养的公主了。   ※※※   夜深人静的时候,钱不离悄悄的来到了战场的鼓台前,把程达等亲卫都赶走,独自坐在鼓台上,望着天空发呆。   说实在的,虽然受到了长辈的熏陶,钱不离不怕打仗杀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也没少杀人,但将近五万具尸体层层叠叠摆在前方、鲜血象小溪一样缓缓流淌的景象,还是给钱不离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铁打的神经毕竟只是一种形容,钱不离的神经还没有坚韧到那种程度,再加上连日来的自责,钱不离察觉自己已经有些失控的迹象,动不动的发火、大喊大叫,如果这种情况出现在别人身上还好说,可他是天威军团的主心骨,别人可以乱,他绝不能乱,所以钱不离想借着今天事情少,出来静静的想一想。   身后传来了一阵轻碎的脚步声,钱不离眉头一皱,刚想喝骂让来人滚开,却又猛然醒悟,不是说了一定要控制自己的心情么?!我这是怎么了?钱不离不由苦笑起来,抬起头又默默的看向天空。   “我可以上来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下面响起。   钱不离转头一看,竟然是月色公爵:“随便!”虽然再三告诉自己控制心情,但钱不离此刻着实无法用温柔的语气说话。   月色公爵笑了笑,走上了木梯,随后向着钱不离伸出了手:“你不拉我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月色公爵不再用敬语称呼钱不离了,在这方面本就很马虎的钱不离没察觉其中的变化。   如果月色公爵不是在微笑的话,钱不离就会伸手去拉月色公爵,这是基本的礼仪,但心头压着块大石头,钱不离见不得别人在这种时候微笑,他扫了月色公爵一眼,径自又看向天空。   月色公爵叹了口气,缩回手自己往上爬,谁知脚尖踏空,一下子栽了下去,重重坐到了地上,不由发出了尖利的惨叫声。   阎庆国听到惨叫,急忙带着几个亲卫向鼓台冲来,借着月光看到鼓台这里的情形,阎庆国伸了下舌头,带着亲卫们又悄悄退走了。   钱不离不由感到脸颊有些发烧,他想跳到鼓台下把月色公爵搀扶起来,不过转念又一想,我好好的在这里散心,这个女人来瞎搅和什么?!我已经够烦的了!旋即钱不离象个没事人一样,不理不睬继续看着天空,只是刚才他确实是在观赏夜色,现在眼睛却不知道应该看些什么。   月色公爵慢慢爬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浮土,再次走上木梯:“能拉我一把吗?我不想跌倒第二次。”说完,月色公爵又一次伸出了手。   钱不离这次可真的坐不住了,悻悻伸出了手把月色公爵拉到了鼓台上:“你……你来做什么?”   “随便走走。”   “刚才……跌痛了吧?”钱不离纯属没话找话。   “一点都不痛。”月色公爵淡淡的说道。   “怎么会不痛?”钱不离感到万分奇怪。   “应该痛吗?”   “当……当然。”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钱不离当即就哑住了。   月色公爵噗哧一声笑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就象个孩子。”   钱不离不由大怒,冷冷看了月色公爵一眼,不再理会这个让人心烦的女人,转头看向别处。   “以前你不会生气,只会愤怒,将军愤怒是要拔剑杀人的!也许……真正成熟起来的人都不会生气吧。”   “我现在也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拉我一把?”   “我为什么要拉你?”   “你这样是不对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你不能把气出在我身上,让我故意跌一跤呀?!”月色公爵摆出一副讲事实讲道理的样子。   “我就是把气出在你身上,你又能怎么样?”谁知道你会跌倒?心中有火的钱不离干脆拿出了蛮横劲。   “你看,你自己都承认了,你在生气!你刚才为什么要说谎?”   唐僧啊……钱不离心中悲叹了一声,站起身就要走下鼓台。   “不离,所有的人都可以生气,所有的人都可以变成孩子,唯独你不可以!如果以你现在的心态再展开决战的话,输的人肯定是你!”   钱不离一愣,转过身看向月色公爵。   “我不懂,这一战之后,你的声威已经跻身于天下名将之中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的胃口有多大?我知道你在为天威军团伤亡惨重而痛苦,但这又算得了什么?我姬周国开国圣主起兵二十年来,打了大小数百仗,有胜有败,最惨的时候数万大军都被打散了,圣主的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人,可是他坚持下来了!”   “圣主年轻时的军略远不如你,他最后能打下这么一片江山,凭的是什么?是胜不骄、败不馁!”月色公爵的话投地有声。   “我曾经以为,你钱不离是续圣主以来第一个有希望中兴姬周王室的人,我错了,你……太年轻了,从来没有经受过失败的磨练!圣主在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人的时候,还是谈笑风声,竟然聊……聊哪个地方的女孩子皮肤好,而你呢?你还没有失败,这一次胜利的人是你!只是因为伤亡惨重了些,就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做给谁看?”   “钱不离!这一次你能打赢桂明,只是因为你的运气好,靠运气的人是不配做名将的!我承认你的军略心机让人很难揣摩,但你缺少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气度!”   钱不离呆若木鸡,月色公爵这番金玉良言如巨雷般砸到了钱不离的心底,钱不离不是一个执迷不悟的人,相反,他的悟性很强,这一番话让钱不离一下子就开悟了。   “没有了过人的气度,你不过是一个昙花一现的狂徒而已,真后悔上了你的贼船,让开!”月色公爵越说越生气,撞开钱不离,抢先抓住木梯向下爬去。   “月色,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钱不离向着月色伸出了手。   这是钱不离头一次称呼月色公爵的名字,月色公爵不由一愣,看着钱不离的手出神。   “上来吧,我的贼船很稳当的。”   月色公爵又气又笑,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放在了钱不离的手心里。 第二三八章 出征   坐镇福州府的贾天祥在知道钱不离大败铁浪军团,击杀桂明之前,虽然他一直对钱不离充满了信心,对钱不离的战略计划也充满信心,但对手还是太高大了,贾天祥的内心深处隐藏着不安。而钱不离这一次大胜让贾天祥快乐的繁忙起来,他全力督促福州的四个铁矿生产基地赶工,很快就把新的军械运到了庐陵平原,而且从各地的预备役乡勇中挑选出了一万多个精壮汉子,让他们去庐陵平原集结。   满编的羽林军只训练了三天,就在钱不离的命令下踏进了南岭,和钱不离估计的一样,铁浪军团的逃将刘永民根本没有胆子据守赤水河天险,只是把赤水桥破坏之后就溜之大吉了。   李霄云一边命令士兵们筑桥,一边派出斥候把消息传给后方的钱不离。   钱不离当机立断,带领天翔军踏上了征途,天威军团的损失太大了,想恢复往日的战力,最少也需要整顿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可是如果在福州整顿半年,战力倒是可以恢复,但用近两万个人的生命换来的优势将荡然无存,姬周国内阁和军部家大业大,半年的时间不知道要打出多少张牌!   钱不离的命令在往日里很少遭受他人的质询,不过这一次有意见的人就多了,以杜兵为首的一大批将领纷纷请战,恳求钱不离坐镇福州,但钱不离的决心并不容易被更改。   钱不离命令杜兵为代理主将,掌管各部的整编训练,并且他把各部的出兵序列都定了下来,汤云龙的投石车军与孙仲德的破甲军必须在一个月之后到达宜州府,刀锋军与疾风军的时间为两个月,疾电军、顺义军与黑豹军的时间为三个月。   滔滔的赤水河依然奔腾着,一年多的时间来赤水河数易其手,一直在默默观看着人间的征战,如果赤水河有智慧的话,对人类的自相残杀也会有很多感叹吧。   在赤水河的南岸,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几个飞扬的大字:自古红颜多薄命,也不知道是哪个风流才子立上去的,但意思很明白,显然是在悼念桂彤之死。   关于桂彤的死因,姬周国内流行两种说法,其一是桂彤被钱不离吊在赤水桥上,当着桂明的面乱箭射杀,其二是桂彤接到了钱不离的请求,亲到阵前想阻止两军作战,结果中了流矢,掉入了赤水河中。只有少数人相信前一种说法,大家心里都有数,天威军被铁浪军团打得落花流水、一溃千里,钱不离肯定会抓着桂彤这根救命稻草不放,绝不敢在处于劣势时还杀死桂彤,激怒了桂明他钱不离能得到什么好处?   严酷的事实证明,所有的丰功伟业都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完成的,必须要集结很多很多股力量、众志成城!就以钱不离在福州收纳的、到现在也没有做出什么大事的武钟寒来说,如果没有武钟寒,桂彤的尸体便有一定的几率在赤水河的下游某个地方出现,被射成了箭靶的桂彤是一个铁证,钱不离让人散布的谣言根本骗不了人。而有了武钟寒,事情的发展就不一样了,身为捕快世家的传人,难道不懂毁尸灭迹的道理?他略施小计、在桂彤身上做了些手脚,就剥夺了桂彤的尸体大白天下的机会。   桂明在进攻福州之前,曾经在赤水镇扎营数个月,几乎每一天都要派出精通水性的人沿着赤水河寻找桂彤的尸体,身为父亲,无力保护自己的女儿已经非常可悲了,如果连体面的安葬都做不到,桂明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可惜事情的发展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桂明到死也没有找到原谅自己的机会,因为他没有找到桂彤的尸体。   整个事情的始作俑者钱不离并不理解武钟寒起到了什么作用,他只是相信武钟寒,把事情交给杜兵与武钟寒去处理。这就是天意,或者说,是气数!天意的可怕正可怕在无可揣度上,谁也不能预测自己认识的每一个朋友、接纳的每一个部下、做的每一件事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当上位者把一件事交代下去之后,得失成败就已经固定了,因为每个人做事都有着不一样的风格,让这个人去做会成功,让另一个去做就会失败。   而最聪明的人,往往不去揣度天意,他们只尽心尽力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把握自己应该把握的东西,其他的他们不去考虑,也没有那个精力去考虑,说白了就八个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八个字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不知道凝聚了多少豪杰枭雄功亏一篑的辛酸无奈!   李霄云的目标就是宜州府,无暇他顾,快速行军接管了没有一兵一卒的宜州府,三天之后,钱不离带领的天翔军也赶到了目的地。   踏入李霄云建造好的大营,钱不离命令全军休息,五千天翔军当即就散了架,这一路行军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一场噩梦,钱不离变着花样折磨人,侧骑、倒骑、俯身、倒仰、甚至是只用一只脚踩马镫,半个身体都挂在一侧,这种行军比奔跑还要累!   钱不离和摩拳擦掌的贺子诚一起赶到了宜州府邸,贺子诚自从去年被钱不离内定为将来的宜州刺史那一天起,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他无心和出来迎接的李霄云客套,不顾路上的疲劳,火速开始翻阅起文案来,贺子诚知道,想做一个好刺史,他需要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   “大将军,这几天末将可是收了不少礼。”李霄云一边走一边含笑说道,相比较而言,还是文臣容易钻到钱眼里,有一位名将也说过:“文臣不贪财、武将不惜命,则天下大治!”李霄云身为天威军团有数的几员重将之一,他根本就没把钱财放在眼里。   “礼?什么礼?”里面刚刚拿起文案的贺子诚猛地转过身来,礼就是钱啊!贺子诚知道宜州被钱不离搜刮成了什么样子,套用现代的理论,想要开始建设必须得有充足的资金,对这种东西,现在的贺子诚非常敏感。   “也就是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李霄云笑着摆摆手,跟在他身后的亲卫走了出去,时间不大,羽林军的士兵抬着十几个大箱子走进了大厅。   钱不离随手打开了一个大箱子,却被里面的珠光宝气吓了一跳:“这么大手笔?他们疯了不成?都是这样的东西?”   贺子诚以一种对文臣来说无法达到的速度冲了过来,又翻开了一个大箱子,果然,里面的东西都差不多,贺子诚冷笑道:“现在才知道好歹?晚了!!!”   这话说得不过分,不管是钱不离还是贺子诚,心中都有一股郁郁之气没有地方发泄,当日他贺子诚坐镇宜州府,努力从各个贵族手中收购粮食的时候,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怪话,钱不离本来是想用白条收购粮食,但服软的只有少数贵族,其他的贵族坚持用真金白银来交易,后来纵使有了倪明担保,愿意交易的贵族也不多。   钱不离这一次带来了不少钱,打过的白条必须要兑现,这是诚信之本,现在不是以前那样步步危急了,既然已经真正走上了舞台,必须要爱惜自己的名声,何况那些贵族心中有数,这些钱他们不会照单全收的,总要意思意思一下。但是对那些顽固的守财奴,还有认为姬胜情公主根本没有与内阁对抗的实力,满面陪笑展开‘不合作’运动的贵族,钱不离已经下了决心要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不错,现在知道害怕太晚了!去年那几个最顽固的人我还记得呢。”钱不离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记得呢!”贺子诚一边说一边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下一个箱子。   “大将军,这里是礼单,您看着办吧。”李霄云递给了钱不离几张纸。   “看样子李将军对这些东西都没有兴趣了?”贺子诚在说废话,这么些东西,就算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也不敢全吃下去,何况李霄云从来都是一个轻财的人。   “没有、没有。”李霄云连连摆手。   “来人哪,把这些箱子都给我送到官库里去,派专人把守!”贺子诚冲着外边叫道,门外进来十几个羽林军的士兵,默默等着李霄云的命令,贺子诚虽然位置高,但他可没有权力指派士兵为他做事。   “子诚,这些东西霄云不要,按顺序应该先属于我吧?”   “大将军,宜州已经被您……已经处于百废待兴的时候,做买卖还需要本钱呢,您总不能让我赤手空拳治理宜州吧?”贺子诚眨了眨眼睛:“要不然……您把猛虎堂交给我?”   “你别做梦了!”钱不离回答得斩钉截铁。模仿现代化的黑社会组织建立的猛虎堂主要经营赌业,钱不离的经商知识虽然浅薄了些,但也知道赌是一本万利的行业,他绝对不会把猛虎堂交出去的。   “那这些就是我的!”贺子诚回答得也一样斩钉截铁。   李霄云看钱不离没有反对的意思,遂命令士兵们把这十几个大箱子暂时搬到府邸内库中去。   “霄云,猛虎堂的人和你接触没有?还有练市县的张贤,你应该派人去找他了吧?”   “张贤不用找,自从我们离开宜州之后,这小子倒是步步高升,现在已经是宜州府的捕头了,他们都在外边等着您呢。”李霄云笑道。   “那顿军棍没白挨。”程达也笑了起来,当日为了在练市县里埋下一个种子,钱不离故意让张贤激怒自己,随后打了张贤一顿,现在看起来还真打对了。   “让他们进来吧。”钱不离道。   时间不长,一个中年人和张贤一起走了进来,那个中年人钱不离只见过一面,知道他是顾坚的亲信,但不知道他的名字。   “张贤,你的伤还没有好?”钱不离看到张贤的脚步有些歪斜,遂先出声问道。   “多谢大人挂念!”能得到这种大人物的关心,张贤激动得差点没掉下眼泪,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人,张贤死罪啊、死罪!”   “嗯?你犯了什么错?”   “大人,为了取信那狗官周详楚,小人每天都要骂上大人一顿,骂了很多……很多难听得话,请大人责罚小人吧。”刚才张贤没掉出眼泪,现在可忍不住了,泪花在他脸上纵横着,显得异常懊悔。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不骂我你怎么能得到周详楚的信任呢?我不会因为这点事怪你的,起来吧。”钱不离和颜悦色的说道,比起心机,钱不离和张贤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张贤这点小聪明没有发挥任何效果,钱不离知道张贤故意用这种不是罪过的罪过来体现自己诚惶诚恐的心情。   张贤本想再罗嗦几句,但他知道钱不离是个做事果决的人,遂闭上了嘴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自然迅速的转化成了感激。   “你就是猛虎堂的堂主?”钱不离转向那中年人。   “是的、大人,在下龚刚,随时听从大人的安排。”   “这一段的生意怎么样?”钱不离最关心的就是钱,在福州的时候总是被贾天祥抱怨,说他钱不离是一个只知道花钱、不知道赚钱的大爷,如果猛虎堂的生意和计划中一样能扩展出去,以后在贾天祥面前这腰板也能挺直了。   “开始还不错,但后来就不成了,不少赌场都摆上了麻将桌,和我们抢生意,而且还有不少家店铺开始卖麻将了。大人,他们制作的麻将有翠玉的、有银的,还有一些是用五彩石、高粱红、草百玉、柏坡黄等石头磨刻出来的,而我们大部分麻将都是用木头刻的,这个……现在的生意是越来越冷清了。”   “那些赌场的生意还好么?”   “很好,和猛虎堂开始一样!虽然现在有不少贵族富商家里都买了麻将,但是和家里人玩输赢太小了,只是图个乐子,还是有不少人去赌场玩。”   “子诚,你先把别的事情都放一放,三天之内,把专利法给我传到宜州府每一个角落里!”钱不离眼中杀机涌动:“所有私自制造麻将者将处以死刑,不经过允许,利用麻将做生意者,抄没所有的家产!”如果他来到这个世界当上了商人,被人剽窃那只能忍气吞声,虽然他自己也是一个剽窃者。但如今既然成了手掌重权的人物,当然要利用手中的‘立法权’来保护自己。   不管是铁匠、木匠还是那些制作金银首饰的工匠,都千方百计守护自己的工艺,可一旦被人偷学了去,就只能只认晦气,连告状都没地方告,但钱不离可不是一般人,想让钱不离自认晦气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大将军,这……有些过重了吧?万一闹得群情汹涌就不好办了。”贺子诚苦笑起来,大逆不道、杀人者被处死是应该的,私自制作麻将能和杀人相比么?   “笑话,我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麻将,不是谁想学就能学的,子诚,你就按我说的去办吧!”钱不离对贺子诚说的群情汹涌的后果有点不以为然,虽然这个世界的人没有经过儒教的洗脑,百姓的血性比另一个世界要强,但这种不影响日常生活的事情完全可以靠强大的专政机构实施下去,百姓们轻易不会与专政机构作对。反对的人当然有,正好!钱不离还愁找不到借口收拾那些赌场呢。   做事眼光要全面,虽然福州府的猛虎堂赚来的钱与钱不离那庞大的军费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猛虎堂的赌场遍布整个福州之后呢?遍布整个姬周国之后呢?如果现在不能用铁的手段维护猛虎堂的利益,等到将来顾虑就会越来越多!要不是因为技术手段实在跟不上,钱不离都想在这里展开彩票事业了。   贺子诚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内阁派到宜州来的刺史叫什么来着?”钱不离转向李霄云。   “叫杜迎年,大将军,他早就跑了。”   “现在宜州府的总捕也是他们的人吧?”   “是的,大人,他现在躲到家里装病呢。”张贤回道。   “张贤,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除掉那个总捕,然后你顶替他的职位。”   “多谢大人赏识!”张贤大喜过望的回道。 第二三九章 推上前台的打手   修整了三天之后,钱不离带领天翔军迅速展开第二波攻势,当时,完全是佯攻,天威军团的大部还在福州修整,只带领天翔军和羽林军全面作战,纵使大胜也无力拓展战果,所以钱不离只是带领天翔军去营盘谷与三眼井附近‘巡查’了一遍。   兵是将的胆,将是兵的魂,刘永民带领铁浪军团的败军据守三眼井,失去了桂明这个主将,他们无异于失去了自己的魂魄,王瑞带领士兵数次挑衅,甚至围着三眼井的城墙表演骑射,城墙上的反击却很软弱。   据守营盘谷的兵力有不少,不知道内阁从哪里抽调来这许多的常备军,看起来倒是威武雄壮,但没人敢应战,连必须要派出去的斥候都没有,铁了心死守下去。天威军团大败铁浪军团是举国震惊的大事,钱不离这三个字如日中天、传遍了姬周国的每一个角落,甚至隐隐有凌驾于尉迟风云之上的势头。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尉迟风云已经老了,他还能征战几年?而钱不离只有二十多岁,在时间上他有着雄厚的本钱,很多人都意识到,大败铁浪军团不过是钱不离崛起的第一步而已,无数人的目光都凝集在那耀眼的将星身上,等待着下一次大战。   姬周国的开国圣主为了防止各部大将弄虚作假,把谎报军情列为第一重罪,也就是说打了败仗不一定能受到惩罚,但如果谎报军情的话,主将就死定了。得益于这一点,姬周国的战报历来都是准确的,各个将军也有相当的资历,尤其是四大军团的历代主将,每一个都是从尸山中挣扎出来的不世枭雄。   风云军团、龙虎军团、惊雷军团都得到了战报,好似互相约好了一样,三座帅帐里灯火通宵未熄,不管是将军、士兵焉或是贵族、平民,再没有一个人敢小瞧钱不离了。   钱不离带领天翔军在营盘谷、三眼井一带游荡了数天之后,只留下了少部分斥候侦察敌情,遂退出二百里扎营。谁知营盘谷与三眼井的守军还是死守原地,钱不离又等了数天,只好带兵回到了宜州府。   钱不离不知道,不管是营盘谷还是三眼井,只要他开始进攻,守军就会迅速溃败下去,铁浪军团已经扩编成了六万人,依然被钱不离击败,除了其他三大军团的上将军以外,还有谁敢和他钱不离交锋?而且营盘谷的守军只有一万多常备军,三眼井还不到四千,这种情况下更没有斗志了!   只可惜钱不离不想在这时候作战,而他带领又都是骑兵,也不利于攻坚,钱不离虽然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但毕竟不是神仙,谁能想到营盘谷和三眼井是两滩沙子,无坚可谈。   何况宜州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钱不离之所以把张贤提拔成了宜州的总捕,是因为他已经设定好了张贤未来的角色。贺子诚是宜州的刺史,将来宜州的繁荣稳定都要靠他了,贺子诚不能乱得罪人;李霄云刚收了不少好处,翻脸翻得太快有些不好,会引起其他人的误会;钱不离自己更不能得罪人了,他是一个救世济民的大英雄,他是被笼罩在光芒中的光明教教主!   分析下来,钱不离感到自己需要打手,打手也分明处的和暗处的,顾坚和武钟寒无疑是暗处的打手,而张贤则要被推上前台,换句话说,能得罪人的事尽量都让张贤去干,等他把宜州的人都得罪光了,钱不离再把他调到别的地方去继续得罪人。   如果说天翔军是钱不离轻骑发展的蓝本,那么宜州府的政令就是将来推行到全国各地政治上的蓝本。钱不离压根就没瞧得起杜兵、郑星朗等人描绘得罗斯帝国凶猛无比的重骑兵,成吉思汗的两支万人队就可以横扫数千里,那种笨拙的军制有什么好借鉴的?   姬周国的政令也有很多让钱不离看不上眼的地方,最大的问题就是农民的负担太重了。在钱不离那个世界上有一百七十多个国家,但向农民和农业征税的很少很少,很多国家不但不向农民征税,而且为了缩小农民人口与城市人口的收入差距而给农民以补贴。当然,两个世界的生产力差距过于悬殊,免除农税根本就不现实,但钱不离还是试图想办法减轻农夫的负担,最起码为那些加入光明教的农夫减轻负担。要不然,没有实际利益,光是用推行与爵位相抗衡的教位制度的方法来吸引人,力度还是差了些。   藏富于民间,才能国富民强!   至于那部分亏空,钱不离想用做生意来弥补,他看不上那些薄利的生意,而靠着专政高压才能维持巨额利润的盐铁生意,钱不离苦思良久之后,还是放弃了,与其盘剥百姓,还不如在那些贵族和富商土豪身上多打些主意,但怎么才能让人家心甘情愿掏腰包而不引起诟病,这是一个大难题。   光是凭借赌业与玻璃制造业,撑起这么大一个摊子,还很不够。   不说钱不离在绞尽脑汁,扶摇直上的张贤在宜州府倒是搅起了一片风雨。   宜州府南侧,一片花红柳绿之地,座落着一间银勾赌坊,赌坊的主人叫范文生,他在附近这一带倒是个小有名气的人,而银勾赌坊在宜州府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赌坊。   赌这个行当并不好做,范文生虽然和宜州府的从事、子爵宋伯涛关系密切,但很多贵人输急眼的时候并不给宋伯涛面子,幸好他把妹妹送给宜州府一个伯爵饶高易做侍女,在两个人的帮衬下,范文生兢兢业业、陪着小心总算把赌坊干了下来,而且收入越来越红火。   自从猛虎堂推出了麻将这种赌具之后,范文生敏锐的发现了商机,相比较起来,骰子太单调了,赌得也太快,一投两瞪眼,瞪来瞪去就会瞪出事,而麻将虽然抽头比不上骰子那么多,可这东西有乐子、好玩,玩一玩就会玩上瘾。   有店铺仿制麻将之后,谨慎的范文生顾忌猛虎堂的神秘和崛起的迅速,又舍不得放弃好生意,遂悄悄买了几副麻将,等待着猛虎堂的反应。结果是猛虎堂什么反应也没有,其他的赌坊却纷纷摆起麻将桌来,范文生这才有了胆量,大规模摆起了麻将桌。现在还喜欢玩骰子的人已经不多了,麻将才是一种有意思、并且有风度的游戏,没见那些贵族老爷都喜欢玩麻将么?   夜色刚刚降临,从现在一直到深夜,都是赌坊生意最好的时候,范文生微笑着听着下面稀里哗啦的生音,这声音……和数钱差不多啊!   一个打手装扮的壮汉一路小跑来到了二楼,急声:“范爷,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范文生皱起了眉头,其实他是一个很怕事的人,偏偏做的这行有少不了事。   “范爷,门口来了不少捕快,把我们赌坊前后都围上了!”   “捕……捕快?”范文生目瞪口呆,他想不通捕快来自己的赌坊做什么,难道这里还有通缉犯不成?   大门砰地一声被人踢开,两个看门的打手乱滚带爬的跑了进来,随后,几十个衙役前呼后拥冲到了大厅里,兴高采烈或哭丧着脸的赌客们都停下了动作,呆呆的看着门口。   范文生连忙冲着一个管事使了眼色,示意那管事去谈一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衙役中为首的一人扫了一圈,吆喝道:“收了、收了,都收了!”   七、八个衙役扑上前去,把赌桌上的麻将都装到了袋子里,动作非常野蛮,其实每个朝代的专政工具都是很野蛮的,打、砸、抢是他们的本能,最起码这些衙役到现在还没有开始砸东西,比钱不离那个世界的城管要和善多了。   “哎,我的好牌……啊!!”有的赌客想护牌,结果被衙役轮起手里的木棍,当场打了个头破血流。   一时间大厅里乱成了一团,不少赌客拼命往腰包里揣着银币、铜币,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钱的主人当然不会干,不管不顾的扑上来抢夺,赌客和赌客厮打,赌客和衙役厮打,还有的赌客揣够了钱要逃出去,被打到在地的人则放声哭嚎,场面越来越乱了。   “都给我上!谁再敢乱动就给我往死里打!”衙役的头目勃然大怒。   “官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赌坊的管事陪着笑脸迎上去:“官爷,我们到底犯了什么事啊?莫不是误会吧!我们家掌柜的和王总捕……”   “你们家的王总捕已经死了!”那衙役的头目冷冷的截道。   “官爷,请问……您贵姓?”   那衙役的头目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他身后的衙役抢上一步大声道:“这是宜州府新任总捕张大人!”   “原来是张大人,久仰、久仰。”那管事的笑容越来越盛:“张大人,这是一点小意思,算是您和这些弟兄们的酒钱,请大人赏个脸。”那管事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币,递到了张贤手里。   张贤反手一打,银币哗啦啦撒了一地:“本官为人公正、廉洁律己,你还是省省吧,让你们家掌柜的出来!”   “张大人,您看……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没做错什么啊!”那管事的见张贤不吃软的,急得头上冒出了汗珠。   “去你妈的误会!”另一个衙役喝道:“宜州府贺大人颁布的专利法你们不知道么?竟然还敢在这里摆上麻将?!有贺大人的批文吗?”   那管事的见说到麻将上,可就没什么话好说了,只能回过头向楼上,却见掌柜原来站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范文生可没有胆量和衙役冲突,他是回去找救兵了。   “张大人,我们可没犯法,让我们走吧……”有胆子略大些的赌客蹲在地上叫道。   “哼!有好地方你们不去玩,非得来这种作奸犯科的地方,你们活该!”张贤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来一挥:“算了,不和你们一般见识,马上给我滚!”   被衙役的气势吓得心惊胆战的赌客们闻言大喜,谁都不敢耽搁,一哄而散,不过地上还躺着几个昏迷不醒的赌客。   衙役们继续翻找着麻将,还有几个衙役把散落在地上的钱币捡起来收集在一起,赌坊的管事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更不敢过去阻拦,只能站在原地发呆。   时间不长,范文生带着两个人重新出现在楼上,其中一个六十余岁、穿戴非常体面的老人看到下面的惨景,脸上露出了愤怒之色,他大声喝道:“好大的胆量!你们眼中有没有王法?!身为衙役竟然执法犯法来本爵的产业里捣乱!”   张贤虽然是宜州府的总捕,但他来的时间不长,有很多人都不认识,见到那老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向后看了一眼,一个衙役凑到张贤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原来是伯爵大人啊……”张贤笑道。   “张贤是吧?好一个总捕!够威风!本爵这就去找贺大人,和他理论一下,现在!你们马上给我滚!”别看饶高易年纪大,发起火来倒是很吓人,虽然他没有官职,但堂堂的伯爵自不怕这群走狗!   “伯爵大人,这本来就是贺大人的命令,您如果想找他理论,还不如找我理论呢。”张贤的笑容不变:“再说……不是谁想见贺大人就能见的。”   “和你有什么好谈,一条……”饶高易本想说张贤就是一条狗,不过旋即想起来,张贤怎么说也是宜州府的总捕,虽然奈何不了自己,但总来找银勾赌坊的毛病也让人头疼。   “伯爵大人,我们是依法断案、依律做事的,请伯爵大人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张贤的口气有些阴森森的。   “什么法?什么法让你们打砸本爵的产业?笑话!”饶高易为自己那可爱的侍女付出了不少努力,心甘情愿的把担子担了起来,一口咬死银勾赌坊是自己的产业。   “伯爵大人,难道您不知道贺大人颁布的专利法?没有贺大人的批文,任何人不得使用麻将做生意!”钱不离带兵重新占领宜州之后,贺子诚的事情就公开了,贺炯名也公开和内阁决裂,所以贺子诚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了。   “那是乱命乱法!我姬周国只有内阁才有资格制定法规,如果每处州府都能私设法规的话,天下早就乱了套!”   “伯爵大人,您稍安毋躁。”子爵宋伯涛笑着走到了前面:“张大人,那份专利法我仔细阅读过,其中……有很多不妥之处。比如说吧,我们身上穿的衣服、穿的鞋子,吃的东西,喝的酒,不会是凭空出现的,总会有第一个制做的人,难道他不允许,我们就不能穿、不能吃了?”   “这个……”张贤当时就语塞了,他不过是一个小人物,撞上了运气才受到钱不离提拔,斗起嘴来很难斗过识多见广的宋伯涛:“在下不过是奉命行事,麻将是大将军费劲心思才制做出来的,如果子爵大人有什么疑问,可以去找大将军。”   “这个专利法么,确实有待商讨啊。”看到张贤被问住了,宋伯涛笑了一下就退了回去,留给张贤一个面子。做过官的人和没做过官的行事风格差得太多,饶高易总是借着爵位去压制别人,而宋伯涛就显得圆滑多了,轻易不把事做绝,得罪人也讲究个限度。   “伯涛,和这条狗有什么好说的!”饶高易冷笑道:“我这就去找贺大人,今天他非得给我一个说法不可!”在饶高易心中,贺子诚不过是一个伯爵的顺位继承人而已,没什么好顾虑的,何况现在贺子诚还不是伯爵,当然比自己低了一头。   “伯爵大人,张大人不过是奉命行事,您就别怪罪他了。”宋伯涛脸上在笑,心中却在懊恼饶高易这个老糊涂没事找他,旋即看到张贤眼中闪动的凶光,情知此事是不可能善了了:“这个……伯爵大人,我这就去找贺大人商量一下,有话好说么。”   张贤心中确实动了杀机,钱不离曾经告诉过他,不要怕任何人,虽然有了强大的支持,但前半生一直是个小人物的张贤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害怕贵族,轻易不敢主动翻脸,可现在不行了!几十个弟兄都在这里看着呢,如果自己真被这个老头子压制住,他这个总捕也就到头了!一条狗啊……   “伯爵大人,您真的想抗法不遵了?”   “如果是内阁颁布的新法规,本爵一定会遵从,这种乱法乱命,不遵也罢!”饶高易依然是士气十足。   “贺大人也是内阁大臣之一,贺大人制定的法规当然代表着内阁!”   “笑话,贺子诚也是内阁大臣之一?陛下怎么会下这种可笑的命令?”饶高易故意叫出贺子诚的名字,压制这个不知道好歹的总捕。   “闭嘴!谁是陛下?那个弑父篡位的姬胜烈?!”张贤怒叫道:“来人,把这个大逆不道的老家伙给我抓起来!” 第二四零章 战事无常   饶高易被捕事件在宜州府引起了巨大反响,很多贵族联名上书宜州府,要求马上释放饶高易伯爵,并且严惩执法犯法的张贤,套用现在的说法,贵族们拥有终身豁免权,纵使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也不过是被剥夺爵位。   以往钱不离在宜州府杀人时,那些贵族们不敢和手握重兵的将军讲理,而且那几个贵族暗地想刺杀公主殿下和钱不离,钱不离施展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手段还说得过去,但现在钱不离不在宜州府,区区一个总捕也敢欺负到贵族头上,自然闹得怨声大起。   贺子诚一边安抚贵族,一边向福州和钱不离发了急信,要求钱不离尽快赶回宜州府,要求福州的倪明侯爵迅速赶往宜州,以往倪明侯爵在宜州的贵族圈子里是个当然的领袖人物,贺子诚希望能借助倪明的声望,让矛盾缓和下去。   谁知钱不离和倪明都没有想到,宜州府突然响起了另一种声音,以宜州府的从事宋伯涛子爵为首,几个小贵族同时发表声明,坚决支持专利法,控诉饶高易伯爵自高自大、无视宜州府的新制法规,给宜州府的局面带来了不利的影响,现在受到了惩罚也是罪有应得。   宋伯涛子爵的声明激起了又一轮风浪,以贵族们的眼光看,宋伯涛无疑是整个阶层的背叛者,一时间,弹劾宋伯涛、要求惩罚宋伯涛的上书如雪片般飞到了贺子诚的案头,而宋伯涛则铁了心要支持专利法了,像个斗士一样不管走到哪里都宣扬专利法,和众贵族唇枪舌剑争辩不休,无视对方的白眼和讥讽。   贺子诚则投桃报李,暗中把宋伯涛提拔为代理知事,同时免除了张贤总捕的职务,其实贺子诚也想用强硬的手段把贵族们的抗议声压制下去,但又担心造成水火不相容的困局,不管是他还是众贵族们,都没有台阶可下。如果等到钱不离回归的话,以钱不离的声势威名,贵族们的抗议声最少也会减低一半以上,这样贵族们也有周旋服软的余地。   不过这一次贺子诚的判断出现了重大失误,他高估了众贵族们的勇气,钱不离回到宜州府之后,宜州府迅速变得风平浪静了,在宜州府、在练市县,钱不离那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残暴,已经让贵族们产生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挟着大胜铁浪军团余威的钱不离更是让人不敢仰视,众贵族们都在等着钱不离的反应。   钱不离的手段依然如往日一样果决,首先把宋伯涛提升为正式知事,要知道知事的职务仅在刺史和知州之下,属于宜州府的第三把手,而他也恢复了张贤的职位,但为了顾全贵族们的脸面,给张贤一个罚俸一年的处罚,不过张贤暗中得到的奖赏,却已经超过他十年的俸禄了。   同时一个真相正在宜州府悄悄流传,麻将这东西是钱不离钱大将军亲手制做的,所以宜州府才会努力执行专利法,对触犯了这项法规的人处以严厉的惩罚。   这个流言看似暴露了钱不离贪婪的本性,但贵族们倒是能理解了钱不离的做法,扪心自问,如果他们能搞出这种奇思妙想的东西,也会想办法从中获得最大的收益,钱大将军这么做无可厚非!当然,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这些贵族们才不会去主动理解谁。   宜州府中数十家赌坊或被收购、或被砸毁,而那些制做贩卖麻将的店铺则被抄没了全部家财,其伙计也被抓了起来去做苦役,但工作不变,还是制做麻将,严格来说,他们这种苦役还是很幸运的,因为他们得到的工饷远远超过从前。   宜州各地的赌坊听到风声,不是携财外走,就是洗手不干,猛虎堂借着这股东风迅速扩张,把持了宜州的全部赌业。贵族们对展露头角的猛虎堂并不反感,其一是猛虎堂服务热情周到,哪怕是对一个平民看客也是彬彬有礼的,其二是猛虎堂的堂主龚刚看起来刻板,实际上却很好说话,而且据龚刚透露,他和钱不离钱大将军有几面之缘,猛虎堂花了大笔钱才从钱不离手中买到了专利使用权,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浅而易懂,没人想和龚刚这个能直达上听的堂主过不去。   钱不离一心要赚那些贵族富商土豪腰包里的钱,赌业只是其中一小环,钱不离想垄断所有奢侈行业,珠宝首饰行业的利润虽然大,但钱不离却没有相应的人手,只能暂时放过一边。他在暗中派人用玻璃球骗钱,谁知远洋波斯国的人在数百年前已经用过这种骗术了,结果碰了个灰头土脸。   有钱不离坐镇的宜州府迅速稳定下来,一个月之后,郑星朗带领着疾风军,任帅带领着刀锋军,一起赶到了宜州府。钱不离亲自出城迎接,郑星朗还是老样子,但任帅却一反决战之后懊恼心疼的表情,见人就是眉开眼笑的,把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钱不离抬眼望去,不禁吓了一跳,刀锋军黑压压排满了一片,都将近一万人了:“任帅,怎么回事?刀锋军现在有多少人?”   任帅收起笑脸,小心观察了一下钱不离的神色,低声道:“大将军,刀锋军现在有八千人。”   “怎么会这么多?任帅,你又不是不知道,黑豹军的损失远比刀锋军惨重,你把精壮的乡勇都招编进来,黑豹军怎么办?”钱不离责怪道。刀锋军的气势不比以前差到哪里去,想来任帅是经过了一番精挑细选,这难免会让黑豹军的将领心怀不满,任帅糊涂,怎么连杜兵也跟着一起糊涂?!   “大将军,我可没乱来!”任帅叫屈道:“我只在乡勇里挑出来两千人,剩下的……剩下的都是从那些俘虏中挑出来的。”   “俘虏?可靠么?”   “武大人走了之后,星望接替了武大人,他可费了不少力气,把那些战俘中伍长以上的将校甄别出来,押走去服苦役了,剩下的都是无依无靠的士卒。”   “我没问你这些,我是问你等到动真格的时候,他们能不能用!?”   “大将军,您放心吧,我是把他们打散了编进来的,这年头当兵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我们的饷钱比铁浪军团的饷钱高得多,伤残阵亡的抚恤是铁浪军团的十几倍,傻子才不愿意呢!”任帅陪笑道:“顾大人派不少弟兄伪装成俘虏,混到了里面,只要稍微有一些风吹草动,绝瞒不过我们。”   钱不离看向任帅身后的顾坚,见顾坚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才松下一口气,转头观察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刀锋军。有不少士兵象以前那样用崇敬的目光看着自己,也有不少士兵目光中包含着畏惧,想来他们就是铁浪军团的俘虏。   钱不离回想了一下,除去国与国之间的混战不提,内战中抓到对方的俘虏整训一番,随后扩充自己实力的例子太多了,只要待遇比以前好,给俘虏相应的尊重,鲜少有俘虏再次反水的。就算是当年蒙古人进攻南宋的时候,打前锋的往往是汉人,但自相残杀起来战斗力并不比宋兵差。   李霄云突然开口说道:“任将军,有些不妥吧?你们刀锋军这都八千人了,我们羽林军怎么也是大将军的中军不是?您看……一家一半,给我一千五百人?”   见到钱不离脸色有些松动,心怀喜悦的任帅无异于被劈头浇了一桶冷水:“你……你敢!一个都不行!”虽然两个人都是一军主将,但李霄云原来是任帅的副手,而且在将衔上两个人的差距不小,任帅申斥起李霄云来自是气大腰粗。   “任将军,别发火别发火,我们都是为国出力么!”李霄云嘿嘿一笑:“那么……给我一千人?不能再少了!”   任帅气得牙根直痒痒,如果钱不离不在这里,他肯定要教训李霄云一顿不可,他可是冒着被钱不离喝骂的危险,厚脸皮哀求杜兵,才超编了三千人,谁知李霄云什么力气都不费,就要分上一份,他心里哪能不憋气。   “大将军,这里有杜将军的信。”顾坚走上前来,把信交给了钱不离。   “你们跑这里做买卖来了?”钱不离冷哼一声:“任帅,你的军营已经建好了,回营去,我有话和你说!”   走到帅帐,钱不离看完了杜兵的信,杜兵在信中说铁浪军团战俘的整训进行得很顺利,尤其是在各级将校都被提出来押走之后,一个月来局面稳定,没有出现过反弹的迹象,为了更快的消化掉这批数目庞大的将领,他成全了任帅的要求,拨给了任帅三千名俘虏,而且在计划中将以决战后剩下的四千老兵为骨干,征召七千名乡勇,加上铁浪军团的战俘,把黑豹军扩充成四个军、两万人,如果战俘的数量占了大半的话,杜兵担心军心不稳,所以黑豹军的扩充是必须的。   杜兵在信中还报了喜讯,孟铁头终于醒过来了,只是身体还不能自如行动,杜兵笑说孟铁头的脾气‘至死难改’,当孟铁头知道自己将要指挥一支两万人的大军后,竟然命令人把他抬出去视察自己的部队。   钱不离内心倒是赞同杜兵的做法,那些俘虏绝对不能单独组建成军队,虽然混编之后会给自己的军队带来一些影响,但眼下也只能这么做。   “霄云,你另外选一个副将吧,把周宜正给我叫来。”钱不离说完又转向任帅:“任帅,你的刀锋军编制是五千人,把多余的人都给调出来,另外组建一支步兵。”   任帅急道:“大将军,我辛辛苦苦……”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扩编!”钱不离冷冷打断了任帅的话,如果每一个主将都有资格擅自扩编军队的话,只能造成一个结果,军阀林立!将来的姬周国会越来越乱,民国初期的悲剧钱不离看得多了,虽然任帅是为了打仗才擅自做主,其人并没有野心,但钱不离也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大将军,那……那您现在下个命令,不就可以了?”任帅不甘的争辩道。   “胡闹!!!”钱不离忍不住重重拍了下桌子,任帅并不傻,他很聪明,可惜这种聪明只局限在领兵作战上,一旦牵扯上了政治,任帅就变成了糊涂虫。   见钱不离真的发火,任帅再不敢争辩,退了下去。   “大将军,贾大人说近期福州的马场就会陆续向宜州迁移了,不知道贺大人这里做好准备没有?”郑星朗看到气氛有些尴尬,连忙转移了话题。   “差不多了,子诚已经选好了几个地方。”钱不离笑道,他也不想让任帅太难堪,顺势下了台阶,露出了笑脸。   说某人,某人就到,(这个世界没有曹操……)因公务繁忙没空出城迎接的贺子诚掀起门帘走了进来,和众将寒暄着。   钱不离看贺子诚眼中既有喜色,也有忧虑,不禁开口问道:“子诚,有什么事么?”   “大将军,家父来了急信。”贺子诚转向钱不离:“前些日子,夹脊关的新任主将沈继栋亲自率领五千人马,进攻家父所在的连城塞,家父遂率领士兵和征召的私兵南下,青龙关的守将何松把家父迎进了青龙关,但……奇怪的是沈继栋没有骚扰家父的连城塞,听闻家父已经逃走的消息之后,在连城塞外扎营三天,就率领兵马回夹脊关了。”   青龙关是内关,驻军很少,铁浪军团占领宜州时,兵部在青龙关只派驻了五百人,青龙关的守将何松倒是个爽快人,得知宜州府已经被天威军团占领之后,迅速提交了降表,所以何松会帮着贺炯名倒是常理之中。   钱不离沉吟了片刻:“子诚,你怎么看?”   贺子诚道:“沈继栋这个人也是个军中宿将,如果他真的想打连城塞,家父绝不会逃得那么轻松!在沈继栋还没有出兵的时候,家父就已经听到了风声,这才从容收拾家财细软南下青龙关,我想……沈继栋对军部的命令阳奉阴违,无疑是在向大将军示好,呵呵,庐陵平原决战之后,大将军的声势如日中天啊,如果没有那次决战,沈继栋不会手下留情的。”   钱不离笑着点点头,当日他的战略就是要歼灭铁浪军团,是歼灭而不是击溃!福州集团的实力薄弱,很难得到其他力量的垂青,所以钱不离必须要用一场让人震惊的胜利,在姬周国敲响警钟,这个警钟能让很多原本依附着姬胜烈的人当起了旁观者,如此不但最大限度的保存了国力,还重重的削弱了姬胜烈的力量。   钱不离第一次带着天威军北上的时候,那些常备军、城防军打不过就逃,降将黄立平和余楚杰是因为被包围无路可走才投降的,而这一次刚刚占领宜州府,青龙关的守将就主动提交了降表,证明那场惨烈的决战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这一次夹脊关守将沈继栋的手下留情,也只是另一个证明罢了。   “大将军,还有一件不好的消息,家父说雪原城金矿已经恢复生产了,我们绝不能让内阁得到喘气的机会,一定要快!大将军,不妨传令杜将军,命他加快整训,提前赶奔宜州府吧!”   “我也想快,但现在快不起来,杜兵部还没有整训完毕只是其中一个方面。”钱不离摇了摇头:“在我眼中,洪州与通州都不足为虑,此二州的兵力已经非常空虚了,不客气的说,我天威军团完全可以奔袭千里,迅速占领两地,但宾州就不那么好打了。”   众将的目光都集中在地图宾州的位置上。   钱不离续道:“宾州相邻汉州,而汉州却是拱卫皇城之地,如果不出我意料的话,姬胜烈肯定派皇家禁卫军出征宾州,在宾州与我天威军团决一死战!所以有很多事情我要提前布置下去。”   一提起皇家禁卫军,帐中的气氛显得紧张起来,贺子诚问道:“大将军,对上了皇家禁卫军……您有几成胜算?”   “十成!”钱不离回答得很迅速。   “真的?”贺子诚露出了喜色,心情激荡之下竟然问出了不该问的话。   “假的。”钱不离斩钉截铁的回道。   “……”贺子诚哭笑不得,钱不离在军议上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很少开玩笑,这是头一次,帐中紧张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   “战事无常,没有人敢打包票!”众将都憋着笑的时候,钱不离却绷起了脸:“你们只需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这就够了。” 第二四一章 麻烦   姬周国元历341年夏,就在姬周国内阁、军部限令东线的风云军团、龙虎军团迅速完结战事,以抽调一部回援皇城的时候,钱不离带领着天威军团突然展开了狂澜一般的攻势。   战事多变,钱不离命令刀锋军与疾电军进攻三眼井,利用大半年前撤退时挖好的地道突袭,随后掩杀到营盘谷后翼,两相夹击,而钱不离则亲自率领大军在营盘谷前扎营。谁知营盘谷的守将徐勤见钱不离兵势甚大,一箭不发就率领常备军溃逃下去,天险地利皆胜过三眼井的营盘谷竟然先被占领,真是一个滑稽的结果。   钱不离带领天翔军截住徐勤的退路,敌进我退,不予正面交锋,只是用弓矢不停的骚扰,在随后赶来的疾电军、疾风军的掩杀下,徐勤率领四千余名溃兵投降。   钱不离打的就是闪击战,把收编俘虏的事情交给任帅,率领三路骑兵继续奔袭,这个世界的通讯方式实在是落后,等到内阁接到洪州的急报时,钱不离已经率领大军渡过怒江,虎石台的城主刘凯只有两千五百余城防军,遂乖乖打开城门,请钱不离进城。   雍州新任刺史朱维废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原刺史魏悲回的势力打压下去,可就在他派兵把魏悲回押往皇城时,囚车被一群神秘人带领着乡勇所劫,随后魏悲回发起了逃逆宣言,雍州各地的乡勇、百姓纷纷呼应,朱维无力抗衡,仓惶逃出了雍州。   钱不离所部日袭数百里,这种另类的闪击战打得姬周国内阁和军部措手不及,竟然派出一支万人的禁卫军赶赴虎石台,企图借助怒江天险挡住天威军团,以此换来一个喘气的机会,谁知这支禁卫军刚刚走了一半的路程,钱不离已经驻马余下城,遥望宾州全境了。   军部的大臣一个个都自以为是军略大家,且不说他们的能力究竟如何,单讲他们的打法便过于保守了!苦于姬周国的常备军已经被抽调得差不多了,他们只往洪州的营盘谷填了一万人,军部的计划就是竖立两道防线,营盘谷、三眼井是一条,如果守不住,还有洪州全境这个大的战略纵深来消耗钱不离的实力;第二条就是通州防线,通州各地的城县都派驻了不少常备军,少则一千多则三千,而通州府整整驻扎了两万余人,按照军部的设想,只要洪州开始打起来,就从通州各地的常备军中抽调一些在怒江布防,同时派出皇家禁卫军参战,再不济也能坐守坚城,大量消耗钱不离的实力。   可惜钱不离从不攻城,不降即走,绝不拖泥带水,现在龟缩在通州府的守军还是那两万多人,虽然没有发生过战斗,但钱不离带着一万五千名骑兵从通州府城下浩浩荡荡飞驰而过,就把通州府的守将吓破了胆,紧关四门、苦守待援了。   钱不离坐在树墩上对着两张地图上下打量着,之所以坐在树墩上,是因为最后一次补给之后,每个骑兵只携带了二十斤干粮、二百支箭矢,轻骑出动,一应辎重都没有带,连帐篷都没有,骑兵队包括钱不离自己,全在露天休息,又哪里来的椅子?!这也是钱不离在夏季发动攻势的原因,如果换了春秋两季,纵使依卧着战马露天扎营,这些士兵们也很可能会闹出病来。   后方的余下城驻军不过两万,前方的平顶山驻兵也只在三千上下,不过两方的主将都是硬骨头,坚决不降。钱不离沉思良久,如果放过这两个地方,从平顶山的侧面进攻宾州,那么很可能与对方的援军碰到一起,除了皇家禁卫军以外,现在的军部已经很难调出一支能与天威军团对抗的军队了,钱不离不想在此刻与皇家禁卫军接战。   脚踏弩的威力钱不离见识过了,确实异常犀利,虽然因为弩的特性,冲阵的时候只能由位于前列的士兵发弩,但也能给自己的队伍带来重大的伤亡,这三支骑兵队是他钱不离将来扬威异域的本钱,现在步兵队还没有上来,能避则避吧。   “大将军。”杜兵靠近了钱不离所坐的树墩。   “什么事?”钱不离抬起了头。   “我们的粮食只够吃两天了,您看……是不是打下来一个地方,就地补给一下?”杜兵也知道驱使骑兵攻坚是得不偿失的举动,但他现在没办法只能主动请战了:“按照大将军的计划,霄云最少也要在二十天之后打到余下城,现在就算我们回头也来不及了。”   “粮食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钱不离反身做了个手势,让阎庆国把地图都收起来:“让将士们再休息一会,马上就要赶远路了。”   “还……还要跑?”杜兵苦笑起来,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这都眼看着就要断粮了:“大将军,我感觉我们现在和扎木合一样了,就知道跑。”   “这是运动战!不懂就别乱说话,去吧,你也去休息一会。”   钱不离确实不但心粮食上的问题,他对自己的布置有信心,而在通州的德安城,同样对自己充满信心的任帅和李霄云则遇到了一些麻烦。   德安城的城墙并不高,城内的守军也不多,只有不到三千名常备军,和通州其他的城相差无几,内阁和军部命令他们分开驻守、就地补给,正是为了减轻运输上的负担,谁也没有想到营盘谷与三眼井转眼就告失守,而且钱不离进军的速度快得惊人,这些常备军还没有完成战略集结,就已经被堵在城里了。饶是通州府的总兵官四处派出信使,命令所有的常备军来通州府集结,但深入他们后方的三支骑兵队则带给了他们巨大的压力,除去少数几个脑袋僵硬的将领带着军队赶往通州府之外,大部分守将都按兵不动,拖延时间察看风色,谁知道那些骑兵走到哪里去了?出了城万一遭受伏击,岂不是要完蛋?!   任帅与李霄云在攻打德安城前,根本没有把这个小城放在眼里,也许是因为那些驻军不想在内室操戈中拼命,也许是被歼灭了铁浪军团的天威军吓破了胆,总之一路走来,很多城县都是望风而降,洪州府的总兵官姜继宏带领四千余士兵顽抗,结果却被自己的部下砍掉了脑袋。   连战连胜之下,就连一向谨慎的李霄云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他虽然站在德安城城下,但他的目光却盯在通州府上,那里的两万余驻军才是天威军的劲敌!按照计划,二十天之内他必须赶到余下城,所以在李霄云看来,五天之内以小的代价攻下通州府才是一个真正的挑战,德安城么……不提也罢。   性子有些急躁的任帅则早就跑到前面,呼叫对方守将投降了,可惜迎接任帅的,却是一蓬箭雨,德安城的守将于开洲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这种挑战真让人无法忍受!想螳臂当车么?任帅当即命令士兵们赶制云梯,于黄昏时分展开攻城。   谁知于开洲也不是个善茬,把德安城守了个滴水不漏,任帅进攻失利,伤亡了五百余人,幸好这只是试探性进攻,也幸好于开洲的兵马太少,不敢抽调其余城门上的士兵,否则任帅的伤亡绝不止五百人。   李霄云尚有几分清醒,极力劝阻住了暴走的任帅,汤云龙的投石车军明日就会赶到,大可不必在今夜与人斗气,最后任帅还是同意了李霄云的建议,下令全军扎营。   第二日下午时分,汤云龙的投石车军终于赶到了,投石车军原来有二百余辆投石车,但南岭的栈道实在不好走,汤云龙只带出来五十余辆,虽然投石车少了,不过对于德安这个小城来说,五十辆投石车依然是致命的。   经过数个小时的拆卸固定,汤云龙指挥投石车开始试射,经过长时间的锻炼,汤云龙的水平更加出神入化了,试射之后第一轮齐射,就把德安城的城门轰塌。   任帅亲自敲响了战鼓,李霄云在前指挥士兵们冲锋,集结弓箭手压制城门两侧,战刀手展开冲锋,就在这时,德安城的守将于开洲见已经无法守住城池,遂出城请降。   依着任帅的脾气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但钱不离临走前嘱咐过,行事以怀柔为主,分化敌军的同时,也消化了敌军的实力,所以最后任帅不甘心的停止了进攻,受降。   其实请降的人并不是于开洲,而是于开洲的副将张琪和几个死士出城周旋,以给于开洲换来喘息的机会,张琪随身携带着城主与守备的官印,还有笔迹仓促的降表,而德安城的城头都竖起了降旗,士兵们也一个接一个扔下了手中的武器,做出了失魂落魄的样子。   任帅与李霄云一路行来,这种受降看得太多了,已经形成了惯性,谁也没有起疑心,任帅命令副将关盛志带领五百多名士兵入城封检关押,监督城内的常备军。可关盛志刚一进城,前队就遭受了两侧箭雨的袭击,城头上的常备军也操起了早已准备的武器,箭矢、沸油、滚木擂石纷纷从城头上砸落下来。关盛志带着部下狼狈逃了回去,而城门被于开洲用滚木擂石还有临时准备的、装满了沙土的麻袋堵了个严严实实,这一次能活着回去的士兵不过二百余人,其他大部分都被堵在城里了,下场可想而知。   另一边张琪和几个死士听到喊杀声,遂开始抢夺武器,试图刺杀任帅,结果被任帅的亲卫乱刃分尸。   严格的说,不管于开洲的能力究竟如何,他的举动过于愚蠢了,这是国之内战,拼死效力也落不下大义的声名,而钱不离的名望虽然不怎么好,可姬胜烈的名望更臭,弑父篡位的流言一直在悄悄流传,相比较之下,倒是姬胜情的仁爱更受到人们的瞩目。   敢于拼死作战的将领绝不仅仅只有于开洲一人,其他的城池之所以望风而降,除了天威军的兵势雄厚这个主因之外,姬胜情仁爱善良的名声起了不小的作用,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们愿意接受姬胜情。当然,在姬胜情处于劣势时,他们不会抛家舍业去帮助姬胜情,但在双方相持时,他们不妨做个旁观者,或者暗中帮上一把。   于开洲愚蠢归愚蠢,不过他这种视数万大军如无物的举动倒是让任帅等人一时没了言语,今天士气已折,任帅决定回营休息,明天全军围攻,务必要把这德安城打下来。   任帅的帅帐内,气氛显得有些尴尬,他们一力避免伤亡,却闹得个相反的结果,如果开战就命令全军大批赶制云梯等攻城器械,然后四面合围,打下德安城伤亡也不会和今天有多大差距。   “霄云,要不然这样,你连夜带着羽林军和黑豹第一、第二军去攻打后面的务川城,这里交给我了。”   “要走不如全军都走,把这里交给后面的余将军。”李霄云道。   “那我们哥几个还有脸出去见人了么?”任帅反问道。   “任将军,如果耽误了大将军定下的日子,我们更没脸啊!”   任帅不由一顿,李霄云这话正好捅在了他的心窝上:“霄云,那你的意思是……”   “两个办法,一个是我们全力攻城,打下了德安,想必务川的守军也不敢顽抗了,另一个就是我们连夜拔营,在这里留下一军即可,配合余将军的后军,等到德安城被打下来的时候,我们也占领务川城了,不会耽误多长时间。”   任帅沉思起来,平心而论两个都不是好办法,一时很难做出决定。   “将军,末将有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关盛志突然开口说道。关盛志这一段时间运气很不好,庐陵平原决战中受了重伤,这才刚刚好利索,刚才逃跑的时候又被城头上洒下的沸油浇了一下,幸好没有被浇到脑袋、脖子,只浇到了左胳膊,可也被烫出了一溜大血泡。   “说!”任帅来了精神,他对自己的副将深有了解,关盛志是一个很机智细心的人,年前皇家禁卫军奔袭洪州的时候,就是关盛志第一个发现了痕迹,把天威军从危急中拉了出来。   “末将刚才进城的时候,发现里面的房屋大都是木阁,现在天干物躁啊……”关盛志没有把话说完,他相信几位将军会明白他的意思。   任帅、李霄云等人全都沉默起来,天干物躁、宜用火攻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如果德安城内燃起了大火,常备军必然会惊惶失措,连夜进攻很可能一鼓而下,问题不在能不能打下德安,而是火攻必然会给城内的百姓带来惨重的伤亡,钱不离现在一心一意要收买人心,到时候这责任谁来承担?关盛志的办法是一个好办法,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又是一个找死的蠢办法。   关盛志见到没人搭话,心中有些焦急,开口续道:“将军,依末将看来,那于开洲已经驱使全城的青壮年助战了,守军至多在三千人上下,于开洲还不敢把别的城门的守军调过来,将军您算一算,城头上要留些人做个样子欺瞒我们的耳目,城里还要布下埋伏,他们封堵城门用的麻袋怕不是近千了吧?那些麻袋从哪里来的?”   守城时驱使民众上城助战是常事,不能成为玉石俱焚的理由,任帅等人还是沉默不语。   “将军,我们今日已经耽误一天了,纵使明天能打下德安城,我们还是要耽误一天,难道将军有把握在三天之内打下通州府?如果将军损兵折将才打下通州府,会受到大将军的责罚,如果将军没能按计划打下通州府,贻误了军机,更会受到大将军的责罚!军情紧急,片刻耽误不得啊将军!”   任帅长吸了口气,钱不离留给他的任务属实太难了,纵使一仗不打,按照钱不离指定的路线、以保持士兵战力的速度行军,他也需要十五天才能行进到宾州边界,换句话说他只有五天自由日,在这一个地方浪费一天,攻打重兵驻守的通州府就要减少一天时间。   “将军,现在风势甚大,如果拖延下去,万一下起了大雨,就算将军想用火攻也不成了!”   任帅缓缓抬起头:“云龙,你的投石车最远能打多远?”   “七百余米,只是那种杠杠投石车用上几次就得坏。”汤云龙回道,对‘杠杆’这个词,汤云龙始终也叫不利索,总是叫成杠杠。 第二四二章 周旋(上)   嗵……嗵嗵……投石车的怒吼声拉开了夜战的序幕,为了集中力量攻打通州府,任帅没有让汤云龙出动那古怪的‘杠杠’投石车,但投射的石弹却是雾峰行宫之战后,钱不离与汤云龙一起研究出的火弹。火弹的做法倒是很简单,把棉被浸泡在油中,再取出来晒干,如此反复三次之后,把棉被裹在密封的油罐上,用绳子捆扎结实,当然,绳子也是经过浸泡的。   这样的火弹一旦被点燃,瞬间窜起的火焰高达数米,每一颗火弹都能造成一个火点,凭现在的救火方法极难被扑灭。   德安城的守将于开洲早已察觉到天威军想夜攻,但怎么也想不到攻击来得如此残忍无情,夜间在这么远的距离外能看到的东西很有限,于开洲只是做好了迎接攻城的准备,谁知德安马上就要变成一座地狱之城了。   此刻刮得是东南风,所以汤云龙把大部分投石车都集中在德安城的东南角,从三百米开外一边向前投射一边缓缓推进,一直推进到二百米,硬生生在德安城东南角推出了一条宽达一百米的火焰地狱。   火借着风势迅速燃成了滔天怒焰,那火墙蒸腾得比城墙还要高,巨大的、几达半里宽的黑色烟柱如狂龙般漫天飞舞,纵使在这无月的夜色中,那黑色的烟柱依然清晰可见。   德安城里响起了惨叫声、哭嚎声,他们的声音显得很微弱,他们不是没有力气叫喊,而是所有的声音都被房屋的倒塌声、燃烧的噼剥声掩盖下去了,没有亲历过这种火场的人永远也想不到,原来燃烧声也可以变得如此响亮。   看那片刻之间就弥漫了小半个城的火势,于开洲知道这城是绝对没有办法守了,急忙命令所有的士兵在北门集合,不能守则逃,他要拼命杀出一条血路,回到通州府去。   处于危难关头的于开洲依然非常冷静,他约束住惊惶失措的士兵,下令打开城门,把挤到北侧的百姓先放出去,不要误会,于开洲不是什么爱民如子的人,他知道北门外肯定有天威军阻拦,所以他才先把百姓放出去,让逃命心切的百姓冲乱天威军的阵脚,给他制造机会。   于开洲的确是个将才,纵使钱不离在这里也得承认,这种用百姓当开路先锋的招数很是阴险,不过将才未必就能长命,战乱时期,云集在各方霸主帐下的人物大都是精英分子,可等在天下一统之后,那些精英有几个人能活下来?也许对精英分子来说,最可悲的不是能力不够,而是投错了主人、投错了阵营。   “放!”任帅冷冷的下达了命令,箭营的士兵拉开长弓,一蓬箭雨劈头盖脑就射了出去。   西门已经被于开洲堵死,他们无法冲从西门逃生,南门是绝路,出了城他们也无路可走,难道还敢南下么?任帅料定于开洲肯定从东北两门杀出来,所以他亲自带领刀锋军挡在北门处,他的身侧站着浮梁和王小二,用这么庞大的阵仗来阻挡于开洲的逃兵,代表着任帅的决心,也代表着任帅的杀机。   城门刚刚打开,任帅就下令箭营开始抛射,这又不是大军作战,所以箭营的弓箭手很轻松的分成了五队,轮流向前抛射。城门就那么宽,就算人群不停的从里面往外冲,又能有多少人?蜂拥而出的人流在箭营的抛射下,不停的坍塌,却又不停的涌出来。   百姓们急于逃出德安这座燃烧的地狱,加上于开洲派士兵驱赶,前方的箭雨无法让百姓们停下脚步,不过德安城只是一个小城,城里的百姓至多在四、五万人上下,除去已经丧身火海的、挣扎惨叫的、或者在火海中四处奔逃的,加上自相践踏又死了不少,还有些百姓逃到就近的城门楼上,躲在北门的百姓不足全城人口的三分之一,而能挤到前面的青壮年只有两千上下,他们逃的速度虽然快,但十有七八都死在了箭雨之下,残余的人则被浮梁和王小二的士兵用标枪活活捅死,无一生存。   “停下!”任帅急叫了一声,他察觉到不对劲了,如果只有数百人穿着平民的服装,说明于开洲想混水摸鱼,可这么多人冒着箭雨往上冲就不正常了!   城门处又涌出来一群人,德安城中的青壮年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这一次夹杂在人群中的大都是老幼儿或者是女人,跌跌撞撞向前涌来。   任帅的眼力耳力都很好,远处的身影虽然很模糊,但他还是能看出这群人的步伐又乱又慢,不仅和士兵们无法相比,就连刚才那些人也比不上,而且风中隐隐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声,一个‘射’字堵在了任帅的嗓子眼,却怎么也发不出去了。   人流越冲越近,一直冲到了标枪的射程之内,众人这才看得清清楚楚,这群人的确都是百姓,一个个衣衫凌乱,瞪着充满绝望的眼睛,死命往前冲,视天威军威整的阵势如无物,也许在百姓们眼中,眼前这支军队再可怕也无法同身后的火焰地狱相比。   任帅突然醒悟过来,猛地转身喝道:“浮梁,你守住西面,不得让任何人通过!众将士听令,点火把、起军威!!!”   刀锋军的将士们依令点燃了火把:“天威……天威……”   王小二的黑豹第四军和正在向西面奔去的浮梁的士兵们一起大喝相应,数万人的‘大合唱’终于让失去了理智的百姓们清醒了些,眼见面前这支军队的士兵们一手摇晃着火把,一手挥舞着武器,发出杀气腾腾的怒吼声,百姓们再也不敢往前冲了,转为四散奔逃。   任帅奋然反手抽出战刀,指向城门:“给我射!”这种情况再不能进行下去了,如果放跑了于开洲,今天这场火烧德安城就变成了个笑话,而他任帅的名字也将被刻在耻辱柱上!因敌军反抗剧烈,遂举火焚城的战例有很多,姬周国的开国君主也这么干过,但如果于开洲逃走了,这把烧死了无数无辜百姓的火又有什么意思?   “将军,那是……百姓啊?”箭营的一个大队长惊讶的叫道。   任帅举起长刀劈了下去,虽然是用刀背劈的,但也把那个大队长劈了个跟头,还吓出了一身冷汗。   “军法如山!违令者死!!!”这个往日里总是憨笑不停的将军头一次用阴森森的语调说话。   箭营的弓箭手们再没有一丝犹豫,纷纷弯弓搭箭,向城门处抛射。   任帅的心痛苦到什么程度还不好说,不过有一个人同样不好受,那就是于开洲,如果在平原上和天威军交战,他的士兵再不济也有和天威军肉搏的机会,但是现在,他看到的只是绝望。   后面的火势逼近了,于开洲顾不上再驱赶百姓送死,命令他自己的士兵们硬生生从百姓们中间杀出一条血路,可冲出去又有什么用?离远的,天威军用抛射,近些就是简装弩狙杀的最好距离,再近些会迎来一排又一排的标枪,偶尔有那么几个幸运儿冲了出去,转眼就被数十个人包围,结果都是一样的。 第二四三章 周旋(下)   于开洲虽然已经阻挡了天威军一整天,但他现在才见识到天威军犀利的远程攻击力,这一瞬间,于开洲明白了铁浪军团为什么会输,也明白了铁浪军团为什么会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就伤亡了三万余人。   可惜……现在明白已经太晚了,于开洲劈手从一个士兵手里抢过盾牌,一句话也没有说,举步向城外冲去,这座高大的城门对他来说,只是表面上象一条生路而已,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这种时候喊些什么、叫些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   一望无际的绿色平原总是让人心旷神怡,而眼前这片平原中却夹杂着不少淡黄或淡青色的谷物,虽然少了几分自然,但景色看起来依然很美。   平原的尽头是一道低矮的山岗,很低很低,又很长很长,这是地图上很不显眼的卧龙岗,跃过这道平原就到了卧龙县。   几个农夫正坐在田头的树荫下闲聊,其中一个人面对着卧龙岗,眯起眼睛享受着夏日难得的凉爽,突然间,他的眼睛睁大了,颤抖的手指着卧龙岗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别的农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卧龙岗正中的山头上,出现了一人一马的身影,随即后面飘起了一面大旗,旗上写着金色的大字,不过那个字的比划太多,这几个农夫只是看着眼熟,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紧接着,卧龙岗上又出现十几个人的身影,每个人都骑着马,眨一眨眼,卧龙岗上的人变成了上百,再一眨眼,变成了上千,几个农夫都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互相对视一下后又看向卧龙岗,却清清楚楚的看到卧龙岗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那种铺天盖地的气势让人心怵不已。在如蚂蚁一般的人群中,数百面旗帜迎风招展,而最可怪的,却是听不到一点人喊马嘶声,那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人潮犹如一只默默潜伏着的凶兽,静静的审视着脚下的平原。   “见……见鬼了……”一个农夫经受不住这种惊吓,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卧龙县的县主许成良从小就有午睡的习惯,而且此人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吵醒,他现在很不爽,因为他在迷迷糊糊中被人捅了好几下:“滚!!!”许成良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旋即翻了下身接着睡。   哗地一声,一盆凉水,也许是一桶凉水浇在了许成良的身上,这一次许成良说什么也睡不下去了,他大叫着跳起来,睁开充满怒火的眼睛,在他的县府里,就算是他的妻子焉或他最宠爱的贴身侍女也不敢对他这么无礼,可惜在眼睛睁开之后,他的愤怒就变成了疑惑,他看到一个长着很奇怪的银白色长眉的年轻人坐在他经常坐的位置上微笑,其神态从容得好象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阁下是……”许成良一下子变得有修养了,敢在他的县府里如此放肆的肯定不是一般人,而且那年轻人身后站着的随从眼光非常亮,象利剑一样刺得他很不自在,简直象在审犯人一样!莫不是……新任的上官来巡检来了?许成良瞄了瞄那年轻人的前胸,没有贵族勋章!   “我姓钱。”钱不离笑着说道:“卧龙县的县主许成良是吧?你身为县主,竟然在白日高卧酣睡,不怕耽误了政事?”   “大人教训得是!不过……没有好的身体、没有好的精神,反而更会耽误政事。”许成良一边争辩一边扫向了钱不离的眉毛,他本能的意识到自己肯定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可惜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的注意力集中不起来。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钱不离眉头一扬,呵呵笑了起来。   “革……革命?”许成良根本就没听懂。   许成良没有解惑的机会,门开处,顶盔戴甲的程达大步走了进来:“大将军,我查看过了,官库的粮食只够一万人马吃上一天的,大将军,要不然……我们去打宾州府吧?”   “大将军?大……”许成良感到脑袋嗡地一声,他终于反应过来钱不离是什么人了,该死!看到那双银白色的眉毛就应该想起来的!许成良虽然怎么也想不通钱不离为什么会来到他这小小的卧龙县,但现在不是想的时候,许成良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许成良,你官库中的粮食为什么这么少?不是你私自贪污了吧?”钱不离淡淡的问道。   “大将军,您可冤枉卑职了!大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每年的赋税收上来之后,卑职都必须马上转运到宾州府去,十成里只能留下一成而已。”许成良小心的解释道。在这种时候口称卑职,无疑是承认了钱不离的身份、地位,这是大逆不道的死罪,但如果不承认,自己现在就犯了死罪,孰轻孰重、孰缓孰急他许成良还是分得清的。   “许成良,我也不和你废话,这一次你是不是帮我解决一下粮草问题?我这数万大军眼看着就要饿死了,总不能逼着我们去吃人肉吧?”钱不离用‘吃人肉’三个字帮助许成良展开丰富的联想。   许成良的脸色当即变得苍白,显然,他的想象力很合乎钱不离的期望:“大……大将军啊,您就是杀了我,我也凑不出来这么多粮草啊!”许成良听钱不离说数万大军,以为钱不离带着所有军队来到了卧龙县,这数字想一想都可怕,就算把县府里的人都剁成肉酱,也不够吃上多长时间的啊!   “这样吧,我也不难为你,我出钱买,你这个县主出面和卧龙县的贵族、粮商们商量一下,我按照市价买,绝不会亏了你们。”钱不离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如果连这个要求也满足不了我的话……我想你知道后果。”   “知……卑职知道。”能让大名鼎鼎的天威大将军退让一步已经是神灵保佑了,许成良不敢再有别的奢望。   “知道就好,出去做事吧,我等你。不过你记住了,我等得起,但我的数万大军可等不起!”钱不离淡淡说道。   “明白明白,卑职明白。”许成良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等到许成良走后,在外边听完热闹的杜兵和郑星朗走了进来,杜兵苦笑道:“大将军,我们不如找个大的地方打,为什么找这么个小地方?”   “小地方不敢和我们对抗。”   “可小地方的粮草根本不够用啊!大将军,我们至多还能坚持明天一天,后天就要断粮了!”郑星朗很郑重的提醒道。   “现在到了卧龙县,我们也算打草惊蛇了,别的地方得到消息肯定做好了准备,就算我们再去打,也未必能打得下来!”杜兵在一边嘟囔道,他说的倒是实情,长途奔袭,什么辎重都没有带,最多能赶制些云梯,但光靠云梯攻城的话,天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你们这两个混小子,想逼宫么?我说粮草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   “大将军,您能不能给我们透点底?这水都要没到脖子了,心发慌啊!”杜兵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本性。 第二四四章 谋权   “杜兵,如果换成了你,知道敌军粮草极度匮乏的时候,你要怎么做?”钱不离问道。   杜兵略一沉吟:“如果我军兵力上占了优势,我就会想办法困住敌军,借地利避而不战,坐等敌军自乱,如果兵力相当……不妨退让几步换取时间,反正对付这种敌人,一个‘等’字就足够了。”   “你这么想,他们也会这么想,现在还不是决战的时候,当皇家禁卫军和各路赶往宾州的援军得知我们的消息后,肯定会转攻为守,只要保住宾州府不失陷,他们认为自己还是大有机会的。”钱不离不无得意的一笑:“这就是我的瞒天过海之计!”   “这叫什么瞒天过海?”杜兵叫了起来:“瞒天过海是指制造假象、欺瞒敌军,而您则属于自露马脚!我们现在确实要断粮了啊!”   “你这个不长脑子的家伙!我以前再三告诉过,身为主将目光一定要长远,你每次答应得倒挺痛快,可就是做不到!”钱不离气得站了起来:“我问你,当日你带兵迎战桂明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之际始终不与铁浪军团决战,连连败退,为的是什么?”   “把铁浪军团引到福州去!”这种问题太简单了,连小孩子都问不倒。   “如果桂明真的按照我们的计划去攻打福州,那么姬周国会发生什么变动?”   “什……什么变动?”如果让杜兵布置作战或在战场厮杀,杜兵有能力挑起重任,不过让凭空估测政局,他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了。   “我们一路退下来的通州、洪州和宜州,都会发生什么变动?”钱不离只好把话说的更明白些。   郑星朗突然插嘴道:“如果桂明果真带领铁浪军团进攻福州,举国上下都会认为桂明赢定了,除了在宜州布置些许常备军,以保铁浪军团的补给线之外,内阁和军部会把洪州、通州两地的常备军都抽调走。据末将所知,清州那些乱民虽然越剿越少,但也越剿越精,最可怕的是,原来那些乱民头领无数、各自为战,但后来逐渐有了聚集到一起的意思,这是内阁和军部的另一个心腹大患!既然他们相信铁浪军团能打赢我天威军,自会把洪州、通州的常备军调到清州去,配合皇家禁卫军剿灭乱民。”   “就是这个道理!不过星朗的消息有些过时,那些乱民在三个月之前已经走到一起去了。”   郑星朗悚然动容,低下头沉思起来,而杜兵则在眨着眼睛,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更糊涂了。   “在你知道这些消息的情况下,又有把握歼灭铁浪军团,你会把下一个战场放在哪里?”钱不离耐心的诱导着,他知道由于平民将领出身的局限性,他们很难象那些从小就被耳濡目染的贵族们一样,在大局上有着比较深刻的见解。   这不是在宣扬什么血统论,社会的形态就是如此残酷!当那些平民的孩子开始帮父母劳作时,贵族们的孩子却在家庭教师的教导下开始学习知识,当平民家的少年睁着稚嫩的眼睛接触社会的时候,贵族家的少年已经组成了一个个小圈子,为自己的将来打下了基础。   双方不在一个起跑线上,而且一个跑的是平坦的马路,一个在沼泽地里爬行,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寒门出高士的概率并不高,因为那不但要求本人有一定的天份,更要刻苦勤奋,还有拥有目光长远,愿意为了孩子做出巨大牺牲的好父亲和好母亲。   杜兵沉吟了片刻,和郑星朗异口同声的说道:“宾州!”   这个答案没有错,既然内阁有很大可能把洪州和通州的常备军调走,当打败铁浪军团之后,只要派兵北上的速度都快,自然可以轻松占领洪州、通州全境,而钱不离当时也确是这么想的。   “现在才想到?”钱不离摇了摇头:“只是我低估了铁浪军团的战力,我军伤亡惨重不说,我的部署也被打乱了,否则,现在我们早就占领宾州,兵锋直指汉州了。”说到这里,钱不离脸上满是遗憾,他无可奈何的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来休整,而内阁也获得了三个月的时间喘气,下面的战斗要比他原来计划的难打得多。   杜兵和郑星朗对视了一眼,目光变得热切起来,跟着钱不离东闯西杀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已经了解,钱大将军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既然早就想到了在宾州开战,很难想象钱不离不会在宾州做一番手脚。   钱不离看到两人的眼神,知道如果不把底说出来,这两个人今天肯定会赖上自己了,遂示意程达拿出了一张地图:“如果按照我原来的计划,宾州之战,内阁和军部的布置因为时间的关系,会出现很多漏洞,我们在宾州只需打上几场胜仗,就会逼得军部撤军,而真正的决战之地是拱卫皇城的汉州!”   “我军打到汉州时,应该是夏季,粮草成了一大隐忧!就象福州的桂明一样,所以早在年前我就让贾天祥联系他的亲信,在宾州各地暗中修建了数个粮仓、数十个地窖,并在不影响市价的情况下,悄悄逐步买进粮食存储起来,我的要求不高,加上我们四处征集的粮草,只要够用到秋收就可以了。”   杜兵如梦初醒:“大将军,您是说……这些粮食还在?”   “废话!”钱不离用手在地图上的一个黑点处点了点:“横庄距离卧龙县只有六十里,那里有一根大地窖,存储的粮草怎么也够我们用上十天!不管我们在这卧龙县能不能搞到粮草,明天我们都去横庄。”   郑星朗和杜兵一起长松了口气:“大将军,您……您倒是早点说啊!”   “我就是怕你们这样,所以才瞒着你们的!”钱不离瞪起了眼睛:“你们两个注意点,这件事和谁都不能说!笑什么笑?!我告诉你们,出了这个门,就得给我哭丧着脸,别让人从你们脸上看出什么来。还有,派些人去平民家里征集粮草,用钱买,士兵的动作可以粗暴些,但不能真伤了人,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哭丧着脸给别人看,让我们知道我们快急疯了。”杜兵笑嘻嘻的回道。   “明白就好。”钱不离点了点头:“我军日行数百里、长途奔袭,这是板上定钉的事实,内阁和军部的大臣们结合这个消息,自会理解我军缺粮的困境了。”   “大将军,那我和星朗这就去布置了。”杜兵站了起来。   钱不离挥挥手,示意杜兵与郑星朗自行离开,旋即陷入了深思中。   从领兵作战的才能上看,杜兵和郑星朗不相上下,但郑星朗的大局观要比杜兵强,可惜在权力场中,唯才是举本就是一句不懂装懂的屁话,自古以来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所谓人才的意思是这样的,帮你一把能救你于水火,咬你一口又能把你致于死地。   钱不离于情于理都要把杜兵安放在军中第二号人物的座位上,天威军的骨架是什么?那些从雪原城一直跟过来的人大部分都当上了低级将官,不重用雪原城系统的人,就会冷了老兵的心。   现在钱不离和杜兵之间的交情已经非常深了,杜兵是天威军团中唯一一个可以自由进出钱不离帅帐的人,对杜兵他从来不设防,当然,钱不离一力提拔杜兵不仅仅是因为两个人之间那种近乎兄弟般的感情。   某些天真的人总以为,和一群义薄云天、志同道合的兄弟在一起,就可以做成大事,这种看法太片面,也太江湖化了。对钱不离这个领略过权谋运作的世家子弟来说,只有在对方有做大事的基础这个前提下,他才会付出自己的感情,两者的看法截然相反。   如果把郑星朗提拔到军中第二号人物的位置上,钱不离知道,他会变得寝食难安,郑星朗继承了侯爵的爵位,他的父亲郑朔的威名仅在帝国四位上将之下,而且他还是姬胜情的表哥,这样手掌重兵的人如果起了异心,他钱不离防不胜防。   相比较之下,杜兵这个无根无基的平民将领没有起异心的资格,就连钱不离为了增加自己的筹码,都煞费苦心搞出了一个光明教,极力扩大自己的影响,而杜兵并不懂这些东西的重要性。   如果一定要唯才是举,别人不说,凭余楚杰的经验和能力,完全可以把孟铁头替换下来,但……能这么做么?世界上始终不缺有能力的人,也始终不缺忠心耿耿的人,缺少的是既有能力而又忠心耿耿的人,如果一定要在前两种之间做出选择,绝大部分上位者都会本能的选择第二种人。 第二四五章 出血   哈欠……钱不离伸了一个很舒服的懒腰,从午睡中醒了过来,这些天来的奔波劳苦、风餐露宿,让钱不离身心俱疲,所以才找个机会休息一下,以前他可没有午睡的习惯。   程达看到钱不离醒了过来,微笑着向外努了努嘴,那意思就是有人已经等半天了。   钱不离走到了外面,看到许成良急得正在地上来回转圈:“你找我?什么事?”钱不离满脸轻松坐在了椅子上,如果出了大事,程达不会故意把许成良晾在这里的,想来这件事情应该是一件让许成良很焦急、但是又让程达很高兴的事情。   “大将军,您可算醒了!”许成良闻言迅速转了过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大将军,您快下令约束一下士兵吧,要不然就出大乱子了!”   “出什么乱子?”钱不离不由一愣。   确实是出了乱子,其主要原因是一个也许是几天没开张、或者饿得发慌的小偷做了一件错事。三支骑兵队连日来奔波不停,众将士所食用的不外是干粮、腊肉和水,总算到了一个县府修整一天,大家当然要想办法解解口瘾,隶属疾电军一支小队的两个伙夫,受到大家的‘委托’,去县府里采购些吃的回来,虽然吃军粮不用花钱,但是众将士吃得太腻歪了,他们宁愿花钱调节一下。   两个伙夫随身携带着小队的士兵凑出来的一百余枚银币进了卧龙县府,谁知什么东西都没有买,钱就被人偷走了,两个伙夫当然不甘心,奋起直追,追过两个街角的时候,被几个衙役挡住了去路。   天威军团骑兵队的伙夫和其他军队的伙夫完全不同,在军队里,他们和士兵没有什么区别,该有什么有什么,该会什么会什么,唯一的区别就是伙夫有两匹战马,自己骑着一匹,另一匹战马上驮着炊具、调料等东西,换句话说,这些人都是上马能杀人、下马能做饭的主。钱不离信奉能者多劳、劳者多得这句话,他的军队里伙夫都领着双倍的饷钱,所以伙夫这个职业非常抢手。   至于那些衙役挡住了两个伙夫的去路是纯属巧合还是因为那小偷是他们的人,这个问题没人能说得清楚,如果天威军的两个伙夫是‘普通’的伙夫,他们应该上前和衙役讲明原因、讲明自己的身份,而如果他们不是嫌铠甲沉重,只穿着平常的衣服来县府里买东西,别说衙役不敢拦他们,就是那小偷也不敢偷他们,可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冲在前头的伙夫本就气得眼冒火星,见有人拦路,想都不想,上前一个冲天炮,把一个衙役打得惨叫着倒飞出去,旋即他顺路往前冲,但两边的衙役不干了,其中一个衙役抖起铁链,正好套在那伙夫的脖子上,其余的衙役一起抽出短棍,把那伙夫暴打了一顿,另一个伙夫见势不妙,反身往回跑去找救兵。   三支骑兵队都在城边扎营,进城的人可不在少数,幸运的伙夫往前跑了没多远,就迎面撞到几个疾风军的士兵,其中军衔最高的是小队长,虽然隶属不同,但世界上军人是最讲究同心协力的,断不至于躲到一边看戏,一听疾电军的兄弟不但被人偷了钱,还被人毒打了一顿,那小队长当即就吹响了警哨。   这警哨一响,卧龙县里可就乱成了一团,所有听到哨声的士兵都马上放下了眼前的事,转身就往警哨响起的地方冲,不止是街道上,两边的店铺里也冲不出很多士兵,不少士兵后面还跟着几个人,一边追一边哭叫:“军爷,您还没给钱那……”   尾追过来的两个衙役见到这种浩大的声势,吓得面无人色、转身就逃,可他们怎么能跑得过这许多如狼似虎的士兵?眨眼之间就被人按倒在地上,挨了一顿暴打。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营救自己的兄弟了,在出事的地方找了几圈,什么都没找到,后来一个中队长带头找到了县衙,县衙里也没有,经过那个幸运的伙夫辨别,没有找到那些图谋不轨的人,众士兵又把那两个衙役打了一顿,这才得知,那些衙役很可能把人犯带到偏僻的地方动私刑去了,往日里他们也总这么干,图个乐子。   这还了得?好好的兄弟怎么能闹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如果是在打仗,别说失踪一个,就算一下子失踪了百八十个,也没有多少人在意,但现在不一样。那些将校把事情一层层反应上去,三员主将的态度各不一样,王瑞沉默不语、装没听到,郑星朗说了一句:“岂有此理!”杜兵则很关心的说:“别闹太大了,悠着点。”   有一个大队长心眼多,把事情报给了军法总官关誉东,在钱不离的授意下,军法官已经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系统,关誉东的将衔虽然远不如杜兵等几人,但杜兵无权干涉关誉东,那个大队长怕事情闹大,军法这一关不好过。   现在的关誉东已经不是那个刚从皇家禁卫军里逃出来、投奔福州的关誉东了,他曾在福州管理了半年的密谍工作,个性逐渐变得多疑起来,听到这件事情,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卧龙县有地方的密谍在活动,要不然好好一个士兵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主心骨在午睡,三个有影响力的主将在回避,关誉东在火上加油,程达、阎庆国、武钟寒等人则在看戏,这一把火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就把卧龙县烧乱了,白日之下,全城戒严,一队队的士兵在街头巷尾巡逻着,关誉东带着不少军法官在出事的地点周围找着蛛丝马迹,武钟寒站在一边不停的撇着嘴,等到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才出言指点几句。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话没错,在武钟寒的指点下,关誉东很快就在一个墙根处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士兵,经过医生检查,伤势并不太重,没有生命危险,不过犯事者却逃得无影无踪了。关誉东不甘心,怎么也要抓到人犯,经过严刑拷问,确认他们不是奸细,这件事才能算了结!   许成良身为县主却无能为力,他根本出不了县府,只好求到睡在县府的钱不离头上,他已经想好了,大不了把那偷儿抓到,再把犯事的衙役交出来,这件事就过去了。   许成良和钱不离接触的时间太短了,他根本不了解钱不离,如果真的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找谁也不应该找钱不离!这是决策上的失误,也是无法弥补的失误。   钱不离听得很耐心,在加上程达在一边讲解,他终于知道了来龙去脉,沉吟片刻,突然转移了话题:“许县主,你在卧龙县当了几年县主了?”   许成良被钱不离这一声‘县主’叫得好不别扭,他怯怯的说道:“两年了。”   “身为县主,必然对帝国法令深有领悟吧?”   “这个……确是如此。”   “许县主可否知道贪污军饷者该当何罪?”钱不离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不论主从,皆是死罪!”许成良迅速回答道。   其实这个法令形同虚设,除了姬周国开国时代吏治确实非常清明之外,越往后越乱,历代的帝国上将倒是能爱惜自己的名声,鲜少做如此龌龊的勾当,而且四大军团战事不停,他们需要将士用命,不过各地的常备军、城防军就做不到清明了,该贪的一定要贪。   至于所谓的死罪,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平民出身的人很难坐到有资格贪污军饷的位置上,大都是身具贵族爵位的人,如果事情败露了,上上下下打点一圈,亲帮亲、故帮故,在这圈子里谁没有共进退的伙伴?随后再花上一笔赎罪钱,就可以舒舒服服回家养老,接下来就是大力在下一代身上投资,期待着下一代能和自己一样,为家族的兴盛做出贡献。   “不错!那么许县主知不知道盗窃贩卖军资者该当何罪?”   “不论主从,皆是死罪!”   “许县主确实是一个称职的县主!”钱不离笑着点了点头:“也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什么……我说的?大将军,我说什么了?”许成良莫明其妙的反问道。   “盗窃贩卖军资者,不论主从,皆是死罪!”钱不离满脸都是惊讶,看起来好似很不理解许成良的记忆力,怎么能把刚说完的话忘掉那。   许成良只感到脑袋嗡地一声,他才反应过来钱不离是什么意思,可……不过是一个小偷偷了几个当兵的钱财而已,怎么能扯到盗窃贩卖军资上去?!许成良想开口反驳,却又感到无法反驳,最少在势不如人的情况下他无法反驳,如果钱不离坚持把士兵的钱财和军资混淆在一起,他也只能乖乖听着。   虽然论能力许成良是个中庸的人,但他也见过些世面,钱不离如此无赖的目的不是为了处罚那几个衙役,按照姬周国的法制,下属有人贪赃枉法,上司就要受到牵连,钱不离就是想用‘失察’的名义威胁他。   想到这里,许成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大将军,现在不是追究这等微末小事的时候,俗话说行军以粮为重,等卑职为大将军解决了粮草问题,然后再谈这件事吧。”许成良虽然明白了钱不离的意图,但心里却愈发紧张,钱不离想要粮食,可粮食不是那么容易凑出来的,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就算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钱不离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装模作样犹豫了片刻:“好吧,那就有劳许县主多费心了。”   “大将军您太客气了。”许成良片刻也不想多呆,旋即离开了房间。   “程达,你看这家伙能出多少血?”钱不离笑着问道。   “我怎么能知道。”程达摇了摇头:“前几时庆国去听墙角,听到他和县府的从事商议,好像要想办法凑出两万斤粮食来。”   “两万斤够干什么的?!”钱不离撇了撇嘴,军队的消耗力是惊人的,不算士兵,就是那一万五千多匹战马放开了肚量吃,五万斤苞谷都挡不住,还要往苞谷里掺许多青草才能让战马吃个差不多。   “其实……他也挺可怜的。”程达一边笑一边叹气。   “等我们饿肚子的时候更可怜。”钱不离站了起来:“走,陪我去看看那个受伤的弟兄去。”虽然宾州各地有不少暗中建造的粮仓和地窖,但该占的便宜还是要占的,谁敢保证这场仗能迅速结束?万一打上了持久战,粮食就成了最头疼的事情!   那个受伤的伙夫被人安排在县府校场的营房里休息,原来那一百多个城防军已经被赶回家了,离老远就听到营房里有人在叫骂:“妈的,别让我看到他们!此仇不报非男人!”   营房里响起了哄笑声,其中一个人接道:“卵蛋!那叫此仇不报非君子!不知道别乱白唬,不嫌丢人啊……”   “当君子有他妈什么好处?我偏要说此仇不报非男人!”   “那你说说,当男人有什么好处?”   “是啊,说说看,卵蛋你别乱白唬,大家可都知道你是个雏啊。”马上有人开始应和。   程达知道继续说下去肯定越来越不着调了,遂干咳了一声。   房门开处,一个士兵走了出来,看他的铠甲是个伍长,没等钱不离说话,那伍长一眼就看到了钱不离,呆了一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拜见大将军!”话音未落,营房中的笑闹声转眼全都消失了。   “起来起来,你也是个老兵了,难道不知道我从来不喜欢这套么?”钱不离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那伍长的肩膀,示意对方站起来,随后走进了营房。   营房中有五、六个士兵围坐在一起,下面摆放着满地的干草,干草上随便铺着条被褥,这就是士兵的床了,在冷兵器时代,士兵们的生活条件都是极其艰苦的,尤其是在行军作战时条件更为恶劣,床是将军们才能享受的东西。   几个士兵怯怯的站了起来,想跪又不敢跪,他们听到了刚才钱不离说出来的话,但是不跪又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一个个手足无措的。   钱不离也没说话,微笑着挤了进去,大模大样的一屁股坐在了干草上,入乡随俗么,难道还能让人搬个椅子过来?   躺在床上的士兵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呆呆的看着钱不离,他被人打得很惨,左边的眼眶呈现青黑色,还肿起老高,把眼睛挤成一条缝,鼻子被豁开了,脸上还有不少凝固的血块,从微张的嘴里能看出他少了颗门牙,也不知道是今天被人打的还是以前就没了。   “坐下、坐下,你们都傻站着干什么?我这么抬头看你们脖子会疼的。”钱不离笑着摆了摆手,对躺在床上的士兵说道:“没伤到骨头吧?”   “没……没有,大将军。”   “没事就好,过几天就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了。”钱不离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钱不离的记忆力非常好,只要他问过人的名字,他就能记住,但不是能一下子想起来的,总要通过对方的相貌,然后在脑海中回想,现在这‘好汉’的脸已经被打得变了形,怎么回忆?还不如直接问呢。   钱不离脸上的微笑让士兵们的情绪放松下来,其中一个调皮些的抢在伤兵之前叫道:“大将军,他叫卵蛋!”   哄地一声,几个士兵又笑开了。   “你他妈才叫卵蛋呢!老子叫阮金虎!”那伤兵开始被人称为卵蛋的时候没有反驳,也许是被人喊习惯了,但此刻钱不离在眼前,这口气当然要争。   “阮金虎?”钱不离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   “大将军,他的名字原来不叫阮金虎。”那伍长笑着接道:“他的大名叫阮虎蛋,后来被我们叫着叫着就成了软蛋,再后来莫明其妙变成卵蛋了。”   “你……你……”阮金虎不敢骂自己的伍长,急着脸色发黑,几乎和脸上凝固的血块同一个颜色了。   “阮虎蛋?阮虎娃是你什么人?”钱不离终于想起来了。   “是我堂哥。”说起阮虎娃,阮金虎不禁挺了挺胸,阮家往上数个几百年,还从没出过将军呢,他怎么能不骄傲。   “原来如此,什么时候当上骑兵的?”   “一年了,大将军。”那伤兵咧了咧嘴,旋即又倒抽了一口冷气,显然是弄疼了伤处:“杜将军说我箭射得好,就把我要了过来。” 第二四六章 自首   钱不离犹豫了一下,他来军营看望这个受伤的伙夫,其一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切,也算是拉拢人心的一种小手段,虽然他早已不用再去拉拢人心了,其二是嘱咐这个伙夫几句,让他信口开河,多指证几个衙役,哪怕把所有的衙役都指证进来也没关系,这样会给许成良带去莫大的压力。   钱不离这个想法随心而发,想到了就去做,可是坐在这里之后才发觉有些不妥,这些士兵们都在用崇敬的目光看着自己,如果把栽赃陷害的事情抬到明面上说,无疑是丑化自己的形象,纵使能搞到大批粮草,从长远上考虑,也是得不偿失的。   钱不离终于拿定了主意,笑着站了起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好好养伤吧,明天我们就要离开卧龙县了,嗯……”说到这里钱不离转向那个伍长:“行军的时候你派两个人照顾他一些,别让他掉队。”   “大将军,您放心吧。”那伍长满脸感动,但口气却显得非常郑重。   而那躺在床上的伤兵见到钱不离能为他一个区区的伙夫做出这么细致的安排,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只眼睛闪烁着泪花,而另一边肿起的眼眶里早就泪水横流了。   在众士兵的目送下,钱不离离开了营房,程达是钱不离最贴心的心腹,凭感觉他知道,钱不离不应该只为了探望伤兵才来到营房的,见钱不离这么快就离开,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凑到钱不离身前悄悄说道:“大将军,您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钱不离摇了摇头,心中却在暗自警惕,再也不能这样了!从本性上来说,钱不离是一个不做则已,做起事来就不择手段的人,他的阴暗面多于光明的一面。   钱不离已经养成了一定的习惯,遇上事情之后,优先考虑怎么样才能得到最大的收益,其次是代价,再其次是失败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最后才会考虑手段是让人崇敬的正义还是让人心寒的邪恶,或者说,他干脆就不考虑。   但现在钱不离知道,自己必须要改掉这个习惯,在冷兵器时代的军队里,凝聚力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想当初李自成数战数败,屡屡被打散,可只要李自成重新站住了脚,那些被打散的将士就会千方百计回到他的帐下听令,哪怕远隔千里,也无法阻碍他们的归心,其惊人的凝聚力让人叹服。   难道自己的见识连一个没读过几年书的李自成也比不上?邪恶的人无法形成强大的凝聚力,虽然此种行事手段能在最短的时间给自己带来最大的收益,但坏处和好处一样明显,那就是容易丧失人心。普通士兵和将领不同,对付各级将领,可以用同样的目标或者分派利益把他们紧紧拉在自己身边,士兵们收到的利益却极其有限,同样的目标……士兵们的目标应该是打完仗、攒些钱,回家娶个老婆过上舒心日子吧?   只有笼罩在正义光芒中的人才能抓住人心,自己真的应该注意些了,钱不离从没象现在这样迫切的希望有人去替自己做坏事,光明教的黑暗之手已经成立一段日子了,可惜不管是顾坚、郑星望,还是武钟寒,他们的根基都太浅,想搞出成绩来还得发展出自己的系统之后再说,而且顾坚和武钟寒是随军司马,不能全身心铺在自己的摊子上,效率可想而知。   周抗?张贤?钱不离脑海中闪过两个人的名字,等等再说吧,周抗这个人还不能重用,谁知道他是真心归降还是假意?而张贤的能力则有些不足,很容易被人抓住马脚。   卧龙县县主许成良召集县内各贵族协商,开始进行得不是很顺利,众贵族们虽然看到外有大军围城,心中有些提心吊胆的,但一听到许成良让他们捐粮,当即一个个变得愁眉苦脸的,互相攀比谁家更为穷困潦倒,其中有几个子爵的嗓门最大,浑然忘了就在前几天,他们还为争买一个清倌人一掷千金的气派。   比来比去,这天色已经黑了,攀比大会还没有结束,这个时候比的不仅是口才,还有体力,虽然已经半天没吃东西了,一个个肚子都咕咕直叫,但没有人提议去吃东西,谁先忍不住谁可就要出大头了。   许成良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轮起棍子把这群哭穷的贵族们暴打一顿,眼见这么争下去是不可能有结果了,遂拍了下桌子:“各位大人不用争了,下官也无意让各位大人受到委屈,卧龙县的官库虽然没多少存余,但仔细清点一遍,还是能凑出万余斤粮食的。明日下官就把官库中所有的粮食都送到钱大将军那里去,就这么办了,来人,送客!”   “慢着、慢着,县主大人,城外那些人马怕不是有几万人吧?万余斤粮食够做什么的?”一个男爵连忙接道。   “不够当然是你来补了。”一个子爵在一边落井下石,那男爵连忙一缩头,在心中暗骂自己多此一举。   许成良把这些人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他冷笑一声:“我知道不够,但我已经尽力了,剩下的让那钱大将军自己想办法吧。”   众贵族们不由一呆,其中一个子爵接道:“县主大人,这粮食不是能凭空生出来的,那位钱大将军……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管那么多?!”许成良气急之下,已经忘了应有的风度:“反正我就这么多粮食,如果他钱不离不愿意自己的士兵饿死,那就去偷、去抢好了!”   这话一出口,当时就让众贵族们炸开了,发问的子爵满脸都是气愤,大声叫道:“县主大人,您身为一县之主,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如果那位钱大将军真的命令士兵们抢掠,他们这些贵族必然首当其冲,最后躲不了家破人亡的下场,这种让人心寒的话怎么也不应该由一个县主说出来,贵族们的愤怒有情可原。   “我不是县主了!”许成良加重了语气:“明天我把官库里的粮食送走之后,我马上辞官!”   众贵族们目瞪口呆看着许成良,说不出话来。   “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许成良左右看了看,突然暴跳起来,把自己头上的官帽摘下来扔到地上:“老子不当这个县主了行不行?你们不是没有粮食么?你们不是一家比一家穷么?那好!反正我把官库的粮食都交出去了,光脚还怕穿鞋的不成?就算钱不离抢不到粮食、泄火杀人也杀不到我头上来,当然,各位大人家里那么穷,他也杀不到各位头上去!”许成良在钱不离那里受到恐吓,在这里又白白磨了半天嘴皮子,心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   大叫大喊了一顿,许成良这才感到舒服了些,他冷冷打量了那些发傻的贵族们一眼,转身向客厅外走去。   “县主大人、县主大人,有话好说么!”刚才还满脸气愤质问许成良的子爵此刻已经堆出了笑脸。   “我许成良在卧龙县当了两年县主,对各位大人,我从来都是礼让三分的,不过……”许成良一笑:“我与钱大将军接触过两次,钱大将军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各位大人……自求多福吧!”许成良挥袖离开了客厅,留下一众贵族在发傻。   这边钱不离从县府校场出来之后,到城外的三座大营里巡视了一圈,隶属中军的斥候大队在杨远京的率领下,已经潜奔通州府去了,他随身携带着一封事关生死成败的命令,必须要亲手交给任帅或李霄云。而中军斥候大队是钱不离的天威军团最精锐的斥候队,他们这一离开,钱不离担心各部在外围侦察上出现破绽,所以天天都要亲自督察一下,才能安心休息。   等钱不离回到许成良的府邸之后,天已经很黑了,钱不离这种身份的人当然要住最好的地方,至于许成良当然要委屈一下,在县衙里安歇了。   走进门来,阎庆国笑着迎上前,低声道:“大将军,有人来自首了。”   钱不离一愣:“什么人来自首?自首什么?”   阎庆国呵呵笑了起来:“就是偷了我们‘军资’的小偷啊。”   “哦?”钱不离也笑:“走,我们去看看,他怎么来的?”   “是两个人,不过是一前一后来的,先来的是一个半大的小子,后来的是一个小孩子,我们开始不让那小孩子进来,那小孩子急得直叫唤,说前面的人是他大哥,他要和他大哥同生死、共进退……”说到这里,阎庆国笑得好一阵大喘气才缓过来:“我看那小孩子挺好玩的,就让他进来了。”身为冲锋陷阵的战将,没有人不懂同生死、共进退这几个字,突然看到一个小孩子摆出视死如归的样子,阎庆国自然就来了兴趣。   钱不离一边笑一边走进了临时的‘拘留室’,一个半大的小子和一个小孩子正惶恐不安的坐在椅子上,那半大的小子身上的衣服很脏,他的脸也好似半年没洗过一样,头发凌乱,显得异常潦倒,而那个小孩子倒是眉清目秀的,穿的衣服虽然处处是补丁,但洗得很干净,只是左边脸蛋上有红色的指痕,眼眶处还有未滴落的泪水。   钱不离眉头一皱:“庆国,你们打这小孩子了?”   “没有啊?”阎庆国叫屈道:“大将军,我们可不会干这种丢人的事!”   ‘拘留室’里的两个‘犯人’慌慌张张站起来,瞟了钱不离一眼,马上把视线转到了地面上,钱不离虽然面露微笑,但是一年多来的杀伐决断,他的气质已经和刚来这个世界时迥然不同,眉目开合间寒芒闪烁、不怒自威,等闲人不敢直视,两个孩子当然被吓坏了。   “过来过来。”钱不离招了招手:“告诉我,谁打你了?”其实钱不离已经猜出了答案,肯定是那个大孩子见到小孩子自投罗网,心急之下动了手。   那小孩子吓得向后缩去,而那大孩子抢上一步,把小孩子挡在身后,用一副沙哑的嗓音说道:“钱都是我偷的,是杀是剐随你便,别吓他,不关他的事!”   “很好,一人做事一人当么。”钱不离笑着坐在椅子上:“既然你是来认罪的,那就好办了,庆国,让弟兄们在外边挖一个大坑,再抓些毒蛇扔到坑里,然后把这小子扔进去,敢偷我们弟兄的钱?找死!”如果这个小偷不投案自首,钱不离倒是起了严查的心思,还有那些衙役,他一个也不会放过。但是现在看到这两个小偷的样子,钱不离的心就有些软了,孩子而已,没必要大动干戈,只要能得到一批粮食,再把那几个不知道死活的衙役教训一顿,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大将军,真是巧了,刚才弟兄们才出去抓了一麻袋毒蛇回来,嘿嘿……”阎庆国是钱不离帐下的第一‘明星’,那叫一个演什么象什么。   钱不离微笑着靠在椅背上,等着看戏,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动,以往钱不离做出这种举动时,只代表两件事,一个就是他在思考什么,一个就是他现在很‘爽’……   那大孩子虽然还挡在小孩子面前,但他的两条腿已经开始打哆嗦了,嘴唇也在颤抖,上下牙齿在轻轻叩击着,犹如一个走在寒风中的发高烧的病人。   钱不离敲击桌面的声音突然停下了,他仔细看了看大孩子,又看了看那小孩子露出的半边脸,嘴角浮现出一缕笑意。这两个穷困潦倒的孩子,小的孩子没有能力照顾自己,他的衣服很破,不过洗的非常干净,脸色虽然有些发黄,但与其说是脏还不如说是营养不良,这个大孩子能把自己的弟弟整理的如此干净,显然是个喜欢干净的人,故意打扮的这么埋汰,其中可就有点意思了。   “有什么话赶紧和你弟弟说个清楚,我们马上就要送你上路了。”钱不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那大孩子深吸了口气,转身看向了自己的弟弟,虽然从侧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身体抖动的幅度上,能看出他内心的激动。   “小宝,从今往后……从今往后就要看你自己了,乖!你一定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听到了没有?我……”说到这里,那大孩子说不下去了,眼泪从他腮边流下。   小孩子没有如钱不离想象中那样哭闹,反而沉默的低下了头。   “大哥告诉你的秘密记住了没有?”   那小孩子使劲点了点头。   大孩子轻轻抚摸着那小孩子的头,随后依依不舍的退了两步,转了过来,昂然看向阎庆国等几个亲卫。那大孩子的目光虽然决绝,充满了赴死的味道,可他的双腿还在颤抖着。   其实每个人都怕死,这是人的本性,也是所有动物的本性,那些不怕的人有一部分是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离别,对死亡感到麻木,还有一些则是胸中的激情或狂热的信仰把死亡的恐惧冲淡,没有经受过锻炼的人一旦真正面临死亡,其中大部分都会崩溃的。   “你的弟弟穿得很干净,看起来你很会照顾人,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不照顾照顾自己呢?还是故意搞成这样的?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此地无银三百两?!”钱不离突然笑了:“而且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能流出白色眼泪的人。”   阎庆国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他的眼睛很毒,之前是因为心机不如钱不离那样缜密,所以没有察觉,此刻眼见那大孩子流出眼泪之后,把脸上冲出了两条白色的河道,马上明白那大孩子脸上的污渍都是临时并故意抹上去的,天长日久不洗脸留下的那叫油渍,不是沾沾水就能变干净的。   “什……什么眼泪?”那大孩子不明白钱不离在说什么,这屋子里没有铜镜,他看不到自己的脸,自不会明白钱不离在说什么。   “把你的手伸出来,向上平摊开,你就知道了。”钱不离在满脸诚恳的戏弄人。   那大孩子将信将疑的伸出了手,手心向上摊开。   钱不离描了一眼,那是一只很脏的手,不过手指修长,骨节很细,用现代的观点来说,这是一只非常适合弹钢琴的手,是一只女人的手,也是一只很少劳作的手。如果让一个男人摊开手掌,他的手指会微微向上弯曲,而一个女人,尤其是受到惊吓的女人,她会把自己的手指并拢在一起,向前挺直伸出,手指的弧度甚至会向下。   “你们先出去吧。”阎庆国转身对他身后的几个亲卫说道,显然他也看出来了那大孩子的本相。 第二四七章 惨案   “你们两个可以走了。”钱不离这句话说出口,不但让那小偷和他的弟弟大吃一惊,连阎庆国也愣在那里,好玩的游戏才开始吧?怎么就要结束了?   “大将军,您这是……”   “庆国,好奇心太重并不是好事,你们两个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我已经饶恕了你们的罪过,临走前应该谢谢我的恩典吧?”   “大将军,您忘了刚才那女孩说什么秘密了么?”阎庆国心里着急,凑在钱不离耳边低声说道。   “秘密?庆国,你今年几岁了?”钱不离反问道。   一直站在钱不离身后的程达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起来,旋即冲着阎庆国使了个眼色。   “您……您真的不处罚我们了?”大孩子怯怯的问道。   “没那个必要。”钱不离转头问阎庆国:“他偷走的钱送回来没有?少没少?”不折磨这个小偷也算是善举了,但钱不能白白送人。   “送回来了,不过……少了两枚银币。”   “你们……”钱不离想说句狠话,但心又软了下来:“算了算了,不难为你们,还不快走!”   “谢谢……谢谢大人恩典。”那大孩子连忙谢了一句,随后拉着那小子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钱不离的眉头皱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一起身,看到阎庆国那双充满了疑惑的眼睛,钱不离又气又笑:“怎么?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他们走?”   “不知道……您指点两句吧。”   “刚才那丫头的手你也看到了,虽然狠脏,但很纤细,那是一双娇生惯养的手,那丫头的脸抹得更脏,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你注意没注意那小孩子,眉清目秀的,颇有一番富贵气。”   阎庆国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们进屋前他哭过,想必是因为他姐姐怪他不听话,自己送上门来,打了他一个耳光,不过……当我说要把他姐姐扔到毒蛇坑里时,那小孩子却没有哭,尤其是在他们姐弟两个诀别的时候,那种沉默而坚毅的表情……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一般的小孩子听到这种事,早就嚎啕大哭了。”   “我进屋的时候,那个小孩子不敢看我,可是听到我要把他的姐姐扔到毒蛇坑里时,他探出头仔细看了我好几眼,他的目光里没有太多的仇恨,呵呵……也许这种小孩子还不懂得什么是仇恨吧,可他让我感觉到,他想牢牢把我的样子记在心里,这种目光……比仇恨还要可怕。”   “大人,莫非他们是奸细?”程达接道。   “不是。”钱不离笑着摇了摇头:“还有,庆国,那小孩子说过要和他大哥同生死、共进退是吧?”   “是的。”   “这是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话么?你以前见过这种早熟的孩子没有?”   “这个……没有。”   “你知不知道,什么东西才能让孩子变得早熟?”   阎庆国想了想,苦笑着摇头道:“不知道。”   “我告诉你吧,是磨难!很深很深的磨难!这种磨难会让小孩子一下子长大,明白很多东西,所以……那小孩子看起来与众不同。”   阎庆国沉吟片刻,突然抬头说道:“大将军,您是不是说他们肯定受到了什么冤屈?”   “这我可说不准,不过意思差不多,那两个孩子应该是贵族或一方官员的孩子,沦落成这样想必他们的家已经没有了。家业被占?父母遇害?谁知道呢,呵呵……”钱不离笑了笑,转身就向屋外走去。   “大将军,既然他们有冤屈,我们不妨帮他们一把。”   “胡闹!”钱不离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们是军人,不是守护一方的地方官!一场大战就在眼前,你的职责不是替人申冤诉苦!天下受了冤屈的人根本数不过来,你也帮不过来,知道我为什么让他们离开么?就是因为我没有兴趣知道他们的冤屈!”   钱不离这一沉下脸来,屋里的气氛显得异常压抑,阎庆国低下了头:“明白了,大将军。”   “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庆国……你应该去做游侠。”钱不离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严格的说,如果此刻不是即将在宾州展开大战,闲着无事的钱不离倒是有可能扮演一次包公的角色,但现在不行,钱不离不想多背包袱,哪怕是小小的包袱,所以他真的没兴趣知道那姐弟两人的往事。   其实钱不离的品行在这个世界虽然不能算是出类拔萃,但已经很不错了,有很多将军出征作战的时候,每到一地都得搜刮些什么,睡觉的时候也要有人服侍,可钱不离搜刮东西从来不是为自己而搜刮,他恨不得把搜刮来的每一枚铜币都用在军队上,而且钱不离懂得自律,不沉迷女色,如果没有带浮柔、柯丽随军的话,他就不需要别人来侍侯自己。   就象现在,钱不离自己摘掉了战刀,铺好了床缛,自己洗脸洗脚刷牙……这里没有牙刷,所谓的刷牙就是用盐水漱口,随后把两把‘天威’放在枕下,慢慢沉入了梦乡。   钱不离这一次做了好特别的梦,他竟然带领着以坦克为前锋,以野战炮、榴弹炮开路,手持冲锋枪的军队把皇家禁卫军打了个落花流水,战斗结束得非常快,当然会快,脚踏弩再厉害也不能射穿坦克!就在大战结束,钱不离站在山峰上俯视战场的时候,战场突然升腾起了阵阵雾气,雾中有人在哭,犹如传说中的鬼哭一样。   受到了惊吓的钱不离缓缓从梦中醒来,突然发现,鬼哭声还在继续,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前,钱不离是个坚定的唯物论者,但是见识过妖魂之后,钱不离不得不相信世界上有些东西是不能完全靠科学来解释的!钱不离浑身就是一激灵,迅速翻身坐起,双手从枕下抽出了‘天威’,竖起耳朵仔细听。   哭声时断时续,钱不离听了半刻,终于听出来,哭声是从房门外边传进来的。   钱不离蹑手蹑脚下了床,套上军靴,走到房门处,贴在房门上听了听,旋即猛地拉开房门,却见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眉目如画的女孩子拉着一个小男孩跪在房门前,论起急智,钱不离不输与任何人,他的眼睛只眨了一眨,马上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不由怒吼道:“阎庆国,你给我滚出来!!!”   钱不离这一喊,周围当即就乱成了一团,大家只能听出是钱大将军在喊人,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一时间,明哨暗岗纷纷从自己的位置上冲了过来,四周的屋子也纷纷点起了灯火,有些亲卫来不及穿衣服,赤着上身只穿着条短裤就拎着战刀冲到了外边。   阎庆国脸色苍白从旁侧的屋子里走到了近前,他预料到自己会受到申斥,但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后赶来的程达看到钱不离房门前跪着的两个人,联想起前段情景,明白出了什么事,连忙一边下令让众亲卫回去休息,一边狠狠瞪着阎庆国。   至于跪着的姐弟俩已经被吓傻了,互相搂抱成一团,呆呆看着钱不离充满怒火的脸。   “你干的好事?”钱不离语声异常凝冷。军人最忌讳的就是这种滥好人软心肠,‘兵’本是争天下的凶器,虽然钱不离不是用下军令的口吻责令阎庆国不要管闲事,但这种自做主张的举动实在让钱不离无法容忍。   阎庆国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   钱不离劈手摘下房门的挂钩上悬挂的马鞭,重重抽打在阎庆国的脸上,当即就打出了一条血痕,见了血钱不离犹不解气,又飞起一脚踢中了阎庆国的肩膀,把阎庆国踢成了滚地葫芦:“谁让你这么做的?嗯??你他妈的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阎庆国还是不说话,他也没有用胳膊去挡抽来的鞭子和踢过来的脚,被踢倒了他马上爬起来直挺挺的重新跪下,再被踢倒,再次跪下。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们走还不好吗?你不要再打他了!”身后响起了那女孩的哭叫声。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钱不离更为恼怒了,转身喝道:“这里是老子的军事重地,没有你说话的地方!”喝完钱不离手中的马鞭甩出来一声脆响,以此警告对方马上闭嘴。   那个小孩子挣到他姐姐身前,双手上挡,显然是要保护自己的姐姐,而他的眼睛则充满了无畏,与钱不离对视着。   钱不离转了过去,其实他心里对这姐弟俩人还是有些同情的,但现在局面凶险,不是多管闲事的时候,如果此刻姬胜情坐上了王位,他还巴不得有人来自己面前鸣冤叫屈呢,谁不想过一过‘青天’的瘾?   “阎庆国,你现在回去收拾好你的包裹,马上给我……”眼望着这个让自己极其信任、心机灵敏、算得上足智多谋的爱将,一个‘滚’字就在钱不离喉咙口打转,可就是说不出来。钱不离对阎庆国的期望是很大的,以前交给阎庆国的任务,他都完成得很好,甚至每每超出钱不离的预料,实话实说,如果就这么让阎庆国走,钱不离真是舍不得,但又绝不能助长这种‘慈悲’的风气,到这个世界以来,钱不离头一次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大将军……”还没有走的亲卫听到钱不离竟然说出这等话,呼啦一声跪倒了一片,阎庆国惊愕的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嘴唇在微微颤抖着,这个胆量奇高,面临枪林箭雨或独自与一众刺客周旋,犹然面不改色的将领真的害怕如此结局。   “大将军!”程达也跪下来,哀求道。   程达这一跪的份量非常重,钱不离面色有些缓和,但口中还是忿忿的说道:“程达,你也为这个不从军令的家伙说情?!”   “大将军,您说的是……”程达扫了那姐弟两人一眼:“可是末将没听到您下军令啊,您那时不是在和我们聊天吗?”   “你……”钱不离又气又笑,他知道程达在帮阎庆国开脱,只要别粘上违抗军令这一条,别的事情大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程达看到钱不离脸色有些缓和,连忙续道:“大将军,如果在往常,庆国是不会做糊涂事的,要不是……要不是大将军那番猜测引起了我们的好奇心,谁会去管那种闲事?!如果末将不是因为昨夜值夜,今天困得睁不开眼,末将就和庆国一起去听个究竟了。”   “好你个程达,往日看起来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你也挺能编排啊,现在成了我的不是了?”钱不离扫了那些还在地上跪着的亲卫一眼:“都回去,在这里看热闹么?有什么好看的!”   这种时候可没人再敢违令了,众亲卫连忙站了起来,各自散开,该值夜的去值夜,该睡觉的去睡觉。   “程达,你也起来吧。”   程达站起身陪笑道:“大将军,您心里还有气的话,大不了再抽上几鞭子,庆国家里的情况我都知道,他当兵的时候家里就没有人了,现在天威军就是他的家,如果让他走……岂不是和杀他一样。”   钱不离忍不住又看了阎庆国一眼,此刻钱不离的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阎庆国也不像开始那么绝望了,但是有了希望也自有了委屈,阎庆国的眼眶中滚动着泪花,但是真的掉泪就太丢人了,阎庆国强忍着不让泪掉下来。   “你这个混帐小子!”钱不离抬起腿,踢在阎庆国的身上,这一脚浑无力道,与其说是踢还不如说是推:“给我起来!”   阎庆国顺势倒在地上,旋即一骨碌爬了起来,好似在观察周围的情况,转过头向身后看了看,借机擦去了眼中的泪花。   “庆国,为将者必须要冷酷无情!在我们面前天下人只分两种,一种是敌人,一种是自己人,你以前做得很好,这一次太让我失望了,凭你这种性格,我怎么放心让你带兵作战、征讨一方?”钱不离这一番话确是出自肺腑,其一是不忍心,跟随了自己这么长时间,阎庆国的忠心和能力都是翘数,其二是舍不得,帐下的人才本来就极为短缺,让阎庆国走,又要在哪里才能挖出一个能取代阎庆国的人?纵使找到了,忠心也是个问题。   “末将不想出去带兵作战,只想永远护卫在大将军身边。”阎庆国一字一句的回道。   “你这个……家伙,马屁功夫倒是日日见长!”钱不离苦笑着摇摇头,旋即看了那两个始作俑者一眼:“你们两个进来吧,既然求到我头上,就把所有的来龙去脉都给我讲一遍,如果让我发现你们有什么隐瞒,那可别怪我了。”钱不离心中有气,说话就显得有些刻薄,随后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姐弟俩人犹豫了一下,跟着钱不离走了进去,虽然钱不离说话不中听,但他们流浪在外边,什么气都受过,这点委屈还不能让他们的自尊心爆发。   程达和阎庆国也跟了进来,钱不离则半靠在床上,不时打着哈欠,阎庆国顿了半刻,轻声说道:“大将军,他们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要不然……由我来说。”   “你给我闭嘴!”钱不离冷哼一声:“你们两个说吧,哪里人?简洁点,我不喜欢听废话。”   “我家世世代代都居住在汉州,以商谋生,家父钟修在汉州略有些名气,原来我们的生活是很美满的,我有一个好父亲、好母亲,还有一个可爱的弟弟,谁知道祸从天降,半年前我和弟弟去舅舅家小住了几天,一回到家就得到噩耗,我家里的人都死了,都……死了。”这些话开始说得很流利,但后来情绪有些不稳,虽然因为要面陈冤情,必然经过一些准备,可是想起那段揪心的日子,这个女孩子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死了多少人?”   “我父母,还有六十多个仆人,都被人杀死了。”   “六十多人?”钱不离有些动容,扎木合流窜清州时杀人无数,但兵乱是兵乱,汉州是拱卫皇城的重地,一向很太平,一般情况下出现了几条人命的灭门惨案,当地必须尽快抓出凶手,否则地方官就要受到牵连,而这六十多条人命的大案,就过于耸人听闻了。 第二四八章 举棋不定   “为了什么?钱财?”钱不离补了一句。   “我家好像什么东西也没少,地契田产还有家里的财物,都被官府封押起来了,在尸体中找不到我们姐弟两个,据说官府正等着我们回去接受这笔财产呢。”   “那么是为了仇恨?”钱不离沉吟半晌:“你怎么没有回去接收财产呢?”   “我家从来没有什么敌人,小民虽然没有见识,但也不是傻子,如果回去的话,我和我弟弟恐怕就难逃毒手了,不止是官府想找到我们,那些凶手更想找到我们吧?”   “你家出事前,遇没遇到别的很奇怪的事情?”   那女孩子皱着眉思考了半天,摇头道:“没有。”   “这我就帮不了你了,你知道的事情太少,不过……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至少你和你的弟弟不用继续过现在这种日子了。”钱不离伸了个懒腰:“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有事情明天再说。”钱不离本以为这姐弟两人是受到了哪个贵族或官员的迫害,没想到却问出来一件无头公案,这种事情他的确是没有精力过问。   那女孩子默默拉着自己的弟弟站了起来,虽然白白期望了一场,但眼前这位大将军答应给他们找一个平安的地方,说起来也是帮了他们,流浪了这么些天,见惯了人情冷暖,那个女孩子已经不再奢望什么,她对这种结局感到满足。   那女孩子走到房门前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在我家出事前两个月,家里来了一群奇怪的客人,不知道会不会和他们有关。”   “什么客人?说来听听。”钱不离脸上露出丝不耐烦的神色。   那女孩子屡次遭到钱不离冷遇,压制在内心深处的自尊有些反弹,她闭上了嘴转身想走,却看到阎庆国正用一副鼓励的神情冲着她微微点头,对阎庆国这个人,她是异常感激的,尤其是在看到阎庆国为了自己遭受上官的责打之后,她认定阎庆国是一个好人。   那女孩子稳了稳神,轻声说道:“那天来的客人是我父亲的一个老朋友,他……不是姬周国人,而是金帐汗国的一个商人,和我父亲多有来往,他以前也来过我家,至多带着几个随从,但那一次他带来了二十多个人,有几个人长得特别凶恶,吓得我和弟弟都不敢出房了。”   “嗯???”钱不离睁大了眼睛,脸上那种懒洋洋的神色不翼而飞:“你继续说!”从各处收集来的情报中分析下来,钱不离对目前整个大陆的战局有了很深的认识,但有一点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姬胜烈在最开始联合金帐汗国的大王子科索一起算计扎木合,这一点无可厚非,国与国之间本就没有永远的仇恨,只有永远的利益,但奇怪的是,姬胜烈在重创扎木合之后,突然翻脸,集结风云军团、铁浪军团进攻金帐汗国的盟军,最后杀死了科索,而金帐汗国不但没有发难,反而在罗斯帝国趁虚而入、攻打姬周国时,派兵攻打罗斯帝国的北方防线,缓解了姬周国身上的压力。   这种事情实在太反常了,钱不离苦思良久,只隐约得出一个结论,大王子科索在金帐汗国的地位并不是很稳固,他在明处或者暗处肯定有竞争者,而姬胜烈表现上与科索合作,实际上却是在与科索的竞争者合作,只有在这个前提下,之后发生的事情才合情合理。   钱不离很想得到金帐汗国的情报,可惜路途实在是太遥远了,从福州派人走,先不说能不能探听到有价值的情报,这一来一去要经过战区,整整穿过两个国家,加上熟悉当地环境,打探消息的时间,最少也要一年,而且还未必能活着回来。此刻听人说起金帐汗国的人,钱不离马上联想到姬胜烈与金帐汗国之间滑稽的交易,他很想借机多了解一下金帐汗国的情况。   那女孩子看到钱不离来了兴趣,心中又惊又喜,又思考了半晌:“那些人虽然长得凶恶,但都是随从,就连我父亲的老朋友也是个跟班,地位最高的是一个女人,可是她蒙着面纱,我没有看到过她的脸。”   “你知不知道后来他们去了什么地方?还是一直在你家住着?”   “后来……后来我父亲的另一个老朋友来了我家,带着他们走了,不过他们在我家住了小半个月。”   “你父亲的那个老朋友是谁?”钱不离马上追问道。   “是御前从事史大人。”   “也许答案就在那个史大人身上!”钱不离缓缓说道。   “可是……可是史大人已经因饮酒过度,从马上摔下来摔死了。”   “这么巧?”钱不离不禁皱起了眉。   “是有些巧。”那女孩脸上露出了哀色:“那些金帐汗国的就是灾星,谁碰上他们谁就会倒霉,我父亲说史大人要把他们引见给内阁的田大人,可田大人后来也中了风,卧床不起挣扎了几天,就……”那女孩说道这里突然睁大了眼睛。   钱不离和阎庆国对视了一眼,如果说史大人醉酒纵马、不幸身亡是一个巧合的话,可那位内阁的田大人怎么还能是巧合?事出非常必有妖!钱不离敢肯定,有个势力极大的人正在想方设法隐瞒什么!   不止是钱不离和阎庆国意识到了,那女孩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突然大声说道:“大人,小民偷了军爷的东西实在是万不得已,小民想偷些钱带着我弟弟远走高飞的,因为……因为我在卧龙县里看到了几个……几个金帐汗国的人。”   “你这个糊涂的女人,这种大事为什么不早说?!”钱不离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们在哪里?”   “谁……知道你会不会帮我……”那女孩子被钱不离吓了一跳,低声嘟囔道。   “快说,他们在哪里?”钱不离没时间和这女孩磨牙。   “在城南的富顺客栈。”   “阎庆国!”钱不离干脆下了床,一边穿军靴一边喝道。   “末将在!”   “你带二十个亲卫,再加上巡逻队的将士,给我把富顺客栈围起来,一个也不能放走!”   “遵命!”阎庆国很利索的转身离开了房间。   钱不离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那女孩子想不通钱不离为什么先冷后热,不时悄悄瞟钱不离一眼,打量钱不离的神色。   其实钱不离的激动是有原因的,铁浪军团从历史的长河中消失了,这对内阁、军部焉或是姬胜烈都是一种巨大的打击,不止是实力受到了惨重损耗,中央的威望也降至低点。加上扎木合血洗清州的事情在民间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姬胜烈倒是想把一应罪名都推到郑朔身上,但深明舆论威力的钱不离早就展开了反谣言战,郑朔带领夹脊关的守军死战不退,最终全部阵亡毕竟是铁铮铮的事实,姬胜烈编造的谎言很难骗人,反而是郑朔箭矢用尽、库无粮草、后无援兵,最后不得不全军死战的消息更能为大众接受。郑朔守卫夹脊关数十年,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这一次当然是背后有人搞鬼!百姓们虽然不敢把苗头直指向姬胜烈,但说起内阁和军部,不外是八个字的评语:昏庸无能,嫉害大将。   坦率的说,姬胜烈的统治现在就像狂风暴雨中的危楼,只需要一记重拳,就能让姬胜烈的统治分崩离析!钱不离认为姬胜烈与金帐汗国之间肯定存在着不为人知的龌龊交易,而这一次六十多人的灭门惨案,御前从事史大人之死,内阁副相田大人中风,三起事件的手笔实在太大了,不是一般人一般势力能做得出来的,钱不离心中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姬胜烈,只有他才敢做!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能抓住姬胜烈的马脚,就能让姬胜烈脆弱的基础更加不稳,到时候也许只需要一场胜利,或者几局小胜,就能彻底打垮姬胜烈。   程达依然默默的站在那里,他已经习惯了现在的日子,动脑筋的事情就让大将军自己去做吧,程达自知难以帮上什么忙,只要服从命令就好。而那女孩子的神情逐渐松弛下来,看着钱不离,处于紧张思索当中的钱不离有些失控了,他时而眉头紧皱,时而露出微笑,来来往往走个不停,这种场面让那女孩子感到可笑,但她又不敢真的笑出来。   时间就在等待中一点一点的过去,前院响起一阵嘈杂声之后,阎庆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只是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搞砸了?”钱不离一愣。   “大将军,他们……我们包围富顺客栈的时候,他们有所察觉,想强行冲出来,被我们挡了回去,结果……结果他们退回房间之后马上服毒自尽了,末将办事不力,请大将军责罚。”阎庆国憋了一肚子火,他连脸上的鞭痕都来不及收拾,就带兵去抓那些疑犯,其目地不外是想将功折罪,谁知道那些家伙一个比一个狠,竟然立即服毒自杀。阎庆国没想到对方这么决绝,先安排了一阵,才带兵往里冲,等冲进去时已经太晚了。   “他们有几个人?”钱不离苦笑着问道。   “一共有七个人。”   “才七个?那你们一拥而上不就完事了?”   “大将军,他们中有两个人非常厉害,竟然能用手把短箭投出来伤人,巡逻队的弟兄们伤亡了好几个,末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便想布置一下再往里冲,谁知道他们……”阎庆国的头越垂越低,说话声也越来越小,最后已经小得听不见了。   “算了、算了,既然已经搞成这样了,说多了也没用,反正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从别的地方查查不难发现问题,我就不信他们能做到天衣无缝!”钱不离犹豫了一下:“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你们找过了没有?”   “末将把该拿的东西都拿来了。”阎庆国推到房门处,从守在外面的亲卫手中接过了一个小布袋,走回来递给了钱不离。   钱不离把东西倒出来看了看,几把各式各样的短剑,还有一只银质的酒壶,一些金币、银币,还有一个女人用的粉盒。   “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就这么多?”   “他们的包裹在外边,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末将就没有带回来。”   钱不离反复把握着匕首,试图找出什么机关来,可惜最后还是无奈的把东西放在了桌面上:“庆国,你再跑一次,别管有用没用的,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带回来,等和任帅他们会合的时候,让武钟寒看一看。还有,把那几个人尸体都扒光,仔细在他们身上找一找,有些死士可是会把机密的东西缝在肌肉里面的。嗯……”钱不离的目光在粉盒上顿了顿:“你问一问富顺客栈的老板,他们客栈里有没有女客,先把那里的将士都撤走,给他们一个逃走的时间,让弟兄们暗中盯着,有形迹可疑的人马上拿下,不要再给他们机会,搞得象现在这样。”   “遵命,大将军。”   纵使以武钟寒的眼光来看,钱不离的布置也算得上小心了,不过直到天亮,留下来的士兵也没能发现别的形迹可疑的行人,天亮的时候,盯了一夜的阎庆国满脸疲惫又满脸失望的回来了。   钱不离这一夜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渡过的,这就是当家人的苦楚,天威军团的各级将领只要想好怎么样打垮眼前的敌人就好,但钱不离不行,在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乱局里,每一个意外都可能引发更多的意外,连锁反应甚至可以影响这个战局!   虽然勉为其难的完成了奔袭宾州的计划,但是面对着貌似强大实际上却很虚弱的内阁和军部,钱不离还是有些举棋不定,到底是应该速战还是缓图?   速战有速战的好处,强袭皇家禁卫军,胜利之后直取皇城,宣布姬胜情继承王位,可以一举奠定胜局,其中的艰险且不说,然后呢?钱不离现在品透了,这种冷兵器时代的决战,只要对方的主将治军有术,想不付出代价取得胜利根本不可能,庐陵平原的决战就是一个例子。纵使计划施行得非常顺利,皇家禁卫军被歼灭,而天威军团也必然受到重创,到时候边关的三大军团会不会象以前那样服从中央的号令?客强则欺主啊!牵制野战军团的皇家禁卫军没有了,搞不好就会弄出一个诸侯割据的局面。这还不是当务之急,清州那些到现在还没有被剿灭的、已经拧成了一股绳的乱民,该怎么样面对他们?虽然对付乱民钱不离已经有了具体计划,而且早已开始暗中实施,但万一出现了变动,后果是不堪想象的。   缓图也有缓图的好处,可是钱不离不知道东线的战事什么时候结束,从各种迹象上看,战事已经接近尾声了,如果姬胜烈宁愿割让疆土,与罗斯帝国、合众国达成一定程度的谅解,最少会有一支军团可以快速回援皇城,皇家禁卫军加上任何一个军团的战力,都能击败自己的天威军团,这种后果更不堪想象。   今夜是个注定让许多人失眠的日子,曾在卧龙县衙里议会的几个贵族根本没有时间睡觉,许成良发怒甩手不干了,他们可不行,据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仆人们说,天威军的士兵都饿惨了,在饭店里吃饭的时候竟然有士兵吃完了之后,把盘子拿起来舔盘底。   其实这是因为长途行军,没有在县城里歇过脚,已经很多天没有粘过油腥了,卧龙县的贵族们哪里知道这些,在他们眼中,这是一个无比危险的信号!   从来没有人敢让驻守在周围的军队饿肚子的,端着武器的士兵会因为饥饿而变成一群魔鬼,套用一句现代的话,那就是一个炸药包,当然,贵族们不懂炸药包是什么东西,但他们知道其中的危险性。   有了威胁就有了动力,众贵族们很快商定好各家应出的数目,随后就派人回去准备了,当阎庆国带领亲卫和巡逻队包围富顺客栈的时候,他们依然在一起商议着,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难道那些士兵现在就要开始动手了?   阎庆国表面上不再监视富顺客栈,实际上却把通往富顺客栈的街道全部封锁,贵族们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仆人都被挡在了外边,心慌意乱的贵族们终于下决心大出血,不但一共凑了五万斤粮食,每一家还献出了不少金银珠宝,想通过许成良献给钱不离,以此来换一个平安。 第二四九章 异想天开   清晨,天威军整装待发,贵族们凑出来的五万斤粮食已经送到了军营里,至于贵族们的那笔贿赂,钱不离当然会安心收下,五万斤粮草看起来很多,装满了整整几十大车,但分摊到士兵头上就显得可怜了。只是钱不离并不在意搞到了多少粮草,他的计划是把天威军缺粮的信息散步出去。   临出发的时候钱不离才知道那两个不幸人士的名字,女孩叫钟秀,小男孩叫钟志,钟家虽然没有爵位,不过钟秀从小结识过不少贵族家的孩子,而马术是贵族们非常重要的一个训练项目,在这个时代,贵族们最重要的户外活动就是出去打猎了,不会马术自然没办法去打猎,所以钟秀会骑马,只不过不太精而已。   目的地横庄距离卧龙县不过七十余里,天威军奔驰了小半天,就来到了横庄,随后将士们把横庄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的住户都不得出门,这个时候就顾不上扰民不扰民了,横庄的秘密地窖里储备着大批粮草,如果这个秘密被人发现,会给其他的粮草储备点带去危险。   钱不离翻身下马,庄内有两个人迎了出来,当日钱不离特别训练出来的特种部队在庐陵平原之战后,已经派不上用场了,钱不离遂把他们单独派出去,和各个地方的人接头,他们的序列也从战斗部队中脱离出去,成为一支很不成熟的特工队,钱不离没有精力打造他们,只能靠他们自己在行动中慢慢成熟起来。   在接应人的引领下,钱不离来到了一座占地不小的院落前,大步走了进去,一个华服老者带领两个仆人在院门里等候很就了。   “杨白堰?”钱不离手中有一本秘密名册,既然要来这个地方,当然要对这个地方的主事人做一番了解。   “是的,卑职拜见大将军。”杨白堰毕恭毕敬的带着两个仆人一起跪在地上。   “起来吧。”钱不离伸出手虚搀了一下,随后左右看了看:“飞俊呢?他不知道我们要来这里么?”   “杨将军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嗯?”钱不离一愣:“不是已经谈拢了么?他还有什么事要做?”   “是谈拢了不假,但是梁山鹰后来又变卦了,他要求把谈判的地点改在通州府,而且还要面见公主殿下,他通知我们的时候已经启程了,现在……应该快到通州了吧,杨将军就是为了去迎他的。”杨白堰苦笑起来。   “通州府?”钱不离冷笑一声:“好一个梁山鹰!”   跟在后面的杜兵、郑星朗几人摸不到头脑,杜兵轻声问道:“大将军,那梁山鹰……是什么人?”   “一个不简单的人物!”钱不离眼中闪过丝杀机:“走,我们进去再谈。”   众人走到客厅里,分尊卑主客落座,杜兵迫不及待的再次问道:“大将军,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想来姬周国也没几个人能得到钱不离的高度评价,在杜兵的印象里,除了帝国上将尉迟风云外,钱不离从来没有如此重视过一个人,就连桂明也入不得钱不离的法眼,此刻杜兵竖起了耳朵,等待着钱不离的回答。   “记得上次我和你们说过,清州的乱民虽然越剿越少,但也越剿越精,后来还拧成了一股绳的事情么?梁山鹰就是他们的大头领!”   “年初的时候,我已经让人和他们接触了,开始不过是低价卖给他们粮草和兵器,后来接触多了,有了一些信任之后,才和他们谈到了实质的东西。”   “大将军是想和他们合作?”杜兵问道。   “没错,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盟友,梁山鹰硬是拼出了一支比较能打的军队,人数虽然只在三万上下,但是不要忘了,还有很多散兵游勇也是尊奉梁山鹰这个大头领的,他们的人都聚集起来,少说也有六、七万人,如果能把他们拉过来,可以减轻我们不少压力。”   郑星朗插嘴道:“姬胜烈整整派出一万五千皇家禁卫军,对付这等兵甲不全的乱民竟然快拖了一年,可见皇家禁卫军的战力也极其有限!”   “星朗,话不能这么说。”钱不离摇头道:“应该承担责任的不是皇家禁卫军,而是姬胜烈,这个人……因为刚刚坐上王位,急于立威以安定局面,所以不惜三线开战,南面打我天威军,东线对战罗斯帝国、合众国,北面还要平定乱民,他的胃口太大了,有些事是不能过急的,否则必将事与愿违。”   “如果是我的话,对付乱民我会又拉又打,唯杀首恶、不计从犯,让他们始终无法抱成团,而姬胜烈却下了格杀令,所有犯上作乱者全都要被处死!皇家禁卫军歼灭山鹞子一部乱民时,不管男女老幼,也不管手里有没有武器,全部斩首示众,他们倒是想通过血腥的手段警告四处的流民不得作乱,可惜这种血腥反而让流民更团结了,连女人也拿起武器抵抗皇家禁卫军,这仗只能越打越乱。”   “皇家禁卫军能护住雄州一带的防线,不让乱民骚扰汉州,这已经尽力了,据我们的探子回报,梁山鹰已经跃跃欲试,试图反攻雄州,只不过因为皇家禁卫军的战力远超过他们,梁山鹰担心伤亡太大,才继续忍耐的。”   “姬胜烈是一个无情的人,而这种人做起事来往往少有顾忌,尤其是他刚刚继位时,正是流言闹得最凶的时候,所以他想用血腥的手段警告天下。”说到这里,钱不离露出了自得的笑意,当时的谣言正是他和贾天祥一起策划的,虽然耗费了不少人力、财力,贾天祥明处的生意几乎被全部捣毁,但现在看起来非常值得:“现在姬胜烈就是想改变手段,那些乱民也不相信他了,他只能一剿到底!”   “时势造英雄!什么叫时势?这就是时势,如果我们天威军先被打垮,或者梁山鹰被迅速剿灭,焉或罗斯帝国与合众国撤兵休战,姬周国的天下他姬胜烈就坐定了、坐稳了,而现在姬胜烈是个没有机会的人,机会在我们这一边!”   “大将军太高看他们了,就算我们被逼退守福州,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杜兵说道。   钱不离笑了笑,没有说话,如果让姬胜烈坐稳了天下,自己纵使付出全部心血,至多也是一个割据称王,想打出去那是做梦,如果帝国倾国之力、不计代价进攻福州的话,他钱不离最多也只能撑上几年。   “大将军,那个梁山鹰是个什么样的人?”郑星朗突然问道,显然他对梁山鹰也发生了兴趣。   “他的性格我们还无法了解,但不可否认,他是个有眼光的人,他知道如果东线的战事结束,帝国的野战军团回援皇城的话,他就危在旦夕了,所以我们的人表明身份时,梁山鹰答应得很痛快,甚至主动提出要和公主殿下见面。”   “大将军,那您……能降服得住那个梁山鹰么?”王瑞问道,这话正好问到了点子上,如果梁山鹰愿意归降的话,他要求坐在什么位置上?或者钱不离能给他什么位置?双方各有各的底线,这是合作的基础,如果一方要求过多而一方给的太少,那只能分道扬镳。   “现在还不好说。”钱不离摇了摇头:“不过据我估计,梁山鹰的胃口不小,原本我们商定在洪州商谈,现在他临时改在了通州府,无疑是探知了通州府还有两万余守军,所以故意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同时也考量一下我军的战力,到了提出条件的时候有了个参考。”   “这个梁山鹰胆子可不小!”杜兵嘿嘿一笑:“他就不怕我们乘机杀了他?”   “他明白着呢,一心想杀他的人是姬胜烈,我绝对不会伤他毫毛,合作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大将军,主事的人是您,那梁山鹰为什么一定要拜见公主殿下?其实……他来找您就可以了,莫非是……”郑星朗缓缓问道。在他率领夹脊关铁骑对抗扎木合的时候,他几乎一点政治也不懂,但是后来自己的父亲被生生逼死,他却连自己的仇家是谁都不知道,政治手段和寻常不同,郑星朗只能把目标集中在姬胜烈身上。从那之后,郑星朗知道了政治的可怕,也明白了父亲在临别时交代那番话的意思,他学会了思考,一直任劳任怨,纵使钱不离任命资格远不如他的杜兵担任全军主将,郑星朗也毫无怨言,一心支持杜兵。   钱不离笑着点点头,用赞赏的目光看了郑星朗一眼,以钱不离的心机当然不会后知后觉,派出的使者明明是钱不离的人,可梁山鹰却闭口不谈来面见他钱不离,主动提出拜见公主殿下,其目的已经呼之欲出了。   梁山鹰是要组建一个独立的派系,一个不受钱不离节制,甚至是和钱不离并驾齐驱的派系,换句话说,梁山鹰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愿甘居人下。   郑星朗不由轻叹口气,不说话了,在福州集团中最有资格开门立派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贾天祥,一个就是他郑星朗,前者是未来内阁宰相的不二人选,现在总领各地的政务,有威望、有能力、也有人脉,而他郑星朗身份高贵,是公主殿下的亲表哥,现在这三支威风八面的骑兵队可是由他带出来的五千铁骑为基础,扩编出来的,他的将士已经成了各个大队、中队、小队里的骨干!   郑星朗知道贾天祥没有野心,以前在福州时,贾天祥经常带着一众文臣来向钱不离请示,而他自己也没有野心,和钱不离接触得越深,他就越相信父亲留下得预言,如果不想壮志未酬的话,那就要听从钱不离的安排。   那个崛起于草莽的梁山鹰太异想天开了,要资格没资格,要威望没威望,就想靠着手中那支人马,独立一派,不说钱不离服不服,他郑星朗就第一个不服!   其实郑星朗开始也迷茫过,因为他感到钱不离的权力实在太大了,只有姬胜情签署的政令军令并没有多大效力,几乎所有的大事都要钱不离做主,换句话说,如果钱不离想改朝换代,只在反手之间。可后来钱不离总借故找到他,询问草原飞鹰部落、白狼部落、还有金帐汗国的人口有多少,兵马有多少,战力评估,作战以什么为主等等不论巨细,一一问个明白,郑星朗感觉到钱不离的真正目标是在外边,与宿敌一决胜负正是郑星朗的愿望,他为什么不支持?   “现在我们不谈什么梁山鹰了,杨白堰,你这里的粮草一共有多少?我让你准备的草料都准备好了没有?”钱不离转移了话题。   ※※※   缬草坡距离通州府只有不到五十里了,天威军步兵的几个将领正在营中聚在一起,商谈着该怎么样进攻通州府。   他们的时间只有四天,宾州暗中储备了粮草的事情除了钱不离与贾天祥之外,没有别人知道,杜兵几人很是为前线的骑兵队担忧,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众人决定三面展开强攻、不计代价,同时给敌人留一条生路,以瓦解对方的斗志。   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任帅的脸色苍白,天威军不乏野战经验,但攻城的次数非常少,攻下通州府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是一个未知数,不过任帅知道那代价绝不会小,而这代价自然要他任帅负全责。   “任将军,别想太多了。”李霄云在一边劝解道。   “不想太多???”任帅斜了李霄云一眼,对这个自己以前帐下的副将,他确实不需要虚伪的客气:“霄云,要不然我们换一下好不好?你来做主将?”   “……”李霄云顿住了,旋即苦笑道:“任将军,这是什么玩笑,大将军指定你是步兵主将,你就是主将,又不是什么货物,能随便转给别人的。”   “唉……以前老杜当主将的时候,我总感觉他是在自己找罪受,有事没事就在那里瞎琢磨,现在我当了主将才知道,不想不成啊!我总得为全军将士的性命负责吧?”任帅摇了摇头:“霄云,霄云大哥,下次你来做这个主将吧,我肯定服从将令,绝不会难为你的!”   李霄云当即目瞪口呆,这‘霄云大哥’几个字从任帅嘴里吐出来,说多别扭就有多别扭,其余的将领也忍不住低笑起来。   “孙仲德,你还敢笑?!”任帅一眼就盯上了捂着嘴的孙仲德:“你的破甲军要是能早到一天,我就用不着火烧德安城了,操!老子被逼得造了多大孽?告诉你,将来百姓们骂我的时候,我说什么也要把你也拉上!”   “任将军,您怎么能怪我呢?”孙仲德叫起撞天屈来:“那神器可是大将军费劲心血造出来的,万一磕坏了末将交代?末将就是想快也快不起来啊!”   任帅知道孙仲德说的是实情,遂把目光转到其他将领身上,寻找着可供自己出气的人,就在这时,帐外突然有人叫道:“禀报将军,杨将军来了!”   任帅一愣:“杨将军?”   门帘被挑开,杨远京笑着走了进来,双手抱拳:“末将拜见杜将军。”   “远京?你怎么来了?”任帅不由大吃一惊,杨远京率领的中军斥候大队其实就相当与一支外围预备亲卫队,他不应该出现在通州府,难道……任帅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最不好的预感,难道大将军已经知道我火烧德安城的消息,派杨远京来……   “是大将军命我等来的。”杨远京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果然如此!任帅的心沉了下去,虽然火烧德安城确实过于残忍,但任帅扪心自问,除了此计别无他法,从哪个战局出发,重点在通州府,而不是别的小地方,如果只因为这个就被撤职……任帅感到异常委屈。   “传大将军令,见信之后,两天之内打下通州府!”杨远京把信递向了任帅。   “两天?”帐内诸将不约而同几乎都站了起来,这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有伤势痊愈的孟铁头在点头不已,在他心目中,大将军说几天就是几天,不过是拼命而已。   任帅脸色更加苍白,接过了信打开仔细观看,脸色继而变得非常诡异,看完之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苦笑起来。   “杨将军,两天打下通州府根本不可能!”方老生忍不住叫了起来。   “闭嘴!别他妈给我丢人了!”任帅的叫声更大。 第二五零章 差距   旭日东升,天地间蕴育了勃勃生机,不过通州府主将吴景荣的脸上却显出一种暗灰,看着下方的天威军已经把通州府半包围上了,吴景荣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通州府里储备的东西倒是不少,足够守军用上整整半年,可惜能用上半年不代表能守上半年,除非是援军能及时赶到,要不然他是无路可走了。吴景荣一边暗自咒骂军部派给自己这么危险的差使,一边向下观瞧。   遥望通州府的任帅也有几分不安,他眯着眼睛打量城头片刻,旋即转身问道:“远京,你说……姓沈的会不会诓我们?上一次在德安城我就上过这样的当!”   杨远京笑道:“任将军,那沈涛怎么也是位列帝国三大公爵之一的人,再说他的大儿子沈臻亮现在还在福州呢,他不想要自己的儿子了?”   任帅吐了口唾液:“那些贵族可不能信!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出卖一切,一个儿子算什么?我听说他沈家的继承人是次子沈臻华,保不准那老家伙就豁出一个儿子,坑我们一回。”   “这些事情得您任将军自己拿主意,反正我的信是带到了。”杨远京犹豫了一下:“不过……大将军是相信的。”   任帅摸着下巴沉吟半晌,不相信也得相信了,要不然根本不可能在两天之内打下通州府,任帅无奈的摇了摇头:“仲德,你看看咱们的神器今天能不能派上用场?”   孙仲德抬起头看了看日头,点头道:“可以。”   “那就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任帅转向李霄云:“传令全军准备攻城器械,派些嗓门大的人出去骂战,其他的人轮流休息吧,等到晚上杀他妈的一个痛快!”   就在这是,一个斥候快马冲了过来:“将军,南门有人放信号了。”   “哦?走,去看看。”任帅来了精神。   通州府的南门处,两股黑烟从城头上缓缓飘起,正门旗杆上的战旗悬挂在旗杆中部,有气无力的飘动着,这冷兵器时代的信号都非常原始,必须要显眼不说,还不能引起别人的怀疑。   任帅观望了片刻,和杨远京对视了一眼,低声道:“看来那家伙是守南门了?”   “差不了。”杨远京点了点头。   通州府能有这招伏兵,正是因为贾天祥与沈涛、段戈两个公爵的谈判逐渐进入了明朗化,沈臻亮虽然不懂政治,但他的随从都是沈涛的心腹,而且加上月色公爵在中间周旋,在双方试探性的接触中,就很多事情达成了默契。钱不离是个讲究实际的人,他一力要求沈涛和段戈能拿出实际行动来,携大胜余威的钱不离不容人小窥,沈涛和段戈最后同意公开与姬胜烈决裂。   虽然现在实力对比,还是姬胜烈占了优势,但姬胜烈也一个无法忍受的问题,他贪权贪得厉害,内阁、军部还有各大贵族对政权的把握能力、影响力降至了建国以来最低点,没有了权力意味着整个家族的衰弱,所以他们宁愿冒险站在姬胜情这一边。   在钱不离刚刚重新占领宜州的时候,沈涛就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把沈家一个子弟沈子恺安插到了通州府总兵官的位置上,沈子恺本就是皇家禁卫军的一个大队长,此举在外人眼里看来,完全是外事镀金的意思,谁也料不到这是沈涛公开对抗姬胜烈的前兆。而沈涛和段戈同时抓紧这段时间进行了布置,该转移的东西要从皇城转移出去,该撤走的人也要撤走,随后找了个理由回到了自己的封地,虽然公爵代表着贵族至尊的地位,很少有哪个国王敢丧心病狂的伤害公爵,但是谁也不敢保证,遭受到欺骗的姬胜烈会做出什么事来。   战争并不一定靠战力高低分出上下,很多时候背地的操作也可以扭转战局,此刻的通州府是一个必失之地,纵使是尉迟风云来守这里,也一样守不住。   通州府的西门处,孙仲德带着破甲军的士兵们把战车拉了出来,战车上竖立的‘神器’格外显眼,西城上的守军看到那两个奇怪的东西,纷纷议论起来,当初铁浪军团的刘永民带领溃军退出福州时,也把天威军‘神器’的恐怖威力带了出来,可惜的是,除了原铁浪军团的士兵以外,没有多少人相信,关键是那种武器被评价得太神奇了,无法取信于人。   “那就是神器吧?”   “哈……老子倒要看看那神器是怎么发威的!”虽然士兵们的斗志落于低潮,不过这不能影响他们蔑视那种可笑的东西。   不只是普通士兵不信,就连主将吴景荣和手下的将官也不信,他们从城墙上看着天威军的动作,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孙仲德不去管城头上的叫骂声,战车停到了六百余米之外,一声令下,破甲军的士兵围上来,用力把战车的前半段抬起,其他的士兵则往下面填木板,把战车架得倾斜起来。   凭这时代的工艺,钱不离无法做出轴承之类的东西,凹面镜的焦点是固定的,想要变化焦点的位置,只能靠这种笨方法了,其实效果也差不了多少,木板有厚有薄,按照命令抽掉相应的木板,焦点就可以上下移动。   “拿下去一块厚的!”孙仲德眯起一只眼睛,顺着傍边固定的一个竹筒往前看,能看到悠悠白云,显然太高了。这竹筒自然也是钱不离制做的,竹筒所瞄的位置就是凹面镜的焦点。   抽掉两块厚木板,又填上了两块很薄的木板之后,城头上的人影出现在竹筒中,孙仲德看向了站在另一辆战车上的常佩夜,常佩夜冲着孙仲德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定好位置了。   “撤蓬!”孙仲德喝道。   随后号令,篷布哗啦啦落了下来,与此同时城头上响起了惊叫声,光的速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篷布落下的瞬间,就有几个士兵被强光刺伤了眼睛。   孙仲德与常佩夜推动木杆,闪亮的焦点在城头上滚动,通州军大部分士兵在伙伴发出惨叫之后,就连忙缩了回来,不过也有一些不信邪的,非要看个究竟,结果接二连三成了受害者,捂着眼睛乱叫乱跳。吴景荣早已躲在城垛下面,刚才那种看热闹的心情不翼而飞了,他本来就对坚守通州府没有信心,此刻更加忧心忡忡了。   其实把凹面镜用来攻城,它的杀伤力远不如一蓬箭雨,但是从心理打击的角度说,它要比箭雨更有威摄力,通州军士气大丧,任帅派出去骂战的士兵跳起脚骂得更欢了,而城墙上的回骂声却在瞬间消失,偌长的城墙上竟然连一个观哨的士兵都没有,争先恐后的躲在城垛后面,他们实在搞不懂自己的同伴是怎么受的伤,没有人愿意冒险。   孙仲德心内惋惜不已,凭现在通州军的斗志,他有信心在一通鼓的时间里就冲上城头,可惜攻城的器械还没有做好,再说任帅没有命令,他也不敢擅自做主。   接下来就是孙仲德的表演了,在城头上扫过两次之后,孙仲德把注意力放在了城楼上,边关重地的城楼都是用砖瓦修造的,木柱上也包上了铁皮,这是为了防止对方用火攻,而通州府自姬周国建国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战事,十几年前整修城楼时,当任的刺史喜欢美观,把城楼修得富丽堂皇,壁柱上都刻满了图案,看起来倒是好看,可惜不堪战火的洗礼。   孙仲德与常佩夜把两面凹面镜都对准了城楼,他听钱大将军说过,这‘神器’对准能点燃东西一段时间之后,就能烤出来大火,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孙仲德也算是半个实践家了。   不过他没有问过具体要烤上多长时间,半个小时过去了,城楼还是没有变化,孙仲德不耐烦了,遂命令几个士兵潜近去放火箭,通州军大部分士兵依然躲在城垛下面,不趁这个机会做点什么,不但对不起自己,还对不起眼前的敌军。   几支火箭飞了起来,射到了城楼上,通州军稀稀拉拉回了一轮箭,可惜大多没有准头,只有一个破甲军的士兵肩膀上中了一箭,其他的人完好无伤,本已被凹面镜的焦点烤得滚烫的城楼终于燃起了大火,火势蔓延得非常快,只眨眼之间,半个城楼都火焰盖住了,青色的烟柱向上腾起。   一直在看热闹的李霄云眼见城头上还是少无声息,连一个救火的人也没有,不禁摇头道:“仲德,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啊!看看人家铁浪军团,再看看他们,真是让人贻笑大方!”李霄云说的有道理,当日铁浪军团在野外列阵,被‘神器’一轮扫射,就有近千人受伤,可是铁浪军团的士兵依然前仆后继向前冲,而眼前的通州军受伤的不过三十余人,但却变成了一只只秋后寒蝉,其战力与铁浪军团相比,真的是天地之差。   “我就喜欢欺负孙子!”孙仲德嘿嘿一笑,这已经不能算是战斗了,而是在欺负人。   “通州府的主将叫吴景荣吧?没听说过这个人。”李霄云叹道:“依我看,这吴景荣还不如小小一个德安城的守将于开洲!军部那些大臣真是瞎了眼。” 第二五一章 滑稽的世界   一个人的眼光再敏锐,也会有很多看不到或者看不清楚的地方,只有集合众人的视角,才能减少错误,集思广益就是这个道理。姬周国的军制很不合理,就现代的说法,类似一言堂,只有主将一个人说了算,帐下的将官只有听的份,提出反对意见就是抗令不遵,除非是遇到主将宠遇的少数将领,才敢旁敲侧击提醒一下。   钱不离则是一个喜欢召开军议的人,他把众将看成了参谋,鼓励大家先说出自己的见解,只有在心中有了万全的把握时,他才会断然下达命令,不给众将一个解释。   俗话说上行下效,在钱不离的以身作则下,帐下的将领们也变得和钱不离一样了,不管是一年前担任全军主将的杜兵,还是现在统领步兵队的任帅,都知道虚心并耐心的询问其余将领的意见,有这么多将领出招,此次战斗虽然只是为了麻痹通州军,但攻城还是攻得有声有色,只付出了较小的代价,就给通州军带去了巨大的威胁。   天威军胜在兵力占了上风,刀锋军、羽林军、黑豹军、顺义军还有破甲军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了四万人,前方虽然在攻城,但大部分士兵还是可以抓紧时间休息,以备夜战。   花了一个上午,天威军制做出了大批攻城器械,随后在顺义军的巨盾手掩护下,士兵们用装着土石的麻袋把通州府西城的护城河都填上了,而汤云龙带领的投石车军对着西城的城墙展开压制性投射。庐陵平原决战之后,汤云龙的思想已经彻底转变过来了,用最普通的话说,他指挥投石车进行投射时,不再考虑石弹能用上多长时间,投石车会毁坏多少,而是象钱不离所说的那样,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最大的破坏力量释放出去。   从试射到投射,再到投石车军撤后,花费的时间和一个人呼吸三十次的时间差不多,但汤云龙投射出去的石弹却在二百颗以上,通州军的士兵何尝见过这么恐怖的投射!这些士兵在上午就被孙仲德破甲军的‘神器’吓了个半死,此刻又在铺天盖地的石弹攻击下,伤亡瞬间就超过了一半,当时军心大乱,饶是吴景荣拔剑当场斩杀了几个逃兵,也无法平定军心。幸好吴景荣的能力虽不怎么样,但还没蠢到不留预备队的程度,在预备队紧急支援下,才险险挡住天威军的第一波攻势。   随后吴景荣紧张的看着下方准备第二次攻城的天威军,谁知等了半天,下面的天威军一直在忙碌着,就是不攻城,在吴景荣生出疑窦的时候,东门突然响起了喊杀声,原来是李霄云在东门突袭。   这次突袭虽然被东门的守将挡住了,但产生了莫大的影响,通州军四门的守军哪一方都不敢掉以轻心了,谁都不知道天威军还要突袭哪里,结果天威军只派出小部分士兵摇旗呐喊,就拖累得数万守军不得休息,间或由杨远京带领斥候大队突然冲上前抛射杀敌,随后又借着战马的速度逃开,搅得城头上的守军一阵阵鸡飞狗跳。   其实这就是常备军与久经沙场的正规军队之间的差别,而将领之间的差别也很悬殊,如果此刻守城的是那折戟于天威军锐芒之下的铁浪军团,城头上不会留几个人,士兵们全都下去休息去了,任由对方在城外乱喊乱叫,可惜想让这些常备军变得和老兵一样‘疯狂’,他们真的是做不到。常备军的士兵中绝大部分都没有经受过腥风血雨的洗礼,他们能做的只是紧张的看着城下,咽着唾液,听着自己急速的心跳。常备军里寥寥可数的一些老兵却知道铁浪军团的战力究竟如何,面对着能全歼铁浪军团的天威军,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这场没有希望的战斗进行下去的意思,其中很多人都互相商量好了,只要天威军一冲上城墙,他们便抛掉武器投降。   通州军的士气低落,而天威军经过庐陵平原那一场惨烈的大决战磨练之后,不管是从战力、士气、能力、装备等等方面都当之无愧是大陆第一流的军队,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不怕,只是指小牛犊子敢用犄角和老虎对付两下,就象现在的常备军敢端着武器和天威军对峙一样,依照城头上老兵的看法就是:赶紧开城门投降算了,还能少死几个人……   黄昏之后,为了不让吴景荣喘气,天威军继续举着火把夜扰,如此一直闹到了深夜,才回营休息。   吴景荣看着城下逐渐变得安静起来,不由长松了一口气,他为自己感到自豪,其一是整整一天,他都是在城上渡过的,甘冒箭矢亲临前线指挥战斗,吃喝不算,就连拉撒都是就地解决,想来自古名将也不过如此。其二就是他感觉自己指挥得不错,天威军只攻了两次城,正因为自己防守得水泄不通,所以天威军不停得寻找战机,也没有找到攻城的机会!   劳累了一天,也紧张了一天,吴景荣感到疲惫极了,遂命令一个偏将值夜,在那偏将耳边低声嘱咐几句,就回去休息了。吴景荣虽然在军事上的能力极其有限,不过在政治上的眼光倒算得上敏锐,他嘱咐偏将注意西城上的那些老兵,因为他指挥战斗的时候,无意中发现那些老兵在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他的脖子看。   也许政治家的本能就是算计观察身边的人,而军人的本能却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敌人身上,吴景荣只注意到了身边的异常,却不知道他这一走下城墙,就把自己永远刻在蠢材的耻辱柱上,无法抹去。   吴景荣的感觉没有错,那些老兵正是在一个无法无天的小头目蛊惑下,想在战危的时候抢先杀了吴景荣,以投降天威军换取功劳。吴景荣虽然被那种目光看得很不舒服,但在战时他无法向以前那样随便找个罪名处罚人,否则难免引发兵变,而且以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就随意处罚人,也有些过头了。   其实老兵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群体,他们是冷酷的,他们既漠视自己的生命,又珍惜自己的生命,两者缺一他们就没办法在战场上活下来,这两种说法看似矛盾,但实际上不然。漠视自己的生命是指他们比普通士兵更勇猛、更嗜血,他们不但漠视自己的生命,更漠视别人的生命;珍惜自己的生命是指在不必要时,他们绝不会做什么无谓的英雄,不逞能,新兵冲锋时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敌人,而老兵却在盯着敌阵的上方,耳朵也在听着后军战鼓的鼓点,盯着敌阵的上方是要看清敌阵射出的箭矢,以备在第一时间做好防护,听着后军的鼓点是因为他们知道,纵使后边指手画脚的是无能的将领,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士兵白白送死,所以按照鼓点行事是不会错的。   换句话说,该冲锋的时候他们绝不会后退,因为他们知道纵使退后也未必能免得了一死,而且还会害得更多人陪自己一起死,到时候连为自己报仇的人都没有,而该后退的时候他们绝不会冲锋,在他们看来,那都是蠢猪,纵使生活并不如意,活着也比死了好。   老兵是冷酷的,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唤醒他们心中冰冻的感情,一个就是荣耀,只要那一军的主将不贪婪,能体恤下属,做到赏罚公正,在那支军队中成长起来的老兵往往对那支军队有着无以伦比的荣耀感,铁浪军团惨败、铁浪军团的大旗已经不能继续在战场上飘扬的消息传来时,不知道有多少老兵嚎啕大哭,现在的通州军中就有一些铁浪军团的老兵,只是他们被潜流排斥到了外边。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心怀不轨的老兵扪心自问,也知道自己跨不过那道坎,所以干脆不和铁浪军团的老兵接触。而铁浪军团的老兵也明白自己的同伴想做什么,不过他们只是用沉默回敬同伴的背弃,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铁浪军团的战力,面对着打败了铁浪军团的天威军,靠这些新兵蛋子必败无疑!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他们确实无意责难同伴的背弃,不过他们自己却是要拼死力战的!一切为了铁浪军团曾经的荣耀!!!这才是通州军的主要战力所在,可惜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少了,千人里才有那么几个铁浪军团的老兵。   还有一个能唤起老兵们心中冰冻感情的,就是民族大义了,如果主将要逃跑,那么珍惜自己生命的老兵自然不会逞能,如果主将勇于应战,这些老兵就绝不会晾场子。想当初扎木合在中原腹地四处穿插游动,却在通州的一个小县城碰了个头破血流,正是因为那县城的守备没有象其他人一样弃城而逃,反而振臂高呼,号召军民合力保家卫国,老兵们自然不怕抛头颅、撒热血。   那一场接触战对扎木合来说,只是一次摩擦,他攻了两次没有攻下,遂带兵东进,因为他没有时间,可是守军却付出了重大代价,守备战死,常备军十损七、八,但一城的妇孺总算是保住了,他们尽到了军人的职责!而别的城池能逃掉的大都是朝廷官员、贵族、富商,百姓们靠着两条腿走路,纵使提早倾城逃走,又有多少人能逃过扎木合铁蹄的践踏?   也许在世人眼中看来,这些未战就心怀异心的老兵实在可恨,不过这就是他们的冷酷之处,不客气的说,现在的战斗在他们看来,不过就是两帮大人物为了权力在狗咬狗,与他们无关,他们没有必要卖命。对姬胜烈没有好感,对钱不离、对天威军他们同样没有好感,不过为了自己能出人头地,或者捞些赏钱,他们可以冒险做一些小动作,反正这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斗。   可惜的是,还没等这些老兵联合起来,这座通州府却已经要换上新主人了。   通州府的南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旋即城头上的铁链哗啦啦响了一阵,吊桥砰地一声落了下去,蜷缩在城垛后的一个新兵从梦中惊醒,向四下看了看,不由问身边的人:“老哥,我怎么听到吊桥的声音了?不会是……谁把吊桥放下去了吧?”   “闭嘴,睡你的觉!”回答的声音异常冷漠。   从梦中惊醒的人这才发现自己平日崇敬的、战功不少伤疤更不少的老兵哥哥面色平静,但眼中却蕴育着杀气,他吓得连忙闭上眼睛,重新躺倒在地上。   其实这老兵面色虽然平静,但心中却波涛翻滚:“这他妈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既然和天威军勾搭上了,怎么不和哥哥们说一声?妈的分你点功劳你能死啊!”这老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和天威军勾搭上的,就是南门的守将沈子恺,亏他现在还想抓个机会,约一帮弟兄杀了沈子恺,立个大功呢。   夜色笼罩下,通州府南门前百米处出现了无数条人影,他们虽然尽力放低了脚步,但许多人发出的声音加上一起,还是足以让人从梦中清醒过来,天威军打头阵的是方老生的黑豹第三军,他们的任务就是占领城门城墙,不求扩大战果,务必要先立于不败之地,而随后的王小二第四军则是尽力向内冲杀。   政治是一个无所不在的东西,只要有智慧生命存在,政治就不会消失,任帅总是认为自己一点都不懂政治,可他不知道,自己权衡良久做出的决定,悄悄染上了政治的色彩。   对哪支部队打前锋,抢先占领城门城墙的问题,众将领争得厉害,这是拿下通州府的头等大功!任帅认为刀锋军和羽林军是全军中坚所在,没有必要,不应该派出去冒险,而孟铁头伤势才好,他是大将军钱不离的爱将,万一出了什么闪失,他任帅就没办法交待了。浮梁更不行,天性活泼的浮柔与众将混得很熟,钱不离又很宠溺浮柔,如果浮梁有了三长两短,他更不好交待。   任帅对那沈子恺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所以这个冒险的任务最后还是交给了方老生,而且方老生的样子也异常坚决,任帅发布完命令之后,感觉很轻松,他认为自己的做法没有什么不对的,也许,政治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它让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正确无比,从古至今皆使然。   岳飞之死是千古奇冤,杀死岳飞的主谋是怎么想的?甘冒民众非议处死岳飞,他心中必然有自己的坚持。文天祥一身傲骨不但让后人敬服,就连处死他的敌人也尊敬他,可既然尊敬为什么还要处死文天祥?他自有必须要处死文天祥的理由。   能让人类智慧得到长足发展的不是艺术,而是政治,艺术是人玩物,而政治是人玩人,方老生的智力看起来和任帅差不多,有时候还显得有些奸诈,不像任帅那样憨厚,可是现在方老生却没有想太多,相反,他还为任帅在众将争议中慧眼识人,挑上了自己而感到感激,他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拿下南门,纵使沈子恺在搞鬼,他靠强攻也要把南门攻下来!跑在队伍前半部的方老生想起来自己起兵时说过的话,富贵险中求!   近万人在一起跑步的声音更大了,城头上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从梦中醒来,就连那被吓得躺在地上装睡的士兵也爬了起来,可惜偌长的城墙上,一个将官都没有,无人组织,这些没经受过厮杀的士兵不知道干些什么才好,互相大眼瞪小眼,默默无声。   靠近西侧的十几个老兵突然一起站了起来,默默走到城垛后,摘下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拉弓搭箭,箭矢急射而出,城下响起了几声参差不齐的惨叫声,城下的人太多了,不用特意瞄准,一箭射出十有八九都能伤到人。   这些偷袭的老兵都是从铁浪军团里退下来的,竟然在第一天里就有内奸放下了吊桥,他们明白此城必丢无疑,在这个时候才动手无疑等于自杀,为了追随那面曾经的铁浪大旗,追随者有他们就够了,无需连累别人,所以他们没有蛊惑士兵们站起来攻击。   这些因年迈而退出铁浪军团、又因生活无着落加入常备军的老兵和铁浪军团的战俘是不一样的,那些战俘经历过血战,他们的心理有一个畏惧的过程,当日天威军爆发出的那种舍死忘生的斗志确实值得他们畏惧,后来被俘虏时也没有受到轻蔑或虐待,接着整训之后被编入了天威军,他们又经历了一段认同的过程,现在他们已经以身为天威军团的一员而为荣,每当想起铁浪军团的时候,心里倒是有些歉疚,但不会追随着去死。   而对这些把生命中最宝贵的岁月都浇铸在铁浪军团上的老兵来说,铁浪军团就是他们的根,是他们的一切。   如果上天有一双慧眼能扫清世间的迷雾,人们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滑稽,那些老兵以生命为代价,为铁浪军团报仇,可是稀稀落落的箭矢射下来,受伤的大部分是曾经为了铁浪军团的大旗而战斗的士兵,方老生的部队扩充至五千人,其中有两千都是铁浪军团的俘虏。 第二五二章 同室操戈   “大胆!”城头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怒喝:“给我拿下!”   这个‘拿下’是用箭矢来拿的,只听一阵阵弓弦声响起,那些正对着城下射箭的老兵被排箭射了个正着,有的只中了一两箭,有的却中了十余箭,当场就栽倒了一半,剩下的也需要互相搀扶着才能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   在愤怒的、或疑惑的目光交织中,沈子恺带着几十个亲卫走出了城楼,这些亲卫手中的长弓已经又拉成了满月形,箭矢的利芒正指向倔强的站在原地的老兵们。   “是谁让你们放箭的?”沈子恺冷冷的问道。   幸存的七、八个老兵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笑意,这种笑容很奇怪,笑得虽然真诚,但里面却包含着放开、解脱的味道,其中一个满脸都是皱纹的老兵突然喝道:“旗在我在!”   “旗亡我亡!”其余的老兵一起高喝。   “上路吧,弟兄们!我们别留在这里耽误人家弃主投荣、当大官发大财了,嘎嘎……”那老兵的大笑声如夜枭一般难听,可不知为什么,通州军的士兵中有不少人听得几乎差点哭出来。   “老哥,我先走一步了。”一个受了伤靠在城垛上的老兵随手扔掉了长弓,身体向外一挺,直接从城墙上翻了出去。   “上将军!俺这不成材的蠢牛又来侍侯您来啦!”又一个老兵翻身跳下城墙。   “老子这辈子早就活够本了!”   老兵们一个接着一个跳下了城墙,他们从容赴死前说的话说得很简单,根本就谈不上什么豪言壮语,如果换一个场合、换一个地点,说出这番话很可能会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可是在这个时候,没有人能笑的出来,就连那些心怀异心的老兵也悄悄的垂下了自己的头。   “你……你们!!!”沈子恺又气又急,他本想严辞说上几句,然后命令亲卫把这些老兵全都杀死,这样能稳定军心,最起码在天威军进城之前,不会出现骚乱,可是他想好的理由、准备好的罪名在老兵们从容赴死的行动面前,变得那样苍白无力,说与不说、杀与不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只剩下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兵,用一种抚摸陪伴了自己几十年老情人的温柔抚摸着城垛上的砖石,半晌才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通……”沈子恺身边的一个亲卫开始想回答,只吐出一个字连忙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怯怯的看了自己的主将一眼。   沈子恺脸色铁青,他很想命令亲卫放箭把那个老兵射死,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好似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嗓子眼一样。   如果此时有一个游遍天下、见识过无数人情冷暖的智者在这里,会告诉沈子恺,那就是良心在作祟。   “小白脸,别用这种眼光看老子,老子在疆场冲锋陷阵的时候,你他妈还在娘胎里呢。”那老兵的目光淡淡的从沈子恺胸前扫过,看到了沈子恺胸前的男爵勋章:“你也就是命好,是个天生的大爷。”   “大胆老贼!”沈子恺的亲卫忍不住了,高声喝道。   “没错,老子就是胆子大!”那老兵猛地撕开胸前的衣服,别看他在老兵们中有些威望,但是在常备军中,他不过是个老伙夫,没有资格穿铠甲,一袭破单衣无需费力就能撕开:“老子生下来的时候和你们一样,只有一个胆子,可老子每死上一次,就能多一个胆子,算一算吧,老子现在有多少个胆子?”   那老兵胸前的伤痕竟然可以用琳琅满目这四个字来形容,甚至连乳头也被伤疤遮盖住了,横的、竖的、斜的、圆的、扁的应有尽有,面对着这么一副身体,所有能看到的士兵不由一起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子恺腮边的肌肉颤动了两下,默默把刚刚摘下的长弓递到了自己亲卫手中,他本想亲自动手,可做为一个军人,看到了那些象征着血战沙场的勋章,他再不能动手,而自己胸前那枚象征着荣耀的男爵勋章和对方相比,显得那么的无聊,如果周围没有人的话,沈子恺会用最快的速度把男爵勋章摘掉,现在却只能紧咬着牙。   幸好沈子恺是一个军人,也幸好他以军人的角度去思考,换了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文臣,很可能会下令把那老兵杀死,而他自己的后果自然也非常惨,城墙上的士兵们联合起来,不但会把他们撕成碎片,还会给试图冲进城门的天威军带去伤亡。   对新兵们来说,眼前的这个老兵就是他们的将来,而且还是一个非常幸运的将来,不知道需要多少同伴的鲜血,才能铸就出这么一个身经百战而不死的老兵,如果连这么样一个幸运儿也被上位者毫不留情的抹杀掉,那么他们现在听从上位者的将令还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有人敢回答我吗?”那老兵重重拍打着城垛,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他那瘦弱的身体本应在劲风中蜷缩起来,可他此刻却把身体挺得笔直,巍然不动:“这里是什么地方?说啊!”   “是通州府,胡哥。”另一个老兵缓缓说道,他不是从铁浪军团退下来,和他口中的‘胡哥’不是一个阵营,但是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又是紧密不可分的。   “原来是通州府啊,我还以为是罗斯帝国的默干城呢!”那老兵摇了摇头,笑道:“真是没脸去死,战死在这个地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老兄弟。”   新兵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围的些许老兵都黯然垂下了头,就连沈子恺也感到脸上阵阵发热,同室操戈本就为人不耻,历史上雄霸一方的帝国陨落,大都是因为同室操戈大幅削弱了国力,这话说到了沈子恺心里去了。   而罗斯帝国默干城的名字却名扬大陆,因为是罗斯帝国边帅彼得的驻地,也是一个从来没有失陷过的城市,二十三年前,风云军团、铁浪军团就是在默干城下铩羽而归的,当时有上万忠魂留在了战场上。   “哈……老子有什么资格说这话,真是乌鸦落到了黑猪头上,只看到了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那老兵自嘲样的看了看手中的长弓,随手一甩,把长弓扔到了城下,翻身站到了城垛上:“小白脸,是不是在怪罪我给你添麻烦了?您这种大人物可别和我一般见识。”   沈子恺脸色铁青,身形纹丝不动,但心内却在苦笑着,怪不得人说当兵的年头久了,都变成了一个个老兵油子,眼前这老家伙抱着必死之心,再没有任何顾忌,说出的话实在太刁钻,让人难为应付。   “操你妈的!为什么不让老子死在默干城啊……”那老兵奋力狂吼一声,纵身跳下了城墙。   城头上一片静默,身为南门守将的沈子恺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几个本来凑在一起商量什么的士兵又散开了,他们就是心怀异心的骨干分子,本想趁乱活捉沈子恺去领功,谁知道沈子恺才是勾结天威军的主角,那么计划自然是做不下去了。   通州府城头上刚刚射下箭矢的时候,方老生的亲卫已经一把拽住了方老生,急叫道:“大人不好!前面有埋伏!”   “有你妈个埋伏!”方老生大怒,回身一拳把那亲卫打了个趔趄,他是铁了心要占领南门,就算前面有埋伏也要冲上去:“有埋伏又怎么样?你手里的家伙是干什么的?贪生怕死的都给我滚下去吧!”方老生说完,转身继续向前冲。   有方老生以身作则,将士们的士气大振,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冲进了城门,然后分成两股,顺着台阶爬到了子墙上,与母墙上的通州军相对峙。   方老生带着亲卫们缓缓走上母墙,他的心里大惑不解,如果通州军士兵已经投降了的话,他们应该抛下武器,如果整件事情都是一个圈套的话,现在伏兵早就应该杀出来了,等到天威军完全占领城墙之后,所谓的伏兵再多也失去了效果。   “放下武器!”走出城楼的方老生正好看到一名敌将对着通州军发号施令,一些老兵抢先扔掉了武器,士气不振的通州军眼见上有大将的军令,前有老兵做出榜样,而且天威军已经占领了子墙,再没有人敢反抗了,一个个都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阁下莫非就是沈将军?”方老生示意自己的亲卫收起武器,独自上前打了个招呼,话也说得很客气,任帅特别嘱咐过他,对一个降将来说,不管是早有预谋投降的,还是临阵胆怯叛变的,最脆弱的就是自尊心,所以千万不能拿出威势凌人的样子。   “不错,正是在下。”沈子恺连忙回应道:“阁下是……”   “在下方老生。”   “久仰久仰。”沈子恺陪出了笑脸,对方的态度如此之好,自己当然要投桃报李。   方老生的心思却不在客套上,他环顾了一圈,压低声音道:“沈将军,您看……是不是把您的人都召集起来?”这城墙无论如何要控制住在自己手里,这样才能保证己方的安全,城墙上的通州军虽然都抛掉了武器,但此时还不是受降的时候,先要把他们聚集起来,再派些士兵把他们看住。   “应该的、应该的。”沈子恺点了点头,旋即转身呼喝,命令通州军让出城墙。   此刻王小二的黑豹第四军已经衔尾冲进了通州府,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沿着主街前进,占领通州府的中心,尽力切断东、西、北三门的联系,逼得他们独自应战。   这一冲之下,天威军已经进入通州府的事情就再没办法掩盖了,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响起,街道上到处都是狼奔豕突的通州军士兵。纵使从投降这个角度上看,新兵也没办法和老兵相比,老兵一见天威军已经攻了进来,明白大势已去,见到天威军士兵就跪倒在地,扔掉了手中的武器,摆出乖顺的样子,而新兵的第一个反应却是转身逃走,结果不是被标枪穿了个正着,就是被简装弩射杀当场。   任帅看到黑豹第三军、第四军都顺利穿过城门,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既然沈子恺是真心合作,这场仗再打不赢他任帅可以去自尽了!   任帅迅速下达了几个命令,浮梁带领第二军杀入通州府支援王小二;孟铁头带领第一军堵住通州府的东门,绝不让一个通州军从东门逃掉;李霄云带领天翔军迅速赶到北门外几里处埋伏,待城内的逃兵穿过去之后,再从后掩杀;杨远京则带领中军斥候大队,追击北门的逃兵,不与硬战,凭借战马的速度尽量用弓箭杀敌;孙仲德的破甲军和余楚杰的顺义军做为预备队,时刻准备应战,而任帅自己带领刀锋军坐镇西门。   东、西两门皆竖立大旗、擂起战鼓、燃起火把,这是明明白白告诉通州军,此路不通,逼得他们只能从看似无险的北门逃生。   不得不说,一向鲁莽的任帅能在这个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忍住了全歼通州军的欲望,放出一条生路,属实不容易。凭借李霄云羽林军的战力,如果想强行挡住通州军的生路,倒是完全可以胜任,不过谁也无法保证通州军发现前面生路被挡时是会全军溃散,还是会拼死突围,如果是后者,羽林军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了。   任帅估计如果通州军反应迅速,最少也能有万余人逃出通州府,再经过羽林军和斥候大队的随后掩杀,又会消耗一部分敌军,这些丧家之犬不敢继续在通州境地逗留,必然向宾州逃窜。在钱不离率领的一万五千名精锐骑兵面前,这些逃兵不过是一盘小点心,犯不上为了他们消耗自己的实力,何况给杜兵他们送去几分功劳,也能捞些人情不是?   通州军的主将吴景荣白天过于疲劳了,竟然没有听到外边的喊杀声,直到亲卫们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大梦初醒的吴景荣才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可是外边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通州府中街处展开了大混战,在战力上来说,王小二的黑豹第四军占据了优势,这支军队已经不再是往日里那种二流军队了,而且论起打巷战来,天下任何一支军队也只能望天威军的项背而叹气。   有不少天威军的士兵轻巧的爬到了房檐上,向着通州军的人群密集处投射着标枪,或者用简装弩射杀敌军,街口处挥动着战刀的士兵砍翻的对手不能用个来形容,而是一片又一片的被砍倒,其中有些是铁浪军团战俘的士兵原本就是精锐,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掌握了战刀的用法,他们的勇猛更在那些土族士兵之上。   天威军是钱不离用金子砸、用信仰培炼出的军队,他们的饷钱在整个姬周国仅次于皇家禁卫军,而且军令极严、赏罚分明,士兵们如果受了上司的委屈可以直接去找军法官控诉而不受惩罚,当然,在没有说谎的前提下,这就避免了下层将官贪占士兵便宜的事情。   除此之外,钱不离对待阵亡和伤残将士的重视态度,在整个大陆也没有人比得上,每一个伤残的将士都能终身享用荣誉薪金,换句话说,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干了,也可以活得很好,而阵亡的将士除了一笔可观的抚恤之外,他的家人也可以享用荣誉薪金。   士兵们如果在关键时刻立下了功劳,可以得到一枚勇士勋章,戴上勇士勋章的人不要说面见各个将领,纵使见到了钱不离也可以不行跪拜,这更是莫大的荣耀。   在这个群体里,铁浪军团的战俘们看到了自己的希望,这是连铁浪军团也没有给予过的希望,想飞黄腾达不是梦想,只要勇于战斗!天威军中活生生的例子太多了,不由人不信,钱不离手下的第一重将杜兵原来不过是一个骑兵大队长,任帅是步兵队长,掌管破甲军的孙仲德原来是一个亲卫,掌管投石车的汤云龙只是搬石弹的老兵,黑豹军几个主将原来都是山野之人,尤其是孟铁头,到现在还不认识几个字。   有了这些人对比,很多人都相信自己会做得更好,他们在铁浪军团中时只是不畏惧任何战斗,而现在却是急于参加战斗,急于表现自己的勇武。 第二五三章 远方来客   后方观阵的王小二急得原地打转,虽然街口的混战天威军大占上风,可还是无力向前推进,一股通州军被天威军杀散了,又一股通州军在敌将声嘶力竭的喝骂威胁声中涌上来,街口过于狭小了,王小二的黑豹第四军根本无法展开。   浮梁带着第二军支援上来,两个人简单商量了几句,浮梁遂带着第二军的将士向侧面迂回,只是浮梁刚走了不长时间,鼓起全部勇气与天威军厮杀的通州军开始崩溃了,原因无它,通州府的主将吴景荣已经带着兵马逃出了城外,留下来断后的几员偏将见势不妙,哪里还顾得上军令,都悄悄溜走了,无人指挥的通州军再无法进行有组织的抵抗,纷纷败逃下去。   通州府之战就此告一段落,原两万三千名通州军战死二千余人,其大部都是在街口阻挡王小二第四团造成的伤亡,在别的战场上,扔掉武器投降才是主旋律,惊弓之鸟的吴景荣只带走了八千余人,其他的人都成了俘虏。   通州府的刺史与知州都被吓得躲藏起来,任帅费了好一番力气,才从府衙后盖上了石板的井中找到了刺史,又把‘化妆’成难民的知州一家老小尽数抓获,只是任帅无意算老帐,现在安定民心还要靠他们出力的。   李霄云带领着羽林军追击通州逃兵,一直追了上百里,才收兵回通州府,而杨远京继续带领斥候大队追击,同时派出信使联系前方的钱不离。   任帅怎么样整顿通州府暂且不说,钱不离再一次做出了大胆的举动,补充粮食、将士们就地歇息了一天之后,遂率领大军急扑宾州府。   钱不离认为一个统帅应该善于指挥自己的部队,而一个真正的统帅不但可以指挥自己的部队,还可以指挥敌人的部队。   钱不离不但故意让对方误以为自己粮草将绝,在行动上也给宾州造成了巨大压力,宾州是一个不设防的城市,除了州府与几座大城有常备军守卫之外,其大部分县府只有几十个城防军,因为内阁和军部怎么也想不到钱不离能用这么快的速度打到宾州!   短短七天时间,钱不离已经接连占领了六个县,每到一地,不外就是催要粮草,而且他很注意自己的态度,既要能压榨出东西来,又不能把当地的贵族逼到忍无可忍的地步。   宾州告急的文书如雪片般飞到了皇城,姬胜烈遂命令两万皇家禁卫军开赴宾州作战,同时也调集了数路常备军,总兵力合计六万人,浩浩荡荡踏入了宾州。   而一路上所向无敌、兵势强盛的钱不离却突然撤退,转向东南,在宾州的红柳山截住了由吴景荣带领的通州逃兵,一场规模极小,伤亡只有两、三人的战斗‘爆发’之后,吴景荣只带领着十几个亲卫‘逃’出了钱不离的魔掌,而其部剩下的五千人全部当了俘虏。   钱不离对吴景荣一点兴趣也没有,按他的话说,如果吴景荣逃回去之后不再被启用,和他们天威军自然就没有关系了,如果还能被启用,只能给天威军带来天大的好处,这等蠢材在敌军中越多越好,抓到了吴景荣不但一点用处没有,还要养起来,杀了他又容易受人诟病。   随后钱不离带领骑兵象赶鸭子一样把俘虏赶回了通州府,他的战略反攻如计划中的一样,获得了很大收益,此刻在他的引导下,两军又进入了战略对峙阶段。其实这也是内阁和军部想要的,钱不离的军力远远超出了他们的估计,他们需要时间部署。   在钱不离势不如人时,内阁和军部的大臣根本就看不起钱不离,可是连铁浪军团也败在了天威军阵前,内阁和军部的大臣这才知道自己错了,他们承认错误,也愿意改正自己的错误,只可惜,他们改动的幅度有些过大了。他们以前对钱不离极度藐视,现在却变成过分重视,他们放大了钱不离的恐怖性,以致于严令皇家禁卫军的主将汪泓,绝不得擅自出击,只要能守住宾州,就是大功一件。   而皇家禁卫军的主将汪泓查阅了不少情报,认为此刻天威军粮草匮乏,坚守以待敌军自乱确是一个好办法,遂服从了命令。   其实双方都是为了争取时间而选择了对峙,内阁已经派出了第二批使者,虽然罗斯帝国对停战提出的要求异常苛刻,但姬胜烈还是决定同意罗斯帝国的要求,以图把边关的野战军团调回来,集中全力歼灭钱不离的天威军,拯救国内的危局。有一个主管外事的内阁大臣谢文效提出异议,他认为罗斯帝国现在也是两面开战,其处境比姬周国更要险恶,因为罗斯帝国在北线抵挡的是金帐汗国的大军,所以不但不应该答应罗斯帝国的要求,还要让罗斯帝国答应姬周国的条件!   结果谢文效被姬胜烈痛骂了一顿,年轻的姬胜烈实在无法容忍那挑战自己尊严的钱不离继续嚣张下去了,他宁愿付出任何代价,只为早一点消灭钱不离!而且在姬胜烈心里自有一笔帐,如果在外面丢了脸,受到别的君主嘲笑,那没什么,他还是姬周国的国王,可是如果无法维护自己在姬周国内的尊严,他就失去了根本,自己的王位危在旦夕!   杀掉钱不离,整顿局势,分割出去的领土他还能再打回来!而失去了王位他就失去了所有的机会,姬胜烈知道谢文效的看法是正确的,但是他真的拖不起了。   而钱不离故意拖延战机,自然也有自己的底牌可翻,双方走到了这一步上,已经不是比谁的牌大牌小了,而是看谁的底牌能用最快的速度翻出来。   从大局上来说,对钱不离越来越有利,姬胜烈任命的雍州刺史朱维被乡勇吓跑了,幸免大难的魏悲回重新执掌了刺史大印,又在天威军派过去的一批将官帮助下,组建成了雍州军。   在钱不离率领大军杀入宾州的时候,魏悲回带领着雍州军攻入了临州,临州的常备军都布在洪州一线上,与天威军的周宜正率领的杂牌军对峙,没想到被魏悲回掏了后路,结果全军大乱。   周宜正率领大军乘胜追击,与魏悲回在临州会师,兵逼江州,至此雍州、临州、通州、洪州、宜州已经连在了一起,组成了稳固的后方,加上福州,天威军已经占领了六州之地!姬周国共有二十一州、八十八城、二百七十一县,失去了五州的战果不亚于在姬胜烈和内阁、军部的大臣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而且不止是面子受损的事,实力上也受到了严重削弱,洪州、通州产战马,福州产铁,这两样重要的军资来源已经先后落在了天威军手里,让人徒呼奈何。雍州、临州还有处于紧张状态的江州都靠着大海,其中临州有姬周国最大的港口,而姬周国还很弱小的海军的主要驻地就在临州,结果被周宜正打了个冷不防,只有少数船只离开了海岸线,大部分战船都被俘获。   真是乱世出英雄!魏悲回原来本是个文臣,可是在这动乱时代,他显示出了自己杰出的各种能力,前线与江州常备军对峙;借着俘获的战船,组建了一支新的海军;派出乡勇在海边各城县严防倭国的海盗趁乱入犯;发布种种政令,安顿临州、雍州的百姓;屈尊游访,结交那些心怀忐忑的小贵族,同时也没有忘了对各个上位贵族示好。这种种事情如果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能做好其中一样就不错了,可魏悲回却挑起了所有的担子,除了前线有周宜正坐镇,而且经过接触,他对这个在天威军中不起眼的将军非常信任,所以能少操几分心之外,其他的事情事必躬亲、一丝不苟,用自己所有的力气把雍州、临州运转起来。   天才也是要付出汗水的,尤其现在是动乱时期不比平时,魏悲回一天到晚只睡上一、两个时辰就要起床办公,这种风格不但感染了临州府的官员,就连那些眼中唯有利益二字的贵族们也为他唏嘘不已。   如果不是为了谨防倭寇入犯,而牵制了太多兵力,有了魏悲回的统协,周宜正早就带领大军攻入江州了。   姬胜烈对临州一路异锋突起的奇芭是恨得咬牙切齿,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所有的军队几乎都要调空了,东边有罗斯帝国、合众国,西边有乱民,西南有钱不离,这东南一线又多了个魏悲回……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默默恨着,仅此而已。   钱不离过得要比姬胜烈舒服多了,他正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和浮柔打趣,同时还在看着手中的公文,梁山鹰早就到了通州府,可是他却没有前来接触,天天带着人在城中四处游走,还偷偷观看天威军的训练。这种行止不管做得多么隐秘,也引起了武钟寒的注意,后来空手赶回通州府的杨飞俊和武钟寒一起偷偷跟踪,认出了那些人都是梁山鹰的部下。   钱不离没有干涉梁山鹰,只是命令武钟寒派出去的人手机灵一点,盯得紧一些,别让对方察觉就好。今天中午时分,武钟寒的人回来报告了一个消息,梁山鹰的人去买了很多昂贵的衣物,钱不离知道,这是梁山鹰想打扮自己一下,正式出面接触了,这几天来,他也做了相应的准备,至于要唱白脸还是唱红脸,等接触之后再说吧。 第二五四章 能臣   “你在想什么?笑得那么……坏!”浮柔在一边好奇的问道。   “没想什么。”钱不离又笑了笑:“我不过是在为一个人感到可惜而已。”   “谁呀?”   “军国大事,不是你能瞎问的。”钱不离摇头道,其实纵使他想说个明白,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还不如让浮柔打消自己的好奇心。   “哼!人家稀罕么!”浮柔有些不高兴的噘起了嘴,只是她知道钱不离说的有道理,没敢继续追问。   钱不离笑着轻弹了一下浮柔的额头,合上了手里的文案,缓缓步出了大厅,外边阳光灿烂,那种温热的感觉洒满了钱不离一身,不过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一个堪称恶毒的计划却正在钱不离的脑海里构思着。   程达见到钱不离有出门的意思,连忙招手叫过来一个亲卫,叫他去找阎庆国安排一下,而在另一边的角门处,武钟寒缓缓踱了过来。   “大将军,卑职的人这几天一直在盯着王刺史处理政事,在卑职看来,王刺史做事还算干练,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武钟寒见到钱不离的时候,从来没有闲话废话,不是禀报这些天盯着哪个人了,得出了什么结论,就是说他的人发现了什么,当然,武钟寒通过这些可是能从侧面表明,他没有闲着,一直在卖力工作。   通州府原来的刺史已经被捕下狱了,原来的知州可以留着,但一州之主却不能留,这个王刺史是贾天祥从福州的文臣中挑选出来的,原名叫王明聪,极受贾天祥推崇。   “我一向相信贾天祥的眼光。”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是卑职多事了。”武钟寒一笑,垂下了头。虽然钱不离的话里有提点他多此一举的意思,但武钟寒还是会坚持下去的,世间至理大多相通,想当初武家的祖辈做捕快的时候,每遇到上司严令侦破的案件,他们只需尽力去做就好,有很多时候,明明抓到了真正的凶手,但却被上司责骂,显而易见这是因为收受了贿赂的缘故!武家的祖辈从来不争什么曲直,你说我抓对人了,那就是对的,你说我抓错了,那我就错了,这不影响他们的生活,相反还会受到上司的奖赏,如果没有他们捉拿凶犯的话,那笔贿赂自然也不会有谁能送上门来。   多此一举不能代表他武钟寒没有能力,可是放过了可疑的人,就成了自己的问题了,武钟寒知道什么是必须要做的,什么话是必须要听的,而有些话,纵使自己不听也不会遭受责难,顶多被骂上两句而已,无损自己的地位。所以他只需做自己应该做的,至于钱不离的责怪是出于本意还是源于虚伪,这些是用不着思考的。   钱不离的确没有责怪武钟寒的意思,在他心里,掌管密谍的人就是要怀疑一切,钱不离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笑道:“程达,这通州府里有没有什么好去处?我们去转一转如何?”   “大将军想去哪里,天下谁能挡得?”程达用一句一语双关的话来凑趣。   其实所谓的好去处,不过是一些或高大、或华丽的楼阁,焉或是花园,再者就是去野外游玩了,只是在目前这个局面里跑到野外去玩,未免太把军旅当做游戏了,天知道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纵使去散心也要去近处,去一个能被手下人快速找到的地方。   钱不离不是一个才子,而且他也不想把心中的感悟通过文字来表达出来,不管是在看眼前这秀美的风景,还是那些跋涉而过的人生险关,钱不离只喜欢默默的去品味。   通州府的沈园确是一个好地方,清澈的潭水、碧绿的草地、已经结满了青涩果实的果树,还有那规模算得上庞大的假山,无不让真正喜欢的风景的人留连忘返。   沈子恺带领着几个亲卫守在假山下,这沈园就是帝国公爵沈涛的产业,当时修建沈园花费了多少钱财且不说,沈园占地极广,在这一州之府里能占上这么大一块地,可见沈涛明里暗处的实力有多么大。   钱不离站在假山上的亭子里望着四周的景色出神,被人戏称为影子将军的程达依然和往日一样,站在钱不离的身后,这个外号是杜兵第一个叫出来的,因为他发现不管在什么时候看到钱不离,都能同时看到程达,当然这个戏称并不全是调笑,也有一些尊重,象程达这样数年如一日,始终一丝不苟护卫着钱不离的人,的确值得尊重。武钟寒则让到一边,他是一个天生不会凑趣的人,也不愿意去凑趣,对所有与他本职无关的事情,他都很少做出评价。   “大将军,让沈将军这么等有些不好吧?”程达在一边委婉的说道。   “没什么不好的,我不过是来沈园看看风景,人一多还有什么看风景的心情?”钱不离笑了笑:“再说他也明白,他应该迎合我的心情,而不是我去迎合他。”   程达不说话了,他以为钱不离看风景看入了神才无意识的挥退了传口信的亲卫,所以才适当提醒一下,既然钱不离心中有数,他服从命令就是。   “钟寒,在你看来,梁山鹰是个什么样的人?”钱不离突然觉得有必要问一下武钟寒的意见,几天来一直是武钟寒的人在监视梁山鹰,想必有自己的见识,而且此子心思之细腻,就连钱不离也自愧不如,武钟寒要是真的琢磨起一个人来,那真是能琢磨到家,从吃菜喜欢的口味,喝酒的姿势、速度,作息时间的规律与否,等等每一件小事都能头头是道的评上几句。   见到钱不离发问,武钟寒迟疑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进退失据、彷徨失措,心比手高,纵使有所做为也极为有限。”   “哦?”钱不离没想到武钟寒能说出这种评价,心中吃了一惊:“钟寒,你说的这些……有什么依据么?”   “卑职发现,那梁山鹰屡次派人偷看天威军训练,呵呵……说起来可笑,如果不是卑职暗中帮了一把,他们早就被斥候抓起来了,在卑职看来,他们有感于天威军歼灭铁浪军团的战力,所以才想看看天威军是如何训练的,他们想学一下,不过……”武钟寒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摇头道:“想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不是偷偷摸摸学习就能学会的,首先要有雄厚的财力、物力,还要有一批身经百战的将官,其主事者更要远超常人!梁山鹰有什么?那些乱民现在连铠甲都不全,别说是偷偷摸摸的学,就算大将军派人去教他,给他十年时间,他也是白忙了一场!”   “梁山鹰最应该做的,是马上来与大将军接触,早日得到大将军的援助,可这个人却本末倒置……”   “钟寒,你不知道,他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等到见面的时候,也好定下自己的底线。”钱不离笑着截道。   武钟寒冷笑一声:“如果我是梁山鹰,我会在到通州府的当天就来拜见大将军,他这么做除了与大将军交恶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因为你没有野心,或者说你的野心没有梁山鹰那么大。”钱不离含笑道:“而且你也不要小看了梁山鹰,能把无数乱民统合在一起,他的能力不容小窥,你们听说过攀龙附凤这句话没有?”   程达和武钟寒一起点了点头。   “现在梁山鹰还没有成气候,这是他最大的弱点,在世人眼中,他的部队只不过是一群乱民,如果梁山鹰有机会打出自己的旗号并得到认可,总会有一些有能力、也有野心而又默默无闻的人聚集到他的帐下听命。”钱不离叹道:“你现在看到的梁山鹰只是一个还没有成熟起来的梁山鹰。”有些话钱不离没有说出来,如果梁山鹰始终不识相的话,他就绝不会得到成熟起来的机会了。   钱不离这番话说的有道理,从另一个世界的历史里得出,真正能成为顶梁柱的,往往不是那个登高振臂呼喊的人,而是聚集到其帐下的各个能臣,很难想象,没有了萧何、张良、韩信等人辅佐的刘邦还能够得到天下;张角起义重民而轻文人,最后黄巾起义变成了一个笑话;李自成数战数败,几乎被剿灭了元气,可是在宋献策、牛金星等人加盟之后,李自成以势不可挡之雄风崛起,差一点点就坐稳了帝位。   历朝历代文臣的地位都高于武将,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很多时候,一个奇妙的主意可能抵的上千军万马,就梁山鹰来说,和皇家禁卫军周旋了这么长时间,其部下里敢拼命的人绝不会少,可惜他的部下和他本人一样,还没有真正成熟起来,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战争,而且梁山鹰帐下没有给他出谋划策的谋臣,哪一个不得志的有识之士愿意去投奔梁山鹰呢?与其投奔梁山鹰,还不如投奔风头正劲的钱不离。 第二五五章 支援   梁山鹰终于有所动作了,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梁山鹰先去拜会了通州府的代理刺史王明聪,随后才在王明聪的引见下,来到了钱不离下榻的府邸里。   得到消息的钱不离正思索着梁山鹰的用意,梁山鹰已经在王明聪的引领下,来到了前厅里,得到阎庆国传报,钱不离马上下令把梁山鹰迎进来,不过因为此人对自己的态度暧昧,所以钱不离没有亲自出去迎接,由程达代劳了。   王明聪与梁山鹰一前一后、笑容满面的走入了正厅,梁山鹰抢先说道:“天威大将军的名声如雷贯耳,小民已经敬仰多时了,没想到今生有望能得见大将军的天颜,幸甚、幸甚!”   钱不离看了看梁山鹰,此人年纪在三十上下,前额丰满,一双眼睛深陷了眼眶,开合间双眼不时露出精光,鼻梁坚挺,嘴唇既小又薄,看起来象两把弯刀,下巴上留着络腮胡子,梁山鹰虽然穿着非常华贵的衣服,可惜与他的肤色不太般配,显得有些滑稽,淡黄色的华服不是谁都可以穿的,最起码肤色要白皙,梁山鹰在衣着上露出这么大的笑柄,其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是梁山鹰从小的日子应该很艰苦,没有受过衣着方面的教育,对穿衣装扮一无所知,看到这衣服很华丽,光彩照人,就直接套到了自己身上;其二就是梁山鹰身边还是没有能人,哪怕有一个通些学识的谋士,也会提出自己的意见。换句话说,人靠衣服马靠鞍也不是绝对的,象梁山鹰这种打扮暴发户的气息太浓重了,钱不离倒是能控制自己的表情,而背对着梁山鹰的王明聪眼中早就露出了轻蔑的神色,与其打扮得如此隆重而不讨好,还不如象王明聪那样,简单穿着一袭淡青的布衣呢。   其实从穿衣打扮上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思想活动,王明聪身为通州府代理刺史,他绝不会穿不起衣服,只是因为他知道钱不离钱大将军信任得力能干的人,所以他用一袭简单的布衣来表示自己的简朴和稳重。而梁山鹰这一身华服则代表着渴望,一种试图溶入上层阶级、手掌重权的渴望,不管别人允许不允许,他先穿上这身衣服意味着他已经把自己看成了上等人。   “梁大头领已经是一个率领着千军万马的将军了,何必这么客气呢?请坐、请坐。”钱不离笑着说道。   “多谢大将军抬爱。”梁山鹰左右看了看,笑着坐在了左首第一张椅子上。   坐的位置不是乱坐的,自古有句话,叫左文右武,左首的位置要比右首的尊贵,在钱不离那个世界的古代,也讲究这个,站在高高皇位下左首的第一人,往往就是当朝的第一宰相,右相虽然也有面君陈请的权力,不过在权力中枢里却要受到左相的节制。   统帅姬周国皇家禁卫军的就是四个中朗将,分别为左中朗将、右中朗将、前中朗将、后中朗将,与钱不离在雾峰行宫大战的潘智超就是后中朗将,虽然官位看起来差不多,但掌握的实际权力相差颇为巨大。   王明聪愣了一下,梁山鹰坐的位置本是他想坐的,没想到被人占了先,从小苦学成材的王明聪其城府很深,他笑着向梁山鹰点了点头,随后转向钱不离:“大将军,卑职还有一些紧急政务要处理,就不多打扰大将军了。”喜怒不形于色只是王明聪自己控制得好,如果乖乖坐在左首第二位或者坐到右边……王明聪得自尊心不允许自己这个做!还是索性告辞的好。   “明聪,现在我们才刚刚起步,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做起事情悠着点,别太劳心费神,万一把自己的身体累坏了,贾天祥大人非得来通州府找我算帐不可,你是他器重的人啊。”钱不离笑着挥挥手:“把繁琐的事情放一放,找个时间出去游玩一次也好。”   钱不离这些话在王明聪听来,有些土气,什么叫悠着点?不过偏是这些土话让王明聪心里升起了感激之心,尤其是话里的暗示,现在不过是刚刚起步,将来的日子长着呢,现在他王明聪就是一州之刺史了,将来……将来岂不是要登堂拜相?!对绝大多数有学识的人来说,这都是人生最高的追求,想改朝换代、行大逆不道之事的人毕竟是凤毛麟角的绝少数,那高高在上的内阁宰相就是极至了。王明聪长吸了一口气,强自压制着内心的激动,缓缓说道:“卑职多谢大将军的关爱,卑职……卑职绝不会让大将军失望的!”这后一句话,就是在含蓄的表忠心了。   钱不离微笑着点点头,等到王明聪退出去之后,他才转向梁山鹰:“梁首领是什么时候到通州府的?”   “在下已经到了七天了。”梁山鹰笑着回道。   “哦?”钱不离以为梁山鹰在这个问题上应该说谎,没想到竟然会说实话:“梁首领既然早就到了通州府,为什么不早些过来会晤一下呢?”   “在下也想早些过来拜见大将军,谁知刚到通州府,就染上了风寒,结果拖到今天身体才好了些,不瞒大将军,现在头还隐隐作痛呢。”   梁山鹰找的这个借口确实不错,也许他也是因为察觉到有人监视才找的借口,难道钱不离还能就真病假病争辩一番么?   “原来如此,不过……梁首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生了病更应该通知我钱不离一声,天威军的军医可比这通州府里的医生更为精通医术,万一寒疾越来越重,梁首领的人岂不是要误会我了?难道梁首领还不信任我钱不离?”   “大将军言重了,在下只是不好太烦扰大将军。”   “你我将来都是一殿之臣,说什么烦扰不烦扰的?!梁首领你太见外了吧?”钱不离玩味的一笑,语气里颇有责怪的意思。   “没想到大将军是这样的达人,呵呵……是我的梁山鹰的不是,请大将军恕罪。”梁山鹰用朗笑化解钱不离的咄咄逼人,旋即转移了话题:“大将军,不知道公主殿下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到通州府?”   “最少也需要半个月,公主殿下乃千金之躯,总不能象我等莽夫一样,不分日夜纵马急奔吧?梁首领不用太着急,至多二十天,殿下怎么也到通州府了。”   “二十天……”梁山鹰沉吟了片刻,苦笑道:“这时间越拖越久,天知道会出现什么变动。”   “梁首领指的是……”钱不离看似非常随意的问道。   “难道大将军不知道?内阁已经要和罗斯帝国谈判了,据说竟然打算把云州割让出去,这一来……风云军团回援京师的话,大将军的处境就万分危急了!”梁山鹰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钱不离的神色。   “这件事情我倒是略有耳闻。”钱不离叹道:“想当年帝国上将尉迟风云历尽艰辛,才为帝国拓土开疆,先王以尉迟风云的‘云’字,设立了云州,没想到此时尉迟风云依然健在,内阁就要把云州割让出去了,真是可悲可叹,也不知道尉迟风云听到这个消息,会变成什么样子。”钱不离只是在发表自己的感想,却避开那个关键问题。   “大将军,如果风云军团回援皇城的话,大将军有没有什么对策?到时候加上皇家禁卫军倾城而出,大局……危在旦夕啊!”梁山鹰忍不住又提醒了一次。   不懂不如藏拙!可惜梁山鹰连这句话也不懂,初次登上的政治舞台的梁山鹰根本不知道政治的奥妙,有些问题不用明明白白的问出来,只需提个隐涩的开头,对方就会明白你的意思,想回答自然会告诉你答案,如果不想回答,就算用世界上最直接了当的方法问出来,对方也会轻松的把球踢回到自己手里。梁山鹰一问不得又问了第二次,其手段属实落了下乘,更显出了他‘菜鸟’的身份。   “危在旦夕?”钱不离呵呵一笑:“想当初桂明带领铁浪军团进攻福州之时,全天下人都认为我钱不离危在旦夕吧?!”   梁山鹰当时就被噎住了,钱不离这一反问非常巧妙,这是两个不在一个层次上的人勾心斗角的必然结果,钱不离不但回避了问题,还显示了自己胸有成竹的态度,纵使梁山鹰还想继续问,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是。   梁山鹰的眼珠转了转,笑道:“大将军如此有把握,是依仗着那神器吧?”   任帅攻打通州府时,崭露的神器在通州军中引起了巨大恐慌,随着通州府的失陷,通州军的战俘被天威军的收编,神器的传说在通州的地境里流传开来,当日铁浪军团的刘永民逃出生天后,上书内阁并各州府,陈述天威军神器的可怕,不过相信的人并不多,半信半疑的则占了多数,此次流言不亚于火上添油,谣言越传越邪乎,最后竟然有了天威军的神器能抵十万大军的说法,这样的谣言对钱不离是有利的,他不但没有想办法澄清事实,反而在暗地里推波助澜。   梁山鹰已经在通州府住了七天了,从街头巷尾的议论知得知了不少机密‘消息’,此刻见到钱不离如此胸有成竹,他第一个就想到了那神器,如果钱不离有把握独挡皇家禁卫军与风云军团的合攻,只能是依仗着旁人不可捉摸的神器。   钱不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回答,眼神顾盼间显得很是意味深长。   梁山鹰的心更痒痒了:“大将军,神器之威确是莫可匹敌,可大将军为什么不多做几个?如此纵使内阁有百万大军,也不是大将军的对手啊!”   “神器杀机太重,有伤天和,其不过是靠着奇门八卦遁甲之术巧夺天工罢了,用兵还是应该以正为本。”钱不离装腔作势的道:“而且我担心神器落在歹人手里,用来祸国殃民,这种神器还是少做为好。”钱不离心中有数,梁山鹰是借机试探谣言的真实性,看看那神器到底是不是他钱不离自己做的,就算他坦白承认又有何妨?难道世界上还有人能逼着他钱不离再做几个神器,或者强行索要制做的方法不成?!   梁山鹰沉默起来,钱不离这番话他既听明白了,又听不明白,那‘奇门’‘八卦’‘遁甲’几个字听来显得异常威风而又异常神秘,梁山鹰感到只要他能弄明白这几个字,同样有可能做出神器,但是……可能么?整个大陆的文明延续了上千年,从来没有人做出过如此可怕的东西,钱不离能做得出来,自然有他的秘密传承,难道能让钱不离倾囊相授么?这无疑是不可能的!   钱不离在这时转移了话题:“梁首领,你手里下的人马一共有多少?”   梁山鹰干咳一声,缓缓回道:“在下担心人马集中到一起,给皇家禁卫军可乘之机,所以一直分兵驻守各地,在下身边有三万人,其他城县各有两千、三千不等,如果合起来的话,有七万人以上。”   钱不离吹牛时,梁山鹰听不出来,而轮到梁山鹰吹牛了,钱不离却一下子看出了真伪,梁山鹰所部一直在清州与雄州的交界处,千山山脉之间活动,如果他敢把人手派到城县里去驻守,只能是派出多少就死多少,不客气的说,就算梁山鹰召集所有的人一起去攻打皇家禁卫军的驻地,唯一的下场被人杀一个干干净净,双方的战力根本不在一个平面上。   梁山鹰之所以能和皇家禁卫军耗成平局,其一是骑兵进山不易,其二又担心梁山鹰从千山中窜到雄州作乱,想调集常备军助战剿匪,内阁却又无兵可调,相比较之下,钱不离才是心腹大患,自然要集中力量攻击钱不离。   集合各方面的情报,钱不离知道梁山鹰现在过得非常困难,武器铠甲长弓箭矢之类军资匮乏到了极点,他手下的大部分人保命的武器都是用木棍削出了尖头的特制短枪,人马?梁山鹰能凑出来十匹战马就不错了。   而且不止这些,梁山鹰部的粮草也是个大问题,前面说过,武钟寒琢磨起人来能琢磨到家,梁山鹰的随从里有一个人确是闹了急病,医生前脚从客栈里出来,后脚就被武钟寒派人请了过去,梁山鹰的随从没什么大病,就是吃得太急太多,胃部胀痛;随后武钟寒又买通了那客栈的伙计,把梁山鹰扔掉的所有垃圾都保管起来,等着他亲自查验,有一个粗布包裹里除了几块掺杂着野菜的窝窝头之外,还有两包腊肉,捕快的本事终于用上了,梁山鹰最后认为那腊肉不是用鸡鸭鹅猪肉做的,而是鼠肉,最后经过试验证明了梁山鹰的判断,想一想堂堂大首领的随从竟然带上鼠肉以备不时之需,他们都到了什么样的困境!   “这么多人?不知道梁首领是怎么解决粮草问题的?我这天威军兵力还不如梁首领的人多,可这粮草问题就已经很让我头痛了。”钱不离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抢先哭穷,想让梁山鹰为了自己做战,物资支援是一定的,但不能让梁山鹰如此轻易就能得到。   梁山鹰的脸露出了苦色,长叹了一声:“难啊!”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钱不离说着讨人厌的风凉话。   “哈哈……大将军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吧?”梁山鹰反击道。   “有什么难事梁首领不妨和我说说,大家早晚都要在一起共事么,梁首领可是有什么短缺的?要不然……”钱不离顿了一顿:“等公主殿下到了之后再说?”钱不离在试探梁山鹰,如果梁山鹰现在就想向钱不离要东西,无疑代表着谈判在姬胜情到来之前就开始了,天下没有白吃的筵席,这个道理梁山鹰应该知道。如果梁山鹰现在拒绝帮助,那么说明他还想成为一个独霸一方的人物,不甘加入钱不离的序列。   虽然判断的条件不会有太大变动,该给的东西还是要给,双方要守住的底线依然要坚持,但现在谈和等姬胜情到来之后谈其意义截然不同。   “这个……”梁山鹰犹豫半晌,缓缓说道:“还是等殿下到了通州府之后再说吧。”   钱不离脸上露出了真诚而又热情的笑容:“梁首领,你不懂的,想来你手下也有六、七万人,需要的东西不是个小数目,你需要什么最好尽快列出一张单子交给我,我也好有个准备,否则要时候会耽误事的。”   梁山鹰沉吟半刻,不由的点了点头:“还是大将军想的周到!” 第二五六章 公主南来   钱不离与梁山鹰接触之后,于当晚摆了场筵席,双方的主角算得上是尽欢而散,至少表面上谈得很投机。   梁山鹰终于从暗处走到明处了,这个人倒是有几分交际能力,尤其是与钱不离帐下众武将,关系处得很好,一般情况下,性格爽朗的人比较容易被人接受,而梁山鹰则表现得非常爽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喝到高兴处放歌朗笑,搞得非常热闹。   借着客人的便利,梁山鹰的好奇心发挥得淋漓尽致,只是在孙仲德的破甲军里却碰了个大钉子,神器虽然归破甲军配备,但是能接触到神器的士兵只有那么几十个,别的人谁都不行,就连杜兵想来看个究竟也不成,这是钱不离的死命令。梁山鹰带着‘酒意’,拉着任帅和阎庆国往破甲军的营地里钻,结果被哨兵用战刀拦住了,这个时候梁山鹰自然向后退,由着任帅在前面暴跳如雷,可惜的是,任帅的面子也不管用,孙仲德出现之后,一点没客气,派人把任帅、阎庆国和梁山鹰全都‘送’出了破甲军的大营。   梁山鹰还是知道顾全大局的,面对着愤怒到了极点的任帅和阎庆国,他连连劝说,不过劝说的中心内容不是让任帅和阎庆国消气,而且暗示他们,这次错在自己,在吵嚷也没有用,还是这件事记在心里,以后再找孙仲德的毛病。   梁山鹰的做为钱不离都知道,只是他没有兴趣在梁山鹰身上浪费时间,当一个人没有达到那种高度时,他很难理解那种高度的视野和境界,在钱不离看来,梁山鹰这些做为非常可笑,就象一个跳梁小丑一样,钱不离无意阻拦,梁山鹰做的事根本无法影响到他钱不离。   在政治上,钱不离与贾天祥是不分彼此的,贾天祥说过的话,钱不离就要尽力维护,而钱不离想做的事,贾天祥自然全力支持,福州集团的这种模式有些象双头政治,不过这双头是连在一起的;在军事上,钱不离是绝对的、完全的领袖,他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都会被贯彻下去,没有任何人敢违抗。在天威军团里有人想阳奉阴违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在士兵们与低层将校心中,钱不离就是一个战神一样的存在,有了钱不离做统帅,他们才能百战百胜!如果让他们知道有人故意违反军命,不用钱不离亲自下令,那些士兵们会马上动手擒下自己的将军。   除了军政以外,光明教的势力扩张得也非常迅速,从教徒进阶到狂热者之后,不但可以终身免除赋税,还有见官不跪、见爵不拜的特权,在这名利双收的双重诱惑下,虽然被评为狂热者的人少之又少,但那些人毕竟是活生生的事实,不由人不信,百姓们的欲望和热情都被挖掘出来了,福州且不说,宜州已经建立了几个圣坛,大都是由百姓们筹资兴建的,只需派过去一个长老,几个救世者,就能让圣坛运转起来。百姓们这么急不过是想早些当上狂热者,好过上扬眉吐气的日子,而且宜州的赋税虽然重,但风调雨顺的日子还是比其他地方过得好,一天凑点钱也没多少,勒勒肚皮就熬过去了。   在军政教这三方面,只要抓住、抓稳其中一个,就能成为叱咤风云的人,象钱不离这样三权在手的人,其地位绝对无法动摇,说他是无冕之王也不为过,梁山鹰在这种情况下想搞鬼,就犹如小鱼儿用尾巴拍打水花,想冲垮一座山峰一样滑稽,可以说,钱不离根本无心‘关照’他,他愿意做什么就让他去做什么好了。   一般的人都想拼命的抓权力,抓得越多越好,而钱不离却与之相反,忧于物极必反、乐极生悲的古训,惧于木秀于林、风比摧之的名句,钱不离却在想着如何才能韬光养晦,最起码,不能成为众贵族的眼中钉,帐还是要慢慢算的,一时的容忍于己无害,又可以让潜伏在暗处的对手都暴露出来。   此刻的钱不离比率军作战时更为小心谨慎,历朝历代,哪怕是子承父业之后,朝廷中都会引发一场血的倾扎,尤其是大乱方定时更为激烈,一些为了大业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当然要获得最大的权益,他们内部的倾扎且不说,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少数,更多的是一直在观望风色的人,他们不甘心被排除在既得利益阶层之外,当然要争一个你死我活,奇怪的是,开国的君主在创业时,对自己的部下信重有加,可一旦坐稳了帝位,就把那些同生共死的部下视为潜在的威胁,甚至不惜承担骂名,也要把他们除掉!   历史上屈死之人太多太多了,为了大秦南征北战的杀神白起是什么下场?逼得楚霸王项羽自刎乌江,获刘邦三个许诺,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兵器不死的韩信最后还是死了,帝王的许诺是最虚伪的许诺,金口玉言本就是个大笑话。到了明朝,杀戮功臣的表演更是淋漓尽致,朱元璋比任何一个开国君主都要残暴毒辣,据说此人做过和尚,看来他是真正明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啊,到死的那一天放下屠刀也不晚。   站得高、望得远,这是一句套话,可惜很多站得高的人未必能望得远,钱不离却能看得很远,见多了历史的悲剧,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不敢不慎重。虽然此刻天威军团还在与皇家禁卫军对峙,但钱不离已经做好了迎接倾扎的准备。做为一个王位的顺位继承人,姬胜情的老班底少得可怜,严格的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贾天祥,一个是他钱不离,姬胜情的空白太大,有太多的空子可以钻,钱不离知道自己是拦不住的,除非是刻意把姬胜情当做一个傀儡。   当然,钱不离倒不担心姬胜情会威胁到自己的性命,但问题是,这种斗争是不可以退让的,政场上的角逐如战场,一样的你死我活,如果有心让步,那么纵使有姬胜情保护,自己的权力也会被人分解干净,而杜兵、任帅那些人的下场将会更为凄惨,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手下甘心跟随自己的众将,或者是为了将来横扫天下的梦想,他都要坚持下去。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这是某位大儒说过的话,没错,这话确实没错,至少钱不离非常欣赏这句话,他恨不得让所有明处的、暗处的对手都领悟这句话的真谛,从而开始清静无为闭门修炼,把舞台全都让出来,只是……那位官居高位的大儒说这番话时,是不是有着和钱不离一样的思想活动,就不为人知了。   不过那位大儒供职的朝廷用铁铮铮的事实证明了忍让的好处,从北宋到南宋,再到飘摇海上、坐着战船称帝,大海啊大海……岂不正是海阔天空了么?!   钱不离的韬光养晦是为了更凶猛的爆发,论起底牌来,钱不离并不比别人差,这段时间以来和月色公爵的眉来眼去不是无用功,对自己心悦诚服的倪明侯爵在宜州的影响力非常大,钱不离处置了很多贵族,但是对那些选择了自己的贵族则非常爱护,虽说他的人脉还是尚浅,但钱不离来到这个世界才多长时间?这等成绩已经不错了。   时间总是飞快的,舞台帷幕的一起一落就是数个日夜,甚至是数年,这一天,钱不离迎来了信使,姬胜情的车队终于快到通州府了。现在通州、临州、洪州、宜州都连成了一片,自是不担心姬胜情的安危,所以此行只有郑星望带领一千余士兵护卫,而军法官关誉东代替钱不离前往宜州迎接姬胜情的车队,同时做一些小勾当。   钱不离放下关誉东的信,约莫了一下时间、路程,姬胜情的车队在中午前后就能到通州府了,他转身对阎庆国说道:“庆国,去准备一下,殿下就要到通州府了。”   “真的?”阎庆国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嗯……嗯?”钱不离一愣:“你高兴个什么劲?”   “总算解脱了!”阎庆国长叹一声:“大将军,您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任将军、李将军他们争着抢着去前线?”   “为什么?”   “谁愿意和那山货周旋?!大将军,不是我狂妄,天威军团人才济济,能在这里混得出人头地的,一个一个都是人精!”阎庆国说到这里顿了顿:“孟将军可不算……除了孟将军以外,大家谁都不比谁笨,那山货竟然和我们耍心眼,他能耍得过谁?我操!陪他玩这叫一个累,要不是大将军军令在身,我早就和他翻脸了!”   阎庆国这话不差,那些乱民中虽然有些杰出之士,但是其经验、见识也是有限的,这是平民很少受到系统教育的天生不足。天威军众将在这点上虽然不比草莽豪杰强多少,但不要忘了他们跟随的是什么人,钱不离是一个典型的当面笑哈哈、背后摸家伙的狠辣之辈,而且钱不离非常信任众将,除非特别重大的事,他不瞒着人,见识过了钱不离的手段,梁山鹰那种嘻嘻哈哈的伎俩就有些无聊了。 第二五七章 故人相逢   钱不离亲自带领郑星朗、程达、阎庆国等将领,还有以通州府刺史王明聪为首的一众文臣,出城十里迎接姬胜情的车队,这种隆重的欢迎仪式是必须的,此次姬胜情可不是一个人来,月色公爵、倪明侯爵等人一同前来慰劳大军且不说,沈涛公爵的长子沈臻亮也在车队里,还有不少贵族的代表,面子是一定要给足的。   车队越走越近了,当先的关誉东笑着冲钱不离点点头,随后让到了一边,四匹雪白色神骏无比的战马拉着的銮驾缓缓停下了,一只白嫩的小手掀起了车帘,一双灵动的眼睛极力向外张望着,正好和钱不离对了个照面,柯丽的小脸眨眼间就羞红了,连忙退到一边,姬周国的长公主姬胜情走了出来,月色公爵则紧随在姬胜情身后。   钱不离曾经为姬胜情许下了很多诺言,可惜,最后能做到的却没有几个,举一个简单的例子,钱不离曾答应姬胜情,退守福州之后一定好好陪陪她,但是回到了福州,钱不离就开始创立光明教,接着又投入设计‘神器’的工作中去了,还要为整个战局劳心费神,一天到晚忙得脚打后脑勺,玩乐……只有到了可以玩乐的时候,才能放心的去玩乐,钱不离真的是有心无力。   与铁浪军团决战的时候,钱不离寸步不敢离开军营,决战胜利之后,又开始整顿军队,随后迅速带兵攻打宜州,钱不离与姬胜情不但是聚少离多,纵使两个人在一起时也忙得无心谈情,此刻终于又能在一起了,姬胜情难以控制心头的激动。   除去姬胜情的身份地位,她不过是一个小女人,而且钱不离是她的初恋,对少男少女来说,初恋往往是付出最多感情的,也是最难以忘怀的,何况钱不离力挽狂澜,带领着天威军南征北战,用铁与血为姬胜情开辟出了一个安全的世界,就凭这一点,钱不离在她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   所以那相貌、风度都超过钱不离的沈臻亮,在占据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下,周旋了数个月,也无法让姬胜情的心掀起波澜,姬胜情面对着别人笑语嫣嫣时,更多的是出于礼貌,此刻的笑才是真正由心而发,她的双手甚至在不自觉的拧着腰侧的群摆。   钱不离眯着眼睛扫了一圈,见姬胜情有失控的兆头,连忙跳下战马,上前几步,单膝跪倒在地上,朗声说道:“末将拜见殿下!”   天威军众将呼啦一声跟着钱不离跪倒了一片,王明聪带着通州府的文臣也连忙跪倒。   姬胜情大惊失色,自钱不离和她相识以来,钱不离从来没有卑躬屈膝的时候,此刻这一跪,让姬胜情感到非常不舒服,胸口好似压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她刚想问钱不离:“你这是干什么?”话没出口,月色公爵在她身后悄悄拉了一把。   “你……钱将军免礼平身。”姬胜情吁了口气:“钱将军,您可是光明教的教主,身份尊贵,下次切不可行此大礼了。”   “末将多谢殿下关爱。”钱不离看着脸色慌乱的姬胜情,勉强控制想用挤眼来暗示姬胜情的冲动,身前身后到处都是人,这种动作是不能做的。   “殿下……”一个人突然哭喊着越众而出,双膝跪倒在地,整个身体都匍匐下去,正是那梁山鹰。   姬胜情被吓了一跳,月色公爵急忙挡在姬胜情前面,厉喝道:“大胆狂徒,竟然敢惊扰凤驾!该当何罪?!”   “殿下,是我啊,殿下……”梁山鹰抬起泪眼,挺大个男人哭得是异常狼狈:“殿下,您还记得我吗?清州横县长波村,殿下您在那里救过灾的!”   “你是……”姬胜情皱起眉头思索前来,她一向乐善好施,在先王在位时,姬周国只要出现了灾情,那么她姬胜情就会前往灾区救灾,有的时候王室拿不出钱,她甚至不惜屈尊去靠游说各地的贵族富商筹款,这也是姬胜情素来受百姓平民推崇的原因,梁山鹰说的清州横县她确实有印象,但却想不起梁山鹰这个人,姬胜情见过的灾民太多了,不可能每一个都能记住。   “殿下,当时小民偷杀了贵族的狗,要被县主处以极刑,幸好被殿下知道了,命令县主放小民回去,殿下您还记得吗?”梁山鹰眼中充满希翼的提醒道。   “好像……你是不是叫什么鹰?”姬胜情确实想起来了,当时她去横县救灾时,正好撞到一个犯人被打得遍体鳞伤,随后知道原因那犯人不过是偷吃了贵族养的一条狗,更知道那犯人竟然要为了这件小事被处死,结果姬胜情勃然大怒,当场就摔了县主的官印,命令县主马上把人放掉。   “没错,小民梁山鹰!”梁山鹰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   这也算是故人相逢了,而且姬胜情一向不重视身份地位的差距,否则她也会注意民生疾苦,姬胜情打量了梁山鹰一眼,看到梁山鹰那身非常显眼的华服,试探着问道:“你现在在通州府做事?”   “不是,小民当年被殿下救出来之后,已经指天发了誓,此生愿为殿下肝脑涂地、赴汤蹈火,虽万死而不辞!”梁山鹰慷慨激昂的说道:“小民得知那姬胜烈谋害先王、篡夺王位、试图加害殿下之后,和一众兄弟举兵起事,小民与那姬胜烈绝势不两立!”   “你……你……”姬胜情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弯,举兵起事?这不是造反么?   “小民这一生一世眼里只有一个殿下,将来也只有一个陛下!如果有人想犯上作乱,先要踏着小民的尸体过去!小民但有一口气,绝不会容人伤到殿下分毫!”梁山鹰快速表出了忠心。   “原来是这样。”姬胜情松了口气,此刻她的好奇心已经被梁山鹰引出来了:“你现在有多少人马?”   “小民帐下能征善战、不容国贼作乱之豪杰之士已有七万余人,殿下,这些豪杰之士皆愿为殿下出死力!小民带着他们已与皇家禁卫军厮杀了大半年,一直不分胜负,只要公主一声令下,小民与钱大将军前后合击,平定皇城汉州,指日可待!”不知道是有意还是马虎,梁山鹰在战略构想中把自己排在了钱不离前面。   姬胜情心情太激动了,她知道皇家禁卫军是压在钱不离心头的一块巨石,只要打垮了皇家禁卫军,短时间内再没有人能阻挡天威军的脚步了,没想到凭空生出来一支可以与皇家禁卫军鏖战的精锐战士,怎么能不让人振奋鼓舞?姬胜烈根本就没有注意梁山鹰话里的语病:“好!好!好!!!如果天下人都象你梁山鹰一样,时局怎能糜烂于斯!”连着三个好字,已经充分表现出了姬胜情心中的欣赏、欣慰。   月色公爵大为诧异,这个女人年纪只比姬胜情大三岁,但她能以寡妇的身份周旋在众贵族之间,维持家族的地位,其手段心机都是上上之选,清州的基业虽然毁于一旦,不过严格的说,这不是月色公爵的责任,帝国两大野战军团尚且跟在扎木合后边吃尘土,她一个女人又能做什么?   月色公爵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语病,不止是月色公爵一个人,车队里看热闹的贵族中有那么一、两个,还有通州府刺史王明聪,都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月色公爵看向钱不离,钱不离脸上挂着童叟无欺样的笑容,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月色公爵心里明白了个七、八分:“殿下,我们一路走来已经很劳累了,您看是不是先进府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再说?”月色公爵心中有数,姬胜情见到了钱不离本就有些激动,再听到这种好消息,更是难以控制自己,当务之急的是打断姬胜情的情绪,至少也要在姬胜情与钱不离秘密‘会晤’之后,才能由着姬胜情发号施令。   月色公爵的做法非常正确,姬胜情差一点就要当场封赏梁山鹰了,此刻听了月色公爵的话,她深深看了梁山鹰一眼,留下一句:“很好。”随后又回到了銮驾中。   钱不离没有随着姬胜情的车队进通州府,他还留在原地淡淡的看着梁山鹰,而梁山鹰却在用一种恭谨的姿态目送车队远走,随后若无其事的站起来,轻轻抖了抖身上的尘土。   “做得不错,再接再励。”钱不离脸色平静,但目光却异常犀利,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姬胜情的善良,梁山鹰那番话肯定会打动姬胜情的心,最关键的是他还不能在此刻除掉梁山鹰,在他的战略构想中,梁山鹰是非常重要的一枚棋子,可是等到大局已定的时候,梁山鹰很可能借着姬胜情的信任站稳了脚跟。政治不是借着势大想杀谁就能杀谁的游戏,要不然钱不离不会暗杀那民心所归的宋乃光,想找理由的话,必须先要过姬胜情那一关,可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姬胜情相信,自己救下来的、对自己感恩戴德的人会做出对大局不利的事情呢?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大将军。”梁山鹰的眼中同样有寒芒闪动。 第二五八章 枕边风   恋爱中的二人世界总是温馨的,这与地位高低没有关系,柯蓝、柯丽、还有月色公爵等人都远远避了开去,而程达带领着亲卫队给钱不离看门,有他坐镇,任凭什么人也休想骚扰到此刻的钱不离。   姬胜情软软的靠在钱不离怀里,双眼微闭,长长的睫毛在闪动着,光滑的额头蹭着钱不离的下巴,漂亮的鼻子皱起来,使劲嗅着钱不离身上的体息,小模样显得异常满足。   反过来了吧?钱不离有些哭笑不得,应该是男人喜欢嗅女人身上的气息才对,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嗅的:“我说……殿下,我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讨厌,不许叫我殿下!”姬胜情气得用额头去撞钱不离的下巴,结果却把自己撞痛了,姬胜情睁开了眼睛,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边幽幽的说道:“我知道,这些日子把你累坏了,可我……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是不是很没用?要不是有你帮我支撑大局,我可能……早就变成一蓬荒草了!”   钱不离当场无语,其实他是故意说自己没洗澡的,然后按照这个套路发展下去,姬胜情应该捂着鼻子说:“哎呀,好臭好臭!”接着钱不离大叫着:“今天非要熏死你!”扑上去和姬胜情缠戏一番。说实话,钱不离这套路是迅速进入缠绵的好办法,谁知姬胜情把没洗澡理解成没有时间洗澡,又从钱不离的操劳联想到国事艰难,接着从国事艰难联想到自己的有心无力,最后变成自怨自艾,女人的联想力真是一波三折,极具跳跃性。   “小傻瓜!”钱不离怜惜的用手抚摸了姬胜情的脸:“谁生下来也不可能什么都懂,慢慢学,你急什么?”   “我这么笨,你会不会嫌弃我?”姬胜情在说废话,其实热恋中的男女在一起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废话,尤其是女人,一个‘爱’字可以被她们翻出七十二变,你爱不爱我?你为什么爱我?你爱我有多深?你会不会爱上别人……等等等等等不一类表,就连分手也可以演绎出‘女人要走,是为了让男人挽留’这样的魔术般结果,真是让人惊叹。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走了,才不管这些事。”钱不离轻叹道:“我喜欢的是你,不管你笨也好、聪明也好,是公主也好、是平民也好,我喜欢的是你这颗纯洁的心!”钱不离知道自己的话太肉麻了,不过他更知道女孩就喜欢这套。   “你真好,我现在就算马上死了我也开心!”姬胜情幸福的贴紧了钱不离:“不离,你知道吗?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担心!我真不敢想象,如果没用你,我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嗯……等将来我们回到皇城之后,你要为我当大将军,你还要为我当宰相,反正你这么聪明,肯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姬周国会在你手里中兴起来的!我呢……我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就好,嘻嘻……”   “不是吧?你什么都不做……就管生孩子?我看生孩子这事如果我能代替的话,你这懒猫肯定会让我去生!我说的……哎哎!”   姬胜情的双手绕在钱不离背上,使不出力气,但她的脸可贴在钱不离胸前呢,脸一扭、嘴一张、牙一合,钱不离当即哀叫了几声。   “你要死了你!”姬胜情松开了,不依不饶的在钱不离胸前捶打了几下,旋即陷入了沉思中,半晌石破天惊的问道:“不离,你喜欢女孩还是喜欢男孩?”女人真是不讲理的动物,刚才她还因为羞恼而又咬又打的,可她现在说的比钱不离的话更为直接了当。   “你……”钱不离张大了嘴,如果浮柔和他探讨这个问题,倒是有情可原,但姬胜情还是一个处子,这联想未来也联想得太深远了,不过面对着姬胜情闪闪发亮的眼睛,钱不离没用办法回避这个问题,只好用反问把球踢给姬胜情:“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喜欢男孩!”姬胜情眼中蒙上了雾气:“等将来我们老了的时候,就要靠他保护我们了,象现在你这么保护我一样!”   姬胜情话中的情意与感激傻子都能听得出来,钱不离不由顿了顿,他不喜欢话题过于沉重了,让自己的女人快乐起来才是正确的,钱不离笑道:“我喜欢女孩。”   “为什么呢?”姬胜情脸色有些潮红,她等着钱不离说:“希望有一个和她母亲一样漂亮的小公主!”   可惜刚才姬胜情没用按照钱不离的套路说话,此刻钱不离当然要反击:“因为公主比王子实惠啊!”   “实……实惠?为什么?”姬胜情羞意退去,睁大了眼睛,她内心有些不喜欢在谈浪漫事情的时候,出现实惠这两个字。   “如果王子的能力有限,那就没办法改变了,但公主不一样,哪怕公主是个小傻瓜、是个小懒猫,她可以出去勾引几个象我这样的英雄豪杰来辅佐姬周国啊!”   “你……你是坏蛋!坏蛋!”姬胜情才听出来,钱不离在绕着弯子说她是小傻瓜、小懒猫,羞恼之下,又开始在钱不离胸膛上练拳了,可惜粉拳都比不上花拳绣腿里的花拳,打击毫无力道,反而让钱不离舒服的呵呵直笑。   “看你这气极败坏的样子,难到我说的不是真话?”钱不离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这人真是的!”姬胜情拉不下来脸,作势要翻身坐起来。   “好了、好了,我是在夸你呢,能让我死心塌地为你卖命,这也是你的魅力么。”钱不离连忙抱紧了姬胜情。   “哼!”姬胜情的脸还在故意绷着,但听到死心塌地几个字,再想想钱不离这一年来的苦战,姬胜情的心当时就软了,扭动了几下,还是乖乖软倒在钱不离怀中。   两人一时无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沉浸在幸福中的姬胜情幽幽说道:“等到时局稳定下来之后,我要天天都这样和你在一起!”   “快了,我料他姬胜烈也挣扎不了几天了。”钱不离笑着宽慰着姬胜情。   “我知道。”姬胜情欣慰的吁了口气:“现在我们又多了梁山鹰这一支生力军,你们前后夹击一定可以打垮皇家禁卫军的,不离,我发现梁山鹰是一个人材,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栽培栽培他哦!”   “你真的相信梁山鹰的话?”钱不离沉吟一下:“我和你实话实说吧,那梁山鹰手底下到底有没有七万人,我说不准,但是他说什么和皇家禁卫军鏖战半年……这根本就是在放屁,准确的说,他们被一万皇家禁卫军压得喘不上来气,躲在千山山脉里不敢出来,连吃的东西都非常短缺,梁山鹰的随从到了通州府就生病了,你知道是什么病么?居然是吃得太多了,呵呵……你想指望他帮你打垮皇家禁卫军,还不如指望姬胜烈突然得了急病暴毙呢。”   “这……”姬胜情愣了一下:“这个梁山鹰!怎么就沾染上官场的浮夸之风了?!”   “他怕被人瞧不起么,当然要吹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梁山鹰敢于举义旗、呼应我军都是好样的,我们不能因小失大。不离,你不是告诉我过么,海之所以博大,就是因为能容纳百川奔流,梁山鹰……还是可以用的,不离,你去敲打敲打他,让他改掉浮夸的坏毛病就好。”姬胜情在为梁山鹰说话,梁山鹰那番慷慨激昂的话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姬胜情一直认为自己没有用,帮不上钱不离的忙,梁山鹰的出现让姬胜情找回了些许自信心。   “人的本性是难以改变的,我真没想到梁山鹰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信口胡说,和皇家禁卫军鏖战?他也不怕被人笑死!他的手下还有很多人拿着木棍、镰刀,凭这些东西与皇家禁卫军鏖战?谁信啊!”钱不离说完之后,突然想起了一个词:枕边风!现在自己凑在姬胜情耳边说着梁山鹰的坏话,也就是在吹枕边风吧?但是不管这词是贬义还是褒义,坏话还是要继续说的。   “我明白了!”姬胜情突然抬起头来,双眼发亮:“不离,现在他们的装备如此差劲,还能和皇家禁卫军周旋,如果把我们的军械送给他们一些,他们会不会变得很强大?”   “强大?未必。”钱不离笑道,他有些头疼,深知人性的钱不离知道,纵使是两个互相深爱的人,也不能霸占对方的全部世界,用现代社会的例子来说,女人需要一个恩爱的老公,但有了恩爱的老公并不影响她养一条百般讨自己喜欢的猫狗,如果那男人因为讨厌猫狗,而强硬的把猫狗扔掉或者弄死,必然会在两人之间产生裂痕。   钱不离更知道梁山鹰的主动效忠对一向自怨自艾、甚至有些自卑的姬胜情意味着什么,女人不止需要恩爱,还需要尊重,尤其是对一年来没有为福州集团的发展做出实际重大贡献的姬胜情来说,更需要其他人的赞赏和尊重,不是对身份的尊重,而是对能力的认可。   几番试探下来,钱不离探出了姬胜情对梁山鹰颇有呵护之心,看来此事暂时急不得。钱不离的眼珠转了几转,重新放松下来,梁山鹰这个人虽然让他讨厌,但其人还没用资格成为自己的对手,更不能为了他而影响他与姬胜情之间的感情。   自古以来,不动声色致人于死地的方法有很多很多,凭他钱不离的能力,又在一开始就得到姬胜情和贾天祥绝对信任的情况下,花了一年多时间才稳固了自己绝对的地位,这段路程,足够梁山鹰爬上十年,而十年的时间……钱不离可以让梁山鹰死上几十次了!不要说十年,钱不离现在就在思考怎么样在卸磨之后,名正言顺的搞死那头山货。   “不离,你是不是有些讨厌梁山鹰?”姬胜情好似察觉到了什么。   “无所谓讨厌不讨厌,不过人最重要的就是忠诚,如果一个人在‘诚’字上有污点的话,那么他的‘忠’也不可信,我说的有道理吧?”   “嗯?嗯……”姬胜情点了点头,思索起来。   “算了,我们好不容易能在一起,就别为其他人伤脑筋了,说说我们自己吧,你现在最想做什么?”说坏话也要讲究方法分寸,过犹不及,现在姬胜情虽然不是孩子,但也有些逆反心理,点到即可。钱不离的愤怒倒不是因为那梁山鹰想和自己争权夺利,权利是好东西,天底下想争的人多去了,自己管得过来么?想那沈涛公爵的长子沈臻亮天天围着姬胜情打转,钱不离说过让蒋维乔配制能毁容得药,但那不过是说说而已,姬胜情国色天香,姬胜情地位高贵,姬胜情性情善良,这都是事实,当贵族们看到姬胜情有望坐上王位之后,不在姬胜情身上动些脑筋才怪,纵使没用利益吸引,凭姬胜情本身的容貌和性情,也会吸引很多才子名士。   想赶走所有闻香而来的蜂蝶,除非是把鲜花密不透风的攥在手心里,不过这种做法过于心胸狭隘了,钱不离做不出来,何况姬胜情是现在的公主,将来的国王,想金屋藏娇把姬胜情藏起来是不可能的,姬胜情必须要抛头露面。   再说有郑星望随身保护姬胜情,这已经足够了,钱不离力图表现得有风度,不过问姬胜情的私事,但他绝不容忍任何人利用姬胜情的善良去兴风作浪,梁山鹰今天的大放厥词不说,并且成功打动了姬胜情,这已经彻底激怒了钱不离。 第二五九章 公爵   不管钱不离怀的什么心思,梁山鹰暂时也算是自己人了,经过一天的清点,钱不离命令余楚杰把天威军团改制更换下来的铠甲、长剑、盾牌、刺枪等军械集中起来,派人分批送往清州。   清州的局面非常混乱,匪盗成灾,但是没有人敢不给梁山鹰面子,别说抢劫军械,在梁山鹰的暗示下,清州的匪盗都不敢过境进通州捣乱,所以钱不离只是在接壤处象征性的设立了几个军营,由两千投诚过来的常备军分路保守,而天威军团的主力都驻扎在东北线上,与宾州的皇家禁卫军对峙。   钱不离筹集的军械不多,但也不少,勉勉强强能装备两、三万人,至于长弓、箭矢、战马、或者梁山鹰非常感兴趣的战刀,那是一点也没有的,钱不离还没大方到那种程度,要给也只能给自己没用的东西。   梁山鹰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钱不离能不在其中作祟,送给他这么多军械,他已经很满足了,还特意上门歌颂钱不离的慷慨大方。   对梁山鹰来说,这一次冒险来通州府是正确的,些许付出就换一个满载而归,这么算还是自己占了便宜,那些军械且不说,姬胜情亲自册封梁山鹰为清州府总兵官,并且给他自由封赏手下部将的大权,这意味着假以时日,他可以锻造出独立的清州派系。   姬胜情在册封的同时,对清州府匪盗横行的现象深表忧虑,对此梁山鹰不但在口头上做出了保证,心里也下了决心,回去之后就要整顿一下清州全境了,这不止是面子的事,清州已经成了他的地盘,为了长远考虑,还百姓一个太平世界是必须的。   一个最大的盗匪头子,摇身一变,变成了清州府的总兵官,甚至还下决心去缴匪,这种事情真是太滑稽了,不过在历朝历代的政治风云中,比这还要滑稽的事情举不胜举,梁山鹰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三天之后,梁山鹰自以为有了与皇家禁卫军对抗的资本,归心似箭般想回去整顿自己的部队,而钱不离知道内阁正在迅速出卖姬周国的国本,以图早日停战、带兵回援皇城,时间是异常紧迫的,所以他也没有挽留梁山鹰。   欢送宴在钱不离的府邸里举行,本来是该由姬胜情亲自主持宴会的,但是姬胜情‘突染’小疾,没办法只好由月色公爵代替姬胜情主持宴会,堂堂的帝国公爵在身份上虽然略逊于姬胜情,但也差不了多少,这种待遇让梁山鹰很满意。   “来,梁总兵,我敬你一杯!”闲话之后,钱不离笑着举起了酒杯,开始旁敲侧击,绝不能让梁山鹰这么舒舒服服的离开通州府:“梁总兵,从现在开始,你要明白自己是清州府的总兵官了,你……可是代表着我们的脸面,再不能象以前那样躲在千山里不露面了吧?!梁总兵手下有七万余名精锐将士,实力更在我天威军团之上!我钱不离不才,尚且命天威军团与两万皇家禁卫军、五万常备军在宾州一线对峙,如果梁总兵还是害怕那一万皇家禁卫军,未免有些……贻笑大方了!”   尚留在通州府的天威军团高级将领都参加了宴会,听到钱不离的话,他们一起发出了会心的笑声。一点不夸张的说,经过这一年半来的南征北战,这些将领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见惯了残酷血腥的杀戮战场,看着眼前这个被一万皇家禁卫军就压得喘不上来气的乱民首领,谁会服气?一州之总兵官可是个高官,想想自己经历的血腥战场,再看看这莫明其妙的总兵官,众将心里妒火就不打一处来,连自知才能有限、一直保持低调的王小二也斜着眼睛瞄向梁山鹰,这个人……他王小二确实瞧不起!操!不就是给公主下跪才跪出来一个总兵官么?   只有李霄云微叹一声,把目光转向了别处,跟着钱不离这么长时间,对一些事情他已经有了预见能力,让钱不离愤怒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最少他没见过能逍遥自在的,就算现在的国王姬胜烈也被钱不离逼得鸡飞狗跳,想来梁山鹰的下场是注定了!   “大将军……大将军教训得是。”饶是梁山鹰脸皮厚,也做好了承受冷嘲热讽的准备,也不由得红了脸。   “大将军太苛刻了吧?”月色公爵微笑起来:“梁总兵手下的士兵训练、装备都远不如皇家禁卫军,能做到现在这样,梁总兵已经很努力了,难道大将军没听过瑕不掩瑜这句话?”   “公爵大人,现在不比往常,如果拖到东线的野战军团回援皇城,我军就危在旦夕了,姬胜烈会给梁总兵几年时间去训练士兵么?现在不是考虑怎么样提高战力的时候,而是怎么样才能打垮面前的对手,如果梁总兵对前途没有信心的话,不妨退位让贤,以免拖累大家!”钱不离毫不客气的反击道。   天威军众将都沉默起来,刚才钱不离笑话梁山鹰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的用笑声为钱不离助威,但现在可没有人敢当出头鸟了,倒不是因为月色公爵的地位高贵,大家不是瞎子、傻子,自从那月色公爵在宜州与大将军相识以来,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而月色公爵又经常代表姬胜情公主来军营宣赏,谁都看见过大将军与月色公爵在一起谈笑风生、眉来眼去的,此刻月色公爵竟然与大将军唱对台戏,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还是看一会再说吧。   “打仗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不懂,不好乱说。”月色公爵浅浅的抿了口酒,抬头看向钱不离:“我只是说,梁总兵以前做得并不差,我也相信,梁总兵今后也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梁山鹰用感激的目光看向月色公爵,他没想到这个充满魅力的月色公爵竟然会帮自己说话,梁山鹰突然发现,钱不离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厉害,最少,在姬胜情身边,有不少对钱不离不满的人!当然了,只有月色公爵一个人,是不能用‘不少’这个词的,这几天来,有很多人与梁山鹰接触过。   “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钱不离冷笑一声:“公爵大人认为……梁总兵做出什么样的成绩才能不辜负殿下的期望呢?”   “大将军,您真是太咄咄逼人了,我不过就事论事而已。”月色公爵咯咯娇笑起来:“再说,我又不是您的敌人,您不要再吓我了。”   “没想到梁总兵人缘这么好,呵呵……”钱不离也不好对月色公爵冷言相向,遂把目光转向梁山鹰:“既然有公爵大人帮梁总兵说情,我也就不难为梁总兵了,嗯……”钱不离突然低头沉吟起来。   宴会的人大多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钱不离身上,梁山鹰也竖起了耳朵等着钱不离说话。   “梁总兵知道军令如山这句话吧?可是呢……如果我的命令太不近人情,我怕公爵大人又要到殿下那里告我的状,还是这样吧,梁总兵,驻守雄州的那一万皇家禁卫军我就交给你了,给你三十年时间,一定要把他们歼灭!能做到么?”   天威军众将哄堂大笑起来,一片东倒西歪中,阎庆国在孟铁头耳边说了几句,孟铁头猛地站了起来叫道:“哎呀、哎呀梁大人,你不用害怕,等我把我娃子拉扯大了,让他帮你打仗去!”   “还是五十年好了,大将军,等皇家禁卫军的人都走不动路了,那多稳当?”   “方老生,你傻啊?那时候我们的梁总兵不是都八十岁了?爬着过去打仗……别爬半道把自己累死了。”   梁山鹰脸色变得铁青,这种侮辱难为忍受,钱不离对自己的轻视已经到了极点,不过梁山鹰却不敢说什么,姬胜情虽然册封他为清州府总兵官,但是姬胜情一向不过问军事,所有的指挥权都在钱不离手里,而且现在军械只运走了一半,梁山鹰害怕自己真正和钱不离翻了脸,钱不离会故意留难他。   其实这就是梁山鹰考虑过多了,以钱不离的眼光,绝不会在关键时刻扯自己人的后腿,虽然他很讨厌梁山鹰,但是算帐也要等到秋后、果实成熟了再说,现在扯后腿很可能会闹得鸡飞蛋打。   “你们笑够了没有?!”月色公爵勃然大怒,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公爵大人,我们不过是开个小玩笑而已。”钱不离含笑说道。   “玩笑?钱大将军,这可不像你啊!”月色公爵脸色严肃:“我一个小女子也知道军国大事儿戏不得,难道钱大将军以前就是这么指挥大军做战的?”   钱不离撇了撇嘴,没有说话,众将的嘲笑声了逐渐低落下去。   梁山鹰这一次看向月色公爵的目光中蕴含的感激,比之前多了数倍,而且梁山鹰注意到了钱不离那句话:如果我的命令太不近人情,我怕公爵大人又要到殿下那里告我的状!这证明,月色公爵以前也是和钱不离水火不相容的!   很多秘密对钱不离,或者是他手下的众将领,或者是他的亲卫队而言,都不是秘密,但是外人就无从知晓了,天威军内部就是一块铁板,想在这铁板中安插奸细,不要说梁山鹰没用这种能力,就连无处不在的贵族势力也毫无办法。沈臻亮的事情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姬胜情与钱不离的关系对天威军众将领来说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是沈臻亮到了福州这么长时间,也一无所知,兀自充满信心的缠着姬胜情不放。   一个奸细想在天威军中成为一个有资格参与核心机密的将领,是不可能的,纵使放低目标想当上钱不离的亲卫,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钱不离的亲卫中有一半都是从雪原城大战时就开始跟随在钱不离身边,还有一半是从郑星朗的铁骑中挑选出来的,其忠心不可动摇。不是出自雪原城,不是出自夹脊关,也不是早先毒龙旅的士兵,那么想得到上层的信任,必然关隘重重。钱不离也不想用人唯亲,这是过度阶段必须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梁山鹰什么都不知道,毕竟他的根基太浅了,甚至可以说他本就没有根基,梁山鹰只能以表面情况去分析,手无寸铁的月色公爵敢于在这里直言申斥钱不离,说明月色公爵的地位不在钱不离之下,而钱不离对月色公爵的反感说明他们两人之间的争斗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盟友,梁山鹰的结论并不错,可惜的是,他一开始就错了!而梁山鹰之所以选错了自己的角色,原因有很多,稍打探一下,不难知道钱不离的手段,梁山鹰认为与其投身在狠辣无情的钱不离帐下,还不如依附善良的姬胜情,受姬胜情的保护。再有现在钱不离的名声太盛了,击败北方强寇扎木合,活捉宜州府刺史百里克诚,一战歼灭帝国上将桂明带领的铁浪军团,钱不离的名声已经隐隐有超过尉迟风云的势头,尉迟风云毕竟已经年老了,而年轻的、能力超群的钱不离在将来能做出什么样的成绩呢?想来必然会远远超过尉迟风云,因为钱不离有充足的时间。   在这风起云涌的年代,梁山鹰认为自己的做为绝不会逊色于钱不离,如果投身在钱不离帐下,他的光芒将永远被钱不离掩盖,这是野心,也是强者的骄傲!梁山鹰的眼光与通晓数千年历史的钱不离相比,过于短浅了,大浪淘沙,不知道有多少强者或自以为强者的人在风暴中默默沉到了河底,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心力交瘁,不得不离开漩涡,隐入山林。金字塔的塔尖只有那么大一块地方,能让一个人或几个人安稳坐下,如果人多了,就会有人被挤下去,爬上来很慢、很难,但掉下去却很快、很容易。   大权在握的钱不离尚且对未来异常谨慎,毫无根基梁山鹰这么快显露自己的野心,太幼稚、太轻率也太狂妄,为人处世的态度与能力无关,关键在于阅历,钱不离虽然比梁山鹰年轻,但知识让他弥补了阅历上的不足,所以钱不离做起事来有着异乎常人的沉稳,等到真正下决心的时候,他又有些年轻人的锐利、果决,不似老年人那样拖泥带水。   月色公爵看懂了梁山鹰眼中的感激,她微笑着点点头,转向钱不离的时候,笑容则消失了:“钱大将军,您就别为其他事情操心了,想想您自己吧,殿下说过,等您带领大军打下皇城的时候,就要册封您为帝国公爵呢!您……不会退缩,让别人挑战您的尊严吧?”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炙热起来,帝国公爵!这几乎就是人生的极致了!而钱不离却皱起眉头,沉吟不语,显然他对打垮宾州境内的六万大军,并没有多少把握。   “钱大将军怎么不说话了?据说雍州刺史魏悲回正率领大军攻打江州,江州一线的兵力非常薄弱,如果让魏悲回抢先一步打下了皇城……啧、啧,您这大将军的面子可是丢尽了!”   钱不离冷哼一声,还是没有说话。   “公爵大人,难道殿下是说……谁先攻占皇城就册封谁为大公爵么?”梁山鹰突然在一边接道。   “哈哈……”钱不离大笑起来,他的眉头一跳一跳的,腮边的肌肉在颤动,羞恼震怒毕露无疑:“难道我们的梁总兵想攻打皇城?好!我给你三百年的时间,哈哈哈……”   众将跟着哈哈狂笑,而梁山鹰不为众人所动,静静的看着月色公爵,等待着回答。   月色公爵缓缓点了点头:“是的。”   “殿下,您不是说过先攻占皇城的将军会被册封为公爵吗?您看,那家伙在质疑您的话呢!”随着清脆的说话声,柯蓝、柯丽一左一右伴随着姬胜情出现了,柯蓝和柯丽一起冲着钱不离露出了笑脸,那是表功的意思,钱不离让她们做的事她们都做好了。   “柯丽,不得无礼!”姬胜情皱起眉头申斥了一声,随后转向众人微笑道:“谁在质疑我的话呀?”这话确是姬胜情说的,在她看来,能攻占皇城的只有钱不离,或是他帐下的将领,那么功劳自然会算在钱不离头上。姬胜情不喜欢钱不离对爵位不感兴趣的心态,她来了这么一手,就是为了让钱不离当上公爵,不想当也得当,为将来两人的婚礼铺路。   “末将明白了!”梁山鹰跪倒在地上,如果是钱不离说谁先攻占攻占皇城封谁为公爵,梁山鹰根本不会信,既然能成为大头领,这点见识他还是有的,钱不离不过是想消耗他梁山鹰的实力罢了。但是由月色公爵来说那意义便不一样,可信度也是差别巨大,何况最后姬胜情亲口承认,梁山鹰再没有怀疑。在这令人窒息的宴会里,梁山鹰都快憋得爆炸了,看到钱不离那恼羞成怒的样子,他的怒火终于有了宣泄点,自然有了自己的决定,可惜他不知道,他的决定正是钱不离想要的东西。 第二六零章 奇迹   在梁山鹰临走之前,月色公爵单独去拜访了他,梁山鹰对月色公爵的态度非常热情、恭敬,两个人越谈越亲近,最后月色公爵解除了心中的戒备,说了一番肺腑之言。当然,月色公爵是不会鼓励梁山鹰行险的,她暗示梁山鹰,公主殿下虽然说过谁先打下皇城就册封谁为公爵,但这个位置是给钱不离留着的,月色公爵劝告梁山鹰,应该配合钱不离行动,这个时候钱不离的权柄日重,为了梁山鹰的将来着想,忍让是唯一的办法。   梁山鹰面上唯唯诺诺,不过他心里有自己的主意,关键就在机会,现在守护皇城的禁卫军兵力还在两万以上,凭他的人手想打垮驻守雄州的皇家禁卫军,再攻下皇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有机会,梁山鹰就绝不会把机会让给钱不离。   梁山鹰行前拜别姬胜情公主,善良的姬胜情还不知道怎么样做一个上位者,她把自己的欣赏之意表现在脸上,表现在言谈中,其真诚无可置疑,这对梁山鹰来说,不亚于世界上最好的定心丸。   一个讨厌的人走了,通州府众人的心情都放松下来,而姬胜情原本应该返回宜州的,天威军团控制通州的时间并不长,可能会有些鬼祟之徒威胁姬胜情的安全,但姬胜情说什么也不走,在这难得的平静日子里,她想在钱不离身边多呆上几天,以慰相思之苦。   谁知意外总是在这不经意之间发生,这一天,钱不离与姬胜情、月色公爵在一起谈天说地时,在通州府的北面,正有十几个人不停抽打着战马,急驰而来,这些人个个满脸油汗,胯下的战马大部分都在吐白沫了,显然已经跑了很长时间。   如果换成普通的城防军,还可以故意拦住来人,作威作福一番,不过此刻负责通州府治安的却是浮梁的士兵,见到来骑这么快,心知定有火急军情,士兵们连忙驱散来往的百姓,并且分出几个人冲向城里,去给信使开路。   孟铁头与浮梁刚刚走出了钱不离的府邸,迎面就有十几匹战马狂冲而来,可以说战场是最能磨练人的地方,尤其是刀光血影的冷兵器战场,孟铁头和浮梁根本不为来势所动,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握住了刀柄,眯起眼睛望向来人。   一声吆喝,十几个将士一起从战马上跳了下来,其中有两匹战马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挣扎悲鸣着。   “邹野,你怎么回来了?”孟铁头认出了那将官,正是杨飞俊的副将邹野。   邹野竟然没有回答孟铁头的问话,他笑了笑,闷着头向府中一溜小跑而去。   “混小子……”孟铁头见邹野没搭理他,有些不乐意了。   浮梁默默的看着那两匹悲鸣的战马,突然开口说道:“孟将军,您回大营把将士们都召集起来吧,我回去探听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马上就有大仗要打了。”   “这么急?”孟铁头的目光也转向了躺在地上的两匹战马:“好,我听你的。”这就是孟铁头的优点,他的脑瓜反应慢不假,但是他能接受别人的意见。   钱不离正说到高兴处,大厅的门突然被推开,阎庆国和几个亲卫陪着邹野走了进来,邹野连迈了几个大步,走到钱不离近前,单膝跪倒在地:“启禀大将军,末将有十万火急军情!”   “嗯?”钱不离一愣,连忙转头看了那刚刚过来一起聊天的沈臻亮一眼:“你说吧。”按理说,这个邹野应该先拜见姬胜情和月色公爵,而且在有外人的情况下,稍微有点见识的人也不会直言军情,钱不离见邹野什么都顾不上了,心知定有极大的意外发生,那么他也只好顾不上什么外人不外人了。   “大将军,我是不是回避一下?”沈臻亮站了起来。   钱不离摆摆手,直视着邹野:“快说!”   邹野长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禀大将军,杨将军率部在梅县九盘弯设伏,一举击杀皇家禁卫军右中朗将汪泓,我部阵亡四十七人,重伤两人,轻伤一百零一人,敌将汪泓与其三十三个亲卫,全部被我军格杀。”邹野说完,昂然抬头看向了钱不离,这是一个极其傲人的战绩,邹野不止想为自己讨一个表彰,也要为所有的阵亡者,还有杨将军及将士们讨要一个表彰。   饶是以钱不离的急智,也被这个消息震得目瞪口呆,汪泓是什么人?那是姬胜烈的心腹,更是现在宾州六万大军的主将,还设伏?击杀汪泓?这都什么跟什么?钱不离在精神恍惚中,居然说出一句现代意味极重的话:“你开玩了吧你?”   “大……大将军,您说什么?”邹野没听懂钱不离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不离稳了稳神:“你说飞俊带着你们击杀了汪泓?”   谨慎的钱不离清醒过后,第一个判断就是往坏处想,这是不是汪泓的圈套?一年来,钱不离带着天威军横扫南北、战果硕硕,在外人眼中,钱不离是一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但只有钱不离知道其中的艰险困苦,他从来不相信奇迹,指望着奇迹打胜仗的将军就是一个蠢材,所以当奇迹突然从天而降时,钱不离没有欢欣鼓舞,却出人意料的露出了反感的神色。   而姬胜情的表现正和钱不离截然相反,如果不是月色公爵捂上了她的嘴,她早就欢叫起来,月色公爵的眼神则是半信半疑的,她想相信这个好消息,但又不敢相信,另一边的沈臻亮的双眼也露出了精光。   “是的,大将军。”邹野的声音低了很多。   “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我说一遍,哪怕是一点点小事也不能遗漏!”钱不离异常严肃的说道。   皇家禁卫军右中朗将汪泓确实是死了,死在杨飞俊带领特种部队前仆后继的围攻之下,且不说汪泓的能力究竟如何,他死得真是不值得。   世界上有一件事能蒙蔽人的才智,哪怕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陷了进去,也会做出很多傻事,那就是感情。   汪泓年少英俊,文武全才,是‘禁卫军三少’中的老大,他在皇城中的人望超过了二少潘智超,如果比起情场魅力来,潘智超更是拍马也追不上。在万花丛中轻松周旋的汪泓最后还是碰上了自己的克星,虽然那女子不是最美丽的、不是最温柔的、不是最高贵的,但是汪泓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后来得知那女子是帝国公爵沈涛的侄女,其父更是手握重权的内阁财政大臣沈志,从各个方面来讲,都适合做自己的妻子。汪泓虽然深陷爱河,但他怎么说也是个花场老手,没费太大力气,就与那沈心蕾过上了如胶似膝的日子。   汪泓被任命为宾州主将的时候,倒是异常小心的,因为他面对的是声望如日中天、行事诡异狠辣的钱不离,不论是谁,面对这样的对手都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后来沈家出现了一场巨变,沈涛突然与姬胜烈决裂,返回自己的封地招募私兵,沈涛这种做法可把一心为姬胜烈出力的沈志坑苦了,沈志不得不告病在家休养,其实他哪里是在养病,不是喝酒就是在痛骂沈涛,在这种情况下,沈心蕾无法继续在家里呆下去,遂偷偷跑到宾州来寻找自己的情郎。   汪泓得知这个消息,头痛无比,一方面要小心提防钱不离,另一方面还要安慰自己的情人,而且汪泓不想被人在背后指点,只能暂时把沈心蕾安顿在梅县的一个亲戚家里。   姬胜烈信任汪泓,甚至把影子团也暂时交给了汪泓,没人知道年纪比姬胜情还要小的姬胜烈怎么能培养出这样一支密谍,但影子团的强大却无法否认,通州失陷的时间不长,钱不离还没有那种实力迅速打压影子团的活动,通州的消息不断传到了汪泓耳中。   钱不离与千山巨寇梁山鹰勾结,姬胜情到了通州府,一批批军械正在运往清州,甚至是钱不离与梁山鹰有矛盾,这些消息汪泓都知道。他认为钱不离现在无意展开进攻,钱不离的意图是等到梁山鹰部武装起来之后,两线同时压上去,如果钱不离为了稳妥起见,他还会多等上一段时间,等到江州的战事告捷之后,用三路大军分逼皇城。   汪泓的判断是正确的,双方打到这种程度,都不难猜出对方的战略构想,就象钱不离也知道内阁想挺到野战军团回援一样。所以汪泓也乐得轻松轻松,钱不离不是也跑到通州府去了么?沈心蕾突逢家族巨变,大老远巴巴的来找自己,而他却没有时间陪沈心蕾,眼下正好可以抽出空来了。   汪泓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离开军营去梅县探望沈心蕾是非常机密的事情,别说钱不离那些还在成长期间的密谍,就算他皇家禁卫军的部将,也无法知道汪泓的行踪,算是天意吧,结果事情偏偏坏在几个小人身上。 第二六一章 陨落   汪泓不但穿戴着普通士兵的铠甲,甚至小心到了分批进梅县的程度,这一行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把沈心蕾安排在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家,当然不管是远房亲戚,还是直系血亲,都以汪泓为荣,绝对没有出卖汪泓的想法,汪泓的远房亲戚不但把沈心蕾照顾得细致入微,而且在汪泓到来之后,更是使足了劲头安排汪泓等人的起居饮食,如果不是汪泓要求低调,绝不能引起外界注意的话,他恨不得大张旗鼓,让整个梅县的人都知道自己的荣耀。   事情坏就坏在出去采购的几个家丁身上,他们走路时和一支商队起了冲突,结果由吵嘴变成了大打出手,可惜商队里有两个保镖身手很厉害,把那几个家丁打得是屁滚尿流。   结果那几个家丁不干了,连比刺史大人还要威风的将军都在我家喝酒呢,你们敢打我?他们冲进街道旁的酒楼里,抢过菜刀等凶器,就要当街砍人,还口口声声说杀人也没关系,自有汪将军给他们做主。   商队的管事见势头不对,连忙赔礼道歉,还拿出了几枚金币赔偿那几个家丁的损失,其实家丁们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天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将军会不会为他们几个小人物说话,此刻见有金币可以拿,面子上也过得去,遂顺势下了台阶,其中一个家丁还很凶狠的在商队保镖身上踢了一脚,随后骂骂咧咧的走了。   那支商队可不是普通的商队,而是宾州首屈一指的大富豪大盐商孙天宜的商队,且不说孙天宜的交游多么广阔,他说话在宾州的影响力多么大,他本身也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在二十年前,他不叫孙天宜,而叫贾天宜,是贾天祥的一个远房堂弟,当年贾天祥不但总领雪原城,更是国王姬若发秘密金库的半个管家,他的钱并不都是自己的,而是与姬若发一起贪污下来的巨额资产,用以完成姬若发心中那个宏伟的目标,除了皇家禁卫军以外,再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队,去开拓疆土。可惜的是,姬若发不明不白的从昏睡到昏迷,直至死亡,这笔财富正便宜了钱不离。   贾天祥分身无术,只能把宾州以北的商务交给自己的堂弟孙天宜,而宾州以南则由另一个心腹顾坚与自己一起掌握,如果没有孙天宜的全力支持,想在宾州各处暗中修造地窖粮仓,储备那近乎天文数字的粮草谈何容易!对姬胜烈的宾州而言,孙天宜才是最大、最可怕的毒瘤,不止宾州,在宾州以北十数个州府里,他暗中掌握的势力或多或少都能渗透进去。原本是因为南北相隔,孙天宜没办法呼应贾天祥,此刻天威军已经打到了宾州,孙天宜便变得异常活跃,不过在商海中闯荡了二十年的孙天宜非常有分寸,他的活跃等闲人是看不出来的。   商队的管事走南闯北,也历练出了过人的见识,他马上吩咐那两个保镖每人带上三匹快马,迅速赶回宾州府向孙天宜禀报。在梅县安歇的当晚,那管事怎么想怎么觉得事关重大,翻来覆去一夜都没能入睡,等到天亮城门开启的时候,他又派出几个随从飞马赶到卧龙县,把这件事情通知杨白堰。   大人物可以轻易抹杀小人物的存在,不过在很多关键时候,小人物也可以左右大人物的命运,那管事看起来好象是有些多此一举了,但正是这多此一举,决定了皇家禁卫军右中朗将汪泓的命运。否则等到孙天宜知道此事之后,再通知下来,往返的路途多耗上几天,那时汪泓已经离开梅县了,杨飞俊纵使赶到了梅县,也只能徒呼奈何,他最多只能向钱不离学习一次,把沈心蕾绑架过来,但是起到的效果与击杀汪泓相比,则相差太多太多了。   刚刚从通州赶回卧龙县的杨飞俊与杨白堰一起听了禀报,他当机立断,带领二百余名特种士兵连夜赶赴梅县,什么是将才?这就是将才,遇到机会就会紧紧抓住,敢于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天威军能发展到这种程度,与天威军中人才济济脱不开关系,但是从深层次来讲,其根本点却在钱不离善于用人之上,钱不离知道每个人都有独特的优点和缺点,用好了就是人才,用不好就成了蠢材!这就要看主事者的胸襟、气魄和眼光了,那些出了事就责骂下属无能的主事者是注定要失败的,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是谁让你用的?   老奴百里奚得遇明主,一个垂垂老矣的奴隶当上了宰相;钻人裤裆的韩信四处招人嘲笑,为主公项羽轻视,可是他在刘邦帐下却一展辉煌;白袍战神陈庆之原本不过是个书僮,以五千白袍军一往无前,大小百余仗,前后击溃几十万敌军。人们总是看到将星身上的光芒,却看不到背后主宰者的气度,如果没有人敢启用他们,他们不过是一粒不起眼的沉沙!   人称奸雄的曹操也有用人之量,最少他敢启用关羽,而一向慈悲为怀的刘备却在得到名将马超之后,把马超闲置,那时的马超可是壮年呵,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可惜与张飞的挑灯夜战却成了马超最后的绝唱!   钱不离深知想成大业,首先靠谋略,其次就在用人,用得好自己就会凭空多了无数只手,用不好就会处处受制,所以钱不离一直在细心的品察众将的心性。   黑豹军的首领必须是孟铁头,孟铁头那不输于任帅的勇武会给黑豹军带去莫大的勇气,而且孟铁头原来只是个猎户,比不得浮梁、方老生、王小二的土族豪强出身,猎户出身的孟铁头尚且能高居要职,更能激发士兵们向上的斗志。   王瑞为人冷静,忍耐力强,但是遇到破釜沉舟的关键时刻,他又不乏同归于尽的决绝,就象当初在开天冰川,他带领着一支可笑的巡逻队,在扎木合近卫轻骑的防守下,强攻冰川吊桥,最后还成功毁掉了吊桥,立下大功。所以钱不离让王瑞带领天翔军这支轻骑,遇敌从不硬拼,抓住机会就狠狠咬上一口才是游骑的战略。   杜兵原本掌管骑兵队,经验丰富,而郑星朗历经百战,经验更在杜兵之上,所以他们分掌疾电军、疾风军。任帅善攻,掌管刀锋军,如遇强敌就要靠他撕开敌阵,李霄云善守,掌管羽林军,来捍卫钱不离的中军。   至于自己训练出来的这批特种兵的首领人选,钱不离开始属意阎庆国,不过钱不离很是欣赏阎庆国的机智多变,他要把阎庆国留在身边继续培养一段时间,然后再放出去大用。最后钱不离挑来挑去,选中了机灵中带着股狠劲的杨飞俊为首领,而杨飞俊这一次用自己的决断回报了钱不离的信任。   九盘弯伏击战打得异常迅速、残酷,其激烈的程度让幸存者事后想起来都有些心惊胆战。特种兵都是钱不离亲手选拔、训练出来的,可称天威军团的精锐,而汪泓的亲卫却是在皇家禁卫军里选拔而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战斗的开局对杨飞俊来说,非常有利,但是又非常不利,眼见着汪泓与其亲卫队以中速跑进了埋伏圈,没有派出人去探路,杨飞俊很高兴,可还没等他笑出来,山坡上观哨的士兵却发现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九盘弯距离皇家禁卫军的大营不过六十余里,一队例行公事、人数在百人左右的斥候正在缓缓向九盘弯行来。   还打不打是无需考虑的,关健是要怎么打、用什么样的决心去打!   杨飞俊一声令下,两边山坡上一起射出了箭雨,同时前后拉起了绊马索,而汪泓的亲卫队在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中表现出了惊人的战力,除了几个当场被箭雨射杀的亲卫以外,不少人在箭雨临身前就避到了战马侧翼,让自己的战马替自己挡了一轮,汪泓更是不愧为皇家禁卫军三少中的老大,文武全才的俊杰,他不但避开箭雨,还反手投出了刺枪,把一个拉起绊马索的特种兵钉在了地上。   汪泓的亲卫队长迅速射出了皇家禁卫军中专用的响烟箭,尖利的哨声刺破天际,一道浓黑色的烟线更是明明白白显示出了遇险的位置。   杨飞俊见斥候队顿了一下之后,全力加速冲往九盘弯,只得孤注一掷,命令所有的特种士兵都冲下去,速战速决,要不然等援军赶到,就是一个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下场。   汪泓已经带着亲卫们把死去的、受伤的战马布成了一个圆圈,二十多个亲卫用皇家禁卫军的利器、脚踏弩狙杀着天威军的士兵,姬胜烈担心脚踏弩大量流失,被钱不离装备起来,所以汪泓手里的脚踏弩并不太多,但他的亲卫却是人手一具。   杨飞俊带领的特种部队武器俱全,不过铠甲就没有办法随身携带了,敌军的脚踏弩显现出了巨大的威力,有的弩箭竟然可以洞穿两个人的胸膛,把两个人钉在一起。   在这种恐怖杀伤力的威吓下,特种部队的士兵们用自己生命谱写着自己的骄傲,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借着坡势,更借着人多势众,如山洪般狂涌而下,淹没了拼命抵抗着的敌军。   汪泓可以靠着相貌、谈吐让女人们倾心,但是靠这些却无法得到同僚和士兵们的尊敬,他能被推崇为少壮一派的领军人物,自有其过人之处!汪泓竟然狂吼一声,逆着人潮冲上,在这一刻,他忘了投降也许会给自己带来一线生机,也忘了那在梅县痴心等待着他的沈心蕾,他唯一的念头就是用剑与血来做最后的宣告,宣告一个将军的不可轻侮!   不管汪泓私自探望自己情人的事情会给后人留下什么印象,也许有人会说他玩忽职守,也许有人会说他太傻了、不配当一个主将,但是在这逆潮而上的一刻,他是一个真正的将军!   皇家禁卫军右中朗将汪泓挥舞长剑,接连砍倒了四个特种部队的士兵,随后就在人潮中湮灭了。严格的说,汪泓的能力远在同僚后中朗将潘智超之上,如果不是他布下的守势无懈可击,钱不离不会一直呆在通州府里,早就来前线寻找战机了。钱不离之所以选择了帮助梁山鹰以及等待魏悲回那一路的消息,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汪泓这个人虽然年轻,但够小心,比较难缠,想如同轻松打败百里克诚那样打败汪泓是很难的事。   如果汪泓有幸活下来,或者投降钱不离,有可能会成为一代名将,可惜历史没有如果,人死万事空!   邹野把所有的事情一一如实讲出来之后,有些胆怯的看着钱不离,他认为特种部队这一次立下的功劳完全可以大书特书,所以邹野不懂钱不离的态度为什么这么怪异。   钱不离的表情变幻不停,在邹野说完之后,他已经相信了这件事,如果敌军想设圈套的话,绝不是利用孙天宜,如果他们知道了孙天宜的身份,直接把孙天宜处死,接受其所属的一切资源,这种打击更为有效。而且敌军最后的反抗那么悲烈,特种部队的战力钱不离心中有数,敌军人数不到三十人,却能在短时间内把特种部队造成那么大的伤亡,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用这样的精锐为代价来设圈套……汪泓的脑袋有病么?   “好……好!”第二个好字喊出口之后,钱不离猛然转身:“来人,马上给我传王瑞与李霄云!”   “大将军,末将已经在外边等候多时了!”门外响起了回应声,原来浮梁早就派人把王瑞和李霄云请过来了。   钱不离用赞赏的目光看了浮梁一眼:“传我将令,全军马上起程,赶赴宾州!邹野是么?给你部记大功一件,等战后本将军亲自颁赏!”   “遵命,大将军!”王瑞与李霄云一起应道。   “什么……”姬胜情的表情由喜悦迅速变成了伤怀,她只看到了喜报,却忘了钱不离这种人听到这种好消息后,必然会迅速奔向战场,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   钱不离深深看了姬胜情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他明白姬胜情不想和自己分开,但他更明白,今天的战斗正是为了明天可以在一起,在这风云狂潮中,失去了地位,不是他钱不离被逼死,就是姬胜情被迫转嫁他人,只有强大的实力才能保证自己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第二六二章 追击   杨飞俊在派邹野回通州府的同时,另外派人通知了守在通州边境处的杜兵,有些事情不是一个小小的将军就能自己拿主意的,杨飞俊虽然认为自己确是击杀了汪泓,但他无权命令天威军团各部展开进攻,事关重大,他也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杜兵接到急报后,与郑星朗紧急磋商,随后派出大军进行试探性攻击,依对方的反应速度、力度,再决定下面的部署。   汤云龙率领投石车军率先展开攻击,延伸覆盖抛射的四百余颗石弹硬生生在宾州军大营中砸出了一条路,营前布置的所有鹿角、陷阱、铁蒺藜、绊马索等都被滚动的石弹毁掉了,栅栏被轰塌,就连成排的箭楼也在石弹雨中变成了废墟。   宾州军的投石车也进行了反击,可惜与经过钱不离专业训练的天威军团投石车军相比,他们就象一支摆不上台面的游击队,不管是石弹的集中性、速度、数量都远远比不上汤云龙的投石车军,宾州军的反击造成的伤亡有限,随后却在汤云龙指挥的报复性抛射中被砸得鬼哭狼嚎。   汪泓被刺杀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只不过那些普通士兵还被蒙在鼓里,否则军心早就大乱了。这主将一死,宾州军的将领顿时就没有了主意,各个常备军的将领倒是没有资格说话,但皇家禁卫军已经在历史中走过了数百年,不说战力,其中的派系林立、利益分割范畴已经复杂到了极点,犹如一团乱麻,拢不清、理更乱。当年姬周国的开国之主建立皇家禁卫军,其目地是为王室效力,不过担任将领的人不可能都是王室子弟,相反,为了避免发生内部矛盾,在选定了国王的情况下,其他的王室子弟必须在皇城静养,不能出府任职,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县主也不行。既然必须要用外人,那么自会产生利益矛盾,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各派势力角逐,在钱不离那个世界后宫的太监尚且会争个你死我活,有些东西是防止不了的。   在这种情况下,众将谁都不服谁,有主张立即退兵,驻守宾州府等待军部命令的,也有主张重骑出动,反击天威军的,众将知道此刻的时间异常宝贵,但他们要去争,因为他们不光代表着自己,还代表着身后的人或势力。   就说主将汪泓,他的恩师是军部侍郎王沉冬,而王沉冬与内阁财政大臣沈志都很赞同汪泓与沈心蕾之间的恋情,两派有联合在一起、互为犄角的趋势;禁卫军中的二少潘智超的父亲是军部元老潘犹关,自为一派,如此林立的派系举不胜举,如果主将犹在、大敌当前,众人倒是可以齐心协力,可惜眼前的局面就不容乐观了。   最后还是主退派占了上风,如果按照主战派的方法用皇家禁卫军出击的话,一旦失败,就会落个全军崩溃的下场,没有了汪泓,也没有人能约束住全军,不过这退也要有退的方法,首先要用一支五千人以上的常备军当炮灰,死守大营,为全军撤退争取时间,其次还要有一员大将率领五千皇家禁卫军并五千以上的常备军死守百里之外的宁城,剩下的军队全部退守宾州府。   第一个任务好说,皇家禁卫军的众将领以势压人,随便在常备军中点出一个人负责就可以,但是死守宁城的任务就不好指定谁了,这员大将只能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而宁城必然会遭到急于打通要道的天威军团猛烈攻击,其危险性自不必细言。   当然,身为皇家禁卫军将领的骄傲让他们做不出互相攀咬的举动,可是对军人来说,面对着危险的任务而默默无言就足以造成尴尬了,最后,他们只得用一种滑稽的抽签办法来决定死守宁城的人选。   当汤云龙的投石车砸出一条通道,而杜兵正在考虑派小股兵力试探性冲击时,却目瞪口呆的看到大营中竖起了白色的降旗。   当日皇家禁卫军的斥候见自己的主将被刺杀,情知危急万分,迅速派出人去大营禀报,而剩下的斥候则摘下铠甲,步行上山,去追杀那些刺客。往往在关键时候,一些普通、纯粹的士兵会表现得比将领更有节操,这些斥候没心情顾虑失去了主将之后,他们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命运,追杀刺客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论起在山林中做战,特种部队远胜于皇家禁卫军,但是杨飞俊可无心恋战,奇迹般的任务完成了,现在应该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递出去!   得到汪泓死讯后赶来的数千皇家禁卫军也加入了搜山的行列,杨飞俊使出了浑身解术,带着特种部队躲躲藏藏,还打了数次小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了九盘弯,随后赶到一个秘密居所,派人把消息传递回通州。可惜他花费的时间却比宾州军得知汪泓死讯的时间晚了大半天,所以当杜兵开始进攻时,宾州军的大营已经只剩下了五千常备军,疾电军、疾风军派出去的斥候都被皇家禁卫军的斥候留在了通州以北的地方,天威军的斥候倒是把宾州军反常的戒备森严禀报了上去,可惜没人能从这单一的反常里发现什么,杜兵只是命令各部斥候加大搜索范围,严防敌军偷袭,却不知道宾州军已经开始撤退了。   宾州大营中那常备军的守将本就没有死战的决心,见到天威军的恐怖攻势,遂决意投降。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简单了,派人受降,追击敌军,直到被阻于宁城,当钱不离率领天翔军急行赶到宁城城下,正碰上愁眉苦脸的杜兵等将领。   钱不离深知时机稍瞬即逝的道理,他没有进帐休息,直接去查探宁城的情况,同时在路上听取杜兵的讲述。   远远看到城下有一排插到地下的小黑旗,钱不离不禁奇怪的问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大将军,他们的脚踏弩实在太厉害了。”杜兵苦笑道,如果是野战,他不怕脚踏弩,因为那种武器厉害是厉害,但发射的频率太慢,只要能冲到近前,就大有机会,可惜敌军此刻在守城,有充足的时间发射弩箭。   天威军团是一支名义上属于姬胜情,但实际上却属于钱不离的私家军队,和其他的私军一样,天威军有一些固定的特性,例如说能不损耗实力就不损耗,不到避无可避的关键时刻绝不会打硬仗,而从横扫宜州、洪州、通州以来,天威军收编了不少常备军、城防军,这些都成了天威军团的‘决死战队’。   几个野战军团则不是这样,尉迟风云等人只考虑战果,只要没有伤筋动骨,从常备军中抽选一批兵力,经过严厉的训练之后,战力就能恢复差不多。而私家军的首领不但要考虑战力,更要考虑士兵对自己的忠诚,所以历史上的私家军都有立场不坚定的炮灰部队,天威军团自不能免俗。   杜兵命令常备军进行了三次进攻,可每一次都没等摸到宁城的城墙,前队就开始崩溃了,战场上留下了一地的尸首,还有无数的伤兵在嚎叫着,姬胜烈担心脚踏弩大规模流失,所以限制了脚踏弩的数量,不过守城的五千皇家禁卫军中,五百具脚踏弩还是有的,这种射程超远,杀伤力巨大的武器着实给杜兵带来了困惑。   杜兵让汤云龙用投石车压制敌军的脚踏弩,可惜军中的投石车石弹储备还不到二百颗了,汤云龙用石弹还不到一个基数、没有打击力度的理由拒绝了杜兵的命令。   杜兵有些恼火,但是又无可奈何,他知道大将军钱不离最反感不懂装懂、胡乱下令的人,强令汤云龙带领投石车军展开进攻倒是不难,可是万一如汤云龙说的那样,攻击没有效果,到时候他就有口难言了。   钱不离听了杜兵的话,皱起眉头看了看那排小黑旗,又看了看对面的城墙,默然不语,郑星朗担心钱不离继续往前走会发生危险,遂低声说道:“大将军,您这一路鞍马劳累,还是先回帐休息一下吧。”这就是下属说话的艺术,如果直言危险,岂不是把钱不离推到一个尴尬的地步?身为一军主帅,是全军勇武的象征,怕出现危险就不往前走了?   钱不离会心的笑了笑,他知道郑星朗的意思,以前在那个世界看电影时,一旦看到小连长、营长面对着亲临前线视察的首长焦急的叫喊着:“首长,这里太危险了!”,钱不离就忍不住喷笑,首先那编剧、导演根本就不懂得战争,如果在真的战场上有人这么说,就会让首长冒着危险造成的效果泯消掉,你拍马屁不要紧,但你让普通士兵怎么样?来一次就怕危险了?那我们为什么一天到晚趴在这里?电影里那首长也许会用申斥一番或者微笑不语来显示自己的高风亮节,如果在现实里有人说这种废话,他会马上被首长撤职。   钱不离熟读过军史,开国十大元帅、十员大将、十员上将,哪一个不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如果有人说他们怕危险,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纵使到了老年,遭遇那十年浩劫,除了阴谋的始作俑者之外,哪一个元帅服软了?经过了铁与血的磨练,他们有着异常坚韧的脊梁,最后被关押、折磨到死,他们也是在痛骂,而不是在乞求!   钱不离继续观望了一段时间,回到了杜兵的帅帐,帐中的地上早已摆上了沙盘,把宁城及周边的景物都缩小在里面了。   一时没有人说话,最后杜兵代表众将提出了意见:“大将军,您看……我们绕过宁城,进攻宾州府怎么样?”   钱不离摇了摇头,他对自己亲手缔造出的天威军团可算是了如指掌!确切的说,天威军团就是一个巨人,钱不离刻意实施的,各部配合极其匀称的巨人。任帅的刀锋军就是巨人的右手刀;李霄云的羽林军就是巨人的左手盾;粗大的、时刻都在寻找着敌人的破绽、准备交剪踢出的双腿就是疾电军和疾风军;超出这个世界知识范畴的破甲军与汤云龙的投石车军就是钱不离特意准备的炸药包和手榴弹;兵力最多的黑豹军就是缠在巨人腰间的一柄流星锤,轮出去就能扫倒一大片;王瑞的天翔军就是跟在巨人身侧的一支灵活的猎犬,看准机会就会扑出去咬掉敌人的一块肉;杨远京带来的独立斥候大队就是巨人那高高在上的眼睛和耳朵,时刻观察着周围的举动;余楚杰的顺义军就是巨人身后的护士,为巨人包扎伤口,供给食物,遇到关键时刻,女人扑出来连挠带咬,也有一定的伤害力;杨飞俊带领的特种部队虽然人数少,但那是钱不离隐藏在暗处的一柄绝世暗器:暴雨梨花针!别看针过于细小,如果刺到了眼睛上,那就是致命的伤害,象这次一样,无意而又非常成功的‘斩首’行动,打乱了宾州军的全部部署。   换句话说,只有天威军团各部聚集在一起,才能发挥最大的战力,如果是钻对手的空子,倒是不妨分开行动,可面前的宾州军撤退及时,其实力损耗并不大,分开行动反而容易被敌所趁!   钱不离仔细盘算了一下,绕过宁城攻打宾州府,不但前面的压力大,还要防备宁城的敌军作乱,而攻打宁城难度就小多了,而且据杜兵说,城内的守军在一万以上,想来城内的皇家禁卫军最少也占一半,歼灭了这股敌军,天威军团就能以宁城为依托,修建防线,等待敌军的举措,而且从政治上来说,除了雾峰行宫之战以外,从没有大队皇家禁卫军被全歼的历史,但雾峰行宫那一仗影响力不大,如果打下了宁城,无疑成了政治上的一张好牌! 第二六三章 其心难测   擅长出奇的钱不离决定扎扎实实打一场攻城仗,其实他的军事造诣和老爷子的谆谆教诲是分不开的,老爷子常说,出奇,只能得逞于一时,却不可依仗于一世,这是老爷子的真知灼见。所以钱不离的性格异乎常人的冷静,他的字典里从没有得意忘形这几个字,当日他借助雪崩毁掉扎木合的近卫轻骑时,没有感到太大的喜悦,因为他知道如果再来一次,失败的将是他钱不离。   正与奇的分别就在这里,依正为胜者不要说再来一次,就是再来十次,胜利的也是他,依正之将领有着如山岳般不可动摇的实力。奇是阴谋,正是阳谋,阴谋被人发现就会遭受致命的反击,而阳谋本不避人,纵使被发现了敌方也只能呆呆的看着。   庐陵平原大决战再来一次又能怎么样?胜算还是掌握在他钱不离手中,桂明身受来自姬胜烈、内阁、军部的三重压力,纵使明知前面是陷阱,他也不得不率兵挺进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己方的福州,桂明最后的希望不过是借助铁浪军团这支百战雄师来力挽狂澜,可惜他的对手是决心、谋略都超过他的钱不离。   所谓的背水一战不是象某些书呆子想的一样,必须要背靠一条大河,庐陵平原决战就是天威军的背水一战!从雪原城过来的士兵,还有夹脊关的将士都知道,如果再退他们就失去了一切,天下虽大也没有他们立足之地,何况当时钱不离与公主都在战场上,并且钱不离还发了誓言,他绝不会退后一步,这种时候谁还会贪生怕死?!而土族士兵的战志不在其他人之下,贾天祥的政令大大提高土族人的社会地位,家家富足倒谈不上,但温饱还是得到了保证,谁愿意重过以前那种灾难一样的日子?   天威军中一部分人抱着退亦死、战亦是死的决心而战斗,土族人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自己的民族而战,与铁浪军团的士兵为了铁浪军团的荣耀而战斗相比,双方的士气就差了不少。   正为主、奇为辅,这是个不变的道理,钱不离安下心来布置士兵们打造攻城器械,从各州投诚过来的常备军、城防军的人数可不少,他们正好是一批免费的劳动力。虽然宾州府的目标更为吸引人,但连区区商人都知道过度的贪婪会引来灾难,钱不离没理由做出错误的决定。   钱不离看着城不攻,只天天忙着打造器械,这让宁城的守将费振武颇为不安,但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他也不敢出城交战,等到后队的羽林军、黑豹军、破甲军、顺义军等赶到战场之后,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费振武更不敢出城了。   而在天威军各部到齐的第四天,宜州刺史贺子诚下令赶制的三百万支箭矢由宜州府总捕张贤亲自押送到了前线上。张贤这个总捕很是有些不务正业,坐总捕之位,却很少管宜州各地的治安,反而把大力气花费在监视各地的县主、城主身上。不过很多聪明人都心中有数,总捕虽然有些实权,但地位还是不高,张贤敢把手伸到几个城主头上,而精明的贺子诚又从来不过问张贤的事,可想而知张贤是受了谁的指令。   正在监督打造攻城器械的钱不离听到张贤的名字,微一愣怔,随后命令阎庆国去把张贤带到自己的帅帐里。钱不离知道张贤是个小人,他在给张贤布置任务之后,又命顾坚派人混入到张贤的亲信当中,其实这倒不是担心张贤背叛自己,这样一个小人除了自己敢起用之外,其他稍有眼光的上位者都不会用正眼去看张贤,他只是担心张贤作威作福,影响他钱不离的名声。   可叹的是张贤的做为真让人吃惊,他在练市县做衙役的时候,还千方百计榨取他人的钱财,如今做上捕头了,反而变得一本正经,求私情的、送贿赂的,全部被他拒之门外,很明显,张贤牢牢记得钱不离曾许诺过的大富贵,对这些送上门来的小钱根本不放在眼里。   而且钱不离不止是在言语中流露对那些压榨百姓之官僚的憎恨,更表现在行动上,姬周国的州府官制是一刺史、一总兵、一知州、二知事,这五人是最高首脑,而钱不离则改成了设置四个知事,增加的两个专门负责接待各地受了委屈上访的百姓,钱不离宁愿把官员的俸禄增加三倍、五倍甚至更多,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班底象历朝历代一样,在大局稳定之后,迅速腐败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各地的官员都以清廉为时尚,除了贾天祥还可以不时的召开宴会之外,就连在文臣中序列排在第二位的贺子诚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那张贤可是一个抓到错就咬的人!贺子诚的父亲贺炯名伯爵也是先王信重的密臣之一,和贾天祥一样,他也拿出大笔家财资助天威军团,贺子诚知道单单看在自己父亲的面子上,钱不离也不会过多责难自己,但是他不愿意留下污点,姬周国历史上能在二十五岁时就担任一州刺史的人算得上凤毛麟角,贺子诚可不愿意做一辈子刺史,他知道自己前程之远大,和贾天祥一起入阁拜相是必然的,等到贾天祥年老制休的时候,他不是第一谁是第一?   钱不离回到帅帐时,张贤正坐在最末的位置上喝着茶,一双眼睛乱转,打量着帅帐的布置,其实张贤也有几分可取之处,帅帐里除了两个亲卫之外,一个人都没有,二十多张椅子他可以随便坐,当然帅座是不成的,但张贤却很小心的坐在最末的位置上,这份自知之明就值得人夸奖。   见到钱不离进来,张贤连忙陪着笑脸站前来,钱不离伸出左手,向下虚按,示意张贤坐下:“你找我有事?”钱不离没有客套,一个总捕居然跑出来押运军械,想来是一个借口。   “大将军,这是卑职整理的宜州府各个城主、县主的资料。”张贤连忙掏出了一本文案。   “这些琐事你自己斟酌着办吧,要不然上报给顾坚。”钱不离摆摆手:“说正事吧。”钱不离知道张贤是想慢慢聊,最后再聊上正题,但在这攻城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他哪来时间和张贤磨蹭。   “这个……”张贤犹豫了一下:“那位周抗……”   “嗯?周抗有什么不妥?他发现你派人监视他了?”   “没有、没有!”张贤连忙否认。   钱不离扫了张贤一眼,没有说话。   张贤打量着钱不离的神色,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改了口:“好像……好像是被他发现了,因为卑职和他的关系越来越僵,大吵过几次,最后……最后一次还动起手来了。”张贤真不想承认,承认了无异于承认自己无能,连监视一个人都监视不好,但又不敢不承认。   钱不离笑了笑:“说下去。”   见到了钱不离的笑容,张贤多了几分勇气:“大将军,这周抗也太蛮不讲理了!我的下属不过是申斥了他几句,他竟然翻脸动手,接连打伤了我数个弟兄,大将军可要给卑职做主啊!”如果不是因为周抗的身份是客卿,张贤早就玩阴的了,但他此刻除了面见钱不离述说委屈外,没有别的办法。   钱不离沉吟起来,这时李霄云与武钟寒一起从帐外走了进来,笑着与张贤打起了招呼,张贤见到钱不离帐下的两位重要人物如此热情,当时高兴得眉飞色舞,忙不迭的回着礼。   “钟寒,你看那周抗是个什么样的人?”钱不离问道。   “如果忠心能得以保证,周抗是一个人才!”武钟寒回答得非常快。   “这个我也知道。”钱不离叹了口气:“能让姬胜烈依为心腹的人……自不会是简单角色!说句实话,姬胜烈此人的阴险狡诈,在我所见过的人里是最难缠的一个,但可惜的是,姬胜烈在军事上的水准就不能恭维了!”说到这里,钱不离忍不住笑了起来,自从贺炯名点破,所有的阴谋都是出自姬胜烈的手笔时,钱不离着实心惊不已,福州集团能一点一点挽回劣势,完全靠着军事上的灵活、自由,我拳头就是比你硬!一次次出人意料的胜利,代表着一次次打乱姬胜烈的部署。   “大将军真是目光如炬!”张贤见到钱不离也在认同周抗的能力,连忙转变风向:“周抗的身手太厉害了,我那些兄弟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结果一照面,都被周抗放倒在地上……啧、啧!”张贤的脸上刚才还充满了愤怒,现在却满是赞赏的神色。   钱不离与武钟寒相视一笑,张贤说出的优点偏偏是这些上位者最不重视的优点,铁浪军团的降兵非常多,所以当日周抗点破天威军神器弱点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钱不离想起用周抗,其一是周抗肯定掌握着姬胜烈的一些秘密,其二就是周抗是一个善于观察、冷静的人,这是有大做为者的坚决条件。 第二六四章 天怒   “不过此人的忠心……”钱不离皱起眉头:“张贤,你回去之后,继续刁难他,看看他到底什么态度。”   张贤有些怯怯的回道:“大将军,如果周大人日后对卑职怀恨在心,卑职可就……”张贤知道自己的份量,对钱不离帐中的各个得力将领,他从来都是敬畏有加,眼见钱不离很欣赏周抗,这意味着周抗将来很可能会飞黄腾达,得罪了贵人,日后又受报应的!   “张贤,就算你能结交天下英雄好汉,但如果我不欣赏你……呵呵。”钱不离微笑起来:“反过来说,就算你得罪了很多人,只要我钱不离还活着,我就会保你一生富贵平安!你明白了没有?”钱不离这番话说得投地有声。   “卑职明白了!”张贤诚惶诚恐的低下头去。   “明白了就好。”钱不离点点头:“你还有别的事情没有?”   张贤知道钱不离的意思,遂告辞走出了帅帐,钱不离的目光定在武钟寒身上:“钟寒,你认为周抗会做些什么?”   “如果周抗真的不堪姬胜烈的重压,而又不甘寂寞投诚我军的话,大将军如此慢待他,凭此人的傲气必然愤而出走。”武钟寒略一沉吟:“如果周抗另有所图,他就会忍耐下来,并且争取立上些许功劳,以求得大将军的信任。”   “你看的有道理,据我所知,有真本事,又是真心投靠的俊杰,最受不得主上的轻慢,不过……钟寒,如果周抗真的愤而出走,你有没有办法悄悄盯上他?”   “大将军请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卑职好了。”武钟寒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卑职的保证可是与张贤总捕的保证不一样的,卑职说到做到。”出身于神捕世家的武钟寒,其能力不只是明察秋毫、断案缉凶,论起追踪的本领,这个大陆还没有几个人能超过他,栽到他手里的江洋大盗可不止一个两个,何况他早就命令宜州的手下在周抗身上做了些手脚,在这种情况下周抗是没有办法躲开追踪的。   “这样就好,钟寒,你多费些心,不要出漏子。”   “卑职明白。”武钟寒深深看了钱不离一眼,斩钉截铁的回道。最开始投靠钱不离的时候,一个是因为自己的处于困境,有要被灭口的危险,还有一个是因为不甘心,武钟寒感觉自己就象一条狗,四处游荡猎捕着小兔子,失手了他要承受罪责,成功了鲜美的兔肉也与自己无缘,至多吃上几根骨头,再喝些带着油腥的肉汤而已,武钟寒再不想过这种日子了,就算要当狗,也要跟着一个高高在上主人去捕猎凶猛的野兽,机缘巧合之下,持着扬名立业念头的武钟寒投靠了钱不离。   投入福州集团阵营以来,武钟寒开始还非常谨慎,尽量少说话,不去管别人的是非,更不会主动去过问什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武钟寒越来越放开了自己,原因无他,不管钱不离这个人在敌人眼中是一个多么凶狠残暴、狠辣无情的将军,但钱不离对待自己的下属却是待之以诚、待之以真的!就象此刻布置任务,与其说是一个上司对下属的交代,还不如说是朋友之间的请求,遇上了这么样一个主上,他还有什么要顾虑的?   “霄云,你那边的事情都做完了?”钱不离的目光转向了李霄云。   “只剩下一些收尾的琐事,明天就能全力攻城了。”   “好!明天把疾电军、疾风军布置在宁城以北,以防城内敌兵溃逃,其他的部队都调回南门吧,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威军!”钱不离长身而起,眉宇间略带了几分骄傲。这次跟随张贤一起押送军械过来的,还有贺子诚征召的九千名新兵,这一仗一定要在新兵和投诚过来的常备军心中留下永生难以磨灭的恐怖印记!   守城是借助着城墙的坚固、以逸待劳、居高临下打击敌军,不过守城的优点与缺点同样明显,那就是被动,费振武站在城楼中,眼望着天威军打造攻城器械是干得热火朝天,但他却没有一点办法,除了等待还是等待。清晨,天威军团数万大军倾营而出,列出了阵势,费振武明白,大战就要爆发了,面对着如此威容的敌军,自己又能挺上几天?但不管心里在想什么,费振武把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好,没露出一点端倪,还井井有条的布置士兵的防御。   费振武是皇家禁卫军的将领,这种骄傲让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投降,不过费振武不知道,他的对手钱不离也根本没想逼他投降,整整七天、数万人的不辞劳苦,只有一个目地,让宁城成为皇家禁卫军永远的悲痛!   “拉!”几个士兵拉动绳索,把一个站在木笼中的偏将拉到了哨栏的顶端,这哨栏比城墙高出了十数米,里面的一切布置自是能轻松看个清清楚楚。   那偏将把看到的都记在心里之后,又被放了下来,跑到钱不离近前,一五一十禀报清楚,又跑到汤云龙的投石车军里,给汤云龙画起图来。   没有与天威军团正面交锋过的军队,无法理解天威军投石车的恐怖,他们只听说天威军的投石车很多,但多到什么程度,多到什么效果,单凭想象是无法揣摩的。如果梁山鹰有幸旁观了庐陵平原的决战,他有很大可能隐藏自己的野心,选择投靠钱不离,而不是迷恋自己拥有七万军队的数字。   数字永远只是数字,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可惜梁山鹰把注意力都放在天威军的神器上,却不知道神器的主要作用是给敌军带去心理压力,而被钱不离当成野战炮使用的投石车是要在肉体和精神双方面彻底碾碎敌人!   “敲战鼓!”钱不离冷冷下了命令。   激越的战鼓声响了起来,天威军各部包括常备军、新军,一起发出了巨大的喊杀声,密密麻麻如蚁群般的人潮向前涌去,无数架云梯在人群里立起,装在木轮上的箭楼也在缓缓向前移动,笨重的撞车直指城门,天威军的第一波攻击声势真是无比浩大。   费振武见到天威军第一次攻击就动用了全力,头上当即就冒出了冷汗,这么多人来进攻,凭城墙上的七百余皇家禁卫军还有千名常备军是绝对无法抵挡的,当然,如果他能成功抵挡住这一次攻势,必将给天威军带去巨大的伤亡,这么多人根本就施展不开,只能挤在城下,成了一个个活靶子!   费振武一边命令士兵们用脚踏弩射杀逼近的敌兵,一边命令从预备队中抽出一千名皇家禁卫军上城防守,在这种紧要关头,他根本不相信常备军会有什么做为,那些被天威军的攻势吓得一个个脸色发白的士兵就是铁的证明。   嗵……嗵……嗵嗵……天地间突然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其声音之震耳响亮,竟然压住了下面的喊杀声,旋即天空猛地变得暗淡了,数百颗火弹如雨点般倾泻到了城墙,处处开花,有淡黄色的火花,更有深红色的血花!   费振武为了守住宁城,做得准备不可谓不充分,滚木擂石、箭矢、燃烧时能发出浓烟并刺鼻味道的干草,还在墙头上架了四十余口大铁锅,锅底的火彻夜不熄,锅中全是沸油。   谁知他准备的东西反而增大了石弹雨的威力,四十余口大铁锅当场就被砸翻了十余口,沸油飞溅而出,四周一片鬼哭狼嚎。   费振武被石弹雨打懵了,在他的历练过程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可怕的攻击,城下的天威军在付出些许伤亡的代价之后,已经翻身撤了回去,而自己刚刚调上城头的士兵却正在滚滚燃烧的火海中挣扎。   出于一个军人下意识的反应,费振武想命令投石车还击,但转头却看到城头上那五、六架投石车已经被砸得东倒西歪,有一个士兵正嚎叫着拍打着身上的火焰,却又慌不择路,一头从母墙上栽了下去。   这只是第一次攻击,天威军的投石车继续咆哮着,无数颗石弹不停的从天而降,砸到人群里、砸到火海中、砸到城头上,不止是城墙,整个宁城都在这史无前例的恐怖攻击中战栗起来,地面不停的颤抖着,砖瓦碎石伴和着人的尸体从母墙内外两侧,如雨点般栽到地面上。   在这七天里,钱不离每天都派出两万士兵去采集石块、凿造石弹,每二十人为一组,一组人一天怎么说也能加工好两颗石弹,现在不是以前,凿造石弹需要用专门的石匠,投石车军已经扩充到了五千人,几乎每一个都学会了石匠的手艺,除去一天下雨没有动工外,只两天钱不离就准备出了足够的石弹,其他时间都用来打造别的器械了,而且钱不离还派出大批士兵绕过宁城,在宁城北方三十余里必经之处挖出了大量的陷阱。常备军是败还是溃逃钱不离并不关心,但是那号称精锐之精锐的皇家禁卫军必须要留下,骑着战马他们冲不过那些陷阱,可是没有了战马,他们又怎么能逃得过天威军骑兵的追杀?!   没有人知道,这么多石弹投射出去,能投射出什么样的效果,因为在这之前没人做过同样的事。天威军团的士兵们一如往日,默默的站着,默默的看着前方的城墙,他们一直是一支沉默的军队;而常备军和新军在开始欢呼了一阵,但随后就叫不出来了,沉重、巨大、充满的毁灭力量的石弹不断的砸在对面的城墙上,好似永不会停歇,这对他们来说已经不象是人类之间的战争了,而是天上的神灵在发怒。   宁城不再安宁,南侧的城墙挣扎着、扭曲着,终于在弹雨落点最密的地方,整段城墙不堪承受恐怖的攻击,轰然坍塌,但石弹却没有停下,依然持续不断的投射。如果有人能从空中俯视,会发现这里变得犹如被冰雹肆虐过的庄稼地,城墙以北附近,建筑风格各异的房屋几乎都消失了,无数颗或完整或破碎的石弹堆起了好高,还有人在石弹的夹缝中挣扎嚎叫,却怎么也爬不出来,随后又一颗石弹当头落下,那人的身体就在石弹与石弹的挤压中变成了肉泥。   费振武被石弹的碎片击中了额头,随即昏迷过去,其实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幸福,因为他这个主将再不用去面对地狱一般的景象了。   随着石弹告竭的哨声响起,投石车本阵前的旗帜纷纷散开,钱不离命令虚设旗帜,并且在投石车本阵前摆放箭楼,就是为了把投石车本阵遮挡起来,打对手一个冷不防,否则任谁看到这么多投石车,宁愿城墙被攻下来、然后打巷战,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士兵站在城头上等死。   “擂鼓,命令常备军进攻。”钱不离转过头来:“浮梁、方老生。”   “啊?末……末将在!”浮梁和方老生都看着前方发呆,听到钱不离的命令连忙一起走了出来。   “你们带部去策应一下,如果常备军里有人怯战逃跑,给我格杀勿论!”   “遵命!”   钱不离身后的任帅、李霄云等人才缓过神来,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以为在庐陵平原上,投石车所展现出来的威力已经是极致了,没想到今天又开了一次眼界,怪不得大将军还要继续扩充投石车军呢……   在战鼓声中,常备军举着已经派不上大用场的云梯涌了过去,他们冲锋的速度并不快,步伐小心,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一种不安的神情,当然他们不是在担心即将迎来的攻击,而是依然没有从刚才的场面中恢复过来。 第二六五章 生力军   钱不离派出三支骑兵队在宁城以北设伏,这次是白费心机了,宁城内的皇家禁卫军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依然拼死抵抗,由艰苦的巷战打到据点战,临阵投降的全是常备军,抓到的几个禁卫军战俘也都是身受重伤,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的人。   在这个大陆上可没有优待俘虏的规定,主动投降的倒是能保证自己性命无忧,随队的医生有限,给自己人疗伤还忙不过来,谁会花费精力医治自己的敌人?看到士兵们送来的硬骨头,钱不离淡淡的努了努嘴,阎庆国带着几个亲卫把重伤的战俘扔进了附近正在燃烧的民房中,眼见是活不成了。   皇家禁卫军死守的几个据点,在钱不离下令用火攻之后,都变成了人间炼狱,被烧死的人并不只是士兵,皇家禁卫军死守的大都是高墙深院的豪富之家,在战争中人命是最不值钱的,屈死了就是屈死了,不可能有人跳出来指责皇家禁卫军给自己带来了危险,也不会有人去痛骂钱不离残忍无情。   宁城上空的浓烟还在不停翻滚的时候,钱不离命令任帅清点损失,把武钟寒留下来配合任帅,随后带着王瑞的天翔军与自己的亲卫队,去与疾电军、疾风军汇合。兵贵神速!那汪泓一直在宾州边境与自己对峙,想来宾州府的防备不会很完善,在敌军做好充足的准备之前,要用最快的速度打到宾州府,如果能成功占领宾州府,他钱不离就占了绝对的主动,进可以攻击雄州,为梁山鹰那支‘农民武装’打开局面,侧可以攻击江州,与魏悲回的军队合兵一处。   宾州府一直是个太平的地方,姬周国的王室为了稳定皇城周围的汉州、雄州、宾州和中州,从来不把贵族分封在这里,而且赋税相比起别的州也轻了不少。但是这几个州的人口控制也是非常严密的,没有官府的允许不可以到这里定居,其他的州人口却可以自由流动,愿意在哪里定居就去哪里定居,这是为了防止某些官员或者贵族肆意盘剥百姓,奴隶不算在内,受了欺压的平民自可以一走了之。   少了赋税的重压,此地的百姓生活得很安定,闲谈的农夫、游玩的士子、骆绎不绝的商队,构成了一幅太平盛世,可惜的是,世界上有风水轮流转的说法,去年的扎木合把此地的百姓吓得心惊胆战不说,今年钱不离又兵犯宾州,让气氛空前紧张起来,田头巷尾、闲聊品茶的休闲风景一去不复返了,家家户户都是早早就关了门,闷在家里默默期待着该死的战争早些过去。   疾电军、疾风军、天翔军在铁与血中练出了一身过人的素质,只一天加上一个小半夜,大军就急行至宾州府下,士兵们依然精神抖擞,纵使是钱不离,也不像刚开始那样,骑马的时间长了就感到疲惫,而且两股还被马背磨得生疼,钱不离已经习惯并喜欢上了这种生活,如果不是担心自己象其他的老兵一样,变成两条罗圈腿,他巴不得一直这么风驰电挚下去。   钱不离带着亲卫队奔上了一座小山岗,月光下,庞大的宾州府正静静的盘踞在那里,城头上灯火辉煌,人的影子不停的晃动着,还有人隐隐约约在喊叫着什么,上万骑兵前进时发出的马蹄声如雷鸣一般,敌军能察觉到有人逼近倒不奇怪。   “大将军,您看那里!”钱不离的一个亲卫用手一指。   钱不离转头望去,借着月光模模糊糊的看到远处有两小股骑兵在争斗,其中一股吃了些小亏,转身快马加鞭逃走,而另一股则紧追不休。   “又是皇家禁卫军!”钱不离皱起眉头,逃的斥候已经接近了钱不离的骑兵本阵,后面追的斥候放慢了马速、拉开距离,但依旧有天威军的斥候远远的被射落下马,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放箭杀人,显然是脚踏弩的威力。   从福州开始征战到现在,天威军的斥候总是占尽了敌军的便宜,但这一次遇到皇家禁卫军之后,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远京。”   “末将在。”杨远京连忙越众而出。   “你们现在有多少脚踏弩?”   “只有二十多把。”   钱不离略一沉吟:“回去之后找到余楚杰,把所有的脚踏弩都提出来装备上吧,有好东西不用会生锈的。”   “末将知道了!”杨远京颇有几分兴奋,在通州边境与皇家禁卫军对峙开始,他的斥候大队就不断出现伤亡,搞到最后他都不敢把部下撒出去,只能在距离本阵不远处巡查,如果装备上了脚踏弩……那就要血债血偿了!   程达本想提醒钱不离一声,应该先由亲卫队装备,保证钱不离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但转念又一想,杨远京的斥候大队时刻冒着生命危险去侦察敌情,如果就此事争辩未免让人寒心,同僚之间的关系也会搞得非常尴尬,遂打消了念头。   皇家禁卫军的斥候象意犹未尽一样,盘旋着不走,没等钱不离下令把他们驱散,他们已经看到了小高岗上飘动着的金色帅旗,竟然缓缓奔着小高岗逼了过来。   钱不离冷哼一声,淡然转过头继续观察着宾州府城头,脚踏弩是厉害不假,但是堂堂的大军主帅如果被几个斥候吓退了,还不如躲在深山老林里不出头的好,最起码不用丢人现眼了。   程达眼见几个斥候也敢如此狂妄,不由大怒,但没等他下令,另一侧的王瑞突然带着十几个自己的亲卫飞马冲下了小高岗,直向着敌军冲去。   皇家禁卫军的斥候被吓了一跳,连忙勒转战马,一边向后放箭一边纵马奔逃,但是战马不可能在瞬间达到最快的速度,王瑞却借着小高岗的坡度越冲越快,眨眼睛,就逼近到敌军不足三百米处,而且距离还在不断缩短。   皇家禁卫军不但是一支勇猛的军队,更是一支高贵的军队,他们知道控马的重要性,同时也注意的自己的风度与气质,所以有些动作是他们永远也学不会的,或者说,他们不屑于去学,这是他们的传统。而钱不离训练骑兵只讲究两个字:实用!当日关誉东从皇家禁卫军里叛逃回来,见到骑兵训练不由技痒,遂上前‘指点’了几句,结果被钱不离骂得狗血喷头,老子要的不是仪仗队!   看到敌军放箭,王瑞和他的亲卫迅速放开一只马镫,躲在了战马的侧面,等到再翻身上马的时候,王瑞的手里已经端出了一把脚踏弩,其余的亲卫也都摘下了长弓。   弓弦乱响、箭矢纷飞,跑在最后面的两个皇家禁卫军斥候被射中了,其中一个倒栽下战马,落在地上弹跳翻滚了几周,遂不能再动弹,而另一个只是战马受了伤、被甩下来的,虽然被摔得不轻,但他还是摇摇晃晃挣扎着半跪在地上,反手抽出了长剑。   王瑞的战马从他身边冲过,但见寒光一闪,雪亮的战刀斜劈而下,那个皇家禁卫军的斥候来没来得及看清来势,他的人头已经被劈得高高飞了起来,而王瑞身侧的一个亲卫故意驱使战马重重的踏上另一个皇家禁卫军斥候的身体。   月夜下的这一幕被很多人看在眼里,天威军欢呼了一声,为同伴的勇猛加油,而皇家禁卫军残存的斥候着跑得更快了。   “大将军,看起来敌军又多了一支生力军啊!”郑星朗缓缓说道:“我们和汪泓的部队也打过一段时间交道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是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杜兵笑道,不过杜兵这话有毛病,皇家禁卫军建军已经数百了,真正算得上是初生牛犊的,还应该是天威军团。   好似为了响应郑星朗的判断,几个斥候从小高岗的侧面冲到了钱不离近前,翻身下马:“启禀大将军,在宾州府东门处,有一座敌军大营!”   这几个斥候都有些气喘吁吁的,刚才正是他们被人追赶回来,付出了三个兄弟的代价,才换回来这么一个模糊的消息,那斥候的小队长声音明显底气不足,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钱不离。   “敌军大营?看清楚敌军的帅旗了没有?”   “没……没有。”那小队长的声音更低了。   “好像是……好像是个‘潘’字。”另一个斥候接道。   “潘?”钱不离沉吟起来,冷兵器时代就这点不好,一旦率兵疾骑奔袭敌军,情报上就陷入了盲区,只能靠着主将的决断力,水来土掩、见招拆招。   “大将军,不会是被您打败过的那个潘智超吧?”杜兵笑道:“您对他可是有大恩大德的,直接把他招降过来算了。”   “那也是个硬骨头。”钱不离笑着摇摇头:“退兵十里,扎营!” 第二六六章 可笑的夜袭   天威军的斥候冒险逼近敌军大营得到的情报没有错,这一次内阁和军部都知道宾州绝不可失,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又派出了一支万人的皇家禁卫军,并任命潘智超为全军主将。   当日潘智超回到皇城后,没有受到姬胜烈的处罚,因为兵败是铁浪军团的几个将军目中无人、逼迫潘智超造成的恶性结果,潘智超身为主将,却不能压服部属,虽然有一定的过失,但他毕竟太年轻了,全怪那铁浪军团的几个将军倚老卖老!何况潘智超诈死刺伤了钱不离,也算是大功一件,最后姬胜烈把潘智超的事情轻轻放下,依旧让潘智超担任皇家禁卫军后中朗将。   其实掌管皇家禁卫军的太尉古君是一个主将的好人选,此人不但忠心,而且富有战阵经验,古君年纪在四十上下,这个年纪正是稳重而不迟怯、善战而不莽撞的好时候。他曾经在风云军团任职,后来有一次回皇城代尉迟风云述职的时候,突然发生了某些事情,古君被先王姬若发直接调了出来,先担任王室黄门侍卫的统领,两年后担任雄州总兵官,再一年后担任禁卫军后中朗将,接着是右中朗将、左中朗将,最后当上了太尉,这种升迁的速度几乎可以用耸人听闻来形容。   朝臣中有没有人不服是另一码事,由于姬若发的宠信,没有人敢不给古君面子,纵使是名将尉迟风云,面对着自己往日的部下,也表现的谦逊有礼。虽然古君一直显得低调,但经过十余年来的经营,其势力已经变得非常庞大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除了王命之外,内阁和军部无法影响到他。   有一个谜团是无法辨清的,文臣且不论,乱世里掌握军队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姬胜烈的手段近年来才逐渐展露峥嵘,但是在姬胜烈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古君和桂明就显得与姬胜烈非常亲近了,小孩子哪里来的心机?可姬胜烈为什么能笼络住古君和桂明?放任在外的官员自是无法了解其中的奥妙,不过那几个被逼制休在家调养的内阁老臣都隐隐感觉到,好似又一双看不到的巨手在操纵着一切!但他们又不想去探查什么,自己已经老了,这个秘密想必是一个天大的秘密,犯不上给子孙后代惹来大祸。   而姬胜烈只所以没有把古君派出来,是因为皇城内的皇家禁卫军已经在钱不离的步步紧逼下快要抽空了,在这关键时刻,他必然要把有能力、有威望、能镇住场面的古君留在自己身边。   当然,这些事情钱不离是无法知道的,姬胜情天真浪漫,贾天祥与贺炯名虽老谋深算,但他们都远离中枢,无法切身体会这种难言的玄机。福州集团的人只有月色公爵有些耳闻,不过她知道在这场王对王、不死不休的斗争中,只有靠军队打垮敌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且在沈涛和段戈不满姬胜烈刻意消减他们的权柄之后,曾暗中查了半年,什么也没有查不出来,钱不离自是更难查出来,告诉他也没用,反而会分了钱不离的心,等大局稳定之后再说也好。   当钱不离得知这次的主将竟然又是潘智超之后,心里显得很轻松,那是一个被自己三言两语就转得晕头转向的年轻人,其能力有限,给自己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胁。   潘智超可就轻松不起来了,当日的雾峰行宫之战犹在眼前,他带领的皇家禁卫军全军覆没不说,他本人还是得由钱不离大发慈悲,才能回到皇城的,面对着这个曾大败自己的对手,任谁也轻松不起来。   最让人恼火的是汪泓的弟弟汪旭一力坚持要夜袭钱不离,他认为钱不离的骑兵长途跋涉而来,必然又困又累,如果能在此时率全军夜袭的话,必然会大胜而归。   一年前年轻气盛的潘智超倒是有可能赞同这个计划,但现在的潘智超不再莽撞了,痛定思痛之下,他着实比以前稳重了很多,所以潘智超坚决否定了汪旭的计划。   汪旭不服,竟然直言抗上,与潘智超争吵起来。潘智超与汪泓虽然不同势力,但他对这个三少中的老大也是异常敬佩的,汪泓已经被刺而死,他怎么也不能去难为汪家剩下的这个独苗,违抗军令是大罪,不过潘智超只命人把汪旭看管起来,并解除了汪旭的职务。   对潘智超来说,在自己主将尊严被冒犯的情况下,如此处置汪旭,已经算仁至义尽了,谁知汪旭却不领情,居然伙同自己的亲卫打晕了看守的士兵,随后蛊惑一群参加皇家禁卫军时间不长的少年一起与他去攻打钱不离的大营。   这是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虽然最后凑出了三百余人,但这些人在钱不离的上万精锐骑兵面前,不过是落入了热火中的一颗雪花,会悄无声息的泯灭无踪,上过战场的普通士兵也会知道这无比粗浅的道理,可是在决意夜袭的年轻人眼中,他们看到的是传说中的英勇与荣耀,何况汪将军说的有道理,敌军长途奔袭,必然劳累不堪,而主将潘智超将军则是因为以前吃过钱不离的亏,变得胆小怯战了。不能不说,汪旭的口才远远在他的能力之上,他不去做文臣真是一个莫大的浪费。   随后汪旭假传军令,骗开城门,皇家禁卫军的士兵哪个不知道禁卫军三少?而汪泓和汪旭则被称为泓龙旭虎,士兵们做梦也想不到汪旭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竟然冒死罪假传军令,去夜袭钱不离。   别看演义中把夜袭传得神乎其神,但是在真正的战场上,少了天时、地利、人的夜袭只是一场笑话,尤其在两军主将都是经验丰富的将军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夜袭的可能。白起举国之兵,却不得不与赵将廉颇对峙了半年;郂下之战,处于极度劣势的项羽也坚持了两个月;官渡之战,曹操与袁绍小打小闹、磨蹭了将近十一个月;赤壁之战,世人只看到那把大火,却忽视了五个月互相试探的时间;如果夜袭真的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这些旷世名将早就发动夜袭了,何必干费粮草!马踏连营只能在故事里出现。   其实真正的厮杀就象拳台上的两个拳击手在搏斗,没有人敢在不用刺拳、直拳试探的情况下,开始就用重拳出击,那样只会造成完败,自己的完败。当然,历史不缺自以为是的人,犹如那位从小熟读兵书的兵法大家,刚执掌帅印就带领大军全力出击,结果只能为后人留下一句贬义成语:纸上谈兵!而汪旭无疑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带着那些信任自己的部下、同僚冲向了绝路。   潘智超得知消息,急得光着脚冲出了帅帐,命令部将去追赶汪旭,可惜的是,汪旭此刻已经冲近了钱不离的大营。   战果是不言而喻的,钱不离深知乱世宜用重典的道理,对敌人仁慈只能让敌人更加嚣张,天明的时候,三百余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了天威军营前。不过钱不离却没想到,自己已经惹上了一个小麻烦,汪泓的父亲、爷爷都是家中独子,到了汪泓这一代虽然有兄弟两人,但还没有成亲,更没有子嗣,这一下汪家就被绝了根,誓不两立的血海深仇啊!   眼见士气低落,潘智超不想交战也不成了,要不然没办法向姬胜烈交代,天明时分,宾州府中的守军倾巢而出,与潘智超合兵一处,逼向了天威军的大营。   不过钱不离是非常光棍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此刻皇家禁卫军的军容非常鼎盛,其兵力已经超过了三万人,加上助战的数万步兵,这时候出兵交战的就是傻子。   眼见钱不离飘然远走,潘智超生怕钱不离又在玩诱敌深入的把戏,不敢轻易追击,只是派出了大批斥候远远吊在天威军后翼。   潘智超只输了一次就输怕了,关键钱不离也是一个让人不得不承认的不败将军,盛名之下无虚士,铁浪军团的主将、帝国上将军桂明尚且身败于钱不离之手,潘智超再怎么自信也不会认为自己比桂明强上多少,所以此刻不算常备军,只算皇家禁卫军的兵力就比钱不离的骑兵多了一倍,他也无法放开了去打,显得畏首畏脚。   而钱不离倒是很想占潘智超的便宜,他煞费苦心,先命天翔军阻击对方的斥候,随后在地形非常有利的野马沟一带布下了伏击圈,谁知谨慎的潘智超派出的斥候竟有三千余骑,在方圆几十里地带奔驰不停,上万人的埋伏圈很快就被发现了,钱不离只得扫兴而归,率部退至大田山与任帅汇合,而得知前线消息的任帅已经在大田山一带布下了营阵,等候钱不离多时了。 第二六七章 邀请   兵家扎营不是随便扎的,一举一动皆有深意,钱不离看起来很被动,一直让潘智超追着走,但从另一方面来讲,他也占据了主动,因为战场的选择权在他的手里。   但让钱不离哭笑不得的是,潘智超率军赶到大田山之后,见钱不离早已做好了营塞,连忙带军退走,在温塘扎下了连营,两个营地之间竟然隔了足有五十里。   这还打什么仗?!不止是钱不离,天威军众将也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可惜大田山这块风水宝地了!   潘智超兵败回皇城之后,没有一天不在想着报仇雪恨的,当然,他不是想把钱不离怎么残忍的折磨死,钱不离的气节、气度着实让他钦佩不已,不管姬胜烈、内阁、军部怎么诋毁钱不离,潘智超有自己的想法,别的不说,单凭钱不离能无条件的放自己回去,其心胸远比常人宽阔!潘智超虽然把钱不离视作对手,可其中敬畏参半,尤其是钱不离送行时,仰天长叹:“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时那种样子,深深刻在了潘智超记忆深处,他真的没办法恨钱不离。   这一琢磨,还真被潘智超琢磨出些东西来,他发现钱不离非常善于用一个‘诱’字,落日峡谷一战,钱不离把扎木合的大军引入了落日峡谷,用雪崩歼灭了大部敌兵;庐陵平原一战,钱不离远撤千里,把铁浪军团一步步引到了福州;在雾峰行宫,钱不离更是利用假婚的消息,把自己骗进了雾峰行宫的圈套!潘智超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也没想打败天威军,临行前姬胜烈再三嘱咐,只要能拖住钱不离两个月而不败,他就是头功一件!   想不败并不容易,首先不能被钱不离牵着鼻子走,钱不离撤退想让自己追击,那就偏偏要缓慢推进,钱不离想在大田山交战,那就偏偏要避远点!潘智超知道汪泓的能力在自己之上,可汪泓那么小心谨慎,也被钱不离派人刺杀了,面对着如此诡异无常的将军,他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潘智超不知道,他这种过度的谨慎还真是救了他一次!   钱不离扎营的地方,大都是实地,而留给潘智超应该扎营的地方,却是一种另类的黄土地,钱不离带军奔袭宾州府路过这里时,前一天刚刚下过雨,战马冲到黄土地里,速度骤然减慢了不少,钱不离亲自下马步行,只走了几步,脚上就粘了一大块黄土,非常沉重。见到宾州府来了援军之后,钱不离马上想到把敌军引到大田山决战,流经大田山的温河水量虽然很小,大田山附近的地形也颇为宽阔,就算是爆发洪水也会很快流到他处,但如果派人到上游修坝拦水,等到决战时机到来一冲而下,那片变得异常沾粘的黄土地会极大的限制敌军的战力,而对天威军的影响却很小。   谁知潘智超竟然退到五十里外的温塘驻守,这让钱不离的心血再一次白费了,当日钱不离故意放走潘智超,就是看中了潘智超年轻气盛的禀性,指望着潘智超今后多送些‘礼物’给自己,谁知潘智超竟然变了一个人似的,钱不离心中懊恼,他有些明白,那杀神白起为什么嫉恨廉颇了,因为自己的能力虽然在对方之上,但对方如果铁了心做一只乌龟,一时半会还真没有办法。   这不怪钱不离看错了人,而是怪钱不离过于耀眼了,如果只是在雾峰行宫败了一次,潘智超是不会服气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再较量一次。但击杀了桂明的钱不离,已经以无可争议的气势挤入了世间名将的行列,不识好歹的人除外,每一个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会以非常慎重的姿态面对钱不离,想利用敌人的轻视?现在谁有资格轻视他钱不离?不提姬胜烈,就是太尉古君、尉迟风云等几位帝国上将军都已经把钱不离视成了平生第一劲敌!钱不离之前的胜利还好说,能让铁浪军团从世间消失、击杀桂明,这已经充分的证明了钱不离的本领。   相反,在所有人都重视起钱不离的时候,钱不离的心态还没有及时转变过来,他还在掩嘴偷笑等着别人轻视他呢,可惜的是,能取巧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战争和大海一样,有高潮低潮,当一方在试探性进攻,而另一方决意防守时,低潮的乏味着实让人心焦,这时候就要考验将军的耐性了。   钱不离带领天威军出动,向潘智超搦战,潘智超的兵力和天威军团相差无几,而骑兵却是天威军团的两倍,占据了优势的潘智超却采用了缩头战术,就是不出来交战。   钱不离命令汤云龙的投石车军推进,潘智超已经从宁城败下来的几个逃兵口中得知了天威军投石车的威力,遂大兴土木,修起了数道连营,投石车砸毁了第一道,他们退往第二道、第三道营塞,等到黄昏之后,养精蓄锐了一天的皇家禁卫军又倾巢出动,把白天失去的营塞重新占回来。   这种拉据战如果想获得进展,钱不离就要拼上一次,带领全军出击,逼得潘智超不得不进行决战,但钱不离最不喜欢这种类似赌博的战术,其只能带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而且东线谈判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时间不是很紧迫,犯不上孤注一掷。   钱不离命令杜兵、郑星朗等人轮流出去搦战,又把杨飞俊的特种部队召了回来,命杨飞俊去与梁山鹰接触一下,同时派出数支小分队,暗中打探梁山鹰的动静。随后钱不离把贺子诚征召的新兵分出五千,由秦冲带领去支援缠战江州的魏悲回与周宜正。   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个粗浅的道理,就算梁山鹰依旧在坐望风色,如果魏悲回能占领江州,也会给己方带来可观的益处。   比半月前憔悴了许多的潘智超正坐在帅座上发呆,他面前摊着一封信,这是钱不离的信,信使说这是钱大将军的密信,希望潘将军能自己拆开观看,不过潘智超一向认为自己是一个君子坦荡荡的人,事无不可对人言!所以他不但没有听信使的话,反而把众将都召集起来,把信随手扔给了一员部将,命令他当中念出来。   潘智超才把信扔出去,心里突然开始后悔了,他想起了一件事,如果钱不离想用自己曾经被俘虏的事情要挟自己怎么办?但转念又一想,钱不离兵术虽阴险诡异,但其人风度超人,断不会行此小人的勾当!潘智超的心又轻松了不少。   钱不离这封信的内容超出了皇家禁卫军所有将官的意料,不是挑战书,不是劝降信,而是邀请潘智超在这夏末秋初的季节里,去温塘以西三十余里处的小孤山上,一起喝酒赏秋、纵谈国事。   这封信的内容真是太滑稽了!又不是要谈判,喝酒赏秋???而且信里片言没提要保证潘智超的安全,皇家禁卫军的将官们当时大哗,纷纷痛斥钱不离就知道用阴谋诡计,上次刺杀了汪泓将军不算,竟然还想暗害潘将军!   钱不离的信让潘智超很困窘,虽然有汪泓的警讯在前,他心里还是觉得钱不离不会如此卑鄙无耻,但从身份上来说,他是不应该以身犯险的。   “将军,那钱不离肯定想图谋不轨!”一个将领气愤的说道:“把这个信使的舌头割下来算了!”   “没错,将军,您可不能上当啊!”另一个将领看到潘智超在沉吟不语,焦急的叫了起来。   “好了,你们别吵了。”潘智超摆了摆手:“如果我们的对手是尉迟风云,这封信是尉迟风云写的,你们说我去还是不去?”   “凭尉迟上将军的名望当然没问题!”   “钱不离怎么能和尉迟上将军比?尉迟上将军名震天下,而钱不离就是一个阴险狡诈之徒!”   “将军,您忘了汪将军的前车之鉴了?!”帐下众将嚷成了一团。   “汪将军私谈亲眷的事情连你们都不知道,钱不离是怎么知道的?”潘智超叹了口气:“如果这件事真是钱不离策划的,他又怎么能容你们全军撤走?据我所知,钱不离当时还在通州府里,而且天威军是在你们撤走半天之后才发动进攻的。”潘智超没有觉察,他心中一直对钱不离有着几分感激之情,此刻他竟然不自觉的帮钱不离说了几句好话。   帐下众将一时无语,潘智超的分析确有几分道理,半晌,一个将领接道:“那是因为钱不离等着确定汪将军阵亡的消息。”   潘智超一笑:“如果换成了我,我不会派人去刺杀汪将军,只要得知汪将军不在大营中就可以了,狂攻之下,我军群龙无首,军心必乱。”   “难道……难道潘将军是说汪将军的死与钱不离无关?!”一个将领很反感潘智超有意无意的帮着钱不离开解,语气强硬的反问起来。 第二六八章 重情重义   “我决定了,我要去见钱不离!”潘智超没有回答无礼的反问。   帐中的皇家禁卫军众将领们呆了一呆,轰地一声就炸了,七嘴八舌的吵嚷道:“将军,万万不可啊!”“将军决意冒险,欲至我皇家禁卫军于何地?!”“将军,末将实在想不通将军为什么一定要去,请将军给末将一个解释,也给数万皇家禁卫军一个解释!”   “都给我闭嘴!”潘智超勃然大怒:“我真不明白,你们都在怕什么?”   “将军,钱不离肯定在小孤山设下了圈套,将军您这是自陷绝境啊!”   “你们都在怕钱不离设圈套?”潘智超扫视了一圈,见众将纷纷点头,遂冷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你们一个个早已被钱不离吓破了胆!”   “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将领抗声道。   “小孤山又不是钱不离的大营,你们紧张什么?小孤山距离两军大营三十里开外,难道只有钱不离能设伏,我们就不能设伏?我们这数万皇家禁卫军都是摆设不成?”   “将军是想设伏击杀钱不离?”一个地位很高、排在左侧第一位的将领又惊又喜的问道,众将也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没错!钱不离能设伏,他们也可以设伏!   “马俊龙,我没想到你也能说出这种话!”潘智超缓缓站了起来:“人无信不立!钱不离确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但是我潘智超一定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打败他,绝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诡计!”   “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刚才你们说钱不离阴险狡诈、言而无信,现在你们又在劝我设伏,我不明白阴险狡诈的到底是谁!”潘智超的眼中露出笑意,而笑意中包涵了几分讥讽。   这句话说的刻薄了点,当即就把众将都说哑了。   “再说你们以为凭钱不离的心机,他会不提防我们么?我如果按照你们说的做,只会徒然留下一个笑柄!”潘智超知道自己语气过重,遂把声音放得轻柔些:“钱不离这两年来南征北战,可谓战功赫赫,其人用兵属实诡异难防,但我从来没听说过他有言而无信的时候,你们谁知道不妨说出来,大家探讨一下钱不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潘智超的虽然正好说在点子上,实际却是没有道理的,既然是阴谋,必会偷偷摸摸的搞小动作,皇家禁卫军的将军怎么可能知道钱不离背地里的勾当?众将我看你、你看我,谁都不说话,半晌,一个将领说道:“钱不离派人刺杀汪将军,就是……就是……”   “我刚才已经说过,这件事很可能另有隐情,如果真的是钱不离策划的,你们等不到我率军支援,已经败在钱不离手下了。”潘智超的目光转向了马俊龙:“俊龙,这几天你没少和天威军交手,疾电军、疾风军、天翔军的强悍你心里有数吧?”   马俊龙默默点了点头,这些天大仗打不起来,小摩擦却从来没断过,如果天威军占了便宜还好说,一旦吃了亏,就会拼死缠上来,一定要把本捞回去天威军才会撤走,这种硬朗、凶悍的作战风格属实让人头疼。   “钱不离帐下的杜兵、郑星朗、王瑞、任帅等人都是一时之俊杰,这些人能甘心受钱不离差遣,钱不离自有他过人之处,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是无法笼络住这么多俊杰的。”   “将军说得是。”一个将领低声接道,他这几天也吃了点小亏。   眼见众将反对的声音被压了下去,潘智超轻叹一声道:“而且我一定要去见钱不离,自有我的苦衷。”   马俊龙惊讶的抬起头:“将军,您是因为……”   “汪泓年纪长我两岁,我武考参加了皇家禁卫军的时候,还不太懂事,汪泓就象是我的兄长一样,照顾我、提携我,没有他就没有我潘智超的今天!”潘智超心中一直崇拜历史上那些男儿流血不流泪的铁血将军,但想起往事来,他还是不禁流露出了伤感的神色:“汪伯父对我也很好,那时家父对我很严厉,所以我总是借故不回家,住到汪伯父家里去。那一天……你们都看到了,汪旭当面顶撞我这个主将,而我却只把他关了起来,连军刑都免了,呵呵……没错!我可以坦诚的告诉你们,我就是在徇私情。”   “将军,您……”马俊龙见潘智超的神色有些不对,连忙出言询问。   “可是现在,你们让我怎么去见汪伯父?!”潘智超惨笑一声:“将军难免阵上亡!这话我知道,但怎么也要让父子两人最后见上一面吧?难道让我指着那无头的尸体说,伯父,这就是汪泓!他的脑袋被敌人割走了,侄儿无能,没能找回来汪大哥的全尸,至于汪旭么……侄儿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听了潘智超这番流露着真情的话,众将无不羞愧的低下了头,汪旭的事情还好说,是他咎由自取,但汪泓之死却是全军的耻辱!尤其是事后竟然连凶手都没抓到,这件事已经极大的侮辱了皇家禁卫军的尊严。   “所以,纵使前面是枪林箭雨,我也要去会一会钱不离!”潘智超的口气显得异常坚定:“钱不离自击杀上将军桂明之后,声望日隆,已跻身于天下名将之流,我料想他必会爱惜自己的声望,断不会行无耻之事。”   帐下众将虽没有人出生应和,但神色上已都放松了,而且潘智超这种重情重义的决定,在众将心中产生了共鸣,这样的将军才是他们愿效死命的将军!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俊龙,你明天开始代行主将之职,如果我真出了意外,你切不可兴兵为我报仇!一定要忍耐下去!呵呵……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风云军团回援皇城的时候,俊龙,那也是你大显神威的时候!”   “将军,末将记住了!”马俊龙一字一句的回道。   在潘智超心目中胸怀开阔、气度超人的钱不离接到了信使的回报,潘智超决定去小孤山了,钱不离感到有些意外,他那封信绝不是一张普通的邀请函,其中富有深意。   “大将军,您看……我这信还用写了么?”武钟寒陪着笑脸看向钱不离,说起寻查蛛丝马迹,武钟寒是个内行里的内行,但让他充当师爷的角色,就太难为他了,他此刻写的信需要很委婉的夸奖潘智超,越含蓄越好,武钟寒已经用了全力,但已经被钱不离否决掉四封了,现在写的是第五封。   “你写你的。”钱不离一句话就让武钟寒心中的希望如肥皂泡般破碎了。   “不是……潘智超不是已经答应您了吗?”武钟寒还在努力着。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做好充足的准备,这没有坏处。”钱不离嘿嘿一笑:“就算你写的信没用了,你也可以练一练自己的文笔,我明白告诉你,笔杆子里的学问太多了。”   “我……”武钟寒用一种欲哭无泪的目光看着钱不离,希望钱不离能大发慈悲,可惜他与那潘智超一样,都错看了钱不离。   就在这时,阎庆国从外走了进来,笑着对武钟寒说道:“武大人,有人在营外说有急事要见您。”   “什么人?”   “我不知道,不过他让我把这腰牌给您。”阎庆国随手一扔,把手中的腰牌扔给了武钟寒。   神捕出身的武钟寒有着一双异常锐利的眼睛,腰牌还在空中翻滚时,他就已经认出了那是什么,武钟寒的脸色有些变了,一边站起来去接腰牌,一边连声说道:“这是宜州隐字堂的腰牌,快把人叫进来,我……”武钟寒说道这里突然发现自己逾越了,这里是钱不离的帅帐,发号施令的只能是钱不离的一个人:“大将军,这是……”   “庆国,你还站着干什么,快去!”没等武钟寒解释,钱不离已经下了命令。   武钟寒轻吁了口气,这种逾越是一笑了之的小错,也是不可原谅的大罪,落得什么下场要因人而异,幸好自己的主公是钱不离,而钱不离向来不注重面子上的小节。   “钟寒,宜州的隐字堂已经有多少人了?他们的能力都怎么样?”钱不离把任务分发下去之后,很少去干涉下属行事,能看到效果就好,这一次也不过是闲聊几句。   “只有三十多人,不知根知底的人卑职也不敢用,至于能力么……倒是不错,他们中的骨干和卑职原来是同行。” 第二六九章 悠然   片刻之后,一个满面尘色、看起来非常普通的中年人在阎庆国的引领下走进了帅帐。也许是为军威所震撼,其人举止有些惊慌,在明知上首是天威大将军钱不离的情况下,竟然还是先对武钟寒跪拜。   “到底出了什么事?”武钟寒急于知道他的属下远来宾州的目地。   “大人,张贤大人押送军械启程之后,周抗又与张贤大人的部属发生多次冲突,后周抗愤然远走,北上青龙关,幸好青龙关的守军见周抗没有路引,没有放他过关。”   “然后呢?”钱不离急忙问道。   “孙堂主和顾坚大人一起快马追上了周抗,经顾坚大人苦苦相劝,周抗与顾坚大人一起已经奔着通州府来了,小人估计……这几天他们就应该进通州府了。”   钱不离与武钟寒对视了一眼,武钟寒笑道:“据说周抗以前是个游侠,以他的身手想潜过青龙关应该不是问题,看来他还是有些不甘心,给自己留了一线机会。”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钱不离点了点头,前几日杨飞俊回来的时候,把那惨遭灭门大案的钟秀姐弟两人带了过来,由余楚杰派人把他们送到了通州府。那钟秀可怜巴巴又充满希望的目光犹在他面前晃动,武钟寒还要参议军事,正好可以把钟秀之事交给北上的周抗去处理,考量一下他的能力。   武钟寒示意自己的手下退下去,但眼见那中年人退出了帅帐之后,武钟寒就后悔了:“大人,卑职得先下去了解一下宜州这些日子来的动静,有些事情需要详细问,要不然就会出现遗漏。”   “你是不想留在这里继续写信了吧?”钱不离一语击中了武钟寒的要害。   “哪里哪里……卑职去去就回。”   “嗯,反正这事我已经交给你了,早晚你也得写完。”   武钟寒叹着气离开帅帐,钱不离的目光又转到了那封潘智超的回执上,他没料到潘智超会这么轻易就答应见面,只能说,潘智超的政治经验还是太欠缺了,如果潘智超的父亲潘犹关在这里,是绝对不会同意潘智超与自己见面的。   将在外统领大军,最怕的事情就是遭受君王忌讳,两军犹在对阵厮杀,可是两军的主将却跑到一起饮酒赏秋,传出去怎么能不让人生疑?姬胜情倒是绝对相信自己,但姬胜烈的性格本来就多疑,他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有些想法。   钱不离认为潘智超因为有曾经被自己俘虏过的心病,必然不敢当着众将的面拆启自己的信,如此两方来往的信件多了,必然会引得皇家禁卫军将帅离心,据钱不离所知,历史上有几个名将都是被这种软刀子杀死的。   可惜啊……潘智超的坦然赢得了钱不离几分好感,他没想到磨砺的火候远远不够的潘智超性情居然如此率真,但他的下场注定是可悲的。历史是一部忠奸混淆的故事大集,而性情率真的人大都成了其他人的垫脚石,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   小孤山林海之上,钱不离与潘智超这两个敌对的两员主将终于见面了,此山并不高,山势也比较平缓,山顶凉亭之内的石桌上只摆着一壶酒和一盘时令鲜果,还有一盘水煮花生,这下酒的东西也太简单了,如果不是有衣甲鲜明的亲卫伴随,简直就象两个闲暇的农人聚在一起饮酒附弄风雅。   潘智超神情颇有些唏嘘,他挡住了意图上前查看酒中是否有毒的亲卫队长,先为钱不离倒上一杯,再给自己倒上一杯,洒脱的一饮而尽。而潘智超的亲卫队长显得非常紧张,死死盯着钱不离,如果钱不离不喝,那酒中肯定有问题,那么他现在就要开始拼命了!   钱不离笑了笑,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然后把杯底一亮。   “好酒!钱将军从哪里搞到的?智超在皇城可从来没饮过这等好酒!”潘智超意犹未尽的吧嗒着嘴。   “宜州叠燕楼的青夜,潘将军听说过吧?”   “原来这就是青夜?”潘智超眼睛一亮,再次亲手给两人各倒满一杯:“刚才喝得太快了,这次得好好品一品。”   初秋的风徐徐吹过,让人神情一振,山间鸟鸣悦耳、林涛翻滚,号称姬周国文明摇篮的天河正缓缓在小孤山北侧流动,虽然距离很远,只能看到一条银带,但别有一番风景。从铁与血的战场上突然来到这好似世外桃源的地方,而且他们还会回到战场上用对方的鲜血来证明自己的骄傲,一时间,众人心里都浮现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感悟。   “滚滚天河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钱不离由感而发,剽窃了一首《临江仙》,当然,以钱不离的心机,很自然的把长江改成了天河,他不会在这种小地方露出马脚的。   潘智超手中的酒杯凝在空中,好似痴了,这首《临江仙》中表达出了那种英雄萧索之意,正可以打动喋血沙场而又略通文采之铁血男儿的心,不止是潘智超,连潘智超的几个亲卫也呆在那里。论起素质,皇家禁卫军的人要比天威军的人素质要高,因为他们的起点、征召的难度都远远超了天威军,换句话说,皇家禁卫军的将领都是文武双全的人,训练之余他们也喜欢登高述情、指点天下。   “好!”潘智超朗声喝道,他的心酸楚莫名,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文武皆是人中翘楚、极受少壮派推崇的汪泓一旦身败,就成了一个笑谈,别人不说,他今天就一定要和钱不离好好谈一谈汪泓的后事,哪怕是付出尊严去请求钱不离,他也要完成自己的心愿。可是他潘智超本人呢?百年之后,会不会有后人坐在这小孤山上和他一样在饮酒赏秋,笑谈着他与钱不离的宾州大战?!   “酒好,诗更好!”潘智超凝视着钱不离,在今天以前,他就很敬佩钱不离,听了这番洞彻人生的诗句,这份敬佩凭空又添了几分。   潘智超的亲卫在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钱不离,他们很难把传说中那个杀人如麻、残暴凶悍的将军与面前这个银眉飘然、面容英俊,嘴角始终挂着温暖笑意的人联想在一起。   “呵呵……潘将军就不要笑话我了。”钱不离笑着拿起几粒花生,扔在嘴里,神情悠然。   如果不是情景不对,阎庆国肯定要上来大拍马屁的,他把目光转向了遥远的天河,神情有些恍惚,阎庆国在萧索中想起了自己的家乡,还有孩童时快乐无比的日子。   “钱将军,您今天约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如果说我只是请潘将军来一起饮酒赏秋,不知道潘将军信也不信?”   潘智超一愣,旋即微笑道:“如此……那就多谢钱将军招待了。”   “客气什么,当日在雾峰行宫,潘将军临走前留给我的那一剑,我的肩膀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潘智超知道钱不离故意给自己做证明,连忙借倒酒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感激。   潘智超的亲卫听到钱不离突然提起了陈年旧事,不由有些紧张,可看到钱不离身后的程达等人依旧一脸淡然,提起的心才缓缓放了回去。   “钱将军,智超这一次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钱将军能成全。”潘智超不想再客套,直接转上了正题。   “哦?”钱不离一愣,微笑道:“你说吧。”   “不知道钱将军能不能把我军的尸骸还给我们?”   “你说的是汪泓吧……”钱不离闭上了眼睛,沉吟半晌才缓缓说道:“没问题。”钱不离知道这个大陆的生死事宜都是很讲究的,哪怕是死刑被铡刀铡得身首分离的人,下葬时也要有个全尸,人已经死了,他的威胁性也不复存在,给潘智超一个面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多谢钱将军大人大量!”潘智超猛地站了起来,向钱不离施以大礼,他确实没想到,钱不离能这么好说话。   钱不离摆了摆手,叹道:“汪将军是个不世出的将才,他这种死法……真是不值得。”   “难道钱将军不知道汪将军的事情?”   “事前不知道,事后才知道的。”钱不离不无惋惜的回道。   潘智超深为自己没看错人而欣慰:“如果钱将军知道的话,会不会派人刺杀汪将军?”   “会的。”钱不离回答得很快,而听到答案的潘智超一下子就愣住了。 第二七零章 雄州危急   “行刺杀之事过于无耻了,但两军对阵,本就是无所不用!”钱不离叹道:“身为一军主将,不能过分爱惜自己的名声,如果能以此换来将士的平安,我钱不离甘愿为万人所指!”   潘智超缓缓把酒杯放在石桌上,凝视着钱不离。   “大业之路、凶险重重,想我钱不离当年也自许为天下英雄,身为英雄自然要行英雄之事,不外光明磊落、问心无愧这八个字!谁知我刚刚崭露头脚,就受到了教训,姬胜烈派出刺客潜入福州来刺杀我,呵呵……也是我大意,当时险些重伤而死。”   “从那之后,我就小心多了,谁知姬胜烈看到没有机会刺杀我,竟然转而把目标转到了自己嫡亲姐姐身上,连续数次暗杀公主殿下。我困惑了很长时间,姬胜烈弑父篡位在前,谋害嫡亲姐姐在后,可为什么这样的人能稳稳坐在王位上,得你们这些忠勇之士效命,而善良、纯洁的公主却在福州苦苦求生?英雄?呵呵……”   钱不离这番话颇有震撼力,有些事情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如钱不离曾被姬胜烈被人刺杀,而有些事情纯属猜想假设,如姬胜烈弑父篡位,钱不离把真真假假的事情搀合在一起说,有很强的暗示效果。   “你……你胡说!”潘智超的一个亲卫忍不住夺众而出,指责起钱不离来。   “仗已经打到现在这种局面,我无需再用谎言取信于谁!”钱不离淡然一笑:“当你们知道汪将军被刺杀之后,一定在骂我钱不离行事卑鄙吧?”   “这个……”潘智超一滞。   “我就奇怪了,在我被姬胜烈被人刺杀的时候,怎么没看到有人出面指责姬胜烈手段卑鄙呢?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而已,姬胜烈可以刺杀公主、刺杀我,我也可以去刺杀他的将领,既然没有人去指责姬胜烈,就没有人有资格来指责我,行事要公平!我说的对吧?”   钱不离这番话,纵使是最能言善辩的人也没办法反驳,如果说钱不离被刺杀还可以用上下尊卑的借口来强词夺理,刺杀公主就说不过去了。   潘智超苦笑道:“看来钱将军今天是想把我留在这里了?!”   钱不离朗声笑道:“我说为将者不能过分爱惜自己的声名,并没说一定要行无耻之事,潘将军太过虑了,这等事我可做不出来。”   ※※※   钱不离与潘智超在小孤山上饮酒赏秋的时候,雄州的战局已经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梁山鹰得知皇城再次向宾州派出了援军,守护皇城的皇家禁卫军已经只有六千余人之时,做出了一个颇为疯狂的决定。   梁山鹰明白,钱不离南征北战立下数次大功,力挽狂澜于不倒,是姬胜情赖以依仗的擎天柱,但钱不离对他的轻视,还有钱不离的部属对他的冷嘲热讽,都深深伤害了梁山鹰的自尊心。他从来没有象痛恨钱不离一样恨过别人,哪怕是当日因偷吃了一只狗而被鞭打时,也没有现在这样痛恨,人都是这样的,一个人可以清贫一生,但一旦品尝过富足的滋味,再回归清贫,他会感到非常难过。梁山鹰起事之前,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好不容易在风云际会中闯出了一片天下,深受下属敬畏,原本非常匮乏的自尊心也跟着一起膨胀起来,他梁山鹰不再是那个人见人欺、无权无势的平民了,谁敢侮辱傲视天下的他,他就要让谁付出代价!   梁山鹰没有仔细想过,钱不离为什么要故意冷落他,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双方面的,你摆出一种姿态,对方自然要回报你一种姿态,可惜梁山鹰只看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公,却没有往深里想过,这就是狭隘的小农意识在作怪了。此名词并不是歧视的意思,而是确确实实的现实,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如果得不到大批知识分子拥护的话,结果只能是失败,最主要的就是核心集团的眼光太短浅了。   陈胜、吴广起义声势浩大,但篡取胜利果实的却是自己承认自己是流氓的刘邦,刘邦驾下如果没有萧何、张良等一众能人智士效死命,凭他的本事并没有登上舞台的资格。李自成初期被剿得落花流水,直到宋献策、牛金星等文臣投身过来之后,声势才变得越来越浩大。牛金星的能力虽然并不突出,但均贫富等口号都是他想出来的,打到北京之后牛金星当上了丞相,其势力竟然可以和战功赫赫的刘宗敏相抗衡,可见李自成对他的感激。   梁山鹰最失败的地方,就是他以乱民起家,纵使现在的声势再浩大,也很难吸引才智之士去投奔,当年的李自成为了收拢牛金星,也是费心了心机,而牛金星总是找借口拒绝,文人的骄傲让牛金星不想以身侍贼,最后还是身陷大狱才不得不投靠李自成的。换句话说,梁山鹰的身边也始终缺乏为他出主意的人。怀才不遇的人虽然想在这乱世里立一番功业,但投奔姬胜情、贾天祥、焉或是天威大将军钱不离,都是比投奔梁山鹰要好得多的选择。谁都不想在今后跌足长叹,后悔自己明珠暗投了。   做大事、成大业必须要集众人之力,汇众人之智,绝不可能靠一个人的小聪明就会搞得风声水起,饶是比常人多了数千年阅历的钱不离尚且在做决定之前,耐心听取其他人的意见,梁山鹰想靠着自己和一众目光同样短浅的兄弟打出一片江山,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空想。   很多东西是无法叠加的,一百个近视眼聚在一起,也无法看清远处的东西,只能让自己更加迷茫。   也许是太想报仇雪恨了,梁山鹰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钱不离一记重重的耳光,他倒是把自己的小聪明运作到了极致。在千山山脉中游荡的各股乱民逐渐集中,然后突然袭击了雄州的台安城,当然,这里的突然袭击不过是在转述梁山鹰的战略计划,实际上凭着‘游击队’的素质,他们很难做到突然袭击。可惜的是,台安城的守军只有两千人,他们纵使人人都是三头六臂,也无法阻挡六万余人的进攻。   雄州皇家禁卫军大营的主将陶景得知了台安陷落的消息,不怒反喜,他已经和‘游击队’打了一年多交道了,对‘游击队’的战力了如指掌,不客气的说,他只需出动一千皇家禁卫军,就能把两万乱民打得落花流水!   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小孩子搏斗,自然会轻松获得胜利,但如果天天打、月月打,打了整整一年多,再谨慎的人也会变得松弛下来,陶景做梦也没想到兔子一样的乱民也敢反扑,他认为只要驱马一冲,乱民就只有逃命的份!   陶景命令一千皇家禁卫军据守巨鹿县,拦在乱民撤回千山的必经之路上,又留下两千皇家禁卫军守住大营,带领其余的大军去攻打台安城,之所以带这么多人其一是因为探知贼首梁山鹰也在台安城,其二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七千骑兵组成一个大追击圈,那些乱民不管往哪里逃,也逃不出去。   陶景甚至懒得派出斥候侦察台安城四周的敌情,驱兵急速赶到台安城下,修整了一夜,于第二天上午打造了一些攻城器械之后,就展开了攻城战。可惜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驻守台安的乱民拼死抵抗,陶景一连攻了五次,才在黄昏时分攻下了台安的西门,而皇家禁卫军的伤亡率远远超出了陶景的预料。这倒不难理解,皇家禁卫军是一支精锐的骑兵,他们受到的训练都与骑战有关,竖云梯、爬城墙他们就是外行了。而梁山鹰得到了钱不离的物资援助,此次又攻下了台安城,他们手中的家伙不再是赶鸡打狗的木棍,而是可以至人死地的兵器了。   遭受到抵抗的陶景恼羞成怒,他亲自带领三千骑兵冲进城内,而其余的骑兵在沿着两翼包抄过去,按理说,赖以持仗的城墙已经失守,城内的乱民应该开始逃走了,陶景下了决心,他要把这些乱民全都杀光!   活跃在通州的影子团,把很多情报都传了过来,梁山鹰投靠姬胜情的事情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陶景知道这件事,可惜他却没有考虑其中的政治影响。以往乱民们见势不妙就会逃走,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无拼命之心,再说装备上也相差太多。而现在不同了,他们现在是一支隶属与公主姬胜情、名声言顺的军队,凭空多了几分底气,加上梁山鹰的煽动力非常惊人,如果再把梁山鹰的军队当成是一块豆腐,那就是陶景的大失误了。   而梁山鹰也明白,在野外与皇家禁卫军作战,纵使自己带着十万大军,也抵挡不了多长时间,看过了天威军的训练、士气,他知道自己的军队与正规军队有多大的区别,所以梁山鹰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他要打的是巷战!至于城墙上的抵抗,那是为了麻痹对方主将才去拼命的。 第二七一章 饮鸠止渴   陶景带着大军冲进了台安城,城内到处都是奔跑呼号的百姓,因为梁山鹰已经把百姓们从家里驱赶到了大街上,用以迷惑敌军,这一招确是心狠手辣。而陶景本就满腔怒火,在说他认为乱民的装束和百姓也没有多大区别,哪里还顾得上许多?三千皇家禁卫军举起了武器,从城门一直杀到中街,无辜的百姓眨眼间就枉死了数千人。   梁山鹰马上下令,用滚木擂石堵住了西门,随后无数穿着铠甲的、或衣衫褴褛的、目光狰狞的、或心惊胆战的乱民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扑向皇家禁卫军。   越靠近中街,街道上的障碍物就越多,陶景以为这是梁山鹰企图用路障拖延他们的速度,以便从别的城门逃命,但看到无数乱民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之后,他才明白过来自己中计了。可惜纵使局势到了如此危急的程度,陶景也没把乱民放在眼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多少杀多少即是。   巷战进行的空前惨烈,乱民们毫无章法的挥舞着长剑和刺枪,冲击着腹背受敌的皇家禁卫军,还有一些乱民干脆爬到了房屋顶上,掀起砖瓦当武器,向下拼命抛掷,当然,这种武器对铠甲俱全的皇家禁卫军来说,杀伤力非常有限,不过在如雨点一般的砖瓦下,皇家禁卫军的战力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每一个皇家禁卫军士兵都要面对数个乱民,这时候闭一下眼、闪一闪身,或者战马受惊,很可能被人趁虚而入,中上致命的一击。   一字长蛇阵倒是军事上比较常用的阵势,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但是在城县里的街道上摆出了纵向的长蛇阵,又被人包围,局面就变得异常危急了。   皇家禁卫军表现出了强大的战力,饶是在这极其不利的情势下,往往要数个乱民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击杀一个皇家禁卫军士兵,可惜乱民们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来,而皇家禁卫军的将士却越打越少。   梁山鹰眼见自己的士兵伤亡惨重,眼光愈发阴霾起来,只需要一千!没错,只要钱不离能给他一千张长弓,他把弓箭手布置在双侧的房屋上,伤亡绝不会这么大!梁山鹰在痛恨着钱不离,仇恨往往能蒙蔽人的双眼,而对一个目光本就不怎么长远的人来说,他更会一心往牛角尖里钻。梁山鹰想不起来半年前的冬季,他还靠着兽皮取暖,更看不到身上明亮的铠甲,腰间华丽的长剑,还有身后一众装备俱全的亲卫,他只能看到仇恨。   其实钱不离虽然反感梁山鹰的狂妄,但是在援助上还是非常尽心尽力的,至于长弓么……现在连黑豹军还没有装备完善,怎么能分出大批长弓交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嫡系就要有嫡系的待遇,从春秋战国开始一直到国民党中央军与地方武装的待遇差别,这个道理千古皆使然。如果把嫡系也享受不到的东西交给外人,那还叫什么嫡系?钱不离是个深知轻重缓急的人,这段时间来已经陆陆续续给梁山鹰送去了数万套装备,而且钱不离还不象内阁一样,征召民夫是赋役的一种,百姓都是白干活,他要给钱的,这些都是钱不离自己掏腰包,还能让他怎么做?把天威军分出一部分交给梁山鹰指挥?或者干脆把神器交给梁山鹰?笑话!!!   这就是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了,一个人落难之时,赠给他一升米,他会感激你的救济,如果赠给他一斗米,他心里就会有想法了,你明明有万贯家财,能给我一石为什么只给我一斗?   绕到东门阻击逃兵的皇家禁卫军连逃兵的影子也没有看到,而城内却喊杀声震天,他们明白陶景将军落入了埋伏,急忙奔回西门,却见城门已经被滚木擂石堵满了。这个时候想把滚木擂石清理干净无疑是浪费战机,皇家禁卫军们借助云梯,攀爬到了城墙上,从后方支援陶景,可惜,现在已经大势已去了,他们不但救不回自己的将军,连自己也陷了进来。   巷战一直打到了深夜,最后只有三百余名皇家禁卫军见破敌无望,遂从城墙上爬了下来,飞奔回大营报急去了。   台安城一战,梁山鹰是最后的胜利者,不过他这个胜利者心里也不少受,因为他的士兵在这一战中竟然伤亡了一万七千余人!而且军心也浮动起来,这场胜利实在是太艰难了。   梁山鹰向全军发布战报,战报中的战果竟然是己方伤亡九千余人,全歼皇家禁卫军三万三千人,这种滑稽的战果瞒不过天威军士兵,可是对没什么见识的乱民来说,倒是很难辨出真伪。没想到啊没想到!号称天下第一雄师的皇家禁卫军被我们兄弟杀了这么多人,一时间,不少连训练也不知为何物的人心里都飘飘然起来,在他们心目中,大头领梁山鹰的光芒已经超越了那战无不胜的钱不离。当然,如果战报属实的话,就连钱不离也不得不承认,消灭了三万多皇家禁卫军的梁山鹰确有和自己一争长短的本钱。   更有人去拍梁山鹰的马屁,说大头领翻掌定乾坤,什么略施小计即灭敌十万,梁山鹰倒是严厉斥责了他们,战报就是战报,绝不能作伪,消灭了三万三就是三万三……   随后梁山鹰又施辣手,给台安城内几十个富商和贵族安上了里通叛贼的罪名,把他们满门抄斩,其家财也全部充公,这笔钱梁山鹰自己分文没要,都分给了众将和士兵,同时把公主姬胜情的许诺抛了出来,他私自小小篡改了一下内容:率先攻上皇城者封为爵!而最关键的一个内容则是:守护皇城的皇家禁卫军兵力只在六千人!   梁山鹰的话在全军引得一片哗然,三万多皇家禁卫军尚且被弟兄们干掉了,六千多人算个屁?而且大头领这么大方,如果打下了皇城,赏赐只会更多,再加上公主的赏赐,还有爵位……不知道有多少人沉浸在未来的幻想中,原已有些低迷的军心复振,只要再拼一次,将来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趋利而往是人的本性,但是如果蛊惑一支军队趋利而往,则无异于饮鸠止渴,就象吸毒一样,短时间的兴奋会带来更长时间的失落,可惜梁山鹰别无他法,只有利益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让军心振作起来。   台安城打响的时候,钱不离刚刚与潘智超分别,此次会面并没有任何实际效果,钱不离也没想马上实现什么,只要再做一番功夫,让姬胜烈对潘智超产生疑心,他的目地就达成了。如果换了主将,局势应该能好一些,潘智超这个家伙……纯粹是被自己打怕了,兵力上明明是宾州军略占优势,但潘智超就是不出头,这让钱不离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想以较小的代价歼灭敌军,就要在运动中寻找机会,这可不是钱不离说的,运动战所产生的以弱胜强的效果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见,谁知潘智超就是不陪自己运动,而钱不离在兵力上略占劣势,又不能分出一支军队去突袭潘智超的后方,不在此地与宾州军交战、全军出发另外开辟战场更是一个笑话,补给线怎么办?六万大军每一天所需要的粮草都是异常惊人的。自古以来,能在失去了补给的情况下依然打胜仗的军队少之又少,做得最好的莫过于那支走了两万五千里长征的军队,不过一个饿了两天的人也许有力气趴在地上扣动扳机,让他站起来轮起大刀片看看?   在冷兵器时代补给就是一切,兵书上总是说某城某山某个码头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因为那正是连接补给线的要害之处。前几天曾经有一个有些名望而自认怀才不遇的人毛遂自荐,投奔在钱不离帐下,钱不离只忍了一天就忍无可忍,把那个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更加藐视敌人的才智之士给赶走了!他居然出主意让钱不离绕开宾州军,攻打宾州的东境,穿入江州,与魏悲回合兵一处。这主意简直是把潘智超当成了一只蠢猪,不错,从潘智超死守不战的情况看,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守住宾州境土,但如果天威军跳到了其他战场上,潘智超会毫无做为、守着宾州不出动?如果潘智超突然南下,攻打通州府,活捉了姬胜情,他钱不离也会跟着完蛋!守在通州府的那七、八千常备军能派上多大用场?!   兵书上有一个名词:推进,顾名思义,推进是很稳固的进击方式,所谓以奇招制胜,那是在正面战场毫无希望的情况下才会做的行险一博,现在钱不离也算是拖家带口的人了,不是危难关头,还应该以稳妥为上。 第二七二章 深陷   宾州军派出了一千盔明甲亮的皇家禁卫军来到天威军大营门前,准备接回死难将士们的遗骸,已经答应过的事情当然要做到,钱不离命令士兵把栅栏上挂着的头颅都摘了下来,与尸体一起交到了皇家禁卫军手中,右中朗将汪泓的首级也从土里挖了出来,钱不离还特意找了个不失华丽的匣子,把头颅装在匣子,这也算是一种尊重吧。   信义是非常重要的,对一个上位者来说,哪怕你实际上并不讲信义,也要尽量让其他人认为你是个讲信义的人,这叫形象工程……眼见宾州军大营举行了非常隆重的迎接仪式,钱不离只是举着望远镜看了看,就回去休息去了,这虽然是一个进攻的机会,但如果真要做战的话,很可能会因小失大,再说打起来胜败损失还无可预测,搞不好却会留下笑柄。   三天之后,顾坚来到了天威军的大营,与他同行的人自然是那愤而远走的周抗,周抗虽同意与顾坚一起来到宾州,以当面向钱不离辞行,但他的心情性格都变了些,最显著的就是沉默,整日里沉默不语,顾坚问上十句,他至多回答一句。   张贤在回宜州府的路上,夜里去新建造的驿站里休息,竟然正好碰上了顾坚和周抗,周抗自然是很反感张贤,但张贤却知道钱不离等人对周抗的评价,死皮赖脸的缠上来,一个劲夸奖周抗,还说钱不离钱大将军是如何如何的欣赏周抗。谁知周抗越听越来火,自从他投诚过来之后就被闲置起来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小半年来他只见过钱不离两次,平日里还总是受小人的闲气,而张贤无疑是小人的头目,此刻见张贤拼命套近乎,还以为张贤在正话反说,故意侮辱自己,遂当场拍案而起。   不过周抗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不能影响张贤,不能得罪的人最好一个也不要得罪,这是张贤的准则,他竟然缠着顾坚和周抗不放,哪怕周抗纵马急奔,他也咬着牙在后面跟着,周抗很可能会被钱不离起用了,如果这段梁子不化解,以后少不了小鞋穿。   钱不离听说顾坚几人到了,亲自迎出了帅帐,这面子是给足了,周抗本想看到钱不离之后就马上辞行,料钱不离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为难自己,此刻看到钱不离欢笑、热情的样子,不由犹豫了一下,这时候辞行太不礼貌了,还是进去坐一坐再说,谁知这一坐,周抗就彻底陷了进来。   “周抗,听说你前一段时间受了些委屈?然后愤而出走、想跑到关外去了?”分宾主落座之后,钱不离开门见山的说道,他的嘴角露出了笑意,不过却很和善:“你这不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么?”   “我……”周抗心头纵使有千万委屈,也被这‘耍小孩子脾气’几个字堵住了,如果把委屈都倒出来,指责钱不离闲置自己,然后辞行的话,岂不是自己证明自己是个小孩子?   钱不离一笑:“周抗,一直没机会和你闲谈,今天倒是个不错的机会,我来问你,天威军屡战屡胜靠的是什么?”   什么叫没机会?是你不给我机会!周抗心中郁闷,但嘴里却很‘规范’的回道:“全靠大将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周抗,你这话有很多人都会喜欢听,但不包括我。”钱不离脸色变得有些严肃了,轻叹道:“这份大基业绝不是靠一人之力就能支撑起来的,而天下之难事莫过于识人、用人,不是我妄言,在这方面我倒是有一定的长处。”   “大将军这种长处在下已经领略到了!”一提起用人,周抗就一肚子委屈,听到钱不离还在自吹自擂,遂忍不住顶了一句。   钱不离没有生气,只挥了挥手,其他的人都退了出去,只有程达还留在帐中。周抗心中有些吃惊,他身为游侠仗剑行走四方,手底下血债累累,这件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钱不离竟然敢独自与他交谈,显得心中非常信任自己。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钱不离不会仗着手中有天威而无视危险,对这等上位者来说这种冒险是非常不值得的事情,除了信任以外确没有别的理由。   “我有自己用人的道理。”钱不离沉吟一下:“比如说杜兵与郑星朗吧,论骑战经验、军中履历、身份地位,郑星朗皆在杜兵之上,但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任命杜兵为主将呢?”   “这个……”周抗虽心中有气,但还是不敢把自己的想法坦白说出来,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杜兵是你的心腹!   “你不会认为杜兵是我的心腹,所以我才重用他的吧?”钱不离含笑说出了周抗不敢说出来的答案。   周抗看着钱不离的微笑,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他先在血腥的江湖闯荡,后投靠姬胜烈走上了诡异的政场,在生与死的磨练中,已经磨练出了敏锐的直觉,从钱不离的笑容、眼神中他却看不出一丝恶意,能看到的只有坦诚。迟疑了半晌,周抗一咬牙点头道:“不错!”   “呵呵……那你就小瞧我了。”钱不离笑着摇了摇头:“杜兵虽然机智多变,但经验欠缺了些,而郑星朗虽然经验丰富,但心有顾虑,所以我才命杜兵为主、郑星朗为副。”   “不知道大将军所指……郑将军的顾忌是什么?”   “战机变化多端,而又稍纵即逝,有些时候一个迟疑,就会酿成大祸!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就是这个道理!当日我坐镇宜州,杜兵与郑星朗征战洪州、通州,两地相隔甚远,我的命令交给信使,纵使日夜兼程最快也需要五天才能送到天威军众将官手中,而他们的战报也需要同样多的时间传到宜州府,所以说,我的命令会或多或少跟不上前线战局的变化。”   周抗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默默听着。   “你在宜州也呆了很长时间,应该对我们的情况有些了解了,郑星朗的顾虑就是怕引起我的猜疑,他身为国戚、又手掌重兵,如果战局突变,他在抗命不遵与见机行事之间能不能迅速做出决定?这是一件不轻松的事!如果随机应变有被我剥夺兵权的危险,遵守将令却又有获罪受罚的可能,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周抗思索了半晌,苦笑着点了点头,历史上不乏抗命不遵而又屡战屡胜的名将,可惜他们的晚景大都很凄凉,因为这些天生的军人不知道,很多心地狭隘的上位者只需要一条听话的狗,而不是一个能打仗、打胜仗的将军。   “而杜兵机智多变,我最喜欢他这一点,如果他知道我的命令是错的,他会毫不犹豫的把我的命令放在一边,呵呵……他确实是我的心腹,所以他知道我想要的是胜利,而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蠢材。”   周抗忍不住长吸了口气,钱不离这些话说得非常坦诚,周抗从没见过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能象钱不离这样坦诚的谈论部下甚至谈论自己,他知道姬胜烈不少秘密,但那不是姬胜烈愿意告诉他的,而是需要他去做事,姬胜烈对任何人都持着怀疑之心,不是必要,他不会吐露任何秘密。   周抗不知道的是,钱不离如此坦诚是有原因的,当日姬胜烈曾经给桂明下了份密旨,如果周抗有不妥之处,则立地斩杀。这份密旨由桂明的亲卫队长保管,当日庐陵平原决战之后,战场上死尸遍地,虽然打扫战场的士兵把所有能搜出的东西都搜了出来,但染满了血的密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上一个月,一个管理官库的小吏无意中在打扫官库时发现了密旨,本着好奇心,好不容易拆开了变得干硬、有些地方还粘在一起的密旨,才发现了秘密。现在这份密旨就躺在钱不离的桌案上,只是还没有拿给周抗看而已,所以现在钱不离已经不再怀疑周抗投诚之意是真还是假了。   “钱将军确有识人、用人之能,在下佩服。”周抗回道。   “用人一定要用得恰到好处,如果用不好,人才也会变成蠢才,就如那马谡一样,身为随军参议时,数次点出诸葛的遗漏,可一旦为一军主将,便败阵身亡。世人都笑马谡愚蠢,其实用人不当的诸葛才应负罪。”   马谡……诸葛……周抗的脑子快速转动起来,怎么也想不起历史上有这两个人存在,最后只得自嘲一番,学识还是太浅薄了,根本无法和大将军相比。   “诸葛是史前三国时代蜀国的丞相,马谡是蜀国的将军。”程达看周抗面色犹疑,遂好心指点了一句,平日里总听钱不离讲‘史前’故事,这些名人早就刻在他的脑海里了。   周抗干笑一声,脸有些发红,怎么人人都知道,就自己不知道呢?实在太……自卑了! 第二七三章 本职   钱不离笑看向周抗:“姬胜烈其人狡诈多疑,你能得到他的信任可不容易,我想我无需置疑你的能力了。”   周抗弯腰道:“大人过奖,姬胜烈不过是想利用在下而已,只是……他的心太急了点,兔子还没有死,他就想把我这条狗给烹了。”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钱不离笑着拿起了桌子上的密旨。   “与那种刻薄的小人打交道,在下不得不多藏些心眼。”   “你看看这个吧。”钱不离把密旨递了过来。   周抗接过密旨,观瞧了半晌,冷笑一声,把密旨递了回来,同时他的脑海正快速清理着有关姬胜烈的情报。周抗知道姬胜烈很多秘密,换句话说,这都是周抗的本钱,青云直上的本钱!双方开头都表现得很坦诚,周抗明白接下来就该自己抛出这些秘密了,不过周抗不想主动说出来,太急切会给人一种卖主求荣的感觉。现在虽然是风云际会的时代,但真正的巨头只有姬胜烈与钱不离两个人,既然已经背叛了姬胜烈,钱不离就是他最后的希望,一心想青史扬名的周抗不想在钱不离心中留下坏印象。   谁知钱不离与周抗想到一起去了,他确实想问有关姬胜烈的消息,但刚才周抗对姬胜烈密旨的反应有些激烈,钱不离担心周抗把他与姬胜烈看成一路货色,只是一心利用他人,询问的话到了嘴边又被钱不离咽了回去。   一方在等着另一方先开口询问,而另一方却担心引起误会,结果变得有些冷场,半晌,钱不离才缓缓说道:“周抗,你先在我军中担任随军司马如何?”   “多谢大将军赏识。”随军司马相当于参谋,虽然没有实权,但影响力却不小,就如武钟寒一样,可以成天和钱不离呆在一起,如果有谁和武钟寒过不去,武钟寒隔三差五在钱不离面前说上几句坏话,结果可想而知。君王驾下的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也没有多大实权,但内阁的宰相也要在他们面前谦让几分,所担心的正是同一个理由。   “这一路行来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好。”   周抗颇有些诧异的看了钱不离一眼,他本已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理顺,准备钱不离开口相问之时,就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可钱不离竟然让他下去休息,难道他不想知道姬胜烈的秘密?不过诧异归诧异,周抗对钱不离问出秘密之前就命自己担任随军司马的举动很是感激,这是信任自己的能力,而不是赤裸裸的交换。   “大将军,卑职告退了。”周抗的自称很自然的从‘在下’变成了‘卑职’。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小骚动,接着一个人朗声叫道:“启禀大将军,有杨将军急报!”   “进来。”   一个亲卫随着钱不离的声音掀起门帘大步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封红色的、上面还画着五颗星星的信,这是万分紧急的标志。   钱不离快速打开了信,大略扫了几眼内容,不由长身而起,喝道:“传令,击点将鼓!”说完钱不离随手把信扔给了周抗,转头对程达说道:“把雄州、汉州的地图都给我找出来,快!”   周抗受宠若惊的接过信,看完信里的内容之后,脸色当即大变,战争中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变数,梁山鹰这个匪首竟然歼灭了雄州的皇家禁卫军,兵发皇城,正是极其有利的变数。如果操作得当,姬周国的王权更迭也许就在此一举了!   天威军军法一向极严,点将鼓虽然在傍晚敲响,但时间不长,众将已经集中到了帅帐中,分将衔左右坐好,周抗在武钟寒的暗示下,站到了钱不离身后,与武钟寒各站一边。   “梁山鹰歼灭了皇家禁卫军一部,冲跨雄州大营,兵发皇城,局势变得非常复杂了。”钱不离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转身走到地图前:“现在我们有两条路,一个是粘住宾州军,不让他们回援皇城,一个是故意放他们撤走,我们随后掩杀,尽最大能力损耗敌军的实力,你们说说自己的看法。”一般情况下,钱不离会等到众将都发表自己的意见之后,再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但此刻情势不比以往,潘智超的军队控制着宾州大部境土,利用驿站的优势,他应该比自己先一步得到皇城危急的消息,所以天威军的反应必须要快!   众将不由得面面相觑,梁山鹰怎么能打垮皇家禁卫军?如果不是大将军亲自说出这个消息,他们只会把这消息当成是一个大笑话。   “远京,你带着斥候大队全线出击,不惜一切代价突入敌后,务必查清敌军的动向,如果有撤退的苗头,马上回来禀报我!”   “遵命,大将军!”杨远京应了一声,大步走出了帅帐。   “大将军,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梁山鹰能不能攻下皇城,或者……他到底能坚持多长时间?如果我军粘住宾州军不放,而梁山鹰却兵败皇城,那岂不是白白贻误战机了?”稳重的郑星朗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啊,如果梁山鹰必败,我们还不如放宾州军回去,等他们攻击梁山鹰的时候,我们再从后面捡便宜。”杜兵应和道。   钱不离沉吟不语,他对自己的天威军了如指掌,但对梁山鹰的战力究竟如何就没有底了,从没见过‘乱民’的真面目,远隔数百里怎么能做出判断?还要依据判断做出应对……那就有些荒诞了。   “大将军,卑职有话想说。”周抗朗声说道。   “说!”钱不离的眼神亮了起来,周抗身为姬胜烈的心腹,对汉州、皇城的了解比天威军众将要深得多,他的话可信度很高。   “梁山鹰虽然能打败皇家禁卫军,但是依据两军的战力而言,梁山鹰只是一个惨胜,其伤亡当远在皇家禁卫军之上,不过……如果大将军认为梁山鹰已是强弩之末,那就大错特错了。”   “哦?你的话有什么依据没有?”   周抗略一沉吟:“不知道大将军还记不记得扎木合肆虐中原的事情?当时各地难民纷纷逃亡汉州、雄州,以求得皇家禁卫军的庇护。姬周国虽有祖制,没有户牒、路引者不得私自踏入汉州、雄州,但无数难民蜂拥而来,却是挡不住的。”   “当时内阁怕流民作乱,遂想出了一个办法,从难民中挑选出数万青壮年,分散到各贵族的封地里做工,这样一是让他们自食其力,减轻帝国财政的压力,二是让他们无法聚集到一起作乱。”   “这倒是一个釜底抽薪的好办法,想出这个办法的人不简单。”钱不离点了点头。   “釜底抽薪?大将军此话真是一针见血!”周抗笑道:“不过内阁却忘了一件事,贪婪!”   “我说……你别说一句停一会的,一口气说完行不行?”任帅叫了起来。   周抗干咳一声:“汉州、雄州的赋税极轻,只要舍得汗水,百姓们都能过上安心的日子,所以没有人愿意去贵族的封地里做工。贵族们各个封地的景况很不乐观,他们稍一苛刻,平民们就会举家而走,家里的奴仆有限,空有大片田地,却无人播种的情景比比皆是。”   “有些贵族趁机与官府勾结,私自把那些难民改成了奴籍,更多的贵族也有样学样,可是……一旦为奴,子子孙孙皆为奴隶,那些难民们自不甘心,卑职在皇城时,难民们相互勾结,偷杀家主的事情已经发生过数次了,可惜他们都被分散开来,纵使相互勾结也不成气候,只是徒然自投绝路而已。”   “逼良为娼、逼民为奴是开国圣主定下的不赦大罪,内阁就任由他们胡作非为?”郑星朗问道。   “内阁只是一心想消除灾乱,再说当时有大将军崛起于福州,罗斯帝国又在东线攻打云州,内阁对这等小事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钱不离沉吟起来,思索着其中的变数。   “扎木合在清州肆虐的时间最长,杀得清州百里无人烟,侥幸不死的平民几乎都逃了出来,梁山鹰纠集的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而已,但如果他真的能兵发皇城,应该有很多被逼入奴籍的难民奋起相应。”   “你的意思是说梁山鹰能打下皇城?”   “不然,皇城有外墙、城墙、宫墙三重险要,再加上有皇家禁卫军坐镇,太尉古君能力超绝、不容人小窥,梁山鹰想攻下皇城是千难万难的!”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任帅听得一阵头大,往日里钱不离下命令时,总是非常简洁的,理由也一样简洁,可听周抗说了半天,却始终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主意,让任帅有些反感。任帅还不了解,把所有的情况都详细摆出来,主意则让主将拿,这才是一个随军司马的本份。 第二七四章 屈辱协议   周抗见钱不离一直在沉思,遂含笑退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他知道自己这番话对钱不离的影响是非常大的。其中的变数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至于想怎么变、会怎么变都要钱不离自己想了。   “杜兵,你们先到偏帐里休息一会,容我先想一想,顾坚、钟寒、周抗,你们先留一下。”钱不离挥了挥手。   当杜兵等人都依令退出去之后,钱不离的目光定在了顾坚身上:“顾坚,把我们在皇城的人手全部调动起来,能凑出多少人?”   “应该能有一百多人吧,不知道大将军想做什么?”   “这么少?”钱不离叹了口气:“我想帮梁山鹰一次,把水搅得更混,混水才好摸鱼啊。”   “大将军,那些人都是探子,可不是战士,如果大将军想帮梁山鹰……还不如和二爷打个招呼,这里是二爷的地盘,他也许有办法。”顾坚口中的二爷就是孙天宜,顾坚虽然已经划归到了钱不离帐下,但多年的习惯却没办法一下子改过来,见到贾天祥也总是叫老爷。   “那就晚了,等到梁山鹰冲到皇城的时候,皇家禁卫军肯定会全城戒严,如果人多了必然会被皇家禁卫军察觉,人少了却做不出大事,看来我们只能盯紧宾州军,以不变应万变了。”钱不离眼中闪过一缕厉色:“我的破甲军原本是为了风云军团准备的,实在不行,只好把我的王牌提早掀起来了。”   顾坚、武钟寒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要说后来的周抗不知道破甲军的底细,连顾坚和武钟寒也不太了解,他们只知道破甲军的警戒是全军最严的,原本以为是为了保护神器,现在看起来其中另有奥妙。   钱不离把孙仲德的部队命名为破甲军,取得就是破尽天下一切甲胄之意!当日在庐陵平原,战斗进行到了最危急的时刻,钱不离依然没有舍得动用破甲军,其一是因为破甲军的装备还没有改造完善,训练也不是很精熟,其二就是破甲军的优势与劣势一样明显,在冷兵器时代,破甲军第一次出击肯定会取得辉煌的胜利,但到了第二次,有了心理准备的敌军主将只要做出提防,多做些布置,破甲军的威力便很难完全施展出来。   钱不离心目中的头号大敌一直是尉迟风云,他越是查阅尉迟风云的资料,越是无法估测尉迟风云的性格,时而冒进、时而谨慎,这种变幻无常的将领才是最难对付的。钱不离相信这支雪藏良久的破甲军会给尉迟风云带去一个意外的‘惊喜’,纵使他将来在战略、经验上落在下风,他也要靠着破甲军在战术上力挽狂澜,击败尉迟风云。   “大将军,此刻土地坚实,地势南高北低,如果能把宾州军诱出来决战,汤云龙的投石车军又能压制住宾州军投石车的话,破甲军倒是能大展神威。”程达在一边说道。程达身为亲卫队长几乎知道钱不离的所有秘密,破甲军是他眼看着一步一步完善的,对其优点缺点了如指掌,这种利器最怕的就是投石车了。   “宾州军真正的精锐是皇家禁卫军,而他们都是骑兵,我们……还是先等等吧,程达,明天你让庆国亲自到周围转一转,最好找一处合适的地方。”   “遵命。”程达自然明白什么才是合适的地方。   ※※※   潘智超比钱不离更早知道了皇城的危急,姬胜烈命潘智超带兵回援的圣旨已经到了两天了,不过潘智超始终按兵不动。从军事上考虑,回援皇城让出宾州是一步败棋,让钱不离占领了宾州,他绝不会等到皇城稳定下来之后才有所动作,只要派一支偏师杀入江州,本已占据劣势的江州军必然土崩瓦解。如果钱不离与魏悲回合兵一处了,钱不离就握住了战场的主动权,这种后果相当可怕。   而梁山鹰这股巨寇虽然威胁到了皇城的安危,但其部的战力极其有限,潘智超认为有太尉古君坐镇,皇城里还有近万皇家禁卫军,王室的两千黄门侍卫又个顶个都是武技高手,那梁山鹰支撑不到一个月,就会大败而走。   所以潘智超把自己的意见整理出来,派信使驰回皇城,上交给姬胜烈,他相信姬胜烈会同意自己的做法。   这一次潘智超可就大错特错了,姬胜烈虽然善于施展阴谋诡计,但他在军事上的造诣却不高,否则也不会一次次派人去陪钱不离练兵了,如果让尉迟风云主事,不攻则已,攻必然倾全力而为,不会给钱不离喘息的机会。   姬胜烈习惯从政治上考虑问题,这是他擅长的领域,皇城如果被人围困,不管是守住了还是没守住,都是一件颜面扫地的事,国威荡然无存!在这重压之下,姬胜烈表现得有些失常了,他命令潘智超迅速击溃钱不离的天威军,或者分出部分兵力阻拦天威军,主力迅速回援皇城,总之,必须要迅速回援皇城!而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梁山鹰,姬胜烈又表现得有些怯弱,太尉古君请命要求带领皇家禁卫军出城,给梁山鹰当头一击,可姬胜烈居然拒绝了古君的请命,严令皇家禁卫军死守皇城,不得主动出击。   手里的一切都是得之不易的,如果据守皇城姬胜烈相信皇家禁卫军能守到援兵回来,主动出击……一个不好,自己就会在兵灾中失去了所有的权力,姬胜烈喜欢做十拿九稳的事,冒险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而在潘智超眼中,姬胜烈的命令成了乱命,迅速击溃钱不离的天威军?谈何容易!至于分出部分兵力阻拦天威军,主力回援皇城更是胡说八道,两军交战时,一方主将总是千方百计诱使敌军分散兵力,以便各个歼灭,主动分兵先不说能挡住天威军多长时间,这根本就是白白送给钱不离一份大礼啊!现在的局面宾州军实力略占上风,还没到丢车保帅的时候。   有很多事情是难分对错的,每个人都有各自坚持的信念,姬胜烈想保全自己与内阁的体面,又不想行险,潘智超却认为抓住战场的主动权才是头等大事。而一些阴影里的小人也有自己的信念,几封密信悄悄来到皇城,摆在了姬胜烈面前,信中极力指责潘智超与钱不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两个人竟然在小孤山上单独相见、饮酒赏秋,还耸人听闻的哀呼宾州军危矣。   姬胜烈大惊失色,如果换做平时,他不会认为忠心耿耿的皇家禁卫军会背叛自己,但现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时刻,如果潘智超真的怀有二心,他姬胜烈必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姬胜烈的性子本来就很多疑,现在更是疑上加疑,遂不听古君的劝阻,任命自己的亲信田超持虎符赶至宾州大营,免除潘智超主将的职务,暂为副将,而由监军田超代行主将之职。   姬胜烈这一系列的动作非常快,消除隐患当然要快,两军主将都来不及做出应对,大势已经颠倒过来了,以至于钱不离看到宾州军主动出营搦战时,召集众将研究了半天。   而在姬周国东线上,姬周国与罗斯帝国的谈判终于达成了协议,国内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以内阁外交大臣黄庆宁为首的谈判团几乎是以内阁的底线签订了协议。尉迟风云用血腥手段打下来的云州被割让了出去;姬周国需赔付四百万金币,分五年偿清;罗斯帝国留在云州的军队补给问题由姬周国来承担;云州银矿自然也划归为罗斯帝国所有,但银矿的矿工已经都逃走了,姬周国要无偿征集五千名奴隶,以维持云州银矿的开采。   协议签订之日,风云军团、龙虎军团近十万将士嚎啕大哭、哀声震天,他们万没想到,近一年的拼死搏杀竟然杀出了这么一种结局,尉迟风云与龙虎军团的主将张进武皆闭门拒不见客。   噩耗在协议签订之后的第三天传来,龙虎军团主将张进武曾派出一支两千人的骑兵深入敌军内境,骚扰罗斯帝国的辎重补给。这支骑兵队在敌境中周旋了半年,战功赫赫,知道两国已经达成协议之后,他们便向姬周国境内撤退,谁知却被罗斯帝国名将伊凡斯基带领的狂战士军团伏击,全军尽墨,其中张进武的三子张彪也死在乱军之中。消息传来之后,张进武当场口吐鲜血,晕倒在帅帐中。张进武一共有五子一女,唯有这三子张彪能力最为出众,派张彪深入敌军境内本意是磨练一番,谁知这一别便是永诀,张进武本就为苛刻的协议而倍感屈辱,此刻痛上加伤,自一病不起了。   边帅彼得虽然亲自出面向谈判团赔礼道歉,但风云、龙虎两军军心震怒,不过内阁外交大臣黄庆宁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别看他被罗斯帝国的人逼得抬不起头来,在本国军人面前,还是威仪十足的,最后还是靠他摆出王命,强行压下了军心。   风云军团拔营西返,当探报传来之时,风云军团已经动身二十天了,换句话说,尉迟风云最多需要一个月,就能赶回皇城。 第二七五章 建功立业   田超本是在姬胜烈坐上王位之后,被提拔上来的黄门侍卫的统领,从身份上来说,黄门侍卫等于是国王的亲卫,比皇家禁卫军的地位要高,但黄门侍卫与皇家禁卫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系统,由田超来指挥皇家禁卫军就有些儿戏了。以潘智超为首的一系将领坚决反对田超试图与钱不离决战的计划,可是也有一些将领支持田超的决定。   每当权位更迭时,新生代的力量总是显得那么锐不可当,其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在顽固派势力过于复杂、腐化上,长时间的矛盾累积下来,顽固派很难做到众志成城、全力抵御外敌,纵使有几个人眼光长远,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但在这种历史的惯性面前,他们的力量过于渺小了。   田超严厉斥责了潘智超,可潘智超为了全军的安危考虑,硬着头皮抗命不遵。田超本就是为夺权而来,怎能容潘智超放肆,一顿军棍毫不留情的落在了潘智超的屁股上,而且施刑的人是田超带出来的黄门侍卫,这些人个个武技高深,又得到田超的暗示,下手奇重,区区三十军棍差一点没把潘智超当场打死。   随后田超趾高气扬的带着宾州军出动,欲与钱不离决战,在田超看来,有最精锐的皇家禁卫军在手,他的大军天下无人可当!   钱不离从最初的错愕中清醒过来之后,已经下令全军撤退了,三支骑兵队轮流断后,给行动缓慢的投石车军、破甲军争取时间,并在沿途抛撒大量的铁蒺藜,或者用火油燃起大火,拖延敌军的速度。   “太容易了,我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他们的圈套!”钱不离站在车马丘上,遥望着紧追不舍的宾州军,苦笑着说道。此次北伐以来,他先后遇到的对手是桂明、汪泓和潘智超,这三人的能力虽差别不少,但每一个都不容人忽视,突然遇到一个傻头傻脑、抛出诱饵就拼命咬钩的鱼儿,钱不离感觉象是做梦一样。   “大将军,此人叫田超,和卑职算是熟识了。”周抗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回身笑道。他第一次用望远镜看东西时,差一点把望远镜给扔出去,后来慢慢明白了望远镜的作用,对这宝贝自是无比爱惜,此刻他已经观察完了敌情,按理应该把望远镜还给钱不离,可他的双手依然紧紧攥着望远镜不放,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显然心中万分舍不得。   “他的能力怎么样?”   “用来看家护院,倒是一个精干的人物,但如果要率兵纵横沙场……”周抗摇了摇头:“除了忠心可嘉之外,他就是一个废物。”   钱不离的目光落在了周抗的双手上,轻笑道:“周抗,轻点轻点,望远镜这玩意很金贵,会弄坏的。”   “哦……哦,卑职再看看敌军有没有异动。”周抗连忙转了过去,举起望远镜向前观望。   “你要是喜欢,望远镜就送给你了。”钱不离很爽快的说道。其实对他来说,制造望远镜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如果不是担心流失出去,他完全可以大批量生产。   “真的?”周抗又惊又喜:“多谢大将军!”   前方烟尘起处,杨远京带着几个斥候飞马赶到钱不离身边,也不及下马,大声说道:“大将军,宾州军的投石车部和辎重军已经远远落后了,如果派一支骑兵包抄过去,肯定会在援兵赶到之前,全歼敌军。”   “与宾州军的中军本阵相距多远?”   “三十里之上。”   钱不离沉吟片刻:“算了,只要击溃了他们的中军,宾州军这几万人都成了待宰羔羊,现在包抄过去反而能引起他们的警觉。远京,把斥候都收拢回来吧,去大田山看看任帅他们布置得怎么样了。”   “遵命,大将军!”杨远京答应一声,带领着斥候向南飞驰而去。   当日钱不离在大田山布置了圈套,准备把潘智超套牢,谁知潘智超不上当,自有田超这种人愿意上当,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星朗,你带着疾风军在车马丘略阻击一下宾州军,然后马上赶往大田山,与我会合,切忌不要太卖力了,别把人吓住。”钱不离兜转战马。   “末将保证疾风军会一触即溃的。”郑星朗说了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哈哈……”钱不离朗笑一声,带着亲卫向大田山奔去。   田超倒是表现得战志如虹,他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如果钱不离与他决战那自然最好,如果只是一味退避,他也不会死追不放,能显示出自己的能力远在钱不离之上就可以了,毕竟回援皇城才是头等大事。   大田山已经进入了宾州军的视线,可惜的是,潘智超却已经昏迷不醒人事了,否则他看到钱不离在大田山列阵,必会苦求田超撤军,钱不离上一次就在大田山列阵,这一次又退到了大田山,如果其中没有阴谋才是怪事!   “将军,天威军在前方列阵,请将军定夺!”几个皇家禁卫军的斥候赶了回来,向田超禀报前方的异常。   田超勒住战马,驰上附近的小山,向前观望,天威军确是在大田山侧后方列出了战阵,不过战阵中的旗帜则显得有些凌乱,至于其他的东西田超就看不清了。   田超反手拔出了长剑,对着跟上来的皇家禁卫军众将朗声说道:“人说钱不离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用兵者,士气乃重中之重,君等也应知道三鼓而竭的道理,天威军一退再退,其士气已不堪大用,而我军锐意直前,正是立下不世战功之时,众将听令!”   “末将在!”皇家禁卫军的将领们一起应道。   “今日之战后,本将军当亲手把功劳簿上交给陛下,望众将军不要堕了皇家禁卫军的威名!”   不说田超在那里激励将士,钱不离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当他看到宾州军分出三支骑兵,如利剑般直向天威军大阵冲来之时,也不禁呆了一下。骑兵的冲击力非常强,尤其是在混战的时候,更能发挥威力,但是单靠骑兵冲击排列整齐的战阵,就有些托大了。   虽然天时、地利、人和都在自己手中,田超又轻率的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但钱不离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皇家禁卫军的战力摆在那里,他要的是胜利,而不是惨胜。   嗵……嗵……天威军的投石车开始压制投射,可惜存储的石弹大部分都留在原来的大营中,随军携带的数量不多,而且钱不离已经告诉过汤云龙,规模要小,不能让宾州警觉起来,所以汤云龙的投石车只有十几驾投石车在投射,其余的都等着上峰的命令。   三支皇家禁卫军只付出些许代价就冲过了弹落点,不知道有多少久负盛名的脚踏弩斜斜指向天空,夺命的弩箭激射而出。   天威军战阵前列当即坍塌了一片,脚踏弩如果在百米之内发射,弩箭完全可以洞穿铠甲,纵使此刻距离非常远,有的士兵全身都躲在盾牌后面,竟然也被刺穿盾牌的弩箭所伤。   天威军前阵的队列有些混乱了,很多幸免于难的士兵纷纷转过头向后观看,虽然他们都是训练不足的常备军,但也知道军令如山,那面显眼的红旗没有落下,他们没有人敢私自后退。   钱不离从周抗手中接过望远镜,观看着前方的战况,既然明知道皇家禁卫军有犀利的脚踏弩,傻瓜也不会把刀锋军这支主战步兵摆在前列,至于那些‘炮灰’的死伤大不大,钱不离根本无心去管。   “落旗!”随着钱不离一声令下,那面红旗终于在无数人期盼的目光中落了下去,前列的常备军纷纷涌向了后方,刀锋军、羽林军分列数个战阵,战阵之间留下了足够的通道,还有数百余名军法官在中军战阵前虎视眈眈,如果有人慌不择路、试图冲撞战阵的话,这些军法官绝不会留情。   田超看到了天威军前阵溃败的场面,心中狂喜,就连那些对田超的命令不以为然的将领也是心中一振,他们相信潘智超的判断,钱不离其人最擅长诱敌深入,而天威军的战力也绝不是不堪一击的。但战场上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天威军在这之前确实很象在诈败,可是两军就要展开厮杀了,阵前诈败是非常愚蠢的事情,钱不离不会做这种糊涂事,难道天威军真的是外强中干?   “田将军,末将看天威军中军旗帜不乱,小心有诈啊!”一个将领大声叫道。   “前怕狼、后怕虎,何以建功立业?!”田超冷笑一声:“擂鼓!” 第二七六章 破甲神威   天威军的鼓点再次出现了变化,刀锋军的箭营发动了雨射,这种大范围急速射击的箭术对步兵的影响很大,尤其是在抓到好机会的情况下,但是对飞驰而来的骑兵来说,影响力就小了很多,而且田超的手笔不一般,第一次攻击就出动了近万名皇家禁卫军,箭营只射出了五、六箭,皇家禁卫军的刺枪已经冲入了天威军本阵之中。   毫无疑义,皇家禁卫军是一支忠义、勇武的部队,不管他们对主将田超用骑兵冲阵的战斗方式持什么态度,他们都表现得异常坚决,奇怪的是,已经争取到修整时间的天威军没有在战阵前布置鹿角、铁蒺藜等牵制骑兵的东西,让皇家禁卫军的冲刺没有受到大的影响,简直就是一马平川。按理说威名赫赫的天威军不应该出现这种失误,可惜战斗已经展开,大多数士兵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   天威军的前军溃败下去,中军的主战兵力刀锋军和羽林军硬生生抗住了皇家禁卫军的冲锋,代价自然必不可少,战争说白了就是一种对拼的游戏。不过与天威军相比,皇家禁卫军死伤得更多,刀锋军和羽林军阻住了皇家禁卫军的冲势,后翼黑豹军的标枪阵开始大显神威了。标枪和箭矢一样锋利,而标枪的重量则比箭矢要沉重数倍,百米之内的威力并不比强弩差上多少。   血花接连绽放,人喊马嘶声、濒死的惨嚎声、怒吼声,响成了一片,钱不离见两军已经缠斗在一起,遂发出了一个决定胜负的命令。   凄厉而悠扬的号角声在天地见响彻起来,蓄势已久的破甲军终于展露出了本来的狰狞面目,宾州军如此步步紧逼,正是吃掉这批精锐的好机会,但光靠着大田山的地利和已经布置好的圈套,天威军的伤亡也不会小,所以最后钱不离还是决定祭出自己的看家法宝,以求完胜!   好似心有灵犀一点通一样,奋勇厮杀的皇家禁卫军将士们不约而同露了失神的样子,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怪兽!   如果在天空上俯视,会看到地面上有三十只巨大的蜈蚣一样的东西,正在以无可抵挡的气势向前冲击。   这是钱不离苦心制造出来的战车,‘蜈蚣’全长近三十米,宽两米余,由粗大的撞头、二十个龟背一样的环甲、可载人的尾座组成。撞头是钝的,粗如木柱,只有两米长,因为再长些就会失去重心,而且在巨大的势能下,撞头的锋利与否没有多大实际意义;每一片龟甲都有两米余宽,由三层铁甲和两层坚木制成,在铁甲与坚木的间隙中,裹着一指厚的上好丝绸,强大的防御是史无前例的,钱不离做过试验,纵使用脚踏弩逼近发射,也无法洞穿龟甲。龟甲上方开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洞,用以照明,龟甲前后各有十二个铁钩,铁钩相扣、再用绳索绑好,两片龟甲就会牢牢固定在一起。每一片龟甲下都躲着两名壮汉,推动面前的铁杆,战车完全是靠人力推动的,每一辆战车都有四十个壮汉出力,短途启动虽然颇为吃力,但只要跑起来,势能就会越攒越大。   战车由二十个铁制的轮子承载重力,轮面宽达一尺,铁轮与铁轮之间有坚厚的挡板,更为妥善的保护着推动战车的士兵。   之所以说战车象蜈蚣,是因为战车的两旁挂满了锋利的刀刃,密密麻麻如同蜈蚣的足须,如果算上刀刃的长度,战车的宽度就达到了五米以上。刀刃的作用并不只是杀伤敌军,一旦战车左右失衡,刀刃就成了战车的支架,以免战车倾覆。   这是超越时代的装甲战队,冲击起来成了真正的势不可挡!骑兵那点冲击力根本无法和战车相比。可惜受工艺水平的限制,战车也有几个致命的缺点,最害怕的就是投石车,战车的速度不能太快,速度过快会变得无法控制,保持中速而又目标庞大的战车自然难逃投石车的投射。其次就是怕陷阱,单靠铁钩和绳索固定在一起的车身很难承受失足那部分的重量,后退倒是能把前面的士兵救出来,但冲过陷阱是不可能的。其三就是怕石块,战车是很笨拙的,无法象活的蜈蚣那样左右盘旋,轮子被大石块挡住了,战车也就失去了动力。   当然敌军步兵一拥而上围住战车也是一种威胁,但熟知装甲部队与步兵协同做战之威力的钱不离怎么会让战车单独冲进敌阵?方老生的黑豹第三军和王小二的黑豹第四军已经变成了散兵,借着战车的掩护,不停向前投射着标枪。   钱不离是一个擅长利用一切可利用因素的人,选择此地为战场真可谓得天独厚了,天威军依靠山脚列阵,占据了高处,而大田山的坡度很缓,既保证放大战场的势能,又可以控制战车的速度,如果换了其他一个战场,战车表现得绝不会象今天一样凶残。   还没等皇家禁卫军做出应对,三十辆……错了,是三十条战车已经撞入了皇家禁卫军的骑兵战阵中,在占据了绝对优势的科技面前,个人的勇武成了非常渺小的东西。战车所过之处,飙飞的鲜血已经不能用血花来形容,而是血浪,一排又一排的血浪!   战马被切断了四蹄,悲鸣着栽到地上,马背上的骑士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接踵而来的刀刃切开;有的士兵刚刚被撞头冲倒,紧接着粗大的铁轮就碾上了他的身体,内脏在重压下变成了一团血肉,碎末从口中、鼻中喷涌而出。   精锐的皇家禁卫军战士在天威军的战车面前,犹如收割机下的麦穗一般无助、无力,舍生忘死的冲击只能被刀刃无情的切倒,有几个将官仗着骑术精深,竟然迎头跳到了战车上,但没等他们做出任何动作,就被战车尾座的士兵用简装弩射杀。   三十辆战车冲出了三十条血肉模糊的通道,残肢遍野,血腥气直让人发呕,被收割后的皇家禁卫军阵列显得异常单薄,而天威军的刀锋军、羽林军、黑豹军全线出击,险死还生的皇家禁卫军士兵却处于极度混乱之中,眨眼之间就被漫山遍野冲杀下来的步兵淹没。这已经不能算是一场战斗了,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被田超后派出来助战的五千皇家禁卫军还来得及摸清状况,天威军的战车已经破阵而出,冲到了这支预备队中,血腥的屠杀再一次展开,而皇家禁卫军的反抗依然如前一样无力。   登高远望的顾坚、武钟寒、周抗等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天威军战车所表现出来的凶悍颠覆了他们对战争的理念,只有钱不离不动声色观看着下方的杀戮,他心中有着数千年的历史沉淀,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冷兵器时代的人思想却受到很大限制,传说中用来冲阵的铁浮屠也许就是古人想象力的极限了,但那对钱不离来说,却是相当幼稚的东西。他脑海中不知道有多少构想,只是因为这个大陆的工艺水平太低而无从实现。   在后方观战的田超被吓得魂飞魄散:“那是什么?那是什么???”田超怪叫起来,万余名皇家禁卫军啊!多么强大的战力!竟然在眨眼之间灰飞烟灭,田超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残酷的现实。   “将军,我们中计了,退兵吧!”一个皇家禁卫军的将领心惊肉跳的叫道。战士的勇武可以让他敢于面对生与死的挑战,但不包括挑战这种莫名而让人恐惧的东西。   既然是圈套,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原本流动缓慢、清澈的温河河水悄悄变得混浊起来,温河上游出现了一排几人高的怒浪,挟着风雷之声,从上咆哮而下,冲到了宾州军的战阵中。   皇家禁卫军虽然被冲得人喊马嘶、异常狼狈,但还在极力保持着战阵的完整,但常备军就不行了,哭爹喊娘、哀声一片,纵使有几个将官在吆喝,也无法收拢军心。   幸好温河不是天河、怒江等大河,否则在这洪水之下绝无任何生路,第一波浪尖倒是骇人,可惜后力不继,水位开始逐渐下落,最后只剩下没膝深的残水。但这里的黄土土质非常特殊,遇水即软,又沾粘无比,四处逃窜的常备军士兵动作明显变得迟缓起来,力气小一些的士兵虽使出吃奶的劲逃跑,但他们的动作比后世电影里的慢镜头还要慢,不时有人跌倒在水中。   “将军,这仗没法打了,我们撤吧!”惊魂稍定,几个皇家禁卫军的将领不约而同叫了起来。   田超心中早就萌发了退意,此刻正好借坡下驴,谁知他的命令还没有出口,几个斥候从后方急驰而来,口中一迭声大叫道:“将军,不好了!敌军已经绕到车马丘,还有……还有怪兽!” 第二七七章 刺激   “撤退!全军撤退!”田超双眼瞪得老大:“李济,你带领本部兵马务必拿下车马丘!否则提头来见!”   李济一愣,低声应道:“末将遵命,只是……”   “不能退!”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李济的话,那声音虽然很微弱,但语气显得异常坚决。   田超勃然大怒,转身看去,原来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潘智超被几个亲卫搀扶过来了。看到潘智超,田超忍不住红了脸,潘智超极力反对追击天威军的情景犹在眼前,如果听了潘智超的话,哪里有今天这场大败?可惜的是,田超并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羞愧很快就变成了羞恼:“潘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将军,钱不离用兵算无疑策、心机狠辣,而且此人极善于用连环计,如果我军在这时候撤退,必然再次踏入钱不离的陷阱!”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钱不离不怕与名将交锋,但如果有个人躲在一边时刻研究你的性格、习惯、以及用兵的风格,这样的人比名将还要让人头疼。潘智超的能力虽然有限,但他有自己的想法,钱不离想让他们做的事,他们就绝不能去做!笨方法有时候的确会产生一定的效果。   “潘将军的意思是……”田超阴沉着脸问道。   “向前!”潘智超眼中闪出一缕疯狂:“只有全军出动,攻击钱不离的中军,我军才有反败为胜的希望!”钱不离的中军冲锋的速度越来越慢,那些奇异的战车也停了下来,显然没有攻进泥地与宾州军混战的意图,那么钱不离想做什么?无疑就是想把宾州军吓退!   潘智超这番话可把皇家禁卫军的将领们都吓住了,兵败如山倒,此刻宾州军的士气已折,还想反攻?   “将军!”潘智超有些急了。   “哦……哦……”田超有些慌乱的避开了潘智超的视线,转头下令道:“李济,由你带本部兵马冲击钱不离的中军!”田超虽然有些慌乱,但有些事情是不会忘的,他之所以对李济‘青睐有加’,那是因为李济是潘智超的心腹,拼命的事情当然要交给潘智超的人去做。   站在高处观战的钱不离看到有一支军队的旗帜不但不向后退,反而向前逼近,脸色当即就有些变了。五千刀锋军、五千羽林军、两万五千黑豹军、六千顺义军,这是他此刻能动用的所有力量,一万余常备军根本无法承受残酷的战斗,可以忽略不计。而宾州军虽然在破甲军措手不及的打击下损失惨重,但还是有不少士兵及时撤了回去,皇家禁卫军的总兵力应该在两万左右,真的让他们冲出泥地缠斗起来,谁胜谁败就成了一个未知数!   钱不离没想到性格鲁莽的田超在这种危难关头竟然还想试探天威军的实力,看来自己还是过于轻视对手了,钱不离蓦然转身,喝道:“命汤云龙带领投石车跟进,告诉他,把所有的石弹都给我砸出去!远京,带领斥候大队出击,庆国,你也去!”钱不离绝不想看到混战,既然这支皇家禁卫军落入了圈套,那么姬周国的大局已经变得很明显了,在将来的日子里腰板直不直全看自己手中有多少实力,他不允许天威军再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天威军的鼓点再一次发生了变化,在前线指挥的任帅其能力虽然和杜兵差上少许,但也是经历过无数场战斗的将军了,皇家禁卫军的旗帜向前突进之时,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敌军的用意,连忙命令箭营准备发动雨射,以阻击敌军。   杨远京带着斥候大队赶到了前面,这支直接归钱不离调遣的斥候大队不同以往,用鸟枪换炮来形容非常贴切,钱不离把所有缴获过来的脚踏弩都交给了杨远京,纵使是与皇家禁卫军的斥候比,装备上也相差无几了,在斥候战中吃亏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   李济的军队在三百米开外,就遭到了杨远京的连番狙杀,一排又一排战士倒栽下战马,旋即在马蹄下变成肉泥,但死亡无法让李济退缩,皇家禁卫军依然舍死忘生的向前冲刺,可悲的是,脚下的烂泥极大的拖慢了他们冲刺的速度,往日眨眼间就能冲过的距离此刻却冲的异常艰难。如果是在三天之前,拥有不少脚踏弩的李济完全可以和天威军对射,不过田超已经把他部下的脚踏弩都收了上去,调拨给亲田派的军队使用,此刻李济只能眼睁睁看着部下一个个倒下去而无能为力。   “雨射!”任帅眼见敌军冲入了射程,连忙发出了命令。   姜越老越辣,兵越打越精!刀锋军箭营的弓箭手随便拉一个出去,都是十发而中八九的高超箭手,百发百中也不是一件希奇事,射箭射得准只是一个基本要求,箭营的‘快’让其他任何一支军队都望其项背而长叹。犹如象变魔术一样,一支箭刚刚离弦而出,下一支箭的箭羽已经搭在了颤抖着的弓弦上,随后再次拉开、射出。雨射、雨射,如果做不到连绵不绝的话,岂不是糟蹋了那个‘雨’字?!   面对着上万骑兵的冲锋,人数只有两千五百人的箭营发挥出的威力并不突出,但对一支人数只在三千余、速度又慢的骑兵来说,威力就全部显现出来了。   李济前列的旗手惨嚎一声,栽下了战马,将旗也滚落在泥水中,皇家禁卫军冲锋的势头猛地一滞,幸好一个亲卫眼疾手快,用刺枪一挑,把将旗挑在手中,重新举了起来,只是将旗上沾满了黄色的泥水,看起来……象是涂上那种排泄的东西。   一个刚刚学会骑自行车的小孩子是非常兴奋的,不玩上几天、十几天就不会过瘾;刚刚考到驾驶证、又无车可开的初哥总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寻找着一显身手的机会;而一对初次品尝过鱼水之欢的男女纵使在白天,也会不断的回想床上的风光;这些都证明人是喜欢刺激的,喜好往往会变成嗜好,当然,有些喜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淡薄。   汤云龙被钱不离提拔起来之时,已经四十多岁了,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兵,但这老家伙也有自己的嗜好,那就是喜欢观赏大场面!什么才叫大场面?无数巨大、沉重的石弹在空中翻腾,挟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砸向敌阵。每一次见识过大场面之后,汤云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下面,解开裤子撒上一泡尿,他有个说不出口的毛病,一旦兴奋起来就会产生强烈的尿意。   在刚才的投射中,投石车军才投射了三十多颗石弹,太没有意思了,此刻听到钱不离命令把所有的石弹都投出去,汤云龙兴奋得眼珠发红,连忙命令投石车向前推进,而他则爬到一座简便的活动箭楼上,目测着两军的距离。   就在李济带领部下冲到了天威军战阵中,而皇家禁卫军的将领一边聚集部队一边认真观战之时,天地间突然再次响起了让人胆寒的声音。   嗵……嗵嗵……无数颗石弹腾空而起,重重的砸在了宾州军战阵之中,钱不离也变得兴奋起来,因为他看到了久别的景象。从小开始,他就痴迷这种景象,每当搬着小板凳看电视时,只要上演了战争片,他不知道有多少次要大叫着跳起来,嘴里不停喊叫着:“冲啊、冲啊……”那个时代,家里有电视的可不多,钱老爷子又喜欢热闹,总邀请邻居一起来看电视,钱不离捣乱之后自会遭受些惩罚,可小孩子哪有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痛,下次照喊不误。   石弹落在了泥水中,景象和真正的炮弹爆炸非常相似,每一颗石弹落下,都会溅起一排汹涌的泥浪,纵使没有被石弹伤到的士兵,也被泥浪击得晕头转向,有的士兵被泥巴糊住了眼睛,急得一边哀叫一边用手去抹,但眼睛可是非常娇贵的,除非是用水清洗,否则他们在短时间内是别想睁开眼睛了。   美丽又壮观的泥浪一朵接着一朵炸开,刚刚聚集起来的皇家禁卫军当即又变得混乱了,汤云龙用最快的速度把三百六十多颗石弹全部投射出去,宾州军战阵里的气氛显得很凄惨,伤者的哀嚎惨叫声、惊者的喧嚣吵闹声、军官的喝骂声,还有战马受惊的悲鸣声,响成了一片。   钱不离的神器远离天威军中军主力战阵,从战场左侧缓缓逼近,这就是神器不方便的地方,只有在太阳直射的情况下,神器才能发挥应有的威力,任帅连忙命令孟铁头带领黑豹第一军去保护神器,这东西要是被敌军毁掉了,责任他可承担不起。 宝 书 网 b a o s h u 2 。CoM 第二七八章 抉择之地   炙热的焦点在宾州军战阵中扫过之时,宾州军显得更加恐慌了,天威军的神器之威早已名传天下,传说中铁浪军团有数万将士死在神器之下,杀人于无形的神器远比锋利的枪剑更为可怕。尤其是传说中的情景真真切切出现在面前,一排又一排的士兵捂着眼睛惨叫起来之后,宾州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潘智超,钱不离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如此把我军置于绝地!”田超怒吼起来,他也快要崩溃了,刚才在天威军的投石车覆盖投射中,他的亲卫队长被一颗石弹拍了个正着,死景真是惨不忍睹!整个脑袋凭空消失,但头发却在,披散在肩膀和后背上,好似头发天生就是从脖腔里长出来的一样,那亲卫队长胯下的战马也变成了残废,马屁股被石弹擦中,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但又一时不得死,匍匐在泥水中,两只前蹄疯狂的弹踢着。   田超及时用胳膊挡住了泥浪,旋即就看到了那让人几欲呕吐的惨景,但他还有些残存的理智,所以一口咬住了潘智超。这样一是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潘智超身上,他用了最大的力气喊叫,听到的人不在少数,回皇城之后自会有人作证;二是为自己的逃跑找一个恰当的理由,潘智超投靠了钱不离,他遭受埋伏当然要率兵突围,至于能带多少士兵‘杀’出重围,那就要看天意了。   潘智超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的主张是全军展开进攻,但田超只派出李济去送死,如果李济能成功杀入天威军战阵,情况也不会变得如此恶劣,可是钱不离的反应速度非常惊人,用全力以赴的打击扼杀了宾州军的试探,潘智超知道宾州军大势已去了,凭田超的胆量能力,现在想的只是如何逃出生天,他绝对没有勇气去反攻。   对田超的指责,潘智超根本无心去辩解,他自认行的正、坐的直,当然不怕别人泼脏水。可我不服啊!潘智超的心在无声的呐喊着,如果由他来做主将,纵使最后依然败在钱不离手下,他也会让钱不离付出惨重的代价,而不是象现在这样,被人占尽了便宜。   “来人,把这个叛贼给我斩了!”田超喝道。   田超的亲卫刚想冲上去,数个皇家禁卫军的将领已经驱马赶到了潘智超身后,冷冷的看着田超,如果潘智超是叛贼,宾州军早就败了,绝无可能与钱不离对峙这么长时间,众将心中有数,这是田超为自己开脱责任,把潘智超当成了替罪羊。潘智超的亲卫也反手拔出了长剑,气氛显得异常紧张,一个不好,兵变就在眼前了。   “好……好!好!!”田超恶狠狠的连说了三个好字:“潘智超!枉我还在陛下面前替你说好话,原来还是陛下高瞻远瞩,早就识破了你的机心!你这个不忠不孝的贼子,为了一己之荣华富贵,至一家老小安危于不顾,不出三天,你就会接到你家人的死讯了!潘智超,我保你会遗臭万年!”   姬胜烈暗中把潘智超的父亲潘犹关软禁的事情是一个秘密,但田超也顾不上许多了,他要断了潘智超的后路。能在此刻把潘智超置于死地那是最好的,可惜维护潘智超的人也有不少,万一潘智超回到皇城当着陛下的面和自己对质,一个不好……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因一己之私,不顾全局的安危、不顾国家大事的人是可恨的,这种人的地位越高危害越大,让人叹息的是,这种人有很多很多、层出不穷,前必有古人、后自有来者,永不会断绝。   潘智超低垂的头蓦然抬起,眼中心如死灰的神色逐渐淡去,流露出了一缕凶光,潘智超一直忍辱负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牵累自己的家人,否则他早就用自己的影响力,强行阻止田超追击钱不离了。没想到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田超竟然说出了这种话!潘智超虽有些年轻气盛,但不是傻子,从田超的话中他知道,寄托着他全部忠心的陛下姬胜烈早就在后面动了手脚。   田超哪里敢和潘智超对视,再说现在正是兵危战时,他扭转头喝道:“全军撤退!”   其实用不着田超下令,人数占大部分的常备军早就四散奔逃了,就连皇家禁卫军的士兵也面露惊恐之色,呆呆的等待着上司的命令。   皇家禁卫军的将官每年都要抽出一部分去各个野战军团历练,可惜将官的数额有限,只占了少数,普通士兵并没有出去历练的机会。虽然他们的战力强大、信念坚韧,但心里承受能力还是有限的,如果能挟大胜之余威,倒是能突击猛进、越战越勇,可打到这种程度,士气则变得无比低落了。   宾州军开始全线撤退,但还有四千余皇家禁卫军默默停在了原地,他们的将领都是唯潘智超马首是瞻的。无数人的目光落在了潘智超身上,等待着潘智超的命令,这其中有不少人原本对潘智超的小心谨慎颇为不屑,但血淋淋的现实让他们大彻大悟,钱不离是一个多么狡猾的人,明明有决一死战的能力,却偏偏不顾名声溃退,然后布下陷阱占足便宜。如果当日潘智超听从了自己的意见,无疑是把今天的战事演绎一次而已!   人们总是在付出惨重的代价之后,才会明白某些道理,而对喋血沙场的名将来说,他们那丰富的经验不知道曾付出了多少代价,更多的人承受不起付出,或饮恨沙场或身败名裂,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才能越走越高。纵使在现代社会里,少男少女完成了成熟的蜕变之后,心灵深处或多或少都埋藏着成长的代价,在真实中,永远不会存在没犯过错误的人。   有位哲人曾说过,如果给每个人重生的机会,几乎人人都有机会成为伟人!   遭到惨败,这些原本拥戴潘智超的将士们反而更加相信潘智超了,事实摆在眼前,潘智超的谨慎是正确的!而李济在危难关头不退反进、带领本部展开进攻,正是因为他相信潘智超的判断。众人都在等着潘智超的决定,潘将军说钱不离一定又在车马丘布下了陷阱,那么车马丘肯定有陷阱,还是听潘将军的好。   潘智超的个人凝聚力竟然靠着惨败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真是一个滑稽的事情。   潘智超扫视了一圈,见众人都在等着自己,心中有些感动,可他却偏偏说不出什么来,因为他的脑海中正在进行一番天人交战。他了解姬胜烈的多疑狠辣,姬胜烈既然已经在自己家人身上动了手脚,显然已经不再相信自己了,他潘智超到底应该怎么办?带着这些弟兄拼命杀出一条血路,回到皇城晋见姬胜烈,述说自己的委屈?姬胜烈会相信自己么?还是……   潘智超长叹一声:“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说到这里,潘智超只感到喉头一阵阻塞,再也念不下去了。这两句诗是钱不离在小孤山上饮酒赏秋时吟诵的,当日钱不离很坦诚的把自己的抱负说了出来,钱不离认为刻薄的姬胜烈并不适合做国王,纯洁、善良的姬胜情才会善待百姓,他钱不离的所作所为就是想让姬周国强大起来,百姓们不再吃苦。后来谈起很多贵族认为钱不离有野心、企图颠覆姬氏王朝时,钱不离用这两句诗表达了他不受人理解的无可奈何。   潘智超相信钱不离的话,因为天威军的军纪比皇家禁卫军还要严格,因行军作战踩坏了农家的良田时,钱不离总是赔付给一定的钱币,这一点,皇家禁卫军都做不到。宾州的百姓已不再象天威军刚刚踏入宾州时那么害怕了,钱不离赔付的钱币足够补偿他们的损失,而且还免去了收割的辛劳,为什么要反感天威军呢?相反,倒是宾州军中的常备军不时出现强买强卖、甚至强掠、奸污民女的事情。   潘智超只感到心中阵阵悲苦难名,他知道纵使回到皇城,救出家人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自己也难逃一死!何况率军突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带着这些皇家禁卫军精锐去送死么?在钱不离的埋伏下,又有几个人能逃出生天?罢了、罢了……还是留下这批生力军吧,不能把战士们的热血撒在内战上,合力抵御外侮才是军人的天职!只可惜钱不离口中那个北扫扎木合、东破罗斯帝国的姬周盛世自己是无缘得见了,潘智超心存死意,因为他的无能把整个家族都拖入了深渊,他还有何面目在世间苟延残喘?!   想到这里,潘智超突然推开了搀扶着他的亲卫,一瘸一拐的向前方的大田山走去。 第二七九章 拨乱反正   “将军,您要做什么?”一众皇家禁卫军的将领们吃惊的叫了起来。   “我去见钱不离。”潘智超的语声显得很平静。   “将军,您……难道您想投降?”一个将领猛地冲到了前面:“将军!我们……”   “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投降的将军!谁说我要投降的?”潘智超淡淡一笑:“说句良心话,如果公主坐上了王位,你们认为她会不会比姬胜烈强?”   这番话可是大逆不道了,一时间,周围的将士都呆在那里,没有人接话。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你们听到过有关姬胜烈弑父篡位的谣言没有?呵……那些都是真的。”潘智超扫视了一圈:“公主的善良天下皆知,所以先王一直想立公主为储君,姬胜烈知道先王的决定之后,不顾父子之情,下毒暗害了先王,随后假传圣命,自己册封自己为国王。哈哈……想那时,我潘智超被猪油蒙了眼,竟然与姬胜烈一起狼狈为奸,替他暗地里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今天,我终于明白了,效忠于这等刻薄的小人是会遭到报应的,就象我现在这样。”   潘智超这些话真可谓用心良苦。虽然在事实上,先王姬若发确是被姬胜烈毒杀的,但没有人能掌握哪怕一丝一毫的证据,钱不离纯属栽赃陷害,歪打正着却说中了事实,潘智超也没那个能力、资格得知如此重大的秘密,他不过是在往姬胜烈身上泼脏水。   对一支从头到脚、从肉体到灵魂都侵淫在忠诚与荣耀氛围中的军队来说,想让他们投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潘智超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忌日,但在他临行之前,他要把这些对王室忠心耿耿的将士们带出绝境。所以他甘心诋毁自己,而在诋毁自己的同时也把姬胜烈拖下了水,如果他振臂高呼、指责姬胜烈的罪名未必会有多少人相信,可是把自己说成是为阴谋效力的人,可信度就提高了不少。   真正的战士无法接受投降的命运,但拨乱反正……其意义就完全不同了!一种是为了屈辱的活下去,另一种却是悬崖勒马、不再为虎作伥,为了真正的正义而战。   潘智超太了解皇家禁卫军将士们的心态了,往姬胜烈头上扣了一盆能让人遗臭万年的脏水,这些将士们肯定会有所反思,虽然不可能转身就攻击自己往日的同僚,但对投靠钱不离的事情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抵触。   潘智超无情的‘揭露’了姬胜烈的罪行,在皇家禁卫军众将士们听来,不亚于一个晴空霹雳,什么?姬胜烈毒杀了先王?再想想姬周国近年来没有断绝过的兵灾,扎木合的游骑、乱民、东境的苦战、天威军的崛起,难道这些都源于姬胜烈么?有些事情只要做了出来,就无法掩住众人之口,郑朔独挡夹脊关几十年,战功赫赫,却突然间死了个不明不白,郑朔之子郑星朗又带着夹脊关铁骑南下投奔钱不离,接着民间就有流言,说郑朔完全是被军部和内阁故意坑害死的。   军人最痛恨的就是自己人在背后算计自己人,他们是为了保护国人而存在的,他们永远都在面对着敌人,吃亏的也自然总是他们。虽然姬胜烈处罚了几个军部的臣子,但这种欲盖弥彰的举动更引起人的怀疑,俗话说:无利不起早!那几个军部的大臣坑害郑朔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们天生就是个坏蛋,想没事找乐子坑个人玩玩不成?   想想郑朔的身份,夹脊关失守的事情就有了一个很好的解释,郑朔是公主姬胜情的亲舅舅,郑朔一死姬胜情就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而在这阴谋中得利最大的无疑是现在的国王姬胜烈。   虽然在传统惯性的影响下,皇家禁卫军的将士们依然愿为姬胜烈效命,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头脑,他们在内心深处也在揣摩猜测着种种疑问。   在潘智超的谎言点拨下,皇家禁卫军将士们的脸色都变了,有悲愤、有憎恨、有无奈、有轻叹,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反驳潘智超,他们有什么资格去反驳?人家潘将军一直是姬胜烈的心腹,当然知道很多秘密,而他们只是一群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愿意继续为弑父篡位的姬胜烈卖命的弟兄们,跟着田超走吧,人各有志,我不会强求。愿意为先王报仇雪恨的,跟着我来!”潘智超留下了一句话,转身向着天威军走去,才走了两步,就颓然栽倒在泥水中。当日潘智超受刑时,三十军棍打得他昏过去数次,行刑的人在田超的暗示下简直就是往死里打,潘智超能站着说完这番话,完全是靠一口气撑着,此刻再也坚持不住了。   战场上出现了一幅很奇怪的景象,数千个骑兵都跳下战马,缓缓向着敌人走去,如果说这是在冲锋的话,那无疑是世界上速度最慢、最可笑的冲锋了。   钱不离一把抢过周抗的望远镜,焦距定在走在最前列的几个人身上,镜头中的潘智超低垂着头,钱不离认不出来,但潘智超那个满脸大胡子的亲卫队长非常显眼,在小孤山上钱不离还打趣过那个亲卫队长呢。   “鸣金!”钱不离低喝一声,连忙催动战马,向山下冲去,程达带着数个亲卫连忙跟上,周抗和武钟寒也追了上来。   其实用不着钱不离下令鸣金,前沿的任帅已经发现了敌军不对劲的地方,命令士兵们停止射箭,杨远京则派出数个斥候去探一谈敌军的动静。   中军斥候大队的战力如果就不用细说了,他们一个个都是非常机警的角色,冲进泥地之后离老远先吆喝几声,试图引起敌军的注意,但意外的是,没有人搭理他们。   为首的小队长摘下长弓,抽出一支响箭,弯弓搭弦把响箭射了出去,在尖利的哨声中,这支响箭飞到敌军附近,射到了泥地里,箭羽仍在颤动着,那小队长的意思非常明显,老子在这里呢!射我吧,然后老子好跑路!   被称为姬周国最精锐的皇家禁卫军突然变成了瞎子、聋子,没人去看那支响箭,将士们依然在缓缓向前走着。   那小队长有些恼火,遂带着几个斥候逼了上去,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五十米……最后到了十米,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几个斥候叫苦不迭、提到嗓子眼的心逐渐落了下去,转而佩服起那胆大包天的小队长来,可是……这些皇家禁卫军是怎么了?疯了不成?自己胯下的战马溅起的泥水都能溅到他们身上了,却没有一个人抬头看自己,都在默默向前走。   斥候们当然无法理解,这些皇家禁卫军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了,战败是一种耻辱,临阵拨乱反正的理由虽然不错,但也损失了个人的自尊心,而他们效忠的姬胜烈又是一个弑父篡位的小人,这种种打击已经让他们不堪承受。   钱不离驱马赶到了阵前,程达和周抗一左一右护住钱不离,武钟寒则倒提着一把项弩,时刻提防着意外发生。虽然敌军看起来没有交战的意思,但兵凶战危,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周抗的右手轻轻搭在剑柄上,他曾经为钱不离对自己的冷落而极度失望过,要不然也不会愤而远走,谁知钱不离的信任来得那么直接、真诚而浓厚。‘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说白了,就是指有才能的人希望得到上位者的尊重,而钱不离不但付出了尊重,更付出了友情。周抗是一个不屑于用言语表达自己忠诚的人,他要用实际行动来回报钱不离的信任。   潘智超缓缓抬起头,迎上了钱不离的视线,露出了一丝微笑。   钱不离的心有些不好受,潘智超以前的形象是很风采照人的,此刻却显得异常狼狈,头盔已经不见了,头发散乱的披落下来,脸色苍白,身上到处都是黄泥,好似在泥水中爬过来一样。   从雾峰行宫之战中活捉潘智超开始,到现在两个人对峙了半个多月,钱不离已经了解了潘智超的性情,潘智超的能力虽然有限,但他是一个率真的人,身为世家之子,却不大懂政治之险恶,一心想做一个征伐四方的将军,这是优点还是缺点?   也许有人会说潘智超是个傻子,但钱不离绝不会如此评价潘智超,率真本就是人性的一大亮点,如果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尔虞我诈的能人,那么世界将变得多么可怕?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率真的人虽然看起来很容易吃亏,但谁也没有资格瞧不起他们!   这一次钱不离完全是利用潘智超的率真和对自己的信任而去暗算对方,潘智超可以不去小孤山,但他去了,很坦诚的去了,否则他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往日里看到对手落入自己的圈套时,钱不离总是会露出淡淡的微笑,但面对着潘智超,钱不离却有些内疚。 第二八零章 救命飞剑   “拜见钱将军……”潘智超苦笑一声,想要拜下去,但他的亲卫连忙用力把他搀了起来。   “潘将军,你我之间就不需这些俗礼了。”就算潘智超的亲卫不阻拦,他也是要阻拦的,钱不离一边向前一边扫视着沉默中的皇家禁卫军:“潘将军,你们这是……”凭感觉他知道,潘智超是想带着这数千皇家禁卫军投诚,但钱不离有些不敢相信,往日里和皇家禁卫军交锋过数次了,却很难捉到大批的俘虏,纵使抓到几个,也一个比一个有骨气,说什么也不投降,这数千皇家禁卫军……可是一份天大的礼物!   “钱将军且住!智超有一个请求!”潘智超突然死命挣开了亲卫的搀扶,用转化成冷厉的目光阻止钱不离继续向前走。   “智超,你说吧。”钱不离一愣,停下了脚步。   “望将军抛却以前的恩怨,善待我皇家禁卫军!末将可以保证,他们会用无比的忠诚来回报将军的信任。”潘智超的请求很简单,这一段时间来两军经常展开小规模的混战,双方的仇恨逐渐积攒了不少,如果钱不离将来把皇家禁卫军当炮灰使用的话,还不如在今天决一死战!潘智超虽然相信钱不离是个光明正大的人,但听到钱不离亲口保证之后他才能安心的走。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难道智超怀疑我钱不离的气度么?”钱不离脸色肃然,扫视了一圈朗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是公主殿下的子弟兵,绝不会有人亏待你们!”钱不离本想说‘我’,幸好他的反应一向迅速,皇家禁卫军是为王室效命的,绝不会对个人效忠,犯不上为了一个名称而较劲,只要指挥权在他手中就好。   “既然钱将军如此光芒磊落,智超也心安了。”潘智超回了钱不离一笑,转身面对着皇家禁卫军的几个将领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想必我潘智超在世人眼中成了一个不忠不孝之人,背弃主上的是我,拖累整个家族的也是我,事已至此……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将军!”几个皇家禁卫军将领的眼中闪动着泪光,他们知道潘智超这么做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如果钱不离打垮了这支宾州军,姬胜烈再没有翻天的能力,濒临绝境的姬胜烈又怎么能放过潘犹关呢?   “唉……”潘智超长叹了一声,黯然道:“是非成败转头空!以后……这些忠勇的将士们就拜托给你们了。”潘智超的话还没等说完,突然一掌推开了自己的亲卫,反手抽出长剑,向自己的脖颈抹去。   人在苦难中总是会快速成熟起来,率真的潘智超也学会思索了,他知道,他必须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死去,如果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尽,谁能证明他潘智超是自尽还是被钱不离所杀?皇家禁卫军是新降之师,地位本就不稳固,万一误会钱不离、愤然与天威军发生了冲突,他的罪过就大了。而且他的自尽有向天下谢罪的意思,我潘智超活着时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将军,死也要有一个堂堂正正的死法。   “将军……”皇家禁卫军的几个将领一起扑了上来,可是潘智超身为武将,虽然身上带着伤,但他的动作依然非常迅速,根本就来不及去救人。   程达等一众亲卫变得目瞪口呆,他们一心防备着敌军突起发难,只准备好了杀人,却没有准备救人,就连钱不离也只来得及瞪大眼睛,喊出一个‘不’,右手虚向前伸,当然,这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   周抗的手猛地向前一送,长剑化做一条白芒,激射向潘智超。如果说起个人武技,周抗绝对占了天威军的第二把交椅,比单条杜兵、程达也不是周抗的对手,周抗原来可是一个仗剑走天涯的游侠,在武技上的修为非常深。占据第一把交椅的自是钱不离,从来没人想和钱不离较量一番,而周抗在试招时打败杜兵和程达之后,倒是有不少将领找上门来切磋的,时间一长就变得很少有人愿意过来出丑了。   可惜武技只是武技,远没有传奇里得武功那么玄妙,而且周抗在长年的游侠生涯中历练出了心狠手辣的个性,他的出手没有丝毫犹豫。   剑芒直刺入潘智超的右臂,又破臂而出,刺入了潘智超的肩膀,把潘智超的胳膊牢牢钉在了一起。   潘智超惨呼一声,手上的劲道顿失,长剑跳动了一下,在潘智超的额头上留下一道斜斜的伤口,遂无力的跌落在地上,而潘智超的身体也向地面萎顿下去。   皇家禁卫军的几个将领堪勘扑到,手忙脚乱的把潘智超抱了起来,潘智超双眼紧闭、脸色发青,已经昏迷过去了。   “别动那把剑!”钱不离喝道:“程达,快去把蒋先生找来,快!”   身为一个高级参谋,这些常识他还是了如指掌的,受外伤不治而身死的人中近乎有一半以上不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是因为血液流失过多,引起了全身衰竭。军中常用的长剑没有血槽,远没有现代化兵器那么阴险,所以只要不乱动潘智超,不要让伤口扩大,潘智超的生命倒是有保证,何况天威军中有神医蒋维乔坐镇呢。   “大人……”周抗有些不安的说话了,但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情急之下他用了全力,结果这‘全力’确实太大了点。   “你做得好,如果晚了一步就追悔莫及了。”钱不离知道周抗在想什么,出言安慰道。   几个皇家禁卫军的将领抬头看看钱不离,又看看周抗,什么话也没说,事实摆在那里,虽然周抗投剑的力道狠了点,但没有这一剑,潘智超已经和他们两决了,感谢都来不及,谁又会抱怨?而钱不离的态度则让他们大吃一惊,潘智超身上到处都是血迹或黄褐色的泥水,钱不离却也凑了过来与他们一起托着潘智超,还不停告诫着需要注意的事情,眼中充满了焦急之色,这些都很让人感动。要知道他们不过是一支新降之军,如果有人图谋不轨在这时候刺杀钱不离,会很轻易得手,如果由他们这几个将领出手,钱不离几乎不可能逃出生天,这是什么?这就是信任!   当蒋维乔赶过来救治潘智超的时候,车马丘的战斗正进行到了关键时刻。不错,皇家禁卫军的冲击力确实厉害,但厉害不等于无敌,钱不离早就知道皇家禁卫军是姬胜烈最后的倚靠,针对皇家禁卫军他已经布下了双保险,其一是破甲军,其二就是那唯一能在骑兵洪流中逆袭而上的罕见兵种:象兵!   公元前三百年,中国正处于战国末期之时,醉心于荷马史诗中英雄人物的亚历山大大帝从西方崛起,他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波斯王大流士的后代,亲自率领大军一直攻到了印度河畔,其所部的骑步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又有庞大的海军配合做战,亚历山大这一生罕有败绩。但是在数千头大象面前,精锐的马其顿战士们被冲得落花流水,骑兵不行,步兵更不行。   当然,每个国家都有出卖国家利益换取自己荣华富贵的人,愁眉不展的亚历山大得知了一个秘密,大象在发情期是非常难以控制的!随后亚历山大利用这个秘密一举击溃了几个部落凑起来的象兵联队,占领了大半印度的领土。   亚历山大是钱不离以前重点研究的人物,不夸张的说,这个人是一个可能改变整个世界历史的人,他都不需要去做什么,只需要多活上几年就可以改变世界格局。亚历山大二十岁续位,三十二岁在亲自出征印度时因水土不服染上了病,三十三岁病死,他只用了十一年时间就建立了一个地跨欧亚非三陆的大帝国,其能力不容人质疑。   钱不离知道皇家禁卫军的战力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组建象兵,而且福州正处于亚热带森林的覆盖下,森林中经常有野象出没,正是天赐良机。谁知当地的土族人从来没有驯化野象的经验,一切都得头开始,摸索着来。一直到打败桂明之后,钱不离才拥有了二十多头小象和一头母象,成年象的性子太野,极难驯服,已经有十几个负责驯化的土族人死在了成年象的蹄下了。   此次出征钱不离只带了一匹母象和两头小象,倒不是希望它们能有多大帮助,钱不离可不想看到强壮的象兵永远缩在福州,他要试验一下大象到了北方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为将来打好基础,等到秋季转凉时再把大象送回去不迟。   没有象兵钱不离也不怕皇家禁卫军,一个骑兵连人带马有多重?有多少冲击力?大象的冲击力就远远超过了骑兵,而单从冲击力上讲,破甲军的冲击力则更在象兵之上,一架战车里有四十个壮汉,光人的重量就至少在六千斤以上,加上厚实的铁甲、宽大的铁轮、层层叠叠的挡板,还有撞头,这重量不是几头大象能相比的。 第二八一章 树大招风   以逸待劳的天威军用战车截滞了宾州军两翼的攻势,疾风军居中则打起了像模像样的阵地战,但田超象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亲自指挥皇家禁卫军和常备军如波浪般不停的冲击车马丘。田超心中有数,如果不能迅速攻下车马丘,等到钱不离从后杀到时,他这条命就要扔在这里了。   钱不离事先制定了两个计划,一个是在车马丘一带把整个宾州军包圆,如果敌军的反抗异常激烈,就要让出一条生路,采取边追边打的战术,消耗宾州军的实力。   郑星朗见宾州军的攻势猛烈,颇有不顾一切的味道,连忙下令退出车马丘的阵地。   既然冲出了生路,田超就丧失了战斗的勇气,当先从车马丘破围而出,逃往皇城。   疾电军、疾风军和天翔军则远远吊在逃兵后翼,不断的分割包围宾州军的小部队,兵无常势、战无定计,战争并不一定要面对面的决出胜负。   姬周国元历341年,是姬周国历史上最为动荡的一年,铁浪军团在庐陵平原烟消云散、首次有乱民组织在一起骚扰皇城、签订屈辱的割让领土的协议也是历史上首次发生,更在元历341年10月初,钱不离率领天威军包围了皇城。   魏悲回见江州军军心大乱,遂接连发动猛攻,最终击溃江州军,于10月中旬与钱不离会师皇城。   奉命回援皇城的尉迟风云行军到顺州时,突然身染重病、卧床不起,风云军团被迫在顺州扎营修整。在皇城最危急的时候,姬胜烈一天之内就派出了上百名信使,命令尉迟风云即日南下救援。俗话说得好,军令如山!但还有一句俗话,病来如山倒……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尉迟风云又怎么能率兵做战呢?姬胜烈只得让自己的亲信去接管风云军团,可惜他的亲信在搜找尉迟风云的虎符时惹了众怒,被尉迟风云的亲卫当场斩杀。   奇怪的是,看似虚弱待死的尉迟风云在皇城陷落之后,竟逐渐恢复了健康,有些聪明人暗自分析,肯定是因为姬胜烈割让领土的决定让这些野战军的将领都伤透了心,要知道他们每占领一块疆土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外交大臣上下嘴唇一碰,就把国家的土地拱手送给别人,实在让人无法忍受。当然这些猜测只是在脑海中打转,没有人敢说出去。   而在事实上,一军主将是不可能被自己的感情所左右的,钱不离心中有数,对付尉迟风云必须要软硬兼施,他一方面调拨出三万常备军,交由大公爵段戈指挥,段戈手下也有万余私兵,加在一起凑出四万大军驻守陈州,以防风云军团突然袭击,另一方面又命月色公爵为全权代表,去与尉迟风云谈判。   月色与段戈公爵整整花了两天时间,才和尉迟风云达成了某种谅解,月色与段戈都松了口气,随后两个人分道扬镳,一个要回陈州主持军务,一个要回汉州去和钱不离长谈。可笑的是,第二天,应该回到陈州的段戈再次出现在尉迟风云的帅帐中,而第三天,应该回到汉州的月色公爵也出现了,很显然,月色和段戈都要瞒着对方做些什么。   皇城在钱不离的猛攻下只坚持了四十天,外城、内城和宫城相继陷落,不能说太尉古君的反抗不坚决,关键是他们的实力太少了,原本编制在五万人的皇家禁卫军,最后只剩下万余,靠这么点人想阻挡天威军太难了。在失陷前的几天,天威军每天投射的石弹总重量都在二十万斤以上,什么样的城池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而且钱不离还用了垒土的办法,命士兵们用麻袋装土,或在战车的掩护下或趁着天黑,把土块投到皇城下,硬生生在皇城周围垒出了二十多个可供士兵冲锋的斜坡,比云梯要便利多了。加上天威军的神器大展神威,老天爷也在向着钱不离,开战的前十天都是晴天,就连那侥幸逃回皇城,被贬到东门将功折罪的田超也伤在了神器之下。   在这四十天的血战中,受煎熬的人不止是姬胜烈,还有很多很多人。确如周抗所估计的一样,梁山鹰攻到皇城之后,雄州、汉州等各地的奴隶蜂拥而起,呼应清州义军,梁山鹰的势力在短时间内就翻了一倍以上。还没等梁山鹰笑上两天,钱不离就把这支炮灰部队推到了死亡线上,攻下外城之后,梁山鹰的人马前前后后共伤亡了四万余人。   梁山鹰不敢在这时候触怒钱不离,态度收敛了不少,谁知在外城攻破之后,梁山鹰的一个部将怒于伤亡惨重,把怨气发泄到了城中的百姓身上,结果他的黑爪子刚刚伸出去,就被疾风军的郑星朗发现,运气背到了极点的人儿只能无可奈何的被郑星朗当场斩杀。梁山鹰的兵马大哗起来,他们本就为天威军的吃苦在后、抢功在前的霸王作风而不满,一群又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聚集起来,要给钱不离点厉害尝尝,可惜被吓了一跳的却是他们。   钱不离一心想在鸡蛋里挑骨头,这可是一个送上门的机会,刀锋军的战刀悄悄指向了昨日的盟友,一场屠杀之后,最少有一千人躺在了血泊之中。梁山鹰极力控制骚乱,命令各部不得他的将令绝不可妄动,随后飞马赶到钱不离的帅帐向钱不离请罪。梁山鹰的反应虽然迅速而正确,但钱不离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个‘约束部下不力’的帽子稳稳扣到了梁山鹰头上。幸好月色公爵此时正好赶回了军营,见到钱不离要把梁山鹰关押起来,连忙站出来百般替梁山鹰辩解,最后逼得钱不离只好把梁山鹰放了出来。   皇城中最为险峻的宫城竟然只守了两天就被攻陷了,谁也没有想到为人非常和善、自先王死后一直保持低调的王室总管天雨突然叛变,与钱不离里应外合、占领了宫门。天雨的武技非常厉害,让周抗也是大吃一惊,不过在混战之中却是双拳难敌四手,天雨最后受伤不支昏迷过去。   前一天姬胜烈还是鼓励皇家禁卫军们坚持,口口声声说撑到援军赶来他们就有救了,谁知援军迟迟不来,姬胜烈本人也在宫门失陷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了,钱不离带着士兵把王宫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姬胜烈的踪迹,最后还是从昏迷中醒来的天雨点出王宫有暗道,可这个时候已经太晚了。   通州府的公主姬胜情得知天威军攻下皇城的消息,一颗心幸福得快要飞出嘴边了,堂堂的帝国公主,却处处被人算计,甚至差点被人奸污,以至于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远走雪原城,离开危险之地。可自从她在雪山上遇到那个男人之后,她的命运就发生了极大变化,在她恐惧不安的时候,那个男人总会给她带来醉人的温暖;在她对未来忧虑的时候,那个男人就用一个又一个胜利给她带来信心;而在她开心或者搞些恶作剧的时候,那个男人总喜欢站在一边,微笑着看向自己,目光中满是宠溺;在今天,那个男人用两年来铁与血的拼搏,终于为自己献上了最贵重的礼物:王冠!   想到这里,姬胜情愈发的痴了,有人说,恨能转化成爱,其实‘恩’更容易转化成爱,尤其对善良、知道感恩的姬胜情来说,她忘不掉以前的遭遇,更忘不掉钱不离带给她的安定、幸福。   而钱不离却没有姬胜情这么乐观,他只是远远看了空空如也的王座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宫殿。钱不离不敢乐观,杯酒释兵权、火烧庆功楼、太平天国的天京事变,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只要有人想强行重新分配既得利益,就绝少不了腥风血雨。   虽然姬胜情信任自己,但凭她的能力尚不足以威慑那些试图向自己挑战的人,摘桃子的人永远不会少,不管他们为了胜利果实付出过很多还是一直在查看风色,他们都会不可避免的把贪婪的手伸出去。   而且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姬胜情的地位会变得很稳固,而他钱不离的将来就不好说了,苦心缔造了天威军这支不败劲旅、接连摧毁姬胜烈的军队,说起功劳他钱不离说自己第二,就没有人敢说自己第一,那么钱不离无疑是最大的获益者,关键在于,别人会不会服气?为什么不把钱不离弄倒、平分那块最大的蛋糕呢?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等等俗语说的都是同一个意思。   皇城陷落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四方震动,夹脊关的守将沈继栋率先递交了贺表,随后大公爵沈涛和段戈,尉迟风云也争先恐后向皇城派发信使,龙虎军团主将张进武也抱病亲自写了封贺表,惊雷军团倒是出人意料的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第二八二章 年轻的优势   啪……姬胜情脸若冰霜,挥手把侍女端上的茶杯扫落在地上,双眼中充满了怒火,她在十天前就来到了皇城,虽然一直没有进行加冕仪式,但这十天来她一直坐在王座上处理公务,终于如愿以偿了么?不管他人的谀词是如何泛滥,姬胜情自己知道自己的苦楚,她已经走到台前了,不可能象往日那样躲在钱不离背后,世人都只看到王者的风光,却看不到王者要付出的代价!   “人心险恶……真是人心险恶!!!”姬胜情再次愤怒的挥手,把那侍女的茶盘也击飞了,不过那茶盘好歹也是用银子铸就的,痛的只能是姬胜情自己的手,但肉体上的痛苦却难抵心中苦楚之万一。   姬胜情的要求并不高,稳定姬周国的局势,让姬周国的百姓过上好日子,而她自己也可以与钱不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姬胜情对自己的将来充满信心,她以为幸福伸手可得,到了现在她才明白其中的艰难。她感觉幼稚的自己就象一个站在山巅仰望星空的人,以为伸手就可以摘下星星,却不知那只能是一个梦想。   想起刚刚见到钱不离之后,她控制不住心头喜悦,扑到钱不离怀中憧憬着未来的幸福生活时,钱不离却对她说的话不置可否,脸色凝重、眼光复杂,好似有千言万语要对自己说,但最后化成了一声长叹和一句‘人心险恶’。   “陛下,您又生气了。”柯蓝从侧室中急步走出来,用眼色示意那侍女退下去。   姬胜情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陛下,您到底怎么了?回到皇城之后,每天都看到您生气,早知道……我们还不如不回皇城了呢!”柯蓝一边说着一边蹲在地上,收拾着地上的瓷片。   “柯蓝,你不知道,军部的人推举他为军部尚书令了。”姬胜情知道,柯蓝在政治方面的能力还远远不如幼稚的自己,根本无法给自己帮助,但她不和柯蓝说又去和谁说?钱不离说过,他们之间一定要逐渐疏远,当然,这种疏远是给人看的;月色公爵现在充当着中间派的角色;贾天祥还在途中,最少也要在半个月之后才能到皇城;王宫的老管家天雨正在床上养伤;身为一国之主,身边能相信的、能倾诉苦水的人却少之又少,想起来也真是可悲。   “那他不是升官了吗?”柯蓝高兴的抬起头,在她们之间的谈话中,‘他’在一般情况下只代表着一个人。   “傻丫头,这是明升暗降,夺他的兵权呢!”姬胜情苦笑道。   “什么……陛下,那你可千万不要答应他们啊!”柯蓝满脸惊慌的叫了起来。   “废话!”姬胜情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我会那么蠢么?!”以前柯蓝是一个很伶俐的丫头,怎么现在看起来傻乎乎的呢?姬胜情没有察觉,十天来的明争暗斗,让她的心机和眼力都受到了磨练,与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相比,柯蓝当然只是一个傻乎乎的丫头。   “陛下最英明了!”柯蓝转惊为喜,拍起了姬胜情的马屁:“陛下一下子就识破了他们的诡计,他们变得很老实了吧!”   “他们怎么会老实!”姬胜情冷笑一声:“他们还推举段司空担任天威军的主将呢。”   “太无耻了!天威军是我们的军队!”柯蓝现在已经不是惊慌了,而是在尖叫,充满愤怒的尖叫,她虽然是个不懂政事的贴身侍女,但也知道天威军是他们的命根子。   “是我们的军队不假,但我不能用这个理由去拒绝他们。”姬胜情满脸都是无奈,以前听说姬胜烈用强硬的手段压迫贵族大臣的时候,姬胜情觉得姬胜烈太残暴了,可是到了现在,她心里却很赞同姬胜烈的做法,她恨不得自己马上变成一个武技高超的人,在廷议中挥舞着宝剑把那些小人都杀死,当然,这和摘星星一样属于虚无的幻想。   “如果陛下压服不了他们,那是因为陛下的理由太少了。”一个慈祥的声音响了起来。   姬胜情和柯蓝一起转头看去,原来是王宫总管天雨在柯丽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异常苍白,走动的身形显得很木呐,因为他的脖子在激战中被长剑所伤,走动的幅度稍微过大,伤口就有迸裂的危险,那就坏事了。   “天雨伯伯,您怎么来了!”姬胜情惊讶的迎了上去,在三个人面前,姬胜情是从来不注意自己身份的,一个是钱不离、一个是贾天祥,还有一个就是从小就照顾、保护自己的天雨管家,虽然现在已经成了真正的王者,但姬胜情还是愿意象小时候那样,称呼天雨为‘伯伯’。   柯蓝连忙搬过一张椅子,和柯丽一起搀扶着天雨坐到了椅子上。   “听小柯丽说,陛下天天都要砸东西,老奴实在是不放心啊。”天雨嘴角带着笑意,却不敢真的笑出声来,声带剧烈的滚动会造成什么后果是非常明显的。   “才没有呢!”   “我才不小呢!”   天雨的话马上遭到了两方面的反驳。   “钱大将军也知道这些事吧?他没有说什么?”天雨自然不会和两个女孩打嘴仗。   “他说过。”说起正事,姬胜情的神情变得郑重起来,沉吟半晌缓缓接道:“他说那些贵族之所以在局势还不明朗的情势下转而支持我,不外是看中了我的性格,自古奸相喜弱主,明君帐下无权臣!姬胜烈专权,而我只是一个脆弱的女子,如果立我为国王,他们能得到更大的好处。”   “自古奸相喜弱主,明君帐下无权臣……”天雨默念了片刻接道:“钱大将军真是洞彻人心,想来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他说现在就要看我的能力了,他必须要韬光养晦。”   “哦……”天雨沉吟一下:“陛下,钱大将军是不是对您钟情呢?”   “嗯……这个……我也不知道。”姬胜情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嘴里在否认表情却在告诉别人真正的答案。   “明白了,原来是陛下对钱大将军钟情。”   姬胜情的脸更红了:“天雨伯伯,您在说什么呢!”   “呵……”天雨只笑出了一声,脸上就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显然伤口受到了震动。   “天雨伯伯,您还是回去休息吧。”姬胜情连忙站了起来:“我知道应该怎么去应付的,不用您操心。”   “其实……我本来的名字不叫天雨,这个名字是先王给我起的。”天雨怕伤口再受到震动,不得不放缓了说话的速度:“当然我还是一个平民,凑巧帮了先王一个大忙,先王说我就象一场及时雨……所以每一次听到您喊我的名字,我就会想起我的责任,陛下,您不用担心我,在老奴还没有变成老糊涂之前,多让老奴为您尽一份心吧。”   姬胜情眼中不由露出了雾气,从十二、三岁开始,她的生活就充满了各种各样意外的灾难,睡觉时灯笼会引起火灾,划船时船会漏水,打猎时马镫会突然断裂,游玩时会遇到凶狠的歹徒,如果不是有天雨总管和舅舅郑朔派过来的黄门侍卫保护,她早就死了,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担心死因会引起父王姬若发的怀疑,纵使有人保护她,她也早就死了。   这份恩情是永远也忘不了的,看到天雨总管不顾伤势也要帮自己化解烦恼忧愁,姬胜情心中更是感动,把天雨总管留下来显得她太不顾惜人了,让这个老人去休息养伤却又辜负了对方一片心,姬胜情感到左右为难。   天雨看到姬胜情眼神中满是矛盾,连忙转移了姬胜情的注意力:“陛下,是谁建议让段司空担任天威军主将的?”   “还能有谁?别看他们没有出言附议,我也知道肯定是沈涛和段戈这两个老东西在背后捣鬼!”   “看来陛下很反感他们啊。”   “内阁、军部、还有御史台都附和这个建议,除了他们两个谁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这样啊……”天雨略一沉吟:“陛下,其实这件事情您大可以推到一边,让钱大将军去处理好了,钱大将军虽然想韬光养晦,但并不是说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您的头上,我相信凭他的能力,可以处理好这件事的。”   “不!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保护我,这一次我一定要为他分忧解难!”姬胜情的态度显得非常坚决。   天雨陷入了苦思,半晌嘴角才逐渐露出了笑意:“陛下,您要想和他们比较彻词堆理的功夫,是比不过他们的,但是您也有自己的优势,您才十九岁呀!”   姬胜情一愣:“这和年龄有关系吗?”   “当然有,您可以耍赖,甚至撒娇,我想……那些老家伙总不会用相同的手段来对抗您吧?”   “这……也可以??”   “当然可以!” 第二八三章 本事   皇城是姬周国政治、文化、经济交流的中心,也是一座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其繁华的程度远在富饶的宜州府之上。虽然在冷兵器时代不可能有真正意义上的不夜城,但皇城的两条主要街道和王宫,还有各大文臣武将、各大贵族宅院聚集在一起的宣武巷,整夜都是灯火辉煌。气派,皇城的气派可不是其他城市能相比的。   在这个中心城市里看到什么都不用惊讶,一场婚礼,也许可以让数条街道都铺满鲜花,让人感觉皇城好似变成了花海;一场酒宴,也许可以看到无数动人的眼眸,甚至有的眼眸蓝如天空或碧如宝石,外族的美女在这皇城里并不稀罕;街上乞丐看起来非常潦倒,但其中就可能有贵族的后裔,败家子总是不缺的,平民要是不小心侮辱了他,就要惹上大麻烦;看到路上有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在游玩,千万不要轻佻的上去挑逗,除非你有王者之气,虎躯一震就能让所有的女人变成非你不嫁的白痴,要不然只要她们其中一个感到厌烦,招一招手,也许就会扑出无数侍卫来把你按倒在地。就连皇城中的妓女都不是普通角色,天知道她们中谁是哪位大人物的禁脔?真正的美人、真正的花魁大都有背后的势力在撑腰,想得到美人的芳心么……很难,也很容易,只要打倒那美人背后的主子就可以了,至少也要把他吓跑,不按照规则做事只有一个后果,一觉睡下去就睡成了永远。   皇城已经历经了三百多年的风雨,如果把皇城比喻成一块大蛋糕的话,谁该分多大、谁该分多少已经形成了一个默认的规则,你想多吃一口么?去别人的盘子里抢吧!不过千万要小心一些,别搞得不但抢不到别人的,连自己盘子里的蛋糕反被别人抢走。   当然,这里的‘抢’绝不是象土匪一样拎着几把长剑就行凶杀人,大人物之间的抢夺比得是智力和耐心,人类的智慧能长时间的不停发展,和阴谋诡计的熏陶脱不了关系……   可惜的是,天威军与皇家禁卫军长达四十多天的血战,给皇城带来的巨大的影响,繁华虽然正在缓慢的复苏,但不能否认已经远不如从前了。   钱不离穿着一袭布衣,走在大街上,周抗和武钟寒跟在他身后,程达和阎庆国带着三个亲卫充当随从,杨远京带着二十多个亲卫远远跟在后面。   在钱不离前方,有六、七个少女一边游玩一边嬉闹着,其实钱不离已经跟了她们好长时间了,那些少女的仆人虽有所察觉,但也没太当回事,天威军巡查极严,难道还有人敢当街横行不法么?   钱不离可不是起了色心,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就没离开过剑与血,看着那些少女自然、清纯的笑闹声,他感到很舒服,而且他出来游玩就是为了散心,街道两旁的景物远没有少女好看……   “大将军,您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陛下身上,是不是……有些残忍了?”周抗本以为攻下皇城之后,钱不离就成了威震四方的雄主,没想到钱不离却处处保持低调,对各方的刻意刁难一笑置之,他的疑问已经憋了很久了,只是钱不离虽然保持低调,但前来拜访的客人却不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胜情现在已经不是公主,而是姬周国的国王,她必须要有自己的杀伐决断,如果我再帮她的话,她永远也长不大。”钱不离笑道。   “有大将军坐镇,陛下只需发布政令即可,您这么做又是何必呢?”周抗的话有些露骨了,从小就倍受欺凌的周抗对姬氏王朝没有任何忠心,以前效命于姬胜烈只是因为把姬胜烈当成了主上,就象现在效忠于钱不离一样。所以在他看来,钱不离想让姬胜情变得成熟起来是完全不必要的,姬胜情越成熟钱不离就越不容易控制姬胜情。改朝换代又有什么了不起?在周抗心目中钱不离比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做国王。   钱不离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纵使周抗心中再焦虑,也不敢说什么了,已经说得如此露骨还能怎么说?难道还要恳请钱不离自立为王么?   “大将军,我们一力示弱也不是办法,这只能让他们越来越嚣张!”武钟寒接道,这些日子他也憋了一肚子火:“莫不如……来个一网打尽、一了百了!”武钟寒眼中露出了杀机。   “怎么个一网打尽?”   “只要大将军从陛下那里要到手谕,我们天威军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把沈涛那些人都抓起来,俗话说蛇无头不行,没有了沈涛、段戈撑腰,还有谁敢耍花样?”武钟寒顿了顿:“如果大将军怕声望受损,我们来暗的也好!”   周抗连忙接道:“大将军,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周抗愿为大将军解忧除烦!”说起暗杀,周抗可是此道高手。   “你们把国家大事想得太简单了。”钱不离摇头道:“现在我天威军负责皇城的治安,五千禁卫军也由潘智超控制,如果真要动手,凭沈涛、段戈的私军和梁山鹰残部,根本不堪一击,但别人怎么想?在尉迟风云、张进武等人眼中,是陛下要除掉沈涛、段戈,还是我让陛下除掉沈涛段戈?”   “就算尉迟风云知道是大将军主事,他又能奈何得了大将军么?”武钟寒争辩道。   “尉迟风云倒是奈何不了我,但从此之后,边将势必不再信任朝廷了,在他们眼中,我这个奸臣根本就是在把持朝政、排除异己,谁还会相信陛下?除非我带领天威军与三大军团开战,用强硬的手段收回军队的指挥权,否则姬周国只能慢慢沦落到诸侯割据的局面,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不动手则已,动就要雷霆万钧、斩尽杀绝!我们不但要抓住最好的机会,更要注意明处的、暗处的所有敌人,可是现在我们怎么能判断出来沈涛和段戈潜藏的势力有多大?知道荒草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处死沈涛和段戈两个首恶不难,但他们的势力一起发难怎么办?我们又失去了三大军团的信任,他们势必会把姬周国搅得一塌糊涂!就算必须要来硬的,也要在我们的人渗透进三大军团之后,依情势而定夺。”   “再说沈涛与段戈起兵支持陛下的事情举国皆知,你让我用什么理由除掉他们?人无罪不可杀啊!在廷议中较量唇枪舌剑……沈涛和段戈都是此道高手,律法千条,没有道理他们也能找出道理,这方面我远远不如他们,不是我不想争,争也争不过还不如藏拙。”   “而且沈涛和段戈并没有亲自出面和我做对,倒是那些军部和御史台的人让我闹心,这就是进可攻、退可守,如果出现了差池,他们自然会马上向我示好。”   “那我们只能眼看着他们嚣张了?”武钟寒有些愤然。从福州到皇城,整整两年的苦战,只有天威军才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可在大胜之后,竟然冒出这么多摘桃子的人,武钟寒实在是气不过。别人不说,就说御史台那些御史,想当初姬胜烈征讨福州的时候,那些御史就没少谩骂福州的逆臣,还是原班人马,到了现在却成了愿为姬胜情陛下效死命的大忠臣,一个个口唾横飞、手舞足蹈,好似天下唯有他们最忠贞。当年他不顾同僚被杀转而投靠钱不离,武钟寒觉得自己够心狠手辣也够无耻了,但现在面对着一群干脆不知脸面为何物之人,武钟寒有一肚子话想骂出来,却又不知从何骂起。   “谁说我们只能眼看着他们嚣张了?”钱不离笑道:“军部不是派过来两个正副监军么?钟寒,明天找几个人一顿闷棍把他们敲死算了。”   “这个……大将军,这不是在打草惊蛇么?”武钟寒没想到钱不离说干就干,可是搞那么两个小角色太没有意思了。   “是啊!大将军,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掉那两个监军有什么用?只要沈涛和段戈不死,他们还会派监军来的,这么做太轻率了,请大将军三思!”周抗也反对钱不离的决定。   “你们都觉得我的决定很轻率?”   周抗和武钟寒一起点头,换一个人、换一个阵营,很少有属下敢质疑上司的决定,这是天威军的特色。   “那沈涛和段戈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很轻率的人呢?”   周抗一愣,马上明白了钱不离的意思,苦笑道:“大将军,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大将军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您……再怎么装傻充愣也骗不过沈涛和段戈啊。”   “胜不骄、败不馁,天下有几个人可以做到?”钱不离微微一笑:“得志便轻狂的人却数不胜数,多我钱不离一个不算是意外吧?”   周抗和武钟寒面面相觑,思索着钱不离话中的含意,半晌,周抗说道:“如果大将军想给人轻狂的印象,这些天就不应该隐忍,大将军转变得太突然了,更是会让沈涛和段戈疑心啊。”   “为什么不能隐忍?我必须要在陛下面前保持一个谦谦君子的风度啊!因为……再过几天,我就要公开追求陛下了。”钱不离叹道:“如果不是担心胜情没想明白其中的奥妙,答应了我的追求,我现在应该已经成了流传在上流社会中的一个笑话了。”   “大将军,需要卑职去安排一下么?”武钟寒问道,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钱不离为什么要公开追求姬胜情,而且看样子还需要姬胜情的拒绝,但他的职责不是去理清钱不离的想法,而是应该按照钱不离的思路,去安排钱不离与姬胜情见面。   “不用了,贾天祥和郑星望这几天就要到皇城了,到时候我会让郑星望负责胜情的饮食起居,等到他在王宫里站住脚之后,才是我和胜情见面的日子,现在……不能妄动。”王宫里的黄门侍卫和侍女有一部分是月色公爵安排的,还有一部分是沈涛和段戈安排的,其中鱼龙混杂,肯定有奸细。内宫里倒都是月色公爵的人,忠心上没有问题,但钱不离不可能一下子飞到内宫去。王宫有三重之隔,纵使由柯蓝或柯丽出面引领,也保不准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些端倪,偏偏事关重大,钱不离怕用书信去劝说姬胜情收不到应有的效果,所以只能拖下去。郑星望把福州训练出来的人手都带过来了,而他的身份是姬胜情的亲表哥,由郑星望担任黄门侍卫统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把沈涛和段戈的人都排挤出去之后,才是相见定计的日子。   “我明白了,大将军屡次挑梁山鹰的毛病,却又总在最后放过梁山鹰,就是为了迷惑人心吧?”周抗笑道。   “我钱不离自从于雪原城统兵以来,逢遇对手每每都是斩草除根、从来不留情面,现在却数度羞辱梁山鹰而不下杀手,显然是因为我钱不离变得骄狂了。”钱不离冷笑一声:“那梁山鹰竟然想和我一争长短,真是可笑之极,现在他把月色公爵当成他的大恩人了,哼哼……听话得很呢。”   提起梁山鹰那只土豹子,周抗和武钟寒都笑了起来,在这政坛角逐中,梁山鹰的心机派不上多大用场,眼光的局限性是他最致命的弱点,而且他也没有角逐政坛的经验,连一件最简单的事情他都判断错了!目前朝臣都在打压钱不离,而姬胜情却在力保钱不离,在这种情况下,真正的主谋沈涛和段戈都不敢站到台前,他梁山鹰却以为看到了希望,上窜下跳的,已经引起了姬胜情的反感。以前钱不离放过梁山鹰有一定程度上是怕惹姬胜情不开心,现在再没有这个顾虑,只要机会一到,翻掌之间他就可以让梁山鹰永远消失,可笑的梁山鹰却还以为自己很得宠呢,在那里沾沾自喜。   “可是……我还是担心沈涛和段戈不会上当。”周抗说道。   “山人自有妙计。”钱不离信心满满的说道。   “大将军,什么妙计?”   “你们想知道?我的妙计可是能把人吓傻的。”钱不离坏笑起来。   周抗和武钟寒连连点头,钱不离越这么说他们的好奇心就越大。   “过来、过来……”钱不离招手让周抗和武钟寒靠近,附耳说了一会,事实证明钱不离不是在胡说,不止是周抗和武钟寒瞪大了眼睛,以致于眼珠都快要滚出来了,就连常年如岩石般稳练的程达都露出了一副痴呆象。   “大将军,您这……您这……您这这……”武钟寒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高啊!不但剑走偏锋,还达到了假公济私的目地,大将军真是高啊!”周抗恨不得手上十指全都是大拇指,只伸两个大拇指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   “程达,你怎么看?他们会不会认为我越来越骄狂了?”钱不离注意到了程达的表情。   “我怕他们认为大将军疯了……”程达喃喃的说道。   “你们说什么呢?”阎庆国看前面说得热闹,也凑了上来。   “没你事!”钱不离没理会阎庆国,转而瞪着程达:“你再说一次?”   程达心知钱不离在开玩笑,但天长日久之下,钱不离在他心中的集威甚深,不由忐忑的把目光转向别处,干笑不语。   “大将军,万一陛下知道了这件事情怎么办?”武钟寒的心机确实缜密,一下子就推理出了未来很可能产生的悲剧。   “所以我要在郑星望到皇城之后,混到内宫里去和胜情坦诚的好好谈谈。”钱不离一腔正气的回道。   “能把这种事情提出来坦诚……还坦诚谈谈的……大将军真是高啊!”周抗这辈子也没象今天一样佩服过谁。   “其实和那些朝臣相比,我钱不离也算是一个难得的正人君子了。”钱不离自嘲的一笑,自己的计划确实有些龌龊,所以一定要举出例子还自己个心理平衡:“想当初他们把胜情说成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女人,现在却象没事人一样站在朝堂上,还那么的理直气壮,这种本事……我钱不离这辈子是比不上了。” 第二八四章 非罪   红日东升,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一天必然会招开新的廷议,一想起这个,钱不离就有些头疼,说起行军布阵、运筹帷幄焉或是较量心机、明枪暗箭,钱不离自认不落人后,但要是说起在朝堂上引经据典、口若悬河,钱不离的水准就比不上那些朝臣了。   如果钱不离以前的职业是律师……倒是可以来个锋芒毕露,这是本职工作不同产生的根本性差别,犹如男性与女性的差别一样。有妇女在菜市场吵架吵上半天的,可谁见过一个军人和人吵嘴超过十分钟的?拳头早就轰过去了。   头疼归头疼,廷议必须要去参加,总不能把姬胜情一个人扔在漩涡中吧?那丫头……会彷徨不安的,内外相隔,钱不离不知道姬胜情在天雨的点拨下,性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钱不离一边在浮柔的服侍下穿戴衣物,一边想象着自己要用怎么样的发飙才能让那些朝臣老实些。   钱不离是最后一个赶到王宫的大臣,有的朝臣连忙走上来笑脸相迎,有的朝臣则冷哼一声、摆出一副藐视你的样子,还有的朝臣在点头示意,不要以为笑脸相迎的就是钱不离的人,前些天里帮着钱不离说话的朝臣不超过三个人,更多的人还是在观望风色。   入朝……几个皇仆传出了姬胜情的口谕,皇仆是一群类似太监一样的存在,不过他们没有经过净身,必须要娶宫女为妻,且一生不得踏出王宫半步,违者必斩。后宫三千粉黛……这是一种性福生活,但姬周国的开国君主明令天下人只得娶一妻,纵使是国王也不得例外,所以历代国王中的好色者只能靠多养一些宫女来弥补心中的遗憾,却不能象前朝一样这个后、那个妃的组建肉林大军。前朝有太监,这种不人道的制度也是在姬周国开国君主的强令下取消的,当然,皇仆只是负责外宫的杂活,他们不能走出宫外,也不敢走进内宫,内宫中的杂务都是由宫女来做,免得出现一些龌龊之事。   各个野战军团的主将要受到军部的节制,但钱不离却是个例外,因为他是大将军,换到开国时,大将军的职责就是统领天下兵马,所以军部的人很自觉的避到钱不离身后,让钱不离先行,谁知钱不离才一迈步,一个老头子就横着插到钱不离面前。   钱不离认识这个老头子,御史台的御史中丞,而御史台的真正主导者御史上丞黄春华和沈涛、段戈一样,从来没有当面流露过对钱不离的敌意,这个老头子明摆着是被人哄出来当枪使。   “孙大人,您请。”钱不离一笑,他还没幼稚到为了争上朝的位置而吵闹一番的程度。   “哼!”孙姓的御史中丞冷哼一声,迈步向台阶下走去。   这个老头子有些过火了,既然钱不离让了一步,他应该见好就收,政场上并没有尊老爱幼的规则,一向讲得是能者为上、达者为先,区区一个御史中丞有什么资格对一国之大将军无礼?   钱不离心中勃然大怒,想当初老子率领天威军转战南北的时候,你这个老东西还跪在姬胜烈面前摇尾巴呢!一只老狗竟然也敢装B?老虎不发威,还真是被人当病猫了!钱不离倒没有把话骂出来,骂出来别人也不懂‘装B’为何物。   钱不离探出右脚,重重的踩上了孙姓御史中丞的后脚跟。一个是常年指挥做战的将军,还是一个勇武有力的年轻人,一个是手无搏鸡之力的文人,还是一个垂垂年迈的老文人,两个人之间的‘战力’相差过于悬殊了,孙姓御史中丞身形猛地一滞,随后一头向台阶下栽去,只听噼里扑通一阵乱响,孙姓御史中丞整整滚下了三十余级台阶,仰面朝天躺在分水台上,身子从头到脚一阵急剧的抽搐,眼见是出气多、进气少,人快不行了。   “哎呀……孙大人,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钱不离叫了起来。   众朝臣噤若寒蝉,入朝时不慎跌倒的例子倒是有,但十几年也就发生一次而已,而且从来没有跌这么惨的,刚才大家还在笑看着钱不离出窘,下一刻为大家出口气的孙大人就一路滚下去,这是偶然还是必然?!   钱不离伸腿缩腿的动作虽然非常快,但还是有几个朝臣和一些黄门侍卫看清了钱不离的动作,不过这些目击证人却一个个呆若木鸡、做声不得,这里是什么地方?是王宫啊!纵使是两个政见截然不同、恨不得立刻至对方于死地的大臣,在这里也要表现得如同多年老朋友一样,上位者必须要有上位者的礼仪、风度,谁见过这么赤裸裸杀人的?凶徒啊凶徒……   “妈的,是不是都以为老子好欺负?”钱不离低估了一句,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可以让身边的十数个大臣听清楚,随后钱不离笑着转向黄春华:“黄大人,您请!”   “不、不,您请……还是您请……”黄春华大吃一惊,连连后退,把双手摇出了一片幻影,如两只小孔雀在开屏一般。   钱不离也不客套,大步走下了台阶,站在孙姓御史中丞身边‘默哀’了片刻,叫道:“太医院的人都死哪里去了?再不来人孙大人就没救了!”   “大将军,我们这就去找太医!”几个黄门侍卫连忙一溜烟跑走了。   此刻姬胜情正坐在王座上,双拳握得紧紧的,小嘴一张一合,好似在默念着什么,如果有人靠近姬胜情,会听到一串匪夷所思的话:“王者是不需要讲道理的!要泼辣、要野蛮……要泼辣、要野蛮……”   这些话当然是出自天雨总管的教诲,天雨在王宫里‘混’了几十年,其经验、眼力远非常人可比,不费什么劲就找出了姬胜情致命的弱点,并想出了相应的办法。姬胜情的性情过于善良、柔弱,纵使是面对着让她感到讨厌的人,她也不想去伤害他们。姬胜情可以做一个贤妻良母,但做一个国王就不行了,尤其是在一个大乱方定的国家做国王,她的性格会给国家带来灾难。   天雨在看出姬胜情对钱不离怀有一份很深的感情之后,遂利用钱不离来刺激姬胜情,他明明白白的告诉姬胜情,那些朝臣就是想逼死钱不离,然后控制无所依靠的她,尽力把她架空,为自己的家族捞取最大的利益。如果她姬胜情的态度不强硬,她就无法保证钱不离的安全。   天雨的话把姬胜情刺激得当场暴走,不错,母性是慈爱的,姬胜情非常适合做一个贤妻良母,但是……当猎人在捕杀豹崽时,母豹又是在用什么样的动作来体现自己的慈爱呢?   姬胜情已经下了决心,她要给所有的人一个好看,法宝就是:要不讲道理,要泼辣……要野蛮……   众人走上了大殿,分文左武右排列整齐,右边的第一人当然是钱不离了。朝臣们也从钱不离引起的震撼之中清醒过来,几个朝臣互相看了看,突然一起扑了出去,跪倒在殿前哭叫道:“陛下,您要为孙大人做主啊、陛下!”其实该哭便哭、该笑便笑并不只是演员的专利,有些人的水准比演员更为高超。   “闭嘴!!!”姬胜情雌喝一声,其声显得非常尖利:“这里是大殿,不是你们自己家后院,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想哭丧就给朕滚回自己家里哭丧去!”姬胜情一心想着在气势上占据上风,怎能让这些哭哭啼啼的大臣抢了先机?她已经打算好不讲理了,不就是找茬骂人么……   “啊……”几个企图控告钱不离的朝臣都呆在那里,竟然忘了继续装哭,陛下这是怎么了?按照陛下的性情应该先安抚他们几句,然后很焦急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怎么突然让他们滚了?这几个朝臣哪里知道,他们最错误的事情就是喊错了人名,如果他们哭求姬胜情为钱大将军做主,姬胜情肯定会按照他们的设想去做。孙大人?姬胜情一心一意打一场保护钱不离的战争,哪会管孙大人是何许人也。   就连钱不离也呆愣了片刻,随后斜着眼睛瞟了姬胜情几眼,这丫头今天犯什么邪了?   “陛下,这几位御史台的大人虽然殿前失仪,但却怪不得他们。”内阁的工部大臣陶深站了出来。   “不怪他们朕去怪谁?去怪你?原来是你故意让他们哭扰廷议的!”姬胜情马上把枪口转到了陶深身上,这女孩子今天的战意真是无比强烈啊!   “不……不是我……”陶深被搞了个措手不及,随后长吸一口气:“全怪那钱不离丧心病狂!”陶深本不想这么快就与钱不离公开对抗,但姬胜情的话却把他逼到了浪尖上,既然不能后退那只能挑起大梁了,万一能扳倒钱不离的话,他的声望必将跃上一个新台阶。   “钱不离丧心病狂?好……好!!”姬胜情气得几欲咬碎口中银牙,天雨伯伯说得没错啊,这帮家伙就是一心置钱不离于死地!“陶深!钱不离是怎么丧心病狂的,你一五一十给朕说出来,朕倒要看看,是钱不离丧心病狂,还是谁丧尽天良、妄想毁掉我姬周国不世名将!说!!”   饶是陶深做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也不禁呆在那里,往日里姬胜情就是很维护钱不离的,在朝臣们眼中看来,每个人都会维护自己的嫡系,但现在的情势就不能用‘维护’两个字来解释了。陶深感到眼前发黑,姬胜情从坐上王座开始,还没有亲自处罚过一个贵族,朝臣上表提议处罚某人时,姬胜情总是露出不忍的神色,但是王者始终是不可轻忽的,善良的王者也一样,陶深怎么能不害怕?贵族不犯谋逆大罪不得处死,可这律法有什么用?王者可以剥夺家族的爵位、可以收回家族的封地,等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自有善于体察上意的权贵们来千方百计折辱自己,死与不死的区别并不是很大。   可惜事已至此,纵使觉察出不对也晚了,唯有孤注一掷,想到这里陶深昂然抬起头:“陛下,钱不离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凶,杀死御史台的御史中丞,难道这不是丧心病狂?!”   姬胜情一愣,当众杀害大臣,可是姬周国建国以来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姬胜情的经验还是欠缺,气势竟然后力不续反被陶深压倒,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   “陛下,臣有话要说。”钱不离站了出来,再不站出来不行了,他既然敢伸出那一脚,就不怕众朝臣攀咬,此刻姬胜情发挥得相当不错,有这种助力他更不怕众朝臣攀咬了。   “准!”姬胜情连忙挥了挥手。   “陶深,你这个里通外国的奸贼,风云军团、龙虎军团的将士们不知有多少人因你在后方搞鬼,才屈死在战场上,你得知本将军察觉到了你的身份,在暗中调查你,想先下手为强么?真是滑稽之极!你说出的话有谁相信?!”   “放屁!”陶深气得跳了起来:“钱不离,你说我里通外国,可有证据?!”   “你说我当众杀害大臣,可有证据?”钱不离迅速反问道。   “众朝臣皆可作证!”   “我天威军十万将士皆可指证你就是里通外国的奸贼!”   “胡……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陶深气得是浑身发颤,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陛下,臣请辞片刻,容臣把本部的将领召集过来,陛下一问即可知黑白。”   “准!”姬胜情又挥了挥手,钱不离说的话没有不准的道理。   “陛下,万事有先后之理,几位大人告钱将军当众杀害大臣在前,请陛下先定夺此事。”一个朝臣站出来欲把被钱不离搅混的水理清楚。   姬胜情身后的帘子动了动,好似有微风吹过,而姬胜情的神色也变得冷厉起来:“钱大将军是否杀害大臣只是一件刑案,陶深里通外国却是国家大事!孰轻孰重你分不清么?如此庸才也敢在廷议中指手画脚?来人,给我赶出去!”   在这王宫中,姬胜情的命令是不可违背的,几个黄门侍卫如狼似虎般冲上来,把那个试图挽回局面的朝臣按倒在地上,拖到了外边。国王说要把一个人赶出去,不是说把他赶回家就算了,而是关押起来等候发落的。   众朝臣都有些傻眼了,谁也没想到姬胜情竟然会变得如此厉害,歪理一条接一条,却又让人暂时无法辩驳。段戈见势不妙,连忙冲着内阁治安大臣梁有德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头与钱不离辩驳。   梁有德心中叫苦,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再刺激姬胜情了,谁站出来谁倒霉,但段戈竟然偏偏让自己去挑战王者的权威,梁有德心中有恨却又不敢退缩,他这个治安大臣上任不过十天,全是靠着段戈在其中运作最终才能如愿以偿,如果退缩的话,不需多长时间他肯定会被别人挤出权力中心,有些东西得到了就无法放手,尤其是权力,这东西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梁有德苦思半晌,还是微笑着步出了臣列:“陛下,臣也有话要说。”   姬胜情冷冷的扫了梁有德一眼:“你想说什么?”待遇差别真是不小,钱不离想说话时自会受到鼓励,姬胜情可不耐烦别人也学这一套。   “臣总领一国之治安,深知人言可畏,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人证要有,物证更要有,钱将军指控陶大人是里通外国的奸贼,不知道钱将军有没有物证?”梁有德决心从证据上扳倒钱不离,他不相信陶深会里通外国,钱不离自然无法找出真实的证据,如果钱不离敢把伪造的证据拿出来,这场官司他梁有德就有九分胜算了。   “居心叵测啊……陛下,您听到了吧?他们这根本就是想把我钱不离置于死地!想把我天威军整垮、搞乱!”钱不离叹道:“刚才陶大人指控我当众杀害大臣的时候,梁大人怎么不站出来要物证呢?反而在那里幸灾乐祸的看我钱不离的好戏,现在却跳出来要物证……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啊!我倒要问了,陶大人,您说我当众杀害大臣,可有物证没有?我钱不离的凶器是剑呢……还是什么?”   钱不离知道比起引经据典自己不行,所以故意咬住一个人不放,借用他们的反驳来还击,以彼之矛破彼之盾,实在不行就当众耍赖,谁能把我怎么样?没想到的是,他和姬胜情想到一起去了。 第二八五章 猫与猛虎   陶深脸色阴晴变化不定,拿出物证?这纯粹是不可能的,当时他亲眼看到钱不离一脚踩在孙御史的脚后跟上,然后孙御史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在冷兵器时代,可没有办法把这情景定格下来,除非严刑拷打、逼钱不离说出真相……天知道被严刑拷打的人会是谁!   “陶大人怎么不说话呢?”钱不离在旁又挤兑了一句。   “天理昭昭,钱不离,你别太得意忘形了,此事早晚会大白天下的,就算你再能狡辩,也掩不了万人之口!”陶深干脆豁出去了。   “你还知道天理?真是稀奇啊……”钱不离朗笑道:“当初陶大人说陛下是不忠不孝的乱臣贼子,上表要求军部马上进攻福州、剿灭叛逆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现在摇身一变,又说姬胜烈是弑父篡位的叛逆……看来天下人皆是叛逆,只有你陶大人是忠臣啊!”钱不离这番话说的真是异常恶毒,稍微有些自尊心的人听了这话,肯定连死的心都有了。   “钱将军,陶大人当初不过是受人蒙蔽而已,再说陛下屡次重申,往事一概既往不咎,今天钱将军把旧帐提出来……有些刻薄了吧?”沈涛淡淡接道,他再不露面不行了,普通的大臣根本无法压制钱不离,只有他出面,才能让钱不离有几分顾忌。   “我知道、我知道。”钱不离笑着摆摆手:“陛下说既往不咎,那是陛下的仁慈,可做臣子的总该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吧?就算不回家闭门思过,也得谦逊些是不是?陶大人却成天找麻烦,摆出一副忠贞不二的样子,做给谁看?陶大人,谁……不知道你的底细啊?”   咳咳……陶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条绷起老高的青筋从脖颈直窜上前额,在剧烈的咳嗽声中,鲜血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染红了下巴和前胸。说起以前的事,陶深确是感到羞愧难当,但那时不是他一个人在骂姬胜情,现在站在朝堂上的大臣们,其中有不少人比他骂得还要厉害,钱不离不找别人的毛病,却偏偏抓住他不放,真是让人愤恨啊!陶深明白,他以前拥有的一切都在今天失去了,纵使姬胜情能继续用他,但他哪里还有脸面站在朝堂之上!可这又怪得了谁呢?谁让他出头为难钱不离了?   众朝臣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里想什么的都有,如果换成昨天,会有一拨接一拨的大臣站出来为陶深说话,现在却没有人敢出来了,扪心自问,当初能有一半以上的大臣都或多或少说过姬胜情的坏话,如果钱不离把矛头指向他们,他们就是第二个陶深,在这种关键时刻谁都不想当靶子。   “不要把陛下的仁慈当成软弱!你们太过分了!”钱不离的神色转冷,而且用了‘你们’二字泛指,其语中不乏警告的意思。   “钱将军,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姬胜情缓缓说道。   “遵命,陛下。”钱不离退了回去。   姬胜情的目光转到了那几个御史身上:“你们可有物证证明钱将军故意杀害朝廷大臣?”   那几个御史面如死灰,陶深身为内阁大臣之一,都落得如此下场,他们的将来可想而知,其中一个御史鼓足了勇气道:“陛下,小臣亲眼所见,是钱将军踩上了孙大人的脚,所以孙大人才从台阶上跌下去的!小臣发誓……”   “够了!”姬胜情一声厉喝:“你怎么知道钱将军是故意还是不故意?难道你能读懂人心么?你又凭什么说钱将军踩上了孙大人的脚?有何证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控告钱将军当众杀害大臣,这就是你们口中的‘杀害’?”   那御史颤抖着俯下身去,不敢再说话了。   “陛下,臣还有话要说。”钱不离又‘搭茬’了。   “准!”姬胜情对钱不离可是无比大方的。   “臣绝对没有碰到孙大人!当时上朝的时候,臣依照左文右武的顺序站在右边,他一个御史中丞应该居中而行,把文武分开,以示御史台身负监察百官之职,谁知他却突然冲到了臣的前面,幸好臣反应及时,才没有撞到孙大人,可惜孙大人冲得太急了,竟然自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与臣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黄门侍卫何在?”姬胜情的脸愈发阴沉了,她现在不是一个普通的公主,而是国王,不可能随便嫁人,所以姬胜情刻意让钱不离成为武将中的第一人,然后再册封钱不离为公爵,等到将来与钱不离谈婚论嫁的时候,也就没有了阻力。姬胜情听明白了,这是那个孙姓的御史中丞故意向钱不离挑衅,不管钱不离是寸步不让,还是隐忍一时,都是一件丢面子的事,当然,钱不离的面子就是她姬胜情的面子。   听到姬胜情的喝令,廷外冲进来十数个黄门侍卫,内廷中的黄门侍卫全都是月色公爵的人,用沈涛和段戈的人不说钱不离会不放心,连姬胜情也会感到不舒服。   “孙中丞是从右侧跌下来的还是从中间跌下来的?”   “陛下,是右侧。”为首的黄门侍卫毫不犹豫的说道。   “好一个孙中丞,人说老不以筋骨为能,这孙中丞倒是老当益壮啊!”姬胜情冷笑道:“你们还有何话说?”   说到这个地步,谁还能有话说?孙姓御史中丞想故意给钱不离难堪,却一不小心从台阶上跌下去成了一个最好的解释,钱不离故意杀害朝廷大臣?先找出证据吧!   “把这几个诬告钱将军的罪臣带下去,交由皇城巡捕总都监武钟寒处置,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了!”姬胜情这句话等于是判了他们死刑,众臣都知道武钟寒是钱不离的心腹,交给武钟寒和交给钱不离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陛下……陛下饶命啊……几个御史刚叫了两声,就被扑上来的黄门侍卫按得动弹不得,随后一个个被掐住喉咙拖了出去。   姬胜情扫视了一圈:“各位都是姬周国的栋梁,很多事情你们心里有数,今天朕敞开心说几句话,姬周国大乱方定,在内,民心思安,在外,割让云州的耻辱还等着我们去洗清,现在是大家齐心协力、中兴姬周国的关键时候,朕不想再看到今天这种事情了。”   姬胜情这番话摆明了是在偏袒钱不离,今天的事情既可以说是被孙姓的御史中丞挑起来的,也可以说是由钱不离挑起来的,但那个御史中丞已经死掉了,如果姬胜情能一碗水端平的话,钱不离也要受到惩罚。不过姬胜情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要责罚钱不离?在她惶恐不定、远走他乡的时候这些大臣哪一个帮她了?她是靠着谁坐上王位的?别说只是死了一个挑衅的御史中丞,就算钱不离无法继续忍耐,带着天威军杀到这里,来个血染王宫,她也会坚定的支持钱不离!   能在大殿中的人都是人尖子,自然明白姬胜情的意思,不管心中服不服,众人还是唯唯诺诺的低下头去。   “还有一件事,一直压在朕的心底,今天朕把事情告诉你们,让你们有个准备。当日朕在通州府时,曾当众说过,谁攻下了皇城朕就要册封谁为公爵!钱将军不负朕的厚望,攻下了皇城、赶走了逆贼姬胜烈,所以……在近日我将册封钱将军为帝国公爵!”姬胜情见众朝臣的气势已折,遂把这件事情推了出来,准备乘胜追击,把钱不离的封爵变成铁板定钉的事实。   众朝臣都被惊呆了,倒是有人听说过姬胜情的承诺,但以为姬胜情只是一时激动做出的承诺,谁也没往心里去,而且这些时日来一直没什么动静,封爵的传闻也就逐渐淡了下来,此刻听到姬胜情的话才知道,原来姬胜情不是忘记了自己的承诺,而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可惜现在廷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氛,姬胜情今天的表现太过惊人了,专权擅断、气势凛冽,与往日完完全全是两个人,瞬息之间,一口气决定了五、六个大臣的悲惨命运,在众朝臣们心中引发了惧意。他们以为姬胜情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不论是谁看到一只温顺的小猫突然变成了咆哮的猛虎,都会感到害怕。   虽然没有人提出反对,但是众朝臣们也不想说出违心的话,所以也没有人赞成,钱不离自不可能为了姬胜情要册封自己而出言赞成,一时间,大殿中鸦鹊无声。   “陛下,开国圣主曾说过,姬周国最多只能……”沈涛话没说完,就自己把自己说愣了,开国圣主说过,姬周国只能有四个公爵,这是为了防止后代有不孝子孙,不知道轻重胡乱分封贵族,结果必会削弱王权。但四个公爵中的贺氏已经被剥夺爵位了,想用这个借口让姬胜情打消念头,是没有用处的。   段戈连忙接道:“陛下,当年月、段、沈、贺四家都立下了不世大功,才能被开国圣主册封为公爵,钱将军虽然南征北战,为陛下立下汗马功劳,但是……”   “但是什么?功劳不够大?”姬胜情截道:“力挽狂澜于极危、匡扶社稷于将倾,如果连这也不是大功劳的话,朕倒真想问一问你,什么样的功劳才是大功劳?”   段戈被问得一滞,眼睛不由转向了姬胜情身后那还在晃动的珠帘,打死他他也不信,这种针锋相对的话能是姬胜情问出来的,想想姬胜情刚才的气势,再想想姬胜情昨天的表现,段戈起了疑心。   “想当初,朕被逼无奈远走雪原城,谁知我那心地狠毒的弟弟却还是不放过朕,竟然与扎木合勾结,妄想用借刀杀人之计至朕于死地!当朕得知扎木合的近卫轻骑出现在雪原城外的时候,朕非常绝望,甚至……有了自尽的念头!幸好在这时候,朕遇到了钱将军,真是死里逃生啊!不过朕当时万万没有想到,钱将军能带给朕的,不是一次死里逃生,而是朕的辉煌!从雪原城,到福州,最后到这里……”说到这姬胜情蓦然站了起来,如葱白的手指笔直的指向了下面的王座,脸色无比肃穆:“这就是朕的辉煌!这就是朕的奇迹!而且朕坚信,钱将军能带给朕的,绝不止现在这些!你们认为钱不离做得还很不够?好!谁认为比钱将军做得更好的,站出来,挺胸抬头站出来!以后你就是帝国的公爵!”   姬胜情确实是受到了天雨的点拨,此刻天雨正悄悄躲在珠帘后,生怕姬胜情被众朝臣难倒,但姬胜情这番话都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完全放开了顾虑,沉浸在应该扮演的角色气氛中,姬胜情这个往日里柔弱的女孩子,头一次举起了手中的权力之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今天是姬胜情初露峥嵘的日子!   钱不离瞪大了眼睛,姬胜情凤目含威、脸色凛然,娇小的身体却散发着惊人的气势,想想以前姬胜情和自己玩猜手指游戏时的样子,再看看面前傲立的女王陛下……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难道被外星人洗脑了不成?这么强悍……   位列武将末座的梁山鹰心中大急,公爵是什么?那是富贵的终极啊!如果钱不离被封为公爵,他还怎么和钱不离斗下去?梁山鹰刚想站出来,却听到文臣中有人娇咳一声,随后看到月色公爵越众而出。   “陛下说的好!钱将军血战沙场、力撑危局,立下的功劳纵使与我月氏先祖相比也不遑多让,理当册封为公爵!再说陛下是金口玉言,难道还要让陛下失信于天下么?”月色公爵微笑着扫视一圈,和梁山鹰对视时快速使了个眼色。   梁山鹰对月色公爵可是又敬又怕的,月色公爵心机警敏,有些事情梁山鹰心中起了什么念头,还没等说出口,月色公爵就知道了,此刻梁山鹰虽然不懂月色公爵为什么要帮钱不离说好话,当他认为月色公爵绝不会坑他,遂大步走出了臣列:“不错!陛下,如果象大将军这样立下诺大功劳的人也不得册封,会冷了将士的心啊!”   有月色公爵和梁山鹰做榜样,一些原本与钱不离不冷不热的朝臣也站了出来,开始歌功颂德,很明显,钱不离现在是‘圣眷正隆’的大红人,见风使舵是应该的,这也是他们的本能。   “还是有人能明白朕啊……”姬胜情的神色有些松动,旋即挥了挥袖子:“今天的事情就这么定了,退朝!”   姬胜情退朝的命令有些突兀,但众朝臣、包括钱不离本人都有些迷茫,谁也没注意,道安之后众人纷纷退出了大殿。   等到姬胜情回到自己的寝宫之后,一头软倒在床上,胸口上下激烈的起伏着,把柯丽吓得差点尖叫起来,看到姬胜情用手势阻止她叫人,她的心才回落了些,知道姬胜情没有大事。   其实姬胜情这一番争斗下来,已经把自己的体力都耗空了,大脑也用过了度,如果不是感到眼前发花的话,她也不会那么突兀就宣布退朝,而且还没有理会天雨,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她担心在外多呆一刻,她就会出丑。   正在柯丽为姬胜情按摩的时候,天雨在柯蓝的搀扶下,也回到了后宫,天雨虽贵为王宫的总管,但女王的寝宫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可误入的禁区,不过姬胜情没有那么多顾忌,生母早亡,她是在奶妈和天雨总管的照顾下长大的,遂命柯蓝把天雨搀扶进来。   “天雨伯伯,今天我没做错什么事吧?”姬胜情趴在床上问道,现在她实在不想起来,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了,而且这心情一松下来,她的自称也变成了‘我’字。   “非常好!陛下,您没有注意钱将军用什么目光看您么?”天雨微笑起来。   “哼!”姬胜情得意的皱了皱鼻子。   “柯丽,你没看到真是可惜了,陛下今天威风得很呢!”柯蓝笑嘻嘻得说道。   “这可不是真正的威风。”天雨笑着摇摇头:“陛下,您以前注意到钱将军是怎么约束部下的么?”   姬胜情得意的神色逐渐退去,沉吟半晌,说道:“有时候……他只需一声轻咳、一个眼神,原本乱哄哄的一团人就突然没动静了,不象……不象我,大喊大叫了半天,才把他们吓住。”   “陛下,您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平时注意观察钱将军吧,据老奴看,钱将军绝非常人!”   “那当然!”姬胜情接道,她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在危难关头结识钱不离了。   “那当然!”柯蓝和柯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接道。 第二八六章 只付出一次诚意   “公爵大人,您为什么要帮那钱不离说话?”梁山鹰实在无法理解这件事情,公爵大人不是一向与钱不离针锋相对么?所以在散朝之后,梁山鹰借着护送月色公爵回府的借口,来到了月色公爵的临时府邸里,不请教个明白,他今天是休想能睡得着了。   “梁将军,不客气的说,您的见识还是远远不够的,何况你现在是个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人,我问您,陛下为什么一定要册封钱不离为公爵?”月色公爵浅笑着,不过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黑晶晶的双眸不时闪出寒芒。   “这个……请大人明示。”梁山鹰恭敬的说道。来到皇城这些日子,梁山鹰比以前成熟了些许,也见识了不少口蜜腹剑、反复无常的人物,但是在月色公爵面前,他很少耍心眼,一个是不敢,月色公爵的心机深如海,不是他能测度的,万一被月色公爵看穿,他还能指望谁帮他说话?还有一个就是月色公爵对他有大恩大德,钱不离数次刁难他,全靠着月色公爵横插一刀,才逼得钱不离无功而返,有仇必报、有恩必偿,这是出身草莽的梁山鹰心中的准则。   “你不懂是因为你没尝到过,天下虽大、却无一己立锥之地的痛苦,想当初陛下被迫西投雪原城,却依然没有躲过姬胜烈的暗算,深陷绝境,可想而知陛下心中有多么悲苦,如果没有钱不离,陛下还可能坐到王位上么?”月色公爵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意:“而在陛下悲苦的时候,这些朝臣在做什么?他们在吃喝玩乐,他们在歌功颂德,有的甚至在谩骂陛下,你以为陛下会信任这些朝臣?如果换成你,你会信任他们么?”   梁山鹰苦笑着摇摇头。   “你、我都无法和钱不离相比,陛下是最信任钱不离的,那些朝臣只看到眼前的利益,竟然当面阻挠陛下册封钱不离,可笑啊……他们加在一起也没有钱不离在陛下心中的份量重,陛下怎么可能改变主意呢。”   “难道就这么眼看着钱不离做大么?”梁山鹰不忿的说道:“公爵大人,钱不离的野心是非常大的,他现在就这么飞扬跋扈了,等到将来……天知道他会不会篡夺陛下的江山!”   “不要乱说话。”月色公爵瞟了梁山鹰一眼:“现在是沈涛和段戈联合起来压制钱不离,陛下自会帮着钱不离,等到局势反过来,陛下也不会眼看着钱不离的权柄越来越大,平衡,才是帝王的治国之术,倒是你……你做的事情太让人不放心了。”   “我怎么了?”梁山鹰惊讶的问道。   “你不要忘了,是谁给了你荣华富贵!”   梁山鹰以为月色公爵在暗示自己做出承诺,连忙接道:“我知道,如果没有公爵大人的关照,末将……”   “胡说八道!”月色公爵娇喝一声:“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的一切都是陛下赠与你的!我们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只需对陛下忠心就可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梁山鹰不由深思起来。   “钱不离不怕沈涛、段戈,可是对我这个权势远不如人的小女子却礼让三分,你知道是为什么么?”不等梁山鹰回答,月色公爵缓缓接道:“因为钱不离明白我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我只对陛下忠心,陛下有了为难的事情,我要分忧解难,陛下做了错事,我要悄悄的为陛下指出来,至于那些争权夺利、狗咬狗的琐事,我却是退避三舍,从来不参与进去,这就叫纯臣!”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天一直在和沈涛、段戈眉来眼去的,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明白告诉你,你这种举动愚蠢到了极点!陛下本就很厌恶沈涛和段戈处处和钱不离为难,你帮着沈涛和段戈,陛下会连你也一起厌恶的。何况你还不是沈涛和段戈的对手,在朝廷中又没有根基,只能被人当枪使,在陛下无法忍受沈涛和段戈之前,最先倒霉的就是你这杆冲在前面的枪啊!”   梁山鹰头上冒出了冷汗,他了解姬胜情对钱不离有多么信任,如果自己真的站在沈涛和段戈那一边,月色公爵的预言十有八九会成为现实。他以前只是为了扳倒钱不离才逐渐靠向沈涛和段戈的,现在听了月色公爵的分析,他明白姬胜情肯定会支持钱不离,钱不离被扳倒了这朝廷成了什么样子?沈涛和段戈会把持姬周国的朝政,王权会受到打压,姬胜情会处处遭到钳制,所以钱不离是很难被压倒的,姬胜情会使出全身解数来保钱不离。而钱不离在姬胜情的支持下反攻倒算,他梁山鹰这只出头鸟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我们无需想那么多,只要完成自己的纯臣本份就好,一年、两年、五年,陛下肯定会越来越信任我们,在时间的长河里,一切都可能发生!钱不离与沈涛、段戈的争斗会越来越激烈,也许最后会搞得两败俱伤,或者其中一方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到时候陛下就需要我们去制衡他们了。梁将军,做人要有耐心,你是跟在人家马前马后、做一个打手呢,还是想独挡一面?”   “而且我月家的实力受损很大,需要一段时间来修生养息,而梁将军却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也需要时间来培植自己的人手,何必要搅到他们的争斗中去呢?至于我为什么要帮钱不离……呵呵,梁将军,如果凭钱不离的功劳都得不到册封的话,什么时候才可能轮到你?把钱不离推上去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啊,等到钱不离受封为公爵的时候,你梁山鹰受封的日子也不远了。”   梁山鹰眼光闪动不休,最后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离座而起,心悦诚服的双膝跪倒在地:“听过大人这些话,我明白了很多东西!我……我梁山鹰是个粗人,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说出心里的感激,从今天开始,梁山鹰唯大人马首是瞻,若违此誓,让我梁山鹰不得好死!”   “你这是做什么?”月色公爵一笑,嘴里虽这样说,但她没有去搀扶梁山鹰的意思:“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只要做一纯臣就可以了!”   ※※※   钱不离回到了自己的大将军府,这里原是太尉古君的太尉府,古君力竭被擒、下到了大牢中之后,太尉府的公子、小姐、还有仆人们已经被钱不离派兵圈押起来了,钱不离很喜欢太尉府的建筑风格,遂向姬胜情要了这个府邸。   摘下铠甲,换上轻便的长衫,钱不离走到长廊上,想去后院的花园里散散心,仔细考虑一下今天之事可能引起的变化,却看到浮柔鬼头鬼脑的在一个角落里向自己招手。   “你又在搞什么花样?”钱不离走了过去,现在的浮柔谁看到谁头疼,原来钱不离以为‘老顽童’之类的角色只能在小说里出现,浮柔虽算不上是老顽童,但她绝对是一个‘大顽童’。   初见浮柔时,浮柔就有些顽皮,不过走路还是和正常人一样的,随着日子的流失,活得非常舒心的浮柔变得越来越活跃了,尤其是在她得知自己成了这么大一座宅院的女主人之后,走路都是在‘跳’着走,犹如弹簧一般。而且浮柔经常显示一项别人以前不知道的特长:唱山歌!每到晚上,浮柔就会变得非常粘人,一定要钱不离陪着她一起睡,有时候钱不离因为公务或者召集众将开会,很晚也没有回去,浮柔就跑到园子里去唱山歌,情哥哥、情妹妹的……搞得钱不离和众将哭笑不得。   “来,快来!”浮柔一把拉住钱不离的手,往品雨阁走去,品雨阁一带的数十间房屋是大将军府的禁地,是钱不离召开秘密会议的地方,而座落在人工湖中的品雨阁更是钱不离与浮柔行欢做乐的美景之禁区,连程达也不得擅自闯入到里面。   眼见浮柔拉着自己直奔一间密室而去,钱不离心中不由一动,自从攻下皇城、正式被姬胜情拜为大将军之后,来大将军府送礼、寻找进阶门路的人骆绎不绝,在这时代送礼可没有人送金币、银币,那是打点门房仆人用的,送‘雅物’才是风尚,大部分礼品都是珍珠玛瑙各色宝石、玉器书画、还有稀罕物事,有一个商人因为货物被梁山鹰的人所扣押,求到钱不离府前,进献了一张由上好檀木和温玉做成的大合欢椅,此刻正摆在那密室之中。   钱不离这个教主纯粹是用来骗人的,自然不会在教义中添加禁欲之类的内容,前些时自知责任重大,不敢恣意纵情声色,但不能否认,饮食男女皆是人之大欲,何况钱不离是个早熟的人,初中毕业的时候就接触过男女之事了,扭头见左右没人,色心就被勾了起来。   钱不离在指挥行军做战上绝不拘泥固定的模式,他的思想如天马行空、让人难以捉摸,而在男女欢爱上他一样讨厌僵化,千变万化的姿势才能带来更大的乐趣,如果不是浮柔宁死不屈、坚决不去花园里野合的话,钱不离会把整座花园也列为禁区。   合欢椅有十数道机关,能把人摆布成各种姿势,那商人陪送的两个侍女现场表演过,钱不离突然出手,一把搂住了浮柔的腰,把她扛在了肩上。   “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浮柔惊叫起来。   钱不离重重的在浮柔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一脚踢开房门走进了密室,这一进去当场就傻眼了,里面的两个人看到钱不离扛着一个女人进来,也一样呆在那里。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钱不离挤出一句,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大将军府什么地方可以去,什么地方不能去,可这两个远从福州来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   贾天祥和郑星望还在呆呆的看着钱不离,竟然忘了回答,这也怪不得他们,钱不离在他们心目中是一个冷静、稳重、睿智的将军,可现在的钱不离就象一个刚刚从花花世界满载而归的土匪一样,嘴角还挂着没来得及消失的淫笑,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快放我下来呀!太丢人了……”浮柔用双手捂住了脸,已经进来了,挣扎也没有用了。   钱不离心中暗骂,早告诉我贾天祥来了又怎么能搞成这样?非得神神秘秘的,我靠!心里骂着,手里也不能慢,他连忙放下浮柔,而浮柔头也不回捂着脸跑走了。   “老夫……今天真是开了眼了。”贾天祥呵呵一笑。   喜怒不形于色只限于两种情绪,其中可不包括羞臊,钱不离的脸有些发红:“你们怎么来了?你们……应该在三天后才到皇城啊!”   “我知道皇城的情势很紧张,怕到时候让别人钻了空子,而且有些话在信上说还不方便,所以我们先来了,等到后天再出城和大队人马汇合吧。”贾天祥笑道。   郑星望对这个心机远在自己之上、用脚踏弩都杀不死的人一向心有敬畏,眼见钱不离出糗,也不敢放声笑出来,咬着嘴唇望向了别处。   钱不离点了点头,他明白了贾天祥的意思,贾天祥远来皇城,姬胜情肯定会大摆筵席,沈涛和段戈等人自然有资格参加酒会,如果贾天祥不详细了解一下皇城的局势,很容易被人钻空子,而贾天祥需要了解的东西太多了,靠信使来回传递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轻身秘密潜入皇城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贾天祥思虑之缜密并不比自己差多少,这一次总算来了好帮手了,钱不离转身走到房门外,敲响了挂在外边的金锣。只要金锣声响起,整个大将军府就处于警戒状态,任何一个枉自接近品雨阁的人都会遭到格杀。   一个问、一个答,时间飞快的过去,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钱不离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了,连后来赶到的武钟寒和周抗也累得够呛,贾天祥才停止了提问,闭目沉思起来。   钱不离端起刚沏好的茶水,也不顾茶水烫嘴,一口气喝光,随后把目光转向了郑星望:“星望。”   “卑职在。”郑星望连忙离座而起。   “我们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样,坐下、坐下。”钱不离伸出手向下压了压:“星望,以后陛下的安全可就都交给你了,把沈涛和段戈的人通通赶出去,月色公爵的人么……看守外宫吧,内宫一定要全部换成我们的人。”   “大将军,如果把月色公爵的人都调出内宫……月色公爵的脸面上怕是很不好看吧?”郑星望问道。   “顾不上那么多了,月色公爵那里由我去解释。”   “不离,顾坚那里一点信都没有?”贾天祥突然睁开了眼睛。   “没有,顾坚和孙天宜已经把所有的人手都撒出去了,可是那姬胜烈就象凭空失踪了一样,没有任何线索。”想到此事,钱不离也不禁皱起了眉:“钟寒出身神捕世家,他的眼光非常独到,任命他为皇城巡捕总都监,就是为了给他行方便,尽最大能力找出姬胜烈的下落,可是钟寒已经把皇城来回筛了几遍了,还是没有查到什么。”   “卑职让大将军失望了。”武钟寒脸带愧色的站了起来。   “我只是就事论事,你往自己身上缆什么?我又不是瞎子,看不到你这些天来没日没夜的辛劳!”钱不离摆摆手。这是钱不离的一个优点,他绝不吝惜对下属的肯定,当然这是因人而异的,对某些扶不上墙的人来说,你越肯定他,他就会更纰懒。   贾天祥观察着钱不离,他发现钱不离的变化不小,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自信,带出难以言状的气势,就连钱不离刚才扛着浮柔闯进来的时候,都有一种睥睨的气势啊……想到这里,贾天祥不由噗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钱不离的反应非常快,眼中带出一缕羞恼。   贾天祥没回答,径自喝着自己的茶,周抗连忙恭敬的续上水,所有的人都是大将军长、大将军短的,这位福州的刺史贾大人却直呼钱不离的本名‘不离’,周抗马上明白了贾天祥在福州集团中的地位。   “我在笑人性之贪婪啊!”贾天祥长叹了一口气:“老夫本以为姬周国乱局已定,武有你钱不离、尉迟风云、张进武等名将对外,文有沈涛、段戈、还有老夫安内,姬周国的中兴不日可达,谁知……呵呵,沈涛和段戈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为什么就不能退让一步呢?他们已经得到不少了,还想要什么?裂土封侯么?!”   “不好说,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沈涛和段戈明面上把征召的私兵都解散了,实际上都撤回自己的封地里,秘密训练呢,他们所顾忌的,唯有我和尉迟风云而已,只是……我还没见过尉迟风云,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   “你想怎么对付沈涛和段戈?”   “我的诚意只会付出一次!”钱不离嘴角带着笑意,眼中却有寒芒在滚动:“他们拒绝了,你说我会怎么样对付敌人?” 第二八七章 请帖   当贾天祥和郑星望带着大队人马赶到皇城时,姬胜情屈尊到王宫外亲自迎接贾天祥一行人,贾天祥的到来不止是让钱不离松了口气,姬胜情也感到非常安心了,贾天祥和钱不离一文一武,是整个福州集团的根,而贾天祥在内政上的能力也不逊色于钱不离在军事上的造诣。   贾天祥和郑星望带了三千余人,其中只有少部分是贾天祥网罗的人材,大部分是郑星望的人,这一次郑星望几乎把自己的班底都带过来了,他这个前公主府内务总管一直躲在后方,在贾天祥的支持下全力培植内务侍卫的势力,其成绩颇为显著。与现在皇城的黄门侍卫相比,郑星望的人在战力上依然稍有不足,不过守护姬胜情最重要的不是战力,而是忠心,郑星朗的人有很多都是从土族人中挑选出来的,福州才是他们的根,所以他们不可能背叛姬胜情。   一场酒宴、一番唇枪舌剑,最后还是姬胜情拍了板,任命贾天祥为内阁财政大臣,任命郑星望为黄门侍卫统领。   这是贾天祥的意见,贾天祥这个老狐狸明白了皇城的局势之后,放弃了担任内阁右相的计划,内阁中各部领事大臣大都是沈涛、段戈的人,他这个第二宰相很难起到牵制作用,还不如来一个釜底抽薪!   沈涛和段戈不但没有解散私兵,反而有继续扩招的意思,这笔军费是非常庞大的,虽然沈涛和段戈都是家财巨富的大公爵,但这笔钱花出去也很让人心痛,贾天祥断定,沈涛和段戈都有借助帝国财政养他们自己私兵的企图,所以这个财政大臣的位置是势在必得的,纵使不能逼得沈涛和段戈财力不济、不得不解散私兵,也要让沈涛和段戈再也无力扩招了。   这个釜底抽薪的计划确实击中了沈涛和段戈的要害,连钱不离也不由拍案称绝,财政大臣虽然在名义上必须受左右宰相的节制,但这种节制却没有实际意义,今天贾天祥收到了政令,只需拖延一下,明天姬胜情就会全盘否定内阁的政令,沈涛和段戈纵使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假公济私了。   而沈涛和段戈已经准备好把右相的位置让出拉了,也做好了如何架空贾天祥的算盘,钱不离的建议当即就打乱了他们的阵脚,沈涛和段戈带头强烈反对这项提议,可惜他们的反对无法动摇至高的王权,姬胜情才是最后拿主意的人。   第二天深夜,王宫中突然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一番冲突之后,黄门侍卫一死四伤,黑衣人却安好退出了王宫,得知消息的姬胜情震怒不已,钱不离出面煽风点火,说这肯定是有人在内外勾结,要不然十几个人怎么就敢夜闯王宫?姬胜情命郑星望整顿王宫黄门侍卫。   大权在手,郑星望雷厉风行的解除了黄门侍卫的武装,审查一番之后把他们打发出去,这个‘出去’不是让他们继续担任黄门侍卫,而是让他们回到自己原来的主人那里去,月色公爵的人调出来负责守护外宫,而内宫完全由郑星望的人控制起来了。   皇城中发生的第一次角逐,以钱不离的胜利告一段落,确切的说,这是因为老一代既得利益集团一心要扩大自己的势力,而新生代集团却不甘心之前的付出化成泡影,从而爆发的冲突,这种矛盾甚至要比阶级矛盾更为尖锐,很难调和,姬胜情的王权在里面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再加上天威军的威慑力,沈涛和段戈输得很快。   钱不离由低调变得趾高气扬了,而沈涛和段戈则成了保持低调的人,但这种结果不是钱不离想要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大军横扫六合,背后有这种人在养精蓄锐,他怎么敢放心杀出国门去?   ※※※   当钱不离正在与贾天祥商量光明教的事务之时,一份请帖送到了钱不离案头,这是沈涛的公爵府发出的请帖,今天夜晚,沈涛会在府中宴请朝中的大臣。   这是沈涛想和解还是招告着第二轮角逐的开始?钱不离轻轻的把请帖放在一边,他现在暂时没有心思考虑别的,光明教撒播的速度可以用惊人来形容,福州、宜州、洪州、雍州、通州、临州、江州等地都有光明教的分坛,但此刻光明教的发展进入了瓶颈阶段,在宾州和清州,光明教设立分坛的行动受到了明处、暗处的打压,不止是官府在故意刁难好不容易发展出来的教徒,小流氓、小混混们也在以欺负教徒为乐。   与光明教相比,猛虎堂发展的势头虽然缓慢,但比光明教要稳健得多,光明教胜在一个‘势’字,不分好赖,能吸收的都要吸收进来,等将来再慢慢清洗,而猛虎堂必须讲究忠诚和精干,钱不离手下倒是涌现出了不少有才能的人,可还是远远不够用。   “要不然……把顾坚调到宾州去?”钱不离问道。   “姬胜烈不除,如骨鲠在喉啊,听说顾坚查出些眉目了,还是让他继续查吧。”贾天祥摇了摇头。   “可是宾州的事情我又不能不管。”钱不离苦笑着皱起眉头,沉吟了半晌:“那我只能把宜州总捕张贤调到宾州来了。”   “张贤?能力怎么样?”贾天祥没有见过张贤。   “谈不上出色,也不能说一无是处,嗯……一般人吧,但是在忠心在没问题,最少在我垮台之前是没有问题的。”   钱不离这么一说,贾天祥就明白了张贤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拿主意好了。”   随后贾天祥拿起了案头的请帖,翻看了片刻,笑道:“这东西我府上也应该收到一份了,你去不去?”   “白吃白喝怎么能不去?!”钱不离嘿嘿一笑:“对了,我很欣赏你举荐的那个王明聪,我想把清州、宾州和通州都交给他,你看他能不能挑起这个担子?”   “节度使……姬周国历史上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封号,一个节度使节制三州之境,权力太大了,岂不是成了诸侯?内阁和御史台会群起攻击你的,就算陛下想帮你也不行,你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钱不离想任命贺子诚为福州、宜州、洪州三州节度使,魏悲回为雍州、临州、江州三州节度使,贾天祥倒是很欣赏钱不离这天马行空的想法,但问题在于,这种想法根本无法获得内阁的许可,最高级别的封疆大吏就是刺史,这是姬周国的祖制,想改变祖制……受到的压力是不可想象的。   前一段时间,人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皇城里,随着时间的流逝,皇城的利益划分逐渐明朗了,沈涛和段戈肯定会把目光转向天威军攻打下来的州府中,内阁大权在沈涛和段戈手里,而钱不离这一方领刺史之职的只有魏悲回、贺子诚、王明聪三人,天威军却占了八州之地,如果其他的州府都被换上了沈涛和段戈的人,等于天威军辛辛苦苦熬出来的胜利果实被人凭空咬去一大半,这是钱不离和贾天祥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的。   姬胜情可以依照祖制册封或惩罚朝臣,对各地的刺史人选也有不小的影响力,但她的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各地的城主、县主头上,刺史以下官员的任命、审核权都在内阁手里,在军队,总兵官以下的各城统领、守备的任命、审核权则在军部手中。如果几个县、十几个县落到沈涛和段戈手里还没什么,可现在的情势有些不妙,姬周国南方、也就是被天威军占领的各州、城、县官员都是福州集团的人,但他们的审核书始终没批下来,换句话说,那些主持各地内政的官员还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   如果内阁强行派出大批官员,持着内阁的任命书去各地接权,势必会引起一场大骚乱,按律法、按公理,都会内阁有利,所以钱不离最后想出了一个用节度使和内阁相抗衡的办法。   “这个我来想办法,关键是王明聪能不能挑起这个担子。”钱不离道。   “你真的有办法?”贾天祥追问了一句。   钱不离点点头。   “王明聪的能力是上上之选,如果他也不行的话,我想不出我们还能起用谁了。”   “那就用他了。”钱不离打着哈欠站了起来:“本来今天晚上应该去王宫见见陛下的,沈涛这请帖送得真是时候。”   “你确实应该多去陪陪陛下,这感情么……相隔的时间长了就容易生分。”贾天祥呵呵一笑:“沈涛花了不少力气让沈臻亮当上了黄门解读郎,就是在给沈臻亮制造机会,不过你放心,我知道陛下的性子,沈臻亮纯粹是异想天开,你可别在背后做手脚去难为沈臻亮,搞不好会弄巧成拙的。” 第二八八章 宴会惊变   沈涛的公爵府张灯结彩,摆出了一幅大场面,红色的地毯从府中一直铺到了府门外的大街上,手工业时代编制地毯不是件容易的事,在一般富贵人家的内室里都不一定能铺上这种地毯,竟然把如此多的地毯当成一次性消耗品,可见沈涛的家业有多么大。   时值寒冬,该凋谢的都凋谢了,沈涛的府门前竟然摆放着两盆玲珑剔透的花簇,细细看去,原来鲜花都是用淡蓝色的水晶打磨而成的,不说加工的技艺有多么精湛,淡蓝色的水晶是极品水晶,在这片大陆上藏量非常稀少,说这两盆花簇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沈涛的府门前有十六个穿戴整齐的家仆左右分开,沈涛的次子沈臻华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衫,在外边迎接前来赴宴的贵宾。沈臻华虽然比不上他哥哥沈臻亮那么英俊潇洒,但在气质上却比沈臻亮稳重得多,脸上挂着热情而又从容的笑意,刻画着巨盾的紫色家族勋章在白衫上显得非常醒目。   在公爵府里面,几十个侍女列在堂前的空地上,随时准备着侍侯赴宴的贵宾,沈涛自然不会把没有姿色的侍女派出来迎宾,几十个侍女虽身材不一、环肥燕瘦,但看起来倒是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钱不离跳下战马,沈臻华已经陪着笑脸迎了上来:“大将军能光临寒宅,真是蓬筚生辉啊,大将军,您请、您请……”   “你这要是寒宅,我那将军府不成了草居了?”钱不离打了个哈哈,随手把战马的缰绳扔到一个亲卫手里,大步向府门内走去。   “大将军真会开玩笑。”沈臻华跟在钱不离后面,走进府门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女迎了上来,殷勤的为钱不离摘去了雪靠和大衣。   钱不离的亲卫也跟着走进了公爵府,这一次钱不离只带了一百多名亲卫,除了程达和阎庆国带着十几个亲卫跟上钱不离之外,大部分亲卫都留在了外边,自有公爵府的仆人来招待他们,不会把他们留在外边受冻。   钱不离算来得比较晚的,大部分客人已经到齐了,公爵府的前厅非常大,一眼望过去,两边已经坐下了数百人,更有数百奴仆在四处走动布置,中间留出了一大块空地,却没有一点拥挤之感。   眼见钱不离到了,座落的宾客纷纷站了起来,不管他们内心对钱不离的感官如何,面子上的功夫必须要做足。沈涛和段戈也离座一起迎上前,沈涛先对钱不离露出微笑,随后瞪着眼睛看向沈臻华:“大将军到了你怎么不进来知会一声,我们理应出府迎接的!”   “公爵大人,我们同殿称臣也有一段日子了,怎么还拿我钱不离当外人?迎接什么?我可担当不起。”钱不离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沈涛和段戈一边客气着,一边把钱不离引到了上首,上首一共空着两张桌案,沈涛以为钱不离会带着部将前来赴宴,没想到钱不离是一个人来的,但空得那张也不能再安排别人了。   贾天祥早已经到了,他对着钱不离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和身旁的人谈着什么,一副相见甚欢的样子,不认识的人会以为贾天祥真遇上老朋友了,而实际上贾天祥却坐在了‘敌人’堆里,两旁都是内阁的朝臣。   扯了一会没营养的闲话,酒菜都已经上齐了,沈涛拍了拍手,十几个舞女从侧门盈盈而出,公爵府的乐手也摆好了架势,酒宴就此开始。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沈涛可丢不起公爵府的面子,这些舞女中有几个是家奴生养的,其余的都是从各地重金收买来的,一个比一个娇美动人,眼见衣袖翻飞、娇躯舞动,好一片莺歌燕舞美景,可惜的是,这种歌舞却不可能影响到钱不离。   并不是说钱不离的心性有多么坚定,一个看惯了探戈、桑巴、肚皮舞、甚至经常去夜总会看艳舞表演的人,怎么会对这种歌舞感兴趣?歌舞不行,音乐更不行!乐器之王能演奏出来的音色绝不是这个世界的乐器能相比的,哪怕只有一台钢琴,也能绝对性的压倒现在演奏的乐曲,何况钱不离以前能听得进去的现代音乐都不多,听现在的古老的音乐、看现在的古老歌舞有一种味同嚼蜡的感觉。   钱不离低头喝口酒,抬头淡然的看着场中的女人在舞动,任由眼前的娇躯晃来晃去,他的心犹如无波的古井般,没有任何感触。   沈涛和段戈在谈笑间也没忘了观察钱不离的神色,看到钱不离脸上的淡漠,他们的心不由有些发沉。沈涛和段戈都是阅历很深的老手了,他们能分得清楚对方是在刻意的控制自己还是自然而然的淡漠。反观沈家的爵位继承人沈臻亮,虽然是自家舞女在表演,在他那平静的目光中却不时闪出欣赏之意,与钱不离那种自然淡漠的心境相差甚远。   沈涛本就是想试探一下钱不离在女色方面的定力,见此情景不禁有些意兴阑珊,靓丽的舞女被匆匆换下去了,换上来的是一个杂耍班子。   这块大陆的国家几乎都是彼此接壤的,民族之间的风俗也在互相感染着对方,当杂耍班子下去之后,在后厅中饮酒做乐的各位贵妇人、小姐们都来到了前厅,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乐班的音乐声也变了,换上了轻柔的舞曲。   钱不离从侍女手中接过一块雪白的绸巾,擦了擦嘴,该给沈涛的面子已经给了,该吃的也已经吃完了,钱不离把绸巾往桌子上一扔,起身就要告辞,却听到耳边响起了悦耳的声音:“能请您跳支舞吗?”   “对不起,去找别人吧,我很忙。”钱不离连头都没抬。这是他最大的错误,如果钱不离这时能抬起头,凭他那敏锐的洞察力,不难发现对方眼中蕴育着的滔天恨意。   “只跳一支好吗?”一只雪白的胳膊挎上了钱不离的臂弯:“拜托您了。”   “我说了,我很忙。”钱不离伸出手拉开了那女人的胳膊,抬起头,两道视线对在了一起。   “不……”沈涛骇然站起,直勾勾看向钱不离,因为他看到那个女人已经握着匕首,刺向了钱不离的右肋。   沈涛请钱不离来参加宴会,绝对没有刺杀钱不离的意思,他只是想暂时缓和一下矛盾,然后徐徐图之,对他来说,刺杀钱不离是一个最愚蠢的昏招!在皇城外驻扎的是钱不离的天威军,而天威军一向唯钱不离之令是从,就连姬胜情也没有多大影响力,钱不离一死,谁来约束这支虎狼之师?沈涛心中有数,如果钱不离真出了意外,愤怒的天威军很可能会把皇城变成一片血海!   纵使不提天威军,钱不离的亲卫在第一时间就能毁掉他的公爵府,公爵府中的护卫又怎么能与钱不离的亲卫相对抗,那根本就是屠杀!   两个政见不同的政治家,在一些领域内也会有相同的认知,有些时候他们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会做什么。和沈涛的顾虑一样,钱不离也没打算过用杨飞俊的特种部队暗杀沈涛和段戈,那么做除了让矛盾彻底激化外,没有别的作用。就算能成功杀死了沈涛和段戈,两大公爵手下的私兵加上各地的贵族们必会四处作乱,姬周国三大野战军团则很可能会支持贵族,一起对抗他钱不离这个屠夫。   双方都知道,不管是谁刺杀了谁,结果对谁都没有好处,胜利者最少要花上数年甚至十数年来收拾旧山河。   所以钱不离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这公爵府刺杀自己,他抱着很轻松的心情白吃白喝来了,而程达、阎庆国等亲卫也没想到那粉妆玉琢的女孩子竟然是一个心怀杀机的凶手。   当钱不离发现那女孩眼神不对劲时,肋下已经传来了一阵剧痛,幸好钱不离从小练习古武,反应速度远超常人,他的左手一翻,扣住了那女孩手中的匕首,不让那匕首继续向里刺,右臂一震,甩开了那女孩的缠抱,拳头重重的砸在了那女孩的脸上,把那女孩击得惨叫着倒飞出去。   程达在一愣之后也反应过来,他撞开眼前的仆人冲向了那女孩,冲到近前时长剑已然出鞘。   “活……活的……”钱不离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勉强挤出了一句。   程达眼珠变得通红,不过他还有些理智,虽然心里恨不得把那女孩砍上千刀万剑,但手中的剑却刺不出去。   阎庆国摘下长弓,对着门外射出了一支响箭,这是在通知外边的亲卫,随后他带着亲卫们一起涌到了钱不离身前身后,把钱不离挡得严严实实的。 第二八九章 把握乱局   贾天祥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排开众人,冲到了钱不离身边,程达等亲卫很自然的让出了一条路,但手中的战刀已经举在胸前,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除了贾天祥之外,他们不敢相信任何人。   沈涛和段戈脸上青红不定,他们也想过来看一下钱不离的伤势,虽然钱不离是和他们政见截然不同的敌对者,但他们却在不停的祷告着钱不离千万不要死在这里,世事有时候真的很滑稽。   前厅中乱成了一团,有资格来参加沈涛宴会的人非富即贵,大都有几分见识,他们知道在这种时候东奔西走只能惹人怀疑,都是极力约束身边的人不要妄动,但还是有几个胆小者冲向了大门。   大门突然被人从外一脚踢开,钱不离带过来的百余名亲卫一窝蜂涌了进来,大厅中不见钱大将军的身影,只看到自己的同伴围成了圆形,剑拔弩张一片紧张气象,傻子也明白了,钱大将军肯定出事了!前面的亲卫毫不犹豫的举起战刀,当即就把冲向门口的贵宾们砍倒了一片。   “让……让他们住手……”钱不离尽最大力气说完这句话,突然感觉到伤口上的剧痛消失了,用眼睛的余光一看,插在身体上的匕首散发着蓝黑色的幽光,他情知大事不好:“有毒……听贾大人的……”说到这里钱不离再也坚持不住了,身体软软的顺着柱子向下滑去。   “住手!”程达一声暴喝,搀扶住钱不离:“贾大人,我们怎么办?”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程达也六神无主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蒋圣者请来!”贾天祥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看向沈涛:“左相大人,这个女子是什么人?不要说你不认识!”贾天祥哪还顾得上什么上下尊卑,一副质问的口气。   前厅中的人虽然很多,但前来赴宴的贵宾们大都彼此相识,而公爵府的仆人们做起事情来也显得井井有条,证明公爵府的管理是很精细的,在这种情况下混进来一个陌生人必然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再说贾天祥也知道沈涛并不想在公爵府闹出大风波来,而那个女人能不引人注意的接近钱不离,代表着这里有很多人都认识那个女人。   “是……是我的侄女,沈心蕾。”沈涛咬牙切齿的回答道。他确实是恨透了自己的侄女,如果钱不离真的死去了,整个公爵府的人都会给钱不离陪葬,纵使钱不离侥幸不死,钱不离的亲卫在公爵府拔刀杀人的事情,也让他这个帝国第一大臣颜面无存。如果时光能倒流的话,沈涛会把自己的侄女卖到妓院里去,总比给沈家带来灭顶之灾好。   “她为什么要刺杀大将军?”   “可能……她是前禁卫军右中朗将汪泓的未婚妻。”沈涛知道回答这个问题对自己非常不利,但却不能不回答,除了贾天祥之外,谁还能压制钱不离那些杀机腾腾的亲卫?虽然沈涛做梦都想把钱不离搞垮,但不能以整个家族为代价:“老夫……老夫真的没想到这贱人能做出这等蠢事,贾大人,老夫这就去觐见陛下,有什么罪老夫都认了。”沈涛倒是挺光棍的,没有为自己辩解,他明白在这些亲卫面前越辩解,对方的仇恨就越深,搞不好场面会完全失控。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可不是他这个公爵府,而是王宫,政场上的老油子想给自己找一条安全的退路还是很容易的。   “抱歉了,左相大人,现在你哪都不能去,不止是左相大人,这里的人都不能离开,在此案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每个人都有嫌疑!”贾天祥冷冷的回道。虽然在官职上贾天祥要受沈涛节制,但是在见识和心机上,贾天祥并不比沈涛差,沈涛的话刚说完,贾天祥就明白了沈涛想做什么。   沈涛叹了口气,没有出言辩驳,他又能怎么样?借用左相的身份强压贾天祥和这许多亲卫?人说秀才见了兵、有理说不清,何况现在理亏的人是他,钱不离毕竟是在他的府上遇刺的,除了忍耐之外他没有别的办法。   “有人去通知杜兵将军么?”贾天祥的目光落在了程达身上。   “卑职这就让人去。”阎庆国接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程达等众亲卫们眼中,伴和着杀气滚动的,是盈盈的泪光,在他们的认知里,天下再没有比钱不离更好的人了,欺男霸女、横行无忌的上位者是封建王朝兴盛之后的必然产物,可钱不离却截然相反,他的地位越高,对百姓们就越亲善,他们见多了钱不离与百姓们谈笑风声的情景。   身为平乱第一大功臣,却受到贵族们的刁难,现在又是卑鄙无耻的谋杀,程达等人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这种愤怒会从他们身上传染到天威军众将士身上,如果钱不离死了,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们复仇,贾天祥不行、姬胜情也不行!贾天祥还在勉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程达等人却无需掩饰什么,他们眼中的杀意都是赤裸裸的,吓得众贵宾们噤若寒蝉。   “通知杜将军,让他率领天威军进城,全城戒严!”贾天祥缓缓的说道。政治的残酷就在于此,贾天祥强迫自己不去考虑钱不离的伤势,已经派人去找蒋维乔了,钱不离的伤势会否恶化全看天意,他帮不上什么忙。他的职责是主持大局,他要考虑的是怎么样才能化劣势为优势,怎么样才能利用钱不离的遇刺去争取先机。   贾天祥怎么能不悲痛?!长久以来,他一直象个长辈关爱自己的孩子一样,全力支持姬胜情和钱不离而不求任何回报,贾天祥可以做一个富家翁,也可以借主持福州政局的大权,培养自己的嫡系,但贾天祥在这方面却是无私的,他没有野心,发现一个人才,他会把人送到钱不离身边,让钱不离去提拔,就象那王明聪一样。他不需要,而钱不离想做大事,则必须要自己的嫡系。   这种时候谁都可以乱,唯有他贾天祥不能乱,就算钱不离真的不治而亡,他也要保护好姬胜情,不能让姬胜情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国王!如果钱不离此刻还清醒着,想必也会赞成老夫的做法……贾天祥想到这里,脊背愈发挺得笔直,扫视着场中的贵宾们,眼中满是冷厉之色。   沈涛和段戈听到贾天祥让杜兵率领天威军进城,脸色都变得铁青,当日他们费了那么大力气,才逼使姬胜情和钱不离退让了一步,只有天翔军和潘智超的皇家禁卫军负责皇城的治安,天威军大部必须驻扎在城外,不得擅入皇城,可他们的努力在眨眼间就化成泡影,真是让人异常沮丧。   在公爵府大门外三百米处,一辆马车好似是出了些毛病停在路边,两个车夫正修理着车辕,听到公爵府乱了起来,还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冲出府门,大声喊叫着什么,两个车夫脸上都露出了喜色,连忙坐上了马车扬长而去了。   有主题曲就会有插曲,奔流中总会挟带着杂物,这起暗杀事件背后的主谋者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一个为爱报仇的女人,一个因丧子之痛而疯狂的家族,联合在一起做出了出乎意料的大事。   姬胜情这一方势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沈涛和段戈也是方寸大乱,双方的谋划都变成了一纸空谈,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谁能在乱局中把握住先机,谁就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而最幸运的事情莫过于贾天祥已经来到了皇城,否则没有了钱不离操纵,天威军的能量再大,也是群龙无首,结局无非是没有抓住最好的机会,或者是把所有的矛盾不可挽回的激化。   钱不离遇刺的当晚,姬胜情就得到了消息,这个震怒的小女人连夜召集群臣廷议,不过廷议却缺了不少大臣,因为他们都被软禁在公爵府了,治安大臣梁有德被姬胜情派人从公爵府中接出来,也只接出了梁有德,其他的人姬胜情才没有心情理会,而把梁有德接出来的目地纯粹是为了发泄。梁有德虽然是段戈的心腹,可惜廷议中缺了两大巨头,面对着姬胜情的滔天怒火,没有人敢出面替梁有德说话,结果梁有德被革职查办,关押在天牢中。   钱不离遇刺后的第一天,这个消息以皇城为中心,向四方辐射出去,得到消息的北方各州只是派人上书,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而南方八州则群情激奋,各路官员要求严惩凶手的上书如雪片般飞往皇城。   钱不离遇刺的第三天,驻扎在顺州的尉迟风云得知了消息,当场拍案而起。其实他对钱不离并没有好感,对沈涛、段戈等人也没有好感,姬胜情诏告天下、坐上王位,他这个一军主将却百般找理由推脱,没有回皇城觐见,就是因为担心被人陷害。钱不离与沈涛、段戈都想抓兵权,如果他不明明白白投靠其中一方的话,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但是从军事上来说,尉迟风云又很佩服钱不离的兵法,正面对抗铁浪军团而大胜,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钱不离如此年轻,将来的做为不可估量。如果钱不离是个忠臣,那么在他尉迟风云百年之后,钱不离就是姬周国的擎天柱,血洗国耻的重任只能交由钱不离来完成!   云州刚刚割让,无数的姬周百姓沦落为奴仆,而皇城的贵族不图雪耻,竟然去谋害钱不离,这让尉迟风云感到愤怒,由己度人,尉迟风云心中的天平发生了倾斜,将军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于无耻的刺杀! 第二九零章 伪君子   “启禀将军,外边有客来访!”一个小校在门外大声说道。   “什么人?”潘智超抬起了头:“进来说话。”   这些日子他愈发消瘦了,当日他自尽之时周抗那救命的一剑切断了他的筋脉,纵使有蒋维乔全力医治,他的右臂也再无法恢复了,连拳头都无法握紧。不过等同于半个废人的潘智超在皇家禁卫军中的声望却与日俱增,和以前相比,他少了三分彪悍,多了七分沉稳。至于钱不离在他苏醒时曾和他密谈了什么,最后让他打消了自尽的念头,这就是一个秘密了,一个注定要在历史长河中泯灭的秘密。   当日攻入皇城之后,潘智超努力过,想把自己的亲人救出来,但他抢出来的却是家人的尸骸,除了几个侥幸逃出生天的亲戚之外,枝繁叶茂的潘家没剩下几个人。潘智超默默的为父亲举行葬礼,默默的率领皇家禁卫军维持皇城的治安,不过他发号施令的声音从爽朗变成了淡漠,好似中气不足一样,他的眼神也从亮如晨星变成了深如黑潭,让人无法测度他的深浅。   门外的小校走了进来:“将军,他们说是你的老朋友。”   潘智超略一沉吟:“把人带进来吧。”说完,潘智超挥了挥手。   满脸络腮胡子的亲卫队长悄悄退到门外,等他再走进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多了几十个亲卫,一些分站在两侧,一些则躲到了暗处。倒不是说潘智超太胆小,现在皇城的气氛非常紧张,也非常复杂,在这种时候当然要防备着出现意外情况。   时间不长,几个老者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们的穿戴都非常普通,但他们的气度就不一般了,就连那两个年近花甲的老婆子,都给人一种雍容大度的感觉。   潘智超如化石般的脸出现了变化,眼角的肌肉剧烈的抖动的两下,身形也缓缓站了起来。   “贤侄,别来无恙……”为首的老者含笑说道。   “你们先出去。”潘智超没有打招呼,反而先向自己的亲卫队长下达了命令。   “将军,我……”那络腮胡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出去!”潘智超沉下了脸,性情大变的潘智超的威势远远超过了以前,这一沉下脸来,屋里的火炉好似熄灭了一般,冷气袭骨。   那络腮胡子再不敢出言,带着亲卫们退到了门外,隐藏在暗处的亲卫也都退走了。   “伯父,你们怎么来了?”潘智超轻叹一声:“既然来了就别站着了,都坐下吧。”   “呵呵……我们被天威军逼得走投无路了,早晚会落到他们手里,与其把功劳送给别人,还不如把功劳送给你。”为首的老者笑道:“智超,我不想让你为难,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我们的心愿已了,死而无憾了。”   “伯父,您真会开玩笑,把我潘智超当什么人了?”   “智超,你变了。”为首的老者凝视着潘智超,缓缓说道。   为首的老者正是汪泓的父亲汪明达,沈心蕾刺杀钱不离之后,就被钱不离打晕了,落到了用最快速度赶来的武钟寒手中。武钟寒本就是神捕世家出身,在刑讯上很有一套,又经过钱不离的点拨,凭沈心蕾这样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熬得过去?她敢于刺杀钱不离全凭着胸中欲尾随爱郎而去的死志,她虽不怕死,但武钟寒却偏偏不让她死,经过整整三天三夜不间断的折磨,沈心蕾终于崩溃了,把她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说了出来,只求能换一死。   汪家才是幕后主事者的真相就这样浮出了水面,不过汪明达倒是有几分过人的见识,早早举家避到了皇城外,见到情势紧张又带着家人北上,试图逃过一劫。但汪明达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杜兵与王瑞坐镇皇城,郑星朗带着疾风军、孟铁头带着黑豹军用最快的速度控制了汉州的所有要道,而沈涛和段戈虽然被软禁在公爵府中,但为了减轻自己罪责,命令心腹通知各地的州府全力配合天威军缉凶,自姬周国大乱平定以来,君臣头一次为了一件事全面联合起来,一个小小的汪家怎么能和国家行政机器相对抗?   汪明达见无法逃出汉州,遂想出了一个办法,带着家人偷偷返回了皇城。套用现代的语言来形容,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往往并不是绝对,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汪明达进入皇城之后,就发现自己上当了,皇城前进进出出的百姓根本就是一个假象,所有的人只能进却不能出,那些出城的百姓都是天威军命人假扮的。   发现自己纯粹是愚蠢的自投罗网,汪明达万分惊惧,连夜投奔了一个老友,可现在连沈涛都在极力帮忙缉凶,谁又敢收容他?汪明达潜伏在外的心腹发现那老友家的家仆偷偷跑去报案,遂翻脸硬冲了出去,但他的心腹几乎都被‘留’在老友家里了。又经过一天的躲躲藏藏,实在是无路可走了,汪明达决定来投奔潘智超,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救他一命,只能是手握兵权的潘智超。   谁知潘智超的举动却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如果潘智超热情的迎上来,或者面露难色、百般推诿,甚至干脆命人把他们都抓起来,这都在汪明达的意料之中,可潘智超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就让他没底了。   “人都在变,伯父不是也变了么?”潘智超淡淡一笑:“伯父,看你们的样子这些天一定很难熬吧,我这就命人去为你们准备一桌酒席。”   “烦劳贤侄了。”汪明达松了口气,如果潘智超真想翻脸不认人的话,用不着这么大费周折,他感觉潘智超有帮他们的心。   酒宴成了一场忆甜思苦的讲演,汪明达大打感情牌,不停的回忆着潘智超小时候和汪泓在一起玩耍的时光,童年趣事一件接着一件,真难为汪明达有这么好的记忆力了。潘智超淡淡着听着,不时插上两句,然后大家一起笑开来,在外人看来怎么也想不到,这几个谈笑风生的老人在前一刻还是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   “智超,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如果有……你尽管做你该做的事,老夫是不会连累你的。”眼见菜肴已将告尽,潘智超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汪明达心中忐忑不安,不由出言试探起来。   潘智超沉默着,知道屋中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闷之后,突然展颜一笑:“伯父,我小时候你们就百般照顾我,现在又在想方设法帮我,我又怎么会怕您连累我呢?”   “可是……我们现在是来投奔你的,怎么能帮到你呢?”汪明达身旁的老人被潘智超说糊涂了。   “伯父刚才不是说过,要把功劳送给智超么?”潘智超轻叹一声:“让几位长辈能安安心心吃上一顿酒菜,是晚辈最后的一份心意了。”   几个老人的身形一下子变得僵硬了,半晌,汪明达才一字一句的说道:“智超,原来你还是要出卖我们!”   “伯父的话说得太难听了,晚辈虽然有心帮着伯父,无奈国法难容啊。”随着潘智超的语声,门外一窝蜂的涌进来一群亲卫,手持长剑站在了几个老人的背后。   “钱不离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甘心为一个死人效忠?!”事已至此,汪明达明白反抗是无用了,只能用口才让潘智超改变注意。   “汪伯父,我一向敬重您,但是这一次,您实在太过分了。国仇家恨孰轻孰重您都分不清么?钱大将军有个三长两短,天威军必会血洗皇城,姬周国又将陷入大乱之中!前有内创尚未平复,外有群狼虎视眈眈,难道伯父一心想看着姬周国亡国不成?伯父呵……现在举国上下都在骂您呢。”   “哈哈哈……”汪明达放声大笑:“好一个潘智超!好一个伪君子!我汪明达真是瞎了眼!!!我汪家的血脉都毁在钱不离手里,难道让我看着钱不离消遥自在么?我呸!潘智超啊潘智超,要不是你中了钱不离的离间计,又怎么会连累你的家人惨死?真正杀害你家人的凶手不是姬胜烈,而是钱不离!你现在却一心帮着钱不离说话,为钱不离卖命,你这个畜生!你的父亲都会诅咒你的、会永远诅咒你的!”   潘智超神色依然不变:“伯父,‘伪君子’这三个字晚辈万万不敢当,晚辈有件事不明白,要把功劳送给我,这是您亲口说的,心愿已了、死而无憾也是您亲口说的,现在晚辈要成全您,您为什么这么激动呢?难道您那些都是虚伪的客套话?您才是伪君子?”   汪明达一滞,恶狠狠的瞪着潘智超,他说得那些当然是客套话,有些人越到老越怕死,如果真不怕死的话,他又何必东躲西藏?!   潘智超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至于大将军的离间计我早就知道,那是大将军亲口告诉我的,我恨他,但是我更尊敬他,能坦白的告诉我一切真相,这份胸襟就远在常人之上,而且大将军还把长剑放在我的手里,给我一次杀他的机会,不过……我放弃了,如果大将军能牢记他当日的承诺,我就算做一条走狗也未尝不可!大将军说,被石头绊倒并没有什么,但是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就成了傻瓜了,伯父,我中了一次离间计,绝不会再中第二次,您……还是省点力气吧!” 第二九一章 床上的御前军议   人们都说,黑暗是滋生罪恶的温床,那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又会滋生什么样的罪恶呢?   “咳……陛下,还不准么?”黑暗中响起了一个人虚弱的话语声。   “不准!”回答的声音倒是非常干脆悦耳。   片刻沉默之后,那女声突然惊叫起来:“哎呀!我都说不准了,你怎么还使坏!别摸了……”   床板嘎吱嘎吱响了起来,床上的一男一女正在推搡着,那男子好似被碰到了什么地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那女子的动作在瞬间僵直了,随后轻轻拿起男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嘴里在嗔怪着:“你这人……现在还起不来床呢,就这么不老实!”   “我不是想你了么。”那男子又发出了几声轻咳:“本以为打下皇城之后,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谁曾想还不如以前呢,见个面都要偷偷摸摸的,象奸夫淫妇一样,这日子过得实在憋闷。”   “你说什么呢!”姬胜情大羞,抬臂把钱不离的手打开:“我可是清清白白的,谁……谁和你是奸夫……呸呸!”   “我是说‘象’,也没说是啊,你紧张什么。”钱不离不依不饶的又把手伸了过去。   姬胜情本想再次把钱不离的手推开,但考虑到钱不离的伤势,不得不硬着头皮让钱不离占自己的便宜。钱不离完好无损时,可以借助占了极度优势的体力来占姬胜情的便宜,受了伤也可以利用伤势,姬胜情在钱不离面前是铁定了要吃亏的。   钱不离的手在姬胜情胸前摸索了一会,又缓缓缩了回去,他不是个沉迷女色的人,何况现在还有伤在身,与其说钱不离在调戏姬胜情,还不如说钱不离想品味姬胜情的羞涩,这个时候的姬胜情才象一个小家碧玉的情人,而不是一国之主。   “不离,以后你千万要小心一些,这一次差点把人家的魂都吓飞了。”姬胜情向钱不离身边靠了靠,幽幽的说道。   “你啊……今天晚上你都说了多少次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差点就没魂了,咳……”钱不离说话稍微说得急了些,就忍不住又开始咳嗽起来。他的伤势虽然不太重,但却很棘手,那柄匕首刺入了钱不离的肺部,造成了血气胸,如果在现代社会倒是可以用手术来解决,但在这里只能靠药草来慢慢调养。而且匕首上的毒素也给钱不离的健康带来了很大危害,如果蒋维乔来的稍慢了一些,现在的钱不离就应该躺在棺材里了。饶是钱不离的身体一向很健壮,离遇刺已经十天了,他还是只能躺在床上。   “你嫌我烦了是不是?”姬胜情气鼓鼓的说道,她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国王的气势,根本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人。   “我哪里会嫌你烦呢,一千年、一万年也不会!我真想就怎么永远陪着你,直到地老天荒。”钱不离满口都是蜜糖:“再说我还指望你以后给我生他三、四百个小宝宝呢。”   姬胜情被钱不离说得羞喜交集,一时没反应过来,非常‘谦虚’的说道:“我哪里能生那么多……好啊你!!”   “别……别动手,我喊人了啊!”钱不离一边推拒着一边恐吓到,不过他的胳膊动作的速度非常慢,和蜗牛差不多,眨眼之间就连挨了好几下,幸好姬胜情怕牵扯到钱不离的伤处,没敢用大力气。   “喊啊!我看你能喊什么!”姬胜情索性坐起身来。   “别闹了,等天亮你就要去上朝了,你还是乖乖躺下来,让我多抱一会你吧。”钱不离马上转移了话题。   钱不离软语相求的效果是非常好的,姬胜情缓缓俯倒在床上,再次贴在钱不离身边。   两个人一时无语,半晌姬胜情先开口说道:“不离,昨天潘智超已经把汪家的人都抓起来了,今天我没有理由继续软禁沈涛和段戈了,内阁的大臣闹得厉害,最迟在今天下午,我就得让你的天威军离开公爵府,我的压力很大。”   “该放就放吧。”钱不离轻声说道:“沈涛和段戈这一次也是吃了个哑巴亏,呵呵,陛下……”   “不要,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不要这么叫我!”   钱不离怜惜的拍了拍姬胜情的小腰:“你说……沈涛和段戈回复自由后,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那还用想?肯定是想借你重伤在身的时候,想夺你的兵权了!”姬胜情恨恨的说道。   “这是你自己判断出来的?”钱不离不由一愣。   “嗯……那你说他们想做什么?”姬胜情听到钱不离反问她,还以为自己的判断很愚蠢呢。   “你真的长大了!”钱不离叹道,不能不承认,现在的姬胜情已经学会独立思考问题了,这让钱不离感到很欣慰。   “人家本来早就长大了。”姬胜情娇嗔的回道。   “你想怎么对付他们?”钱不离还是有些不放心。   “如果他们真的想利用这个机会搅风搅雨的话,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雷霆之怒!”   “你别乱来,现在我生死不明、不能出头露面,万一你搞出了什么乱子,我可没办法帮你擦屁股。”钱不离叫道。   “你说什么呀……”姬胜情哭笑不得,忍不住重重推了钱不离一把。能把‘御前军议’搞成这种气氛的,天下间也许只有她的钱不离了。   “再说你要是把他们吓怕了,我的计划就没办法实施了,到时候又要大费一番手脚!”   姬胜情沉默起来,过了半晌才幽幽说道:“不离,你真的要那么做吗?”   “你知道不知道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钱不离的口气变得凝重起来。   “我知道你是一个天生的战士,纵使是我也无法转移你对旌旗和战鼓的热爱,带领大军横扫六合就是你的梦想吧?”   “你错了,我是想把这个大陆上所有的国家都变成礼物,由我亲手奉献给你的礼物,我要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最幸福的国王!上个月书院的雷小姐结婚,她家收到的彩礼都有整整五车,那雷小姐和你相比,简直就是小小的萤火虫在与皓月争辉,能娶到你是我莫大的幸福了,我钱不离要交出来的彩礼当然要是无以伦比的!”其实两个人说的都是一码事,不就是出兵征讨天下么?但经过钱不离这样的‘艺术加工’之后,这事情就变得异常煽情了,至少把姬胜情煽得是眼泪汪汪的。如果不是钱不离有伤在身,如果姬胜情只是个普通女人,两个人肯定会在此刻跨越最后的界限,昏天黑地一次。   “瞎说!”姬胜情口里在‘斥责’,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紧紧贴上了钱不离:“打起仗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的彩礼什么时候能送过来?难道要我等你一辈子么?”   “我打个欠条行不?我这个人是非常诚实可靠的,绝对不会赖帐。”钱不离一句话又把情深深、意浓浓的气氛打破了,没办法,谁让他喜欢捉弄姬胜情了。   “你……那不行!到时候孩子都有了,你赖帐我有什么办法?!还能把你赶走不成?!”姬胜情恼怒的回道。   “你怎么能不讲道理呢?我去酒店吃饭的时候,历来都是先喝酒后付帐的!”钱不离讲起歪理来自然是一套一套的。   “朕说不行就不行!”姬胜情来了脾气。   “好了,不逗你玩了,看把你气的。”钱不离一笑:“胜情,我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在我远征外方的时候,你这里出了乱子,所以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让隐患提前发作出来。这一次汪家来刺杀我,不但打乱了我们的部署,也打乱了沈涛和段戈的部署,如果想引得沈涛和段戈越来越嚣张,只有一个办法,你必须要逐渐冷落我。”   “可是……我不想让你走!”姬胜情幽幽的说道。   “尉迟风云和张进武等边关重将始终没有回皇城觐见你,不外是顾忌我钱不离而已,桂明也是帝国上将之一,他们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啊。两个月之后,你就要拜宗庙、行继位大典了,如果他们三个还不回皇城,岂不是让人看你的大笑话?我在皇城,他们就不会来、也不敢来,我走,你才有拉拢他们的机会。”   “你说的我都明白,上一次内阁的朝臣还上表说尉迟风云和张进武等人犯了不敬之罪,让我下诏勒令他们迅速回皇城觐见,还要我命各州停止供应给他们粮草,哼!拿我当傻子不成!”   “他们是在欺负你主政的时间短呢,如果你真的同意了,沈涛和段戈马上就会把三大军团的补给担子接过去。现在天威军对外称大军二十万,实际上只有十五万,而天威军本部只有七万人,魏悲回的大军中有两万还尚可一战,其余的都是不堪一击的常备军,三大军团联合起来可是十五万精锐大军啊!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善待他们,绝不能挑起事端,要不然姬周国就危险了。”   “切,人家才不用你说教呢,我知……朕知道应该怎么做!”姬胜情翘起了鼻子。 第二九二章 所谓监军   从大将军府潜回王宫的姬胜情收拾妥当,在郑星望等人的护卫下步入大殿,缓缓坐在了王座上,半个时辰前那迷离的眼光此刻已化成了冰冷,慵懒的笑意也化成了肃穆。   沈涛和段戈已经回复了自由,这一次廷议他们真的不想来,但又不能不来,被天威军软禁是一件非常没有面子的事情,这时候应该在家里休息几天,省得与群臣见面时感到尴尬,但是他们又知道,钱不离在他的府中遇刺,已经让他失去先机了,如果真的要躲上几天,事态的发展就会与他们的愿望背道而驰。   主管政事的沈涛和段戈被软禁,主管治安的内务大臣梁有德被撤职查办、关入天牢,这些天来一直由财政大臣贾天祥代行宰相之职,虽然沈涛和段戈已经来了,但贾天祥象没看到他们一样,径自越众而出,把一捧文案递了上去。   王宫的总管天雨的伤势已经好了,这几天一直在陪侍在姬胜情左右,他上前两步接过了文案,轻轻放在了姬胜情的案头。   姬胜情随手拿过一本文案,翻阅起来,大殿中鸦鹊无声,只有纸张不停翻动的声音。   眼前的事情明摆着,沈涛和段戈‘重见天日’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有很多朝臣都被姬胜情雷厉风行的姿态吓住了,不会象以前那样一心唯沈涛和段戈马首是瞻,更多的人开始谨慎的观望风色了,换句话说,更多的人当起了中间派,沈涛和段戈的势力日渐薄弱,毕竟在这个时代,王权才是真正至高无上的。   姬胜情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松开,纸张一篇篇的翻过去,时间也在缓缓的流失。   贾天祥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他不象以前的宰相那样,纯粹是在履行程序,他递交上去的文案背后,写满他自己的意见。他仔细的分析每一本文案的得失,尽可能做到面面俱全,而目地就是为了让姬胜情学习。   在难言的静寂中,沈涛和段戈对视了一眼,段戈突然出班奏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准。”姬胜情没有抬头,依然继续翻阅着文案。   “陛下,钱大将军遇刺诚属帝国之大不幸,不止是陛下,满朝文武兼天下有识之士莫不痛惜不已,但陛下要痛中思定啊!二十万天威军拱卫皇城,现群龙无首,万一有欲行不轨之人四处兴风作浪,天威军稍有动荡必然会牵连皇城,臣恳请陛下命一人暂代天威军主将,以稳定军心!”   “依你看应该命谁为天威军主将呢?”姬胜情依然没有抬头。   “臣以为……”段戈略一迟疑:“臣以为段司空出身军旅,威名满天下,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噗哧一声……姬胜情还没什么表示,天雨总管突然笑出声来。   段戈一愣,凝神看向了天雨总管。   天雨连忙跪倒在地:“陛下,老奴有罪,老奴在廷议……”   “免了,起来说话吧。”姬胜情摆了摆手:“朕知道你为什么忍不住要笑,其实……朕也很想笑的,不过我们的公爵大人却什么都不知道啊。”姬胜情抬起头扫了段戈一眼,眼中笑意盈然。   “天雨总管,你这是……”段戈有气却不敢发出来。   天雨站了起来,从身上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笑道:“清晨陛下曾对我说,今天廷议中肯定会出现一场大的风波,问老奴知不知道是什么风波,老奴怎么能知道呢?随后陛下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交给老奴,说……就是这件事。”天雨说完缓步走到段戈公爵身前,把纸递了出去。   段戈把纸翻开,纸上赫然写了五个字‘天威军换将’,他的头上当即就冒出了汗珠,这是讥讽,赤裸裸的讥讽!满朝文武中最少有近半都知道钱不离遇刺之后,天威军主将的人选问题肯定要起风波,但都知道是一回事,说破就是另一回事了,还编出一段莫须有的对话,然后把它特意送给自己看,那就成了轻蔑的讥讽了。   段戈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挤出了笑意:“陛下真是睿智,老臣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原来陛下也有命段司空代天威军主将的想法啊。”   “糊涂!我的公爵大人,您以前可不是这么急躁啊!”姬胜情微微一笑:“段公爵还真是内举不避亲!段司空,段戈公爵这么推荐你,你可有什么想法?”   “老臣愿为陛下差遣。”段司空急忙出列跪倒在地。其实他心里也是有苦难言的,凭心而论,他不想被人充做锋刃,但他是段戈的远房亲戚,也是在段戈的支持下,他才当上了这个虽有职无权、但地位很高的司空议郎,所以他不但不能拒绝段戈的推荐,反而要积极争取坐到天威军主将的位置上,其他的事情他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管。   “段司空,段戈公爵说你威名满天下,朕想知道,你的战功到底有多少、杀人究竟有几何啊?威名满天下……呵呵,朕可不想做一个无识才之能的国王,只要你确实是一个威名满天下的将军,朕一定会给你一个合适的位置。”   “老臣……老臣愚钝,老臣唯勤勤恳恳而已,并无傲人的功绩。”段司空苦着脸,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贬低自己,但又实在找不出让人敬佩的事迹来,所谓的出身军旅不过是一直在龙虎军团中担任副将而已,没犯过错误,可也没立过功劳,四十之后就被调入内阁中枢了,后来又被姬胜烈用明升暗降的方法调离了内阁,充当起位高而无权的司空,让他讲出自己威名满天下的事迹,纯粹是在逼公鸡下蛋,至多能拉出一泡鸡屎来。   “段戈公爵,段司空过于谦虚了,不好意思显耀自己的功绩,还是由您来讲一讲吧。”姬胜情笑着看向段戈:“据说罗斯国以前非常重视尉迟上将军,现在又想方设法探查钱大将军的来历、背景,没想到姬周国还有一个威名满天下的段司空,真是名将荟萃啊,姬周国的中兴就在眼前了。”   段戈轻咳一声:“陛下,段司空随龙虎军团苦战十余年,论资历……”   “朕最不喜欢听人摆资历。”姬胜情淡淡的打断了段戈的话:“资历有什么用?如果只看资历、不看其他的话,钱大将军又怎么能缔造出一支百战百胜的天威军?”   沈涛看段戈被噎回去了,连忙站出来声援:“陛下,段司空不管是在军还是在政,一向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而且对帝国忠心耿耿,依臣之见……”   “如果事事都依你之见,还要朕做什么?”姬胜情今天表现的异常蛮横,随意打断臣子的进言:“朕什么都不信,只信患难见忠贞!朕能反败为胜,坐在这个位置上,全靠着天威军舍生忘死、南征北战,天威军就是朕的依靠!朕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就是要想方设法把朕的倚靠握在手心里呢?!”   姬胜情的话可算是扯破脸了,政场上的事情讲得就是一个‘虚’字,你知道我想做什么,我也知道你想做什么,但谁都不会把对方的想法用赤裸裸的语言公布于众,一旦真的撕破了脸,就是一个刀兵相见的结局。   沈涛和段戈全都沉默起来,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已经无法再去争取什么了,除非他们想今天就死在这里。   “段司空,朕在问你话呢,怎么还不回答?!”姬胜情冷冷的说道。   段司空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差点没瘫倒在地上,而沈涛和段戈则松了口气,默默退回了臣列中。姬胜情突然把矛头对准了段司空,说明她没有借此事大兴风雨的念头,至多算是一个杀鸡儆猴罢了,当然,需要有个人去承受姬胜情的怒火,段司空是插翅难飞了。虽然说此刻抛下段司空不管,会遭人诟病,但沈涛和段戈不想在此时和姬胜情彻底搞僵,至少在惊雷军团的主将高进赶回来之前,他们必须要隐忍。帝国的三大军团中风云军团的尉迟风云迟迟没有表明态度,龙虎军团的张进武却因心痛爱子阵亡而病倒了,现下正处于病危中无法表态,何况对一个要死的人来说,他的态度完全可以忽视。而惊雷军团的高进已经和他们站在同一阵营了,实际上沈涛和段戈最重视的是龙虎军团的继任人选,想把钱不离拉下马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试探,能成固然可喜,失败了也没有损失。   “老臣愚钝,老臣……绝无异心,老臣是一心想为国出力啊!”段司空哭丧着脸说道,眼见沈涛和段戈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段司空心中充满了绝望。   “为国出力?”姬胜情冷笑一声,她可以撕破脸,但不能用对方企图担任天威军主将的罪名去处置段司空,一时间有些犹豫。   “陛下,既然司空大人这么向往金戈铁马的日子,不妨去龙虎军团担任监军,张将军有病在身,无法统驭大军,依臣看,司空大人正是最好的监军人选。”军部左侍郎罗阳站了出来。   沈涛和段戈眼睛一亮,不由在心中暗自叫绝,张进武病危的消失是他们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的,信使还没有到皇城,等到张进武病死之时,监军代理主将之职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姬胜情沉吟半晌,点头道:“也……”   “陛下,您现在应该去大将军府探望大将军了。”天雨突然站出来打断了姬胜情的话。 第二九三章 偶遇   如果是继位之前的姬胜情,也许会反应不过来,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磨练,她的感觉已经算得是敏锐了,她马上明白过来军部左侍郎罗阳的提议肯定别有隐情,要不然天雨绝不会打断自己的话。   “朕差一点忘了。”姬胜情缓缓站了起来:“退朝,有什么事明天在说,来人啊,摆驾去大将军府。”   沈涛和段戈不禁面面相觑,其实沈涛和段戈最忌讳的人并不是钱不离,在他们心目中钱不离是一个将军,也仅仅是一个将军,至多是第二个尉迟风云而已。而天雨却是先王姬若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对姬若发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内阁,当姬若发对内阁的政议犹豫不决的时候,总是会仔细听取天雨总管的意见。天雨的地位虽然很低,王宫总管也是皇仆,无法加官晋爵,但他从三十岁时开始照顾小姬若发,亦臣亦兄帮姬若发奠定基础,到少年、到成年、到夺嫡,天雨一直陪在姬若发身边,其所经历的风雨远远超过他沈涛和段戈,对这样一个人,尽管他的样子已经变得非常苍老,沈涛和段戈也绝不敢小瞧。   饶是以姬胜烈的心机,为了权力大刀阔斧改制内阁,心有疑义的臣子纷纷被贬出朝外,但却始终没有动天雨总管分毫,当然这和天雨总管处世圆滑、使得姬胜烈逐渐打消了戒心脱不了关系,不过王宫总管应该是国王最贴心的人,难道姬胜烈真的不想把天雨换掉么?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天雨在王宫中经营三十年了,谁能确定他到底有深的隐藏实力?除非是把整个王宫大换血,否则就不能动天雨。所以在天雨总管称病不起的时候,姬胜烈也没有告准天雨总管辞职,只是命两个心腹担任王宫的副总管,逐步削弱天雨的势力。   算上姬胜情这一任国王,天雨可以说是三朝臣子了,想靠扯皮把天雨绕进来,那是绝无可能的,既然天雨已经起了疑心,他们争下去也什么也争不到,沈涛和段戈微笑着看了天雨一眼,不管心中有多么愤恨,但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陛下,大将军遇刺重伤不起,臣等也是万分忧虑啊,恳请陛下允许臣等一起去探望大将军。”又是罗阳站出来说话了。   姬胜情的脚步略一停顿:“准。”   国王带领群臣去探望重伤在身的大将军,可是一件大事,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净水泼街、黄土铺道的习惯,但场面也颇为壮观。绝大部分朝臣都跟着来了,纵使有些朝臣心内很反感钱不离,可是面子上的事情一定要做足,犯不上因为这小事显示自己是如何的鹤立鸡群。   大将军府得报后府门大开,由杜兵代表钱不离列在门外,准备迎接姬胜情大驾光临。其实对姬胜情来说,她更愿意走后门,就象昨天晚上一样……   “天雨伯伯,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姬胜情一直在想着朝堂上的事情,不过在经验上还是有些欠佳,想不出所以然来。   “陛下,阴谋现在倒是谈不上,老奴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不过为了稳妥起见,陛下应该派人去了解一下龙虎军团,看看他们为什么突然对龙虎军团感兴趣了。”天雨沉吟片刻:“听说张进武因爱子阵亡一直卧病不起,莫非是……”   “莫非什么?”姬胜情追问道。   “这个……不应该吧?张进武虽然年近五十,但一向身强体壮,不会毁在一场病上。”天雨自己否决了自己的判断:“陛下,还是等龙虎军团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再做决定吧,现在千万不能答应他们。”   “末将杜兵拜见陛下!”前方传来了杜兵的声音,原来大将军府已经到了。   ※※※   “真讨厌!凭什么不让我们过去!”钟秀气得在原地使劲跺脚。   “这是陛下来探望大将军了,肯定会封街的。”阎庆国笑道:“走,他们封了前街可封不住我,我带你们从后门进去。”阎庆国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的拉住了钟秀的手。   钟秀的脸红了,使劲甩了两下,但凭她的力气怎么能甩脱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的铁手呢?   两个人往后街绕的时候,钟秀的脚步突然变慢了:“阎哥哥,现在大将军都遇刺了,我看你们一个比一个忙,你跑出来真的没有事吗?”   “当然没有事!”阎庆国拍了拍胸膛:“再说大将军让我照顾好你们姐弟两个,万一你出了点差错,大将军不是要骂死我啊!我这……我这也算是执行公务。”   “你……就是这么执行公务的?”钟秀红着脸瞟了一眼现在还拉在一起的手。   “嘿嘿……嘿嘿……”纵使阎庆国是个天生的演员,他的脸也不由得腾地一下红了起来,不过现在松手还舍不得,只能用干笑来装傻充愣。   两个人慢慢悠悠走了半晌,眼见大将军府的后门就在前方,钟秀却站在不走了:“阎哥哥,我们不去大将军府了,你陪我去逛街吧。”   “怎么了?你不是还想听大将军给你讲故事吗?”   “算了,今天人那么多,谁知道大将军什么时候才有时间搭理人家,还不如去逛街呢。”   “你说去哪就去哪好了。”阎庆国意气风发的说道。   可惜半个时辰之后,阎庆国的口气就变了:“小秀,你到底……你到底想买什么啊?怎么总看不买?”   “没有可心的为什么要买?你很有钱么?”看来男人和女人一起逛街,一定要男人掏腰包是一种自然现象,就算在这个时代也一样,钟秀说得非常理直气壮又非常自然。   “好,我随你……随你……”   又过了半个时辰……   “小秀,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好不好?”阎庆国的语气中夹杂着哀求。   “呀,我这样的小女子都不饿,你这么壮还怕饿?”又是一种现象,女人总能把无理便成有理,谁说壮实的人就不怕饿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   “小秀,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休息一会?”阎庆国真有些受不了了,哪怕是一天的急行军都没有现在这么累。   “你可是将军耶!”钟秀白了阎庆国一眼,甩脱了阎庆国的手,跑到了街边一家金银首饰店中。   阎庆国苦笑着跟了进去,别的不说,光金银首饰店钟秀今天已经观赏了十数家了,却什么都没买,没想到现在还没观赏够。其实阎庆国哪里懂女孩子的心思,钟秀想找一个漂亮的、便宜的、与众不同的首饰,让阎庆国为自己买下来,做为一种‘信物’珍藏,可惜的是,漂亮的首饰就不会便宜,便宜的首饰更不会与众不同,这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命题,想找到一块符合命题的首饰无疑是难于上青天的。   钟秀站在柜台前,观看着铁栅栏后面的墙上挂着的各种各样的首饰,这个时代绝不会让顾客随意挑选首饰,除非是贵客,钟秀只能离远远的观赏,看到中意的可以问伙计价钱,付了钱才能首饰拿到手里。   阎庆国百无聊赖的在大堂里转悠,不时看上钟秀两眼,突然门帘响处,一个贵夫人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两个随从,他们匆匆而过,从大堂的侧面走到了里面,留下一阵香风。   看到那两个伙计抛下钟秀,点头哈腰跟进去的样子,阎庆国不由撇了撇嘴,真是狗眼看人低!阎庆国的心中虽有些不满,但他也明白这就是大将军经常说的:现实!他只是一个靠饷钱过日子的将军,在战场上他是一呼百诺的,在皇城里比他富贵的人却数不胜数,凭他身份地位很难成为他人溜须拍马的对象,如果真的出现了,反倒应了另一句话,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不是什么好事。   阎庆国腹诽了几句,抬头再次看向钟秀,却发现钟秀正侧过头发呆,阎庆国连忙走了过去,拉住了钟秀的胳膊:“小秀,怎么了?”   “我……我……”   阎庆国感觉钟秀的神色不对劲,他以为钟秀是过于疲劳了,遂拉着钟秀的手往出走:“走吧,我送你到大将军府休息一会,要不然我们去巡捕衙门找武大人。”   钟秀如机器人般被阎庆国拉到了外边,突然僵在那里不走了:“阎哥哥,刚才……刚才那个女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家原来是大商人么,当然没少见过这些贵妇人。”阎庆国笑道。   钟秀如遭雷击,猛地扑到阎庆国怀里,紧紧抓着阎庆国的衣襟,尖叫起来:“我见过、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第二九四章 针尖对麦芒   阎庆国大惊失色,连忙抱住了钟秀:“小秀,你怎么了?冷静一下、你冷静一下!”   钟秀就像一个跑到冰天雪地中的高烧病人一样,浑身上下都在激动得打摆子,谁知却偏偏越急越说不出话:“她……她……”   阎庆国明白了什么,眼见街上的行人纷纷把目光转到他们身上,急忙伸手拦住了一辆马车,把钟秀抱到车上,回头深深看了这家金银首饰店一眼,也钻上了马车。   “大爷,这是要去哪啊?”车夫怯怯的问道。   “你随便走!”阎庆国冷喝一声,随后把钟秀搂在怀里低声劝抚起来。   车夫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便走?难到我这马车一直跑到福州你也去福州么?不过阎庆国腰间的战刀在证明着他身份,除了天威军以外,其他军队的将士依然佩戴着长剑,那车夫什么也没敢说,漫无目的的驱赶着马车扬长而去了。   钟秀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的双手又在紧紧抓着阎庆国的衣襟:“阎哥哥,我想起来了,那女人就是来我们家的那个蒙面的女人!肯定是她绝不会错的,阎哥哥你快去把他们都抓起来啊!快去啊!”   “小秀,小声点!”阎庆国轻轻拍了拍钟秀的后背:“你真的看清了?”   “不会错的、绝不会错的!”钟秀虽然听话的压低了声音,但情绪过于激动了,听起来还是象在喊叫:“我永远也忘不了她的背影,还有她走路时的样子,阎哥哥,你快去啊!”在钟秀心目中,阎庆国是谁也比不了的,如同她永远了忘不了家人惨死的仇恨一样,她也忘不了在她走投无路时,是阎庆国冒着被大将军责罚的危险,一力恳请大将军收容他们姐弟二人,所以在这陡然发现仇家的时候,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阎庆国身上。   “小秀,你放心,就算我这条命不要,我也会帮你!”   “那你快去啊!”钟秀急得快要哭了。   “你相信我吗?”   “嗯!”钟秀连连点头。   “人一定要抓!但是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你也不想打草惊蛇吧?我感觉你们家人被人谋害的背后肯定有什么阴谋!听我的话,我们这就去找武大人,他现在是皇城巡捕总都监,有他在谁都跑不了!”   “好的,我听你的……”钟秀嘤嘤的低泣起来,显然又想起了家人的惨剧。   “车夫!”阎庆国掀起了车帘。   “大爷,怎么了?”   “马上去巡捕衙门,快!”   ※※※   姬胜情走入大将军府,没心思观察两边的人或者景物,径自向钱不离养伤的地方走去,而跟在后面的沈涛和段戈等臣子则在不停的打量着四周仆人、士兵的神色,钱不离是重伤待死,还是已经有了起色,这是一个秘密,他们无从得知,那么观察大将军府内众人的神色就成了了解真相的便利途径,如果钱不离伤势沉重,这里的气氛就会很沮丧,如果钱不离有了起色,这里的气氛就会显得很轻松。   “依我看,钱不离这次是大难不死了。”段戈轻轻说道。   “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知道钱不离的后福是什么。”沈涛微微一笑。   “前面还有一个大难不死的人呢。”段戈看着前方天雨的背影,眼中寒芒一闪。天雨总管在王宫被攻破的时候受了伤,这些日子来从来没参加廷议,今天第一次正式出场,就破坏了他们的好事,这又怎么不让段戈心怀恨意。   “这个人并不要紧,他的年纪大了,纵使有些后福也没那个命去享受,大不了我们多等上几年而已,如果想和他争的话……”沈涛轻叹一声:“先王内阁宰相一共换了五任,没听说过有谁能让这个天雨吃憋的,只有等才是最好的办法了。”   “等?沈兄不要忘了,钱不离今年才多大?我们谁能耗过他钱不离?”段戈冷哼道。沈涛和段戈虽然是一个阵营的人,但他们之间也有所分歧,用成语形容一下,段戈是一个急功近利型的人,而沈涛是一个谨慎保守型的人,他们深知合则两利,分则必被各个击破的道理,总是能在激烈的争论中找出一条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案来。   “钱不离是一头出笼的猛虎,如果我们没办法把他赶回笼子里去,那就只能慢慢的磨光他的利爪、拔去他的牙齿,千万不能莽撞行事,如果逼急了钱不离……虎急必伤人啊!”   “我们不能把他逼急了,他最好也不要逼我,否则老夫就拼一个两败俱伤!”   “段老弟,你多虑了,我想钱不离也不会太苛刻了,两败俱伤对谁也没有好处,到时候我们都是亡国之人,争得再多也不过是泡影。”沈涛叹道:“前些天我的一个朋友接待了罗斯国的商队,据他所说,云州现在是惨不忍睹啊!不管是平民还是贵族,都变成了罗斯人的奴隶,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妻女为人所淫,父子做苦工累得要死也无法保证温饱,段老弟,你希望我们的孩子们也过上那种日子么?”   沈涛的话正说到了点子上,双方争斗得如此激烈,却始终避免刀兵相见,怕的就是这个,姬周国无法再承受内讧了,如果牵连到各个势力、各大军团的内讧爆发,无疑是把整个姬周国拱手相让给外族人!惊雷军团的高进已经和沈涛、段戈站在了一起,他难道不想率领大军赶回皇城给钱不离施加压力么?但是外族人绝不会等姬周国内讧平定之后再率兵进犯,只要姬周国在边防上露出了破绽,外族人就没有按兵不动的道理。外有虎狼环伺、内有争斗连连,姬周国局势和以前一样危急,俗话说:破而后立!姬周国到底能不能立得起来,则无人可以保证。   段戈沉默起来,半晌才叹道:“姬周国开国以来,从没遭受过割让土地的屈辱,姬胜烈真是昏庸透了!”   “姬胜烈是昏庸也罢,是开明也罢,他已经是沉在河底的淤泥了,我们要看的是将来,谈他没有什么用。”沈涛笑道:“虽然我很反感钱不离,但不能不承认,钱不离是一个绝世的将才!如果他能为我们所用,将来开拓疆土就靠他了。”   “这个我也知道,尉迟风云已年老,罗斯帝国的边帅彼得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现在又出了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名将伊凡斯基,听说他带领的狂战士军团所向披靡、从无一败,而我们姬周国正是青黄不接之际,只有一个锋芒毕露的钱不离。但是……但是钱不离怎么会为我们所用?”段戈苦笑起来:“草原人有一句谚语,宝剑过于锋利往往会割伤自己的手,想控制钱不离……难啊!”   “难并不是问题!如果怕割伤了自己的手,我们还不如现在就告老还乡。”一向温文尔雅的沈涛说这句话时,态度却显得异常坚决。   世界上总是有很多无法抛却的坚持!对钱不离而言,他看过了无数功臣名将凄惨的下场,所以他一定要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需要权力,极大的权力!坦白的说,钱不离绝没有改朝换代的野心,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没有兴趣是因为他讨厌被各种各样的政事包围,没有必要是指他当国王和姬胜情当国王并没有实质上的区别,而且将来的国王也将是他们的孩子。   沈涛和段戈同样无法退却!钱不离反攻的速度太快了,原本他们还打算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不能引起姬胜烈的怀疑,可钱不离逼得他们为了争取更大的利益、只能非常仓促的招募私兵去反击姬胜烈。仓促招募私兵的最大恶果就是私兵的战斗力异常低下,在攻打顺州的战斗中,他们面对着顺州的常备军,纵使两大公爵亲临前线督阵,获得的却是一场惨胜!他们的私兵溃逃了一半,由沈家、段家子弟充当军官,士兵全都是家生奴隶并且训练有素的骨干军队尽到了军人的职责,他们坚持死战不退,而他们的阵亡人数已经超过了五分之四,整整四千人生还的还不到一千。   真要是告老还乡的话,不说沈涛和段戈到底甘心不甘心,他们有什么脸面去见那些为了家族兴盛而战死在沙场的孩子们?   有些矛盾只可以控制,却无法调和!就如钱不离与沈涛、段戈,他们都没办法后退。   “沈兄,说得好!”段戈也被激起了豪气:“如果事事都避难趋易,我段戈还真不如告老还乡了!”   “两位公爵大人,什么事情让你们这么高兴呢?”贾天祥凑了过来。沈涛和段戈一直在低声交谈,说到后面都有些情绪激动,说话的声音就大了些,自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第二九五章 神秘三人   “老夫前天日子在一家字画店里花的低价淘出了一批上好的字画,段老弟正在羡慕老夫的运气呢。”沈涛呵呵一笑:“怎么?贾大人也对这等雅物感兴趣?”   “沈兄,您也太小瞧贾大人,贾大人风流儒雅,想必在字画上颇有造诣。”段戈也笑道。   “造诣可谈不上,也就是喜欢凑个热闹。”贾天祥回道:“哪天大人有空,卑职一定去看个新鲜,到底什么样的字画能让大人如此高兴……真是让人期待啊。”   “好,就这么说定了。”沈涛笑得非常欢快。   就在这时,姬胜情与天雨从内室中回转过来,姬胜情皱着眉头道:“光明教的救世圣者蒋维乔何在?”   杜兵连忙上前接道:“陛下,蒋圣者正在后院休息。”   “宣!”   护驾而来的黄门侍卫统领郑星望高声向外喝道:“宣蒋维乔见驾!”   随着黄门侍卫的高唱声,时间不大,蒋维乔急行而来,走到当间双膝跪倒在地:“光明教蒋维乔叩见陛下。”   “蒋维乔,人都说你医术高明、能救死扶伤,朕来问你,钱大将军已经昏迷数日了,为什么一直不见清醒?”   “陛下,其实大将军的伤势并不严重。”蒋维乔出语惊人。   “哦?”姬胜情的神色是又惊又喜。不止是姬胜情,在这宽阔的客厅落座的二十多位朝臣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钱不离的生死无疑在左右着姬周国的未来,在眼前的情势下,这是最紧要的消息了。   “只不过……只不过……”蒋维乔脸现犹豫之色,并且抬起头向四周的朝臣们看了看。   在场的人都是朝廷中的头面角色,谁能看不明白蒋维乔这种小动作?但是钱不离伤势沉重与否的消息太重要了,这么走大家都有些不甘心。   “蒋圣者,有什么你就说吧,自从钱大将军遇刺以来,大家无不是日夜忧心忡忡、寝室难安,大将军的生死可是关系着帝国安危啊!有什么话就当着大家的面直接说出来,让我们大家心里有个数,难道蒋圣者还信不过我们不成?”沈涛悲天悯人的接道。   姜还是老的辣,沈涛轻描淡写就把姬胜情后路给断了,如果姬胜情坚持要单独与蒋维乔密谈,无疑代表着她信不过这些朝臣。   姬胜情看了天雨一眼,无奈的点点头:“蒋圣者,你不要顾忌,这里的人都是朕的心腹,该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好了。”   “大将军的伤势并不重,但凶器上的毒却是很棘手,当时我得知大将军遇刺,赶到公爵府的时候,毒已经扩散了……”   姬胜情蓦然站起:“你是说大将军已经……已经……”   “陛下您误会了,我已经把大部分毒素都引了出来,但是大将军体内还有余毒,现在毒气已经入脑,这个……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你给朕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大将军还有没有救?”姬胜情厉声说道。   “大将军生命倒是没有危险,但余毒很难清除,我至少也需要半年的时间,才能让大将军完全恢复健康,在这段时间里,大将军会有偏头痛的毛病。”   姬胜情长松了口气:“你这个救世圣者……这等小事也用得着如此郑重么?只有你有把握医治钱大将军就好,朕会重重奖赏你的。”   “我是光明教的救世圣者,钱大将军是光明教的教主,医治大将军是我的本份。”蒋维乔再次拜了下去:“但是……陛下,这偏头痛发作起来是非常痛苦的,大将军的脾气也会显得异常暴躁,所以在这一段时间里,大将军最好是一直在府中静养。”   “偏头痛这等小病也能让你这个救世圣者为难么?”姬胜情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钱大将军已经没有危险了,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朕的心里非常高兴,明天各位卿家都来宣武殿吧,自从姬周国大乱以来,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过国宴了,朕很想热闹一番呢。”   “陛下有诏,天下谁敢不从?”沈涛笑了起来:“不过陛下可要准备些好酒啊,这些天老臣一直动弹不得,憋闷得很啊,明日一定要痛饮一番。”   “要说好酒,恐怕还要数月色公爵的青夜。”段戈接着一句,看了近日来一反常态、经常保持沉默的月色公爵一眼。   “青夜酒虽好,但段公爵和小女子讨要就找错人了。”月色公爵淡淡的回道:“想喝青夜酒,段公爵不妨在这大将军府里搜上一搜,小女子保证,段公爵一定会大有收获的。”   “传闻月色公爵已经把叠燕楼送给了钱大将军,看来这件事情是真的了?”段戈故作惊讶的问道。至于月色公爵让他搜大将军府的建议,段戈全当没听到,搜这个地方?别开玩笑了。   “大将军是什么人物?振臂一呼、天下撼动,投鞭断流、旌旗蔽日,大将军能看中小女子的叠燕楼,是小女子修来的福气,有什么不能送的?”月色公爵的口气显得非常尖酸刻薄。   沈涛和段戈听得心头大乐,他们三家虽然都是帝国公爵,但月色公爵的家族势力在扎木合的铁蹄下损失异常惨重,如果两个人能分掉一只苹果的话,何必要三个人去分?所以沈涛和段戈极力把月色公爵排斥在外,却又非常希望月色公爵能充当‘炮灰’的角色,去与钱不离争斗,而他们自然可以行渔翁得利之事。   姬胜情皱了皱眉,又轻叹一声,什么话也没说,一个是她的柱石,一个是她的密友,她的样子显得左右为难。   ※※※   夜幕逐渐降临,皇城却丝毫不减白日之繁华,前几天由于钱不离遇刺,天威军封锁了整个皇城,而在汪家的人落网之后,姬胜情下令解除戒严,闷了许久的百姓们可没有胆量去抱怨上位者的多事扰民,各处酒楼、饭店、茶庄焉或青楼,都是张灯结彩,显出一片热闹景象。四处游玩的人们远比平常多,做小买卖的更是卖力的吆喝着,努力弥补前些天的损失。   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茶庄了,很多百姓都知道前些天那么紧张是因为天威大将军钱不离遇刺,而茶庄无疑是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士显耀的地方。不过谣言是非常可笑的,钱不离无心去控制,沈涛和段戈等人却被软禁在公爵府中,没有能力去控制,结果谣言越传越邪。   汪家的人纠集了数百死士,企图刺杀钱不离,结果在公爵府中展开了一场大战,公爵府血流遍地,大将军怒显神威……   一辆马车缓缓顺着人流而行,马车的外表非常普通,但里面的客人就不是普通人了。   一个脸色苍白、英俊得几乎可以用‘艳’字来形容的公子哥靠在车壁上,脸色漠然;一个脸上蒙着丝巾的女人坐在那公子哥的对面,目光平静;还有一个看起来富贵非常的女人坐在侧面,她的眼睛大而有神,一双淡眉斜飞而起,挺直的鼻梁,樱桃小口,虽然她的眼角已经出现了鱼尾纹,但韵色犹存,一举一动都显出了动人的风情。她的外衣看起来普通,可是露出来的内衣却镶满了金线,手臂闪动间露出来的手镯上嵌着数颗珍珠,颗颗珍珠都在散发着毫光,显然那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马车走过一个街角,有个看起来平凡之极、混入人群就再也找不出来的人突然凑上前,对车夫笑道:“老王,你去告诉少爷一声,我家的马已经被治好了,下个月我就给少爷送去。”   那车夫笑道:“知道了,你小心些,回去之后一定要看住你的马!”   车厢内的公子哥那苍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潮红,他的拳头握紧,随后又缓缓松开。   “看样子钱不离是被人救活了。”蒙着丝巾的女人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异常悦耳,简直就像一只黄鹂在口吐人言:“你心里很失望吧?”   “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失望的,钱不离死了,我也会为没能亲手结束他的生命而遗憾。”那公子哥淡淡的说道:“母亲,您没有必要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我只败了一次,并不是输掉了一切,我还有机会。”   “你能这么想就好。”那蒙着丝巾的女人眼中露出了笑意。   “我相信我们小烈早晚会成为傲视天下的帝王!”坐在侧面的女人陪笑道。   姬胜烈的嘴角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蒙着丝巾的女人看到了姬胜烈的表情,她叹道:“小烈,我知道你对丽娘有怨言,她在王宫中做了十几年的王后,却始终没找到机会除掉姬胜情,可是谁能没有一丝错误呢?如果我不是无法抛却与若发的情愫,早一步下手,现在也不会搞成这样了。而你也犯了大错,你的性子太急了,要知道你刚刚二十多岁,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完全没有必要逼迫那些贵族。” 第二九六章 命案   姬胜烈淡淡的说道:“母亲说得不错,谁都会犯错误,钱不离也不能例外,我早晚会让他尝到失败的滋味!”   蒙着丝巾的女人叹了口气:“千万不要小瞧钱不离!”   “孩儿这次都败在了钱不离手里了,还怎么会小看他?”姬胜烈脸色平静:“母亲放心吧。”   “烈儿有些口不对心呢,如果你知道钱不离来历的话,就明白了。”   饶是以姬胜烈的心机,听到这句话之后都猛地睁大了眼睛,眼中爆出了骇人的寒芒:“母亲,你知道钱不离的来历?”   “当日你的小姐姐去雪山看风景,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被冻在冰岩中的人,他们一时好奇,就把冰岩打坏了,而钱不离就是被冻在冰岩中的人!烈儿,你知道那块冰岩存在多长时间了吗?”   “多长时间?”   “最少也要在百年以上!”   “那就是说钱不离是一百年前的人?”   “也许是,也许不是。”蒙着丝巾的女人沉吟片刻:“而且天威就是钱不离随身携带的武器,烈儿一向对那天威很感兴趣,这个……就不需为娘再多解释了吧?”   “当时孩儿确实曾命令无影团不惜一切代价把天威搞到手。”姬胜烈苦笑一声:“母亲,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有心人面前,天下本就没用绝对的秘密!”蒙着丝巾的女人笑了起来:“我还知道你的小姐姐现在已经深深的爱上了钱不离,他们故作姿态,不过是想借用未婚国王的身份,去利诱那些痴心妄想的贵族们卖命而已。”   “如果把这个事情传出去……”姬胜烈沉吟着。   “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至多不过是为你出口气而已,但为娘所掌握的死士就危险了。”   “那还是让他们过一段幸福的日子吧。”姬胜烈微笑起来。   “你能这么想为娘就放心了,打蛇要打七寸,如果没用把握就轻举妄动,那无异于在打草惊蛇。”   “孩儿明白!”   “不管钱不离的来历有多么神秘莫测,他也是只有一个人,烈儿的本钱远比他多。虽然姬周国已经容不下我们了,但我们可以回到金帐汗国去,大王子科索已死,原本支持他的人现在在为娘面前和兔子一样老实,凭烈儿的心机手段,那里正是你叱咤风云的好地方。”   “孩儿还要靠母亲大力帮衬啊。”   “蠢话,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不帮你我又能去帮谁?”蒙着丝巾的女人微笑起来。   就在这时,坐在车厢外的车夫突然轻敲了一下车厢,压低声音说道:“少爷,我们被人盯上了!”   车厢中的三人齐齐一震,这段时间以来从没人打扰过他们的生活,可想而知现在被人盯上了意味着什么,姬胜烈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刚才母亲说过,在有心人面前,天下没有绝对的秘密,看来,我们也碰上有心人了。”   蒙着丝巾的女人低头沉吟半晌,也想不出自己在什么地方引起了别人的怀疑,如果被人拦住盘查还没什么,被人暗地里跟踪却意味着对方已经怀疑上了自己,那蒙着丝巾的女人突然抬起头:“此地已经不可留了,罕达,你去把我们的尾巴割断,我们马上想办法出城!”   “还是孩儿亲自动手吧,孩儿担心他们的手脚不干净。”姬胜烈掀起了车帘,钻到了车厢外。   ※※※   深夜时分,皇城的巡捕纷纷聚集在皇城的各个街道上设卡盘查行人,虽然现在的行人已经非常稀少了,但没有一个巡捕敢敷衍了事的,全都打足了精神。   在一处非常不引人注意的阴沟处,数十只火把照得一片通明,武钟寒亲自在现场检查着巡捕的尸首。   得到阎庆国和钟秀的消息后,一向行事谨慎的武钟寒这一次却是马失前蹄了,他认为那不过是一起凶杀案,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只是派出了四个非常机灵的巡捕暗自盯梢。那家金银首饰店的一个伙计被武钟寒用计诓了出去,经过一番拷问,得知那个贵妇人是此店的常客,和老板非常熟悉,所以武钟寒认为这家金银首饰店顶多算是一个小据点,还是放长线钓大鱼更为妥当,找出真正的据点再一网打尽,谁知这一放却放出了大麻烦。   四个巡捕死得非常干脆,三个人的咽喉处都有一处伤痕,一剑封喉!还有一个人的太阳穴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凶器是什么暂时还无法判断。他们伤口旁外翻的肌肉已经在水中泡得发白,两个人面色如常,而另外两个则面带惊恐,也就是说,有两个人在根本没意识到危险的情况下就被杀害了。   据武钟寒派出去接应盯梢巡捕的探子禀报说,这四个巡捕是在华灯初上时失去联系的,那时正是热闹的时候,从行凶杀人到移尸灭迹,稍有错失就会引起行人的注意,凶手能把尸体移到这里,让数百名巡捕四处寻找,一直找到深夜才发现尸体,凶手的能力绝不简单。   远处马蹄声响起,周抗来到武钟寒身前,翻身跳下战马低声道:“武大人,大将军已经等你好一阵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   武钟寒苦笑起来,用下巴点了点:“你自己看吧。”   周抗的目光落到了几具尸体上,神色一动,连忙凑近观察起来。   这时候仵作已经用小锥子探入了一具尸体位于太阳穴的伤口中,片刻之后挖出了一颗黑黝黝的东西,那仵作用手掂了掂,又看了看尸体,神情变得呆滞起来。   武钟寒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见此情景连忙问道:“怎么了?”   “大人,这……这凶器竟然是一颗铁球,竟然能打进太阳穴一寸余深,天……这需要多大的力气啊?!”   周抗的脸色蓦然变得铁青,不顾铁球上的污血,一把就把铁球抢了过来,盯着铁球出神。   “周大人,周大人?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武钟寒紧紧盯着周抗,低声叫道。   周抗沉默了半晌,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武大人,你应该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吧。”   “知道,你以前可是我的死对头啊。”武钟寒点了点头,他说得不错,以武犯禁的游侠正是他们捕快的死对头,不管游侠行事是不是为了正义,法律绝不能被一个人踩在脚下。   “后来我遇到了姬胜烈,知道他是靠什么让我心甘情愿跟随他的吗?”   “莫非是……武技?”   周抗苦笑着点点头:“我也算见过不少高手了,但姬胜烈却是最厉害的一个,我在他面前最多能撑上十招而已!而且……这弹指毙敌的本事正是姬胜烈的绝技,旁人不可能施展出来。”   “这颗铁球未必就是用手指弹射出来的。”   “那么武大人以前可曾听说过这种事?”周抗反问道。   武钟寒缓缓摇了摇头:“大将军知不知道姬胜烈的武技非常高?”   “我和大将军说起过,不过大将军并没有在意,这倒也是,大将军有天威傍身,还会怕这种小伎俩才怪。”周抗皱眉道:“武大人,这件事情最好是尽快禀报大将军,如果真是姬胜烈行凶,我们就这么放跑姬胜烈……可谁都吃罪不起。”   武钟寒道:“我这就和你一起去禀报大将军,但我们还是应该先派人通知杜将军一声,从案发到现在只过了三个时辰,料他们也跑不了太远,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往南走,派疾电军、疾风军向北搜索的话,很可能找出他们的踪迹。”   “还是武大人思虑周密。”周抗点点头:“就这样吧,事不宜迟!”   武钟寒和周抗一起急驰向大将军府,还有几骑快马直奔天翔军的大营而去,想见到杜兵必须要先找到王瑞,武钟寒虽然是皇城巡捕总督察,但他可没有夜间开城门的权力,除非是王瑞出面,城门才会开启。   钱不离此刻正与再次偷入大将军府的姬胜情聊着天,他本来没把姬胜情口中的‘天雨伯伯’当回事,但姬胜情性格变化之大远超出了他的意料,随后又从姬胜情口中了解到,天雨经常在背后悄悄指导她,所以现在的钱不离越来越重视天雨了,而且内心深处还藏着几分戒意。   这就是钱不离多疑了,不过从历史角度来看,钱不离倒是有情可原的,他看多了太监专权的故事,天雨虽然不是太监,这个世界也没用太监,但其职权却是与太监非常接近,可怜天雨总管,莫明其妙就成了钱不离眼中的不可深交的人物。 第二九七章 纨绔子弟   钱不离默默的听完了武钟寒的分析,随后用手指了指枕头,姬胜情连忙抬起了钱不离的头,扶着钱不离斜靠在床上。按理说姬胜情身为一国之主,不应该亲自动手去服侍谁,但姬胜情却做得非常自然。   武钟寒又把他已经通知杜兵派出骑兵全力搜索姬胜烈下落的事情说了出来,钱不离游目四顾,发现姬胜情的神色非常复杂,而天雨则是一副心有戚戚的表情。姬胜烈不管怎么说也是姬胜情同父异母的弟弟,她的心情复杂并不奇怪,天雨这副表情就有些内容了,联系天雨的身份,钱不离感觉天雨应该知道别人所不知道的内幕。   “钟寒,你去通知杜兵,能抓到人固然好,如果到了明天中午还是找不到线索的话,就收兵回营吧,为了一个人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钱不离缓缓说道。   “但是……这个人并不是普通人,他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的变数了。”武钟寒苦笑起来。   “姬胜烈兵败之后,竟然一直躲在皇城里,而我们却始终一无所觉,说明姬胜烈还有能力控制他的潜藏势力。”   “是卑职无能,请大将军降罪。”武钟寒脸色发红,他这个巡捕总督察就是要抓人的,负责清除所有皇城里对天威军不利的牛鬼蛇神,如果此次眼看着姬胜烈从皇城脱逃的话,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是坐定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在皇城才经营了几天?根本不可能和姬胜烈相比。”钱不离温和的说道:“我的意思是说,姬胜烈既然有能力躲在皇城而不被我们发现,在外他也必有接应他的人,与其大费周章,最后还是闹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做些别的。”   “卑职明白了。”武钟寒点头道。   “周抗,如果程达带着我的亲卫包围了姬胜烈,凭他的武技能杀伤多少人?”   “这个……这个很难估测的。”周抗苦心一声:“怎么也能杀伤我们十几个人吧。”   “看来我要补上一句了,钟寒,告诉杜兵,如果真的堵住了姬胜烈,我只要死的不要活的,省得引起没必要的伤亡。”   “明白,大将军。”   钱不离突然皱了皱眉:“对了,我们的小王后怎么样了?姬胜烈一直忙得焦头烂额,始终没机会举行大婚,她这个名分未定的王后不会太仇视我们吧?而且据我所知,姬胜烈当时是设下了圈套,逼着尉迟风云同意这门亲事的,他们之间应该没什么感情。”   姬胜情把目光转向了天雨,当时把尉迟风云的女儿尉迟慧软禁之后,一直是由天雨照管的,天雨才了解其中的情况。   天雨轻咳一声:“大将军有所不知,姬胜烈与尉迟慧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只是近一年来有些不妥,尉迟慧的性格原本是很活泼的,但越来越沉默寡言了。老奴和她接触过很多次,始终没办法和她沟通。”   “真是愁人,轻了不是、重了也不是,如果她不是尉迟风云的女儿,我肯定能从她口里得到很多我想要的东西。”钱不离叹了口气:“但现在我们不能那么做啊,算了,让人把她护送到顺州风云军团的大营中去吧,也算是给尉迟风云一个面子。呵呵……礼尚往来啊,等到你举行继位大典的时候,尉迟风云怎么也要给你来一份回礼吧?”   “我看她挺可怜的,让他们父女团聚确是一件好事。”姬胜情说道。   “听说尉迟风云还有一个很不争气的儿子?”钱不离看向姬胜情。   “嗯,他叫尉迟龙义,纯粹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借着尉迟风云的名望四处作威作福,现在尉迟风云还活着,吃亏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但尉迟风云总有老病的那一天,到那时候,尉迟龙义也就活到头了。”   “不要把过错都加在尉迟龙义的头上,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难道尉迟风云就没有责任?他只顾着东征西讨,却很少回家管教自己的孩子,尉迟龙义变成这样不算意外。”   “你怎么说话呢?”姬胜情忍不住白了钱不离一眼:“尉迟风云一心为国尽忠,在你眼里反倒成了过错了?!”   “我只是觉得尉迟龙义背负了所有的骂名有些冤枉,小孩子就象一张白纸一样,没有人教导就很容易走上邪路。”钱不离辩解道。   “尉迟龙义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一力为他那种纨绔子弟说话?”姬胜情再次质问道,显然,她对那种纨绔子弟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姬胜情以前吃了不少的苦,最危险的一次竟然差点受到了几个纨绔子弟的迷奸,后不得不远避到雪原城,这才认识了钱不离。虽然那些纨绔子弟都是被人当枪使的,他们敢做这等犯上之事,后面肯定有人为他们撑腰,但这并不影响姬胜情开始仇视所有的纨绔子弟。   “我连尉迟龙义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收到他的好处?”钱不离哭笑不得。   “哼!”姬胜情侧过头去。   与其说钱不离与姬胜情就各自不同的观点展开讨论,还不如说这是小两口在怄气,天雨、武钟寒等人看得忍俊不禁,不过没一个人敢笑出来。   “我想起来了,星望不是和尉迟龙义有旧仇么?他没有借机难为尉迟龙义吧?”   “不要把我二哥想得那么不堪!”姬胜情回道:“他对尉迟龙义一直非常客气呢。”   “尉迟龙义现在担当什么职务?”钱不离见姬胜情还有余火,遂把征询的目光转到了武钟寒头上。   “大人不是说过要善待这些世家子弟么,所以潘将军让他在皇家禁卫军中任了个虚职。”   “周抗,你去和潘智超说一声,把尉迟龙义调到我身边来做一个亲卫吧。”   “不离,你傻了啊?”姬胜情叫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尉迟龙义的所作所为让尉迟风云都受连累跟着挨骂,到时候他借用你的名义出去作威作福,百姓们骂的就是你了!”   “陛下,您误会大将军了。”天雨笑道,尽管姬胜情在这种场合里显得非常随和,不再一口一个‘朕’的,但天雨却不想太随意了:“尉迟风云统领大军在外,他的一举一动对帝国的影响力非常大,而尉迟龙义却是尉迟风云唯一的儿子,如果能控制住他的话,尉迟风云行事就会有所顾忌了。”   “哦,原来是这样。”姬胜情点了点头。   “天雨总管,你误解我了,我可不是要挟尉迟风云,否则我也不会想把尉迟慧送到顺州大营里去了。”钱不离笑道。   钱不离这话一出口,不止是姬胜情和天雨感到惊讶,连武钟寒和周抗也感到不可思议,借用人质要挟尉迟风云是一个省力的好办法,难道大将军还有更好的招数吗?   “那你想做什么?”姬胜情问道。   “我想看看尉迟龙义是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那又怎么样?难道还想指望尉迟龙义做到浪子回头吗?”   “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我想身为男儿,胸中总会有些热血豪情,我要做的只是顺势利导,实在不行,那就只得按照天雨总管的话去做了,我也不损失什么。”钱不离笑了笑,随后和天雨对视了一眼:“陛下,天色很晚了,您还是早点去休息吧。”   姬胜情微一愣怔,缓缓站了起来:“好吧,你也要早些休息,你的伤还没好呢,别累着自己。”   眼见姬胜情走出了钱不离的病房,武钟寒和周抗等人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唯有天雨一动不动留在原地,聪明人之间很容易就达成默契,钱不离不用把话说出来,天雨就明白钱不离的意思。   “天雨总管,我坦白说吧,我明白在这帝王深宫之中,历朝历代总是会留下数不清的秘密,在历史的长河中泯灭而不为人知。姬胜烈肯定也有很多秘密,这些秘密对我非常重要,希望你能为我解忧。”钱不离开门见山的说道。   “大将军,您身为帝国武将之首,又贵为帝国大公爵,您只需称呼老奴的名字就可以了。”天雨笑了笑:“不知道大将军想知道什么事情?”   “你也知道周抗以前是姬胜烈的心腹,所以有些东西我已经心中有数了,我想知道的是上一代的秘密,比如说……姬胜烈的父亲,还有王后,他们之间的瓜葛。”   天雨总管一愣,低头沉吟起来,过来半晌才缓缓开口:“原来大将军想知道的是先王的秘密。”   “不错。”   “那是一个很凄婉的爱情故事,但我知道的并不多,有些是我猜出来的,有些是我无意中看到的,既然大将军感兴趣,老奴自当原原本本把老奴知道的都讲出来。” 第二九八章 曲折的往事   在天雨的讲述中,一个非常曲折的爱情故事展现在钱不离眼前。   姬胜情的生母郑珊在生下姬胜情之后,染了场大病,她本就是豪门的贵族小姐,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一场生育之痛已经把她折磨坏了,接着又感染了风寒,发起高烧累日不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而且这种痛苦是连续性的,甚至在睡觉的时候郑珊也会从梦中痛醒,这种折磨已经超出了郑珊所能承受的极限。   加上姬若发害怕郑珊把病传染了初生的婴儿,这种冷兵器时代再好的医生也不知道传染病的原理,为了以防万一,姬若发遂严厉阻止奶娘把婴儿抱给郑珊,至多是远远看上一眼。   心头肉就在眼前、却不得抚摸,又时时刻刻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连自己的丈夫姬若发也因为担心受染,减少了在病床前逗留的时间,郑珊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时常辱骂皇仆,打砸东西,甚至还骂过姬若发。   郑珊这就错了,她的身份虽然尊贵,但也只是一个以色侍人的王后,俗话说,以色侍人者,色衰则宠弛!久病在床的郑珊哪里还有精力去打扮自己?虽说还不到一副蓬头垢面的程度,不过这一病倒之后,原本丰润的脸庞已经变得非常憔悴了,皮肤泛黄,不见往日之光彩,而且丰润的人突然一下子瘦下来,难免会出现皱纹,说郑珊凭空老了十岁都不为过。   病成这样还要大呼小叫、责骂旁人,在姬若发看来就有些面目可憎了,开始他还因往日的感情而歉疚着郑珊,但时间一长就有些不耐烦了。姬若发一心想做一个圣明的国王,志向远大,要不然也不会暗自令贾天祥截留雪原城金矿产出的黄金,想方设法试图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了,郑珊却屡次冒犯王威,在皇仆面前也不给他这个一国之主留几分颜面,姬若发终于忍无可忍,遂带领朝臣出宫去皇家猎场围猎,避开那个在他眼中已经变得面目可憎的妇人。   姬若发的罗曼史在皇家猎场中翻开了新的篇章。他的心情不好,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猎物上,结果在追杀一头雄鹿时,甩开了黄门侍卫,独自追出了十几里地,最后他到底是一箭射倒了雄鹿,但他的战马突然失蹄,把他甩了出去。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姬若发滚到在地时,正好惊到了两条交媾中的蝮蛇,结果每条蝮蛇都咬了姬若发一口,一代国主就这么被逼上了绝路。   姬若发倒是粗浅的知道些医治蛇毒的道理,他把衣服扯成条紧紧绑住了被咬的左腿,防止毒血上行,但他的右腿却已经跌断了,姬若发暂时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想移动只能靠双手去爬。随后天色转阴,一场暴雨从天而降,已经追踪到姬若发失事地十里左右的黄门侍卫傻了眼,姬若发留下的踪迹都消失了,手中的猎犬也变成了无用的废物,除了增加人手成扇面铺开、加大搜寻力度外,他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可惜山高林密,想找出一个人并不是件容易事。   姬若发已经失去了方向,苦苦的想挣扎出一条生路,却爬反了,一直爬到无力为续,再到陷入了昏迷,姬若发曾经想过什么就无从得知了,但有一点却可以推测出来。壮志未酬身先死,而且还是在年富力强的时候死去,姬若发会甘心么?绝不会的!也许在他陷入昏迷之前,心中正痛骂着那个逼得他离开王宫的人。   当姬若发从昏迷中幽幽醒转的时候,看到了一张活泼、俏丽的脸庞,这完全是一个巧遇!与姬若发一样极富野心的金帐汗国三公主乌立娜不甘心被同父异母的哥哥科索出卖,嫁给草原白狼部落的首领忽里铁达木,遂带着两个随从化妆逃出了金帐汗国,经罗斯帝国辗转来到了姬周国。她就算要嫁也要嫁给一代雄主,白狼部落早晚会被金帐汗国吞并,到时候她依然要受科索的欺凌,这是她绝对无法忍受的!   其实乌立娜并不是想在姬周国开创一番事业,她已经绝望了,逃出金帐汗国是她最后的抗争,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科索的奸计得逞!将来的事情可以慢慢来,未必没有挽回的余地,父汗的年纪刚刚过四十,科索这个大王子想继承汗位不是短时间就能继承的,这一次父汗受了科索的蛊惑,等时间长了很可能会后悔,就算父汗真的不原谅她了,在姬周国游山玩水、逍遥一生也好过嫁到白狼部落去,乌立娜带出了她所有的积蓄,在金钱方面她不会缺什么。   擅入皇家猎场偷猎在姬周国是一项重罪,但乌立娜却没放在心上,她很好奇,姬周国本以富饶闻名整个大陆,皇家猎场里肯定有不少珍禽异兽,谁知她这个偷猎者竟然‘猎’到了一个梦想不到的将来。   姬若发虽然身临绝境,象征着王权的王冠和宝剑也不知道丢在了何处,但他的气度犹在,乌立娜察言观色,感觉姬若发不是一个普通人,遂起了结交之心,亲自照顾姬若发。   对姬若发而言,遇到了乌立娜是他一生最大的惊喜!不说乌立娜的容貌远在郑珊之上,乌立娜的禀性也与贵族小姐们截然不同,大方开朗、活泼可爱又不失温柔典雅,这些都让姬若发着迷。   姬若发被蝮蛇咬伤了大腿,换药、擦拭、甚至用口去吸毒,乌立娜都做得落落大方,并没有一丝扭捏之色;乌立娜亲手熬制的草药异常苦涩,姬若发难以下咽,乌立娜竟然抚摸着姬若发的头叫‘乖乖’,一副母亲哄孩子的模样哄着姬若发喝,姬若发在哭笑不得之余,又感到丝丝甜蜜;姬若发的蛇毒发作的时间长,皇家猎场周围又少有人家,如果把姬若发抬到城镇中医治,大腿可能要留下残疾,所以只能就地医治。乌立娜在一次寻找草药的时候,不慎从山坡上跌落,跌伤了膝盖,草原女子的作风一向很硬朗,她没叫痛没掉泪,一瘸一拐的回来为姬若发熬制草药,当姬若发看到乌立娜鲜血淋漓的膝盖时,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尤其是与王宫内那撒泼的王后相比,差距何等强烈!   身为国王,自然会受到万人敬仰,如果他不是国王只是一个普通人,谁会毫无私心的照顾他、帮助他?乌立娜却用实际行动给了姬若发一个答案,她乌立娜会!乌立娜不但照顾他、帮助他,在他偷偷下地试着行走被发现后,乌立娜还会用揪耳朵、捏鼻子的办法来惩罚他,姬若发何曾体会过这种小家乐趣?所以他一直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甚至在知道自己养伤的地点已经远离皇家猎场之后,也没有急着联系朝臣。   而乌立娜也逐渐喜欢上了姬若发,姬若发谈吐之儒雅、见识之开阔,远远超过了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如果真的无法回到金帐汗国的话,和这样一个人终老一生也不是坏事。此刻的乌立娜还认为姬若发是一个年轻的贵族,并没有想太多。   姬若发的伤养好之后,知道再不能耽搁下去了,但又舍不得离开乌立娜,只得找了个见见家中老人的理由约乌立娜一起去皇城,乌立娜自然爽快的同意了。   谁知在路上又出现了意外,乌立娜知道红颜祸水的道理,所以每到人多的地方就习惯性的蒙上丝巾,偏偏一阵旋风带来了灾祸,让一个路过的伯爵窥见了乌立娜的容貌,而乌立娜一个随从胳膊上纹的狼头图腾又暴露了他们的身份,结果那伯爵一口咬定他们是飞鹰部落的奸细,命人把他们擒下。   姬若发不会眼看乌立娜被人抓走,挺身上前报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却起到了相反的作用!就如同钱不离当日在练市县报出身份,结果引发了一场鱼死网破的冲突一样,有很多时候,为了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贵族们的凶心都大得出奇!其实也不难理解,冒犯了国王他们必定要受到严厉的惩罚,如果姬若发是假冒的,杀死他自是白杀,如果是真的,来一个毁尸灭迹,又有谁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姬若发即将成为续草原的乾隆大帝之后、又一个离奇失踪君主的危险关头,奉尉迟风云将令赶往皇城的古君发现了这里的打斗,连忙带着亲卫们包抄上来,古君曾经随尉迟风云来过皇城,见过姬若发的模样,听到姬若发在高呼救驾,他没有丝毫迟疑,命亲卫把那伯爵和为虎作伥的家丁们全部击倒在地。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遭遇,正是古君日后平步青云、位至帝国太尉并极受姬若发信任的原因,世事之离奇可见一斑。   乌立娜惊魂初定,看到救下了自己的将军竟然对姬若发行跪拜之礼,恍然大悟刚才姬若发不是情急乱叫,而是铁打的事实!乌立娜胸中的野心萌动了,于当晚就故意露出媚态,引诱姬若发。   姬若发本就非常喜爱这个照顾自己于危难关头的女人,何况乌立娜又长得天姿国色,他哪里能经受得住乌立娜的勾引?一个是盼着燃烧的干柴,一个是渴望更热烈的火焰,两个人于当晚就成就了好事。   姬若发回到皇城之后,在古君的保护下直达王宫,慌乱不堪的朝臣们看到姬若发出现,自是一个个惊喜交加,不过姬若发却没有心思安抚朝臣,虽然郑珊伤了他的心,虽然他在外遇到了一个让他不能自拔的女人,但郑珊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走了这么多天,他真的放心不下。   可惜郑珊再一次让他失望了,其实在得知姬若发失踪的消息之后,郑珊心中是异常悲苦的,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又消瘦了很多,但让人无奈的是,她一见到姬若发就把心中的悲苦化成了怨气,一股脑冲着姬若发倾泄出去。姬若发刚刚从绝境里逃出来,他心中的委屈并不比郑珊少,哪里还能承受郑珊的斥责?结果当场发作起来,把手中的茶杯砸到了郑珊的脸上。   事实证明,不管是男人想驾驭女人,还是女人想管住男人,都需要一定的技巧和尺度,象郑珊这样的,只能造成一个南辕北辙的结局。   郑珊本就病了很长时间,近期又为姬若发的失踪而悲苦,整个人更加消瘦了,见姬若发竟然用茶杯来砸自己,郑珊当场就被气吐了血。   也许是故意而为,也许是无意中透露,被姬若发派去负责乌立娜起居的皇仆从乌立娜的口中知道了很多东西,这件事情就此传开了,一个不懂事的宫女竟然想用这个消息表功,结果躺在病榻上哭泣的郑珊得知姬若发在外有艳遇之后,悲号一声昏厥过去,不省人事了。在郑珊看来,姬若发弃她于病榻而不管不顾,跑到外边去勾引女人,是全然没有夫妻之情了,那她还有什么指望?   姬若发得知郑珊病情危急,冲到郑珊的寝宫,却只能眼看着香消魂陨,纵使他急令所有的医生马上赶到王宫救治郑珊,也无法改变结局了。   姬若发与郑珊成婚时,姬若发十八岁,郑珊十六岁,郑珊陪着他经历过夺嫡的风雨,夫妻之情还是很深的。姬若发又懊悔又内疚,王后大丧之后,他整天逼着自己处理朝臣的上表,不论巨细繁简,只有在处理政事的时候,他才会从悲伤中解脱出来,而且连着两个月也没有去看望乌立娜。   但是古君送来的消息让姬若发的自制化成了泡影,乌立娜怀孕了!此时正值朝臣们上书要求立后的时候,姬若发在秘密见到了乌立娜之后,不顾群臣反对,选中了一个费姓伯爵家中的天性柔弱、胆小怕事的女儿费丽娘为王后。   姬若发知道他不可能把乌立娜封为王后,姬周国的王室必须要保持纯正的血统!如果喜欢上了一个罗斯帝国的女人,难道将来要奉一个头发、眼珠、肤色与众不同的人当国王么?姬周国上下肯定要翻天的!   这些秘密太多了,天雨虽然身为王宫总管,也不可能都了如指掌,至多能知道一半而已。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随后又补上了自己的猜测,而钱不离始终都是一言不发,静听着天雨的回忆。 第二九九章 病人   天雨讲完了,这段故事复述起来可不轻松,天雨讲得是口干舌燥,连忙端起一边的茶杯大口喝起来。   “天雨总管,有一件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先王病了那么长时间,总管既然知道先王的病有些诡异,难道就没有一点做为吗?”   天雨苦笑道:“老奴不过是一个皇仆而已,先王病倒在王后的寝宫中,一直不省人事,大将军希望老奴带着人把先王从王后的寝宫里抢出来么?太尉古君只需要动一动嘴,老奴就会被皇家禁卫军砍成肉酱了。”   “费丽娘身为一国之王后,怎么会甘心情愿做乌立娜的尖兵呢?她和陛下并没有仇恨,可是我以前听陛下说起过,那费丽娘可是千方百计刁难于她啊。”钱不离说出了自己第二个疑问。   “这里面的东西老奴就不太清楚了,不过费丽娘曾经有一段时间和先王吵闹过,可惜,先王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又怎么能容她无礼?而且她的娘家也没有什么势力,大不了废掉她重新立一个王后就是,再加上她本来就胆小怕事,以后就慢慢软了下来。”   “姬胜烈名义是费丽娘的孩子,实际上却是乌立娜的孩子,这事确实让人意外,先王非常疼爱姬胜烈吧?”   “是的。”   “胜过疼爱陛下?”   “嗯……是的。”   “既然先王那么疼爱姬胜烈,早晚也会把王位传给他,他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抢先下手呢?”钱不离略一沉吟:“怎么说先王也是他的亲生父亲啊!”   “先王的身体一向很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再活上二、三十年并不是难事,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等上二十年的。”   “这算是一个理由,不过……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老奴的年纪已经大了,一动脑筋就昏沉欲睡,这些事情还要看大将军的谋断了。”天雨微笑起来。   “总管不是想安享清福了吧?”   “老了老了,能过一段安静的日子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总管莫非是……顾忌我钱不离?”钱不离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天雨总管面露惊色:“大将军此话从何谈起?”   “总管,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如你我之辈是很难做到坦诚待人的,否则,我不可能当上这个大将军,你也成不了王宫总管!呵呵……不过话说回来,我钱不离向往的是铁马征戈、开疆拓土,大将军府不是我的久留之地!而将在外,最怕的就是后方出乱子,如果总管想抽身急退,陛下的年纪这么轻,我担心大权会被某些心怀叵测之人篡夺啊。”   天雨总管沉吟半晌:“贾大人足智多谋,有他坐镇就足够了,陛下绝不会被那些宵小之辈钻空子的。”   “总管和贾大人有深仇大恨不成?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贾大人身上,不怕把人给压垮吗?”   天雨总管苦笑道:“老奴这身子骨更禁不起重压啊。”   “陛下以前经常和我说,如果不是总管数次救她于危难关头,她绝无可能撑到今天,现在姬周国大乱方定,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总管忍心在这时候撒手不管么?”钱不离打起了感情牌,其实他心中有数,天雨总管是因为看不清他钱不离,所以才用以退为进的办法试探自己,权势这个东西追求起来异常艰难,想撒手更不容易,在钱不离印象中还真没几个人能做到功成身退的。爱德华八世和辛普森夫人的爱情之所以成为近代为人津津乐道的爱情故事,就在于爱德华竟然为了女人抛弃了王位,纵观古今中外,人们总是宁愿牺牲很多东西,甚至是牺牲自己珍爱的女人,来保证自己的权位,爱德华八世这样的痴情人太稀少了。   天雨总管沉默起来,钱不离扯到了姬胜情身上,这就不好继续推辞了。   “就这样吧,天雨总管,为国鞠躬尽瘁更是一件美事,总管何必要丢了西瓜捡芝麻呢?难道总管不想名扬青史么?”   天雨总管再次苦笑起来:“老奴不过是一个皇仆,谈什么名扬青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阎庆国的声音:“大将军,夹脊关沈继栋将军有急报!”   天雨总管听到有紧急军情,连忙知机的退了下去,阎庆国大步走进了钱不离的病房,把军报递给了钱不离。   展开军报,观瞧了半刻,钱不离的眉头皱了起来。沈继栋派出的探子发现飞鹰部落的扎木合正在整军备战,按照现在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最迟在一个半月左右,夹脊关又将燃起战火!   钱不离心中有些疑惑,在他的印象中游牧民族抢掠农耕民族的战争大都发生在秋季,或者是冬季,因为那个时候游牧民族已经不再四处放牧了,闲着也是闲着,当然要出去赚一些‘外快’。如果在冬季开战,十有八九是因为草原上发生了雪灾,牛羊大批冻死,这种时候只能用屠刀给自己换来生存下去的机会。   一个半月之后,那已经是冬末春初了,春季代表着生机,也代表着和平,发情的战马会给草原游骑带去莫大的困扰,再说牛羊才是他们赖以活命的祖业,怎么会在秋季展开攻势?   带着疑虑,钱不离沉入了梦乡,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疾电军的斥候带来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上万的人骑兵搜索了一夜,依然毫无所得。钱不离虽然没有报太大希望,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闷闷不乐了一段时间,如果能就此解决掉姬胜烈,等于了却了一件大心事啊!   几乎一夜没睡、早早就来到钱不离房外等候消息的钟秀痛哭失声,阎庆国连忙把钟秀拉到一边低声劝慰起来,其实他的心里更不好受,又愧又悔,如果在钟秀指证出仇人之后,他二话不说,拔刀就冲进去杀人,很可能把那个女人当场格杀了。严格的说,阎庆国的做法并没有错,心思缜密、谋定而后动怎么能算是错?可惜有些时候,心思缜密反而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接下来的日子里,皇城的局势逐渐缓和下来,姬胜情正式发布诏书,册封钱不离为帝国公爵,这一次满朝文武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姬胜情同时把登基大典定在了四月份,并诏告天下,命各地文臣武将回皇城贺表。   钱不离命令秦冲带领千骑护送尉迟慧,一直送到了顺州尉迟风云的大营内,尉迟风云仔细询问了钱不离的身体状况,还亲自写了封回书,信中的文字不象以往那么冷漠了,他感谢钱不离能把尉迟慧送到他的身边,并在信中请钱不离关照他的儿子尉迟龙义。尉迟风云虽然为帝国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是人无完人,尽管他屡屡痛骂尉迟龙义,也知道尉迟龙义做过的那些事,但那毕竟是他的儿子。   钱不离的外伤在蒋维乔的医治下终于痊愈了,让众朝臣们叫苦不迭的是,钱不离的性格变了很多,有时候倒是和平常人一样,而有些时候却变得异常暴躁,甚至为了一点小争执,竟然就在大殿之上动拳殴打朝臣。其中最惨的是一个牙尖嘴厉的御史,被钱不离一拳打断了数颗门牙,这块大陆可没有现代化的镶牙技术,那御史变成了漏风嘴,说起话来含糊不清,虽满脸的慷慨悲壮,但旁人却很难听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据光明教救世圣者和众太医诊断,钱大将军是因为毒素入脑造成了偏头痛,从而才性格大变的,换句话说,钱不离现在就是一个轻度癫狂性精神病人,你和他讲什么理啊?   钱不离遇刺是在众目睽睽下发生的事情,匕首上有毒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一时没有人怀疑其中有什么阴谋,就连沈涛和段戈也不敢再与钱不离争执了,唯恐避之不及。姬胜情却不忍心处罚钱不离,顶多是喝止钱不离的无礼举动,把他赶出大殿而已,结果搞得只要钱不离瞪起眼睛、挽起袖子,满朝文武就会变得鸦鹊无声。   如果钱不离的精神状况始终不稳定,众朝臣说什么也要逼姬胜情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但钱不离‘发狂’的时候偏偏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谈笑风生、待人又和蔼可亲的,而且蒋维乔和太医们说过,在三个月至半年的时间内,钱大将军体内的毒素就会被清除干净,人也会恢复正常,这让众朝臣们没办法利用钱不离的病情大做文章。   难道一个大臣染了病,就要被剥夺官职不成?谁能没个头疼脑热的?历史上不乏内阁宰相病倒,休养一段时间又入朝理事的例子。钱不离可以回家养病啊……这是众朝臣心中的呼声,可人家钱不离就是热心朝政,天天坚持参加廷议,这种认真负责的态度,任谁也没办法阻止。 第三零零章 救美   “救命啊!”一声凄厉的叫喊声惊破了夜空,几个正巧路过的人闻声向一个胡同里看去,发现胡同口站着两个高大魁梧、满脸凶光的壮汉,遂装做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扭头自顾自走远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种处事原则倒不是错,只希望他们将来也遇到这种事时,能想一想今天。   钱不离催动着战马,走在长街上,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能坐马车他就不会骑马,不过他逐渐适应了颠簸的生活,而且也喜欢上了骑在马上的那种感觉,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再乘坐马车了。这点最让程达头疼了,天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福州府那种情况,突然从街边的店铺人群中飞出利矢,每次钱不离外出的时候,前面不但要有打扮成平民的亲卫暗查,后面的亲卫也一个个提心吊胆的,时刻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救命啊……一声女人的尖叫声从前面传来,钱不离眉头一皱:“龙义,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边尉迟龙义连忙陪出笑脸:“遵命,大将军!”   尉迟龙义自从到大将军府做上了一个亲卫之后,就此过上了痛不欲生的日子,他是一个典型的没心没肺的花花公子,以前成天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纵使在钱不离大军围城、皇城内人心骚乱的时候,他依然是青楼、酒楼的常客。   在尉迟龙义心中,大将军府和地狱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以前太阳不照到屁股他绝不会起床,现在鸡叫头遍他就得从床上爬起来操练,只要稍微慢了一点,程达手中的鞭子就会毫不留情的抽打在他的身上。   尉迟龙义不知道暗自把钱不离和程达诅咒了多少遍,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尉迟龙义与众不同的是,他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连张贤那样的小人也知道溜须拍马,尉迟龙义却没等把话说完,自己先闹了个红脸,以往他是小圈子里的头面人物,听人溜须拍马可以,让他自己说就很是吃力了。   怨恨归怨恨,尉迟龙义还没傻到当众不听钱不离的将令,钱不离是什么人物?帝国公爵,帝国大将军,就连历代的国王都要对御史礼敬三分,钱不离却敢在大殿上殴打御史,随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尉迟龙义知道自己的份量,虽然说有个好父亲,钱不离暂时还不能向自己下毒手,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   尉迟龙义催马寻声而去,直冲入了那条胡同,谁知看到了胡同里的情景,他就象中了定身法一样,呆在那里动弹不得了。   几个壮汉正把一个柔弱的少女按倒在地上,大力撕扯着那少女的衣服,那少女头发乱成一团,拼命的踢打着,嘴里也在不停的发出叫声。   这种场面是何等熟悉啊……相同的事情他尉迟龙义也没少做过,而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正在调戏一个少女时,遇到了几个游侠,其中一个游侠尤为凶狠,那一次他差点就命丧九泉了。后来才知道,那位游侠正是边关重将郑朔的次子郑星望,而现在的郑星望已经不比以前了,身为黄门侍卫的统领,威风八面,谁都得给他几分面子,尉迟龙义以为郑星望认出自己之后,必然会百般折辱自己,谁知郑星望却象忘记了往事一样,对自己客客气气的,这点一直让尉迟龙义感到不解。   回忆的片段在瞬间划过尉迟龙义的脑海,遇到这种情景他有些迷茫,人说同类相遇,总有惺惺相惜之情,一个小偷遇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小偷,很可能会上前结交一番,一个采花贼遇到了另一个采花贼,说不定会互相交流一番经验,不过尉迟龙义倒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铠甲还披在他的身上,天威军的标志、弧形的战刀正挂在他的腰侧,难道还能走上去也凑个热闹不成?   人与人是无法相比的,如果换成了武钟寒或者周抗等人,他们会嗤笑一声,停在原地看戏,在这种情势下,受辱的女人至多能有机会喊出几声而已,怎么可能大呼小叫个不停的?就算是内阁的宰相淫辱少女,也要顾及影响,会让仆人在第一时间把少女的嘴堵上,这里毕竟是皇城的大街,而不是自己家!当然,凭尉迟龙义的经历,他的心思根本无法做到如武钟寒、周抗等人一样缜密。   “哥哥呀……救救我……”那少女看到尉迟龙义,发出了悲切的求救声,并伸出一支手臂遥遥伸向了尉迟龙义,脸上的哀伤足以让男人心中的刚强化成怜惜的绕指柔。   尉迟龙义如梦初醒,猛地拔出了战刀,大喝道:“大胆狗贼!还不住手!!!”他的叫声并不十分响亮,有些中气不足的感觉,这也有情可原,想想他原来是什么人吧!就象一个见义勇为、奋起抓贼的小偷,他的底气要是很足才是怪事。   “哪里蹦出来的小子?活腻了是吧?”一个壮汉阴阳怪气的说道。   尉迟龙义勃然大怒,催动战马冲过去,一刀挥出,当头劈下。往日里他行凶打伤的人不在少数,此刻还有正义护身,又身为大将军亲卫,杀死个把人算得上什么事。   那壮汉侧身一让,轮起一件黑乎乎的物事,就迎上了尉迟龙义的战刀。尉迟龙义年少时倒是刻苦修习过一段时间武技,但这些年来日日笙歌,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两件武器相撞击,处于步战的壮汉没有事,尉迟龙义居然一头从战马上倒栽了下去,意外的结果让那壮汉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失控的战马冲向了还躺在地上的少女,眼见就要踩到人了,另一个壮汉突然出手,抓住了战马的缰绳,用力向旁一带,重新把战马控制住了,其手法异常娴熟,可惜此刻的尉迟龙义跌得是满头金星,什么都看不到了。   见义勇为的人被轻松击倒,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是什么?当然要继续行好事了……几个壮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都是啼笑皆非的样子。   “大哥,不好了,外面来了很多军爷!”   “他妈的,快跑!”为首的壮汉听到这话,大松了口气,一挥手,几个壮汉消失在夜色之中。   尉迟龙义听到来‘援兵’了,胆气陡起:“狗贼休走!”他一边从叫着一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可惜又是一阵头晕眼花,不得不软倒在地上。   就在这迷迷糊糊之间,突然一阵香风扑鼻而来,紧接着响起了一个声音:“哥哥、哥哥你没事吧?哎呀……哥哥你流血了,呜……呜呜……”   “小姐,我没有事,只要你没事就好!”这也许是尉迟龙义说过得最慷慨豪壮的话了,他终于摸到了掉在地上的战刀,连忙握在手中冷哼道:“这几个狗贼逃得倒是挺快,哼、哼哼!”他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对方逃得慢了一点,他会尽数把歹徒击倒!   “哥哥,要不是你救我,我就……我就……”那少女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向下低落:“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呜呜……”   “那些狗贼真是大胆,竟敢在我天威军眼皮底下为非作歹!小姐你放心吧,我尉迟……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的!”尉迟龙义本想说些漂亮话,同时把自己的姓名带出来,却又突然醒悟,尉迟龙义这个名字在皇城百姓们心目中可是臭名昭著了,所以最后不得不改口。   “哟和,龙义,你这是搞什么?”随着一阵马蹄声,钱不离带着程达等人出现在胡同口。   “启禀大将军,有歹徒在这里为非作歹,幸亏末将来得及时,才把这位小姐救了出来。”尉迟龙义虽然是钱不离的亲卫,但他有振武偏将军的将衔,所以口称‘末将’,而且尉迟龙义现在的说话声比刚才的底气强多了,不管他以前如何,人是他救出来的是不争的事实。   钱不离沉默了半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你!你尉迟龙义也有挺身救人的时候??哈哈哈……哈哈哈哈……”   尉迟龙义的脸猛然变得血红,幸好被夜幕掩盖住了,他嗫嚅着答不上话来,心中更是五味俱全。   “哥哥,他们……他们都是什么人呀?”那少女有些胆怯的躲在尉迟龙义身后,竟然把尉迟龙义当成她的依靠,显然她以前没听说过这个恶名。   “小姑娘,今年多大了?在皇城住了多长时间?以前没听说过他的名字?”钱不离好奇的问道。   “我干吗要告诉你?”那少女竟然顶了钱不离一句,旋即缩在尉迟龙义身后。   “别乱说话,他是天威军大将军!”不知道为什么,尉迟龙义竟然担心那少女会惹怒钱不离,连忙提醒了一句,同时他又很为那少女对自己的态度而惊疑,用心观察着那少女的神色。 第三零一章 收网   “我叫华春梅,顺州开县汪家屯人,和二弟搬到皇城已经三天了,二弟晚上没有回家吃饭,我不放心,所以出来找他,结果……结果……”   “小姑娘不要紧张,我又不是在审问犯人。”钱不离微笑道:“这样吧,我让两个弟兄送你回家,你弟弟是做什么的?用不用我帮你去找?”钱不离今天的脾气不但出奇的好,而且还主动去帮助人,真是难能可贵的事情。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那少女轻声回答道。   “别推辞了,这么晚你一个小姑娘出来行走太危险,我身为大将军,自当尽力为民解忧。”   钱不离挥挥手,两个亲卫跳下战马去拉那个少女,结果把那少女吓得尖叫起来:“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不要碰我!”那少女一边叫着一边抓着尉迟龙义的衣服不放:“哥哥,救救我!!!”   尉迟龙义见此情景,连忙说道:“大将军,由我来送他回家吧。”   “你?呵呵……如果由你送她回家,我就更不放心了。”钱不离轻笑起来。   “大将军!龙义在您心目中就那么不堪么?”尉迟龙义愤然叫道。   “你说呢?!”   尉迟龙义当场哑在那里,他知道自己的名声有多么不堪,事实上刚才华春梅过来搀扶他时,他的手都不自觉的搭在了华春梅的屁股上,如果不是钱不离适时出现,他很可能装做站不稳,多占一占便宜,耳听着钱不离的锥心之语,他却没办法辩驳。   “算了,你们两个和龙义一起去把这小姑娘送回家,别太粗鲁了,吓着人我和你们算帐,龙义,办完事情马上回来,少给我找理由磨蹭。”钱不离淡淡的说道:“走,我们回府!”   在另一条街道上,几个壮汉正在急步行走着,其中一个低声说道:“那个小子也太熊包了吧?老子都没用多少力气呢。”   “花花公子,不外如是!”另一个壮汉轻蔑的说道。   “哎,我说,大将军让我们玩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你问谁呢?老子要是明白老子就是将军了!”为首的壮汉不耐烦的说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跨入了一间普通的庭院,有几个穿着捕快衣服的人正在庭院中巡逻,见到这几个壮汉走过来,恭恭敬敬的把路让开了。   在正厅里,武钟寒背着手,凝神观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皇城地图,任帅和杨飞俊坐在一边,任帅手端着一个杯子,不时闻上一下,随后又缓缓放回到桌面上,眼中满是不舍。任帅最大的嗜好就是这玩艺,可惜今天晚上不同以往,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喝酒,一点也不敢喝,因为一旦喝上,到底喝多少就很难控制了。   “将军,我们完事了。”几个壮汉走进了正厅,为首的壮汉朗声说道。   “没有出什么差错吧?”杨飞俊随口问了一句。   “差一点。”   杨飞俊眼光陡寒:“到底有没有差错?差一点又是差多少?”钱不离经常说特种部队是天威军最精锐的部队,杨飞俊更是以精英自许,如果连这么点小事都出了差错,岂不是让别人看笑话?   “没有、没有!”为首的壮汉吓得连连摆手。   “飞俊,别管得太严了,真要是出了差错,他们哪能这么快就回来?”任帅倒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小伙子们可都是好样的,这事也算是一件小功劳了,来,我敬你们一杯!”任帅一边说一边把酒端了起来。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先不说凭任帅的年纪叫他们小伙子们有多别扭,他们知道今天晚上的具体要做什么,绝不是喝酒的时候,再说了,他们的酒菜在哪里呢?   任帅可不管那套,所谓的‘敬酒’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喝酒的理由,至于被他敬的人有没有酒喝,与他没有关系。   “将军,大将军可说了……”杨飞俊压低声音说道。   “我操!你就知道给我添堵!”任帅无可奈何的放下了酒杯,他本来打算好了,借机干了这一杯,也只喝一杯,到时候大将军问起来他就撒赖,说自己一时激动就忘了将令了,想必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可现在杨飞俊已经提醒他了,再喝酒就变了性质。   就在这时,杜兵从外大步走了进来:“诏书到了,武大人,你下令吧,大将军说了,今天晚上我们哥几个都听你指挥。”   “好!”武钟寒神情大振。姬胜烈竟然在皇城潜伏了几个月,最后还从容溜走,钱不离虽然没有因为此事责怪他,但武钟寒却无法原谅自己,钱不离把他从一介布衣提拔到皇城巡捕总都监的位置上,这是多么大的信任?!如果说宰相是文臣之首,大将军为武将龙头,他这个总都监就是天下捕快的总统领!竟然让人犯从他眼皮底下溜走,这对武钟寒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耻辱。   所以当武钟寒得知缉捕姬胜烈无望之后,不但没有急着动手,反而咬牙忍了下来,派出大量人手继续监视那家福记金银店。慢慢的整理线索,耐心的顺藤摸瓜,同时在不引起别人怀疑的情况下,或故意栽赃、或秘密缉捕,一共抓了十数个疑犯。   在皇城中共有七家福记金银店,总店在广安街附近,其他的都是分店,不过如果只能查出这些,武钟寒也就不配那么受钱不离信重了,查清了福记的背景之后,武钟寒把目光转向了旅顺车马店。   旅顺车马店是皇城第二大的车马店,据说如果把旅顺车马店的马匹集结起来,可以组织一支人数不少于五千人的骑兵!由此可见旅顺车马店的规模有多么大。而且旅顺车马店在汉州、雄州、宾州等十数个州都有分店,以皇城为中心如蛛网一般分散开去。   查抄福记金银店和旅顺车马店虽然要动用大批人手,但这还不是最让武钟寒头疼的,在皇城中独树一帜的青楼醉香楼才是一个最神秘的地方。说醉香楼独树一帜是因为那里的收费异常低廉,而醉香楼的几大头牌之美貌却完全可以排进皇城前十之列,这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似看到水与火能溶在一起。价钱低的姑娘一定很平庸,甚至会丑陋,美貌的姑娘价钱自然很高,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常识。   不过醉香楼不是平民百姓可以来的地方,这里的顾客都是有身份的人,大小贵族、各部朝臣、还有往来的地方官员,姑娘再漂亮、价格再低廉,也与平民百姓们无关。当然价格只是一个小疑点,武钟寒初到皇城,身在浅滩自无法探知水的深浅,但武钟寒查阅官文档案时,凑巧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两个伯爵曾在醉香楼因争风吃醋大打了一场,家仆打手一起助阵,打坏了醉香楼不少东西,没想到事后竟然上达天听,姬若发勃然大怒,令两个伯爵赔偿醉香楼的损失,并当面道歉。   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在档案中只是一笔带过,但落在武钟寒眼中就不那么简单了,以什么人为后台才能让一国之主出面干涉?   而接下来的调查印证了武钟寒的怀疑,乌立娜虽然借着姬若发的宠爱,在姬周国经营了很长时间,但天长日久下来,总会留下不少蛛丝马迹,再谨慎的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尤其是天威军占领皇城之后,乌立娜行事变得非常不方便,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怀疑,她外出只能轻车简从。据福记金银店和旅顺车马店的伙计交代,他们都见过一个神秘的蒙着面纱的女人,而且有时候还带着胡人随从。   而醉香楼之所以让武钟寒头疼,正是因为醉香楼的客人都不是简单人物,一旦查抄醉香楼,势必要引起大风波,为了甄别奸细,还要把客人关押审讯一段时间,其中的棘手人物绝不会少。   纵使不谈醉香楼的关系网,醉香楼在平民百姓中风评一向极佳,往日里姬周国哪个地方遭受了旱灾、水灾,醉香楼总是抢先站出来号召各个商家筹集财物救灾,半年前有少许流民越过常备军的封锁线,来到了皇城,醉香楼是第一个施粥救民的。竟然能把一家妓院经营成了慈善堂,也真不容易了,这就逼得武钟寒要考虑很多东西,控制民间的舆论是首要的,这段时间来,天威军数次扰民,已经造成了不好的影响,稍有不慎,钱不离就要陷入困境。   得到诏书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这叫奉旨行事,谁敢不从!?   “终于可以收网了!”武钟寒的神色既兴奋、又欣慰,今天就是他用事实来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候! 第三零二章 二爷驾到   醉香楼与以往一样热闹,楼前停满了马车和轿子,深庭广院处处挂着喜气的红色灯笼,女人的莺歌燕舞声、男人的朗笑低吟声,彼此相交应。   潘智超缓缓从轿子里钻了出来,自从右臂形同残废之后,他已经很少骑马了,不方便,而且以他的声势、地位,不再需要靠飞驰来证明他是一个将军。   皇家禁卫军众将纷纷从战马上跳了下来,跟着潘智超身后一起走向醉香楼,醉香楼前几个迎宾的姑娘见到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不由愣住了,其中一个以前见过潘智超,急忙在同伴耳边低语了几句,有一个姑娘一路小跑,跑到了醉香楼里。   潘智超扫视了一圈,嘴角突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小翠儿,见到二爷也不过来打声招呼,怎么变得这么没礼貌了?”他的记忆力非常好,认出了其中一个叫小翠儿的姑娘。   “二爷,您好没良心!二爷现在是大贵人了,奴婢怎么敢烦扰二爷呀!”那个叫小翠儿的姑娘喜滋滋的跑过来,搀扶住了潘智超的胳膊。   “哎哟,我的二爷啊,您现在可成了大稀客了,这一转眼就过了小半年,您总是不露面,不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吧?我们青荷可是成天以泪洗面呢。”随着话音,老鸨从醉香楼里面小跑出来,看到潘智超带着这么多人,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二爷,您这是……”   “虹姐的嘴还是那么甜,真得还记得我?”   “二爷您这是什么话?老奴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您啊!”那老鸨满脸委屈的说道,但她眼中的惊疑却还没有散去。   “真记得我也就不会问我今天为什么来了。”潘智超轻笑起来:“往年这时候我可没少来。”   “这个……”老鸨皱眉想了片刻,突然抬起手来给自己一个耳光:“老奴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忘了今天是二爷生日,该打、该打!”   “好了,虹姐,再打两下你脸上的粉就掉得差不多了。”潘智超向里看了看:“青荷现在有客人么?”   “没有、没有,青荷成天想你想得是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哪里还有闲心接待客人。”老鸨一边陪笑一边使了个眼色。醉香楼的几大头牌姑娘不可能没有客人,这老鸨惯会察言观色,不过是想讨潘智超的喜欢。来醉香楼的客人们在娱乐之余,总会谈起国家政事,或沾沾自喜、或忧心忡忡,或慷慨激昂、指点政事得失,老鸨在这圈子里混得多了,知道了很多东西。潘智超统领的是皇家禁卫军,内阁和军部正准备招揽各军能征善战的将士,重新恢复皇家禁卫军往日的荣光,而潘智超是统领皇家禁卫军的不二人选,到时候潘智超的地位还会提升。   虽然来醉香楼的客人都不是善与之辈,但又有几个人能与潘智超相比?老鸨心中有数,不用她去哀求,那几个客人得知潘智超点名要见青荷之后,会乖乖离开的。   潘智超笑了笑,没有说话,径自向内走去,那老鸨一脸欢笑跟在潘智超后面。原本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现在知道潘智超是带着弟兄们来给自己过生日,这心就放在了肚子里。人与人无法相比,富贵之人也有很大的差距,如沈涛、段戈之流一年中来醉香楼也不过那么一、两次,绝大部分客人的地位都是上不上、下不下的,身份有,权势方面就有些欠佳了,潘智超可是个手握重权的人物,老鸨感到面子上分外有光彩。   一行人来到青荷姑娘所在的花楼,里面果然已经收拾干净了,青荷姑娘带着两个丫鬟早已等在了门外,一见潘智超走近,青荷浅笑着迎了上来。   青荷倒是长得非常标致,如云般的发髻高高挽起,淡淡的弯眉犹如月牙,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白嫩的鹅蛋脸容光焕发,樱桃小嘴在轻笑中露出了雪白的贝齿。不知道为什么,在醉香楼里的女人都不喜欢浓妆,地位越高妆扮得越素雅,好似这样就能让人忘了她们迎来送往的职业。青荷也如是,她只穿着淡青色的长裙,微风轻拂、长裙摇摆,把青荷显得很柔弱,象极了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她全身上下唯一的奢侈物就是一支镶嵌着珍珠的头簪。   “二爷,您还记得奴家呀……”青荷凝视着潘智超,她突然发现,潘智超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身上少了很多东西,又多了很多东西,至于到底少的是什么、多的又是什么,青荷就无从得知了。   “我这不是来了么?来总比不来好。”潘智超一笑。   “是啊……来总比不来好。”青荷轻声随了一句。   “我的宝贝女儿啊,你怎么和二爷说话呢?现在可不是以往了,二爷忙得很,能抽出空来看你,已经是你家祖坟烧高香了,还耍什么小脾气!”老鸨笑着插嘴道。   青荷吐了吐舌头:“奴家哪里敢呀。”说完,她不动声色的挽住了潘智超的胳膊,把那个小翠儿毫不客气的挤到了外面。青荷心里明白着呢,潘智超能点名要她,是她的福气,让众多姐妹们嫉妒的福气,她怎么能容忍别人插上一手?!   “小浪蹄子,发什么呆?还不快点门口去招呼客人?”老鸨见青荷神色有些不高兴,连忙推了小翠儿一把。   小翠儿气得眼圈发红,顿了顿脚,转身就往外跑。   潘智超的脚步略停了一下:“小翠儿我也很久没见了,我倒是很想听你唱的山歌,进来给弟兄们唱两首吧。”   “哎!”小翠儿转悲为喜,有些胆怯的看了青荷一眼,就往潘智超身边蹭去。   “我的小姑奶奶,你穿着这身怎么侍侯你二爷啊?快去我那里换一身衣服再回来。”老鸨摸不着潘智超为什么突然对小翠儿感兴趣了,不过这也不是坏事。   刚才还是小浪蹄子,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小姑奶奶,世事之变幻真是有趣。   “我这人很随意,穿什么都一样。”潘智超似笑非笑的看了老鸨一眼:“虹姐很看重外面这层皮么?是不是我潘智超没有了乌纱帽,虹姐都不会让我进门哪。”   “我的好二爷,您这话让人听起来揪心啊,二爷您去别的地方打听打听,我蔡虹是这样的人吗?早些时候那些流民跑到皇城里来,可是我蔡虹第一个张罗着救灾的!”   “灾也没白救,你这醉香楼里不是又添了几个姑娘么。”   老鸨的脸色有些变了,潘智超这些话属实是过于阴阳怪气了,让人不得不用心去琢磨。   潘智超突然朗笑一声,伸手在老鸨的屁股上拍了一拍:“虹姐,怎么越混越回去了?往日里你可是伶牙俐齿的,现在动不动发傻发呆,是不是这些天牛保哥没侍侯好你啊?”   “二爷,您现在是什么身份?老奴长了几个脑袋敢和您斗嘴啊!”老鸨如释重负,既然是开玩笑那就没关系了。   潘智超大步走到了小楼里,见到几个丫鬟正忙着摆桌子沏茶:“把茶都撤下去,今天是我喜庆的日子,谁耐烦喝这东西?给我大碗上酒、大块上肉!”   “好嘞,二爷,您就是我的天,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还不成么!”老鸨嘻笑着张罗起来:“快点、快点,把东西都撤下去,你,说你呢,快点去告诉后面的大师傅,让他赶紧先做两道下酒菜端上来。”   潘智超旁若无人的坐在了中间的位置上,老鸨刚想凑上前说几句俏皮话,把气氛烘托上去,却听到前门处隐隐传来了嘈杂声,随即一个打手装扮的人从远处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叫喊着:“虹姐,不好了!门外有很多官爷说我们私藏罪犯,要进来搜查啊!”   还没等老鸨说话,潘智超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败我的雅兴?!你们去几个把他们都给我赶出去!”   “遵命,将军!”一个将官答应一声,一挥手,带着十几个士兵冲到了外边。   老鸨终于发现不对劲了,潘智超带过来的将士们虽然都穿着普通的服装,但他们掀起长袍,里面却是明晃晃的铠甲,而且还从内怀抽出了匕首,这是来饮酒作乐的???   “二爷……您……您这是要做什么?”老鸨退到窗边,看到出门的士兵并没有往前门冲,反而迅速扑向了离此小楼不远的一处宅院,见到这种情景,老鸨吓得浑身哆嗦起来。   “虹姐,我实话实说吧,这一次我来一是想庆贺我的生日,我可没有骗你,不过这二么……就是奉旨查抄醉香楼了!”潘智超离座也凑到窗前,看到士兵们已经冲进了那座宅院,呲牙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虹姐,不要害怕,把事情说清楚我会保你一命的,咱们也是老交情了,不是么?” 第三零三章 建功立业   武钟寒这次收网规模非常大,如果换成现代的说法,就是军警大合作了,武钟寒担心在巡捕中有内奸,知道行动开始之后,才由带兵的军官公布他们的目标。一万余名士兵和巡捕如水银泻地般撒向了四面八方,抓人的抓人、封街的封街,短短的时间内,皇城的三处监牢里就装满了犯人,连天牢都装满了。   钱不离以前组建的那支由四十岁以上的老兵组成的教导团也在发挥余热,他把常备军打散,分成了数百支小队,每一支小队都由三、五个老兵指挥,冲出城门,撒向了汉州、雄州、宾州。旅顺车马行在别的地方都有分行,福记也有几处分店,有人说打蛇要打七寸,但武钟寒却要把整条蛇都给锤烂!在钱不离的大力支持下,要名义有名义、要人有人、要权有权,武钟寒当然要毕其功于一役!   在武钟寒和天威军的将领们忙得不可开交时,钱不离却早已沉入了梦乡,一觉舒舒服服睡到大天亮才爬出来,在浮柔的侍侯下更衣完毕走出卧室,武钟寒已经在养心厅中等待多时了。   武钟寒一夜都没睡,他这几天来睡得最多的一天也不过睡了五个小时,程达同样一夜没睡,武钟寒翻阅从醉香楼里搜出来的密文,发现大将军府中竟然有内奸,程达又是抓人、又是审讯,一直折腾到天亮。   武钟寒看到钱不离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大将军!”   “大功告成了?”钱不离看到武钟寒一脸无法掩饰的笑意,已经猜出了结果。   “是啊,大将军!”武钟寒骄傲的把手中的文案递给钱不离:“这是大概的统计,详细的还要过些天才能出来,疑犯太多了,我们根本忙不过来。”   钱不离接过来看了几眼,又递给了武钟寒:“这些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尽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惹出麻烦来我给你担着。”   武钟寒大吃一惊:“大将军,您……您还是好好看看吧。”   “有什么好看的,钟寒,我相信你。”钱不离笑道:“你早晚也要独当一面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些天我就要离开皇城,到时候你想找我帮你拿主意可就找不到人了,现在就当磨练一下自己吧。”   “离开皇城?为什么?”   “沈继栋给我来了密信,说夹脊关的军心有些不稳,皇城的事情传到他们那里就传走样了,呵呵……士兵们说什么的都有。而且现在扎木合的活动越来越频繁,看样子是难免一战了,我准备带领天威军去草原上和扎木合切磋切磋。一直以来帝国都是在防守,扎木合想打就打、想走就走,我非得扳扳他的臭毛病不可,以为我姬周国无人么?!”   武钟寒脸色变了:“大将军万万不可啊!现在内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钱不离笑着摆了摆手:“你放心,我不会做第二个郑朔!这也是我给沈涛、段戈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他们敢不顾国事,在背后做小动作,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大将军,您三思啊!您要是在此时离开皇城,有百害而无一利!”   “谁说的?钟寒,眼光要放长远些。现在沈涛和段戈都巴不得我离开皇城,如果我真的遂了他们的心愿,他们肯定会在别的地方让步。册封贺子诚他们几个为节度使的事情朝臣们都是坚决反对的,陛下继位以来一直很强硬,但如果继续一意孤行下去,我怕陛下会失了人望,舌头是软的,可是软刀子一样可以杀人啊!姬若霖至先王继位之后,一直闭门谢客,可是他前几天竟然去沈涛的公爵府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看到了他的机会!”   “可是……”   “为政要刚柔并济,偏于刚就变成了暴君,让天下起怨心,偏于柔则成了奴大欺主的局面,陛下早晚要受人所控。册封贺子诚几人为节度使的事情已经廷议过数次了,我装疯卖傻把那御史痛打了一顿,倒是出了口气,但结果呢?他们反对得更坚决了,总不能把所有反对的人都杀掉吧?那我不成了董卓了?”   “大将军,董卓是什么人?”   “嗯……历史上的一个非常残暴的宰相。”钱不离呵呵一笑:“为了把我哄出皇城,沈涛和段戈会心甘情愿让步的,不止是节度使这件事情,别的事情上他们也要让步,只要我坚持。钟寒,有很多时候,吃亏就是占便宜,我离开皇城对我们是有利的。再说我又不是一定要与扎木合分出个生死胜败,如果皇城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我可以带领天威军回来。”   “大将军,我就怕局面一乱就乱到不可收拾啊!”武钟寒苦笑道。   “乱不起来的,纵使有些小乱子,潘智超的皇家禁卫军还压不住局面么?何况还有个梁山鹰呢,虽然我很讨厌他,但不能不承认他对陛下的忠诚。”   “梁山鹰?那个自以为聪明的糊涂蛋能有什么做为?!”武钟寒连连摇头。   “他糊涂不糊涂有什么关系么?不要忘了,为他出谋划策的人是谁!”钱不离奸笑起来。每一次想起梁山鹰,钱不离就忍不住要笑,那个蠢货拒绝听从自己的指挥,结果又怎么样?听月色公爵的摆布与在他帐下卖命根本没有区别,如果一定要找出区别来,那么一个结果是飞黄腾达,另一个却注定没有好下场。   “看来大将军已经决定了……”武钟寒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钟寒,有这精力你还是想想怎么样把姬胜烈的影子团一网打尽吧,你放心,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钱不离笑道:“我走了之后,有什么事情多和贾大人商量,那个老狐狸的心机比我强多了,还有天雨总管,他也不是寻常角色,再加上有你、有潘智超、有郑星望在,皇城是翻不了天的。”   “你说谁是老狐狸啊……”身后传来了慢条斯理的说话声。   钱不离回头一看,贾天祥正站在厅口,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还有阎庆国带着几个亲卫跟在贾天祥身后,不过他们的控制力远远比不上贾天祥,都用手捂着嘴在那里偷笑呢。   “原来是贾大人来了。”钱不离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连忙用老套路,开始转移话题:“蒋先生走了没有?”   “已经走了,不过……从时间上看,未必能来得及啊。”贾天祥倒不是上了钱不离的圈套,他只是不想让钱不离太难堪:“蒋先生这一走,天威军伤员怎么办?”   “值得一试的,如果蒋先生这一步棋我们走准了,我就有了十成胜算。至于伤员么,蒋先生这几年来也教出了不少弟子,他们足以应付了。”钱不离一边说着一边往厅外走。   “小狐狸要去哪?”贾天祥一声断喝。   钱不离一个趔趄:“我……我去军营看看,和扎木合交手可不能等闲视之,我看看有没有人在训练的时候偷懒。”   天威军自从诞生那一天开始,训练就是与众不同的,战斗时是沉默,训练时却是狂热,最开始钱不离只是用重赏来鼓励将士们提高自己的箭术,现在有不少训练项目都有奖赏的限额。   现代人谁不知道彩票?钱不离明白,如果只奖励第一的人,那么会有很多士兵自知无望获胜,而没有了争夺的欲望,钱不离把奖额扩大,从第一名一直到第一百名,都有不同的奖励。除次之外,钱不离还别出心裁的设立了新丁奖,新兵如果能在一个月之内,各项训练都能达标,就能获得新丁奖,第二月难度加倍,如果还能达标,就能获得进步奖,第三个月再次达标之后,会获得钱不离亲手颁发的奖章,还加上一笔大奖,等到第四个月的时候,新兵们会发现,自己的体力、耐力已经逐渐追上了老兵,唯有技战术水平还有待提高,他们也有了争夺百人勇士的资格。   尉迟龙义头一次来到天威军大营,他虽然在以前勉为其难的参加过几次皇家禁卫军的训练,但皇家禁卫军的训练方法很单调乏味,天威军训练用的各种道具可谓名目繁多,尉迟龙义左顾右盼看个不停,看什么都新鲜。   “阎将军,那是在做什么?”尉迟龙义看到不少士兵一个接一个从一根独木上跑过去,步履飞快,独木下挂着不少冰溜子,独木上则闪着寒光,好似上面有一层薄冰。不时有士兵从独木上跌落下来,滚到下面的沙堆里,旋即又迅速爬起来,重新来过。   “训练啊。”   “我……我知道他们在训练,不过……”尉迟龙义还没说话,又被新鲜的场面吸引了,他看到士兵们冲过独木,跑上小高丘,从小高丘上跳下来之后,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面三米余高的土墙,那些士兵们把战刀咬在嘴里,踩着墙面向上冲刺,紧接着双手搭到了墙头,一个翻身,就跃过了土墙,动作异常娴熟。   “好身手!”尉迟龙义忍不住叫了一声。   “好身手?”阎庆国噗哧一声笑了:“那些都是新兵蛋子,还没操练战阵呢,用大将军的话说,这叫体能和素质训练,只有熬过了这一关,他们才能算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这还是新兵?大将军……有些苛刻了吧?”尉迟龙义咋舌不已。   “苛刻些也总比把不合格的士兵填上去送死好。”杨远京在一边淡淡的接道。   “远京,这一次查抄旅顺车马行抄出来的马匹我们平分了吧,怎么样?你的斥候大队要扩充,我们亲卫队也要扩充,大将军的安危可是头等大事啊。”   “你少来讹我。”杨远京一撇嘴:“我先挑,多了我也不要,给我五百匹马就成。”   “操!别以为我不知道,旅顺车马行的马虽然不少,但好马也就那么五、六百匹,其余的只能用来拉车,你先挑?你不是想把所有的好马都挑走吧?”   “干嘛不挑走?大将军说了,这一次先让斥候大队扩编。”杨远京嘿嘿一笑。   “我知道,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呢么?”阎庆国打量着杨远京的神色。   “没个商量!”   “你行!”阎庆国恨恨的说道。   前方的钱不离带住了战马,似笑非笑的看了尉迟龙义一眼:“龙义,你看我的天威军怎么样?”   “大将军的士兵都是好样的。”尉迟龙义陪笑说道。   “投身军旅、保家卫国,在内威慑宵小,在外抵御外侮,这是丈夫!提三尺剑,周游天下,管不平事、杀不义人,这是豪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明臣!依赖祖辈余荫,四处欺男霸女、横行不法,却又洋洋自得,不知天下有羞耻二字,这样的人么……呵呵。”钱不离一笑,没有往下说。   尉迟龙义只觉得钱不离的话无比刺心,但又不敢说什么,钱不离又没有指名道姓,不过尉迟龙义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些僵硬了。   “我的天威军将士们个个都是大丈夫!”钱不离扫视了一圈,微笑道:“龙义,不知道你想做哪种人呢?”   “卑职愿跟随大将军南征北战,建立一番功业!”尉迟龙义连忙回道。   “功业?功业是靠血洗出来的,而不是用嘴说出来的。”钱不离淡淡的说道:“既然你有这个雄心,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不要失望啊……” 第三零四章 结仇   武钟寒的大搜捕在皇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福记金银店也是老字号了,金银店里什么最多?当然是金银等物,从福记中搜出来的金银珠宝真可谓数不胜数;旅顺车马行就象是现代化的汽车公司一样,业务就是拉人拉货,规模可想而知,搜出了五千余马匹不说,光干活的伙计就抓了数千人,这还怎么审?武钟寒只得用严辞吓唬人,最后逼他们内部揭发,抓出一批嫌疑最重的人再详细审讯,其中肯定有漏网之鱼,但武钟寒实在是没有精力挨个甄别了;查抄醉香楼的时候,在那里寻欢作乐的贵族们也吃了冤枉官司,他们都被潘智超带到皇家禁卫军驻地看管起来了,数百年的演化,贵族们之间的关系网已经变得异常繁密,一时间,不知道冒出来多少说客,甚至有人求到了潘智超将军府的仆人身上,真可谓病急乱投医。   潘智超倒没有为难那些贵族,好吃好喝的供着,只要不走出军营就行,但众多的说客却在为难潘智超,最后潘智超烦不胜烦,只得躲在军营里,再也不露面了。   名不见经传的武钟寒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巡捕总督察的职务其实并不高,往日里贵族们才懒得搭理武钟寒,但是在背后有强大靠山的情况下,武钟寒的本职权力膨胀了许多,他可以不经过督察院,也不经过内阁,直接批捕抓人。   原来的治安大臣梁有德在钱不离遇刺当天,被撤职关在天牢里,后来朝臣们等到钱不离伤势好转之后,遂纷纷站出来为梁有德求情,姬胜情在天雨总管的指点下,为了缓和矛盾,把梁有德放了出来,让他继续担任治安大臣,戴罪立功。   梁有德今年真是倒了霉运,见到一个小小的总督察竟然比自己这个内阁大臣还要威风,憋了一肚子火,加上在天牢遭了些罪,身体状况一直不好,这一下子就病倒了。   姬胜情在廷议中斥责了朝臣,力挺钱不离,奇怪的是,沈涛和段戈在一开始就支持这场大搜捕,结果一场争议就变成了雷声大、雨点小的闹剧。   胜利之后的钱不离变得愈发嚣张了。   “陛下,这绝对不行!”钱不离朗声说道:“段司空虽然出身军旅,但很长时间没用上过战场了,行军作战不是开玩笑!龙虎军团可是我帝国对抗罗斯国的擎天柱,万一有个闪失,谁来负这个责任?”   原来军部左侍郎罗阳再次把任命段司空为龙虎军团监军的事情摆了出来,这引起了钱不离的激烈反对。   “那么依大将军看,谁来做龙虎军团的监军才合适呢?”沈涛笑着说道。   钱不离沉吟片刻:“疾电军主将杜兵文武双全,由他做龙虎军团的监军才能保我东境无危。陛下,据微臣所知,罗斯国野心极大,占领云州之后,竟然继续在国内征兵,亡我姬周之心未死啊,所以龙虎军团的监军必须是一员能征善战之大将!否则国势危亦。”   “大将军既然知道罗斯国的狼子野心,为何还固执已见,让一个资历远远不够的人去担任监军呢?杜兵虽然在天威军中颇有威名,但龙虎军团的将士们可不知道杜兵是何许人也,万一杜兵无法镇住军心,必然导致东境糜烂,依臣看,还是由段司空为监军才稳妥些。”罗阳站出来反对道。   “资历?资历有个屁用!”钱不离这一段时间情绪很不稳定,一旦心急就口吐粗言:“如果什么事情都讲究资历,我钱不离也不是大将军了!俗话说老不以筋骨为能,打仗的事情交给年轻人就可以了,一介老朽还是在皇城里安度晚年吧。”   “大将军的意思是……我们这些老臣都应该退休了?!”段戈冷笑一声。   “你要这么想是你的事,我是说段司空的年纪已经大了,不应该强自逞能,有个三长两短的,连自己的儿女都见不到了。”   “老臣情愿马革裹尸而还!”段司空抗声道:“情陛下成全老臣的心愿吧!”   姬胜情有些头疼,她扫视了一圈,把目光转到了月色公爵身上:“月色公爵,你有什么意见么?”   月色公爵略一沉吟:“微臣不懂军事,不好说有什么意见,不过……微臣看到满朝文武都同意由段司空担任龙虎军团的监军,只有大将军一人与众见相左。”   月色公爵的话给了朝臣们很大支持,因为月色公爵的身份与众不同,她不止是臣子,还是姬胜情的密友。朝臣们开始七嘴八舌的吵嚷起来,指责钱不离独断专行、不听良言,钱不离的表情再冷酷,但一个人的声音还是太弱小了,被淹末在声浪中。   “你们吵什么?!”姬胜情怒喝道,黄门侍卫们一起发出了一声大喝,把朝臣们的声浪压了下去,姬胜情满脸不豫的看向月色公爵:“朕在问你的意见!”   月色公爵犹豫了片刻,缓缓说道:“依微臣看,由段司空担任龙虎军团的监军才比较稳妥。”   “月色公爵,你好大的胆子!!”钱不离再无法压制怒火,大叫了起来。   “大将军在廷议中也敢放声咆哮,胆子也不小。”月色公爵讥讽的回道。   “你……”钱不离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突然举步向月色公爵走去,朝臣们太熟悉这个动作了,这是钱不离要行凶打人的前兆。   月色公爵虽然敢在廷议中出言反对钱不离,但她怎么说也是个女人,被钱不离的表情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向后面退去。   “钱不离,你给我回去!”姬胜情勃然大怒,腾身站了起来:“你眼中到底还有没用朕!!!”   钱不离的身形一滞,不甘心的缓缓退回自己的位置上,但他的眼睛却如狼一般,始终死死的盯在了月色公爵身上,显然他心中已经恨透了月色公爵。   “段司空,由你担任龙虎军团的监军,速速启程,不得拖延!罗阳,你马上回军部起草任命书,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钱不离瞪着月色公爵,姬胜情却在瞪着钱不离,虽然她平日里对钱不离信重有加,但钱不离这一段时间太多嚣张了,让姬胜情心里很不满。   “微臣遵旨。”罗阳微笑着应道。   “微臣遵旨。”段司空笑得更开心。   沈涛、段戈等朝臣们都读懂了姬胜情眼中的愤怒,他们笑得也很开心,与愤怒中的钱不离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不要了,哥哥,这也太贵了呀!”华春梅连连摇头,旋即转身就要跑出去,那枚戒指确实很漂亮,指头大的猫眼石,边上还镶嵌着一圈细钻,就着阳光看,绿莹莹的喜煞人,据说女人和传说中的龙一样,最喜欢这种发亮的东西。   “等等!”尉迟龙义发现了华春梅眼中的不舍,连忙一把拽住了华春梅:“才二十枚金币,贵什么?只要你喜欢就好。”   “不、不、不!”华春梅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哥哥,我们走吧,好不好?”   “掌柜的,把这戒指给我包起来!”尉迟龙义断然说道。   尉迟龙义与华春梅之间的感情发展得非常快,快到让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尉迟龙义喜欢华春梅,非常非常喜欢,因为他在华春梅身上,得到了一种在别人身上根本得不到的东西:尊重!   以往和狐朋狗友们一起走在大街上,行人们远远看到都避让到一边,威风吧……真的威风么?尉迟龙义知道,当他们走过之后,那些行人们会吐唾液,会指着他们的脊梁骨小声诅咒。   认识了华春梅之后,尉迟龙义才真正明白,原来怕与尊重事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有一次来看望华春梅时,他亲眼看到华春梅的邻居在告诉华春梅,说他尉迟龙义是一个大坏人,嘱咐华春梅在不要和尉迟龙义来往了。当时华春梅竟然急哭了,流着眼泪与那老婆子争吵,说尉迟龙义不是坏人,而是一个侠肝义胆的将军!   看到这一幕,尉迟龙义第一个感觉就是想找个地缝钻下去,第二个感觉就是想哭。尉迟龙义想方设法和华春梅交往,是因为华春梅的容颜俏丽,性格也颇为可爱,而且心地非常善良,当然,尉迟龙义是个花花公子,所谓的交往,就是为了把华春梅推倒在床上,只不过钱不离把他看得很紧,他每次出行,身边都要跟上几个尾巴,所以始终也找不到机会。   以前那些女孩子越是鄙视他、反感他,他越是要玩弄对方,但面对着把他视为英雄的华春梅,尉迟龙义的心就乱了套。纵使是一个坏到了极点的人,他也有自己的感情变化,没有谁能真正做到无情。 第三零五章 善恶难辨   “小梅,来,我给你带上。”尉迟龙义笑着转向华春梅,二十枚金币对别人来说是很大一笔支出了,但对尉迟龙义来说却不算什么,如果不是担心家里的母亲又责骂他,他会买更好的!看着眼前这个把自己当成英雄的小女孩,尉迟龙义觉得自己付出再多也不为过。这是尉迟龙义第一次不是以上床为目地的付出,他隐隐约约知道天威军近期就要出征打仗了,他这个亲卫必然要跟着钱不离远走,他只是想在临走之前多照顾一下这个柔弱的女孩子。   华春梅傻傻的看着那枚绿莹莹的戒指,说不出话来。   尉迟龙义呵呵一笑,抓起了华春梅的手,轻轻的把戒指戴在了华春梅的手指上:“不错,蛮漂亮的。”   华春梅看了戒指片刻,突然捂住脸低声抽泣。   “怎么了?小梅!”尉迟龙义伸手拉开华春梅的手,发现华春梅的脸上满是泪痕,他更加慌张了:“小梅,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呜……我不要这么贵的东西!我不是为了……为了这些才和你在一起的,我是喜欢你啊……呜……”华春梅在情绪激动中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尉迟龙义一愣,下意识的想搂住华春梅,但是手伸到半路又缩了回来,干巴巴的说道:“小梅,我这不是在讨你喜欢么,你哭什么?别哭了,我……我心都被你哭乱了。”尉迟龙义年少时经历过一件痛苦的事,从那之后,他只想着玩,却不想再付出感情了,而现在虽然美人就在眼前,但是他却不敢接受,也不能接受,纸是包不住火的,早晚有一天华春梅会知道他的过去,他早晚会成为被华春梅唾弃的人,何必要品尝又一次心碎呢?!   “我怕……我好怕呀……我怕你以为我是那种贪图富贵的女人。”华春梅哭得愈发伤心了。   “傻丫头,别总是乱想,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尉迟龙义缓缓说道,在他心目中,华春梅是一个比泉水还要纯净的女人!   “哥哥,我们还戒指退了吧,好不好?”华春梅一边哀求着,一边想把戒指退下来。   “货已卖出、概不退还!”一直憋着笑看热闹的掌柜听到生意要飞,也顾不上打扰人了,连忙插了一句。   “这样好不好,我送你戒指,你请我吃饭?”尉迟龙义回头瞪了掌柜的一眼,旋即轻柔的为华春梅抹去眼泪。只有在华春梅面前他才能温柔起来,如果没有华春梅的话,他很可能已经开始动手打人了,概不退还?老子借他几个胆子!是老子根本不想退而已。   “可是……可是……”华春梅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到挎包里,摸了半天才摸出几枚铜币:“我……我只能请你吃馄饨。”华春梅的声音比蚊子飞动发出的声音还要小。   尉迟龙义呆呆的看着华春梅手中的铜币,心中百感交集,他真想把华春梅搂在怀里,好好怜惜一番,但他不能。   华春梅看到尉迟龙义没回答,极为失落的低下头去:“我知道,吃馄饨是很没身份的事情……”   “不、不,我也很久没有吃过馄饨了,正好想吃呢。”尉迟龙义连忙答道,其实他何止是很久没吃过,是几乎没吃过那种东西。   “你……不是在安慰我吧?”华春梅抬起头,偷看着尉迟龙义。   “真的!再说小梅请我吃东西,我怎么能不去呢?别说馄饨,就算你请我吃草,我也肯定去!”尉迟龙义笑道。   华春梅噗哧一声笑了:“还说我傻,我看你才傻呢!我……我怎么会舍得……”后面的声音又变得很低很低了。   尉迟龙义看着脸上犹然带着泪珠的华春梅展现了灿烂笑容,整个人几乎痴了,直到华春梅受不了他的目光,用手掐了他一下,尉迟龙义才反应过来,大笑道:“好!我们这就去吃馄饨!”尉迟龙义的声音很大,好似在向世界宣告什么一样。   ※※※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有人在改恶从善,就会有人弃善从恶……   壮着胆子拦路的士兵被钱不离一拳击倒一个,精美的花雕门被钱不离一脚踢开,随后他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梁山鹰带着几个部将正坐在里面喝酒,月色公爵则坐在上首,见到钱不离如此无理的闯进来,众人愣了一下,旋即都看向了月色公爵,等待着她的命令。梁山鹰手下的将士们已经恨透了钱不离,如果没有命令,他们自然不敢动粗,但只要月色公爵一句话,这些造反起家的汉子们肯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向钱不离动手。   “月色公爵,很久不见了。”钱不离随手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在上面冷冷的看着月色公爵。   “我记得昨天我们好像都参加廷议了,怎么能说是很久不见,您是不是喝多了?”月色公爵嗅到了钱不离身上传来的酒气,眉头皱了起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钱不离冷笑一声,端起了梁山鹰的酒杯:“古有投杯为号,不知道我钱不离能投出什么来。”说完,钱不离甩手把酒杯扔到了地上。   程达、阎庆国带着十几个亲卫涌了进来,杀气腾腾的把众人围在当中。梁山鹰等人的脸色变了,以往钱不离也就是借着职务之便,百般为难他们,但现在的情况却大不一样,钱不离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想造反么?   “大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月色公爵缓缓说道。   “没什么意思,我想你了。”钱不离不无轻佻的回道:“公爵大人,陪我喝上几杯怎么样?这点面子你不会不给吧?”   月色公爵慢面怒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将军,请您自重!”   “公爵大人,请您坐下!”钱不离也沉下了脸。   月色公爵与钱不离的目光在空中交遇,撞出了一溜火花,一边的梁山鹰再也无法忍耐了,站起身大叫道:“钱不离,不要以为你可以……”   一声响亮打断了梁山鹰的叫声,鲜血从梁山鹰的额头流下,他手捂着额头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钱不离,却又在钱不离眼中寒芒的逼视下,缓缓低下了头。梁山鹰的部将想站起来,可钱不离的亲卫却在同一时间整齐的拔出了战刀,架上了他们的脖子,屋中杀气凛然。   “不要以为我可以什么?”钱不离好整以暇的说道,他手边的盘子已经不翼而飞了,飞出的目的地自然是梁山鹰的额头,并成功降落。   屋中没有人说话,连月色公爵也是呆立无言,钱不离的性格日趋暴躁,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谁敢保证钱不离不会下死手?!天威军只听钱不离一个人的命令,如果是以前争吵起来倒没什么,但现在没有人敢触怒钱不离,彻底撕破了脸,钱不离这个疯子很可能会带领天威军做出什么大事来,没有人能压制他,连陛下也不能!一个坏人并不可怕,一个没有理智的人才是可怕的,而一个没有理智的将军更为可怕!   “说啊,不要以为我可以什么?”钱不离又重复了一遍。   梁山鹰避开了钱不离的目光,双手在发颤,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愤怒,但从他往日的做为和个性上分析,还是后者多一些。   “梁山鹰,别以为你做上了将军,就能在我面前人五人六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信不信我就在这里杀了你们,然后把你的人收编到天威军里?用我做给你看么?!”   梁山鹰的手抖得更厉害了,钱不离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要他说出‘不信’这两个字,钱不离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动手,但梁山鹰又有自己的自尊,同样不可能把‘信’字说出来。   “大将军不就是找月色喝酒么?月色奉陪就是,何必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月色公爵突然露出了笑脸,轻柔的说道。   “到底是帝国公爵,明白人就不要做糊涂事。”钱不离呵呵一笑。   梁山鹰知道月色公爵在转移钱不离的注意力,心内不由感激万分,如果钱不离在威逼一步,他梁山鹰也只能和钱不离拼了,主将讲究的是威严,面子丢尽还怎么统驭大军?   “梁将军,你去通知酒楼的伙计,让他们多添几个座位,把这些酒菜都撤下去,换新的。”月色公爵对梁山鹰说道。   “在这里喝酒有什么意思?公爵大人,我们换个地方吧。”   月色公爵一愣,旋即展颜笑道:“悉听尊便。”   “大人,您……”梁山鹰的脸色变了,右手缓缓摸向腰间,钱不离的意思很明显,换个地方就是要把月色公爵带走,钱不离想干什么?他就是去死也不能眼看着往日对自己关爱有加的月色公爵落入虎口!   月色公爵很自然的拉住了梁山鹰的右臂:“大将军如此盛情相邀,我也不能不去了,梁将军,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你还要面见陛下呢。”   陛下……梁山鹰好似明白了什么。 第三零六章 救人   “陛下有旨……陛下有旨……”一骑快马从长街尽头处直奔大将军府而来,骑在马上的正是梁山鹰。他明白了月色公爵的暗示,马上进王宫觐见姬胜情,把月色公爵的危险状况禀报了上去,姬胜情非常震怒,亲手书写了一道圣旨,命令钱不离即刻入王宫。   梁山鹰回到原来的地方,月色公爵已经离开了多时,他的部将暗中跟踪钱不离一行人,发现钱不离把月色公爵带回了大将军府,梁山鹰知道这个情况后,心急如焚,不顾一切的飞马赶到大将军府,想把月色公爵救出虎口。   大将军府高门紧闭,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在月光下如鬼蜮猛兽般狰狞,门口还有十几个大将军府的亲卫在放哨,梁山鹰飞身跳下战马,推开上前问讯的亲卫,飞起一脚踢在了大门上,高喊道:“开门!开门啊……陛下有旨!快开门!”   被梁山鹰推开的亲卫耸了耸肩膀,退到一边,憋着笑看着梁山鹰在那里大喊大叫,其余的亲卫也低声谈笑起来。   “开门啊……”梁山鹰不停踢打着大门,状如疯虎。这几个月来,梁山鹰没少见识贵族们的嘴脸,花天酒地、嗜色如命,钱不离虽然很少去青楼等地消遣,但梁山鹰依然很鄙视钱不离,公主的侍女柯丽还是个小姑娘,不一样被钱不离霸占了?月色公爵竟然被钱不离带到了大将军府里,钱不离想做什么路人皆知,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这场悲剧。   又传来马蹄声,梁山鹰的部将此刻才赶到,他们跳下战马,手握着剑柄,警惕的看着大将军府的亲卫,以防不测。   吱呀一声,大将军府的府门打开了一条缝,梁山鹰连忙伸手推门,想从门缝中挤进去,谁知陡然看到一道黑影直向着他的面门袭来,梁山鹰用最快的速度缩头,他的头盔被黑影击中,砰地一声,飞向了半空,梁山鹰也被震得一阵脑晕眼花。   “大胆狗贼,竟然敢跑到大将军府捣乱,想死不成?!”大门被打开了,任帅手持着熟铜棍威风凛凛站在门内。   “陛下有旨!!!”看到勇冠天威军的任帅,梁山鹰的神色变得更加紧张了,把圣旨高高举在头顶,犹如在举着护身符:“任帅,你居然敢殴打钦差,是不是想造反?!”   “啊……原来是梁将军啊,你看这事闹的,我听到有人象疯狗一样砸门,以为是暴徒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伤到哪里吧?”任帅眼珠一转,露出了笑脸:“陛下有旨?是给我的么?拿来让我看看。”任帅把手伸了出来。   梁山鹰见任帅退缩了,心中大定:“让开,我要去见大将军!”   “慢来、慢来!”任帅把棍一横:“你在这外边,我敬你一声梁将军,如果你想擅自强闯大将军府……老子可不管你是什么东西,照杀不误!”   梁山鹰的部将闻言大怒,一起把长剑抽了出来。   大将军府的亲卫们则开始不动声色的游走起来,绕到了梁山鹰部将的后侧,梁山鹰的部将怎么敢把后背让给这些心怀不轨的卫兵,连忙组成了一个半圆,双方紧张的对峙起来。   “哈哈哈……是不是想和我任帅以武会友了?来来,你们一起上!”任帅满不在乎的舞了棍花:“憋了这么多天,老子的手正痒痒呢,快来、快来!”   “放肆,你们还不快把剑收起来?!”梁山鹰怒喝道,这点伎俩是骗不了我梁山鹰的!任帅故意无理取闹,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而已,梁山鹰冷冷的看着任帅:“陛下有旨,速请大将军入宫觐见,任将军在这里胡搅蛮缠,耽误了大事你担当得起么?还不快给我让开!”   “这个……陛下要召见大将军啊?太不巧了,实在是太不巧了,大将军刚刚犯了头疼,现在连床都起不来,怎么能进宫呢?总不能让我们抬着床进宫吧?梁将军,劳烦你回去告禀陛下一声,等大将军明日身体好一些在入宫觐见。您请……”任帅伸手向外一让,那意思就是你可以回去了。   “任帅,抗旨不遵是死罪一条,你给我想清楚了!”梁山鹰喝道。   “谁说我们抗旨不遵?梁将军年纪轻轻的耳朵不会那么背吧?我再说一遍,大将军现在身染重病,没办法起床,圣旨也要讲天理人情的不是?难道一定要逼着我们抬着大将军入宫么?”   “大将军是不是身染重病,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让开,我要把圣旨亲手交到大将军手中。”   “大将军现在昏迷不省人事,怎么能接旨?”钱不离的病是越来越重,刚才还只是起不来床,现在就昏迷不省人事了。   “好大狗胆!给我让开!”梁山鹰真的要急眼了。   “我操!”任帅也怒了,让他冲锋陷阵可以,让他在这里和人‘讲道理’就是勉为其难了,任帅本就心烦意躁,听到梁山鹰开口骂人,怒火腾地一下就燃了起来:“好,我给你让,就怕你没胆子进来!”任帅退到一边,阴森森的看着梁山鹰。   “哼!”梁山鹰一颗心全放在救人上,没时间细想任帅话中的潜意,举步就迈了进来。   任帅眼中凶光一闪,突然轮起熟铜棍,劈头盖脑砸向了梁山鹰。梁山鹰见势不妙,抽身急退,任帅手中的熟铜棍重重砸到了门内的石板上,竟然硬生生把石板砸碎了,火星和碎石四溅。其实凭任帅的武技,根本不可能搞成这样,连自己的力道都收不回来,还谈什么冲锋陷阵?他是故意装作使出全力,以致于无力收手的,而且他还把轮动熟铜棍的速度放慢了不少,如果任帅真想击杀梁山鹰,没有戒备的梁山鹰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梁山鹰的脸色也变了,险死还生的遭遇让他的心情更加混乱:“你敢行刺本钦差?!大不敬该当死罪!”   “擅闯大将军府同样是死罪!”任帅冷冷一笑,又让到一边。   在大将军府内巡逻的亲卫听到了外面的争吵声,眨眼之间,几十个亲卫从府内一拥而出,把梁山鹰和他部将团团围在里面,场面显得非常紧张。   真是什么人带什么样的兵!钱不离嚣张,他这些手下也异常狂妄!梁山鹰心头气苦:“好、好、好!任帅,你有胆量!那么我不见大将军了,我要见月色公爵,这总该可以了吧?”   “梁将军是不是在说胡话?想见月色公爵你去她的公爵府吧,呵呵,没事跑到大将军府惹是生非,别以为我们好欺负,在这里你什么都不是!”   到底是谁在欺负谁?梁山鹰长吸了口气:“任帅,我的人明明看到大将军把月色公爵带到了大将军府,你敢不承认?”   “有这回事么?”任帅愣了愣:“啊……我想起来了,月色公爵确实在大将军府里,不过么,你凭什么要见月色公爵?刚才你这个钦差奉旨行事,我给你几分面子,现在又要见月色公爵,你凭什么?一个小小的卫将,公爵大人是能让你呼来喝去的?”   梁山鹰惨笑一声:“任将军是肯定不会让路了?”梁山鹰已经下了决心,不就是拼了么?谁怕谁?连自己的恩人都保护不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在朝堂上立足?   在后面看热闹的阎庆国连忙越众而出:“梁将军,职责所在,我们实在不敢打扰公爵大人休息,不过……如果梁将军能再讨到一份圣旨,我们绝不会阻拦您去见月色公爵的。”狗急了也要跳墙,阎庆国看到梁山鹰眼光已经不象个正常人,知道梁山鹰已经忍耐到了极点,只能给他一个希望。   “你们记住,如果公爵大人有个三长两短,我梁山鹰宁愿粉身碎骨,也要和你们拼到底!你们……给我记住!”梁山鹰猛地拔出长剑,斜架到地上,一脚把剑踏成两段:“我梁山鹰若违此誓,有如此剑!上马进宫!!!”梁山鹰发出狼嚎一般的叫声,纵身跳上战马,向着王宫的方向急驰而去。   王宫内姬胜情没有安寝,一直在等着钱不离进宫,又一份圣旨很快就书写完了,梁山鹰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大将军府,这一次他没有废话,直接把圣旨举过头顶,就大步向府中走去,刚才毫不退让的任帅却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大将军府中的亲卫们没有阻拦梁山鹰,任由他闯进来,阎庆国着带着付笑容,一直把梁山鹰和他的部将们引到一处小楼前。   “程将军,梁将军奉旨来请月色公爵入宫见驾。”阎庆国在楼外低声说道,话音未落,一身戎装的程达推开门走了出来。   梁山鹰是来见月色公爵的,在这个地方见到程达,他的脑子嗡地一声就炸了,程达向来不离钱不离左右,很显然,钱不离在里面,可月色公爵也在里面啊,钱不离在干什么??   梁山鹰怪叫一声,直接向里面冲去,程达微一皱眉,让开梁山鹰,急步跟在了梁山鹰的后面。 第三零七章 天人共愤   梁山鹰冲进楼内,一楼灯火通明,几个大将军府的亲卫正在低声谈笑着什么,没等梁山鹰梁山鹰说话,楼上传来了脚步声,梁山鹰抬头看去,钱不离一身便装,懒洋洋从楼上走了下来。   “公爵大人在哪里?我要见公爵大人!”梁山鹰喝道,到这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了。   “嗯?”钱不离目光一转,看到了梁山鹰,皱眉道:“谁把他放进来的?”钱不离把‘放’字咬得很重。   程达连忙上前一步:“大将军,有陛下圣旨。”   “钱不离,还不快接旨?!”梁山鹰把护身符高举过头,以往他心中就有几分畏惧钱不离,此刻又是深入虎口,何况钱不离的性格又变得格外刁钻,说一点不怕那简直是在骗自己。如果真的勇于直面任何挑战,他也不会容忍钱不离在酒楼中为难月色公爵。至于去讨要圣旨然后在救人,那不过是因为实在不愿与钱不离发生正面争持而采取的迂回办法。   “哪里凉快你给我上哪呆着去!”钱不离摇摇晃晃走下楼,酒气扑面而来:“拿根鸡毛当令箭,想吓唬人么?我今天身体不适,哪里都不去!”   “大将军,圣旨好像……好像是给月色公爵的。”程达接道。   “月色公爵?哈哈哈……月色公爵的身体还不如我呢,她连走路都走不了了。”钱不离放声大笑:“梁山鹰,现在你可以滚了,别在这里惹老子烦心。”   梁山鹰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从钱不离的话中他明白了,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想来也是,第一次去讨要圣旨就耽误了一段时间,后来又讨要一次,这么长的时间耽误下来,钱不离足够做任何事了。   想到这里,梁山鹰目呲欲裂,怒吼着扑向了钱不离,一边向前冲一边去摘腰下的长剑,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宁愿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也要除去钱不离。   刀光亮起,梁山鹰刚刚一动,程达已经抢先拔出了战刀,挑向梁山鹰腰间的坠带。坠带被战刀挑断,梁山鹰的长剑呛哴一声掉在地上,他的手摸了个空,不过他的身体却没有停,继续扑向钱不离,这种时候哪里还有拣剑的时间,也许只要慢上一步,他就在没有机会报复钱不离了。   激愤的梁山鹰忘了,天威大将军的称号是如何而来的,梁山鹰更不知道,钱不离的剑术虽然很烂,但轮起徒手搏击来,这个世界上真没有几个人能对付得了钱不离!   钱不离带着‘醉意’向旁一侧身,让过了梁山鹰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冲势,右臂横扫,击打在梁山鹰的前胸上。梁山鹰的冲势很急,上身被挡住了,双腿不由自主的向前荡起,重心严重失衡,最后仰面朝天狠狠摔倒在地上。   梁山鹰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自然不会因为这一摔就丧失了勇气,他抬身就想爬起来,却正好看到一只拳头在眼前迅速放大。趁你病、要你命!现代的捕俘拳绝不是把敌人摔倒就完事了,往往还要用拳头或者膝盖来个致命一击,钱不离这一拳打得不但迅速,还非常自然。   人的脸上有一处地方是非常容易遭受攻击的,而且被击中之后会有一秒钟左右时间无法自如控制自己的意识,那就是鼻子。现代西方拳台上的拳王中有很多人会用手术把鼻梁骨摘除,这是为了保护自己,在拳台上,一秒钟已经足够绝定自己的命运了。   梁山鹰惨嚎一声,后脑勺重重的撞在了石板上,前后夹击之下,梁山鹰只感觉眼前金星乱冒,鼻涕、眼泪、还有鲜血满脸横流,不过再次遭创的梁山鹰表现出了坚韧的战志,他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伸出一只手在空中乱抓,双脚也胡乱的踢踹着。   钱不离冷哼一声,脚尖飞挑,踢中了梁山鹰的肋骨,在陆军徒手搏击术中,一击即能让人丧失战斗力的重要部位不外那么几个,后脑、咽喉、心窝、肋下、下阴,梁山鹰的嚎叫声嘎然而止,痛苦的抽搐起来。   梁山鹰的部将听到了里面的喊叫声,一窝蜂涌到了楼里,映入他们眼帘的是,是躺在地上生死不定的梁山鹰,还有摇摇晃晃的钱不离,震惊之余,他们一起把长剑拔了出来,遥遥指向钱不离,不过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去,面对着一直以强势横扫姬周国的大将军钱不离,有几个军人能在他面前保持常态?   “我操!”钱不离虽然醉意未消、步伐不稳,但威势犹在:“你们这些混蛋,拿我的将军府当什么对方了?嗯?竟然敢在这里舞刀弄枪的,来人,给我拿下!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遵命!”程达一声暴喝,楼中的几个亲卫也猛地站了起来,拔出战刀,在程达的带领下缓缓向梁山鹰的部将逼了过去。   就在这关键时刻,二楼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冷漠的声音:“大将军,请您不要为难梁将军了!”   钱不离错愕片刻,缓缓说道:“既然是公爵大人开口求情,我就饶了他们这一次吧,不给谁面子也要给你面子啊,是不是?宝贝。”钱不离语带轻佻的说道,随后摆了摆手,示意程达等人把路让出来。   梁山鹰此刻已经痛昏了过去,没有了主心骨,梁山鹰的部将们就没有了胆气,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匆匆抬起梁山鹰,连场面话也没有留,如逃命般逃出了大将军府。   ※※※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在某些有心人的推动下,钱不离醉酒强虏月色公爵回大将军府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虽然姬胜情得知消息后震怒不已,并下了封口令,但这件事情还是沸沸扬扬的在朝臣中传扬开来。   朝臣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沈涛和段戈两人,他们正愁没有办法扳倒钱不离,谁知却遇上了这种事,莫非是天意?他们知道姬胜情一向对钱不离信重有加,更知道这种信重是因为钱不离在危难关头毅然挑起大梁才培育出来的,他们很难改变什么,可钱不离这一次做得实在太过分了,天人共愤啊!   沈涛和段戈倒没有急着落井下石,不管姬胜情会怎么处罚钱不离,就算是因为顾虑天威军的军心干脆不处罚钱不离,他们都是最大的收益者,何必要扮演小人的角色呢,做做高姿态也未尝不可。   御史台的御史上丞黄春华不顾姬胜情的封口令,数次上书要求严惩钱不离,并罗列出钱不离数十条各种各样的罪状,最后的结论就是:钱不离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沈涛和段戈对黄春华的上书嗤之以鼻,这种文人虽然写得一手好文章,可称才华横溢,但目光还是太短浅了,钱不离是天威军的主将,天威军的所有部将都是钱不离一手提拔起来,天威军正驻扎在皇城旁,杀了钱不离?开什么玩笑!谁去杀?谁敢杀?又需要多少人来陪葬?   不过沈涛和段戈倒是很佩服黄春华的才思敏捷,竟然能找出那么多罪状,大罪小过加一起数十条,真是让人惊叹。   让人奇怪的是,不管是受害人还是施害人,都称病在家休养,再没有抛头露面。姬胜情数次给大将军府下旨,要求钱不离进宫觐见,钱不离却百般推托就是不来。与此同时,世家出身、行事又非常稳重的郑星朗四处拜访各个朝臣,郑星朗软语相求,唱的是白脸,要求朝臣们帮着钱不离说几句好话,如果谈不拢,任帅就会跳出来唱红脸,用语言甚至是行动去威胁对方。   这意味着一件事,钱不离害怕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很多人都在暗中拍手称快,看到往日里嚣张无比的钱不离陷入了窘境,真是扬眉吐气啊,还有比这更让人欢喜的事情么?   谁知到了第五天,钱不离与月色公爵竟然先后来到了王宫,两个人都在极力否认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并要求姬胜情严查四处造谣的人。   在有心人看来,这种否认是可笑的,为什么没有早些出头否认?钱不离这几天又为什么派郑星朗等人四处游说?   月色公爵否认自己的遭遇可以理解,她是帝国公爵,也是一个女人,这种事情对她的名誉打击非常大,为了她自己的脸面,她当然要否认。钱不离的否认更可以理解,有哪一个罪犯不想为自己开脱罪责呢?强奸犯的名声很好么?   既然受害人否认自己的遭遇,那么谁都无法加罪于钱不离了,气氛逐渐平缓下来,而就在这时,扎木合再次带领飞鹰部落逼向了夹脊关,沈继栋先后派出十几拨信使,快马加鞭赶往皇城。 第三零八章 火灾   皇城的风波对一个人是没有任何影响的,那就是尉迟龙义,不管是钱不离赢还是沈涛、段戈占据上风,他尉迟龙义依然可以悠闲的过着他的日子,尉迟龙义现在虽然是钱不离的亲卫,但他对钱不离并没有什么感情,曲意奉承完全是因为人在屋檐下的无奈才不得不做的反应。   尉迟龙义很快乐的走在大街上,前几天他还在警告自己不能陷入感情的深渊,因为那是一段必然会夭折的感情,善良的华春梅绝不会甘心嫁给一个曾经为非作歹的尉迟龙义,可是到了现在,他已经无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了。   昨天华春梅说她想看看一放的昙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今天尉迟龙义就把家里名贵的墨昙偷偷带了出来,每一次低头看到已经长出了小骨朵,近期就要绽放的墨昙,尉迟龙义就是一阵高兴。   有句话说的好,否极泰来,还有一句话,叫:乐极生悲!   尉迟龙义走过一个街角,穿入了一条小胡同,前面就是华春梅租住的房子了,那真是一个善良又自强的好女孩!带着弟弟来皇城投亲,却发现亲戚早已经搬到了他乡,只得租住了一间小房子,每日里靠做刺绣才维持自己的生活,这种日子当然是非常贫苦的,但尉迟龙义每一次想帮助华春梅,华春梅都坚决不要尉迟龙义的钱,逼得急了,华春梅就大哭不止,这让尉迟龙义是又生气又心痛,还有几分敬佩。   今天应该怎么劝说小梅呢?尉迟龙义在心中思索着,这些日子他几乎天天都要从家里偷东西,终于积攒下了一笔钱,并在风云将军府附近买了一处小房子,他希望华春梅能搬过去居住,但又担心自己舌头笨,没把话说明白,小梅的脾气是很倔强的,搞不好,她就会拒绝自己的好意了。   走到门前,尉迟龙义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看到院门竟然倒塌在院中,这是怎么回事?就在尉迟龙义惊讶的时候,房子中突然传出一声微弱的求救声。   尉迟龙义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扔下花盆,大步闯了进去,一脚踢开房门,看到了一幅让他目呲欲裂的惨景。   屋子中的家具一片狼藉,华春梅被两个大汉按在地上,衣衫破碎,露出了白嫩的肌肤,她的双腿卷曲死死并在一起,一个大汉在捂着华春梅的嘴,并且按着华春梅的双手,而另一个大汉则正在解华春梅的裤裙。   “哎唷……”两个汉子都没发现冲入房间的尉迟龙义,其中一个惊叫一声松开了华春梅的嘴,反手抽出了匕首:“小娘皮,竟然敢咬老子?老子宰了你!”说完,那汉子的匕首向前一送,刺入了华春梅的胸膛。   尉迟龙义只感觉脑袋嗡地一声,整个人都不会动弹了,胸口血流如注的华春梅双腿逐渐松弛,慢慢的平摊在地上,她看到了呆立在房门口的尉迟龙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旋即脑袋一歪,眼帘慢慢合拢。   “操,你怎么把她杀了?!”另一个大汉当时就没有心情去解裤裙了。   “她……她咬我!”   “她咬你你也可以咬她么!干嘛把人弄死?真他妈扫兴!”   “王八蛋!!!”屋门处突然爆发了一声怒吼,尉迟龙义双眼血红,亡命般扑了上来,长剑当头斩落。   手里还持着匕首的汉子一回身,当时就吃了一惊,倒不是说尉迟龙义的气势有多么惊人,或者剑招有多么凌厉,久经沙场的汉子一眼就看出来,尉迟龙义这一剑用了全力,自己虽然可能避开,可是地上华春梅的‘尸体’就避不开那一剑了。   这种时候没时间细想,纵使他有几十种方法避开那一剑,反手还能带给对方致命的攻击,但现在他首先要考虑地上‘尸体’的安全,更要保证尉迟龙义的安全。   那汉子匕首向上一撩,架住了尉迟龙义的剑,尉迟龙义的剑术虽然低劣,但这一剑凝聚着他所有瞬间爆发出来的复仇力量,不能等闲视之,那汉子闷哼一声,手腕一歪,尉迟龙义的长剑顺着刃锋滑下,劈中了那汉子的肩膀,幸好这时剑上的力道已经剩不下多少了,那汉子的肩膀才没有被卸下来。   另一个大汉大惊失色,扑上来一记重拳击中了尉迟龙义的面门,尉迟龙义仰天向后倒飞出去,受伤的汉子忍着剧痛,脚尖一挑,把一截桌腿挑向空中,接着他扔掉匕首,抓住了桌腿,急追几步,轮起桌腿砸到了尉迟龙义的后脑上。   仇恨是一种力量,但更多的表现在精神方面,尉迟龙义的攻击虽然比以往凌厉许多,但他的抗击打能力却依然脆弱,砰地一声,尉迟龙义翻了翻白眼,不甘心的昏迷过去。   “你怎么样?”   “还好。”受伤的汉子咬着牙:“这兔崽子发什么疯?我就操了!”   诈尸了!已经死去的华春梅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呆呆的看着尉迟龙义,当她的目光转到尉迟龙义那只依然紧握着长剑、青筋毕露的手,眼中有泪珠滑下。   “浇上油,点火,快点,我们该走了。”   华春梅长叹一声,深深看了尉迟龙义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这时,两辆马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正悄悄等着院口。   当尉迟龙义缓缓醒转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两个非常眼熟的亲卫,这两个亲卫是钱不离派来监视他的,不可能不眼熟,尉迟龙义眨了眨眼,突然大叫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打量四周,没错,这里就是华春梅居所前的胡同,但往日静寂的胡同此刻却变得异常喧嚣,上百个百姓正拎着水桶来回奔走,着火了!   昏迷前的一幕幕场景在尉迟龙义脑海中闪过,随后尉迟龙义发现着火的地方正是华春梅居住的院子,他惨嚎一声,状如疯虎直向着前方冲去。   “站住!”一个亲卫一把拽住了尉迟龙义,伸脚把尉迟龙义绊倒在地:“你发什么疯?要不是大将军找你有事又找不到你,把我们哥俩派出来找你,你早就烧死在里面了。”   尉迟龙义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在他的脑海中定格的是华春梅临死前的片段,尉迟龙义挣扎着爬起来,凭着本能一瘸一拐的向着火焰腾飞的地方走去。   “老子和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那亲卫大喝道,尉迟龙义虽然是尉迟风云的孩子,但亲卫们都很瞧不起这个纨绔子弟,说话自然也不会客气:“里面那个女孩子已经死了,现在可能都烧成了灰,你去干什么?”   尉迟龙义双眼直勾勾看着火场,甩开那亲卫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那亲卫心头火起,抓住尉迟龙义的肩膀,用力一轮,再次把尉迟龙义摔倒在地。   这一次那亲卫用的力气重了些,尉迟龙义的额头撞到了地面上,鲜血从额头冒出来,糊住了尉迟龙义的眉毛,流到眼角。尉迟龙义像个木头人一样,再一次挣扎着爬起来,任凭鲜血流淌,擦也不擦,继续向火场走去。   摔倒……爬起……   摔倒……爬起……   尉迟龙义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但每一次他都是不叫痛、不叫苦,默默的爬起来,继续向火场走,最后竟然搞得那想趁机教训一下纨绔子弟的亲卫心里发毛,手也在发软。跟着钱不离南征北战,他见识过不少腥风血雨的场面,但象尉迟龙义这种状态的人还是头一次见到,满脸的麻木,麻木到让人心怵。   扑嗵……那亲卫咬着牙,再一次把尉迟龙义摔倒,尉迟龙义的体力已经用尽了,这一次不用别人动手,他挣扎着爬起来,还没等站稳,他自己就双腿发软,无力的软倒在地上。   往日一无是处的尉迟龙义在今天爆发出了惊人的坚韧,不管是被人绊倒,还是自己栽倒,他都会努力聚集一丝力气,挣扎着爬起,天地万物、君臣父子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再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想看一眼华春梅,哪怕那火海会把他也吞噬掉,他也绝不后悔。   那亲卫看着尉迟龙义如演皮影戏般不停的上下起伏,再控制不住自己,俯身抓住尉迟龙义的肩膀:“你疯了么?你想干什么?你听没听到我的话?!”   尉迟龙义依然不理会周围的景况,他好似才明白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用双臂撑住地面,开始向前爬行。可惜那亲卫的双手已经抓了他的肩膀,他连半寸也爬不出去,不过这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尉迟龙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顽强的向前爬着。   “这小子不是废了吧?”另一个亲卫咋舌道。   “算了,把他带回去交给大将军,让大将军处置吧。”那亲卫把尉迟龙义拎起来,扛在了肩头。这个动作也许野蛮了些,尉迟龙义的喉头发出一声呻吟,已经脆弱到了极点的他再次昏迷了过去。 第三零九章 明暗相济   钱不离端坐在高堂上,淡漠的翻看着手中的文案,尉迟龙义头上裹着厚厚一层纱布,跪倒在堂下,周围站着十数个亲卫,众人鸦雀无声。   尉迟龙义的性格骤然间就变化了许多,最少,他再不向钱不离陪笑脸了,哪怕他此刻正在求钱不离答应他的要求,他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笑意。   钱不离随手把文案扔到一边,瞟了一眼直挺挺跪在前面的尉迟龙义:“你说……要我为你报仇?”   尉迟龙义清醒后第一个事情就是嚎哭了一场,然后就找到钱不离,要求钱不离命令巡捕衙门全力出动,追查凶手,他还要求把凶手交给他处置。尉迟龙义的神经也算是比较坚韧了,他接受了华春梅已经被人杀死的事实,并且还知道去捉拿凶犯,可惜的事,他却不知道等待他的是钱不离的侮辱。   “是的,大将军!”   “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华……华什么梅吧?”钱不离装起傻来倒很象那么一回事:“龙义,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又不是什么贵族,为了她,让巡捕衙门大张旗鼓捉拿凶犯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大将军,平民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么?”尉迟龙义蓦然抬头,恶狠狠的看向钱不离。   钱不离却没有生气,他知道尉迟龙义有多么想抓到凶犯,但是在有求于己的情况下,竟然用这种目光看自己,说明尉迟龙义的心智还不是很成熟,如果尉迟龙义在此刻还能笑得出来,并且软语哀求,那么今后他就要小心尉迟龙义了。   钱不离似笑非笑的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说的好!平民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龙义,你这是在质问我还是在质问你自己?你以前杀没杀过人我不知道,但调戏民女,甚至淫辱的勾当没少干吧?我听郑星望说过,他来皇城的时候就是因为从你手中救下了一个女人,才遭受牢狱之灾的,而且那个女人还被人割去了双乳!龙义,我有些糊涂了,你既然有这种古道热肠,那么以前的事情又怎么解释呢?难道……那个被割去了双乳的女子是哪个国家的奸细,而你们在为国除害不成?你那时还是内阁的侍中,听说正是因为此事被免除了官职,不得不到皇家禁卫军挂职混日子的,我说错了没有?”   尉迟龙义如遭雷击,浑身上下抖个不停,他一心想着为华春梅报仇雪恨,又自知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只得求到钱不离头上,却浑然忘了自己以前做过的事,可谓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郑星望被下狱之事有很多人知道,原因自然也清楚,虽然当然施展辣手割去受害女子双乳的人是他一个不太熟悉的朋友,但他们都是混在一起的,解释什么也没有人相信。   用正大光明的理由哀求钱不离是他自取欺辱了,但除了这种理由之外他还有别的理由么?尉迟龙义哑口无言,心却如刀割。   “龙义,想开些,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么?有什么好留恋的?凭你的声名……噢不,是家世,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也许过几天,你就把那华什么梅给忘掉了。”钱不离微笑道:“龙义,你现在有伤在身,赶紧回去休息吧。”   “大将军,卑职有过不假,卑职情愿服罪!但小梅是无辜的啊!让大将军为卑职做主!”   “天下无辜之人太多了,明面上惹不起你,背地里恨你、骂你、诅咒你的无辜之人又有多少?”钱不离的脸沉了下来:“龙义,我劝你马上回去休息,现在正值多事之时,难道为了一起强奸案就要我大动干戈么?”   “卑职求大将军做主,做主……做主……”尉迟龙义无话可说,只得不停的磕起头来,头撞在地板上砰砰作响,在剧烈的震荡中,尉迟龙义也变得语无伦次了,连一句话也说不明白,只能听清‘做主’两个字。   一个头磕下去倒没什么,连续不断的磕就出事了,尉迟龙义头上的伤口迸裂,鲜血流出染红了白色的纱布。   坐在高堂上的钱不离也不禁有些动容,他听亲卫说起尉迟龙义昨天的事情时,不过是有些可笑而已,今天亲眼看到尉迟龙义‘发疯’的场面,不由他不惊讶。钱不离在心理学方面略有涉猎,知道当人的心灵悲痛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又无处宣泄时,很可能会做出自残的举动,眼前的尉迟龙义无疑就是在自残!   “你们去把他拉起来!”钱不离喝道。   程达带着两个亲卫走上去,强硬的把尉迟龙义拉了起来,尉迟龙义双眼死死盯在钱不离身上,眼中除了乞求还是乞求。   “龙义,你现在知道痛苦了?”钱不离轻叹一声:“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想想你过去的所作所为又让多少人痛苦?百姓们过日子不容易,含辛茹苦抚养大一个孩子更不容易,你们这些恶少一时性起,就要毁掉人家十几年的希望,我告诉你,他们比你更痛苦!”   尉迟龙义背后冷汗湿透了衣衫,在昨天以前,他只是由于华春梅的缘故对以往的所作所为赶到羞愧,此刻听了钱不离的话,想想自己,再想想以前,心中的滋味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我记得曾有个伟人说过,人死有重如泰……”钱不离突然想起这个世界没有泰山,连忙改口:“有重如山岳,有轻如鸿毛,如果你死了,这两样都谈不上,只会让人拍手称快,你觉得你以前的日子很自在么?就算你才识浅薄,无法光宗耀祖,但也不能给家门摸黑吧?尉迟上将军为帝国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怎么就生出你这样的孩子?虎父犬子,你们还真就是虎父犬子!”   尉迟龙义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从他开始担任大将军府亲卫之后,钱不离一直瞧不起他,有时间就明嘲暗讽他几句,但从来没象今天这样直接了当,不给他留一丝脸面,尉迟龙义只感觉钱不离是在毫不留情的挖着他的伤疤,那种痛苦几乎能撕心裂肺。   “算了,我懒得和你说太多,说了你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你这种纨绔子弟永远只能是纨绔子弟!不过……你好歹也是我的亲卫,这一次我就帮你吧。”钱不离摇了摇头:“钟寒。”   “卑职在。”武钟寒连忙凑了过来。   “你派些巡捕在皇城里查一查吧,偌大个皇城……呵呵,能查到自然好,查不到就算了,不要白费力气。”   “卑职明白。”   “大将军,凶犯勇武有力,不象是平民百姓。”尉迟龙义说道:“卑职觉得他们应该是哪个贵族自养的勇士。”   武钟寒笑道:“尉迟将军,这些武某心中有数。”   尉迟龙义深深看了钱不离一眼:“卑职多谢大将军了,此恩此德卑职永生也不会忘记!”   “你不用谢我。”钱不离摆了摆手:“不过我希望你能记住今天德事,以后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多想想,同样的事情落在你身上,你会怎么样,程达,送龙义下去吧。”   等到尉迟龙义离开了大厅,钱不离与武钟寒相视一笑,还去查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杨远京的特种部队干的。   “钟寒,尉迟龙义的资料你都整理清楚了?”钱不离问道。   “是的,卑职派人混进了风云将军府,而且尉迟龙义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他的事情更不是秘密,呵呵,就连尉迟龙义小时候做过的傻事,卑职也知道不少了。”武钟寒点点头:“尉迟龙义从小机智过人,尉迟风云在他身上寄予厚望,七岁习武、九岁修文,也算是一个小神童了。”   “在尉迟龙义十四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他懂事很早,嗯……男女之事也懂得早,他与他的小侍女朵玉儿从小在一起长大,两个人非常亲,这少男少女、情投意合之下,当然要发生些什么。可惜,尉迟龙义的运气太不好了,有一次竟然被尉迟风云堵在了被窝里,尉迟风云当场气得暴跳如雷,他一心指望尉迟龙义将来能继承他的功业,光宗耀祖,谁知小小年纪就做这种事,尉迟风云不但痛打了尉迟龙义一顿,差点没打死,转手又把朵玉儿卖掉了。”   “据说朵玉儿长得也是非常可人,大将军您也知道侍女得地位,朵玉儿刚到新主人家不久,就受到了新主人的注意,谁知朵玉儿倒是个贞洁的丫头,在新主人逼奸之时,竟然举起剪刀刺破了自己的咽喉。后来尉迟龙义养好伤,四处打听朵玉儿的下落,得知了这个消息,虽然没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但行止心性大变。”   “尉迟风云真不会教育自己的孩子,就算做了错事,也不该把侍女卖掉啊。”钱不离摇头道。   “尉迟风云的心情倒是不难理解,望子成龙么。”武钟寒笑道:“大将军这剂猛药真是太厉害了,卑职都有些担心尉迟龙义能不能承受得住,万一变成了疯子那就坏事了。”   “蒋先生临走时特意留下了几颗安稳心神的药丸,我已经预先骗尉迟龙义吃下去了。”谈起蒋维乔,钱不离的神情显出了几分忧虑:“不知道蒋先生那里还来不来得及,真是让人担心。”   “大将军,周抗在暗,蒋先生在明,有他们互相配合不会出事的,就算来不及了,周抗……原来可是个杀人不留行的游侠啊!”   “杀人毕竟是下下策。”钱不离叹道。 第三一零章 军机   自姬胜情坐上王位以来,廷议一直都非常热闹,争闹不断,有些时候是国王与朝臣争论,有些时候,是朝臣们之间相互攻击,而钱不离更是把这种争闹提升到了新的境界,装疯卖傻、动手殴打朝臣,这在以前是极其罕见的事情。   争闹的气氛自然会显得非常紧张,但那种紧张却远远不能与现在相比,虽然所有的朝臣都保持鸦鹊无声,但大殿上的空气却好似凝固了一样,上至国王姬胜情,下至沈涛、段戈等朝臣,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钱不离身上。   钱不离手中拿着一份特急官文,这是夹脊关主将沈继栋发来的,他判断扎木合既有可能在近期扣关,要求紧急援助。   能站在这里参加廷议的人,不是久经风雨的老政客,就是人尖子,虽然其中痛恨钱不离的人不在少数,但正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精明人,才明白这种大敌当前的危难关头必须要团结在一起,哪怕是暂时的团结。扎木合横扫中原的战事刚刚过去,扎木合的厉害他们已经品尝过了,如果阳奉阴违、搞出了纰漏的话,万一夹脊关再次失陷,凭姬周国现在的情势,还能抵挡住扎木合的铁蹄么?姬周国会面临亡国的危险啊。   争得再多又怎么样?你是宰相也罢、是尚书也罢、是御史也罢,到时候大家都是失魂落魄的亡国之人,官衔再高也不过是扎木合屠刀下的肥肉,后世人口中的笑柄!   对朝臣们来说,他们可以敌视钱不离,但没有人会轻视钱不离在军事上的造诣,以一州之地,横扫姬周国南境,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攻占了皇城,这些都是铁铮铮的事实,此刻尉迟风云远在顺州,所以朝臣们都想先听一听钱不离的意见。   钱不离看到了告急官文,皱眉沉思了半晌,展颜一笑,这一笑当即让朝臣们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不少。   “对大将军的韬略,朕一向是非常敬佩的,想必大将军已经有退敌妙计了吧?”姬胜情柔声说道,这几天她一直对钱不离冷冰冰的,今天有些反常,但也不难理解,此时正值用人之际,当然要从权了:“不妨说出来让朕也高兴一下。”   “退敌需要的剑与血,想靠磨磨嘴皮子做出大事那是文人的痴心妄想,而且陛下的话有些不妥。”   “哦?朕哪里不妥?”姬胜情没有生气,反而很好奇的问道。   “为什么只想要退敌呢?”钱不离轻叹一声:“扎木合屡屡进犯中原,我看他是欺负人欺负惯了,如果想一劳永逸的话,我们要想的不能仅仅局限于退敌,而要想怎么样才能打出去!”   朝臣们面面相觑,钱不离这番话大违常理,纵使飞鹰部落没有扎木合,以往的姬周国也一直处于防守的势态,这并不是说姬周国的将士没有草原部落的士兵勇敢,而是两种不同的文明决定的。   姬周国是一个农耕国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总是离不开那一亩三分地,而飞鹰部落却散而成族、聚而成部,呼啸而来、呼啸而去,自由性、自主性远超过姬周国。   姬周国的大军打到了塞外,补给是一个致命的难题,而飞鹰部落所占的领土都可成为他们的战略纵深,今天他们的主力在南方出现,明天就跑到了北边,想切断一支深入草原之大军的补给线易如反掌!如果姬周国的军队有粮草,他们大可以避而不战,一旦粮食匮乏,他们就会蜂拥而上。   姬周国立国之后,一共有三次大规模讨伐飞鹰部落的军事行动,前两次中有一次是全军覆没,有一次是溃逃回来,只有尉迟风云败而不乱,把风云军团平安带回了夹脊关。   所以在西境上姬周国一直保持防御的架势,姬氏王朝不乏明主、英主,他们不是不想一劳永逸,解决让人头疼的宿敌,而是没办法解决。   “大将军真是豪迈过人,可是……”沈涛苦笑起来:“大将军想过没有,凭我姬周国目前的情势,到底能不能支撑得起一场大战!”   “是啊,大将军,我们的财政现在太困难了,不知道大将军有把握在几个月之内击垮扎木合呢?”段戈应和道。   “段大人,听说贵公子的夫人已经怀孕了,段大人以为那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段戈怒道。   “孩子还没有出生,没人能事先辨出男女来吧?”贾天祥在一边笑了起来。   “贾大人说的不错。”钱不离晃了晃手中的官文:“现在我不知道扎木合的战略部署,不知道扎木合有无援军,更无法猜测他的计划,除了这份官文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段大人竟然要我说出有把握在几个月之内击垮扎木合,是不是太勉为其难了?”   “大将军无须动怒,段大人也是一片好意啊。”沈涛打起了圆场:“军国大事、儿戏不得!老夫就换个问法吧,大将军有没有把握击溃扎木合?”   “我没有把握,但是我明白,如果我们始终不敢出关进击飞鹰部落,我们就会一直受欺负,一直没有把握。”钱不离才不会被沈涛的话套住,再说对上了扎木合,他也确实没有多大把握,有些事情只凭空想是无法想象出来的,虽然他对草原游骑的优劣点了如指掌,但是不经历一场大战的磨合,他就很难把自己想出的应对方法做出一个合理、完善的计划。   钱不离已经有了决定,这一次不是你死我活的决战,而是一场练兵,最后能保持不胜不败的局势而脱离战场,他就满足了,所以钱不离绝不会在这里夸夸其谈,留下惹人诟病的引子。   众朝臣当即大哗起来,现在的天威军已经将近十万人,是姬周国建国以来最庞大的军队,一旦钱不离真的率领天威军出征塞外,那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内阁都要围着这场战争打转,十万人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粮草军械、易损品易耗品的补充、民夫征集、受伤阵亡将士的抚恤、后备役军队的组建等等要忙的事情太多了,足以让人焦头烂额!   可是钱不离竟然说他没有把握!没有把握还用得着大费干戈么?姬周国的财政本来就非常紧张了,难道要为了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争而倾复付全力?!   “安静!”姬胜情冷喝一声。   朝臣们逐渐安静下来,意外的是却没有臣子进言,在他们看来,峥嵘初露、让人心头发紧的姬胜情绝不会同意钱不离打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争,还不如支援夹脊关,把扎木合阻在关外,与钱不离带领天威军出征塞外相比,前者所耗费的钱粮只有后者的百分之十五、六。   当然,如果钱不离有必胜的把握那就是另一码事了,这个世界没有受到儒教理学的侵蚀,在朝臣们眼中,胜利就意味着掠夺,不象那传说中的泱泱大国一样以掠夺为耻。想当初尉迟风云攻占云州之后,为了彻底保证姬周国的统治,扑灭此起彼伏的反抗,以退为进,诱使各路游击队浮出水面,最后那一场大屠杀几乎把当地人屠戮一空!这种残酷的手段如果是在那泱泱大国中施展,早就惹得朝野震动了,功劳?还谈什么功劳!大违仁义啊!这种武将的下场必然是被下到牢狱中,永世不得超生!   姬胜情缓缓扫视了一圈:“朕还记得,当日大将军在庐陵平原与桂明展开决战的时候,朕也问过同样的话,有没有把握?大将军也是用同样的话来回答朕,战事千变万化,他没有把握!但却不能不打!”   御史上丞黄春华连忙说道:“陛下,今日不同以往!如果没有一击致胜的把握,还不如死守夹脊关!”   沈涛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眼黄春华:“陛下,微臣以为,大将军武功韬略远在扎木合之上,当日在雪原城仅靠三千守军,就杀得扎木合狼奔豕突,大名鼎鼎的近卫轻骑成了昨日之黄花,微臣相信大将军,这一仗可以打!”   黄春华很是奇怪一向老成持重的沈涛怎么会同意钱不离的计划,低头沉吟片刻,猛然明白了沈涛的同意,钱不离借助驻守在皇城的天威军之力,把他们这些人压得死死的,钱不离不走,他们哪里能翻身?如果钱不离真的带兵远赴塞外,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天赐良机,想到这点,黄春华默默的退了下去。   “如此……朕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将军身上了。”姬胜情缓缓说道:“不知道大将军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臣斗胆说一句逾越的话,郑朔老将军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臣实在是不放心,如果陛下想为臣解决后顾之忧,请尽快发布三镇节度使的诏书,诏书下达之日,就是臣率兵征讨扎木合之时!”   沈涛先是一愣,气得差点没骂出来,钱不离真是够无耻了,竟然在这种时候要挟陛下!段戈抗声道:“大将军此言差矣!当日全是伪王姬胜烈在其中作祟,而陛下历来宽仁大度,难道大将军竟然怀疑陛下的用心么?”   “不要说了。”姬胜情摆了摆手,她一直在等机会任命贺子诚几人为节度使,今天正是绝好的机会,怎么会甘心错过!姬胜情看向钱不离:“大将军,朕会如往常一样全力助你,希望大将军不要让朕失望!” 第三一一章 出征   国王毕竟是国家机器至高无上的存在,姬胜情最后一锤定音,决定任命贺子诚等三人为节度使,沈涛和段戈心有不甘,但是对他们来说,首要的任务就是让钱不离离开皇城,他们自可以借助这个天赐良机从容布置,不管钱不离是胜还是败,等钱不离再次回到皇城之后,皇城早就人事皆非了,所以沈涛和段戈最后默认了这个结果。   钱不离则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虽然他还年轻,耗得起,但他不想把大好光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内讧上,远离皇城就是要把舞台空出来,让沈涛和段戈得以在舞台上尽情起舞,两个老头子还跳上一段翻江倒海的劲舞不成?以此为代价换来对福州、宜州、洪州等九州的绝对控制权,这笔买卖他钱不离可是赚大了。   而且由潘智超控制着皇家禁卫军,姬胜情的安全就得到了保障,钱不离已经告诉过潘智超,在他走后,不妨与沈涛、段戈等虚以委蛇,这样沈涛和段戈就更有信心了。   钱不离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他的目地已经达到,自无需再故作姿态了,仅仅三天,天威军已经准备停当,钱不离一声令下,姬周国最庞大、潜力最强劲的军团踏上了西征的道路。   疾电、疾风、天翔这三支骑兵自不需说,以刀锋军、羽林军为首的步兵急行军的能力是姬周国其他军队所望风莫及的,冷兵器时代的军队训练一般都侧重战阵的熟练、力气、箭术、武技,钱不离却一向注重素质训练,越野拉练那是常事,如果留下汤云龙的投石车军和孙仲德的破甲军缓行,天威军其他步兵可以日行百里,而又能保证基本战力。   夹脊关的战报不停的传到钱不离手中,扎木合列兵夹脊关下,试探性攻击了两次之后,全军退到三十里开外,守在大营中不动了,这让夹脊关的主将沈继栋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继栋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知道钱不离的天威军正在急援夹脊关,只要在钱不离赶到夹脊关之前,他能保住夹脊关无恙,就是大功一件,在这种情况下,扎木合表现得越松弛,沈继栋就越小心谨慎,以致于每天只能睡上几个小时,日夜在关上关下巡查。可惜的是,夹脊关原本战力精悍的骑兵都被郑星朗带走了,夹脊关现在的骑兵是后来重新组建的,只有千人左右,其战斗力远远不能与郑星朗那支铁甲骑兵相比,沈继栋派出小股骑兵去打探扎木合的动静,却在关外受到草原斥候的猎杀,能逃回来者只有十中一二,沈继栋经受不起这种消耗,最后只能无奈的下令停止侦察。   宜州西境的青龙关原本是姬周国的一座雄关,但是在二百年前姬周国消灭了亦农亦牧的有氏部之后,境土扩展到开天山脉,后来兴建的夹脊关就取代了青龙关的位置,偌大一座青龙关,现在只剩下五百余常备军驻守。   钱不离亲自带领天翔军为前队,赶到青龙关附近,得知消息的何松带领青龙关的所有士兵迎出十里开外,五百余人望‘钱’字大旗跪倒在路上,这是何松所能搞出最大规模的欢迎仪式了,他只是一个偏将,手下的士兵也只有五百人。   钱不离带领王瑞还有程达等一众亲卫,急驰到近前,钱不离跳下战马,双手把何松搀扶起来。钱不离一向不在乎什么尊卑贵贱的礼仪,只要对方不是敌对阵营中的人,或心中没有恶意,哪怕是面对一个只知阿谀的小人,钱不离也要表现出足够的热情。威严不是一定要靠冷酷维续的,他经常和天威军的普通士兵凑到一起聊天,甚至是推杯换盏,但是这并不影响士兵们崇拜他、尊敬他。   “何将军,你我都是一殿称臣的武将,何必如此多礼呢。”钱不离笑道,当日贺炯名的计划被姬胜烈察觉之后,举家南下,夹脊关的守将何松接到了军部缉拿贺炯名的命令,却阳奉阴违,私自开关放贺炯名南下,换句话说,这是一个早早把赌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比沈涛、段戈之流强了许多。只是何松的能力非常平庸,钱不离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安置何松,所以只能让何松继续留在这里,等到姬周国国内的局势稳定之后,他是一定要把何松提拔起来的。   都说任人唯亲是为政的一大弊病,其实此话只能说说罢了,天下永远也不缺有能力的人,忠心耿耿者却不太好找,而既有能力又忠心耿耿的人则更为罕见了。所以当时钱不离得到贺子诚的效忠之后很是振奋,雍州刺史魏悲回义无反顾的加盟更是让钱不离欣喜若狂,王明聪的出现又让钱不离眼前一亮,这样的人材确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如果只能在忠心与能力之间选一个,钱不离肯定会选择忠心,他还能不懂养虎成患代表着什么意思么?!   历史上的空城计是不是史实众说纷纭,如果真的是史实,也只能代表一个阴谋,久经沙场的司马懿明白他不能除掉诸葛亮!诸葛亮一死,蜀国必亡,吴国独木难撑,和蜀国是同一个下场,可是等到蜀、吴尽灭之后,该轮到谁走向绝路了呢?当然是功高震主的司马懿!   为了抗击蜀军而启用司马懿,对上位者来说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但是把眼光放长远些来看,决定真的还能说是正确的么?   何松万万没想到钱不离竟然会亲自跳下马来搀扶他,激动得全身颤抖起来:“大……大将军抬爱了,末将不过是……是一个偏将而已,大将军如此看重末将,末将真是百死……”   “呵呵……”钱不离摆了摆手:“功业未就,何将军怎么能轻谈‘死’字!”   听到了钱不离的话,何松的精神陡然变得振奋起来,其实在他知道天威军攻下皇城之后,翘首以盼等待着来自皇城的封赏,可惜日子一天天过去,什么动静也没有,何松的心里确有些失望,当然,失望只是失望,何松可不敢心存抱怨,他不过是个被人遗忘在青龙关的偏将而已,大将军怎么会记得他这种小人物!不过这次没有封赏不代表下一次也没有,何松咬着牙掏出家底派人去宜州上下打点,一向清廉的贺子诚得知这件事情后,竟然收了他的礼物,并回赠了一份不菲的礼物,攀不上大将军那棵树,能与贺大人打通关系也是大好事,谁不知道贺子诚深受大将军信重啊!   什么叫功业未就?这意味着他何松绝不会一直当个小偏将!如果连这点暗示都听不出来,他何松真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了!   饶是何松极力控制自己,语中依然带着无法控制的颤音:“启禀大将军,宜州刺史贺大人已经得知大将军要出征飞鹰部落了,他近日就要亲自押送一批军械过来,大将军是不是在青龙关盘桓几日,等贺大人到了再一起走呢?”   “救兵如救火,片刻也耽误不得。”钱不离摇摇头:“何将军,等我带领天威军攻入塞外之后,这里就成了咽喉要道了,我已经通知了贺子诚,让他派两千常备军过来,归属你指挥,何将军,我天威军粮道的安危可就要全仗着你护持了。”   “粮道?”何松一愣:“可是……大将军,这里是内地啊,怎么……”何松以为钱不离说错话了,没等他说完,他身后的副将急了,悄悄捅了何松一下,打断了何松的话。   钱不离淡淡一笑,扫了何松一眼,又扫了那名副将一眼:“何将军,这次督粮的总提调由我大将军府的主薄顾坚担任,他在七、八日之后会赶到青龙关,你要按照他的命令行事,切切不得有误。好了,你们回去吧,等我大胜归来之日自会论功行赏的。”   “末将遵命。”何松又跪了下去:“末将恭送大将军。”何松到现在也不懂钱不离的意思,不过他的副将好像明白了什么,等回去之后再好好问问就是。   在钱不离与何松谈话的同时,塞外的天际涌出了一条黑线,数不清的人马从远处急驰而来,在另一边,十几骑快马迎了上去,双方距离一箭之地时,不约而同的勒住了战马。   “草原上飞得最高的雄鹰啊……”一个粗豪的大汉闯出本阵,竟然大声唱颂起草原诗歌来,可是他下一句话就没那么恭敬了:“信不信老子今天让你变成一只醉鹰?!哈哈哈……”   面色显得憔悴,但眼中寒芒更胜以往的扎木合听了此话哭笑不得:“甘麻刺,你们到得太晚了,白狼族的长老一向以固执闻名,说服他们让你费了不少力气吧?忽里铁达木伯父的身体还好么?”   “确实费了不少力气,但以后再也不用费力气了。”甘麻刺笑嘻嘻的说道:“老头子的身子壮着呢,如果没有他帮忙,老子现在也来不了。”   扎木合的脸色有些变了,他从甘麻刺嘻笑的话语中听出了血腥的味道,虽然甘麻刺一向给人以放荡不羁、粗鲁野蛮的印象,但扎木合却从来不敢小瞧甘麻刺,金帐汗国做梦都想吞并白狼族,进而统一草原,可金帐汗国的阳攻阴谋屡屡在甘麻刺面前碰壁,这种人谁敢小瞧?! 第三一二章 过墙梯   当钱不离到达夹脊关时,沈继栋摆出了非常盛大的欢迎仪式,只是经过了扎木合的洗劫之后,夹脊关的百姓已经被屠戮一空,现在只有近三百户人家,还是这一年来陆续迁移过来的,军民比例严重失调。以往的夹脊关还有集市,关内更有供兵哥们消遣娱乐的酒楼妓寨,现在却什么都没有,沈继栋得知钱不离已到青龙关的消息后,本想到连城塞中搜罗一批厨师和艺妓,后来听说钱大将军并不喜欢这种物事,也就打消了念头。   沈继栋虽然是沈涛的远房亲戚,但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十分密切,这要从沈继栋小时候说起。沈家是姬周国的大家族,大家族有时候就象一个小国家一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不假,但鸡与犬之间总是充满了形形色色的矛盾,一个再强力睿智的继承人,也未必能压得下家族内所有的矛盾。沈继栋是偏房一系,家境非常贫苦,父亲早亡,一个没有能力的寡妇当然要受到其他人的欺压,沈继栋从来没有正式上过一天学,不过好学的他总是偷偷跑到沈家私塾外偷听老师讲课,沈家请来的几个老师倒是很喜欢这个有上进心的孩子,并不干涉他偷听。   在沈继栋十五岁时,他的母亲再承受不住生活的艰辛,撒手而去,留下了一个孤零零的儿子,可叹的是,丧事不是一个悲痛欲绝的十五岁孩子能张罗得起来的,沈继栋求到沈族嫡系本家头上,却受到了侮辱,最后逼得沈继栋走投无路,只好从一个嫡系子弟那里借了笔高利贷,草草安葬了自己的母亲,随后他离家出走,在外流浪了两年,可巧碰上一位年轻气盛的将军,也就是后来担任龙虎军团主将的张进武,在张进武的提携下,沈继栋加入了龙虎军团。   沈继栋虽然在沈家经常遭受欺压,但沈家子弟的身份给他带来了很大便利,其他士兵不知道沈继栋在沈家的地位和奴隶差不多,反而非常尊敬沈继栋,上司也会对沈继栋非常客气。沈继栋能崭露头角,最后担任夹脊关的主将,虽说主要是靠着屡立战功升迁上来的,不过他是沈家子弟的身份也起到了很大作用。   当沈继栋威名日上之后,沈涛倒是派人来拉拢过他这个亲戚,可惜沈继栋无法忘记年少时的经历,他对沈涛一直不冷不热的。而钱不离与最低级的士兵打成一团的举动传为贵族们茶余饭后的笑谈,可是在沈涛眼中,他对钱不离却深有好感。当然,单单凭着好感无法让沈继栋轻率做出投靠的决定,沈继栋先是用暧昧的姿态坐山观虎斗,等到钱不离占了上风之时,他才决定在钱不离身上压下他的一切。   沈继栋是个很有眼光,也富有经验的将领,看到了天威军鼎盛的军容和气势,他深深为自己当初做出了明智的选择而庆幸,怪不得当日桂明败在了天威军手中,也许除了风云军团外,再没有人能与天威军抗衡了!   沈继栋在自己的将军府中设宴为钱不离接风,天威军众将也参加了宴会,与皇城的宴会相比,菜肴美酒都低了很多个档次,而且侍侯众将的都是粗手粗脚、容貌很是一般的仆妇,不过众将的心早就飞到了即将爆发的大战上,谁都没有心思去观察仆妇的美丑。   “大将军,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末将今日才知道天威军为何能大败百里克诚、歼灭桂明的铁浪军团、力挫皇家禁卫军了!此等精悍的军队是末将平生仅见!”沈继栋举起了酒杯:“末将以为,那扎木合虽能纵横草原,但遇到了大将军,他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呵呵……末将敬大将军一杯!”   沈继栋这番话把天威军众将都捧得很舒服,众人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钱不离笑呵呵放下酒杯,冲着沈继栋使了个眼色,沈继栋连忙挥手,示意场中的仆人们都退下去。   “沈将军,你以为如果我天威军出塞与扎木合决一死战,胜负如何?”   “这个……”沈继栋一愣:“大将军,我军完全可以借助城池固守,何必出塞决战呢?虽然大将军英武过人,必然会击溃扎木合的游骑,但徒耗兵力未免得不偿失了。”   “沈将军,你这话就说错了!固然,身为军中主将当知道如何扬长避短,从现在的情况看,我军应该据城而守,消耗扎木合的实力。但是沈将军想过没有,我军很少出关应战,这样下去,每一仗扎木合都先立于不败之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的气焰会越来越嚣张!我们要有长远的眼光,不能只看到损失,很多时候,为了达到我们的战略目地,我们要舍得付出代价。”   杜兵接道:“大将军以前说过,战略上我们要藐视敌人,战术上我们要重视敌人,其实扎木合的游骑并不可怕,不能因为以前吃过几次亏,现在我们就自己吓唬自己了。”   沈继栋虽然已经向钱不离效忠,但他毕竟不是钱不离的嫡系,纵使心里有不同意见,也不敢直接了当说出来,他沉吟半晌:“大将军,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如果大将军真的要出塞对阵扎木合的话,末将以为应该事先派出斥候侦察一下扎木合的动向,不怕大将军笑话,末将现在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啊,前些日子末将手下的斥候受到了草原游骑的猎杀,损失非常严重,不得不把所有的斥候都招了回来。”   “这些事情我心中有数,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钱不离略一沉吟,转移了话题:“如果我天威军不敌扎木合,倒是没什么,如果我天威军大获全胜,有些人就会坐不住了,他们会千方百计破坏我们的优势,稍一不慎,我们就要输个一塌糊涂啊。”   “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沈继栋惊讶的问道。   “沈将军忘了郑朔老将军的遭遇了么?前车之鉴啊!”   “大将军说的是……内阁?”   钱不离点了点头:“敞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天威军不敌扎木合,沈涛和段戈绝不敢冒着国难的危险,可如果我天威军打了胜仗,沈涛和段戈肯定会有所作为,他们最希望的是我与扎木合两败俱伤,他们才可以从容坐收渔翁之利,顾坚,下面的事情由你来说吧。”   顾坚站了起来:“沈将军,据卑职所知,自从大将军决定带领天威军出塞迎战扎木合之后,沈涛和段戈公爵府中十几个死士已经悄悄潜出皇城。他们是分散行动的,卑职不敢打草惊蛇,只派人暗地里抓了其中一个死士,经过一番严刑拷打,那死士承受不住招认了,他们受命前往夹脊关潜伏起来,等待公爵府新的命令。”   钱不离接道:“沈涛和段戈之心,可算是显露无疑了,他们妄想在背后操纵战局,不止是我钱不离,你沈继栋也在他们算计之中啊,如果我钱不离真的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必须要有人来背这个黑锅,你这个夹脊关主将正是极好的人选,不管是对陛下还是对天下百姓,都能交代过去,而且你还是沈家的子弟,更能显出沈涛大义灭亲的风范。”   沈继栋深吸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但眼光不停的闪烁着。   “大将军说得没错。”顾坚接道:“卑职还知道,沈涛曾写过两封密信,专门送往夹脊关,信里写的什么卑职看不到,不过卑职的人亲眼看到那两封信就交给这两个人的。”顾坚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沈继栋身前,用手指粘了酒水写了几个字,随后又用衣袖抹去。   沈继栋面色一变:“是他们?”   “是他们!”顾坚点了点头:“现在陛下任命大将军兼任军部尚书令,可是大将军不在,军部一应军务都由左侍郎罗阳主持,他亲手书写了一道命令,等到大将军远赴塞外之后,只要战局向着不利于沈涛、段戈方向发展,那两个人自会手持军部命令接管夹脊关的防务,事后还会把责任推到沈将军头上,呵呵,真是一条毒计啊!”   “欺人太甚!”沈继栋满面怒容腾身而起。   “沈将军稍安毋躁,他们有他们的张良计,我们有我们的过墙梯。”钱不离缓缓说道。   “大将军,何谓张良计?”   “嗯……就是妙计的意思。”钱不离笑道:“沈将军,我会把顾坚留在夹脊关,由他配合你行事,我的尚书令大印就在顾坚手里,想写什么样的命令你们自己斟酌着办,我倒要看看是罗阳这个左侍郎的命令管用,还是我的这个尚书令的军令管用。还有,沈将军最好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提前表现出来敌意,就让他们先高兴几天吧。”   沈继栋也是个明白人,钱不离就算是只为自己考虑,也不会让他沈继栋遭遇不测,那样出塞的天威军就异常危险了,他恭声道:“末将明白了。”   “继栋啊……”钱不离突然改变了称呼,他沉吟半晌:“你想不想担任沈家的族长,继承公爵的封号?”   “什……什么??”沈继栋目瞪口呆。 第三一三章 白狼族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说的是草原美景。初春的风儿吹过,茫茫的草原却看不到一只牛羊,对阵双方数不清的战马已经把刚刚冒出绿芽的草地践踏得不成样子。   钱不离带领天威军打出了夹脊关,扎木合带领飞鹰部落的游骑与天威军打了一场接触战,在阵亡了上千将士后不敌而退,但是,扎木合的不敌而退在极其擅长诱敌深入的钱不离眼中,未免显得可笑了些,在推进到距离夹脊关一百二十里地之后,钱不离下令全军扎营,修造堡垒,此地进可以风掠草原,退可以在一天之内急退至夹脊关,又可以接应后方的辎重部队。他还没有做好与扎木合决一死战的准备,虽然决战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但现在却不合时宜,这是他的本钱,没有了天威军,他的全盘计划至少要向后推迟十年以上。   而在百里开外的夹脊关上,除了必备的守城部队以外,沈继栋命令剩下士兵开始大兴土木,夹脊关是姬周国西境的重关,经过上百年的经营,其城墙的高度仅次于皇城,而宽度更在皇城之上,分为母墙、子墙和内墙三道城墙,在沈继栋看来,夹脊关的防御力已经到了极致了,可是钱不离在视察了一圈之后,反而大摇其头,并亲自画出了一张草图,从天威军中留下了一批工匠,由这批工匠牵头,贴着内墙重新构筑第四道城墙。   关内关外,干的是热火朝天,相比较之下,扎木合的营塞则显得冷清多了。   钱不离端详着手中的官文,看了半晌,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是一封马上就要派人专门送往皇城的报捷书。   “星朗,你看看写的怎么样。”钱不离笑着把官文递给了身边的幕僚,身为帝国大将军,自有开宗设府的权力,在皇城时,就有不少不得志的文人墨客汇集到钱不离帐下,以其能攀云而上,钱不离从里面挑选了几个有文采,头脑灵活、做事不因循守旧的年轻人,又经过顾坚的调查之后,钱不离才任命他们为大将军府的从事。其中以徐中玉和徐鹏这表兄弟两人最得钱不离赏识,董古融擅长整理各种文案材料,张之强则文笔华丽,写得一手好文章。这份报捷的官文就是张之强写的,钱不离可没有这两下子。   徐鹏接过官文,笑着递给了郑星朗,郑星朗扫了几眼,脸色变得很古怪,头上竟然冒出了汗珠。   “怎么样?是不是写的不错?”钱不离补问了一句。   “这个……文笔倒是极佳。”郑星朗看完之后把官文递给了身边伸长脑袋凑过来的杜兵:“不过……大将军,我们什么时候歼敌七千了?”郑星朗心中很是奇怪,在钱不离帐下效力这么长时间,他很了解钱不离,钱不离最讨厌的就是谎报军功,而现在钱不离却在‘以身作则’!如果只是谎报军功还罢了,竟然显耀一般把官文拿给自己看,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记性真是不好,昨天的事情你都忘了?”钱不离笑道。   “昨天?”郑星朗回想了一下:“昨天好像是远京的斥候用脚踏弩猎杀了扎木合七十多个斥候吧?怎么……怎么变成七千多了?!”   说到杨远京,杨远京就到了,他挑开门帘,笑嘻嘻走了进来,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在座的杜兵、郑星朗、任帅等人看到杨远京这样子就来气,钱不离下令全军扎营,不得主动应战,只有杨远京带领的斥候大队可以出营四处猎杀扎木合的斥候。钱不离占领皇城之后,杨远京的斥候大队可算是鸟枪换炮了,皇家禁卫军才能使用的脚踏弩人手一个,上好的犀角弓一样人人有份,他们胯下的战马也换成了千挑万选出来的通州骏马,真正的来去如风、出手如电!用钱不离的话说,如果天威军的骑兵都象斥候大队这样精悍,扎木合不过是天威军的一盘小菜而已。   众将心里本来就郁闷,看到杨远京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一起翻起了白眼。   “启禀大将军,末将今日派出三支小队,向东、西、北三方侦察,五十里之内无异动,斥候共猎杀敌军斥候一百一十七人,比昨天多了三十七人。”杨远京朗声说道。   “斥候的任务是侦察敌情,不是猎杀敌军斥候,小打小闹即可,千万别搞得本末倒置了。”钱不离嘱咐了一句,旋即皱起了眉:“今天又杀了一万一千余名敌军?报上去这可信度太低了吧……”   这下子众将明白了,原来钱不离上报的军功都加了一百倍,这种做法未免有些荒诞了,众将不由得面面相觑。   “大将军,要是按照您这个说法,不用两个月,飞鹰部落就会被我们灭族了。”任帅嘟囔了一句。   任帅这句话捅了漏子,众将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异常辛苦。   “我知道你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谎报军功。”钱不离倒没有生气,为了保证天威军的士气,他没有把自己真正的意图传达下去:“现在不同以往,自雪原城起兵以来,我们的后方都是安全的,只需全力对敌就可以了,而这一次,我们却是腹背受敌,稍一不小心,我们就要落下万劫不复的结局。”   李霄云的反应非常快:“大将军说的是……朝堂上那些人?”   “不错。”钱不离点了点头:“这是我的试探,也是对沈涛、段戈的考验,沈继栋已经封锁了夹脊关,没有我的将令,他不会放任何人出关,后方送来的补给到夹脊关之后也会改成由沈继栋的押送出关,再由我天威军接应,所以皇城的沈涛和段戈绝不可能知道前线真正的战情。”   “本来沈涛和段戈就忌讳我钱不离,现在我又屡战屡胜,声威日上,他们肯定会有别的想法。如果他们能继续隐忍,不在背地里搞小动作,证明他们还是把国家利益放在个人私欲之前,那么我也会退让一步,合为贵么。如果他们不容我立功,铤而走险……”钱不离顿了顿:“这种人早晚会成为国之大患,说不得我就要辣手无情了。”   郑星朗听明白了:“大将军,您是说……这次出塞迎击扎木合,不过是一场演习?”   “也不能这么说,该打的仗还是要认真打,扎木合就是姬周国西境的一块毒瘤,不彻底除掉他,我们的后代会一直受到他们的威胁。这样的机会是很难得的,我希望你们能把握好机会,尽快熟悉与草原游骑做战,星朗,这里你与草原游骑做战的经验多一些,费些心多指点指点别人。”   “末将明白。”郑星朗应道。   “远京,今天还是没发现一点异常么?”钱不离又转向了杨远京。   “没有。”杨远京摇了摇头,沉吟一下,突然笑了起来:“往常扎木合的斥候被我们杀怕了,远远看到我们转身就逃,我的弟兄们全是仗着马快才能猎杀他们的,不过今天他们却变得勇敢了,竟然有两拨斥候抢先向我们冲刺,哈哈……结果他们一个也没能逃回去。”   “莫非扎木合又重新组建近卫轻骑了?明知是死还敢挑衅!以前只有他的近卫轻骑才有如此捍不畏死的战力,可惜都毁在了大将军手里。”郑星朗冷笑一声:“他们的装束是什么样的?”   “郑将军说的有道理,他们的装束确实与其他的斥候不一样。”杨远京沉吟片刻:“他们身上的衣物么倒是杂七杂八的,什么样都有,但每一个斥候头上都戴着一顶白色的翻毛皮帽,看着挺暖和,末将倒是搜罗了几顶帽子,只是那些人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洗过澡了,皮帽里面都发黑了,脏得很,臭气熏天啊,如果郑将军想要一顶的话,末将得让人先去洗晾一下。”   “白色的翻毛皮帽?”郑星朗蓦然站了起来:“快去,快给我拿一顶来!”   杨远京是一个非常机灵的人,眼见郑星朗竟然不经过钱不离允许,就对自己大呼小叫的下命令,明白事态紧急,他转身就冲出了帅帐,时间不长,手里拎着两顶皮帽又冲了进来。   郑星朗接过皮帽,扫了两眼,旋即转身对钱不离说道:“大将军,您的计划必须要改动了,末将敢肯定,这是白狼族人带的帽子!”   “白狼族?”钱不离惊讶的问道。   “没错!七年前末将的年纪还小,是头一次上战场,正好遇到扎木合约和了白狼族的士兵,一起进攻夹脊关,当时末将也缴获了一顶翻毛皮帽,所以印象非常深。”郑星朗叹了口气:“这种帽子都是用雪狼皮做的,雪狼是狼的一支异种,分布在极北之地,白狼族的人喜欢驯养雪狼,就象我姬周国人喜欢驯养猎犬一样,只是……近年来白狼族一直在全力抵抗金帐汗国的压制,他们怎么还有余力来这里?!” 第三一四章 出乎意料的血战   雪狼不可能知道狮子的威猛,遨游的大鹏不可能理解鲨鱼的凶残,这是地域形成的隔阂,同样,白狼部的甘麻刺无法了解钱不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扎木合曾经败在钱不离手下,但在草原儿女心中,因为生活富足而显得有些孱弱的南人是不堪一击的,与他们这些与天斗、与地斗、在恶劣环境中成长出来的勇士无法相比!往日一个飞鹰部落就逼得姬周国不得不据关死守,现在两个部落联手还不能大胜姬周国么?   南国是富饶的,那么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那里有数不清的奴隶,那里有数不清的娇艳的美人,那里有数不清的绫罗绸缎,谁不希望自己能生活得更舒适些呢?自己没有的那就去抢来好了!   甘麻刺得知自己的斥候被天威军猎杀之后,勃然大怒,一意亲率大军为白狼部的勇士报仇雪恨,而扎木合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再三苦劝甘麻刺,可惜他们两个人的地位是平等的,扎木合的劝说起不到什么作用,最后,他只得率领大军配合甘麻刺进攻钱不离的大营。   钱不离只想练兵,并不想打硬仗,可是他无从预料白狼部的加盟,纵使在郑星朗点出白狼部很有可能已经佣兵南下之后,钱不离只是从宏观上调整了自己的计划,却轻忽了白狼部甘麻刺的狂傲,毕竟,钱不离不了解甘麻刺。   没有一个人的谋策是十全十美的,钱不离只是一个年轻人,自不例外,一场大混战就在违背了两个当事人、钱不离和扎木合的意愿的情况下展开了。   战争中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这个意外对钱不离来说是无奈的。   天威军中有两万余名常备军,钱不离特意把他们安置在前营,就是为了让他们在战火中尽快成长起来,遗憾的是,他们让钱不离失望了。受文化的限制,白狼部的士兵没有什么战术配合,更不会试探,一旦开始进攻就是一拥而上,这种简单的战术在有些时候却能发挥极大的威力。   最先涌上来的是三千余匹壮硕、凶猛的雪狼,雪狼是极北之地食物链顶端的动物,它们的后肢弹跳力惊人,全力跃起时几乎能达到两米的高度,它们锋利的爪子可以让它们爬上光滑的冰山,天威军前营两米半高的栅栏根本拦不住雪狼,除了在铁蒺藜和陷阱下出现些许损失之外,大部分雪狼已经如闪电般冲到了天威军前营中。   游猎的经验让雪狼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下嘴,它们腾空而起,鲜红的狼吻会准确的凑向人的咽喉,它们的爪子会挠向人的眼睛,它们甚至懂得在士兵的胯下钻过,并回身一口,咬烂士兵的裤裆,常备军本来就缺少临阵经验,面对着数不清的猛兽,他们愈发恐慌起来,惨叫声此起彼伏。   白狼部的游骑紧随雪狼之后,涌向了天威军的大营,万马奔腾的轰鸣声响彻在天地之间,而白狼部士兵口中,则发生野兽一般的嗬嗬声。前营的防御已经被雪狼搅得一团糟,各级将领声嘶力竭的吆喝着士兵们调整战阵,可是在常备军看到白狼部的骑兵们逼近的时候,全盘崩溃了,亡命般向后涌去,督战的执法官们逆流而上,喝令士兵们回头应战,却不是被士兵们践踏在脚下,就是被人流裹向后方。   万幸的是,天威军一直有一个勤劳的好习惯,就算在根本没必要扎营的地方,他们也会扎起壁垒森严的营塞,何况是在这危机重重的塞外!天威军一共修筑了四道栅栏,虽然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冲垮了第一道防御线,但刀锋军和羽林军马上推进到第二道栅栏前,替换了原本驻守在此地的黑豹军,巩固了阵线。   “放箭、放箭!”任帅高声喝道。   天威军的号令森严,没有人敢违抗将令,但是箭营的士兵听到任帅的命令之后,都略微犹豫了一下,因为向着箭楼涌来的,都是姬周国的士兵。   “不听号令,擅自退后者,斩!”关誉东脸色铁青,面目狰狞的喝道。他知道常备军的训练不够,所以把他手下的军法官整整拨出去三分之一,去充实常备军,结果在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他的军法官根本没起什么作用。眼望前方幸免于难的军法官们毅然举起武器,三三两两如螳臂当车般扑向白狼部的骑兵,关誉东感觉自己的心在流血,这都是钱不离拨给他的精锐士兵啊,他费劲心机才经营出一个独立的体系,一下子毁了三分之一,这份痛苦可想而知。   听到了关誉东的命令,箭营的弓箭手们再不犹疑,一部分弓箭手张弓搭箭,抛射远处的游骑,另一部分弓箭手则开始射杀冲击本阵的常备军。退下来的常备军本想逃到安全的地方,没想到迎接他们的却是夺命的箭雨,一排又一排士兵被射倒在地,加上尾随而来的雪狼在常备军背后疯狂的撕咬着,惨叫声、哭嚎声还有咒骂声响成了一片。   钱不离站在中军的哨栏上,用望远镜看着前方的战局,他的脸色比关誉东更差,扎木合偷越开天冰川,受到了重创,第二年又冲过夹脊关,风掠中原,却再次中了圈套!在大半年的时间里,带着本部游骑不得不东逃西窜,虽然把姬周国搅得一团糟,但飞鹰部落的实力也损失惨重,而最后在扎木合从内反攻夹脊关时,塞外来接应扎木合的竟然是女人和孩子。   所以钱不离认为扎木合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休养生息,别看他气势汹汹再次进攻夹脊关,如果有便宜可占,扎木合倒是宁愿付出些许代价,可扎木合绝不会做两败俱伤的事情!基于此,钱不离才带领天威军赶到塞外,准备和扎木合不痛不痒的切磋切磋,而钱不离真正的目地,是让皇城的沈涛和段戈自以为得计,一步步走进他设置的陷阱。   第一波攻击的游骑已经冲入了前营,第二波攻击的骑兵又出现在望远镜中,钱不离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以文臣领兵,往往会削弱军队的战斗力,这在钱不离那个世界的宋朝已经得到了印证,因为两军交锋时,士兵的战意,主将有没有鱼死网破的凶心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钱不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军人,他通晓政治,所以有些时候会为了大局暂时忍耐,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给人得寸进尺的机会!当第三波攻击的骑兵在望远镜中出现的时候,钱不离真的愤怒了。   “好你个扎木合,想和我拼命是么?好、好、好,老子陪你玩!”钱不离脸上露出了狞笑,他一向不怕拼命,早先在雪原城的时候他就拼过,不过他当时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预备雪橇随时准备逃生,但现在不同以往,他在姬周国、在天威军身上倾付了太多太多的心血,从现代人对这个世界的不认同,到慢慢融入,现在他的根已经扎在了这里!没有人可以毁掉他得到的一切,除非是死亡。   自制力很强的钱不离此刻再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他高声喝道:“传我的将令!”   “在!”钱不离的亲卫呼喝一声。   “命令刀锋军脱离第二道防线,驻守第三道防线,箭营全部上箭楼,在壕沟内倒上火油,听候我的将令!”   “命令李霄云的羽林军随时准备脱离第二道防线,循序撤退。”   “命令黑豹第三军、第四军继续驻守左、右营,不得主动出击。”   “命令黑豹第一军、第二军撤往中营,做总预备队。”   “命令天翔军从后营出击,寻求战机,但不得陷入缠战,能打就打,不能打就给我撤回来。”   “命令破甲军,把所有的弩车都布在中军前,立刻组装破甲龙。”   钱不离又举起了望远镜,焦点落在那些苦苦挣扎嚎叫的常备军身上:“命令投石车军,第一发准备石弹,第二发准备散弹,只要羽林军撤退,马上展开无差别投射!”钱不离这句话已经宣告常备军的命运了,不管是无差别投射的命令,还是准备构筑的壕沟火墙,都证明他已经放弃了做战不力的常备军。   在战场上,人的生命对主将来说,就是数字!如果由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裁判来判定,钱不离的决定是正确的,常备军已经崩溃了,想把那支军队重新整合起来,需要很大的力气,一个不好,还会给敌人留下可乘之机。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为了争取时间,钱不离竟然下令准备撤离暂时无恙的第二道防线,又怎么会把宝贵的时间用在那些常备军身上。   “扎木合,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战士供你消耗!”钱不离咬了咬牙:“命令疾电军、疾风军,全员上马,随时准备反冲锋!” 第三一五章 接战   第二道栅栏在常备军的疯狂反扑下,出现了数处破口,人有时候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常备军可以不顾箭矢、战刀的威胁,反扑本阵,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阻击敌军。如果有人能剩下些理智就不难想到,左右也是个死,还不如和敌人拼个痛快,也许那样友军就不会如此绝情了,可惜的是,溃败之军武器、铠甲、体力什么都不缺,唯一缺少的就是理智。   任帅带着亲卫亲自堵住了一处最大的破口,熟铜棍上下左右飞舞,挨上他一棍的人不是象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就是整个人惨叫着倒飞出去,任帅杀出了性子的时候,鲜少有人能从他身边冲过去,纵使有眼疾手快的士兵用长剑架住了熟铜棍,可是在力量上又相差悬殊,往往是连剑带棍一起撞上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滚倒在地。   “告诉孟秃子,给老子调两队刺枪手过来,快!”趁着‘敌军’出现了断层,任帅收棍转身大声喝道。刀锋军并不擅长打这种防御战,如果调过来几队刺枪手,隔着栅栏乱刺,会有非常好的效果,任帅在本质上虽然还是一个喜欢冲锋陷阵的莽夫,但在钱不离严厉的‘管教’下,他也逐渐适应一边冲锋一边指挥了,如果在两年前,他根本不知道应该下这种命令。   “将军,大将军让我们撤退!”任帅的亲卫在后面叫道。   “我撤你妈!!”在这呐喊声震天的战场上,很难听清他人的喊叫声,任帅只听到了‘撤退’两个字,不由勃然大怒,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了,幸亏那个亲卫距离任帅的距离比较远,否则任帅说不定要当头一棍,把扰乱军心者就地处死。   “将军,是大将军命令我们撤退!”一个亲卫听清了,急忙补充了一句。   “撤退?!”任帅愣了愣,旋即听到中军处传来刺耳的鸣金声,接着又看到李霄云的羽林军已经撤了下去,在壕沟处分左右列出了阵势,并且把架在壕沟上的独木桥纷纷掀到壕沟里,只在中间留出了一条通道,明显是留给刀锋军撤退用的。   任帅跟着钱不离混了这么久,别的不知道,钱不离的将令能不能违背他可是深有体会了,任帅再不犹疑,大喝道:“撤退,箭营掩护!”   天威军的营塞历来都是与众不同的,钱不离改变了传统,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搞出了不少创新的东西。天威军建造的箭楼都是一排排的,并且在箭楼之间铺设木板,取名为天桥,当箭楼有危险的时候,上面的弓箭手可以通过天桥迅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每个箭楼上都有一个火盆,最后撤离的弓箭手掀翻火盆,时间不长,那箭楼就会被大火吞噬,不会留下任何供给敌人利用的东西。换句话说,只要天威军还有士兵在下面战斗,高高在上的弓箭手就能始终保持强大的远程打击力量。   任帅不甘心的带领刀锋军穿过壕沟,快速奔跑到第三道防御线上重新构筑防线,而羽林军在刀锋军通过之后,把仅剩的十几座独木桥掀道了壕沟里。   白狼部的先锋骑兵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冲进了前营,而在冲近第二道栅栏时遭到了刀锋军箭营的迎头痛击,无数箭矢如同咆哮的海浪,一个波次接一个波次的落在了他们身上,白狼部的人是在天穷地困之地长大的,身上大都穿着劣质的皮甲,而刀锋军箭营箭矢之利却冠居整个大陆首列,中箭的白狼部士兵少有轻伤,锋利的箭矢往往可以轻易贯穿他们的身体,甚至把他们和胯下的战马钉在一起。   白狼部士兵的装备虽然很差,但他们的勇悍却没有人能忽视,同伴的鲜血和惨叫声无法熄灭他们心头暴虐的火焰,一个人栽下去,另一个人会立刻补上同伴的位置,继续向前冲锋。   敌阵后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这是撤退的命令,白狼部的先锋骑兵有一部分勒住战马,旋身向后方跑去,还有一些人象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红着眼睛继续向前,有几个勒马撤退的士兵竟然和后面继续向前冲的士兵撞在了一起,结果撞得人仰马翻。   中军哨栏处的钱不离露出了冷笑,虽然敌军的骚乱规模很小,但他从里面看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白狼部士兵的训练程度连常备军都比不上,他们所依仗的只是个人的勇武,这样的士兵做流寇可以,在正规做战中遇上了天威军,钱不离有把握让他们撞得头破血流。   望远镜的焦点迅速在草原四处掠过,从这些骑兵的装束上看,他们都是白狼部的士兵,钱不离要寻找的,是扎木合!白狼部的骑兵虽然看起来声势骇人,但如果他们技止于此的话,他可以把这些骑兵全都吃掉,到现在依然没有踪迹的扎木合才是他的心头大患。   十几个小黑点从西方急驰而来,跳入了望远镜的焦点,当钱不离看清他们正是天威军的斥候,又看到后面跟着上百只雪狼的时候,忍不住长吸了口气,钱不离总算明白,为什么敌军能成功突然袭击天威军大营,而他赖以为耳目的斥候大队却没有任何情报送回来,白狼部里肯定有擅长驭兽之人!如果是敌骑包抄的话,早就引起天威军斥候的警觉了,天威军的战马虽然在耐寒耐饥渴能力上不如草原马,但短途冲刺速度远在草原马之上,想包抄住他们那是做梦!只有用雪狼才能起到效果,不但可以麻痹斥候的警觉心,还能在不经意之间把斥候往外赶,钱不离敢肯定,杨远京派出去的斥候们正在各个地方和雪狼周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狼群袭扰前营,钱不离也不会想到世界上竟然能有人指挥狼群做战。   可是扎木合在哪里?钱不离举着望远镜来回搜寻了几次,突然心中一动,回头对程达下令道:“命令孟铁头,从黑豹第一、二军中各拨出一个大队,由阎庆国带领,补充后营的顺义军。”   “遵命,大将军。”程达摆了摆手,一个亲卫迅速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白狼族的骑兵退到箭矢射程之外,纷纷勒住战马,圈过马头,准备与后方赶来的骑兵一起再次冲刺。可叹的是常备军的士兵,除了一些杀红了眼的草原游骑外,白狼族大部分骑兵都已经撤了回去,狼群也在尖利的哨声中分左右散开,来自背后的威胁已经十去七、八,他们完全可以从容整队,然后从缺口处撤下来,只要他们的军心能稳一些,堵住壕沟的李霄云绝不会坐看自己的友军陷入绝境,这是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个机会。   可是常备军中的将领和军法官在刚才的冲突中已经悉数阵亡了,没有人再能指挥他们,摇摇欲坠的栅栏在无数人的撼动下轰然崩塌,常备军的士兵们嗷嗷怪叫着向羽林军冲来,他们以为只要再冲过羽林军,他们就安全了。   跑在前面的士兵看到了三米余宽的壕沟,他们想刹住脚,但刹得住自己却刹不住别人,后面的士兵继续向前涌,结果把前面的士兵一股脑都推到了壕沟中,一时间哀叫连连。   先掉下去的士兵可算是倒了血霉,跌了个七荤八素不说,后面跳下来的士兵们又重重砸在他们的身上,纵使他们有铠甲在身,也承受不住如此重创,不少士兵被踩得鲜血狂喷,有的被踩断了手脚,有的干脆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迷过去,痛极了的士兵不管三七二十一,坐在地上举起长剑乱劈乱砍,受到攻击的士兵马上轮起武器反击,厮杀声竟然从壕沟内响了起来。   羽林军的士兵们看着下面的争斗,心痛不已,哀其不幸而又怒其不争,不管怎么说常备军的士兵也是自己人!天威军自建军以来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刚刚开战就丧失了阵地,从将官到普通士兵,一个个憋了一肚子火,恶狠狠的看着远处的敌人,等待着真正的战斗爆发。   白狼族第二波的骑兵冲近了,冷眼看向前方的李霄云神色变得紧张起来,天威军的大营一共构筑了四道防线,可是防线与防线之间却是不一样的。最外层那道防线壕沟在外、栅栏在内,这是为了阻挡骑兵,而他李霄云此刻驻守的第二道防线却是栅栏在外、壕沟在内,这是为了阻挡步兵,眼见第二道防线上的栅栏已经崩塌,箭楼上的弓箭手也都撤了下去,光凭着壕沟很难阻挡敌人骑兵的冲击。   李霄云刚想命令羽林军变阵,后方响起了及时的鸣锣声,李霄云长松了口气,大喝道:“全军梯次撤退,把所有的铁蒺藜都撒出来,快!”   整支天威军就像一个巨人一样,手脚之间的配合已经在连绵的战火中磨练得非常默契了,羽林军的大旗刚刚后撤,天威军阵后突然响起了‘嗵’‘嗵’的轰鸣声,这是投石车发出的怒吼。 第三一六章 顺义   白狼族一直生活在北地,西南是飞鹰部落的领地,东南则与金帐汗国接壤,他们倒是见识过投石车的威力,却全然没有把这种威力虽惊人,但发射缓慢的东西放在眼里。可天威军的投石车却不能和平常相比,不管是投射的距离,还是投射的速度,焉或是投射的密度,都远在这个世界其他国家的工艺水平之上,用‘炮群’这两个字来形容并不为过。   石弹带着呼啸声砸了下来,犹如带着吞噬效果的魔法,被石弹击中的血肉之躯会在瞬间变得残缺不全,无头的骑兵伴着血浪在空中飞舞,被砸剩半截的战马在加速度下依然翻滚向前,如果把白狼族的冲阵比喻成一块狭长的豆腐,那么弹雨就像是有人在豆腐上撒了一把沙子,冲阵中出现了数不清的空缺。   没等白狼族骑兵做出反应,天威军的投石车再次发出了怒吼,这一次是散弹,单就白狼部骑兵来说,散弹造成的伤害竟然远在石弹之上,他们身上穿着的是劣质皮甲,还有头上戴着的是柔软的皮帽,这很难大幅减轻铁球造成的伤害。当日在庐陵平原上,铠甲俱全的铁浪军团也被这种散弹砸得苦不堪言,白狼部的士兵更是凄惨,当场就被砸得哀声一片。   在天威军猛烈的迎击之下,白狼部的骑兵减员不少,但他们却显得愈发悍勇了,不支倒地自不必说,剩下的骑兵继续向前冲刺,有的士兵纵使被鲜血糊住了双眼,依然嗬嗬的发出怪叫声,挥舞着长剑,直向着第三道防线扑来。白狼部骑兵的皮甲虽然很差,但他们手中的武器却是上好的长剑,这都是白狼族费尽心机从各个地方用牛羊马匹和皮革换来的,不重视防御,只重视进攻正是白狼族的传统。   冲在最前面的又是那数千匹张牙舞爪的雪狼,而姬周国的常备军留下了一地尸体,大部分人的伤口都在后背上,这证明他们鲜少有人敢反身直面敌军,剩下的常备军已经被驱赶到壕沟中,人挤人、人压人黑压压一片,从高空看去,简直就象是被困住的蚂蚁,还有一些人踩着同伴的肩膀爬上了壕沟,哭叫着继续逃窜。   三米余宽的壕沟既挡不住雪狼,也挡不住飞驰而来的战马,它们只需在壕沟边上轻轻一点,身体就画出了一条优美而充满野性的抛物线,落在了壕沟的另一端。   “点火!”准备多时的任帅下达了命令。   随着任帅的命令,第三道壕沟中央窜起了一道火泉,随后又迅速向两侧蔓延,火焰愈燃余烈,组成了一条三米余高的火墙,从火蛇中望过去,敌骑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箭营抛射!”任帅又发出了命令。   此刻站在箭楼上的不只是箭营的弓箭手,羽林军的一千二百余名弓箭手,黑豹军的九百余名弓箭手都上了箭楼,将近五千名弓箭手一起集射,不但在抛射死亡,更在抛射金钱!纵使不发动雨射,一个基数的十万支箭矢还不够他们半刻钟用的,而钱不离这一次出塞也只带了二百万支箭矢。   二百万在钱不离眼中是远远不够的,但他没有打大仗的心思,而且一路急行军赶到夹脊关,这个数字是天威军运输能力的极限,可是对扎木合来说,二百万却是一个令人发疯的天文数字,上一次扎木合偷越开天冰川的时候,他的全部家当也不过是带了十万支箭。   生产力的高低往往能起到左右战争的作用,当然,这里有一个先决条件,双方的领导层能力相差无几,生产力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如果碰到一个武将怕死、文官爱钱的朝廷,生产力越高,武将文臣就越留恋富足的生活,不愿冒险争锋,宁愿偏安一隅、醉生梦死。   数千匹雪狼冲到火墙前,发出了哀嚎声,野兽怕火是天性,再凶残的雪狼也一样,眼见雪狼东奔西窜、跑个不停,就是没有一匹狼敢冲向火墙。   如雨点般的箭雨不停落下,白狼部骑兵一片片栽倒在地,等幸存的骑兵加快速度冲出箭雨覆盖的范围之后,他们已经再无力形成冲阵了,三三两两的显得异常孤单,但他们的悍勇依然不减,催动战马,践踏着狼群飞驰而来。   几匹胆小的战马冲到火墙前突然前蹄发软,跪在了地上,马背上的骑士措手不及,一头栽进了火墙里,但大部分战马都在主人一往无前的驱使下,腾空而起,越过了火墙。   火墙后却是高大的栅栏,战马上的士兵无法在只有四米余宽的缓冲地带及时做出反应,一个接一个连人带马撞到了栅栏上,把栅栏撞的摇晃不停,任帅要来的五百余名黑豹军刺枪手端着刺枪,在栅栏内向外乱刺。   看到进攻受阻,白狼部冲锋的势头缓了下去,彷徨的狼群也在哨声的召唤下向后逃窜,可是在这一冲一逃之下,天威军的弓箭手杀伤了大批雪狼,能逃回去的只在一半左右。   中军哨栏处的钱不离略一皱眉,说道:“程达,命令羽林军撤下来,浮梁带领黑豹第二军顶上去。”这次带出来的火油有限,火墙维持不了多长时间,而且他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火油都用出去,阻击只是暂时的,消灭才是根本,等天威军的防线构筑妥当之后,钱不离巴不得能与敌短兵相接,以大量杀伤敌军。钱不离不怕白狼部的骑兵,那些雪狼倒是有些麻烦,所以钱不离命令黑豹军顶上去,土族人从小就以打猎为生,由他们对付雪狼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战斗真正打响之后,战术操作上的重要性就远远超过了战略,双方的主将会根据战局的变化把各种特性的部队压上去,一搏输赢。   白狼部的骑兵盘桓在天威军前营中,等待着再次进攻的机会,而天威军借着火墙阻击的时间,开始全力构筑工事,战斗逐渐趋于僵持。   在这个时候,一口气向西方穿插七十余里之外的王瑞却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这里是一条不知名的低洼沟谷,而在沟谷中留下了大量的马蹄印,根据斥候推断,从沟谷中通过的骑兵应该在五万左右,最低也不会少于三万人,是尾衔在敌军后方突然袭击,还是反道而行、去攻击敌军的重营?王瑞是一个冷静的人,但每到关键时刻,他的胆子却变得比天还大,王瑞略一沉吟,做出了决定,派出一队斥候回大营禀报,而天翔军全军向北挺进。   天过中午,壕沟中燃烧的火墙逐渐熄灭了,但白狼部没有继续进攻的势头,天威军也没有收复失地的打算,双方只是在用零散的箭矢互相攻击,而刀锋军箭营上百个特等弓箭手可算是大展雄风了,冲近前挑衅的游骑鲜少有生还者,白狼部的骑兵虽然擅长骑射,但长弓与脚踏弩相比,其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钱不离知道,暂时的平静正在蕴育着一场风暴!他不敢掉以轻心,命令破甲军把所有的秘密‘法宝’都组装起来,并召集陆续回归的斥候,仔细询问外界的情报。   如钱不离预料的一样,一个时辰之后,正面的敌军再次发动了攻势,约有六千余名骑兵如排山倒海般呼啸而来,强攻天威军第三道防线,与此同时,左、右营同时告急,钱不离见招拆招,命令孟铁头支援左营,又把浮梁撤下来,命令他去支援右营,而后营遭袭的警报,代表着大混战的全面升级。   扎木合见无法劝阻甘麻刺,索性下了毕其功于一役的决心,飞鹰部、白狼部兵力倾巢而出,以正面进攻吸引天威军的注意力,同时袭击左右营牵制天威军的兵力,而天威军的后营才是他真正的主攻点。   钱不离虽然察觉到后营空虚,并且派阎庆国带领两个大队补充后营,但他派出的援军还是太少了!   雪狼是一种异常狡猾的野兽,当王瑞带领天翔军西进时,它们远远避开了大军,但是当王瑞命令一小队斥候赶回去禀报钱不离有大批敌军绕到后翼时,雪狼又蜂拥而出,如猎捕食物一样包抄这支斥候小队。在茫茫草原上,雪狼的主要食物就是野马和野牛,它们知道怎样对付飞驰的食物,而那支斥候小队的将领心情焦虑,急于回去报信,率领斥候们试图直线强行冲过雪狼群,结果却悉数葬身狼吻,没一个人逃出来。   王瑞的斥候判断得太保守了,扎木合和甘麻刺的主力并不只有五万!草原游骑的勇悍在扎木合的鼓动下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硬生生用血肉之躯填平了陷阱、扫清了铁蒺藜、破掉了绊马索,最后撞坏了栅栏,跃过壕沟,踏平了后营第一道防线。   但扎木合也有失误的时候,在他的印象里,只要冲入敌阵,南军就不会再有多少战斗力了,白狼部的骑兵冲入前营之后,钱不离不也是命令士兵撤退了么?可是他的前锋部队却碰上了一个双眼血红的将军还有一群双眼血红的士兵,那位将军的咆哮声响彻天际:“军本名顺义,为义而生!为义而死!!” 第三一七章 复仇之心   余楚杰自从率军归降钱不离以来,一直受到优遇,他手下的士兵也一样,虽身为后军,但从没有遭受过主力军士兵的白眼,用钱不离的话说,军中皆是兄弟!就连官拜帝国大将军的钱不离都在以身作则,不分尊卑和普通士兵谈笑风声,纵使有些狂傲的人,难道他们还以为自己能超过钱不离么?   不过顺义军毕竟是后军,虽然他们在训练上始终暗中与主力军看齐,可是天威军兵锋所指、罕有敌手,他们这支后军几乎没有机会与敌正面做战。在每一战之后,纵使顺义军没伤一人、没发一矢,钱不离的功劳簿上都会带上他们一笔,犒赏三军时也不会缺了他们那一份。   当然,有少部分人遇上这种‘老好人’一样的主将,会在心里偷笑,但更多的顺义军士兵却憋足了一口气,他们迫切需要一个机会来证明他们自己。   这口气已经憋了很长时间了,当余楚杰喊出‘为义而生、为义而死’这八个字时,将士们的渴望在瞬间爆发出来,两万常备军在面对着两千余骑兵的冲杀下,转眼败退下来,而顺义军却捍不畏死的冲向人数超过自军的精锐骑兵,其实两者之间相差的只是心中有无军魂而已。   粘罕大呼酣战,率领旗下的三千余先锋骑兵洞穿了顺义军的防线,如果此刻他带领骑兵包抄过去,配合后方的骑兵会很轻松的把顺义军歼灭,但粘罕却没有停步,大哥扎木合的叮嘱犹在耳边,他们的目地不是要全歼一支部队,而是拼力向前,洞穿天威军整座大营,从而彻底摧毁天威军的斗志!   顺义军拼命想补上缺口,但步兵又怎么能追得上骑兵,粘罕率军迅速杀入了天威军后营的腹地,后营中虽然也修筑了不少箭楼,可惜顺义军的弓箭手太少了,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阻击,粘罕一边游刃有余的和箭楼上的弓箭手对射,一边命几支百人队散开,用火箭焚烧天威军的粮草辎重,这种事情他们干得太多了,经验非常丰富,犹如雪狼对食物的认识一样。   继续向前,粘罕杀到了投石车军的车阵边缘,不由喜出望外,他恨透了南军用来发射巨石的武器,他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就是在攻打夹脊关时被投石车投射的石弹击毙的,而且操作投石车的步兵为了方便,连铠甲都没有穿,在粘罕眼中,简直和待宰的羔羊没有区别。   粘罕一声吆喝,带领骑兵们向车阵扑去,犹带着鲜血的长剑高高举起,他能想象到下一刻的情景,那些士兵一旦看着他带领的从天而降的勇士们,马上会哀叫着四处奔跑,他可以追上去用马撞、用剑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消灭这些士兵。   前方的一处高栏上举起了小红旗,投石车军的士兵们看到了投射的命令,也看到了冲杀过来的敌军,他们没有一丝犹豫,该装弹的继续装弹,该校准的继续校准,全然把粘罕带领的骑兵当成了扑面而来的灰尘,只有一支不足百人的步兵呐喊着冲上前,试图保护自己的同伴。   粘罕的长剑重重劈下,被他视为目标的士兵却已经把石弹投射出去,他只来得及回头怒视粘罕一眼,随后就在粘罕的巨力劈砍下,头颅离开了脖颈,冲天而起。   粘罕心中感到诧异,扫视一圈,操作投石车的士兵在发射了一轮之后,继续装弹,竟然没有一个人因害怕而逃窜,难道他们看不到自己么?不是的,粘罕能感觉到敌军的目光充满了轻蔑和仇恨,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害怕、为什么不逃跑?!   做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将领,粘罕这半生可算是杀人如麻了,他不怕不要命的敌人,因为他可以更不要命,而那些因恐惧而逃跑的敌人,更是要任由他践踏,可眼前这些士兵却一直在井然有序的工作着,把他粘罕还有他帐下的数千精锐勇士视如无物!   粘罕在心中诧异之余又感到无比恼火,这是一种侮辱啊!他咆哮一声,驱马向前冲去,再一次高高举起了长剑,左右乱劈,接连砍倒了数个士兵,可是他心内非常盼望的溃逃场面却依然没有发生。   粘罕一向以观赏他人的恐惧为平生第一乐事,这种出乎意料的场面对他来说异常怪异的,粗旷的脑袋在此刻感到茫然,他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事情变得正常起来。   这也怪不得粘罕,他面对的毕竟是一支举世无双的军队,纵使不提整体战力,单项比较起来,天威军也不落于任何一支军队后面。比武器装备,天威军是当之无愧的世界之最!铠甲的革新,战刀的普及,都极大的提高了天威军的战力,临行前,钱不离还打开了国库,把姬周国历代国王积攒的脚踏弩等利器全部带走了;比箭术武技,天威军有一支远程攻击力堪称巅峰的箭营,而武装箭营士兵思想的,是来自现代世界的战术理论,那传自唐代名将哥舒将军的刀法全是大开大合、舍死忘生的杀招,施展起来异常犀利;比斗志,拦路抢劫和见义勇为哪一个更理直气壮?姬周国的百姓对北方的强盗们恨之入骨,军人更是咬牙切齿,做梦都在盼着报仇的那一天!比凝聚力,这支跟随着钱不离从死亡线上挣扎出来的军队对钱不离的崇拜,远远超过了风云军团士兵心目中的尉迟风云,那沈涛和段戈一心要除去钱不离,却始终没用过收买天威军将领或者暗杀钱不离的办法,他们知道收买是起不到任何效果的,而钱不离有了三长两短,天威军肯定会誓死为钱不离报仇,纵使姬胜情以国王的身份出面也无法约束这一支‘钱’家军。   刺耳的鸣锣声响了起来,操作投石车的士兵们突然向四下散开,不怕死不等于愿意去死,天威军的军令极严,没有命令他们必须要继续自己的工作,现在撤兵的命令下来了,他们当然不会留在这里任由敌人杀戮。   中军的后营门洞开,紧接着栅栏也全线崩塌,一支骑兵破空而出,直向着粘罕杀来,几面‘郑’字大旗迎风飞舞,气势惊人。   粘罕本能的驱使战马,带领着帐下的勇士们迎了上去,可在他看到那几面‘郑’字大旗,还有敌军骑兵的威势时,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在粘罕这半生中,最难忘的不过是三件事,一件是他跟着大哥一起杀死了同父异母的二哥和四弟,一件就是夹脊关下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竟然带领铁骑出关偷袭他的本部,并重创了他,他的肋下现在还隐隐作痛,最后一件就是在落日峡谷遇到了一场天崩地裂一样的大雪崩。   粘罕虽然粗鲁少智,但久经沙场的他眼力并不差,他能看出敌阵中带着一股冲天的血腥气,可惜到了此刻,他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   双方越冲越近,眼见距离接近百米时,疾风军突然散开,成雁行让出了中路,粘罕见状大喜,急催战马向前冲刺,他无意缠战,只要杀过去他就有办法甩开敌军的纠缠。   就在此时,刺耳的尖啸声接连响起,脚踏弩在八十米左右近身扣射,其箭矢的力道不亚于一把迎头痛击的巨锤,飞鹰部落的骑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的士兵如狂风中的小草般倒飞而出,有的士兵则如触电般翻倒在马下,只在眨眼之间,就被射倒了一片。   粘罕看的目眦尽裂,没等他做出应对,发射完脚踏弩的疾风军士兵整齐的带了带战马,他们身后的士兵则超到了他们前列,又是一排集射。   这个动作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轻松,做得如此整齐更加不易,这种能把脚踏弩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的骑术疾电、疾风军训练了很长时间,粘罕这个凶名昭著的将领在此刻竟然成了疾风军战例实践的靶子。   粘罕没有机会再做什么了,当他冲近疾风军时,疾风军已经发出了第三轮集射,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一股大力惯得向后猛倒,随后又看到了无数只晃动并且倒立的马蹄,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粘罕所带领的两千余精锐骑兵,在脚踏弩的三轮集射下,已所剩无几,双军冲杀在一起时,幸存的几百骑兵犹如大海中的泡沫,闪了几闪就消失不见了。   郑星朗一句话也没说,眼见敌军已被消灭,他手中的刺枪淡淡的向前一指,疾风军以勇不可挡的气势直向前冲去。在旁人眼中,郑星朗为人文静儒雅,少言寡语,可实际上他在飞鹰部落将士心目中的凶名,并不亚于姬周国百姓对粘罕的印象,此刻他的脸容依旧如往常一样冷漠,但他的心中却在燃烧着复仇的怒火,郑朔虽然死于姬胜烈借刀杀人的诡计,可扎木合不正是那把刀么?现在,正是他郑星朗为父报仇的时候! 第三一八章 消耗战   当郑星朗带领疾风军赶到后营时,顺义军已经被切割得七零八落了,‘余’字大旗虽然依然在风中飘扬,但聚集在战旗四周的士兵只在千余人左右。阎庆国是个非常机灵的人,眼见敌军势大不可力敌,早就率领黑豹军的刺枪手主动跳到了壕沟里,用刺枪向上乱戳,此举虽然无法阻拦敌军,但给敌军的后续骑兵带去了不小的困扰。纵使是披挂了马甲的战马,下腹也是致命的破绽,草原部落的金属冶炼工艺还处于原始阶段,连马上的战士都少有铠甲,战马就别说了。   近两千柄刺枪从平地中升起来向上乱戳的场面颇让人心惊肉跳,用箭射?看不到人,黑豹军的士兵都贴着墙根站着,冲过去?总会有一些倒霉的战马被刺枪刺中,长嘶着栽到壕沟里,旋即没了声音。   郑星朗在急驰中把前方的战况一一看在眼里,左手一带战马,斜刺里向左方扑去,按理说郑星朗应该抢先把余楚杰救出来,然后把顺义军聚集在一起,重新构筑防线,但郑星朗此刻的举动有些奇怪,不但顺义军的士兵看不明白,敌军临阵指挥的将领也感到莫明其妙。   如果换成其他一支军队,在前方苦战的士兵们一定会开始骂娘了,而顺义军的士兵依然在拼力奋战,他们相信自己的友军绝不会置他们于绝地而不顾。   答案马上就出来了,疾风军旗尾卷起的烟尘还没等落下,一员大将跃马横枪从烟尘中杀了出来,‘杜’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疾电军如一支箭矢般直向着中央撞去。   钱不离最讨厌的就是添油战术,他喜欢把手中所有的力量积聚起来,化成一只铁拳,全力出击,以最猛烈的攻击、以最旺盛的战意,力求一击溃敌!而这个世界的战术主流却是潮汐派,尤其是姬周国,讲究的是先立于不败之地,再寻求胜机,纵使在进攻的时候,也要留下相当一部分兵力以备不时之需,进攻的部队还要分成若干,如潮汐般一浪接一浪,浪浪相连,不追求犀利,追求的是以势欺人。   尉迟风云出塞与扎木合交战,历时三个月,风云军团与龙虎军团联手对抗罗斯帝国边帅彼得率领的大军,混战了近一年,而钱不离率领天威军与桂明的铁浪军团决战,从决战爆发到分出胜负,只用了一天。   其实比起战阵经验,钱不离不如尉迟风云,但比起眼光长远、比起战斗中判断的准确性,尉迟风云远远比不上被海量知识武装起来的钱不离。   如果说天威军是猛虎,钱不离就是猛虎身上的翅膀,有了钱不离,天威军就可以不停的创造奇迹,这就是统帅的作用。   有人说战争是综合实力的较量,一个统帅的作用并不大,这话纯粹是在放屁。有了拿破仑的法兰西能以一国之力与整个欧洲对抗,没有了拿破仑的法兰西逢战必败,最后甚至被人全面占领了国土,不得不组成流亡政府四处哀求援助。虽然每一次战后胜利者的位置都会有法兰西一席,但这只能说法兰西站对了阵营,昔日的辉煌已经随着统帅的陨落而一去不复返了。   几乎每一个国家或民族的崛起,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英雄,不管他在外族眼中是屠夫还是魔鬼,但是对那个民族来说,他就是一个英雄。   不可否认,钱不离的闪电战术与潮汐派战术相碰撞,钱不离总是能占据上风,因为他能抓住战斗的节奏。跟不上钱不离的节奏要输,跟得上钱不离的节奏,却又没有天威军那样的兵种相配合,没有可称‘变态’的远程打击力量支援,没有那种如钢铁一般的凝聚力,最后还是要输。   已经在庐陵平原阵亡的桂明也不想被钱不离牵着鼻子走,可如果跟不上钱不离的节奏,他的先锋部队就要被倾巢而出的天威军分割包围,硬着头皮应战,却又在天威军的投石车和箭营的雨射下伤亡惨重。   钱不离的个性是雷厉风行的,既然已经发现了扎木合的主攻方向,不需再留什么预备队,疾电军、疾风军尽数调往后营支援,李霄云也带领着羽林军尾随在后一起攻向后营。   处于绝境的顺义军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士气大振,躲在帐篷中发抖的民夫们在天威军‘政工人员’的鼓动下,从两翼涌了上来,他们的战斗力高低暂且不提,黑压压一片人头让人看了就感到心惊胆战。   扎木合派出来的先锋骑兵一共不过一万一千余骑,扩充之后的疾电军、疾风军人数却在一万四千以上,比单兵战力,扎木合的骑兵比不过天威军的骑兵,战刀比长剑更为凶猛犀利,铠甲的防御更是远远超过了皮甲,扎木合骑兵胯下的战马受了伤,不是重伤倒地就是失去了控制,左踢右冲,而天威军的战马却有环甲护身。   比起战术扎木合的骑兵差得更多,疾电军、疾风军时而散成长蛇阵,用脚踏弩、强弓杀敌,时而又收缩成数道锋矢阵,穿插分割扎木合的骑兵,顺义军幸存下来的一千七百余名士兵都聚到了一起,发动了反攻,李霄云的羽林军也赶到了战场,加上蜂拥而上的民夫,天威军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   当杜兵与郑星朗向左右穿插,把中央让出来,破甲军的六条铁甲龙缓缓向前挺进时,扎木合的骑兵开始溃退了,由小规模的溃退变成大规模的溃退,竟然把自己的援军冲得落花流水。   扎木合震怒无比,连斩了三个千夫长,总算稳住了败兵,可是天威军也抓紧时间,重新构筑起了工事,战局开始向着不利于扎木合的方向发展。   打到这里,不管扎木合愿意不愿意,两军只能开始拼消耗了,攻进后营,却没来得及扩大战果就被打了出来,机会是一瞬既逝的。   草原游骑用骑射攻击天威军,天威军也隔着工事奋起还击,空中箭来箭往热闹无比,可是钱不离这一次带出来二百余万支箭矢,比这个……钱不离拔根汗毛,就能把扎木合的嘴堵住。   虽然一直打到夕阳西下,喊杀声也一直没有中断过,但战事远不如午前那么激烈,最后,扎木合不得不承认,今天他做了一次徒劳无功的事情!天威军大营的上空依然有黑烟旋绕,他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烧了天威军的粮草辎重,但又不知道烧了多少,能起到多大作用。扎木合此刻依然没有退兵,并不是因心存侥幸,而是在等一个人,粘罕深入敌营后就没了消息,扎木合虽然明知无力回天,但他却不能不等。   直到月牙升上了天际,扎木合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随后用冷眼看了身边的甘麻刺一眼。   甘麻刺有些不自在,陪笑道:“扎木合,今天我们就便宜这些南人一次吧,明天再找他们算帐!”甘麻刺知道今天的损失全怪他一意进攻,白狼部的损失更是远远超过扎木合,说话间也就没了刚来时的底气。   扎木合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老兄,南军的伤亡并不比我军少,何必闷闷不乐呢?!再说他们的辎重也被我们烧了,我倒要等等看,看他们还能支撑几天!”甘麻刺笑道,他显然把初战时击杀的那些常备军也算在天威军伤亡人数里面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有十几骑快马急驰而来,马上的骑士不断的发出惊慌的喊叫声,显得格外刺耳。   “慌什么!”扎木合把怒火都发在了来人身上。   “大王,不好了、不好了,我们的大营被南人烧了!”马上的百夫长滚鞍下马,跪在地上哭嚎起来。   “什么?”扎木合呆若木鸡,他们的大军梯次分四面进攻天威军,扎木合想不通天威军是如何分兵跳出战圈的。   “大王,南军烧杀完了又往北去了,大王,快派兵救救王庭啊……”那百夫长的哭嚎声更加凄厉了。   扎木合脑袋一晕,差点没从马背上跌下来,飞鹰部落一直处于攻击的势态,而姬周国一直在防守,时间长了就形成了惯性,扎木合从来没想到过他的王庭也会有遭受攻击的那一天,此次南行征战,他把自己的王庭设置在距离夹脊关二百里外的七里河附近,他的几个妻子还有孩子都在那里,留下的护卫只有千余人,如果那里遭到攻击,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大王,快救……”   那百夫长的哭嚎声嘎然而止,扎木合冷冷的把长剑插回鞘中:“天威军被我们围得水泄不通,哪里还有机会偷袭我军大营,谎报军情者,死!”说完,扎木合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士兵纷纷低下了头。   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扎木合明白如果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军心必然不稳,而且南军早已经去攻击王庭了,从时间上算,他就算插上翅膀,也无法及时救援,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把军心稳住。 第三一九章 爆炸性新闻   王瑞胆大包天的连续偷袭,并不是出于钱不离的授意,王瑞在攻击扎木合的大营时,从俘虏口中得到了情报,遂毅然下决心带领天翔军北上,而钱不离却因为天翔军的渺无音信着实焦虑了一段时间。   这对扎木合来说是一记重重的闷棍,满腔的斗志逐渐消减,他领教了天威军强悍的战力,想消灭这样一支军队,纵使他压上了所有的本钱,胜负也是一个未知数!计算着飞鹰部的损失,扎木合的凶心悄悄生长起来,他不能不承认,姬周国的实力没有因战火而消退,这支天威军的横空出世,代表着姬周国的军力又上了一个新台阶,此消彼长,他的飞鹰部的勇士却在数次大战中损失严重,这样下去,他将无力继续与姬周国抗衡。   扎木合急于扩充实力,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讲,想迅速扩充实力好像只有一个办法……   天威军与飞鹰、白狼部的战事由激烈转为平淡,双方只是派遣小规模的骑兵骚扰对手,再无大的举动,这一仗阵亡的将士数目并不是很耸人听闻,天威军一共阵亡两万八千人,其中有一万九千都是常备军,飞鹰部阵亡七千人,白狼部阵亡一万四千人,但这一仗对未来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不知道有多少阴谋在战争的阴影中酝酿着……   嗬嗬……二百余骑快马拉成了一个扇形,白狼部的甘麻刺闲着无聊,带着自己的狼卫出来狩猎,没想到遇到了一个野马群,马群中那匹浑身油黑发亮的野马王吸引了甘麻刺的注意力,他没有别的嗜好,唯美女与骏马而已,甘麻刺带着狼卫咬住了马群不放,他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野马王占为己有。   眼看着就要把马群赶入河谷,斜刺里突然穿出一支骑兵,拦住了马群,野马王见势不妙,连忙带着马群转向小河,想从那里泅水闯出一条生路。   一声呼哨,那支骑兵陡然间抛出了数十个绳套,野马王虽然拼力左闪右避,但还是被几个绳套套中了,几个骑兵飞快的绕到四周,拉动绳索,把野马王困在当中,野生的畜生怎么能知道如何解开绳套,越挣扎绳套拉得越紧,最后野马王终于力竭倒地,失去了头领马群一下子就炸了,向四面八方奔逃而去。   “扎木合怎么来了?”甘麻刺放慢了马速,用指望向前观瞧,认出了当中的头领正是扎木合:“老子好几次邀请他出来打猎,他却总是说自己身体不好,今天怎么知道出来散心了,真是怪事。”   “少主,扎木合一直对您不满,您可要小心些。”一个狼卫凑上来低声说道。   “操,他凭什么对我不满?我们白狼族伤亡了多少人?他们飞鹰部才伤亡了多少人?如果那时扎木合愿意出死力,钱不离早就被我斩杀在马下了!”甘麻刺恨恨的说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甘麻刺带着狼卫们飞驰过去,扎木合微微向甘麻刺点了点头,转身继续观瞧着躺在地上喷着粗气的野马王。   “老兄,这野马王可是我先发现的,南人说的好,那叫……君子不夺人所爱啊。”甘麻刺离老远就笑嘻嘻的叫道。   “不就是一匹马么。”扎木合笑着摇摇头:“你想要就送给你了。”   “多谢、多谢。”甘麻刺眼中闪过一缕精光:“老兄,你们飞鹰部落的勇士绳套玩得真厉害,算得上是草原一绝了,能不能送我些擅长用绳套的勇士,让我们也学一学?我送给你三百匹……不五百匹雪狼,怎么样?”   “这个……”扎木合犹豫了片刻,正色道:“我的孩子们都是勇士,不是奴隶,他们应该受到尊敬,怎么能象牛羊一样换来换去呢!”   听到扎木合的拒绝,甘麻刺反而松了口气,他认为如果扎木合有异心的话,完全可以暂时敷衍自己,让自己放松警惕,而不是一如以往的拒绝,甘麻刺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样子说道:“老兄,现在还没找到那支南人的骑兵么?用不用我帮忙?”   “他们来得了但未必走得了!我已经召集了几个小部落合力撒开大网,只要那支骑兵调头向南,他们就逃不过神鹰的眼睛!哼!烧我大营,毁我王庭,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扎木合的神情转冷。   甘麻刺倒是很想借机打听一下扎木合的王庭损失有多严重,或者再试试能不能讨要几只猎鹰,甘麻刺对飞鹰部落的猎鹰一直是垂涎三尺的,在前几日的大战中如果扎木合不是担心夹脊关派出援兵攻击他们的后路,把猎鹰全都撒在夹脊关与天威军大营之间,那支南人的骑兵早就被发现了,根本不可能偷袭王庭。不过看到扎木合的脸色很不好,甘麻刺想说的话到嘴边之后就变了:“不错!这个仇一定要报!老兄,这几天你的心情一直不好,约你出来总是推脱,今天怎么有心情出来转转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为什么我们这次会输给南军,现在么……我想通了。”扎木合淡淡的说道。   “哦?为什么?”甘麻刺来了兴趣。   扎木合反手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扔给了甘麻刺:“你自己看看。”   箭矢很短,但入手却有一种沉重的感觉,甘麻刺仔细观看,原来这支箭矢通体都是用铁制的,就连箭羽中也夹杂了两片薄薄的铁片,锋矢处打磨得异常锋利,甘麻刺用箭头轻轻的在布满老茧的手心上划过,竟然划出了一道白痕:“这不是南人脚踏弩发射的弩箭么?”   “不错,天威军的骑兵都装备了脚踏弩!”扎木合轻叹一声:“而且天威军弓箭手用的制式雁翎箭也比我们自己制造的箭矢强得多,他们长弓的射程也超过了我们,这几日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勇士攻击他们的营塞时,总是要先承受攻击。”   “我们的武器一直比不上南人,这有什么?抢过来就是。”   “唉……南国的人口总数加起来比我们多几千倍,他们的工匠数量是我们的几万倍,我们靠抢来的那点东西和他们打?”   甘麻刺沉默起来,姬周国占据了大陆最富饶的土地,人口总数远远超过其他国家,这是不争的事实。   “天威军士兵的铠甲非常坚固,他们甚至还把铠甲披到了战马身上,他们的武器也变了……”说到这里,扎木合的目光落在了甘麻刺腰侧,那里正悬挂着一柄战刀:“甘麻刺,原来你也对这种战刀感兴趣啊。”   甘麻刺呵呵一笑:“这种战刀确实不错,比长剑顺手。”   扎木合用手握住刀柄,抽出来一截,又缓缓放回去:“那片土地的富饶你我都知道,但是想把那块土地抢过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老兄,你想得太多了,蚂蚁就算和大漠中的沙粒一样繁多,一阵狂风就会把他们全都吹散,能抵抗风暴的,是坚韧的骆驼。南人再多又能怎么样?钱不离不是姬周国的什么大将军么,到了塞外,不是象只乌龟一样缩在营塞后面,根本不敢出门?!”   扎木合苦笑着摇摇头,又从箭囊中抽出一支天威军制式的雁翎箭,把玩起来。   甘麻刺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马的悲嘶声,向前看去,看到几个飞鹰部落的士兵已经把野马王绑了起来,其中一个士兵抽出匕首在野马王的脖颈处划出了一道伤口,鲜血潺潺而出。   甘麻刺大惊叫道:“住手!”说完他催动战马向野马王冲去,他一心要把野马王驯服成自己的坐骑,哪里能容忍野马王受到伤害。   眼看就要到野马王近前了,甘麻刺突然感到后背劲风急射而来,他连忙侧身,但还是慢了一步,一支箭矢从他的后背贯入,从前胸透出,甘麻刺剧痛难忍,俯在马背上愤然回首,正对上了扎木合充满悲悯的目光。   屠杀在瞬间开始,又在转眼之间趋近尾声,扎木合的亲卫三三两两混到了狼卫中,各自找到了朋友攀谈,突然间翻脸动手,狼卫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就损失了大半,幸存的人拔出武器反抗,却又无法抵挡扎木合亲卫的围杀,一个接一个的栽下了战马。   “扎木合,你……”甘麻刺的怒吼声被一支箭矢击断,旋即他的身体又被几把战刀劈成了数段。   这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白狼部甘麻刺在出外狩猎时,遭受到天威军骑兵的‘袭击’,加上甘麻刺一共二百零七人全部阵亡,他们的尸体上插满了天威军的雁翎箭,而致命的伤痕也都是被战刀劈砍出来的。扎木合闻讯之后,悲痛欲绝,亲率飞鹰部、白狼部大军再次攻击天威军大营,扎木合的动作急躁了些,天威军的防御却比以前更加森严,这一次却连一道防线都没能打破,留下了一千余具尸体之后扎木合就无奈的撤走了,临走之前,扎木合断指明誓,一定要杀死钱不离,为他的兄弟报仇雪恨。 第三二零章 笼络   钱不离默默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尉迟龙义,心情很是复杂,尉迟龙义真是一个爱走极端的人,小时候因为自己喜欢的侍女被他父亲强行卖掉,遂自暴自弃,甘愿做一个纨绔子弟,可是自华春梅被人‘杀死’之后,尉迟龙义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天到晚参加各种训练,刀术、箭术、负重越野等各种项目一个不拉,或者说他这是在折磨自己。   天威军遇袭那一天,钱不离命令阎庆国带领黑豹军的两支大队去后营支援,尉迟龙义竟然也偷偷跟去了,在刀山箭雨的战场上,尉迟龙义身被数创而死战不退,如果不是阎庆国发现了突进在前的尉迟龙义,命令士兵强行把尉迟龙义架回来,杀红了眼的尉迟龙义也许就这么死在战场上了。   疯狂到这种程度还不算,今日扎木合又带领草原游骑攻击天威军的大营,尉迟龙义骗过看护他的士兵,抱伤再次参加了战斗,结果身中两箭,一箭射中了肩膀,幸好有铠甲护身,伤势并不重,而另一支箭则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战场上的擦伤可不是平日在家行走坐卧不慎造成的擦伤,那一箭划开了尉迟龙义的脸颊,从外面都可以看到里面白森森的牙齿。   走向另一个极端的尉迟龙义让钱不离颇为头疼,当日他把尉迟龙义调到大将军府当亲卫时,事前做过详细的调查,尉迟龙义是个纨绔子弟不假,强买强卖、欺压百姓、讹诈士商、逼奸良家妇女的事情他都做过,但他鲜少亲手伤害过他人的性命,与其他恶少玩了女人还要把人卖掉或转送他人、抢了东西还要逼人学狗叫吃狗屎等变本加厉的恶行相比,心中还是存着一丝未泯的善念。   钱不离想彻底整治皇城的风气,命武钟寒做了大量调查,稍微有些名气的恶少手中都有几条、甚至几十条的人命案,有的人更是以虐杀奴隶为乐,姬周国的法制规定奴隶是私有财产的一种,杀个奴隶和摔碎自己的茶杯没有什么区别,尉迟龙义最让钱不离感到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别看尉迟龙义在外臭名远扬,但回到家里却从来没有虐待过一个家生奴隶。   如果尉迟龙义是个无可救药的人,钱不离绝不会在尉迟龙义身上浪费一丝精力,别人抢东西抢的是珍贵之物,尉迟龙义却今天抢个小首饰、明天抢串小吃,他在青楼鬼混送给妓女的那些算得上是中上品的珠宝都是自己买的,要不然就是从家里偷的,尉迟龙义没干过让人倾家荡产的事;别人打起人来都是喝令家奴一拥而上,非把敢于冒犯他们的人打个半死不可,尉迟龙义却总是抢先爆出自己的名号,然后踢上两脚,打上几记耳光;别人玩完女人,不是掠到自己府中做侍女就是转手卖掉或转送他们一起玩耍,而尉迟龙义经常去青楼买春,虽然也干过逼奸良家妇女的事情,也经常把女人掠到自己府中做侍女,但对那些刚烈异常的女子,他总是临阵退缩,放对方一马,有时候还要贴些钱。   买卖属于自己的女人是尉迟龙义心中的逆鳞,曾有一个和尉迟龙义私交非常不错的公子哥看上了尉迟龙义的侍女,提出要用珠宝相换,结果尉迟龙义当场翻脸,拎着把长剑追杀那个公子哥整整追杀了两里地,这是尉迟龙义当时体力的极限了,武钟寒得知这件往事之后笑着对钱不离说,尉迟龙义当时肯定想起了少年时的朵玉儿。   所以钱不离觉得尉迟龙义还是可以转变的,但他没想到,尉迟龙义中了圈套之后,人确实转变过来了,可惜矫正过度,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大将军,粥已经煮好了。”一个亲卫捧着碗粥还有一节竹筒走了过来,这里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尉迟龙义的伤虽然不重,但他的嘴再没办法吃东西了,只能用竹筒插进嘴里,然后把粥往竹筒里面倒。   “我来吧。”钱不离接过了粥碗,用嘴唇试了试粥的温度,随手拿起一支箭矢,在粥里搅拌起来。   躺在床上的尉迟龙义看了钱不离一眼,喉头哽动,但什么话也没说。   等到粥不再那么烫嘴了,钱不离示意尉迟龙义张开嘴,把竹筒轻轻插进去,随后把粥一点一点的倒进竹筒里。   尉迟龙义却吃不下东西,勉强把粥喝下来一半,就摇了摇头。   钱不离把竹筒拔出来,自己也喝了口,尝了尝滋味,转头说道:“下一次做粥的时候往粥里放些红枣,还有莲子,再放一些麦芽糖,要不然这粥太难吃了。”   一旁的军医愣了愣,接道:“启禀大将军,红枣可用来滋补,军中还有些储备,莲子……我们没有啊。”   “没有莲子可以放别的,鸡蛋有没有?”   军医苦笑道:“大将军,鸡蛋是易碎之物,怎么运过来啊?”   “大……将军,卑职没事的。”尉迟龙义看到钱不离为他的饮食而操心,心中十分感动,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他脸颊上的伤刚刚上好药,无法吐出清晰的字音。   “你没事我可有事!”钱不离的眉毛向上一挑:“龙义,为将之道在于审时度势,象你那样一味意气用事是不成的。”   “卑职知错了……”   “你知错?上一次你也告诉我知错了,今天呢?今天的事情怎么解释?”钱不离脸上露出了怒色,如果尉迟龙义是个将才,他不希望尉迟龙义过早战死沙场,如果尉迟龙义是个无可救药的人,钱不离一样不希望尉迟龙义死在塞外,真的出了事,他在尉迟风云那里就没办法交代了,还不如任由尉迟龙义在皇城里作威作福呢。   “大将军,卑职……卑职是觉得以前的日子都虚度了,所以……”   “所以你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钱不离截断了尉迟龙义的话:“你怎么不多想想,刀剑无眼,万一出了个差错怎么办?”   “大将军,这一仗天威军战死了那么多弟兄,您都没有责怪谁,可是……可是大将军却一味要保证龙义的安全,莫非……”尉迟龙义说的话长了些,牵动了伤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莫非什么?说下去!”   “莫非只因为龙义是尉迟风云的儿子?”尉迟龙义说完紧紧的盯着钱不离。   “你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钱不离一笑。   “卑职当然要听真话!”   “在两个月之前,我是非常讨厌你的,你往日里做的那些勾当,着实让人憎恨,我巴不得你出门被狗咬死、骑马被马踩死,去青楼也中了马上疯、一命呜呼,尉迟风云的儿子?你可以狐假虎威的去吓唬百姓,我钱不离官拜帝国大将军,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个?”钱不离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   尉迟龙义不但无言以对,也无颜以对,眼神显得有些呆滞。   “后来的一件事情让我改变了对你的看法,那个女孩子叫什么来着?华……华什么梅?”钱不离开始装傻了,这是武钟寒手下第一个‘女谍’,他怎么会忘了名字。   “好像是叫华春梅吧?”程达也在装傻。   “没错、没错,就是华春梅。”钱不离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状:“我没想到你会为一个平民女孩子那么伤心,说明你还不是一个坏到了极点的人,就是从那时起,我才开始刻意栽培你的,要不然我怎么会把你带到塞外来?”   “你这段日子来的做为可圈可点,让我很满意,不但一改以往的习气,还不辞辛苦主动参加各种训练,而且在后营势危之时,更能奋勇杀敌,听阎庆国说,你已经亲手斩杀了七、八个敌军了?”   “没……没那么多,卑职一共才斩杀了两个。”尉迟龙义的脸有些发红。   “初上战场,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战绩了,你现在还很不成熟,我不让你意气用事是保护你,不用着急,早晚有一天你要出去独当一面的,现在你要做的是多向别人学习。”钱不离说到这里,神色变得郑重起来,缓缓说道:“龙义,你记住,我想栽培你不是因为你是尉迟风云的儿子,而是因为你自己,因为你是尉迟龙义。”   “我也有私心!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们天威军的人,我希望在将来,你的功绩能超过你的父亲,现在人们会指着你说,这就是尉迟风云的儿子,而在将来我希望能看到人们指着尉迟风云说,看啊,那就是尉迟龙义的父亲!”   尉迟龙义的眼睛变得潮湿了,他从小开始一直生活在锦衣玉食当中,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人们对他的尊重,可惜他越得不到尊重就越自暴自弃,而越自暴自弃就越得不到尊重,这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华春梅之所以能令他如此铭心刻骨,正因为是华春梅让他品尝到了受人尊重的滋味!此刻受到了钱不离的赞赏,其份量更在华春梅之上,尉迟龙义突然想到了那句话,士为知己者死!以往他听到这句话时,不过是嗤笑一声而已,此刻他却觉得这句话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第三二一章 怒斥   “报!”杨远京掀起门帘,走到了帅帐中:“启禀大将军,末将探明白狼部的甘麻刺已经身亡,扎木合四处放风,说是我天威军的骑兵干的,白狼部群情汹涌,近日很可能还有一场混战。”   “甘麻刺已死?”钱不离一愣。   “不错,末将以为这件事很可能是扎木合的干的。”   “想吞并白狼部落?”钱不离马上就明白了扎木合的企图,笑道:“他想得太容易了。”   “大将军,我们不能眼看着扎木合把脏水往咱们身上泼啊!”杨远京说道,往日里他是一个很喜欢笑的人,与阎庆国一起被钱不离戏称为天威军两大活宝,但这些天来性格变了很多,在那场血战爆发之前,他派出的斥候大队都被雪狼纠缠住了,以致于没能及时发现敌军的动向,天威军被打了一个冷不防,杨远京认为这都是他的错,他要为天威军损兵折将负责,数次上书请罪,而钱不离却总是笑着宽慰他,这让杨远京感到更加歉疚。十几天来,杨远京天天都亲自带队出去侦察敌情,餐风露宿、辛苦到了极点,他要用自己的行动来弥补过失。   “我们不是还有白狼部的俘虏么,放一些回去,告诉他们,我们没有袭击甘麻刺,让他们窝里斗去吧。”   “这个……大将军,他们未必能相信我们的话。”   “不用管他们相信还是不相信,那些俘虏把话带到就成了,白狼部的人不可能都是傻子,扎木合也不可能一直把自己的野心藏起来,他杀了甘麻刺,就是要吞并白狼部,没有实际行动他怎么能吞并?到时候他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了。而且……当扎木合知道那些被放回去的俘虏传播不利于他的言论时,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俘虏除掉,落在有心人眼里,这又是一个破绽。”   “末将明白了。”杨远京点头道。   “远京,有天翔军的消息么?”钱不离已经知道了王瑞在袭击扎木合大营之后,又率兵北上袭击了扎木合的王庭,这个消息虽然让钱不离感到非常痛快,但天翔军又在扎木合的堵截下,继续向北远遁,随后就彻底失去了踪迹。天翔军是钱不离苦心训练出来的一支模范轻骑,他不能不为天翔军的未来牵肠挂肚。   “没有。”杨远京略一沉吟:“大将军,要不然……末将带一支斥候小队绕过扎木合的大营,去北方搜一搜吧?”   “不用了,我相信王瑞。”钱不离摇了摇头:“远京,你的任务是盯死扎木合,不要漏过他们的一举一动。”   门帘开处,杜兵笑呵呵走了进来,他上下打量了杨远京几眼,突然说道:“远京,你改名吧。”   “什么……什么改名?”杨远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听说有个怨妇,一天到晚都哭丧着脸,你现在比怨妇都厉害,以后就叫杨怨夫怎么样?”   杨远京不由翻起了白眼,没搭理杜兵。   “行了,远京心里一直不好受,你就别拿他开心了。”钱不离笑道:“杜兵,有事么?”   “扎木合派了个使者过来,大将军,您见还是不见?”杜兵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些天威军的‘老将’都知道钱不离讨厌繁琐的礼仪,喜欢上下级之间象一家人一样随和,不过杜兵有些太‘随和’了,坐下去之后又翘起了二郎腿,当然,如果这是正规的军议,他绝不会如此放肆。   “哦?”钱不离眉头一皱:“现在白狼部的人都以为甘麻刺死在天威军之手,扎木合在这个时候派使者过来是什么意思?他就不担心白狼部的人怀疑么?”   “谁知道呢。”杜兵耸了耸肩膀。   “大将军,依卑职看,还是要见一见的。”徐鹏说道。   “大将军,我们应该派出战刀手,分列两旁,让扎木合的使者从刀山下钻过来,以威慑敌使、扬我军威!”徐中玉明显是演义之类的杂书看多了。   “没必要那么隆重。”钱不离笑着摇摇头:“杜兵,去领那使者过来吧。”   “大将军,要不然……我们故意拖延一会,让他们在营外多等等?”徐中玉又出了个主意。   “我见过那使者之后,先到老汤那里坐了一会,又跑去和任帅吹了会牛,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天了,如果大将军还想再让那使者冻一会,我也不反对。”杜兵呵呵一笑。   钱不离忍俊不禁的笑着用手指点了点杜兵:“你啊,别胡闹了,去把人领进来吧。”   “得令!”杜兵站了起来,冲着徐中玉挤了挤眼,大步走出了帅帐。   时间不长,杜兵和几个亲卫领着扎木合的使者来到了帅帐外,那使者带着的四个随从自然没有资格进去,杜兵用眼色示意自己的亲卫把人盯住,随后掀起门帘,领先走了进去。   那使者用惊疑不定的目光打量着帅帐内的景色,最后把目光定在了钱不离的两条白眉上,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见到钱不离,既没有欢迎仪式,也没有下马威,一切都显得那么平淡,那使者先轻咳一声,随后大声说道:“奉飞鹰帝国雄武威烈志明大帝扎……”   “我很忙。”钱不离淡淡的打断了使者的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然后马上给我滚蛋!”   “……”那使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原本在外冻得苍白的脸也显出了红晕。   “大将军的话你没听到么?你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就痛快点把事说出来,然后滚蛋!”杜兵补充了一句。   “钱大将军!在下虽然身份卑微,没有大将军那么高贵,但在下身为使者,代表着飞鹰帝国,在下希望能得到足够的尊重,也请大将军自重些,不要象市井之徒一样,难道大将军不担心成为他人的笑柄么?”   “尊重?你跑到我这里要尊重?!”钱不离脸色一沉,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身形昂然而起:“什么飞鹰帝国?在我钱不离眼里,你们不过是一群匪寇!扎木合犯我姬周国境土、抢我姬周国财物、屠我姬周国青壮、淫我姬周国妻女,你们坏事干绝了,然后拍拍屁股跑到这里向我要尊重?!”   那使者被钱不离吓坏了,脸色又变成苍白,钱不离这两年来手握重权,杀伐决断全在一心,气势与日俱增,此刻爆发雷霆之怒,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而且钱不离的话也如利剑一样,刺得那使者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小小的飞鹰部落,还是有几个能人啊,你们看,随便派出来一个,一张口上嘴唇就能碰到天,下嘴唇就能碰到地。”钱不离冷冷的说道。   杜兵听过这个桥段,连忙顺势接道:“大将军,那他的脸往哪里放啊?”   “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他还要什么脸!”   帐中爆发出了一阵大笑,没听过这个桥段的徐鹏、徐中玉等人再顾不上许多,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的。   “钱大将军!您辱我即是辱我飞鹰帝国!我国扎木合大帝挥手之间,就能聚起百万大兵,到时候……”   “不用到时候,我等不起,你回去告诉扎木合,让他现在就来!”钱不离冷笑一声:“何必等到以后呢?”   扎木合使者呆立在那里,他万没想到这么快就闹僵了,虽然在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忍气吞声的准备,但钱不离的话太过恶毒,他不能不反击,如果换一个人,表露出如此迫切的求战欲望,他不会在意,可是钱不离不一样,面对着飞鹰部、白狼部的围攻,天威军依然能屹立不倒,钱不离有这个资格挑战。   “大将军,暂且息怒,先听听此人的来意再计较也不迟。”阎庆国说道,他的说话声不大,但刚好能让扎木合的使者听到。   “钱大将军,在下刚才的言辞过激了,愿诚心诚意向大将军道歉,请大将军不要误会,在下绝对没有恶意。”那使者连忙顺着台阶向钱不离道歉。   钱不离冷哼一声:“有什么话快说吧,我也没必要和你一般见识。”   那使者也无心顾虑什么尊严了:“在下代表我国扎木合大帝向钱大将军提出一个请求,希望大将军能归还我国第一勇士粘罕的尸体。”   “你来得真不是时候,我已经决定把粘罕的首级割下来,派专人送往皇城了,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如果扎木合对我的决定不满意,他可以率领大军来和我钱不离分个高低胜负!”钱不离马上拒绝了那使者的要求,当然,他说的都是谎言,别说是一个粘罕,就算是扎木合的尸体对钱不离来说也没有多少实际意义,只是一个胜利的象征而已。钱不离只是想借机试探一下,扎木合想把他亲弟弟的尸体要回去的决心到底有多强烈,这里面可有不小的油水啊。 第三二二章 偶像   “请钱大将军三思!粘罕将军是我飞鹰帝国的第一勇士,又是我飞鹰帝国扎木合大帝唯一的亲弟弟,如果大将军真的要把粘罕将军的遗骸送走,那么我飞鹰帝国还有什么颜面?钱大将军,总得给别人留条路吧?”   “呵呵,那你想怎么样?磨上几句嘴皮子就想从我这里要走东西?”   “大将军,在下满怀诚意而来,大将军为何百般侮辱我国?粘罕将军不是东……”扎木合的使者突然反应过来,转口道:“在下只是想取回粘罕将军的遗骸,我国扎木合大帝也考虑到了大将军的难处,他愿意用骏马换取粘罕将军。”   “骏马?多少匹骏马?”   扎木合的使者沉吟一下,报出了数目:“骏马五十匹。”   “你是不是在考验我的耐性?”钱不离露出了阴森森的笑意。   “那……大将军您想要什么?”   “骏马五千匹!外加三千个女奴!”   “不可能!!”扎木合的使者好像屁股被长剑刺中了一样,几乎没跳起来:“这根本不可能!!”   “你记住,我是一个领兵作战的将军,不是一个商人!既然你认为我的要求不可能,那么你有机会再次说出你的条件,但……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商人!”钱不离淡淡的一笑:“如果你的条件让我不高兴,我会马上把你赶走,以后也没有必要再谈了!”钱不离不知道扎木合的底线是什么,不过眼前这个使者的胆量不是很大,所以钱不离用话把扎木合的使者逼到了绝路上,只要他不敢赌,那他只能把底线报出来。   扎木合的使者脸上阴晴不定,过了好半天,才咬着牙挤出了一句话:“骏马五百匹!!”   砰……钱不离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眼中凶芒大盛。   “大将军,再也不能多了!”扎木合的使者双腿发软,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哭丧着脸叫道:“外加五千个女奴、五千!我国扎木合大帝说了,他愿意与您签订盟约,结为盟国、永不相犯!”   钱不离的脸色如变戏法一般逐渐变得缓和了,他沉吟良久,缓缓说道:“既然扎木合这么有诚意,还愿意与我签订盟约,那我也不好太咄咄逼人了,这样吧,女奴我不要了,骏马八百匹,你不用现在回答我,回去告诉扎木合,如果他接受这个条件,我不但会把粘罕的尸体送还给他,别的士兵的尸体也会一并送还,你走吧。”   “大将军,飞鹰部落的女奴大都是历年来从姬周国掠走的女子,如果大将军能让她们还归故土,可是一件大功德啊。”徐中玉在钱不离耳边轻声说道。   钱不离冷冷的看了徐中玉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扎木合的使者看到钱不离已经把话说死了,情知再哀求下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得灰溜溜爬起来告辞。   钱不离一摆手,示意杜兵把人送出去,随后扫了徐中玉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讨要骏马,而是应该讨要飞鹰部落的女奴,做一件大功德?”   徐中玉感觉到钱不离的语气不善,但还是毅然说道:“卑职确实是这么想的。”   “呵呵……你的为人倒是很正直,但又太过迂腐了,我本以为你在天威军中历练一段时间,会逐渐成熟起来,现在看起来我有些高看你了。”钱不离笑了笑:“你想过没有,我天威军的粮草已经被毁掉了一半,现在士兵只能吃七分饱,如果在多上几千女人,我让她们吃什么?抢士兵的粮食么?”   “这一场恶战打下来,我们的药物已经快用光了,你去伤兵营看一看,有多少伤兵在为了一碗药汤推来让去的!如果扎木合心存歹意,在押送女奴的路上百般折磨那些可怜的女子,我们哪里来那么多药草医治她们?”   “是……是大将军先讨要女奴的。”徐中玉怯怯的说道。   “我那是在试探他们最后的条件还有没有压榨的余地,如果我是扎木合,我会答应对方的要求,把所有的女奴都送过去,拖累敌军,他要五千?我给他一万、两万!然后不惜代价切断敌军的补给,虽然不能说就此击溃敌军,但也能降低敌军的士气,占据先机。”   “我天威军的人数本来就少,还要背上这么一个大包袱,你想救那些可怜的女奴,可天威军的将士指望谁来救?”   “我军距离夹脊关只有一百三十余里,想切断我军的补给……哪有那么容易。”徐中玉辩道。   “一百里足以演绎出无数个变化!别的地方不说,单是那条桑马河就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你想不到不代表扎木合也想不到!现在扎木合只是不知道我军的粮草已经很紧张了,又见我军摆出固守的架势,一直没有派出军队去夹脊关护运粮草,以为我军的粮草还有余存,所以现在才这么太平!要不然……哼!我为了骗过扎木合,特意命杨远京派人回夹脊关,通知沈继栋中断运输辎重,连药草也只能小批偷偷运过来,你竟然还一心想给天威军背上一个大包袱,我承认那些女人很可怜,可你为什么看不到天威军将士要面临的危险?!”   徐中玉被钱不离斥得满面通红,说不出话来。   “你先下去想想吧。”钱不离摆了摆手:“也许在别人眼中,我钱不离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但我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身为天威军的统帅,就要为每一个天威军将士负责!你看到的是那些可怜的女奴,我看到的是天威军在内可以威慑宵小、在外可以力抗强敌,不管为了什么理由,我也不会把天威军押出去!”   徐中玉面带惶恐的退出了帅帐,钱不离看着徐中玉的背影,轻叹一声:“书生误国!”   徐鹏躬身道:“大将军,家弟生性秉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请大将军勿怪。”   “我倒没有怪他,想救人总不是坏事,可惜位置不同,看到的东西差别就大了。”钱不离笑道:“徐中玉倒是个做御史的好人选。”   ※※※   八百里加急快马把钱不离的告捷书送到了皇城,引得满朝震惊,天威军阵亡两万八千人,却共消灭飞鹰部、白狼部联军七万大军,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奇迹!   有一些官员怀疑钱不离的战报,可是钱不离的作风一向严谨,从来没有谎报军情的时候。而在大战之后,沈继栋接到了钱不离的命令,趁扎木合回军王庭的时候,运送了一批箭矢过去,这里面有不少沈涛、段戈的人,他们亲眼看到了战后的惨烈景象,天威军挖了数百个大坑用来掩埋人和马的尸体,那土地已经被血染红了,抓起一把泥土、揪出一簇枯草,都能从那上面嗅到浓烈的血腥气,缴获的各种皮甲、长剑堆积如山,连扎木合的亲弟弟、凶名昭著的粘罕也死于此役,这些消息一一被反馈回皇城之后,沈涛和段戈纵使再不相信钱不离制造的‘奇迹’,最后也不得不相信了。   御史们如实的反应了民间的动向,当百姓们得知钱不离率领天威军取得辉煌大胜的时候,民心沸腾、举国欢庆,就连梁山鹰手下的清州兵也在高呼着钱大将军的口号,把钱不离视为神人。   扎木合肆虐中原,不知道给多少姬周国百姓留下了一段沉重的回忆,那是充满了血与泪的回忆!现在总算有人为他们报仇雪恨了,还有谁能抑制他们的崇敬之心?!   以皇城为例,以往说沈涛、段戈坏话的人有市场,说钱不离坏话的人也有市场,可到了这个举国欢庆的时刻,再敢说钱不离坏话就要冒着被人当众打死的危险。   沈涛和段戈牢牢控制的北方数州也出现了不稳的局面,钱不离不止是帝国大将军,还是光明教的教主,在贾天祥的授意下,光明教的分坛迅速向北发展。以往在北方发展分坛,收来几个教徒是很困难的事,还要面临官府的打压,最吸引教徒的举措莫过于减租减息,可是当地的官府不配合,这个规定就成了无用的摆设。   现在情势大变,当百姓们知道光明教的教主是钱不离之后,有不少人抢着加入光明教。   对纯朴的百姓来说,他们需要一个英雄,一个让他们扬眉吐气、不再受人欺辱的英雄!钱不离既然是光明教的教主,又怎么能容许别人欺负光明教的教徒呢?   举国上下,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姬胜情了,她当朝透露了一个消息,等到钱不离大胜而归的时候,她要册封钱不离为摄政大公,如果说姬胜情等同于‘万岁’的话,那么这个位置就等同于‘九千岁’了。   这是一个晴天霹雳,沈涛急了,段戈也急了…… 第三二三章 接收   扎木合很快就答应了钱不离的条件,凑齐八百匹骏马对草原部落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只不过把骏马送过来的人却不是原来的那个使者。   钱不离的幕僚董古融带着十几个士兵去点查骏马的数目,阎庆国则带着几个亲卫把那个使者带到了帅帐前,原来那个使者做事说话都是一板一眼的,生怕不慎给自己的国家带来侮辱,而现在这个使者不但人长得圆圆胖胖,说起话来也异常圆滑,虽然阎庆国只穿着普通士兵的铠甲,但这个使者一路行来却和阎庆国称兄道弟,谈得不亦乐乎。   有句俗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如果换成了别人,应付起来不会有阎庆国这么自然,想当初他也曾扮演过‘打入敌人内部’之类的角色,并成功完成了钱不离交给他的任务。面对着这个使者的旁敲侧击,阎庆国面带任帅式的憨笑,有问必答,泄露了不少有关天威军的情报。   “参见钱大将军!”这个使者刚刚踏进帅帐,就毕恭毕敬的跪倒在地上,和前一个使者昂然而立的姿态差别真是有如天地。   “起来吧,你是扎木合的国使,这份大礼我可承受不起。”伸拳不打笑面人,钱不离淡淡摆摆手:“你叫什么名字?”   “大将军,他是扎木合手下的书记官,名叫铁托。”阎庆国笑着接道:“刚才末将和铁托老哥聊了一阵,铁托老哥可不是一个简单人啊,见识极广,让末将非常佩服。”   阎庆国在这时候插话就显得逾越了,不过此刻在帅帐中只有杜兵、任帅、程达等三人,一个整天都是大大咧咧的,一个整天都带着憨笑,还有一个却是铁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铁人,这三个人听到阎庆国突然插话,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改变。   钱不离心性机敏更在阎庆国之上,他马上明白了阎庆国的意思,阎庆国这番话最重要的就是‘不简单’三个字,钱不离不由再次扫了铁托一眼,随后笑道:“你这个浑小子,竟然敢在这里抢话,去吧,你昨天值夜,今天又没好好休息,去补一觉,晚上我有事要告诉你。”钱不离的脸上、眼中没有一丝不悦,很显然,阎庆国是一个非常受钱不离宠信的将领。   “知道了,大将军。”阎庆国回了一声,也没施礼,也没告退,就那么挑开门帘走了出去。   钱不离的神色又变成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淡漠:“任帅,你去帮着董古融检点一下马匹的数量,不要出错。”   “遵命,大将军。”任帅腾地站了起来,非常正规的回答道:“末将告退。”   铁托的人虽然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但他的眼睛却很不老实,一直在暗暗打量钱不离,等到钱不离叫出任帅的名字时,又马上用眼角扫向了任帅。刚才得情景他一一看在眼里,任帅虽然是天威军的老班底,但相比之下却是那个阎庆国更受钱不离优遇。   “你叫铁托是吧?我要的可是八百匹骏马!扎木合身为一族之长,我希望他不要在这方面跟我做手脚,以次充好,如果他真想耍我钱不离,我会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钱不离哪里能容铁托放肆,把他的思绪强硬的拉了回来。   “大将军您太多心了!”铁托连忙说道:“我国扎木合大帝是诚心诚意谈和的。”铁托好似没听到钱不离把扎木合称呼为‘族长’一样,没有一点反驳的意思,但他的话里还是把扎木合称为‘大帝’。   “哦?有多诚心?”钱不离呵呵一笑。   “扎木合大帝不但如数送来八百匹骏马,而且还愿送给大将军五千名女奴,不过事情有些仓促,这片女奴正在路上,请大将军放心,至多半个月,我们就会把女奴送到天威军大营来。”铁托脸上满是阿谀之色。   钱不离脸色当即就是一变,旋即眼中露出了喜意:“此话当真?!”   “大将军威名远播,天下还有谁敢用谎言来欺瞒大将军啊。”   钱不离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的喜色逐渐退去,脸色也变得阴沉:“告诉我,扎木合莫明其妙给我送这份大礼是什么意思?他想要的不过粘罕的尸体而已,八百匹骏马送到,我自然会把他想要的送给他,事出反常必有妖!看起来这份大礼很咬手啊。”   “大将军,您误会我们了。”铁托苦笑起来:“我国扎木合大帝对大将军可是非常推崇的,他曾说过,天下名将当中,尉迟风云已老,罗斯帝国边帅彼得守成有余、进取不足,狂战士军团的伊凡斯基只是个勇将,能与我国扎木合大帝一争长短的,唯有大将军而已。”   “你倒是一个口灿莲花的好说客。”钱不离冷冷的说道。   “自古英雄纵使对决沙场,也不免相互惺惺相惜,马背上的勇士天性豪爽,我国扎木合大帝更是如此,既然心中敬佩大将军,就不屑于隐瞒,这份礼物纯粹是送给大将军的,我国绝没有一丝恶意。”   “看来……我要欠扎木合一个情了。”钱不离的神色略有些松动了。   “大将军此言差矣,如果不是大将军愿意帮忙,我国扎木合大帝与粘罕将军再无见面的机会了,此恩此情又怎么能是区区几千女奴能报偿的。”   钱不离警惕之色尽然雪化冰消,露出了真正开心的微笑:“铁托,不要怪我太多疑,两军依然在阵前对峙,盟约还没能签订,军国大事我不得不慎重啊。”   “大将军万万不要开玩笑,在下怎么敢怪大将军!”铁托连忙回道,虽然误会消除,但铁托的神色却不是很开心,眉宇间露出了一丝失落的神色。   “铁托,我会让人给你准备一间帐篷,你在这里安心休息吧,当然,如果你想走我也不会强留你,但是……我希望你们的人在路上能善待那批女奴。”   “一定、一定。”铁托陪着笑脸退了出去。   铁托刚刚退走,钱不离的脸色就沉了下去,帐中就象被贯入了寒流一般,杜兵轻咳一声,变得正襟危坐,好似生怕钱不离找他麻烦一样,而从后帐中走出来三个人,正是钱不离的幕僚徐氏兄弟两人还有张之强。   徐中玉自那天和钱不离争辩之后,在徐鹏几人的分析下,已经彻底搞清了其中的利弊,虽然心中有百般不忍,他也只能承认钱不离的决定是明智的。此刻听完了钱不离与铁托的对话,徐中玉这个‘炮筒子’又想要开炮了。   “大将军,您为什么不推脱?”徐中玉搞不清楚,为什么钱不离在几天前已经明确的点出了收容女奴的弊处,今天却又象迎接一件大喜事一样,还开口让对方善待那些女奴。   “多动动脑子,你今天又慢了半拍。”钱不离缓缓站了起来:“是我失算了,本想用索要女奴的借口试探扎木合的底线,没想到反而给扎木合带去了灵感。”   “大将军的意思是……”徐中玉才思尚佳,否则也不会被钱不离选中,但他的为人却过于方正了,所以在这些阴谋诡计上,反应总是慢了一步,听到了钱不离的自我反省,他才有所察觉。   “扎木合在试探我,这批女奴不想要也只能要了。”钱不离沉吟半晌:“我军的粮草还有多少?来人,传董古融回来。”   “大将军,卑职听董古融说过,照目前消耗的速度计算,还可以维持七、八天。”张之强接道。   “我要的是准确答案。”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时间不长,张之强和阎庆国一起走了进来:“大将军,传卑职回来有何吩咐?”   “马的数目对么?那些马是好马还是劣马?”   “数目倒是不差,至于优劣么……不好也不赖,都是清一色的公马,而且还是骟马,真是好笑,他们以为我们会接种么?!草原马可比不上通州马。”董古融笑道。   “哦……”钱不离点了点头:“古融,我们的粮草还够维持几天?我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七天。”董古融回答得很快。   “如果加上那些骟马呢?”   “大将军想杀马?”董古融一愣:“八天,省着点也只能勉勉强强维持到第九天,第十天我们就断粮了。”   “看来我们只能赌一把了。”钱不离轻叹一声:“杜兵,派人去通知沈继栋,让他在五天后调五支步兵大队给我们押送一批粮草过来,我会派骑兵接应他的。”   “大将军,那我们不是前功尽弃了?”杜兵惊讶的问道。   “我知道扎木合想吞并白狼部的野心,我就赌他见我军全无破绽,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白狼部身上,如果真的被察觉了,那就拼个生死高低吧!” 第三二四章 要变天了   当晚,钱不离专门为铁托举行了一场宴会,虽然在这个荒郊野外,没有办法准备太多的东西,但姬周国的各式菜肴之精美稳居整个大陆首位,吃得铁托是赞不绝口。   钱不离有些喝多了,铁托也显得醉态酣然,酒后铁托要求四处走一走,钱不离没有怀疑,很爽快的同意了铁托的要求。   可惜酒宴之后已经到了深夜了,铁托出去转了转,却什么也没看到。第二天铁托起了个大早,约上了阎庆国,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在天威军各营处游转。   阎庆国的谈兴很高,而铁托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所注意的,是天威军各部军士的早餐,当他看到连天威军的民夫都在吃着香喷喷的肉块时,情绪变得更加低迷,遂托病回帐休息去了。   中午时分,铁托向钱不离告辞,到了晚上,扎木合的使者再次光临了天威军的营地,同时带来了一份盟约,这种速度颇让人寻味,很显然,扎木合得知天威军的粮草依然没有告竭之后,他已经无心继续和钱不离斗下去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钱不离留下了一份盟约,并在回执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其实他也知道,这种盟约根本不可信,只要时局对扎木合有利,扎木合肯定会撕毁盟约,再次进犯姬周国,当然,如果钱不离抓住了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撕毁盟约。   草原会战算是暂时落下了帷幕,扎木合率领大军北返,同时要求钱不离马上派人招回天翔军,据扎木合的使者说,天翔军深入飞鹰部落领土内部,一路上歼灭了数十个牧群,所有的青壮年尽数被天翔军杀死,只留下老人、妇女和儿童。天翔军发挥了轻骑的优势,白日急行做战,深夜扎营,遇到小股游骑则围歼之,遇到大股部队就迅速脱离战场,飞鹰部落的游骑虽然在猎鹰的帮助下,始终咬在天翔军尾翼,但又无法抓住对他们有利的战机。   扎木合的主力军队在与钱不离的天威军对峙,他派出去追杀天翔军的游骑不过万余人,他们装备的木质长弓的威力远逊于脚踏弩,数度接触战之后,他们的兵力越来越少,最后不得不停止了追击。   钱不离当着扎木合使者的面,痛斥王瑞的残忍,并保证在王瑞回来之后会处置王瑞,其实他心里对王瑞也确实有些不满意,钱不离是在新时代中成长起来的少壮派军人,这些军人有一种特性,他们不再信奉儒家的仁义了,只信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而且现在是冷兵器时代,留着那些失去了亲人的孩子,他们将来必然会成为嗜血的战士,屠杀就要屠个干净,扎木合肆虐中原的时候,何曾放过那些小孩子呢?!   草原会战两个月之后,白狼部族长忽里铁达木染病身亡,扎木合与甘麻刺的十二岁幼弟拖济结为异性兄弟,并一力扶持拖济坐上了族长的位置,扎木合还爱上了忽里铁达木的三女儿八不沙,决斗中杀掉了八不沙的丈夫,白狼部第一勇士特穆尔,与八不沙举行了大婚。   钱不离也没闲着,迅速补齐粮草储备之后,天威军依然按兵不动,但钱不离的书信却隔三差五送往皇城,今天在信里说已经全军北上、杀往飞鹰部落的腹地,后天又说已经发现了飞鹰部落的王庭,正在追击不放,大大小小的胜仗一个接一个,完全用文字演绎出一场奔袭千里的战争。   这场战争把皇城的所有人都蒙在鼓里,沈继栋严密封堵夹脊关,任何人不得出关远行,没有谁能知道天威军的真正动向。   一家欢喜一家愁,有些人绝不希望看到钱不离挟大胜余威、返回皇城受封为摄政大公。   人们的感觉总是这样,当将要失去一件东西时,这件东西就会显得愈发珍贵!除了无法挽回的岁月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是最珍贵的呢?对上位者来说,只有一个:权势!有了权势就可以换来很多很多东西。历史上有很多贪生怕死的人,在面临着失势的威胁时,也会鼓起全部勇气,背水一战!   天威军精锐尽出,以钱不离为首,杜兵、郑星朗、任帅等大将一个不少,全部列阵在营外,军中旌旗招展、号角连天,钱不离摆出偌大的阵势,就是欢迎天翔军归来。   扎木合派出了数次使者,去和天翔军接触,告之两军已经谈和的消息,但王瑞却不相信,自顾自走自己的路、打自己的仗,把扎木合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毫无办法。两军已经和谈,如果他带领全部兵力回援,在猎鹰的帮助下,围歼这支孤军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如果扎木合真的这么做了,本就脆弱的结盟就会土崩瓦解,扎木合的首要任务是彻底控制住白狼部的力量,而不是再次与钱不离开战。   直到杨远京手下的斥候与王瑞联系上之后,王瑞才放下了屠刀,带领天翔军南下。龙虎军团在罗斯帝国境内的遭遇可是前车之鉴,王瑞不敢有丝毫放松,时而率军急行,时而又向东、或向西穿插,就是不让别人估算出天翔军南下的路线,反正这茫茫草原可尽他驰骋,到处都是路,这可把扎木合负责监视天翔军的斥候累得叫苦连天。   不过再长的路也有尽头,当天翔军的战旗出现在钱不离的望远镜焦点中时,钱不离长长松了口气。   在天威军这些大将们来说,他们看到的是天翔军轻骑北上,攻击扎木合大营、突袭扎木合王庭、又横扫飞鹰部落腹地的辉煌战果,但钱不离看重的却不是这些,所有的胜利对他来说都是过往云烟!他不需要用胜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也不需要用胜利来提高自己的地位,而身为一个集团的统帅,他的目光必须要比所有人都长远,看别人看不到的、想别人想不到的、做别人做不到的!   钱不离之所以兴奋,是因为天翔军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以骑制骑是钱不离头脑中对付草原游骑的战略中心,天翔军这次奔袭的意义非常深远,对草原地理环境、水土方面的认知、姬周国的战马在草原上产生的不适、骑战中天翔军的优势和劣势、以及有没有急需解决的东西等等很多方面都能罗列出一份详细的数据,对未来的战争打造出坚实的基础。   在汉武三杰中,大将卫青居中调度、进退得宜,在他的一生中,先后指挥了七次对匈奴的战争,战功赫赫。李广在百姓中名望很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句诗是李广生平的真实写照,但也是李广的最高写照,不教胡马度阴山讲的只是防守,李广的防守总是可以守得固若金汤,可数次参与征讨匈奴的战争,却总是大败而归。而霍去病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锋将,他就象一头睥睨天下的凶兽,自十八岁开始到二十三岁病故,大小百余战总是在不停的进攻、进攻再进攻,防守天生与霍去病无缘,从率八百骑追杀七千匈奴骑兵,到最后率两万骑追杀二十余万匈奴主力,一直追杀到贝加尔湖畔,霍去病的锋锐不知道让多少匈奴勇士心惊胆战。   汉武大帝手中如果没有霍去病这把凶光四射的利剑,单凭着极少犯错误的卫青和善于守成的李广,很难逼得匈奴背井离乡、向西迁移。   钱不离最喜欢的名将就是霍去病,古史中记载的各个名将,总是忘不了说他们熟读兵书、通晓孙吴,霍去病却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汉武大帝要求霍去病读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却被霍去病以用兵当重因势制宜、因地制宜、因时制宜的理由拒绝了。钱不离极想象霍去病一样,带领一支被先进的武器、严明的纪律武装起来的骑兵横扫草原,天翔军带回来的经验是他梦寐以求的。   就在钱不离沉浸在史事中时,王瑞已经率领天翔军急驰过来,在十余米开外滚鞍下马,跪倒在地上:“末将王瑞参见大将军!”王瑞的脸色虽然看起来非常平静,但他的声音里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王瑞身后的天翔军五千余名战士也跟着跳下战马,跪在地上:“参见大将军!”众人的呼声如闷雷般响起,在空中回荡。   “回来了就好,都起来吧。”钱不离扫视了一圈。   “大将军,末将擅自行动、深入敌后,违抗了将令,请大将军责罚。”王瑞没有起来。   “你走的时候我说过,让你便宜行事,哪里有什么罪过了。”钱不离紧走几步亲手把王瑞搀扶起来:“不但不是罪过,还是大功啊!王瑞,这一战已足以让你留名青史了。”   “谢大将军!”王瑞的嘴角抽动了两下,顺着钱不离的扶力站了起来。   钱不离扫视着天翔军,他已经做好了腹稿,借机来鼓动一下全军的士气,谁知就在这时,杨远京骑着战马从营中奔了出来,驰近钱不离身侧。   钱不离眉头一皱,他事前已经告诉徐鹏等人暂时代为处理杂物,等闲事不要来打扰这场欢迎仪式,杨远京的出现却破坏了场中的气氛。   接过杨远京手中的密信,钱不离看了看,眼中浮现出一缕阴霭,旋即又消失了。   “大将军,莫非出了什么事?”王瑞距离钱不离最近,看清了钱不离的表情变化。   “没什么事,要变天了。”钱不离淡淡说道。 第三二五章 血腥的序曲   距离天威军大营百余里的姬周国第一重关却是一片歌舞升平,沈继栋遵照钱不离临走时下达的命令,在母墙和子墙之内又扩建了一道城墙,几个重要的石台已经修成,只剩下墙体还需要一段时间。钱不离留下的数百名工匠日夜赶工,已经造成了五十余辆投石车,当沈继栋明白钱不离的真正意图时,饶是他久闯沙场、经验丰富,也是被震得目瞪口呆。   钱不离计划在内墙上安置四百到五百辆投石车,在冷兵器时代,这么大的数目着实让人心惊,当年郑朔镇守夹脊关时,所部投石车也不过三十余辆!沈继栋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如果这数百辆投石车有充足的石弹以供投射,加上母墙上的各种防御设施,扎木合再想打下夹脊关就成了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钱不离的改造计划不止这一项,当内墙竣工之后,就轮到升高子墙了,原本最高的外墙会变成最低的墙,在外墙上还要搭建铁皮棚,并且把城垛改成窗口,这里只留下重装步兵,所有的弓箭手都撤在子墙上,三座城墙成台阶状,一座比一座高。   沈继栋是越来越佩服钱不离了,当夹脊关全部竣工之后,就成了一座真正的不落雄关!飞鹰部落极其擅长的长索则变得一无是处。如果扎木合的士兵爬到母墙的铁皮棚上,就会遭受子墙上的弓箭手猎杀,如果想从窗户里钻进去,母墙内的重装步兵甚至可以不用武器,只需用巨盾向前一推,半蹲着的敌人就会栽向地面,纵使敌人勇武无比,能把巨盾手推开,可几十柄刺枪一起刺向狭小的窗口,任谁也别想招架住,而负责推云梯的钩挡手可以在母墙内大摇大摆的用木撑把云梯推倒,这样的梯状城墙把防御方的优势开发到了极点,沈继栋充满了自信,如果他继续驻守夹脊关,夹脊关就成了飞鹰部落勇士的葬身之地。   不过沈继栋也隐隐约约猜到了钱不离的想法,如此大费周章修建夹脊关,说明钱不离最迟在三年内没有挥兵北上的意图,如果在姬周国局势稳定之后,钱不离把扎木合视为他第一个对手,此时修建夹脊关就成了一个笑话。   沈继栋猜得没错,战争最根本的东西就是为了掠夺利益,飞鹰部落的战力虽然强劲,但飞鹰部落能给姬周国带来的利益却不堪一提,如果说姬周国是一个富翁,飞鹰部落就是一个平民,有谁见过富翁去抢劫平民的?有什么值得一抢?   钱不离的第一个目标是罗斯帝国!   从军事上来说,只要钱不离把矛头指向罗斯帝国,必然会得到风云军团、龙虎军团上中下层将领和士兵的全力支持,而罗斯帝国军队的骑步兵比例不如姬周国,更远远不如天威军,不可能与天威军展开实力相当的机动战,扎木合的军队指挥灵活,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钱不离不敢追击扎木合,但罗斯帝国的军队想从天威军眼前逃生,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只要计划得当、配合得宜,但加上少许的运气,钱不离有信心做到歼灭,而不是击溃。   从政治上来说,云州原本是姬周国的领土,被姬胜烈割让了出去,如果钱不离能抢回云州,不亚于给了姬胜烈以及他的支持者一记狠狠的耳光,钱不离会为之前的失败注入一个新的含义,失败不是因为敌人太强大,而是因为某些人太无能!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益处,姬胜烈签订割让领土条约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意料,结果有很多贵族和平民滞留在云州,没能及时逃出去,都成了罗斯帝国的奴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果钱不离能把这些奴隶救出来,他在民间的声望将再次翻上一个新的台阶,对这些苦难的奴隶来说,钱不离就是一个救世主啊!   从经济上来说,最大的益处就是能夺回云州银矿,罗斯帝国为了能以最快速度控制云州,自割让条约正式签订那天开始,就不停的往云州移民。前方要打仗,后方要建设,这些罗斯帝国的移民都会成为钱不离将来不需花钱雇用的奴隶!还有一个好处,钱不离可以用释放俘虏的办法换取大量赎金,如果抓到了飞鹰部落的将领,飞鹰部落未必能赎得起,罗斯帝国却不一样,他们的财力很强大,而且只要战争再一次爆发,之前签订的条约自然就作废了,钱不离可不想为姬胜烈的错误而继续支付战争赔偿金。   攻打飞鹰部落,最好的结果是除掉一个有威胁的对手,攻打罗斯帝国却能带来数不清的好处,钱不离不难做出选择。   战争必须要为利益服务,这是天理也是天意,钱不离的运筹能力虽然可称卓而不凡,但也只能顺势而为,无力改变什么,逆天而行的人不是没有,最后那一个不是以惨痛收场?   沈继栋隐隐察觉了钱不离的意图,明白夹脊关修造得结实不结实与他的前途切切相关,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每天都要来视察几遍,尤其在是钱不离的亲卫阎庆国带着人赶回夹脊关,与沈继栋长谈了一次之后,沈继栋视察得更勤了。   沈继栋如往常一样,缓缓走上子墙,观望着高高的石台,沉浸在未来能轻松取得胜利的战争假想中,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沈将军。”   沈继栋回头一看,原来是夹脊关的副将修士江和主管粮草辎重的军需官韩正:“你们两个怎么起这么早?”沈继栋笑道。   “沈将军身为主将,尚且起早贪晚,我们几个谁敢偷懒啊。”韩正陪着笑说道。   “怎么?跑到我这里抱怨来了?小心总无大过么,你们也不用再抱怨了,至多两个月,我们就能轻松轻松了。”   修士江看了看前方茫茫的地平线,低声说道:“沈将军,末将有一事不明,钱大将军已经挥师北上,接连取得大捷,飞鹰部落已经没有抵抗之力了,沈将军如此紧张,又是在担心什么呢?”   “不然!”沈继栋摇了摇头:“飞鹰部落和白狼部落虽然伤亡惨重,但残余的实力依然不能小视,你们只看到天威军的捷报一封接一封传过来,却不懂大将军的隐忧。天威军北进势如破竹倒不假,可是扎木合却带领主力和大将军玩捉迷藏,始终不与天威军决战,茫茫草原,扎木合来去自如,大将军也拿他没办法啊。”   “这么说……扎木合还有与天威军决一死战的实力?”修士江惊讶的问道。   “有。”沈继栋斩钉截铁的回道。   “可是当日末将曾亲眼看过,战后飞鹰部落留下的残骸算得上是数不胜数了,扎木合哪里能有这么多兵力?”韩正接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扎木合已经被大将军逼到了绝路上,他只能聚齐飞鹰部落所有的力量来拼个鱼死网破,一向与扎木合狼狈为奸的十几个小部落都派出了援军,加上飞鹰部落的士兵,还有白狼部的援军,据大将军估计,扎木合手中还有……”沈继栋说到这里突然一顿,招了招手,示意修士江和韩正靠近,随后低声说道:“出我之口,入你两人之耳,切切不可传扬出去!”   “沈将军,末将从伍多年,连这点事情还没有分寸么?!”修士江正色道,韩正在一边也连连称是。   沈继栋点了点头:“扎木合手中最少还有十万大军!”   “这么多?”修士江和韩正一起低叫起来。   “要不然大将军为什么留下人来帮我修筑夹脊关?大将军用兵之谨慎远超你我,未算胜、先算败!万一事有不测,让扎木合占得上风,重新构筑起来的夹脊关也能抗击扎木合的复仇举动,保我姬周国平安。”   “看来大将军那边打得很艰险啊。”韩正长叹道。   “艰险也值得,只要大将军能取得胜利,飞鹰部、白狼部再没有实力南下侵掠了,百余年间休想恢复元气!”沈继栋也叹了口气:“我最佩服大将军的就是这点,其实大将军完全可以借大胜之势而退兵,可大将军一心欲毕其功于一役,不惜冒大险深入飞鹰部落内部,意在铲除我姬周国的后患,这份拳拳报国之心你我难及啊!”   “是啊、是啊……”修士江和韩正一起点头应是,目光转向北方,一副神往的样子。   “你们两个是不是找我有事?”沈继栋很随和的说道。   “这个……”修士江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末将生得四个女儿,现在总算抱了个儿子,今天是犬子满月的日子,本想请沈将军光临寒舍,喝一杯满月酒,可现在看到大将军和沈将军一心为国事操劳,末将真的说不出口了……算了,这满月酒不办也罢!”   “哎……修将军,请帖你都发完了,怎么能说不办就不办呢?岂不是凉了大家伙的心!”韩正叫了起来。   沈继栋略一沉吟:“满月酒么……该办还是要办的,夹脊关这些将领谁不知道你修士江想儿子都要想疯了,呵呵……这样吧,晚间我还要巡察防务,扎木合数次攻打夹脊关首战都是在夜间偷袭,千万不能马虎,把满月酒改成中午如何?”   “太好了,多谢沈将军!”修士江喜道。   “你我也是老相识了,客气什么。”沈继栋一笑,转向另一侧高声叫道:“顾大人,我要去修将军府上转一转,这里就交给顾大人监工了。”   “卑职明白,请沈将军放心。”顾坚在子墙上淡淡的应道。   身居上位者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便利,修士江虽然只是夹脊关的副将,但其府中门客奴仆甚多,把晚上的宴会改成午间确实突然了点,不过当日头跳上正当空时,酒宴已经准备完毕了。   修士江的人缘一向不错,而且主将沈继栋也出席这场宴会,夹脊关的中上层将领几乎都来了,修士江的将军府中显得热闹非凡。夹脊关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沈继栋又不太喜欢召开盛宴,所以夹脊关众将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了,一时之间喝得不亦乐乎,只是修士江府中没有歌女艺妓,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沈继栋的神色看起来与众不同,他干脆不去动杯中的酒,只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好似在等待着什么,而他身为主将又没有人敢上前劝酒,沈继栋的一些心腹将领看到沈继栋的样子,有些奇怪,他们的喧闹声也逐渐小了下来。   就在场中的气氛逐渐高涨时,修士江的将军府外有十几骑快马急驰而至,守门的几个兵丁好似早知道有人来,一听到马蹄声,就拉开了将军府的府门,以便让那十几骑快马迅速冲进将军府。   马蹄声一直到将军府的正厅前才嘎然而知,十几个骑士纷纷跳下战马,他们穿戴的是正规的皇家禁卫军服侍,随后在一位军衔为牙门将军的将军带领下,大步走进了正厅。   “军部急令!”那位牙门将军高举着军令走入了大厅,场中的喧闹声骤然停歇,夹脊关众将呆呆的看着十几个皇家禁卫军的士兵,心头惊讶万分,而他们听到的命令更让人惊讶。   “经查奋武将军沈继栋克己复礼,为国事鞠躬尽瘁,天威大将军在前平荡敌寇,奋武将军沈继栋在后功不可没,记大功一次,兹册封奋武将军沈继栋为镇南将军,调任军部任军部左员外郎,令至,速速入京述职!另查夹脊关副将征虏将军修士江任劳任怨、克勤克俭,有协助之功,兹册封征虏将军修士江为奋武将军,升任夹脊关主将!”那位牙门将军把军部急令一合,笑道:“恭喜沈将军,恭喜修将军。”   沈继栋坐在主座上,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牙门将军,没有说话,修士江连忙迎上去,双膝跪倒,恭恭敬敬的接过了军部的急令。   “修将军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啊!”韩正惊喜的叫道。   “是啊,真是大喜啊。”“恭喜修将军!”有十几个夹脊关的将领纷纷向修士江贺喜,把修士江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但大多数将领都在呆呆的看着沈继栋,军部员外郎只是个虚职,而虚职往往由实权人物兼任,权势滔天的人甚至可以兼任几个实权职位,就象钱不离一样,即是天威军主将,又是帝国天威大将军,还是军部尚书令。如果只担任一个军部员外郎,这根本就是明升暗降,纵使军衔涨得再高也没有实用。   “什么狗屁员外郎,你们这是在坑害人!”沈继栋的一个心腹忍不住跳起身大骂起来。   “大胆!竟然敢口出狂言,来人,给我把这个污蔑军部的狂徒拿下!”那位皇家禁卫军的牙门将军真是说翻脸就翻脸。   “谁敢!”边关的战将有不少性烈如火的,跳出来骂人的将领反手抽出了长剑,和皇家禁卫军的士兵对峙起来,不过他的底气也有些不够,一边向后退一边观察着沈继栋的神色。   “我看……你们确实在故意坑害本将军,现在我也污蔑军部了,怎么样?连我也一起拿下么?”沈继栋冷冷的说道。这个机会对他来说是一个难逢的好机会,他可以借机试探这些心腹,有哪些人意志不坚定,又有哪些人愿效死忠。   听到沈继栋发话了,又有七、八个将领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加入了沈继栋的阵营,其实他们并不是不忠诚,而是担心沈继栋会屈服,那他们站出来与军部抗争就成了大笑话了。   “沈继栋,你敢造反?!”那位牙门将军大喝道。   夹脊关将领们手中的长剑不约而同的颤抖了一下,造反可是一项大罪名,自姬周国建国以来,只有一个钱不离才敢藐视军部的命令,率一州之兵力抗一国,他们虽然有抗争的勇气,却不能不顾虑自己的家里人。   “今年的怪事真是特别多……”厅外突然响起了一个人的说话声,接着顾坚缓缓走了进来,他的身后是由杨飞俊带领的特种部队,而沈继栋全副武装的亲卫队已经在杂乱的跑步声中冲进了将军府,把整个正厅包围起来。   “这位将军,你手中的军部急令是谁签发的?我这里还有一份由军部尚书令、帝国天威大将军亲手签发的命令,夹脊关是军事特区,没有钱大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干涉夹脊关的军务!你说……我们要听从哪一份命令呢?”顾坚冷笑着说道。   场中突然响起了惨叫声,一个皇家禁卫军的士兵想抽出武器,却被一个特种兵抢先下手砍翻在地,如果说军队是国家的杀人机器,那些杨飞俊的特种部队就是单兵中的杀人机器,一年来的魔鬼式训练可不是白熬的。 第三二六章 回师   十几个皇家禁卫军的将士全都呆立在那里,不敢乱动了,出入皇城、拱卫王宫的皇家禁卫军的地位历来是尊崇的,从来没遭受过其他军队士兵的袭杀。可是对天威军来说,没人把皇家禁卫军放在眼里,在雾峰行宫时他们杀过,在兵进宾州时他们也杀过,杀了又有何妨?   那位牙门将军心中虽然慌乱,但还是朗声说道:“大将军出征塞外,陛下已命罗侍郎代理军部,即便是大将军亲至,也要遵从军部的命令!你又是什么人?胆敢袭击我皇家禁卫军将士!不怕国法么?!”   “你的意思是说,大将军的将令当不得事,必须要听罗侍郎的命令?”顾坚似笑非笑的说道。   “……不、不错!”   “你真是死到临头还嘴硬!”顾坚的脸一沉,喝道:“给我拿下!”   杨飞俊带着特种兵冲了上来,两个对付一个,眨眼间就把十几个皇家禁卫军的士兵全都绑了起来,那牙门将军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放肆……放开我……你们这是在造反!不要以为钱不离能一手……”那牙门将军的话还没说完,杨飞俊一脚踢在了他的嘴上,踢掉了几颗犹带着鲜血的大牙。   “报!”门外有一个小校一边跑过来一边高叫道:“沈将军,大将军回师了、大将军回师了!”   沈继栋长松了口气:“顾大人,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迎接大将军。”沈继栋说完扫了一眼刚才那七、八个恭喜修士江高升的将领,他们的脸色已然变得异常难看。   人的机遇是多变的,有些时候往往只要一个瞬间,就能决定自己将来的命运,几个反叛了沈继栋的将领与抗命拥戴沈继栋的将领之间的距离只有十几米宽,现在区区十几米却成了无法跨越的天堑,他们再也无法走到这一边!后悔药是神灵也无法拥有的东西,他们站起来为修士江贺喜时,就已经走上了绝路。   十分钟之前,他们还是其乐融融的一个团体,十分钟后,命运就走上了两极,一些人将飞黄腾达,一些人将受到唾弃,真是世事无常!   修士江浑身捧着军部的急令,浑身颤抖着,这份急令他扔掉不是、收起更不是,又听到大将军钱不离回师了,干脆一头栽倒在地昏迷过去。   夹脊关大开城门,欢迎天威军的归来,站在城墙上的夹脊关守军一个个感到惊诧莫名,天威军不是远征飞鹰部落去了么?怎么突然到夹脊关了?难道是打了败仗……不象!看天威军的士兵一个个趾高气扬的样子,怎么会打败仗!难道是已经歼灭了飞鹰部落?那也不能这么快吧?!不过他们只能把疑问憋在心里,没有人敢凑上去打听。   沈继栋带着亲卫迎出关外,眼见钱不离带着百余名骑士飞驰过来,他滚鞍下马、望尘而拜。沈继栋早已经向钱不离效忠了,按理说这一拜大可不必,但实际上这一拜却是不能少的,这是一种象征、一个仪式!   不能没有仪式!拿一对情侣来举例子,未婚同居是事实,结婚证就是仪式,是不是有了事实,就不需要仪式了呢?   沈继栋做为钱不离计划的参与者,他明白钱不离到底想做什么,花费大量军资,出关与扎木合大战,其真正的用意就是让皇城的气氛放松,进而诱使皇城里的敌对者、仇视者都跳出来、凝聚在一起,如果他们的做为还在可以容忍之列,钱不离就会尽可能找出一个能互相妥协、合作的办法,如果他们的做为让人忍无可忍,钱不离就会以摧枯拉朽之势扫平一切障碍。   军部试图更换夹脊关的守将,其用意不外是看不得天威军的节节胜利,试图给天威军制造障碍,可以想象,只要新上任的主将随便找点理由,远在塞北的天威军就会出现粮草不济的情况,在人无粮、马无力,各种军资匮乏的情况下,任谁也没有办法继续打胜仗!   这种是钱不离绝不能容忍的,所以钱不离的手段将变得异常残酷,沈继栋用这一拜表示了自己的决心,不管钱不离将来是受万人唾骂,还是受万人崇拜,他都会一心跟着走下去。   钱不离驱马赶到沈继栋身前,默默的打量着沈继栋。   “末将恭迎大将军凯旋归来!”沈继栋仰视着钱不离,朗声说道。   “起来吧。”钱不离观察着沈继栋过于沉重的脸色,微一皱眉:“莫非夹脊关有什么变故?”   “军部左侍郎罗阳有急令,调末将去皇城任职,夹脊关主将由修士江担任,现在顾大人已经把他们都控制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昨天怎么没告诉我?”   “就是刚才。”沈继栋苦笑了一声:“末将知道大将军要回来,所以在修士江和韩正邀请末将去喝满月酒时,末将察觉他们的神色有些诡异之后,就把宴会的时间提前了,没想到,他们还真企图从中作祟。”   钱不离沉默起来,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等了这么长时间,沈涛和段戈依然没有举动,我以为他们把国家大事放在个人私利之前,两人尚可一用,呵呵……到了最后关头,他们到底没忍住啊!”钱不离笑得很无奈,他当时在皇城坐拥大军,一直没有动沈涛和段戈,其中有很多因素。沈涛和段戈的私兵有很多,虽然战力不堪,但引起动乱的能力还是有的,钱不离不想看到姬周国再次遭受大乱。还有风云、龙虎、惊雷三大军团的态度一直很暧昧,如果他开始杀戮不听话的贵族,惹得三大军团联手,这一仗会打得异常艰苦和惨烈,说不定要打上几年,而且不管谁赢谁输,姬周国都再没有力量抵抗外族侵略了。   为了顾全大局,钱不离想用和平手段逐步掌握姬周国的权力,但是现在沈涛和段戈却用活生生的事实来告诉钱不离,那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钱不离失神了片刻,眼中锋芒再现,如果沈涛和段戈愿意与他钱不离合作,姬周国的政局会以最快的速度调整过来,全力一心对外,但没有沈涛和段戈的帮助他也能做到,只是要消耗不少时间而已。虽然心中有几分无奈,但钱不离更清楚,现在是下决心的时候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不想内讧、他不想看到太多自己人的血,可是情势不以他的个人意志而转移。   既然如此,那就拼个胜负吧,胜者生、败者亡!适者生存、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界的法则!   钱不离看了看沈继栋:“走吧,带我去顾坚那里。”   当沈继栋引领着钱不离来到修士江的将军府,厅中的吵闹喝骂声随着钱不离步入大厅而逐渐变得平息,最后变得如死水一般安静。   钱不离的目光扫了一圈,那些面带恐惧的显然是敌对分子,而那些神情振奋的人自是沈继栋的心腹,还有一些将领退在两边,神色尴尬,他们就是没有表明态度的中间派了。   那牙门将军挣扎着抬头看了看钱不离,突然开口大叫道:“大将军,为什么要把我们抓起来?卑职无罪!卑职无罪啊!!”   钱不离没有理会那牙门将军,径自做到了沈继栋当时坐的位置上,顾坚凑上前来低声说了一阵,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个大概,钱不离淡淡的看向那牙门将军:“你真的没罪?!”   “如果大将军认为罗侍郎的军令不当,驳回即是,卑职只是个传令官,为什么要把卑职抓起来?卑职犯了哪条国法?!”那牙门将军的喊声越来越高。   钱不离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摇摇头:“龙义。”   “末将在!”尉迟龙义踏前一步,他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但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深红色可怖的伤疤,其实尉迟龙义以前倒是个比较俊秀的人物,可惜这道伤疤把尉迟龙义翩翩公子的风度给抹去了,而且尉迟龙义现在很少笑,总是绷着脸,配合着可怖的伤疤,尉迟龙义看起来少了以前的轻浮,多了几分锐气。   “那封信还在你身上吧?”   “末将一直在贴身保管着。”   “现在是你出发的时候了,从杨远京的斥候大队里挑上几十个精锐的将士,务必在五天之内把信送到!”   “末将遵命!”尉迟龙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龙义,路上千万要当心!我天威军的胜败就压在你肩膀上了!”钱不离犹豫了一下:“如果遇到了突发情况,你自己拿主意,飞俊,你挑出二十个特种兵,陪龙义一起去。”   “信在人在、信失人亡!请大将军放心!”尉迟龙义朗声回道。   钱不离苦笑起来:“你这么说我还能放心么!飞俊,你也去吧,路上机警些。” 第三二七章 天罚   “遵命,大将军。”杨飞俊朗声说道。天威军的将领们有一个长处,是其他的野战军团难以企及的,那就是相互间少有勾心斗角的举动。天威军是一支高度集权的军队,钱不离当时也曾经说过,所有天威军的将士要站在同一个地方,看着同一个方向,听着同一个声音,钱不离的声音!   尉迟龙义原来的地位可不低,可惜获罪在前,被贬到了皇家禁卫军中担任一个虚职,现在又变成了钱不离的亲卫,他的将衔比不上杨飞俊。虽然钱不离令杨飞俊暂时做尉迟龙义的副手,有些不适当,但杨飞俊没有别的想法,如果换了其他一支军队,这道命令一下,就已经在主、副两人之间造成了一个隐患。   钱不离相信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不会做出龌龊的勾当,而他每提拔一个人时,必须要经过全方位的考察,忠诚度、性格、其次才是能力。   尉迟龙义也没觉得由杨飞俊配合有什么不妥:“大将军,事不宜迟、末将告退了。”   钱不离目送着尉迟龙义和杨飞俊离开了大厅,眼神逐渐转寒,最后盯在了犹在挣扎的十几个皇家禁卫军身上:“现在,轮到和你们算帐了!”   “大将军,卑职触犯了哪条国法军规?如果大将军能说出一二来,卑职宁愿受万箭穿心之苦!不问青红皂白,就残杀我皇家禁卫军将士,大将军不怕众人寒心么?不怕被天下人耻笑?!”那牙门将军见情势危急,索性豁出去了。   “你以为我钱不离会被虚名所累?!”钱不离淡淡一笑:“我以前容忍你们,是为了姬周国的大局,不是为了什么声望,再说你们有资格评论我的功过么?”   “触犯了哪条国法军规?此一时彼一时了,从现在开始,我钱不离说的话就是国法!”钱不离的目光冷冷一扫,扫到了修士江和韩正等人身上,修士江抢先跪在地上,哭叫道:“大将军,末将冤枉啊!末将什么都没做,天知道那罗阳狗贼为什么要把末将升为夹脊关主将,请大将军明察……明察啊……”   “晚了。”钱不离的目光转到了沈继栋身上:“继栋,你看……应该怎么处置他们?”   “这些皇家禁卫军的士兵抗命不从,藐视大将军的军令,应当处以死刑!修士江与韩正应被削为庶民、罚做苦役,其他从逆者也应该被削除军籍,永不再录用。”   “继栋,听说没听说过那句话:慈不掌兵!”钱不离摇了摇头:“打蛇不死三分罪!你今天放过他们,以为他们对你感恩戴德么?错了!他们会更加嫉恨你,只要抓住机会,他们会不遗余力的咬上你几口,顾坚!”   “卑职在!”   钱不离略一沉吟,冷冷的喝道:“把这些从逆的人全部推出去,就地处斩!”   “什……什么?凭什么要处死我们!凭什么?!”   “大将军,饶命啊……”   “弟兄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其在这里等死,我们拼了!”   钱不离的命令出口,场中当即就乱了起来,抗辩声、求饶声、甚至怒骂声响成了一团,无需钱不离下令,阎庆国反手抽出了战刀,带着几十个亲卫扑杀上去。   阎庆国因心机灵敏受到了钱不离的重用,不过他的武技也颇为不凡,战刀反手一撩,震开了一个从逆的将领刺过来的长剑,另一个亲卫见缝插针,一刀下去披肩带背、把那从逆将领劈成了两半。   争斗迅速展开,又迅速结束,钱不离亲卫队的战斗力历来是军中首屈一指的,装备、武技且不说,他们与敌人缠斗时相互之间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在两、三个,甚至是五、六个人对付一个的情况下,争斗在眨眼间就结束了,一共七个从逆的将领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凭什么……”那皇家禁卫军的牙门将军在被人拖往门外的路上,犹在狂呼着。   钱不离淡漠的站在厅中,这些皇家禁卫军的士兵确实罪不至死,军部也确实有权力更换夹脊关的主将,如果他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也许会留条后路,只把这些皇家禁卫军的士兵都监禁起来。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与沈涛、段戈的争斗一旦趋于明朗化,那么必然会不死不休,他只能用雷霆手段强压下所有反对的声音、杀死所有敢站出来反对他的人。   “夫君……不要伤我夫君……”一个柔弱的女声传来,紧接着从侧面冲出来一个怀抱着婴儿的女人。   两个亲卫上前挡在那女人身前,不过那女人犹如疯了一样,左踢右咬,甚至不惜把怀中的婴儿甩到一边,两个亲卫见状连忙去接下坠的婴儿,那女人趁机扑上来一把抱住了钱不离的大腿:“大将军,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的夫君吧!”   程达一皱眉,上前想把那女人拉开,就在这时惊变陡起,那女人手掌一翻,掌中出现了一把匕首,身形上起,匕首飞快的划向了钱不离的咽喉。   也许她是想制服钱不离,给家人换一条生路,也许是干脆想刺杀钱不离,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钱不离从小习练武学,又经过现代化军队的严格训练,如果能被一个产后的弱女子制住,那真是一个大笑话!   钱不离手腕向前一迎,按住了那女人的手腕,随后用力向前一送,匕首重重反刺在了那女人的脸上,那女人惨呼着向后踉跄数步,这时程达怒吼着扑上来,手中的战刀划出了一道光影,一道血泉同时在那女人的颈间绽放。   “秋儿……”修士江从地上跃起,狂呼着冲向那如断草般栽倒在地的女人,他身后的两个亲卫同时出手,刀光交剪而下,修士江再无力寸进,无奈的倒在了地上,到死他的眼睛也是睁得大大的,眼中全是不甘。   其实在一个人行险时,他应该先考虑到各种后果,不成只看到成功的辉煌,有些事注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而有些事纵使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也只能以抱恨收场。   “还真是一对同命鸳鸯。”钱不离淡淡的说了一句。   大厅外的哭骂声嘎然而止,顾坚从外走了进来:“启禀大将军,人犯已经处置完毕。”   “派人去通知贺子诚他们吧,天罚行动正式开始!”钱不离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他一方面寄希望于能与沈涛、段戈合作,另一方也做好了与沈涛、段戈摊牌的准备,事实证明,他的准备并没有白做。   “卑职明白!”顾坚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间充满了振奋,钱不离的天罚行动计划,整个姬周国只有贾天祥、他还有武钟寒知道,顾坚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也准备得很久了。   ※※※   “陛下,您还在犹豫什么?我们该有所动作了。”贾天祥凝视着姬胜情,语气显得异常凝重。   “可是……他还没有消息呢。”姬胜情咬了咬嘴唇:“我的伯爵,等他的消息到了,我们再仔细商议一下,好不好?”   “我担心到时候时间太紧迫了。”贾天祥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他知道姬胜情为什么迟迟下不定决心,姬周国大乱方定,刚刚坐上王位的姬胜情一心想着让姬周国重新繁荣起来,可是钱不离的天罚计划必然会再一次掀起血雨,这是姬胜情绝不愿意看到的。   在刚才贾天祥把计划中容牵涉到姬胜情的部分透露出来之后,把姬胜情吓得花容变色,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想当初他接触到钱不离的疯狂计划时,把他也吓了一跳,但仔细盘桓良久,却又不得不承认,钱不离的计划成功性非常高。   “我的伯爵,这可是数千条……不,是上万条人命啊!您不要再逼我了!”姬胜情的表情很痛苦,已经接近求饶了。   “蝮蛇螯手,壮士解其腕!陛下,不离曾经说过,姬周国如果想重现当日辉煌,必须要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化成一只拳头!”贾天祥缓缓说道:“不用再等了,陛下,老臣知道陛下心中的苦楚,所以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您,潘智超在数天前派人来告诉我,军部左侍郎罗阳已经下达了调换夹脊关主将的命令,您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吗?他们见不得天威军的胜利,想在天威军的后勤上做些手脚啊!”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罗阳真是狗胆包天!”姬胜情勃然大怒。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陛下,您应该下决心了。”贾天祥苦口婆心的劝道。   “罗阳的事暂且放下,不离怎么办?”姬胜情想到了天威军未来的困境,急得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往年姬周国对飞鹰部落做战,总是在粮草辎重上出现问题,这一次……这一次不离也危险了!”   “咳……”贾天祥干咳一声,他知道钱不离根本没有远走塞外,胜利的战报都是假的,但这些没办法坦白告诉姬胜情,只好另找理由:“不离早就预料到了,我想……他自有应对。” 第三二八章 军营之变   “自有应对?”姬胜情疑惑的看了看贾天祥:“不离出塞远征千里,他能有什么应对?”   “据老臣所知,不离离开夹脊关之前,给夹脊关主将沈继栋留下了一道密令,陛下放心吧,这几年的风风雨雨您还没看出来?这样的花招是根本难不住他的。”贾天祥微笑起来。   姬胜情摇摇头、又点点头,陷入了沉思,就在这时,侧门处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响,姬胜情的神色一变,喝道:“什么人?!”在她和贾天祥密谈时,令王宫总管天雨负责看护这座偏殿,竟然能有人能避过天雨的警戒,躲在这里偷听她与贾天祥的密谈,不由她不心惊。   贾天祥的脸色也变了,抽出长剑护在姬胜情身前,其实贾天祥佩戴长剑纯粹是一种装饰,他本人不懂一点武技,但突逢危急,他必须要保护姬胜情。   就在姬胜情要敲响王座后的警钟时,门外响起了一个怯怯的声音:“是我啊,陛下。”随着话音,柯蓝和柯丽一起走进了偏殿。   姬胜情松了口气,笑骂道:“你们两个死丫头,干什么鬼鬼崇崇躲在外面?!”对柯蓝和柯丽,她是绝对信任的,当日她被逼远走雪原城时,柯蓝和柯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这份忠诚和感情她是永远不会忘的。   柯丽低声说道:“我们是来给陛下送茶水来的。”   姬胜情用手指了指桌案:“放这里好了。”   天雨总管笑呵呵的出现在侧门处,先扫了一眼贾天祥,又用眼瞟向了柯蓝和柯丽:“陛下,看您愁眉不展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难以剖断?如果不嫌老奴见识浅薄的话,老奴愿为陛下出些心力。”说完,他又对贾天祥使了个眼色,同时用手轻轻推了推柯丽的后背。   “是啊,陛下,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好了,大家可以帮着出些主意。”   “死丫头,你能有什么主意。”姬胜情笑了起来。   贾天祥一愣,角度不同,天雨总管的这点小动作姬胜情看不到,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冲着柯丽招了招手:“来,小柯丽,到我这里来。”   受到了‘轻视’的柯丽噘着嘴,走到了贾天祥身前,贾天祥笑道:“小柯丽,你还真没说错,我们的陛下正在为一件事情犯愁呢。”   “什么事呀?”柯丽当即大喜:“快告诉我,我能帮上忙的。”   “嗯……这么说吧,大将军钱不离希望陛下能帮他做一件事,而陛下认为做那件事有些不妥,所以一直在犯愁,你认为呢?”贾天祥摆出了一副哄小孩的样子。   “他呀……”提到了钱不离,柯丽的小脸有些发红:“我知道,他做事从来都没错过的。”   姬胜情正抿着嘴看热闹呢,听到了这句话,神色当即一怔,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陛下,奴婢有一句话想说。”柯蓝满脸紧张的插嘴说道。   “说吧。”   “自大将军于雪原城统兵以来,每每能料敌如神,事事可占据先机,大破扎木合,完败百里克诚,歼灭铁浪军团,大军到处、所向披靡!记得陛下也说过,论能力、论见识,天下没几个人能比过大将军!奴婢说一句犯上的话,陛下看不到的东西,不等于大将军看不到,陛下不明白的东西,不等于大将军也不明白!”   “是啊,没有他,我们现在不知道还在哪里东躲西藏呢。”柯丽接道。   姬胜情沉默片刻,突然反问说道:“柯蓝,这些话都是你想出来的?”   “我……是的……不是的……”柯蓝的表情愈发慌乱了。   “这个……陛下,老奴……”天雨总管带着几分尴尬插嘴道。   “我明白了,天雨伯伯,这是你想说的话,是吗?”姬胜情苦笑一声:“我不是不相信不离,而是这件事的关系太大了。”   “陛下,以往我们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是因为我们都相信他,能全力支持他!”贾天祥用凝重的口气说道:“大将军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他已经计划了很久了,现在他最需要的,是我们没有保留的支持!”   姬胜情沉吟起来,过了很长时间,才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好吧、好吧,反正我的一切都是他给我的……天雨伯伯,马上派人传月色公爵入宫觐见。”   “遵命,陛下。”天雨总管躬身退了下去。   ※※※   已经进入了雨季,天空中随处可见青黑的云朵,遍野的山花在东南风中摇摆着,好似浪涛。   远处,传来的阵阵鼓声,在龙虎军团的大营内,以监军之职带行主将之权的段司空随着鼓声缓缓走进了帅帐。   他刚刚接到段戈的密信,终于要有所动作了啊!更换夹脊关的主将,切断天威军的退路。当然,能让钱不离与扎木合打得两败俱伤是最好的结果,可惜扎木合却不是钱不离的对手,竟然接连败退,沈涛和段戈不得不施展手段,从背后给钱不离致命一击!   这样也好,飞鹰部落伤亡惨重,几年之内再无力南下了,他们可以从容布局,而钱不离是一定要死的!一想起钱不离,段司空就浑身不得劲,虽然钱不离是他的敌人,但他不能不承认钱不离在军事上的优异才能,帝国四大军团之一的铁浪军团在钱不离手中变成了昨日之黄花,肆虐中原的扎木合在钱不离面前屡战屡败,直至逃入草原深处,这样的人威胁太大了!如果钱不离不死,纵使他们能掌握姬周国的政局,最后也不过是第二个姬胜烈而已!   段司空轻吁了口气,那边的事情一切顺利,现在就要看他的了,皇城中有潘智超的皇家禁卫军,有梁山鹰的清州军,就是没有他们的军队,潘智超的态度一直很冷漠,沈涛已经下了断言,此子不可用!梁山鹰却和月色公爵走得非常近,也不能用,如果想在皇城中占据绝对优势,他必须要把龙虎军团带回去。   段司空一边沉思着一边走近帅帐,众将已经都来齐了,见段司空走了进来,龙虎军众将一起站起身:“参见监军大人。”   段司空坐在了帅座上,双手向下虚按,示意众将都坐下,随后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今日升堂点将,是因为本监军收到了内阁和军部的急令,有逆贼图谋叛乱,皇城的局势非常紧张,陛下下令让龙虎军团急速赶往皇城,拱卫皇城的安危,你们回去抓紧时间准备一下吧,两天后,全军启程!”   “什么……”龙虎军团众将领被这个消息震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还用本监军重复第二遍么?”段司空的脸色一沉。   “监军大人,我们龙虎军团要是走了,谁来拱卫这边疆啊?!”一个性急的将领昂然而起:“一个云州并不能满足罗斯帝国的胃口,监军大人没看到他们总是在挑衅么?如果我军撤走,罗斯帝国的大军撕毁协议、大举入侵,谁来承担这个罪责?!”   “这个本监军已经考虑到了,安州刺史已经征召四万常备军,这道防线暂时交给他们吧,据险而守,四万人已经足够了,再说罗斯帝国与我国签订协议之期还不到一年,他们还没有完全消化云州,哪里敢撕毁协议入侵我姬周国!”   “征召的新兵怎么能是罗斯国正规军的对手?”另一个将领叫了起来。   “是皇城重要还是这里重要?是陛下的安危重要还是你们的意愿重要?我知道让出了云州,你们心里都不好受,一心盼着再次开战,把云州抢回来!你们以为我不想么?!”段司空一拳重重的击打在桌案上:“谁不想开疆拓土?谁不想流芳百世?但现在不是时候,陛下所居的皇城岌岌可危,你们还有心想着自己的功名么?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带着龙虎军团打回来!罗斯帝国在本监军眼中,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   这一番正义严辞的话,倒是震住了不少将领,末座的一个将领突然插话道:“监军大人,您一口一个陛下,那您可有陛下的圣旨么?”   段司空的脸色有些发青了,一个小小的偏将竟然敢当众讨要圣旨,这是一种极度的不信任,更是一种侮辱,但他却偏偏发作不得,否则,在其他人看来他倒是假传圣旨了。   “这份是陛下的圣旨,这份是内阁和军部联合签发的急令,你们自己看吧。”段司空缓缓坐了回去。   龙虎军团中的将领有几个能亲眼看到姬胜情的圣旨?他们根本就无从辨别真伪,只能一个个默默的传阅着。   段司空见看过圣旨的将领都哑口无言,眼中露出了喜色,他刚想说话,突然又一个将领冷笑着说道:“前次奉旨撤离了云州,这次又奉旨撤离安州,那下一次呢?是不是要我们撤离皇城?!”   段司空勃然大怒,刚才他心里就有气,却无法发泄出来,这个将领自己送上来,正可以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混帐!竟然敢在军议上口吐狂言,来人!把他给我推出去重打五十军棍!”   段司空的亲卫呼啦一声围了上去,把那员将领按在地上绑好,推出了帅帐,段司空双眼冷冷的在帐中扫了一圈,众将鸦鹊无声。   龙虎军团的将领们并不是没有同僚之情,关键是他们没有主心骨,那个将领在帅帐中说阴阳怪气的话,被惩罚一顿很正常,他们站出来又能怎么样?和手握重权的监军闹翻了,他们不成了谋反的逆贼了么?!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响起了惊叫声,接着门帘被打开,一个老将军龙行虎步跨进了帅帐,他身侧跟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还有一个白衣白袍、英气逼人的年轻人。   段司空看到了那个老将军,只感觉一桶雪水从头淋到脚,惊得遍体冰凉,因为他眼前的老将军就是因病势沉重、不得不搬到安州府养病的龙虎军团主将张进武。   张进武身边的老者正是太医院院首、兼任光明教救世圣者的蒋维乔,那个年轻人正是周抗。钱不离做事喜欢做两手准备,当他得知张进武病重时,马上派蒋维乔赶往安州为张进武治病,如果张进武有病愈的可能,周抗就负责保护张进武,直到张进武重新控制住龙虎军团,如果张进武没有病愈的可能,周抗就要施展游侠手段,于段司空赴任的路上击杀之。   周抗手中还有一份由姬胜情签发、任命龙虎军团副将颜宏暂代主将的圣旨,钱不离之所以会选中颜宏,是因为颜宏与张进武是儿女亲家,张进武那个在罗斯帝国阵亡的孩子就是颜宏的女婿。姬胜情已经在圣旨中严令颜宏镇守东境,小心罗斯帝国军队偷袭,那么就算沈涛和段戈说出天花、编造出再多的伪令来,颜宏也不会把防线空出来,任由姬周国领土受罗斯帝国大军蹂躏的。   如果无法控制龙虎军团,至少也要保证龙虎军团保持中立,不能与天威军为敌。   钱不离的运气不错,蒋维乔靠着一双妙手,终于成功保住了张进武的性命。而张进武虽然是个武将,但对政治也不是一窍不通,钱不离特意派蒋维乔来医治自己,说明钱不离不希望自己死,沈涛、段戈却派段司空来做监军,这就是想夺取自己的权力,需要去帮哪一方不难选择。 第三二九章 飓风计划   龙虎军团众将领见到张进武突然出现,一个个又惊又喜,纷纷站起身大叫道:“参见将军!”   张进武向众将微微点头示意,随后缓缓走到段司空面前,看着段司空漠然不语。   段司空竭力控制着自己慌乱的情绪,站了起来陪笑道:“张将军大好了?可喜可贺啊……真是可喜可贺啊!”   “是可悲可叹吧?”周抗在一边冷冷的说道。   “你是什么人?”   “他是前铁浪军团的监军,现任龙虎军团总军法官的周抗周大人。”门帘开处,刚才那个被推出帐外的将领走了进来,冷笑着回道,他全身上下完好无损,而段司空的亲卫却一个也看不见了,很显然,段司空的亲卫已经被人控制住了,或者说,干脆就被杀了。   “本监军怎么不知道?”   “你有资格知道么?”这虽然是张进武进入帅帐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但张进武那咄咄逼人的意志已经显露无疑。   以军人的角度看,张进武远比钱不离纯粹,已经下了决心就不会想方设法再给自己找一条后路,而在姬周国几员上将中,张进武是最刚烈的一个,一意前行、宁折不弯是张进武的性格写照。   段司空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半晌才缓缓说道:“张将军回来得正好,本监军接到军部急令,命我龙虎军团迅速回皇城平叛,请将军下令吧。”   “在张将军下令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把座位让出来?”周抗露出了讥笑。   段司空无言以对,默默的站到了一边,他知道已经没办法完成自己的使命了,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到张进武下达了与军部急令相违的命令时,他再站出来据理力争,哪怕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也要在龙虎军团的将领们心中播下疑虑的种子。野战军团的主将纵使声威再盛,也要遵从军部的命令行事,张进武抗命不从,等同于叛逆,段司空希望能为后来者铺路,只要龙虎军团的将领对张进武产生了疑心,他的继任者就有机会掌控龙虎军团。   为了沈、段两家的利益,段司空押上了自己的一切,倒是充满了壮怀悲烈,可惜的是,段司空想的太简单了,军部急令又哪里有圣旨的份量重!   “你们有谁愿意带兵回皇城平叛?”张进武淡淡的问道。   龙虎军团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龙虎军团驻守云州已经十余年了,在从来没有中断过的骚扰和摩擦中,已经与罗斯帝国积聚出了滔天的血海深仇!而在去年云州又从他们手中丢掉,可谓是旧恨未灭、新仇又生,在这种情势下,罗斯帝国才是他们的头等大敌,谁也不愿做本末倒置的事。   “很好、很好!你们没有辜负本将军的期望!”张进武露出了笑意:“传我将令,放弃驰鹿岭与玉湖,全军向黄坑收缩,各部加强戒备,以防罗斯帝国的军队偷袭安州!”   “张将军,难道你不想回援皇城了么?”段司空阴森森的说道。   “皇城有潘智超的皇家禁卫军坐镇,何须本将军回援!”   “张进武,你至皇城安危而不顾,莫非你想谋反不成?”段司空大喝道。   张进武根本就没理会段司空的嚎叫,他扫视了一圈,缓缓说道:“本将军接到了陛下的密旨,令本将军在三个月内加紧整训大军,以便……”张进武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正色道:“我向你们透露一些内幕吧,但这是姬周国的绝密!如果有谁胆敢把这消息传出去,就别怪本将军别客气了!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更不要拿自己的家人开玩笑!”张进武的话很坦白,如果有谁泄露了秘密,不止是他本人要受到严惩,他的家人也会遭受连累。   “将军,您说吧!”   “将军,我们跟着您风里来、雨里去这么些年,您还不相信我们么?”   分列两旁的将领们纷纷应和起来。   “帝国钱大将军制定出了一个计划,这份计划也得到了陛下的嘉许。”张进武缓缓说道:“在盛夏时节,姬周国将展开代号为‘飓风’的攻势,由天威军团、风云军团、龙虎军团联手进攻云州,这是一场异常艰难的苦战、血战,我们的目地不单是为了夺回云州,还要把罗斯帝国边帅彼得的第一、第二远征军,还有伊凡斯基的狂战士军团分割歼灭在云州!风云军团的战力我就不消说了,天威军团能一战歼灭桂明的铁浪军团,其战斗力……更在风云军团之上,我希望你们能舍生忘死、奋勇杀敌,千万不要丢了龙虎军团的脸面!”   龙虎军团的将领们愣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他们已经憋屈得很久很久了,蓦然听到这样一份表达了他们意愿的战争计划,又怎么能不激动?!   帅帐周围的龙虎军团士兵们听到了帅帐中传来的吼叫声,不由一个个伸头向帅帐这里张望起来,他们虽然能从吼声中听出浓浓的喜悦,却不知道有什么事能让那些将军们如此兴奋。   段司空却在将军们的吼声中变得面如死灰,他的挑拨与钱不离的计划所带来的激动相比,轻如鸿毛,他这种人只知道利用人心的阴暗面,却不懂这些甘心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军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保家卫国的职责、是建功立业的渴望、是名垂青史的向往、是与勇者争锋的激越!   只明白利用人心的阴暗面,号召人们为了一己私利而冒险,永远得不到天下、得不到民心。   与通透人心的钱不离相比,段司空只是一个跳梁小丑!钱不离在没有离开皇城时,就从军事、政治、经济等多方面考虑,做出了把战略中心东移的决定,在那时他就知道,他的计划会给蒙受屈辱的风云军团、龙虎军团的将士们带去多么大的喜悦。   “大将军率兵远征塞外,只有三、四个月时间了,大将军能及时歼灭飞鹰部落,带领天威军团东进么?”一个将领在欢呼之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怎么不能?!大将军一向用兵如神,你没看到战报么?大将军已经歼灭了飞鹰部落的主力,扎木合只剩下一点残兵,他又能做什么?”另一个将军反驳道。   “是啊、是啊,大将军一仗就歼灭了飞鹰部落近十万大军,这功绩……连尉迟上将军也做不到啊!”一个须发半白的老将补充道,听到了那个令人激动的计划,再加上钱不离以前立下的种种辉煌战绩,钱不离的形象在他们心目中已经变得无比高大。   “这份计划是大将军亲手制定的,我相信大将军一定会及时带领天威军团东进。”张进武微微一笑:“你们回去马上加紧整训士兵,告诉你们,如果到时候丢了我的脸,我就打断你们的腿!”听到部将们如此尊崇钱不离,张进武并没有感到嫉妒,他心中有数,最有资格承担大任的儿子已经在罗斯帝国战死,其他的孩子虽然可称忠勇,但都没有担任主将的能力,在他老去之后,他的孩子就要靠钱不离提携了,年轻时没有争过尉迟风云,现在他已经无心再去争夺什么名利了。   “放心吧,将军!”龙虎军团的将领们纷纷应诺,天威军团后来而居上,光芒已经超过了风云军团,稳居帝国野战军之首,风云军团退居到第二位,他们虽然对这两大军团心服口服,但没有人想做孬种,喋血沙场的将军们哪里会缺豪情壮志?!宁死也不能给龙虎军团丢脸啊!   “好了,你们下去吧。”张进武笑着摆了摆手。   龙虎军团的将领们一起告退,离开了帅帐,至于之前那坐在帅座上发号施令的监军大人,大家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张进武看了看犹在簌簌发抖的段司空,笑道:“周大人,你说……我该怎么处置这位军部派来的监军大人呢?”   “把这个人留下就是留下祸害,还是除掉为好。”周抗淡淡的回答道。只有杀掉段司空,才能真正切断张进武的后路,把龙虎军团牢牢的绑在钱不离的战车上,这样他也可以安心留在龙虎军团,配合张进武做好战争的准备工作。   不过周抗的顾虑是不必要的,张进武根本就没想留什么退路,他之所以有这一问,是考虑到钱不离可能另有想法,听到了周抗的回答,张进武朗笑一声:“甚合吾意!来人啊,把这位监军给我推到旗下,斩!”   “哈哈哈……”段司空突然爆发出狂笑声:“你们以为那钱不离还有命从塞外回来吗?哈哈……”   “你笑得真难看!”周抗冷冷的回道:“你以为大将军会成为第二个郑朔么?大将军早就料到你们会做什么了!来人!” 第三三零章 觉悟   雨丝连绵不绝的从夜空中降下,落在地上发出了一阵沙沙声,两只蒙着宫纱的灯笼挂在木柱上,雨丝从灯笼前经过时,划出了一道道散发着细微寒光的轨迹。   月色公爵迎窗而立,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意,轻风吹拂着她的衣衫,摇摇摆摆,勾勒出了娇躯动人的曲线,看起来象一个欲驾风而去的仙子。一股幽香从月色公爵的身上散发出来,伴着风儿在屋中弥漫,除了长年累月和各种香料打交道的人之外,很少有人能辨别得出这是什么香气,他们只知道这种香气很是让人沉醉。   梁山鹰规规矩矩站在月色公爵身后,饶是月色公爵的背影再幽美、月色公爵身上的香气再醉人,他也不敢放浪形骸的去看、去闻,对这个女人,梁山鹰心中充满了尊崇。   想当初刚刚受封为将军时,梁山鹰一心想融入上流社会,可是迎接他的却是讥笑和轻蔑,只有月色公爵不厌弃他的粗鲁,不止数次把他从尴尬中拉出来,还耐心的教给他上流社会交往的各种礼仪、说话的方式,甚至还教他跳舞。   这个女人为他做了这么多,可他回报了什么?每想到这里,梁山鹰就感到心如刀绞!那一天,钱不离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把月色公爵掠走,而他却在去王宫讨要圣旨之后,才敢去大将军府救人,当日钱不离放肆的狂笑声犹在耳边,这是他一生也无法清洗得掉的侮辱!   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尊崇的女人受到了钱不离的淫辱,梁山鹰怒发欲狂,他愿付出一切去复仇,带领他的清州军突袭钱不离的大营,可是最后月色公爵却强行把他拦住了,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那个眼角犹带着泪痕的女人用一种可怕的冷静、一种可怕的语调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她要的是胜利,而不是牺牲!   事情过后,经常有人对着月色公爵的背影指指点点,带着古怪的笑意和古怪的眼神,梁山鹰真的想把那些人的头颅尽皆斩下,以告慰月色公爵越来越孤苦的背影,但是他又不能这么做,梁山鹰已经明白自己的价值了,他和他的清州军是月色公爵报仇雪恨的最大本钱,没有了他的支持,月色公爵只能抱恨一生。   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下,梁山鹰已经变得非常冷静了,往日里听到钱不离的名字,他忍不住咆哮如雷,现在他却能泰然处之,虽然这份仇恨越来越浓烈,但他已明白要把仇恨藏在心里,如同面前这个让自己尊崇的女人一样。   可惜的是,梁山鹰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冷静并不是百用百灵的法宝,行大事者,经验、才智、冷静、忍耐、决断等等许多因素都必须要具备,而梁山鹰至多学会了冷静和忍耐而已,他还差得太远太远。   “你知道么?”月色公爵幽幽开口说道:“我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等到了今天!”   梁山鹰一愣:“请公爵大人明示。”   “今天,陛下找我去,我们谈了很多很多。”月色公爵缓缓转过身来,唇边带着凄美的笑意:“钱不离率领天威军出塞的事情你总该知道吧?”   “那个我知道,公爵大人。”梁山鹰道:“虽然钱不离是一个目光狭隘,容不下他人的小人,但他在军事上的造诣却不能不让人佩服。”说到这里,梁山鹰观察着月色公爵的脸色,发现月色公爵没有因他夸奖钱不离的能力而恼怒时,才续道:“钱不离已经打垮了飞鹰部落的主力,用不了几个月,他又要大胜而归了。”   “你以为沈涛和段戈会甘心坐看钱不离再次扬威天下么?”   “大人的意思是……”   “沈涛和段戈已经派人更换了夹脊关的主将,天威军北上千里做战,只要沈涛和段戈切断天威军的补给和后路,纵使钱不离机谋百变,天威军也只能饮恨沙场!”月色公爵闭上了眼睛,半晌才缓缓睁开:“这一次扎木合已经早早与极北之地的白狼部联手应战了,天威军虽然连战连胜,但扎木合的大军最少还有十万人,钱不离能安然退回来的可能性非常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梁山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万万没有想到,沈涛和段戈竟然卑鄙到了这种程度,前线的大军正在与敌人血战,后方却切断前线的补给,这种做法太过无耻了!扎木合扫荡清州,不知道残杀了多数百姓,所以梁山鹰心中也是很痛恨扎木合的,眼见钱不离对上了扎木合,不管谁输谁赢,梁山鹰都只会感到高兴,可是用这种办法坑害钱不离……梁山鹰心头感到有些不舒服。   “日升日落、云起云消,兴亡更迭真是太快了,威震天下、横扫八荒的天威军就这么步上铁浪军团的后尘,让人感慨啊!只可惜……”月色公爵的眼中露出了恨意:“没有手刃此獠,对我来说是莫大的遗憾。”   梁山鹰突然感觉到心中空落落的,异常难受,听到自己心中最大的仇敌就要丧命的消息,他却没有一丝兴奋。   准确的说,梁山鹰开始时敌视钱不离是因为他的嫉妒,他要用实际行动向世人证明,他比钱不离更强!后来结仇的因素就越来越多了,月色公爵被钱不离所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当他了悟到钱不离已经被沈涛和段戈用卑鄙无耻的方式暗算之后,心情变得非常复杂。幸灾乐祸?他看不到沈涛和段戈的手段,同情钱不离……这个他是绝对没有办法做到的。   他的目标一直是超越或打垮钱不离,现在钱不离已经毁在了他人之手,这个理想是实现了还是没实现?如果想重新竖立一个目标,又该是什么?梁山鹰很迷茫。   “现在该是我们展露锋芒的时候了,这是陛下的圣旨,你自己看一看吧。”月色公爵拿出了一卷黄绫,递给了梁山鹰。   梁山鹰接过圣旨,稳了稳神,缓缓打开,姬胜情在圣旨中痛斥了沈涛和段戈的卑鄙无耻,一共罗列出十几项不赦大罪,并在最后任命梁山鹰暂代帝国大将军之职,掌管天下兵马,命梁山鹰带领清州军迅速剿杀叛贼的党羽,然后带兵收回夹脊关,救出天威军。   梁山鹰空虚的心被一点一点填满,不错!钱不离已经被小人暗算,他已经无法再与钱不离较量了,但他可以接替钱不离的职位,做钱不离还来不及做、甚至做不到的事情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梁山鹰恢复了活力,他转向月色公爵问道:“公爵大人,潘将军身为皇家禁卫军左中朗将,为什么不让他剿灭叛党呢?我梁山鹰何德何能,敢当此重任?!”   “你糊涂了不成?”月色公爵面色一冷:“钱不离现在还没有死!如果潘智超领兵剿灭叛党,北上收服夹脊关,他必然会带兵救援天威军,万一钱不离被他救出来了……我们什么也得不到,反而平白帮助钱不离消灭了大敌,到时候帝国还有谁能压制钱不离的权势?!”   “公爵大人的意思是让我……让我……”   “就是让你去做完沈涛和段戈没有做完的事!困死天威军!”月色公爵冷冷的说道:“这是天意!要不然等钱不离回来,我们两个迟早要死在他的手里!”   “可是……陛下让我们去救天威军,您却……这不是谋逆么?”   “陛下是受到了钱不离迷惑,这个人野心极大,如果任由他掌管姬周国的大军,陛下早晚会毁在他的手里!谋逆?钱不离才是谋逆者!”月色公爵缓缓说道:“你可以不去做,反正到时候我一个人去和钱不离拼命就是。”   梁山鹰被说得哑口无言,低头沉思起来。   “何况陛下也不相信皇家禁卫军,沈涛和段戈是世袭公爵,沈、段两家的子弟有不少人都在皇家禁卫军中任职,如果让皇家禁卫军去剿灭叛党,势必引得皇城大乱不可!现在陛下只能相信你梁山鹰还有你的清州军了。”   梁山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只能抛弃将军的虚荣了,虽然他一心想与钱不离分个高下,但自己也明白,天威军的战力天下人有目共睹,凭他的清州军,纵使苦练上一百年,也没有可能打败天威军,而钱不离在军事上的造诣更是远超他梁山鹰,也许……真的如公爵大人所说,这是天意,天意让钱不离死在塞外!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想超越钱不离谈何容易。   “我明白了,公爵大人。”梁山鹰把圣旨放在了怀中:“什么时候动手?”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月色公爵瞟了梁山鹰一眼:“把圣旨烧掉!绝不能留着。陛下只能承认她下旨诛杀沈涛和段戈,而沈、段两家的子弟都是无罪的。”   “可是圣旨明明……”   “你懂什么?这是个黑锅!不能让陛下来背负,也不能让你、我来背负,你按旨行事就是,到时候从你的手下找出一个将领来,让他背负领兵不力,纵兵烧杀抢掠的罪名。”   梁山鹰无言的掏出了圣旨,眼看着黄绫烧成飞灰,心中忍不住又长叹了口气,政治这东西实在是太黑暗了!   梁山鹰哪里知道,事实上,他的政治觉悟还是太浅薄了…… 第三三一章 劫火   天威军团的疾电军、疾风军和天翔军象一支巨大的箭头般直插皇城,疾电、疾风两军倒是养精蓄锐了多日,他们有充足的精力来一场高强度的急行军,天翔军回师不过修整了两日,就再一次踏上了征程,体力上有些吃紧,但全军将士没有一个叫苦叫累的,全都咬紧牙关勉力跟上队伍。   天威军的骑兵经过数次扩编,已经具有了相当的规模,钱不离的亲卫队有八百精锐战士,杨远京的斥候大队有两千斥候,加上三支疾电、疾风等三支军队,骑兵的总兵力达到了两万三千人,对姬周国而言,这是一支让人战栗的队伍,这也是钱不离为了争取时间只带着骑兵赶回皇城的依仗。现在的天威军已经不同以往了,在天威军的步兵、投石车军等不参战的情况下,如果钱不离舍得付出代价,光凭着骑兵他就可以与帝国任何一支野战军团拼个高低胜负。   在钱不离率领骑兵赶回皇城的同时,贺子诚和王明聪等人也开始加紧行动起来了,派出衙役控制沿途所有的驿站,并设立了层层关卡,严查来往的行人、扣留商队的马匹,直到天威军骑兵大队经过,才恢复原状。   姬周国元历342年春末,繁华、壮观、堪称当世几大文化经济交流中心之一的皇城再一次经历了劫火,也许钱不离是个能给别人带去厄运的人,如果没有他的来临,皇城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经受磨难。   这次兵变发生的非常突然,突然到姬周国内阁的最高执政官、左相沈涛听到仆人来禀报,外面发生了骚乱还燃起了大火时,沈涛只淡淡的命人去通知罗阳,在他看来,不过是哪家不慎失了火而已,让城防军去救火就可以了。   打发走报信的仆人之后,沈涛还很悠闲的叫了几个侍女去服侍他洗浴,谁知刚刚把上衣脱下来,一个家将就冒冒失失的踢开房门闯了进来,沈涛刚想出言喝骂,那家将情急的吼叫声却把沈涛吓呆了:“大人,不好了,兵变了!清州军兵变了!!”   “喊什么?!有多少人参与兵变?确定是清州军?梁山鹰在做什么?”循声而来的沈臻华倒是显得非常冷静,这并不代表他的能力超越了他的父亲,而是因为他掌握的东西还是有限的,无法象沈涛一样,在瞬间就明白了此时兵变代表着什么。   “兵变?糟了!我去保护陛下,二弟,这里就交给你了!”沈臻亮怒喝一声,转身就走。   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沈臻亮一颗心都扑在了姬胜情身上,骤然听到有危险发生,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保护姬胜情,而不是留下来保护沈氏家族,沈涛在几年前就做出让二子沈臻华继承家业的决定看来是非常明智的。   “大哥,回来!”沈臻华大叫一声。   “这里有你就行了。”沈臻亮向后摆了摆手,一溜烟跑走了。   “大哥!”沈臻华又急又气,刚想追上去,沈涛突然截道:“算了,让他去吧。”   “父亲,大哥他也太不像话了,在他眼里还有沈家的基业吗?!”毕竟是他的亲哥哥,如果换了一个人,沈臻华早就破口大骂了,什么解恨骂什么。   “沈家的基业?”沈涛苦笑一声,目光转向那个来报信的家将:“你刚从外边回来?”   “是啊,大人!外边已经乱成一团了,还有人四处放火,福寿街那一边喊杀声震天,小的好不容易才逃回来,段府都烧起来了,大人您快拿个主意啊!”   “你从福寿街回来?那你肯定是从正阳门前面的护城那逃回来的!我问你,正阳门那里着火了没有?”沈涛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个家将。   “没有,那里一点灯火都没有,而且……而且小的好像看到正阳门那里有皇家禁卫军的大旗。”   沈涛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有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父亲,我们是不是退到皇家禁卫军大营里去,有他们保护,我们自万无一失,那些乱军又怎么是皇家禁卫军的对手!要不然孩子带几个家将杀出去,调些军马过来?”   沈涛长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华儿,这次兵变不管是有人在暗中指使,还是那些士兵自己串通搞起来的,他们都应该用最快的速度进攻正阳门!现在正阳门那里不但有皇家禁卫军守护,而且乱兵根本没有袭扰王宫的意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才是乱兵的目标!”   “谁这么狗胆包天?”沈臻华握住了腰间的长剑,脸上满是杀机。   “是陛下啊……”沈涛再一次叹了口气:“如果皇家禁卫军没有接到守护王宫、不得擅自出动的命令,正阳门距离福寿街不到三里路,皇家禁卫军可以转瞬即至,哪里能容忍乱兵搞出那么大的声势?!段府……段府……段戈啊……”沈涛想起了几十年来一直与他合作无间的段戈来,心中更是悲痛,段府已经烧起来了,那么段戈此时想必已经魂归天外了。   “陛下?父亲,这怎么可能?陛下一向心怀仁善,为什么要唆使清州军兵变呢?她没有理由啊!”沈臻华惊叫起来。   “为什么?当然是要除掉我们了!”沈涛此刻心如死灰,如果真的是姬胜情在背后指使清州军作乱,反抗和逃跑都成了没有意义的事情,沈氏家族毁于一旦,纵使逃出去几个人也没有能力重现沈家昔日之辉煌,何况姬胜情是有心算无意,势必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逃出去的机会非常渺茫。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沈臻华拼命的摇着头:“父亲举兵响应陛下在先,不辞劳苦整顿朝政在后,纵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怎么会恩将仇报呢!?”   沈涛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钱不离的身影,那长挑入鬓、看起来显得很怪异的白色长眉,那阴险而又带着嚣张的微笑,不由再次叹了口气:“陛下也许不会,但有一个人是可以左右陛下的。”   “谁?”   “当然是那钱不离。”   “父亲,那更不会了,钱不离与梁山鹰一向势同水火,梁山鹰怎么会帮着钱不离行事?再说现在钱不离远在塞外,就算他插了翅膀也飞不回皇城啊!”   沈涛已经老了,在遇到了意外的大挫折之后,很难做到遇挫不折,反而会生出认命的心态,而沈臻华不一样,他还年轻,不甘心就这么失去唾手可得的一切,所以他拼命的找着疑点,或者说为自己找出希望。   失败是成功之母,其实这句话是对年轻人说的,临到老了再栽了个大跟头,那么他基本上丧失了东山再起的可能,因为他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没有迎接厄运的勇气,晚节不保的人大都过得穷困潦倒,当然,也有例外的,如姜子牙、如百里奚,只是这样的例子太少了。   老年人的经验虽然远比年轻人丰富,但他们行事却过于慎重了,而之所以过于慎重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知道,输了一场他们就没有了再次坐上赌台的资本。可惜世事并不是单凭着慎重就能做到完美,成败的因素太多,老年失势的人总是多的数不胜数。   沈臻华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把沈涛也说得犹疑起来,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那么……华儿,你说是谁在幕后指使?”   “父亲,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我们还是先逃出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沈臻华抽出了长剑:“孩儿这就去召集家将!”   就在这时,沈府的大门已经被人用撞木撞开,一个宰相府,又不是高城厚墙,府门能有多结实,聚集过来的清州军士兵抱起撞木只一下,就把府门撞烂了,随后无数挥舞着长剑的士兵涌入了宰相府。   府门前已经有几十个家将家丁在警戒了,听到外边有喧哗声,有几个家丁爬上了墙头向外观看,可还没等他们把情况报告给后面的家将,府门已经洞开了,家丁们当时就乱成了一团。   “杀!一个不留!”梁山鹰大步走进了宰相府,发出了一个决定了宰相府所有人的命令。   清州军士兵们听到了梁山鹰的将令,蜂拥而上,宰相府的家将家丁们倒是通熟武技,可惜好虎架不住群狼,眨眼之间,他们就在兵流中化成了血泥。   清州军在皇城驻扎了很长时间,对皇城的地形也算比较熟悉了,在梁山鹰带领士兵杀入宰相府前门时,数百个士兵分别从宰相府的三个后门中冲了进去,其中一路正迎上逃过来的沈涛父子还有十几个家将,一阵剑光交错之后,沈涛父子一起倒在了血泊之中。   沈涛父子为了出逃方便,都换上了布衣,粗心的清州军士兵们没发觉这两个由家将保护的人有什么不对,高呼着‘杀沈涛’‘杀沈涛啊’,径自向前冲去。 第三三二章 归依   青山旁依、绿水环抱,这片小平原是商洛山风景最佳的地方,不过现在却有一支大军驻扎在这里,周围的景色看起来少了几分秀丽,多了几分威严。   风云军团的战旗在东南风中飘荡,旗上的‘风云’二字时隐时现,整座大营分成了九座小营塞,列出了一块正方形,这是典型的矩阵。   风云军团的主将尉迟风云端坐在帅帐内,他身上穿着一袭极其普通的粗布衣服,按军制,身为主将必须时时以身作则,铠甲不能离身,如果在这个大陆上找出一个最讨厌穿戴盔甲的人,非钱不离莫属,但钱不离身在天威军中时也要尊重军制,想不穿也不行。   不过尉迟风云却无法和别人相比,说实在的,尉迟风云的运气一直不太好,他能有近日之权势,全是靠着他自己苦拼苦熬出来的。年轻时,尉迟风云身为锋将,战必当先,常常血染征袍而还,到中年时终于靠着战功升为怒骧军团的主将,可遇上了心怀天下的姬若发,姬若发深知尉迟风云用兵神出鬼没,遂往往把最难打的仗交给尉迟风云,结果弄得尉迟风云虽然身为主将,但经常要挥舞着长剑带领亲卫队冲上战场,与强敌死拼。   尉迟风云没有战死在沙场上,是一个奇迹,与他那一身深不可测的武技息息相关,可是武技再高也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尉迟风云身上留下的伤疤可谓数不胜数,箭伤、剑伤、枪伤等等用琳琅满目这个词来形容并不过分。纵使不谈衣内的伤痕,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出尉迟风云的左耳有个豁口,那是一个被尉迟风云刺穿身体的罗斯帝国敌将临死前用手指硬生生撕开的印记,而尉迟风云走起路来有些微瘸,那是他在征讨福州土族人时因力竭栽下战马,被战马踏断了腿骨留下的隐疾。   尉迟风云的年纪已经大了,对一个年轻人来说,穿戴沉重的铠甲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对一身伤痛的尉迟风云来说,则是异常痛苦的事,以致于有一次尉迟风云回皇城复旨、在朝堂上站了整整一天之后,竟然在退朝时当场昏厥在地。   时任国王的姬若发慌了神,马上召集太医为尉迟风云治病,等到铠甲被摘除、内衣被脱下,尉迟风云一身的伤痕裸露在姬若发眼前,尤其看到尉迟风云肩膀上还有缠着纱布的新伤时,姬若发当着臣子的面抚摸着尉迟风云的伤痕失声痛哭起来。   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这话倒是不错,但尉迟风云身上的伤痕太过惨烈了,姬若发亲手书写了圣旨,却没有在圣旨在盖上国王的印玺,反而咬破了手指,用鲜血署上了自己的名字,从此尉迟风云拥有了入朝有座、入军除甲的特权。姬若发还把当时的尉迟风云统领的怒骧军团改名为风云军团,以嘉奖尉迟风云的忠勇。   在姬周国四大野战军团中,只有风云军团的战旗是用金线织绣的,其他军团只能用黑线,这也是一个特殊的荣誉。   对这样一位战功赫赫的老将军来讲,别说他不穿戴铠甲,就算成天躺在床上处理军务,也没人能说出尉迟风云的不是来。   “报!”一骑快马冲到帅帐前,战马上的骑兵跳下战马,在帐外大声喝道:“启禀上将军,天威军团有信使要求见上将军!”   “哦?”尉迟风云眼中寒芒毕露:“他们来了多少人?”   “启禀上将军,共五十三骑,他们人人面带风尘,应该是急行而来的。”   “钱不离总算是有求与我了么……”尉迟风云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慧儿,你看我说的不错吧?钱不离把你送到我这里来,是向我示好,让龙义担任他的亲卫,是为了牵制我,呵呵,我没有白等啊。”   尉迟慧抿嘴一笑:“父亲一向英名神武,这区区小伎俩又怎么能瞒得过父亲呢?!”   “慧儿,你说……钱不离想做什么?”   “好钢要用在锋刃上,钱不离绝不会因一些小事而求到父亲头上的,肯定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件!孩儿以为……钱不离可能是要动手了,只是孩儿有些不明白,天威军还远在塞外,他依仗的是什么?他又想做些什么?”   “慧儿,你被这些战报骗了。”尉迟风云拍了拍桌子上的战报,笑道:“沈涛、段戈之流只懂得如何在朝堂上周旋,哪里能看透这军阵上的玄机!除了第一封战报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这个钱不离啊……把我姬周国上上下下全都玩弄在股掌之间,确是个厉害人物!”   “都是假的?”尉迟慧惊讶万分,现在姬周国举国上下都在为天威军的接连大胜而欢呼,居然敢欺骗全国朝臣民众,钱不离做得太过分了!   “为父曾经和扎木合鏖战过数次,此人虽见识不够,战略上总是失却先机,但临阵随机应变的能力却在为父之上,一战惨败于钱不离之手,此人必将带兵远遁,绝不会再给钱不离机会!茫茫草原地阔万里,扎木合又有驯服的猎鹰相助,钱不离根本就不可能接二连三的打胜仗!”   尉迟慧失笑道:“想不到钱不离被人传得神乎其神,原来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   “慧儿,你错了!”尉迟风云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钱不离落日峡谷一场雪崩埋葬了飞鹰部最精锐的近卫轻骑,初到福州便击败率领大军犯境的百里克诚,又把铁浪军团诱入福州,一战歼灭铁浪军团,后带兵北上,两个月之内横扫数州、击败皇家禁卫军、占领皇城,这些都是铁铮铮的事实!为父已经观察他很长时间了,钱不离用兵非常刁钻,事事抢占先机,擅长蛊惑民众,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尉迟慧用手捂住了小嘴,眼中满是笑意:“父亲,孩儿刚才不过是顺着您的话说,您用得着这么认真教训我么?只看钱不离能在短短两年里赶走了大权在握的姬胜烈,孩儿就明白他的本事了,您……可真是的。”提起自己以前的未婚夫,尉迟慧没有一丝哀色,显然她已经放下了那段感情。   饶是久经风雨的尉迟风云,也不禁翻了翻白眼,对这个古怪精灵而又异常懂事的女儿,尉迟风云一向都是疼爱无比的,只可恨尉迟慧不是男儿身,没办法驰骋疆场,从他手中接过风云军团的大旗。   尉迟慧见尉迟风云脸带无奈之色,连忙笑着转移了话题:“父亲,现在钱不离的使者已经到了营前,想来是有大事要父亲帮忙,您可要赶紧拿个主意呀。”   “钱不离放过了你,为父算欠了他一个情,龙义又在他帐下任亲卫,为父这一次……也只能帮他了。”尉迟风云轻叹了口气:“沈涛和段戈竟然与罗阳相勾结,下令撤换夹脊关的主将,无疑是想置天威军团于死地!钱不离发出这么多假战报,正是诱使沈涛和段戈先动手,沈涛和段戈算是万劫不复了……”   “钱不离不过是侥幸而已,如果父亲出手相帮,与沈涛和段戈合作,钱不离绝没有回师皇城的机会。”尉迟慧笑道。   “沈涛和段戈?他们还不配!”尉迟风云眼中闪过一缕傲色,这倒不是因为他立下的功劳大而变得目中无人,而是能力上的差距摆在那里。在尉迟风云看来,姬周国名将当中,只有一个钱不离才能与他相抗衡,前太尉古君原来是他手下的部将,为人执犟死板,做一个军法官足矣,不能担大任;铁浪军团的桂明有些争强好胜,紧要关头易失去冷静;龙虎军团的张进武勇武刚烈,却不善机变,良好的战机却是一闪即逝的,不善机变的将军只能获得小胜,无法得到大捷;惊雷军团的高进谋策有余、坚韧不足,善于突袭却怯于苦战、死战,不管是行大事还是图小计,逢战先惜身,这样的将军做战不是大胜就是大败,不能信任。   在尉迟风云眼中,沈涛和段戈之流是一群只知道在朝堂上指手画脚,却不知军策玄机、将士苦楚的文人,他从未想过与沈涛和段戈合作,去打压自己颇为赏识的钱不离,除非是钱不离一心把他往绝路上逼。   尉迟风云之所以停留在顺州,不去皇城觐见刚刚坐上王位的姬胜情,只是为了自保,他想拖上一段时间,观察观察钱不离的动作再说,而钱不离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就把尉迟慧送来的举措让尉迟风云吃了颗定心丸,更不会与沈涛和段戈合作了。   在尉迟风云看到了钱不离的第二封战报之后,就察觉到其中有鬼,但他没有把自己的判断告诉任何人,连自己的女儿也没告诉,直到今天钱不离的信使到了风云军团的大营,必须要表明态度之时,他才一一说出来。   尉迟慧看到了尉迟风云眼中的傲色,心中幽幽叹了一口气,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尉迟慧知道尉迟风云之所以要帮钱不离,她的哥哥尉迟龙义在钱不离帐下做亲卫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说好听的,那是钱不离在提拔尉迟龙义,说不好听的,那就是人质。   尉迟风云每一次看到尉迟龙义,总是非打即骂,但父子天性、血浓于水,尉迟风云的恨是恨铁不成钢的恨,他怎么能不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过钱不离这一次有些急躁了。”尉迟风云皱起眉头:“沈涛和段戈毕竟是帝国公爵,钱不离耗费如此大的心力,布置了一个大圈套,必定要一击置人于死命,到时候他怎么向天下人交代?那些朝臣肯定要群起而攻之,嗜杀大臣的罪名难逃啊!”   “父亲,如果孩儿要是钱不离,就用借刀杀人之计!”尉迟慧接道。说起军策,尉迟慧懂得并不多,但说起阴谋诡计来,尉迟慧的表现真是异常惊人。   “借刀杀人?借谁的刀?”   “父亲,您说皇城中有谁能把这么大的罪名承担下来呢?”   “潘智超……梁山鹰!”尉迟风云眼神亮了起来,旋即长长吐了一口气:“真是一条毒计啊!”   “依孩儿看,钱不离想利用的人是梁山鹰,因为钱不离和梁山鹰一直都很敌对,由梁山鹰做这件事,谁也不会怀疑到钱不离身上去。”尉迟慧说完这几句话之后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莫非……莫非钱不离本就是故意一直难为难梁山鹰?!难道他刚入皇城时就想到了借用梁山鹰之手诛杀朝中的大臣?!天啊……他的心机实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尉迟风云本没想那么多,听到了尉迟慧的提醒,他马上就想到了其中的可能性,如果这真是钱不离早在几个月前刻意安排的,钱不离的心机用‘可怕’来形容都显得有些肤浅!   尉迟风云的神色变得异常复杂,最后定在了尉迟慧的脸上,长叹道:“慧儿,如果……如果龙义将来能找到你这样一个妻子辅佐,我就算现在撒手西去,心里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可恨……可恨那个不成器的畜生!唉……”尉迟风云在悲哀之中,竟然用了个不适当的骂名,这个骂名可是把他自己也牵连进去了。虽然自己的女儿心思伶俐,为人处世也逐渐崭露锋芒,谋划能力更在帐中十数个幕僚之上,但总归不是男儿身,只能继承家业,无法继承自己的志愿,这对尉迟风云来说是一个莫大的遗憾。   “父亲,哥哥他会立事的,您别担心了。”尉迟慧劝解道。   “别和我提那个小畜生!”尉迟风云大喝了一声。当父亲的自然有不讲理的权力,要知道,‘小畜生’可是他先提起的。   帐外等候了半天的偏将听到了帐内的喝骂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壮起胆子说道:“启禀大将军,天威军团的信使已经等了半天了,末将……末将还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讲!”帐内的尉迟风云余怒未歇。   “末将发现……末将发现他们的将领好像是少爷。”   “什么???”尉迟风云呆了一呆,旋即喝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什么叫好像?!快把人给我带进来!”   当尉迟龙义与杨远京一起大步走入帅帐的时候,尉迟风云总算明白,那员偏将为什么要用‘好像’这个词了,从感觉上,尉迟风云认出这是自己的儿子,但是那眼神、那气质、那身躯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条暗红色的伤痕贯通了尉迟龙义的半边脸,一双眼睛没有任何表情,有一只眉毛缺了一半,肩膀上还缠着纱布,现在的尉迟龙义哪里还有以前那种文质彬彬的气质,反倒充斥着凶厉之色。   这是谁?尉迟风云根本就没敢认,也忘了说话,只呆呆的看着尉迟龙义。   “末将参见上将军!”尉迟龙义单膝跪倒在地。   这个说话声……好熟悉!尉迟风云脸色阴晴不定,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补了一句:“你是……”   “末将尉迟龙义参见上将军!”尉迟龙义朗声说道。   尉迟龙义参加天威军正规训练的时间并不长,尽管他一直在拼命努力,可是身体素质不是一下子就能提高的,这一路急行而来真把他累得不轻,但他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尽显军人的风范。   尉迟风云腾地站了起来:“你是龙义?”   尉迟慧也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哥!”   “小妹……”尉迟龙义的视线转到了尉迟慧身上,眼中登时就露出了羞愧之色,这些日子来除了打仗、训练外,一有时间他就在反思自己的过往,人家做哥哥的都是在照顾自己的妹妹,而他却一直被自己的妹妹照顾。尉迟龙义在皇城的花销很大,没钱了就去向母亲要,要不到了就偷,实在偷不到了他就跑到妹妹那里去‘借’,当然,这种‘借’是有借无还的,可尉迟慧从来没有埋怨过他,总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至于东西却一点不吝惜,甚至在尉迟龙义拿走了尉迟慧最为珍惜的暖玉枕之后,尉迟慧也只是跑到没人的地方痛哭了一场,回到尉迟龙义面前却依然露出了笑脸。   “你真是哥哥……哥!!!”尉迟慧低叫一声扑上去,一把抱住了尉迟龙义。那种羞愧的眼神她以前经常看到,每一次哥哥来她这里‘借’东西时,她都要看到一次,这样的表情她已经牢牢记住了,绝不会认错的。   尉迟龙义有些尴尬,他拍了拍尉迟慧的肩膀,低声道:“小妹,哥现在有紧要军情,等一会哥再陪你说话好不好?”说完,尉迟龙义也不容尉迟慧反对,抓住了尉迟慧的胳膊,轻轻的把尉迟慧从自己身上掰了下去。   尉迟慧抬起泪眼,定定的看着尉迟龙义,她有一个感觉,自己的哥哥变得陌生了,但还有一个感觉,以往那瘦弱的胸膛也变得强壮了,足以让她在劳累时靠在那里休息片刻。   尉迟风云长吸了口气,这个人确实是他的儿子,纵使他认错了尉迟慧也不会认错,但是……尉迟风云微微摇了摇头:“龙义,你先坐下休息片刻吧。”尉迟龙义虽然一直在掩饰自己的感情,但尉迟龙义眉宇间露出的疲惫之色却逃不过尉迟风云的锐眼,他想让自己的儿子先休息片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问。   “启禀上将军,末将还有紧急军务要禀报上将军,末将不敢从命。”   “上将军?哼!现在我们不谈军务,只谈父子,我让你坐!”   “军中但有军令,无分父子,末将不能从命!”尉迟龙义强硬的抗辩道。   尉迟风云不禁呆了一呆,这个儿子以往也总是和自己顶嘴,但往日里只能给他带来恼怒,今日却让他感到惊喜:“无分父子么?好!现在我以帝国上将军的名义,命令你坐下!”尉迟风云厉声说道。   尉迟龙义与杨远京对视了一眼,只得乖乖的走到右侧坐在了椅子上。   尉迟风云又冷哼了一声:“龙义,在谈你的军务之前,你先告诉我,你脸上的伤疤是从哪里来的?”   “为敌所伤。”尉迟龙义淡漠的说道。   “你上阵杀敌了?”   “不错。”   “混帐!”尉迟风云拍案而起,咆哮道:“钱不离是怎么照顾我儿子的?!我尉迟风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有了个三长两短,我和他没完!”尉迟风云颇为痛心,尉迟龙义少年时就中断了武技的修练,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没受过训练就上战场不等于送死么?从尉迟龙义脸上的伤痕处可以看出来,那伤口只要向中间偏上几分,现在的尉迟龙义就是个死人了,这不由得尉迟风云不冒火。   “上将军此言差矣!”尉迟龙义也腾身而起,以不亚于尉迟风云的愤怒气势回喝了过去:“天下人谁没有父母妻儿?天下人谁没有兄弟姐妹?他们可以在阵前舍生忘死奋勇杀敌,我就一定要躲在后面苟且偷生?!凭什么?就凭末将姓尉迟?上将军此言不怕冷了姬周国将士的心?”   杨远京吓得也顾不上谁是出使的主将、谁是副将了,冲上前一把抱住尉迟龙义,强行把尉迟龙义按在了椅子上,可尉迟龙义一边挣扎还一边继续吼道:“上将军欲置我天威军数万阵亡将士于何地,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姬周国万千死去的英烈?!”说到后来,尉迟龙义干脆直呼为‘你’了,全然忘了上下父子。   杨远京哭笑不得,连忙又捂住了尉迟龙义的嘴,他没办法起身,干脆直接转过头来叫道:“上将军误会大将军了!大将军没有派尉迟将军出战,是尉迟将军偷偷跑出去的,请上将军明察。”   尉迟慧如雕像般呆立在那里,忘了淑女的仪态,小嘴张得大大的,如果不是已经得到了证实,她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一身刚烈之气的将军就是以往那个只知道在皇城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这两种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任凭人的想象力有多么丰富,也不可能把这两种人融合在一起。   身为帝国上将军的尉迟风云也被斥得哑口无言,脸色阵青阵白,呆坐在那里,两个尉迟龙义造成得巨大反差,让他的脑筋也暂时僵化了,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如果尉迟龙义现在哭诉怎么样怎么样受到了钱不离的虐待,才是理所当然的,难道尉迟龙义疯了?不是啊……他骂得有理有据,疯子哪里能这么厉害!   帅帐中的椅子不堪承受两个男人的扭打,哗地一声散架了,结果尉迟龙义和杨远京一起栽倒在地上,尉迟龙义抓住机会,挣出半张脸怒喝道:“杨远京,我命令你躲开!让我起来!快点!”   “尉迟将军,你饶了我吧!”杨远京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他不怕在战场上喋血,但这种场面却承受不了:“我求求你了,你饶了我吧!好不好?”   “你给我滚……”尉迟龙义话没说完,又被杨远京捂住了嘴,谁让他训练的时间没有杨远京长了,在体力上,他处于极度劣势。   尉迟风云的目光缓缓转到了地上两个互相扭在一起的男人身上,半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狂笑,狂笑声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响亮,以致于尉迟龙义和杨远京一起停止了动作,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向了尉迟风云。   “好、好、好!好一个钱不离!竟然把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教成这样,你厉害!哈哈哈……我尉迟风云今天是心服口服了!哈哈哈……”尉迟风云狂笑不已,眼中居然笑出了眼泪,这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受到了自己亲生儿子的痛斥?当然,前者的可能性远比后者大。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尉迟慧乖巧的走到尉迟风云身后,一边锤着尉迟风云的后背,一边用手掌轻轻抹去尉迟风云脸颊上的泪水,而她自己的脸却早已经被泪水打湿了。   这一次轮到尉迟龙义和杨远京呆立无言了,坐下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只能呆呆的看着狂笑的尉迟风云。   尉迟风云笑够了,长吸了一口气,手掌向前一伸:“军务紧急,把钱不离的信……把大将军的军令递上来吧。”   杨远京大喜过望,他明白‘钱不离的信’与‘大将军的军令’之间的区别,前者遵从不遵从尚待商议,后者代表着尉迟风云已经承认钱不离是帝国大将军了,并愿意服从钱不离的指挥!   杨远京用胳膊肘重重撞了一下尉迟龙义,尉迟龙义反应过来,向前几步,把钱不离的信呈了上去。   狂笑之后的尉迟风云又恢复了往日喜怒不形于色的神态,淡漠的打开信,快速把信看完,随后沉吟片刻,喝道:“来人!”   “末将在!”帐外尉迟风云的亲卫们早就憋了很久了,帅帐中一会在大声咆哮,一会又在大声狂笑,谁也搞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没有胆量在没有军令的情况下闯进来,数百个亲卫纷纷围在帅帐四周,以备不测,此刻听到了将令,一起回应起来。   “传我将令,今日提早熄灭灯火,明日三更造饭,四更出发!”   “遵命!”尉迟风云的亲卫们脸上露出了振奋的神色,很明显,这是要有大动作了,从身军伍图得就是功名,谁愿意在这里闲着?!人家天威军在塞外打得有声有色的,现在终于轮到我们了!   “龙义,我为我刚才说过的话向你道歉!现在军务已经处理完了,我们能叙一叙父子之情了么?”尉迟风云的目光落在了尉迟龙义脸上,他的脸色虽然很平静,但眼中全是没有任何掩饰的激赏。   “这个……”尉迟龙义一愣,他这前半生也没少遭受严父的打骂,说心里没有畏惧之情根本不现实,刚才是手持钱不离的书信,心底有所依仗,加上尉迟风云说的话让他无法接受,因为尉迟龙义遭受到危险时,曾有一个土族士兵冲上来为他挡了致命一击,纵使不谈国家大势,单单为了心中的感恩,他就不容许任何人轻侮阵亡的英烈!可是现在军务谈完了,做为帝国上将军、做为他父亲的尉迟风云也当面道歉了,他还想怎么样?   叙父子之情?尉迟龙义突然感到有些害怕,不由看了杨远京一眼,谁知杨远京也在看他,一副唯他马首是瞻的样子,尉迟龙义低咳了一声:“启禀上将军,军令已经传到,末将要马上回天威军述命,不打扰上将军了。”   “可是……大将军在军令里提到过,让杨将军回去述命就可以了,你要留在风云军团。”尉迟风云淡淡的说道。   尉迟龙义这一路急行已经非常疲惫了,刚才又象拼命一样大吼大叫了一阵,最后还和杨远京扭打了好一会,消耗很大,听到了这个‘噩耗’,他差点没当场晕过去:“啊?啊???这个……”   “呵呵……去吧!为父不强留你。”尉迟风云轻笑起来:“好男儿当志在四方,你跟着大将军,为父放心了。留在风云军团里,你顶多不过是第二个尉迟风云而已,为父真的希望……你将来的成就能超过为父。”   尉迟风云在战场上善于化解不利的因素,常常能转败为胜,今天在这里也是一样,别看尉迟龙义开始时占尽了上风,可稳下神来的尉迟风云的‘攻击’可是异常锐利的,可怜的尉迟龙义刚闻噩耗,转眼又获得了解脱,一颗心一会儿提到嗓子眼,一会儿又砸将下来,脑筋变得比刚才的尉迟风云更为僵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跟着大将军要多学、多问、多看、多想!我相信大将军是不会亏待你的,这是个好机会,你能从大将军身上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尉迟风云笑道。   在尉迟龙义的印象里,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父亲用这种慈祥的样子和自己谈话了,眼睛不禁逐渐变得朦胧起来。   “为父已经近一年没看到你了,为父以为你不会这么残忍、今日就急着走吧?在这里住一晚怎么样?慧儿,今天的饭菜就交给你准备了,快去,别让你哥哥失望。”   “知道了,父亲。”尉迟慧含笑起身,翩翩走出了帅帐。   “父亲……”尉迟龙义再也忍不住,大叫一声双膝跪倒在地上,双眼旋即在泪水中变得模糊了。   “乖孩子,以前你这么叫为父时,为父只感到羞耻,今天,为父……感到自豪,很自豪!”尉迟风云也显得有些激动:“为父已经很久很久没喝酒了,能陪为父喝上几杯么?”   尉迟龙义除了拼命点头外,不知道用什么动作才能表达出内心的激动。   “你叫杨远京吧?现在不谈军务,你也是我的客人,一起喝上几杯吧。”如果换成往日,尉迟风云哪里会搭理杨远京这种军衔的将领,但今天他特别高兴,看到什么都喜欢。   “末将敢不从命。”杨远京恭恭敬敬的弯下了腰。   这一顿酒喝得很怪异,风云军团的高层将领一个没有,陪着帝国上将喝酒的却是两个小将军,还有一个贵族小姐在一边陪酒助兴。   杨远京心中有数,尉迟风云亲口邀请他喝酒,只不过是因心里高兴,如果他真恬不知耻的留到最后,那就是自己找打了,纵使尉迟风云大度,不难为他,回去之后钱不离也饶不了他,所以在略饮了几杯之后,就推说身体不适而告退了。   父子三人一直聊到了很晚很晚,两个身在军伍的将军,一个见识不凡的小姐,他们当然不会聊平民百姓家的话题,尤其是父子两人,话题总是离不开行军作战。   尉迟风云详细询问了天威军各兵种配置的情况,这是一个机密,天威军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出色,虽然历经数次大战、扩编,具体数据依然没有流散到外界,尉迟风云一直对天威军感到好奇,能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彻底打败铁浪军团的天威军,到底是支什么样的军队?!   尉迟龙义知道得不多,但也不少,随着尉迟龙义的讲述,尉迟风云的神色变得愈发凝重了,做为一个戎马一生的老将军,他能敏锐的察觉到天威军的兵种配置将极大的影响这个大陆的军事架构,利于劈砍的战刀、威力极大的新式投石车、在平地上如入无人之境的破甲龙、借助阳光杀敌的神器等一个又一个新鲜的词汇在冲击着尉迟风云的大脑,而遇到尉迟龙义说出‘雨射’‘覆盖式抛射’‘步投协同推进’等军用词汇时,尉迟风云更是要问个清清楚楚。   在今天上午,尉迟风云还只认为钱不离是个能与自己一争长短的名将,现在,尉迟风云已经对钱不离产生了敬意。他只是善于利用现有的因素,而钱不离却是善于创造对自己有利的因素,两者高下自辩,如果真的与钱不离为敌,他虽然能依仗自己的经验而不落下风,但这都是暂时的,没有谁能长时间抵抗天威军的锋锐,除非敌将能与钱不离一样,善于创造各种有利的因素。   最让尉迟风云感到无奈的就是他现在年纪大了,如果能指挥那么样一支军队,如果能继续在战场上鏖战几十年……一统山河指日可待啊! 第三三三章 哀歌   “你们留在这里吧。”梁山鹰对自己的亲卫吩咐一声,径自向公爵府的后花园走去。   整整三天的腥风血雨,梁山鹰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在自己的命令下倒在血泊之中!朝中的四位重臣,帝国公爵沈涛和段戈、御史台的上丞黄春华、军部代理日常事务的左侍郎罗阳一一倒在了清州军的屠刀下,而依附于四位重臣的朝臣们也遭受了血洗!   月色公爵交给他的名单上罗列出的人有三百多个,到现在为止,除了五个人还没有准确的消息外,其他的人已经都被除掉了,梁山鹰开始还有些心惊,但见了太多太多的鲜血,后来他也就变得麻木了。   陛下竟然早就准备好了这份名单,看来陛下很久以前就有心对付沈涛和段戈了,梁山鹰很是高兴在钱不离离开皇城之后沈涛和段戈才开始施展阴谋诡计,以致于触怒了姬胜情,如果钱不离还在这里,这些事情都要由那钱不离来做了,功劳自然也不再属于自己了。   事实上这个有心者却不是姬胜情,而是钱不离,他之所以在入皇城时摆出奈何不了沈涛和段戈的姿态,一方面是想寻找妥协、合作的契机,一方面是想让有影响力或者有能力的朝臣们毫无顾虑的站成整齐的两排,一旦无法合作,抽出屠刀把自己对面那排人尽数砍倒就是!   屠一是为罪,屠万即成雄!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些话说得并不差,钱不离心中绝没有半丝妇人之仁,不需要流血的时候,他不会逼着人去流血,必须要流血的时候,他也不会有一点犹豫,用一场血洗换来一个能做到上下一心的帝国,这笔买卖还是非常合适的。   纵使在钱不离那个世界里,那位全心全意去帮助百姓、妇孺皆知的楷模也曾经说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对待敌人就要象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武钟寒入皇城之后一直忙的不可开交,他忙的是什么?就是在忙着调查皇城的朝臣和贵族们的意向,是亲钱?是亲沈?还是亲向别人,焉或是老老实实做人的中间派,这些都要查个清楚,而姬胜情手中的名单正是从武钟寒那里得来的。   连姬胜情开始都被蒙在鼓里,梁山鹰更不可能知道其中的玄机,虽然现在情势严峻,屠杀搞得朝野震动,但他心中还是非常从容的。   清州军匪寇出身,他们的军纪一向不太好,往日里局势平稳,倒没有人敢乱来,可是这连番抄家抄了几天之后,清州军的野性就全激发出来了。犯官府邸中的女眷,上至四、五十岁的老妇人,下至十岁左右的幼童,几乎没有人能逃过清州军淫辱的,府邸中存储的金银财宝也被抢掠一空,最后才是放火烧屋。梁山鹰开始还呵斥几句,后来也就懒得管了,那些女人早晚也是死,在死之前让弟兄们玩玩也未尝不可,放火烧屋之后那些金银财宝不是都毁了?还不如分给弟兄们,换取他们的忠心!何况,局势有些过于混乱,他就算想管也管不过来。   清州军的凶行已经惹得上怒下怨了,而皇家禁卫军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做主将,不是冒险进攻王宫,就是带领军队逃之夭夭了,但梁山鹰却没有那么多想法,他是忠臣!陛下往日对他还有救命之恩,他绝不会带领军队进攻王宫的!至于弥漫在朝野中的怨言,梁山鹰更不怕,因为月色公爵已经教了他一招金蝉脱壳的妙计!   除了查抄两大公爵府时梁山鹰曾经亲自出马以外,他一直称病不起,悄悄躲在幕后指挥,到时候他把自己的部将交出去一个,承担所有的罪名就好了,谁还能怪到他梁山鹰头上!   这真是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世界啊!梁山鹰想到自己将要把忠心的部将交出去顶罪,不由发出了感叹。   梁山鹰以为自己是一条大鱼,那东施也曾以为自己比西施更美。   没有勇于正视自己的智慧,必将碰得头破血流,尤其是在诡异莫测的政场风浪上搏击,无法正视自己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沉下去!梁山鹰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只是因为某人不想让他沉得那么快而已。   “大人!”梁山鹰恭恭敬敬的弯下了腰。此刻的梁山鹰可算是意气风发、目中无人了,可唯独在两个女人面前,他不敢显露一丝狂傲,一个就是姬周国的国王姬胜情,一个就是月色公爵。   “你来了。”月色公爵盈盈一笑:“真没想到,你做起事来能这么雷厉风行!坐下吧。”   梁山鹰愣了愣,月色公爵坐在小圆桌的后面,而圆桌下只有两张椅子,如果在酒楼品酒,把主座让给月色公爵,他坐到一边倒也说的过去,但只有两张椅子,和月色公爵相对而坐就有些逾越了。   “坐吧,还愣着做什么?”月色公爵浅笑着露出了贝齿,虽然月色公爵的眉眼间总有无法抹去的凄色,可这一笑起来端地是风情万种:“你现在也是帝国大将军了,在这公爵府里还用得着如此拘束么?”   “末将只是暂代大将军之职而已。”梁山鹰干笑一声,侧着身坐在了椅子上。   月色公爵凝视了梁山鹰片刻,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赞赏的神色:“很好、很好!我一直在担心你被眼前的胜局冲昏了头脑,变得骄傲自大,看来我是多虑了。”   “大人,您是说……”   “现在我们虽然除掉了沈涛和段戈,但这只是第一步!别忘了钱不离还活着,他比沈涛和段戈可怕得多!”月色公爵语重心长的说道:“再过上几天,陛下就会命令你带领清州军去夹脊关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钱不离放回来!唉……我担心的是,这么做如果让陛下知道了,她肯定会责罚你,不过你不要太担心,有我在朝中帮你,不会有事的。”   “末将全靠大人提携了。”梁山鹰应道。   “何况现在陛下手下无将可用,钱不离一死,陛下的嫡系大将只剩下你一个,最后还是要对你网开一面的,如果不用你,陛下还能用谁?!哼!再说是钱不离借用手中的权势百般刁难你在前,你故意不去救钱不离也在情理之中。”   梁山鹰连连点头,对这个女人他是非常佩服的,月色公爵懂得的东西要比自己多上许多。   “你也不要有顾虑,现在陛下只是被钱不离的假象欺瞒住了,等到以后,她会看出我们才是忠臣!”   “大人,您放心吧,末将是绝不会放过钱不离的!”   “呵呵,那就好。”月色公爵玉腕一翻,抓起了桌子上的酒壶:“现在,我们终于熬到否及泰来了,我……我心里真是很高兴,来,我敬你一杯!”   梁山鹰慌忙站起身:“大人,末将可不敢当!”   “山鹰!”月色公爵头一次直呼梁山鹰的名字:“你现在是帝国大将军,论品秩不在我之下,为什么这么拘束呢?莫非……你一直拿我当外人?”   “不是的、不是的!”梁山鹰连忙用双手捧起桌子上的酒杯,却在惊慌中碰上了月色公爵的玉手,当即显得愈发惊慌了,酒杯刚倒进了八分满的酒,梁山鹰就缩回双手,也不等月色公爵给她自己倒上酒,就匆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借此掩饰老脸上的红晕。   月色公爵看着梁山鹰把酒喝光,眼中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随后缓缓把酒壶放在了桌面上。为了不引起梁山鹰的警惕,她故意和梁山鹰郑重其事的商讨对付钱不离,为了转移梁山鹰的注意,她故意频频对梁山鹰露出微笑,可是当一切都轻松完成、当一切都不可挽回之后,月色公爵却无法压制住从心底浮现出来的哀伤。她知道梁山鹰为什么从来不对她设防,她更明白梁山鹰为什么在她面前屡屡失态,而那个人,纵使在抚摸着她的身体的时候,腰间依然插着两把能在瞬间置人于死地的‘天威’,与那个人相比,梁山鹰只是一个纯朴的孩子,不适合在这里生存的孩子!   梁山鹰见月色公爵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心中有些忐忑,连忙说道:“大人,名单上还有五个人不知所踪,末将还要回去督促一下,要不然那些士兵总是找机会偷懒。”梁山鹰根本就没注意月色公爵没有喝酒,当然,纵使他问出来,月色公爵也有足够的借口来掩饰。   “等一等,山鹰,一会……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哦。”梁山鹰一愣,旋即又老老实实坐下了,不过,他总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一会儿偷眼看向月色公爵,一会儿又向四下张望,显得坐卧不宁,后来把手伸向了酒壶,见月色公爵依然没有抬头,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索性给自己斟满了酒,再次一饮而尽。   一壶酒很快就喝光了,梁山鹰看到月色公爵依然低着头,心中不由一动,月色公爵以往在自己面前总是侃侃而谈的,今天为什么像个羞怯的小姑娘一样?她的秘密是什么?莫非是……梁山鹰心头喜意刚起,旋即又变得更加不安了,他希望事实能如自己所愿,又害怕只是自己的空想。   就在梁山鹰患得患失之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腹部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剧痛传来,梁山鹰不由自主的闷哼一声,摇摇晃晃站起身形,而月色公爵也在这时抬起了头。   “大人,末将好像吃坏肚子了,这里……末将先去方便一下。”梁山鹰恨恨的抚着自己不争气的肚子,转身就向外面走。   “山鹰,你哪里也不用去了,酒中有毒。”月色公爵淡淡的说道。   梁山鹰蓦然僵立在那里,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的转过身:“大……大人,您在说什么?”   “酒中有毒!”月色公爵再次淡淡的说道,她脸上没有诡计成功的得意,也没有哀其将死的悲伤,在这一刻,她已经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掩盖起来了。   “您……您要……您要杀我?”梁山鹰双眼瞪得老大,眼中满是不信,他的鼻翼也在剧烈的起伏着,上下牙齿发出了轻轻的磕碰声,不由自主的颤抖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因为一种绝望,发自心底的绝望,还有愤怒。   月色公爵用沉默回应着梁山鹰。   “为什么?”梁山鹰放开抚着腹部的双手,身躯奇迹般挺得笔直,腹部的剧痛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纵使是肝肠寸断,也远不及心中那种撕裂的感觉:“为什么???”   “因为需要,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没有为什么,只有你死了,才能平息朝野间的怨气。”   “我杀了你!!”梁山鹰怒吼一声,奋起余力纵身向月色公爵冲去,他要在临死之前把这个恶毒的女人撕成碎片!   武钟寒的身形从内室中闪了出来,满面轻松写意,但手中的长剑却如毒蛇般迅速刺向了梁山鹰的后背。比起武技,武钟寒确实不如周抗,但如果说周抗是一匹孤独的狼,那么武钟寒就是一只难缠的猎犬,身为神捕怎么能不精通武技?追踪那些江洋大盗时,没有武技护身,纵使追上了人也不过是上门送死而已。   梁山鹰进入公爵府时,摘去了长剑,这是一种尊重,他现在真是后悔莫及!但没有长剑也不要紧,梁山鹰有信心靠着自己的双手把这个蛇蝎女人杀死。   月色公爵却没有闪避,只默默的看着梁山鹰,而梁山鹰的双手在月色公爵身前一尺余处缓缓停下了,因为他的前胸处出现了一截锋利的剑尖,把他的身体钉在了那里。   梁山鹰眼中的怒火和疯狂逐渐褪去,剩下的都是绝望,深深的绝望,还有一缕无奈,他有很多话想说、想骂,最后却都化成了一句话:“我……我喜欢你……”   “我知道,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也不想杀你。”月色公爵露出了苦笑:“如果还有余地的话。”这是月色公爵的心里话,原来她接触梁山鹰确是受钱不离所指使,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逐渐了解了梁山鹰的性格脾气,梁山鹰自以为是,梁山鹰的粗鲁让人生厌,梁山鹰总是带着一种土里土气的狡猾、鼠目寸光,这些都无可置疑,但不管梁山鹰对别人怎么样,每一次来到她月色公爵身前时,都会变得傻头傻脑的,还带着种小孩子一样的腼腆。   已经毒杀了一个人,随后又在陈述自己不得不为之的苦衷,看起来做作得让人几欲呕吐,但月色公爵还是想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她无意换取梁山鹰的原谅,只希望自己能好受一些。毕竟梁山鹰这么长的时间来一直对她礼敬有加,甚至还产生了爱慕之心,月色公爵虽然根本不可能接受梁山鹰的感情,可心里有几分同情是不可避免的。   梁山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轻咳一声,肺部流出来的鲜血涌上了喉头,又顺着他的嘴角和鼻孔流淌出来,哩哩啦啦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山鹰,你不应该来皇城,真的不应该来,这里到处都是尔虞我诈的陷阱!凭你的阅历和经验,根本不可能在这里闯出一份天地来,哪怕你带着人在千山务农,也比现在的结局强。”月色公爵缓缓说道:“我是月色公爵,我要守护我的家族,有很多事情我无法做主,只能听命于人。”   “谁能做主?”梁山鹰惨笑一声,身体摇摇欲坠,但他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强撑着,他要得到一个答案:“谁……谁要杀我?”   “钱不离。”月色公爵的回答非常直接。   梁山鹰的眼睛亮了起来,无需多说了,‘钱不离’这三个字已经明明白白告诉梁山鹰,一切都是钱不离在暗中操纵的!   “哈哈哈……”回光返照的梁山鹰爆发出了一阵狂笑声,猛地转身,武钟寒感应到了梁山鹰的动作,急速抽出长剑,警惕的看着梁山鹰。   梁山鹰任由鲜血在胸前背后喷溅,看也不看武钟寒,踉踉跄跄向外走去,口中低吟着:“我只想青云……青云直上九万里呵,谁能料万事到头……一场空!”吟到这里梁山鹰突然抬起头,嘶叫着:“空啊……空啊……空啊……”梁山鹰的嘶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晚,旋即又嘎然而止,他的身体也重重的栽到了地面上。   仿佛是为了呼应梁山鹰的嘶叫,远处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号角声,一直等待命令的皇家禁卫军终于要开始动手了。 第三三四章 婚喜   夕阳西下,把天地间抹上了一层淡红,连绵的阴雨天让人心头发沉,而今日一整天都见不到一丝云彩,暖暖的阳光让人感到格外舒爽。   姬周国女王姬胜情带着朝中的文武百官、坐着凤鸾,在夕阳的照耀下走出了皇城的西门,一个国王亲自出皇城三十里去迎接一个人,这是姬周国建国以来绝无仅有的大事件。   潘智超带领三千皇家禁卫军护驾,金黄色的战旗在风中飞舞,皇家禁卫军的战士们排成整齐的阵列,锋利的武器上有寒芒闪烁,亮银色的铠甲上也有流光在飘动,他们一个个挺直脊梁,尽力显示着自己的威武,这不是在做秀,而是因为他们想与另一支军队比个高低。   做为今日行军第一序列的天翔军先一步赶到了皇城,王瑞命令天翔军分成两个战阵,护卫在左右。天翔军的阵列没有皇家禁卫军整齐,天翔军的气势也没有皇家禁卫军威武,对皇家禁卫军的‘挑衅’,王瑞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在他心目中,军队就是一把利器,利器是用来杀人的,而不是用来吓唬人的。刚刚从草原回来就开始长途急行军,天翔军的将士们都很疲惫了,他懒得约束士兵,哪怕是有人在马背上打盹,他也懒得管。   但如果认为现在的天翔军是一支疲兵那就大错特错了,天翔军的斥候依然如战时一样,在周围几十里方圆内盘桓,只有一有风吹草动,天翔军会马上变成一只可怕的凶兽!当日在草原上奔袭时,前一刻还有不少士兵在战马上打盹,下一刻他们就会精神抖擞的挥舞着战刀杀向敌阵,王瑞在这一战中学会了不少东西,士兵们要学会在马背上恢复和保持自己的体力,不能全指望着军队安营休息,这样才能做到随时应对急变。   姬胜情时不时的把车帘掀起条缝,偷偷向远方眺望,柯蓝和柯丽则憋着笑缩在车厢的角落里,刚才柯丽也做了同样的事情时,被姬胜情小声责怪了一场,说柯丽这么做有失礼仪,让别人看到影响不好,但现在姬胜情显然是顾不上什么礼仪不礼仪了。   姬胜情所见过的最惨烈的场面,莫过于当日在庐陵平原目睹的天威军与铁浪军团展开的血腥大决战,那一战有近五万精锐的战士在短短一个半时辰内就丧失了性命,皇城的劫火与那一次决战相比,规模要小得多,不过姬胜情总感到心中沉甸甸的,她急于见到钱不离,述说自己的艰辛。   忠于沈涛和段戈的人被杀的杀、关的关,掀起了无数血雨,姬胜情虽然对沈涛和段戈企图坑害钱不离的举动异常愤概,但牵连到这么多人,心中总是不忍,后来知道潘智超又要带领皇家禁卫军突袭清州军,姬胜情更不忍了,甚至几乎撤销这个命令,她认为只要诛杀了几个首恶、给天下一个交代就可以了,没必要大动干戈。   可是潘智超却转达了钱不离当日临走前留下的一句话:清州军匪性已成,极难改过从善,留之必成后患!   在贾天祥和天雨总管的苦心剖析下,姬胜情明白了钱不离的忧虑,清州军原本都是清州难民,起事之后开始倒还能做到不骚扰百姓,后来就乱套了,别说是百姓,就连同根的清州难民他们也不放过,虽然说当时他们被困在千山中,生存环境非常艰苦,有隐情,但做得也太过分了。梁山鹰带领军队进入皇城后,根本不约束部下,大肆行凶抢掠,如果没有钱不离当机立断的残酷镇压,后果不堪设想。饶是如此,天威军的军法队和巡逻队抓到的违反军规的士兵,十个里有八、九个都是清州军士兵,抓了一茬又一茬,却总是抓不干净。   而这一次更为严重,大逞威风的清州军在找不到人以供发泄之后,纷纷把毒手伸向了与沈涛、段戈毫无关联的平民,主将梁山鹰奉圣旨行事,他们还怕什么?他们说的话就是王法!说你有勾结就是有勾结,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小小的平民百姓又能找什么地方说理去?   实话说,这些清州军能从乱局中生存下来,能在千山中熬过难关,他们的体能、忍耐力都很不错,但钱不离宁愿征召新的常备军,也不愿打清州军的主意,就是担心一条臭鱼腥了一锅汤。   姬胜情最后还是用颤抖的手签发了命令,梁山鹰服毒身亡,清州军的将领不是被诱入圈套,就是被袭杀,潘智超带领皇家禁卫军趁机大举进攻,把清州军杀得落花流水。   虽然一切都完结了,姬胜情却不能忘记这些,她现在只是逐渐变得成熟,而不是已经非常成熟,她无法解开自己的心结。只有钱不离回来才能让她心安,不只是她,现在皇城的百姓已经不信任几天来毫无做为的皇家禁卫军了,当日大将军在皇城时,虽然经常全城戒严,让百姓们感到不方便,但天威军的军纪严明,罕有兵士敢欺辱百姓,哪里象现在这样,搞得人人自危!听到大将军要返朝的消息,百姓们群情振奋,如果不是武钟寒下令暂时封闭城门,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自发性的出城来迎接天威军回归。   就在姬胜情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隐隐传来了马蹄声,低声滚滚由远及近,钱不离率领八百亲卫从军中跃马挺出,直奔居中的凤鸾而来。   “他来了……”柯丽从帘缝中看到了久违了的钱不离。   姬胜情连忙活动了一下身体,轻咳一声,并示意柯丽把帘子放下来,准备迎接钱不离的觐见。   钱不离驰到阵前,跳下战马,龙行虎步直向凤鸾走去,他前面的黄门侍卫连忙让出了一条路,面着对这个接连创造出辉煌战绩的帝国大将军,他们人人都满怀敬仰之心,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现在代表着王室的威严,也许不用等钱不离先行向姬胜情跪拜,他们就要抢先拜倒了。   钱不离一直走到凤鸾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时间短倒还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钱不离就那么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跪拜,挺立如松,众人不由都露出了惊色,就连贾天祥等和钱不离走得非常近的人也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姬胜情紧张的坐在车中,等着钱不离先说话,谁知等了半天,外边不但一点动静也没有,反而变得愈发寂静起来,甚至能听得到人与马的喘息声。   柯丽最没有耐性,她实在等不下去了,再次悄悄掀起门帘,正和钱不离对个正着,她低呼一声,缩向了后面,其实柯丽倒不是害怕钱不离,掀起车帘突然看到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她的反应很正常。   钱不离露出了微笑,银白色长眉挑动了一下,他的右手缓缓向前伸出,手心向上,凝在空中。   姬胜情惊愕不已的看着钱不离,两个人对视了良久,姬胜情好似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红晕,她掀起车帘钻出了凤鸾,一边凝视着钱不离一边把手轻轻的放在了钱不离的手心上。   钱不离五指收拢,缓缓握住了姬胜情的小手:“我讨厌春天,但我喜欢花朵。”   “我讨厌夏天,但我喜欢雨。”   “我讨厌秋天,但我喜欢落叶。”   “我讨厌冬天,但我喜欢飘雪。”   “也许有一天,我终归要厌烦这个尘世,但我喜欢你,永远!”   钱不离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去:“嫁给我吧,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哪怕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带给你幸福是我今后唯一的奋斗目标,我会为你扫清所有的荆棘,我的剑只为你挥舞、我的心只为你跳动,请……答应我。”   说刚才是一片寂静,静到可以听到人的呼吸声,现在却不知道有多少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呆呆的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在整个大陆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正当政的女王会遭受朝廷臣子的当众求爱,女人虽然有继承权,但因性别不同总会产生各种差异,女人选夫所引发的政治角逐的激烈程度远远超过男人挑选王后,而且已经嫁为人妇的王室后裔没有继承权,钱不离今日的举动比他手中的天威更为惊世骇俗。   朝臣们、黄门侍卫们、皇家禁卫军的士兵们一个个全都瞪圆了眼睛,等待着姬胜情的反应。   姬胜情的手颤抖起来,虽然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但绝没想到钱不离的求婚会搞得如此猛烈、直接,让人难以招架。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头一次遭受男人的求婚,还是在大庭广众面前发生的,她会害羞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可惜姬胜情不能退缩,因为她是女王。   从理智上来讲,姬胜情不能拒绝钱不离,她能有今天全是钱不离一手为她打拼出来的,拒绝就会伤了钱不离的心,而且还会使得钱不离威信扫地,成为他人的笑柄;从感情上来讲,姬胜情不愿拒绝钱不离,两年来他们风雨相依,从绝境中一步一步熬出来,现在大局已定,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不过理智是理智,感情归感情,钱不离的当众离婚着实让姬胜情感到羞怯难当,可惜不管怎么样羞怯,她必须要做出选择,无数人的眼睛都在等着呢。   时空好像变得凝固了,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任由汗珠在鼻尖凝聚,再缓缓滴落在胸前,连那些战马都感觉到了异常,响鼻声消失了,人与马连成了一座座塑像。   “朕……”姬胜情好不容易才开口说话,说出了一个字之后却又顿了顿,改口道:“我……如君所愿!”姬胜情说完之后只感到浑身发软,脸上如火在烧一般发热,如果不是钱不离还在抓着她两只手,她真想逃回车厢中去。   “臣恭喜陛下、恭喜大将军!”黄门侍卫统领郑星望反应很快,率先跪倒在地高呼起来。   “恭喜陛下、恭喜大将军!”护在凤鸾四周的黄门侍卫们如梦初醒,跪倒了一片大呼道。   “恭喜陛下、恭喜大将军!”皇家禁卫军们在潘智超的带领下也随声呼喝。   “恭喜陛下、恭喜大将军!”朝中大臣们跪了下去,也许在他们心中并不支持这场婚事,可惜历史并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钱不离的脚步再无人可以阻挡了。 第三三五章 喜忧参半   皇城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中,不要认为百姓们都是愚昧的,当他们看到天威军重现出现在皇城中,气氛骤然稳定下来后,有不少人隐隐感觉到,纷乱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安定的生活在向他们招手。当然,他们是说不出具体原因的,如果有一个洞察世情的智者看到这一幕,会一针见血的指出,这是因为姬周国已经完成了新老势力的交替,举国上下只能存在一个声音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定理,不管老一代势力有多么庞大、多么根深蒂固,他也无法阻止新一代既得利益集团的崛起,因为他不可能阻止其他人对利益的渴望!   他知道权力的好处,别人也知道,他能做的,充其量就是顽强的守护自己的既得利益,却不能打消其他人的野心。   有人说,贪婪是人类的原罪,这是废话!其实‘贪婪’二字完全可以用另一句话演绎出来,那就是对幸福生活的理想!当然了,这句话会引起很多教条者的抨击,他们会举出很多因过度贪婪而引发的悲剧,但是,请不要把‘过度’与‘贪婪’联系在一起,酒喝多了会死人,饭吃多了一样会死人,日日欢歌会闹个阳痿,什么事情过度了都不是好事,这是个人自控力的事情,与贪婪无关。   上位者的更新交替却不是百姓们所能了解的,他们的目光不是很长远,更多的人只关注自己的日子,当他们意识到他们的生活将变得安定下来之后,对大将军钱不离的回归表现出了异常的狂热。   所以国王姬胜情与大将军钱不离的婚事刚刚传开,百姓们就自发的张灯结彩、净水泼街,只不过他们的手笔无法和那些站对了位置的贵族们相比,别的不说,单是他们为婚礼进献的各种花草,就堆满了半座王宫,至于金银珠宝等物更不会少了,钱不离一到皇城,贾天祥就向他哭穷,钱不离不趁这个机会大肆搜刮一下才是怪事。   旧貌换新颜,以往散发了暮日气息的皇城借着这场婚事,陡然沉浸在喜洋洋的气氛之中。   百姓们高兴,上位者们也高兴,未来的蓝图清晰可辨,婚事之后,钱不离将被册封为摄政大公,其他人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当然,摄政大公的职位对钱不离来说只是一个身份的象征,大部分政务将由姬胜情和新任左相贾天祥共同处理,再大的胜利也不能让钱不离得意忘形,他深知外行绝不能领导内行,就象他不能让姬胜情对军务指手画脚一样,他不想去干涉政务。   政治和政务是有区别的,政治是怎么样去‘研究’人,政务是怎么样去处理事,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代表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钱不离的风范足以称为当代楷模,今日入夜就要举行正式婚礼了,他却依然坐在帅帐中,翻阅着军部收到的各路信报,自家人知自家事,钱不离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么高尚,他愿意呆在军营里,只是因为他喜欢,军人以军队为家,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武钟寒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看了看钱不离,张口欲言,却又闭上了嘴,悄悄退出去,而钱不离此时正在观看周抗的回执,没有注意到武钟寒,但武钟寒如此反复走进走出,终于引起了钱不离的注意。   “钟寒,到底有什么事?”钱不离笑着看向武钟寒。   “今日是大将军大婚的日子,卑职真不应该在这时候烦扰大将军的兴致,可是……”武钟寒苦笑起来。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别吞吞吐吐的。”钱不离收起了笑意,能让武钟寒如此为难的事情绝不会是小事。   “有一喜一忧两件事,不知道大将军想先听那一件?”   “听喜事吧,让我有时间做心理准备。”钱不离开了一句玩笑。   “尉迟上将军本来按照大将军的将令在顺州一带准备征剿沈涛、段戈的余孽,但是在听到皇城的风波传开来之后,马上挥师远走。”   “嗯??”钱不离一愣:“为什么?尉迟风云为什么没有给军部上书?难道……”   “大将军误会了!”武钟寒解释道:“尉迟上将军认为沈涛、段戈的私军不过是秋虫而已,相反,惊雷军团的高进才是帝国的心腹大患!”   “你……说下去!”钱不离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尉迟上将军说,高进性格偏激,用兵善于出奇招,本人却又贪生怕死,如果他得知皇城的沈涛和段戈已经被诛杀,绝不会束手待毙,可是皇城大局已在大将军掌握之中,高进纵使敢兴兵作乱结果也难逃一死,那么高进唯一的活路就是……”   “说!”   “叛国!”武钟寒回道。   钱不离蓦然站了起来,在帅帐中来回急速踱步,最后长吸了一口气,才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钱不离总揽全局、千算万算,却算差了一个高进,这倒不是钱不离大意了,而是因为他有些想当然,钱不离认为高进虽然已经与沈涛、段戈等人勾结在一起了,但没有段司空陷得那么深,只要自己说服了尉迟风云,救活了张进武,高进眼见大势已去,绝不会再行险招,只要高进主动投诚,他可以给高进一个体面。   钱不离从来没见过高进,从情报上得到的东西总会有些偏差,而尉迟风云纵横帝国几十年,他对自己的敌手了解,对帝国的同僚更了解,当沈涛和段戈的死讯从皇城传来时,尉迟风云马上察觉到帝国将要面临的灾难,这是一件大幸事,否则高进投靠了合众国,挥师犯境,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应该是一件喜事,钱不离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说道:“你继续说。”   “尉迟上将军认为高进得知消息后,肯定会向合众国递交降书,而合众国的边关主帅路德为人过于谨慎,往日与罗斯帝国联合犯境时也不出死力,全是小打小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得到高进的降书他绝不敢擅断,必然会上禀合众国的国王,这一来一往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尉迟上将军抓了一支合众国的商队,找出两个胆大机灵的人冒充密使,而尉迟上将军亲自带着两个亲卫化妆成仆人,混入惊雷军团的大营,同时命令风云军团在二百里外的麻婆山大张旗鼓。高进听闻风云军团赶到了防线,心慌意乱,急于与合众国的密使见面,正中了尉迟上将军的圈套,被尉迟上将军亲手擒获……”   “好!”钱不离不等武钟寒说完,拍案而起,一向冷静的他脸上也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尉迟上将军不愧是国之栋梁!好啊……好!”   武钟寒笑道:“大将军,尉迟上将军可是当场免了高进的死罪了,您如果追究高进叛国之罪的话……怕是有些不好。”   “也罢,我就不与高进那小人计较了。”钱不离点点头,既然已经避免了一场大灾难,他也没有必要和一个废人过不去了:“喜事都这么让我惊心动魄,那么……那件忧事又是什么?”   “大将军,卑职还没有说完呢。”武钟寒笑着回道:“尉迟上将军为了化妆成老仆,剃头除须,上将军说他这罪不能白受,希望大将军能答应他一件事。”   “什么事?”钱不离问道。   “尉迟上将军的意思是他现在不能说,希望大将军以后能答应他的要求。”   钱不离一愣,沉吟半晌笑道:“老将军勇赴国难,甘冒风险深入虎穴,我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你给他回信,就说我钱不离一诺千金!我等着他的要求!”   “卑职遵命。”   “忧事呢?坦白说吧!”钱不离心中也有些忐忑起来,这个武钟寒,让他为难的事果然不是小事。   “这个……”武钟寒有些犹豫,今天可是钱不离钱大将军大婚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把自己的判断说出来。   钱不离皱起眉,刚想催促武钟寒,贾天祥从帅帐外缓缓走了进来:“还是由我来说吧。”   “什么事情把您都惊动了?”钱不离连忙站起身:“钟寒,去告诉浮柔,马上沏上茶来。”   武钟寒和贾天祥对视了一眼,依言走了出去,钱不离心中更不安了,很明显,武钟寒的忧事大家都知道了,唯有他这个大将军还被瞒着,可这是大家的好意,他又不好去责怪谁。   “钟寒在上午去找过我,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他的意思是这几天不要和你说,让你安安心心过完蜜月,可是……事关重大,我还是决定把事情都告诉你。”贾天祥缓缓说道。 第三三六章 勇者胜   “伯爵大人,相处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么?”钱不离笑道:“这两年来,我们也不是一帆风顺走过来的,坎坷、曲折我们经历的还少吗?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好了,可别小瞧我。”   贾天祥愣了愣,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将军以三千甲胄崛起于雪原城,稳定福州、征伐天下,区区两年时间就平定了姬周国,功业堪称天下无双,还有谁敢小瞧大将军,是老夫多虑了。”   钱不离微笑着一抬手,示意贾天祥先饮些茶水,慢慢讲来。他心中有数,现在姬周国情势一片大好,姬胜情也算坐稳了王位,最大的内患是惊雷军团的上将军高进,可尉迟风云已经抢先一步平定了高进的反叛,既然没有了能掀起大风浪的内患,能让贾天祥如此郑重其事的,十有八九就是外忧了。   贾天祥缓缓说道:“我那位堂弟孙天宜大将军还记得么?”   钱不离点头道:“当然记得,伯爵家中北方的商务不是一直孙天宜搭理吗?”   贾天祥道:“为商首重商机,北货南运、南货北贩,一个不好成千上万的货物就要烂在手里,没有灵通的消息,做生意只能做到倾家荡产的地步,尤其是国与国之间的贸易,消息灵通不灵通更为重要。天宜在罗斯帝国、金帐汗国都有一些可靠的朋友,大将军知不知道,前些日子,金帐汗国也闹出了一件大事,影响很大,和梁山鹰在皇城肆虐引起的风波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伯爵,你就别卖关子了。”钱不离凝神说道。   “金帐汗国的三公主乌立娜重返王庭,在其王叔呼日德的支持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一举把持了朝政,据说杀戮极重,血流成河!白日间腥臭冲天,入夜鬼哭四野,惨不忍睹啊。详细的消息么……天宜不知道,金帐汗国的王庭戒备森严,还需要一段时间去打探,不过,天宜倒是打听到了罗斯帝国的动向。”   “是什么?”   “金帐汗国和罗斯帝国将要谈和了。”   这短短的一句话,听起来简单,但里面包涵的潜意却很深远,钱不离微一错愕,若有所思的沉吟起来。   “坦白说吧,我姬周国纵使是在国力最强盛的时候,和罗斯帝国比起来也有不小的差距!罗斯帝国一直在两线做战,不但要力阻金帐汗国的入侵,还要和我姬周国相争,虽然有合众国这个帮手,可惜的是,合众国查理王朝经历的年代太久远了,整个王室都烂到了根里,没有一点雄心壮志,淫靡风行、腐败日增,年年都要派出大军去平定各地的反叛,无需外敌入侵,他们就处在风雨飘摇的境地,没有多大实力对我姬周国造成威胁。”   “但罗斯帝国可不一样!罗斯帝国历代的君主都是胸怀野心之辈,数百年来,征战不断,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罗斯帝国幅员辽阔,其百姓个个身材高大、粗鲁强悍,军队的战力也非常可怕,如果是一对一比拼,我姬周国的普通士兵难免要处于下风。”   “罗斯帝国的后起之秀、伊凡斯基率领的狂战士军团原本在北线与金帐汗国交战,这两年突然调到了南线上……里面很是耐人寻味啊!”   “我明白伯爵大人的意思了。”钱不离点点头:“罗斯帝国的战略重心有转移的倾向,呵呵……正巧,我也想拿他们先开刀呢!那就来比一比,看谁的拳头更硬吧!”钱不离露出冷笑,他想把姬周国失去的领土抢回来,而罗斯帝国却嫌一个云州不够吃,想把手伸的更长,这真是一个巧合,那么,也只有拼上一场了!   “问题是……罗斯帝国与金帐汗国停战了!”贾天祥缓缓说道:“罗斯帝国的擎天柱不是边帅彼得,更不是伊凡斯基,而是一直坐守北线,战功赫赫的米哈伊尔!”   “米哈伊尔?我知道他,但知道的不多,听说他手下有一支非常可怕的重骑兵,叫什么来着……嗯,金色海洋?”   “是的,正是金色海洋。”贾天祥叹道:“在大将军之前,尉迟上将军是我姬周国百姓心目中的帝国军神,而米哈伊尔就是罗斯帝国百姓心目中的军神!如果罗斯帝国真的与金帐汗国和解了,米哈伊尔率领几十万百战雄兵转移到南线,那么……我姬周国就危在旦夕了!”   钱不离沉吟片刻,缓缓摇头道:“伯爵大人,你想的太多了,征伐天下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怎么能说和就和、说打就打?依我看,罗斯帝国与金帐汗国仇深似海,纵使和解了,罗斯帝国也不敢让米哈伊尔率领大军离开北线!他们能有那么大的胆量?万一金帐汗国趁他们北线空虚,派出大军突然进攻,他们哭都没地方哭!罗斯帝国也是一个大国,人材无数,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吧?不可能的,伯爵大人放心好了。”   “大将军,你不要忘了,这次和解是金帐汗国率先提出来的,也就是说,是乌立娜的主张!”贾天祥凝视着钱不离:“乌立娜这个女人绝不能小窥,如果她真的能让罗斯帝国相信她的诚意呢?”   “那也不可能,罗斯帝国至多能从北线抽调一部分兵力支援南线而已,这是罗斯帝国的极限了。”钱不离道。   “一部分兵力又是多少?现在我们的压力又何尝不是到了极限?!龙虎军团已经依照你的命令放弃驰鹿岭和玉湖,收缩到黄坑了,我们还能往哪里退?”   钱不离皱着眉头、陷入深思,罗斯帝国边帅彼得率领的军队和伊凡斯基的狂战士军团加起来,兵力在十一、二万左右,钱不离之所以想趁机一举夺回云州,这个机会就是指天威军团、风云军团、龙虎军团加起来兵力达到了十七万,神不知鬼不觉的集中兵力,他在兵力上就占据了优势,再加上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钱不离有七、八分把握达成自己的战略构想,否则也谈不上一举收复。   但是如果罗斯帝国再次派出援军就不一样了,姬周国现在百废待兴,要打只能打迅速的闪电战,尽最大能力歼灭罗斯帝国的兵力,让罗斯帝国大伤元气,剩下的就是外交扯皮了,元气就是底气,没有底气的国家腰板也硬不起来,到时候稍微做些让步,罗斯帝国就可能选择咬牙咽下苦果。他们想报仇雪恨,必须要经过几年时间调整,而在几年之后,姬周国的国力也恢复过来了,钱不离不怕再打上一场,但现在却绝不能陷入战争的泥潭中去。   钱不离沉默了良久之后,看向贾天祥:“伯爵大人的意思是……”   “大将军,收复云州的计划要暂缓!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刺激罗斯人,五年!我只需要五年时间!到时候你要兵我给你兵,你要粮我给你粮,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可……现在不行!”   贾天祥表现出了很坚定的立场,这让钱不离不得不再次陷入了沉思,不过这一次时间不是很长,当钱不离再次抬起头时,他眼中闪动的目光所表现出来的意志,却比贾天祥更为坚定:“打……是一定要打的!”   “大将军,你这么做是惹火烧身!”贾天祥有些急了。   “伯爵大人,你听我慢慢说。”钱不离摆了摆手:“如果你是罗斯帝国的国王,你已经和金帐汗国达成了和解,你要怎么样对付姬周国?我是说最好的办法!”   钱不离的话把贾天祥问住了,他想了片刻,摇摇头道:“大将军,你直说吧。”   “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国之上策,我想罗斯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钱不离淡淡的说道:“如果我是罗斯帝国的国王,我会大肆宣扬和金帐汗国和解的事情,然后在边境上不轻不重的挑衅几次,逼迫姬周国再次做出让步!只要姬周国害怕了,他们就能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何必要大兴干戈?尤其是在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大兴干戈……殊为不智!不但劳民伤财,还给金帐汗国背后插刀的机会。”   “你这么说确有几分道理。”贾天祥不由点了点头。   “如果姬周国不害怕,我就摆出一副做战的姿态,四处调兵遣将,如果连虚张声势也吓不到人,让我丢了脸面,说不得我就要恼羞成怒了,不怕我是不是?那么我就打!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东西我就用铁与血换来!”钱不离缓缓站起身:“罗斯帝国既然已经与金帐汗国和解,他只能把矛头对准我姬周国了,不让人割肉是不成的!我只见过把猪养肥了再杀的,谁见过把敌人养肥了再打的?如果我姬周国现在国力兴盛、兵强马壮,害怕的就是他们了,他们会给我们机会么?”   贾天祥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如果我们不想打,就必须要解决一个问题,我们还能不能做出让步?!”   贾天祥长叹了一口气:“不能!”贾天祥虽然是一个多智的文臣,但胆气一向豪雄,更是一个性情中人,要不然当日也不会投入姬胜情的阵营,他对姬胜烈割让云州的事情痛恨至极,如果罗斯帝国还想从姬周国咬下一大块肉来,贾天祥是绝对无法忍受的,他只能拼了!   “罗斯帝国想怎么对付姬周国、想怎么进攻姬周国,那是他们的事,我无权干涉,也干涉不了,但什么时候爆发战争,却不是他们说了算的,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们更要抓住主动!”钱不离冷笑道:“等着罗斯人出招,我们再见招拆招,我只能越来越被动,罗斯人的准备越充分,我们就越困难,所以……我们必须要打!”   贾天祥此次来本是想说服钱不离暂缓收复云州的计划,从长远考虑,先忍让再图奋发,谁知和钱不离谈下来,他的心态就慢慢转变了。贾天祥承认钱不离说的很有道理,事实也确是这样,野兽总是会不停的寻找食物,罗斯帝国的北线平静了,必然会向南线倾斜。纵使贾天祥想忍辱求和,也拿不出那么大的手笔,他需要五年时间来整顿姬周国,可是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让庞大的罗斯帝国花费整整五年时间去消化呢?几个云州??   钱不离的身体挺得笔直,原本平静的声音变得有些激昂:“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一次我们不但要打,还要提前打、往死里打!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把罗斯帝国边帅彼得的军队消灭在云州,那个伊凡斯基的狂战士军团也跑不了!哼哼,我钱不离别无退路,稍一让步,就是一个丧权辱国、山河破碎的结局,我倒要看看罗斯人有几分胆气和我钱不离死拼到底!?”   “罗斯帝国虽然军力庞大,但举国精兵强将不是驻守在北线就是驻守在南线,如果我能把彼得的军团和狂战士军团歼灭,等于硬生生切断了罗斯帝国的一只手臂,一个残废还想发威么?”   “可我们能……”贾天祥突然闭上了嘴,他原来觉得试图在这种时候歼灭罗斯帝国的军团难度太大,接着马上反应过来,怀疑钱不离的军事天才是一件愚蠢的事,这两年来的风雨中,贾天祥亲眼看到钱不离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要是换一个人说钱不离这番话,贾天祥是不会相信的,可这些话从钱不离口中说出来,意义就不一样了。   发展所需要的时间并不一定要靠着妥协来争取,战争也能换来时间,当然,前提是必须要获得胜利。   “夏季征战,不同春秋,有很多事情要考虑,我们还要从长计议、仔细斟酌啊。”贾天祥虽然说要从长计议,但把他说的话前后结合起来看,很显然,他已经完全同意了钱不离的计划。 第三三七章 婚宴   “你好像很紧张……”钱不离笑着看向缩在床头的姬胜情。   王宫中的鼓乐声依然在继续着,一座庞大的正殿,八座偏殿,共摆设出了数千个席位,内阁的主事大员、御史台的各部言官、军部的各品侍郎、还有皇家禁卫军的将领、天威军的将领、加上各地派来贺喜的官员,这些人分坐在九座大殿中,开怀畅饮。不管是效忠于王室的,还是效忠于钱不离的,焉或心中暗藏不满的,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人人脸上都堆满了笑意。   钱不离还别出心裁的邀请皇城内各个商号的商人参加盛宴,甚至把皇城划分出三十个区,从每个区里挑选出五个平民代表,给他们参加王室婚宴的资格。这还不算耸人听闻,钱不离在婚宴中专程来到平民们聚集的偏殿,亲自为他们敬酒,身为姬周国摄政大公、天下兵马大将军、军部尚书令、天威军主将、位极人臣的钱不离竟然礼贤下士到了这种程度,当场把平民们感动得热泪盈眶,这种风范虽不能说是后无来者,但绝对堪称前无古人了!   来参加婚宴的商人们原来以为钱不离在变相索要财物,可是他们无法拒绝,先不说惹怒了大将军钱不离会带来什么样的恶果,能参加王室的婚礼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殊荣,出点血也是应该的。谁知钱不离竟然拒绝收受他们的贺礼,并且很和善的告诉他们,商人做生意本就不容易,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只要他们能依法纳税,就永远是他钱不离的好朋友,最后还当众允诺,给了商人们一个起诉权,一旦各地的官府对他们的商队有勒索、要挟的事情发生,他们可以直接向内阁起诉。   这些商人为了讨钱不离欢喜,也算是下了血本,所以心中都隐隐有些痛惜,不过,受到了拒绝之后,他们的心态从痛惜变化成羡慕,因为钱不离不但收下了大财阀孙天宜的重礼,还和孙天宜很亲热的交谈了一番。   商人们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孙天宜原名贾天宜,本就是钱不离潜势力中的一员,钱不离当然不会拒绝自家人的贺礼。   为了能面面俱到,钱不离在每座大殿都敬了一圈,饶是一向精力充沛的他也有些吃不消,幸好他的地位够高,敬起酒来别人都一饮而尽,钱不离只喝上一小口,也没有人来挑他的毛病。倒是有几个胆大的,如杜兵、任帅之流,抢上身来想灌钱不离酒,结果被钱不离毫不客气的一一踢开,后来也就没有人敢上来找打了。   而姬周国女王姬胜情的表现显得差强人意,往日的威仪不知道被抛在哪里,只露了两面,就在喧闹的祝福声中,羞得一路‘逃’回了寝宫,再不出头了。   此刻听到了钱不离的问话,姬胜情强作镇定,回道:“外边太喧闹了,人家有些心烦么。”姬胜情今天已经数次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再在钱不离面前说‘朕’字。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闹点也要克服么。”钱不离笑着回道。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话听起来简单,其中饱含深意,姬胜情咀嚼了这句话,不由得有些痴了。   “在想什么?”钱不离怜惜的抚摸着姬胜情的黑发,身体也缓缓凑了过来。   他了解别人,更了解自己,从小到大所经受的异类教育,让他变成了一个非常冷静的人,他无法品尝到那种年轻的、狂热的爱恋,因为他无法让自己全身心的投入,纵使在他与姬胜情亲热的时候,他的神智也会不受自己控制的保持在一种清明状态。   如果说姬胜情对他的爱是十,那么他回报的就是一,姬胜情俯在他怀中时,会把一切事情都抛开,专心享受着钱不离的温暖,而钱不离却总在思考着很多事,虽然他的手正在姬胜情的娇躯上游戈,却不妨碍他的思考。   这对普通人来说,是一种痛苦,可是当经受痛苦的时间够久远之后,痛苦就变成了一种习惯,冷静就是钱不离的习惯。   所以钱不离对姬胜情一直有一种歉疚的心理,有意思的是,姬胜情对钱不离也有一种歉疚的心理,她认为钱不离披挂上阵、征戈天下,完全是为了她,小女人相信爱情,她愿意为钱不离做任何事,她相信钱不离也会愿意为她做任何事,这就是不管遇到了怎么样的分歧,姬胜情最后总是对钱不离千依百顺的原因,她感觉自己对不起钱不离。   “没想什么。”姬胜情歪着头,用小脸夹住了钱不离的手,长长的睫毛在颤抖着,此刻的小女人已经结婚了,她知道新婚之夜会发生什么,说不紧张那是胡扯。   “那有没有想我?”钱不离踢掉了鞋子,坐到了床上,把姬胜情搂在了怀中。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了,以前是担心姬胜情在品尝到男女欢情之后,会在举止风韵上让人看出破绽,结果必会引人诟病,再说钱不离虽然带了个密码箱来到这个世界,但密码箱里只有笔记本和手枪,没有避孕套……万一怀了孕就没办法解释了。   现在总算可以抛弃一切顾虑了,钱不离当然要好好‘调戏’一下帝国女王陛下。   姬胜情条件反射一般摇摇头,突然觉得不妥,连忙点了点头,又发觉这样承认更加不妥,羞得低下头去。   钱不离抱紧姬胜情,用舌尖轻轻舔动着姬胜情的耳垂,这时柯蓝和柯丽走了进来,见到床上两人相拥而坐的情景,遂轻轻退出去,关紧了房门。   姬胜情感觉到又酥又痒,连忙用胳膊肘顶了下钱不离:“不离,你说的……把郑家册封为公爵的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好?”   钱不离好笑的欣赏着姬胜情脸上的红晕,他知道姬胜情是因为羞怯难当,在故意转移话题:“有什么不好?”   “郑星朗是我的表哥,册封他为公爵给人一种任人唯亲的感觉,我看……还是等一等吧。”   “等什么,郑星朗这两年来跟着我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功劳,他的品格高尚,绝无一丝争功夺利之心,心性沉稳坚韧,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材,认真比起来,他的能力在杜兵之上,以前是为了平衡,所以一直让他担任副将,以后应该把他放飞出去了。”钱不离笑道:“再说任人唯亲并没什么不好的,只要能力摆在那里,谁也挑不出毛病来,难道一定要任人唯仇么?扯淡!”   “好吧,依你。”这是姬胜情的习惯用语:“不过也应该给郑星望一些赏赐呀,要不然他的面上不好看。”   “先不说这些了好不好?今天可是我们大婚的日子。”钱不离把姬胜情转了过来,用手指挑起了姬胜情的下巴:“说说我们的家事吧。”钱不离把‘家’字咬得很重,一个已经养成了固定生活习惯的人,很难在短时间内对另一个陌生的世界产生融入感,不过两年的时间不算短了,钱不离真的很想有个家,家是一种寄托。   “你说过的,我的家事就是国事。”姬胜情的大眼睛眨了眨:“国事也是我的家事,我谈这些没什么错呀。”   “呵……学会斗嘴了是不是?”钱不离哪会把姬胜情这种程度的辩辞放在眼里:“那我们现在谈一谈床上事吧!”   姬胜情当即大羞,一颗心差点从口中跳出来,粉面透红,急忙推开钱不离,缩到了床头,白色的贝齿轻轻咬住了嘴唇,很紧张的看着钱不离。   对一个未经人事的处子来说,羞耻心就是守护她的城墙,而男人的职责就是温柔的推倒她的城墙,引领着女人进入到一个陌生而欢乐的世界中去。   “看来是我误解了,我以为你早早跑到婚床上来,就是想和我谈一谈床上事呢。”钱不离似笑非笑的看着姬胜情。   “呸!你说谁想了!”姬胜情感到无地自容,忍不住恨恨的踢了钱不离一脚。   钱不离可是练家子出身,反手就捞住了姬胜情的小脚,在大红喜袍的衬托下,姬胜情那雪白的小腿和小脚显得异常娇艳,钱不离忍不住细细的把玩起来。   姬胜情惊叫一声,另一只脚也踢向钱不离,结果只能是再次落入钱不离的魔掌。   “你放手!”姬胜情命令道,可惜这是一句废话。   “放手?”钱不离坏笑一声,不但不放手,反而恶作剧一样抖了抖姬胜情的双脚,结果姬胜情身上的喜袍向下滑去,露出了里面的大腿还有绣着金色牡丹的衬裙,钱不离的手顺着大腿摸了上去。   “你干什么?不要这样!”姬胜情惊叫起来,女人在明知道一切都将不可避免的发生的时候,也会发出一种本能的抗议,如果有谁相信这种口是心非的抗议,他肯定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钱不离没有回答,伸手抓起枕头扔出,把桌子上的烛台打落到地,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去。   “你疯了……会着火的……”姬胜情不再抗议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三三八章 迷情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难以用语言来演绎出来的,例如盲人摸象,任你口灿莲花,也没办法对一个盲人描绘出大象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感觉则更为玄妙,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没有亲身品尝过,始终也不会真正明白。   姬胜情正值芳华妙龄,俗话说:少男少女,哪个不怀春?对男女之间的情事,她没少幻想过,可惜的是,她的了解太过肤浅和片面,以前与她的启蒙老师钱不离亲热时,经常体味到一种快乐的酥麻感,她以为真正放开了一切之后,会更加快乐,谁知道首先品尝到的却是剧痛,这真是当头一棒,姬胜情差点流出眼泪。   姬胜情自坐上王座之后,再没有流过眼泪,身为王者如果连自己的泪水也控制不住,只能让人瞧不起,不过在这两个人的空间内,姬胜情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痛了……当然是钱不离在欺负她,要不怎么会痛?!姬胜情感到有些委屈。   而钱不离在闯入禁地之后,就停止了动作,缓缓亲吻着姬胜情的嘴唇,给姬胜情一个喘息的时间。挺枪上马之后就开始奋力驰骋,一心为了高潮而冲刺,这是男生,还是一个自私的男生,成熟的男人却是要细心的照顾女人的感受,单方面的爱是不完美的,单方面的快乐更是一种缺陷,钱不离不想把自己的欢乐构筑在姬胜情的痛苦之上。   姬胜情因为感到委屈,偏过头避让着钱不离的亲吻,后来随着疼痛的感觉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涨的滋味,还略有些发痒,姬胜情闭上眼睛回应着钱不离的亲吻,她的双手搂住了钱不离的腰,鼻息也略显粗重。   钱不离出身将门,让人羡慕的地位、算得上英俊的外表让他从来没缺过女朋友,在男女性事上经验很多,对女人的身体语言颇为了悟,感受到了姬胜情双手的力量在增加,又听到姬胜情粗重的呼吸声,钱不离的身体缓缓揉动起来。   “呵……”姬胜情发出一声长叹,双手搂得更紧了。   钱不离加大了揉动的力道,当他感觉到姬胜情的禁地变得滑润之后,缓缓抬起身,揉动变成了抽动,只是幅度很小,他知道现在的姬胜情还承受不起太激烈的动作。   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姬胜情的心情变得放松了,相反,她的呼吸却愈发粗重,她的双腿如缓缓盛开的花瓣,带着七分胆怯、三分羞意向外张开,一只白皙的脚不自觉的伸出了床幔,露在外面,在月辉下显得格外醒目。   钱不离的动作越来越大,婚床的摇晃频率逐渐激烈起来,姬胜情双眼变得迷离,鼻翼在不停的扇动着,她那露外床幔外的脚时而弯如弓背,时而缩回来死命夹在钱不离背上,姬胜情双手的动作显得非常矛盾,一会儿抵在钱不离胸膛上,试图把钱不离推开,一会儿又搂住了钱不离的腰,把钱不离的腰挠出了道道血痕。   钱不离完美的尽到了一个启蒙老师、一个丈夫的职责,一波又一波,逐渐把姬胜情推向高潮。   姬胜情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一下,随后变得狂放起来,她的脸憋得通红,头向左右不停摇动,好似在向钱不离抗议,她的翘臀也在拼命扭动,极力想逃出钱不离的控制,可惜的是,钱不离不但依然牢牢的压在她的身上,动作还变得更加急剧了。   姬胜情发出了苦乐交集的乌咽声,她的双腿象在划水一样左右乱踢,娇躯化成了一匹不服驾驭的小野马,死命挣扎着,她的动作却事与愿违的给她带去了更深的刺激。   陡然,姬胜情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尖叫声,双手拧住床单不放,双腿却软软的瘫在床上,身体一下又一下的抽搐着,随着每一次抽搐,极乐的潮水湮灭了她的意识。   能在极乐的潮水中沉沉睡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钱不离偏偏不让姬胜情如意,随着钱不离的坏笑声,如重生一般,姬胜情不得不从一条死鱼又变成一匹小野马,痛苦而又幸福的呻吟声在春意盈然的床幔中再次响了起来。   ※※※   日上三杆,姬胜情缓缓从梦境中醒来,身体里的疲倦让她一下子想起了昨夜的事情,姬胜情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竖起耳朵听着钱不离的动静,她不知道在经过了狂乱一夜之后,要怎么样面对钱不离。   其实钱不离早就醒了,但他一直没有动,他怕把姬胜情惊醒,结果两个人都在假寐,耗来耗去,终于把别人耗的不耐烦了。   床幔被人悄悄掀开,柯丽鬼鬼祟祟的探进头,好奇的打量着床上的情景,真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此时正值初夏时节,钱不离和姬胜情都是赤裸裸坦呈在床上,床幔中还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味道,女人的身体到不足为奇,男人的身体就是见所未见了,柯丽一看之下,不由自主发出了惊呼,小脸瞬间变得通红,接着一阵凉风拂过,柯丽如鬼影一般消失不见了。   姬胜情听到了柯丽的惊呼声,心中又羞又躁,她闭着眼睛悄悄抓起床单,向自己的身上盖去,谁知钱不离也听到了柯丽的惊呼声,如果是姬胜情醒过来了,他不会在意,两个人什么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但是让年纪尚小的柯丽‘欣赏’自己的裸体,他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也抓起床单想掩盖一下自己的裸体,结果两个人拉着一张床单一较力,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钱不离和姬胜情一起睁开眼睛互相对视起来,钱不离倒是面不改色,姬胜情却羞得嘤咛一声,一把抢过床单,把自己裹在床单里,如粽子一般,眼睛也闭上了。   钱不离先小心翼翼掀起床幔,发现房门洞开,看来是柯丽逃走时忘了关上房门,这让他有些为难,总不能光屁股去关门吧?让别人看到他的一世英名就毁了,如果穿上衣服去关门,就失去了和姬胜情调情的机会,新婚之夜的第二天早上,可是夫妻之间调情的好机会,也是增进感情的重头戏,不应该错过。   “柯丽!!”钱不离大叫了一声。   一声喊出,外边还没有动静,床上的姬胜情却一把抓起枕头,压在自己的头上,她的意思很明显,她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看到她。   时间不大,柯丽从门外探出头来,一看到钱不离,又马上缩了回去,接着门外响起了心慌意乱的回答声:“干……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柯丽的回答里没有任何敬语,这是熟知宫廷礼仪的柯丽不应该出现的错误。   “不是我要干什么,而是你想干什么?”钱不离哭笑不得,‘你要干什么’这类台词应该在月黑风高的夜巷,一个孤身行走的女子遇到凶徒时才出现:“你把房门打开做什么?想让别人参观吗?”   “哦……哦……”柯丽闭着眼睛走进来,摸到了房门,随后用力一关,接着门外就传来了惨叫声。   “怎么了?不是夹了手吧?”钱不离再次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没……没有,呜……我很好。”柯丽的声音里带出了哭音。   “唉……你去找医生看一下吧。”钱不离是爱莫能助了,虽然他一直拿柯丽当一个小妹妹看,但总不能把姬胜情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吧。   门外没有动静了,钱不离转过身看着床上的‘粽子’,看起来‘粽子’显得很安静,可是手摸上去却能感觉到里面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钱不离微微一笑:“老婆,该起床了。”不管姬胜情是身为帝国女王,还是下贱的艺户,既然两个人已经结了婚,她就是自己的老婆,钱不离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三年,无法改变另一个世界无数年遗留下来的传统。   学习鸵鸟风格的姬胜情只感觉到粉面一阵发烧,她以前听过钱不离的讲解,知道‘老婆’是丈夫对妻子的爱称,但尽管她心中很是欢喜,她也不敢让自己重见天日,那样……实在是太羞人了!   见姬胜情依然没有动静,钱不离坐过去把玩着姬胜情露在外面的小脚,对这样的‘粽子’来说,从上往下扒是很难的,姬胜情不会松手,除非自己用大力气,要不然就无法‘解救’她。而从下往上扒就很轻松了,钱不离突然伸手抓住了床单,向上一掀,毫无准备的娇躯大半暴露在钱不离面前。   白皙的小脚,散发着温润滑光的粉腿,还有因昨夜迷情而显得纷乱的禁地,统统露了出来,姬胜情惊呼一声,伸出双手掩住了自己的禁地:“还要欺负人呀,你这坏蛋!”   “叫老公!”钱不离的手向上探入,抚摸着姬胜情的肚脐。   “坏蛋!”姬胜情显得很坚决。   “叫老公!”钱不离的手转而向下,顶开了姬胜情的手指,在姬胜情的禁地四周不老实的游动着,而他的声音比姬胜情更为坚决。   “老……老公……”姬胜情在下身传来的异样感觉中服软了,她有觉悟,如果她再坚持的话,钱不离很可能会毫不客气的再‘欺负’她一次,而她现在真的承受不起了。 第三三九章 调整   “启禀大将军,周抗周大人求见。”外面响起了程达的声音。   钱不离微微一愣,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停在了月色公爵身上,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   “该走你就走吧,别耽误了军国大事。”月色公爵轻叹道:“再说你刚刚大婚,还没过完蜜月就跑到我这不祥的寡妇家里来,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你……走吧。”   “谁敢说闲话?!”钱不离嘴里这么说,人却是缓缓站了起来,他倒是真的不怕别人嚼舌根,不过周抗明知道他来到了公爵府还冒然求见,应该是有棘手的事。   张进武身体痊愈之后,诛杀了段司空,重新掌握了龙虎军团的军权,而周抗和蒋维乔都被钱不离调了回来,钱不离心中有顾虑,毕竟他是第一次和张进武打交道,虽然赢得了张进武的信任,但如果把周抗留在龙虎军团,未免有留守监视的嫌疑,信任得之不易,失去却是很容易的事,钱不离不想在他与张进武之间留下隔阂。   “你不怕别人说闲话,我怕!”月色公爵露出了凄凉的笑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从她投靠福州集团之后,她就迎来了一个身不由己的命运,有了钱不离的支持,她的家族复兴有了希望,但她的个人生活却落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她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为了让钱不离放心,更为了获得钱不离不遗余力的支持,她不可避免的和钱不离走到了一起,假戏真做是她唯一的选择。   坦白说,月色公爵并不讨厌钱不离,钱不离虽行事狠辣,但又恩怨分明,这一点让人放心,而且肩头压着重担的月色公爵难免生出疲惫之意,依附一个强者而生存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钱不离正是能让她感到安心的强者。   可是说归说、做归做,真的做出来之后,月色公爵心中总是会产生自怨自艾的感觉,尤其是在钱不离大婚之后,对影孤坐时,这种感觉更为浓厚。   钱不离的身形顿了顿,缓缓说道:“月色,只要我钱不离还活着,你不用怕任何事!”   “好啦,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你不要这么认真。”月色公爵强做笑意:“我们的事万一被陛下知道,岂不是要生出风波?依我看……我还是早日回我的封地去吧,那里有很多事情都等着我去处理呢。”   “你是想躲开我?”   “你胡说什么?!我……我要是真的想躲开你,那日诱骗梁山鹰时,我也不会和你……和你闹到这种地步了!”月色公爵又急又气。   “你还是别走了,现在姬周国百废待兴,左相贾天祥、右相魏悲回都是能交托性命的人,可我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   “我不过是一个不祥的寡妇,能帮你什么?我想复兴家业全要靠你帮忙呢。”月色公爵摇头道。   “你的才智一直让我深为敬佩,呵呵……不是我狂妄,帝国虽然人才济济,但能让我钱不离看得入眼的人却没有几个,我所见过的女人中,你是最聪明的一个!”钱不离非常诚恳的说道。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月色公爵不由失笑起来,其实她心里真是很高兴听到钱不离如此之高的评价,她是一个经历过不少风雨的女人,虽然自信容貌上并不比姬胜情逊色多少,但她更希望钱不离看重她的才智,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再漂亮的女人也会衰老,以色侍人终不可靠。   “不止是我,贾天祥在背后也没少夸奖你,我们能这么快掌握了全局,你功不可没啊!如果没有你,帝国现在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就会挑好听的说。”月色公爵娇嗔的白了钱不离一眼。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钱不离见月色公爵的去意开始动摇了,遂转移了话题:“正好我有一件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说吧,什么事情让你为难了。”月色公爵来了兴致。每个人都很难看清自己,月色公爵虽然非常聪明,但她却没有注意自己的变化,现在她很喜欢在钱不离面前表现自己。   “惊雷军团高进的叛乱已经被尉迟风云平定了,我想把郑星朗派出去担任惊雷军团的主将,你看合适不合适?”   月色公爵没想到钱不离一开口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不由愣怔了片刻,随后沉吟了好半晌,才轻声说道:“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以前你还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呢,现在变得顾虑重重了?”钱不离一笑。   “你身为帝国兵马大将军,军部尚书令,应该做到赏罚分明,而且必须要公平!”   “难道我做过什么不公平的事了?”   “有一个人比郑星朗更有资格被册封为帝国公爵!”   “你说的是……”   “尉迟风云!”月色公爵加重了语气:“尉迟风云驰骋沙场几十年,为帝国立下无数战功,不管是论资历,还是讲战功,或者是论名望,郑星朗都远远不能和尉迟风云相比!郑朔原来是侯爵,尉迟风云也是侯爵,如果从他们两个人之中挑选一个的话,朝中百官和朝野的百姓十有八九会选尉迟风云,而不是郑家!”   钱不离愣住了,默然无言。   “你现在不但要把郑星朗册封为帝国公爵,还要命郑星朗担任惊雷军团的主将,肯定会给人留下一个把柄!就算不说尉迟风云,龙虎军团的张进武呢?他也是帝国侯爵,军衔也在老将军郑朔之上!”月色公爵续道。   “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钱不离点了点头。   “再说你现在不是计划要与罗斯帝国开战,一举收复云州么?郑星朗是天威军团的重将,是你的左膀右臂,为了稳妥起见,你就算想任命郑星朗为惊雷军团的主将,也应该等到战后,罗斯帝国军力强盛,不比寻常!只要你稍有错失,后果不堪设想,争锋锐、战沙场,正是需要大将冲锋陷阵的时候,你怎么能把郑星朗在这种时候派到惊雷军团去?”   “而且你的举措也做反了,应该在郑星朗去惊雷军团担任主将之后,再等上几年,等郑星朗立些战功,然后才册封他为帝国公爵,这么做才是顺理成章,现在肯定会引起不少人的不满。”   钱不离听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陛下也和我说过,册封郑星朗为帝国公爵有些不妥,只是……只是我没有在意。”   “你认为大局已定,无需注意这些枝末小节了?天下谁敢不听你大将军钱不离的话?”月色公爵讽刺了钱不离一句,当然,这种讽刺是善意的。   钱不离对自己的朋友,一向非常豁达,他没有一点怪月色公爵说话难听的意思,呵呵笑道:“是我错了,不过么……那让谁去惊雷军团担任主将呢?沈继栋?沈继栋的人我放心,可是把沈继栋调走又让谁去镇守夹脊关呢?”   月色公爵沉吟片刻,轻声道:“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谁?”   “潘智超。”   “他?”钱不离有些愕然。   “你离开皇城那段日子,我和他接触过几次,此人以前是禁卫军几个风流公子之一,擅长词赋,看他的诗作,他很希望自己能领兵迎战外酋。”月色公爵道:“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议,他的军事才能到底如何,我可不知道,一切还要靠你自己拿主意。”   “你刚才不是说,等战后派郑星朗去担任惊雷军团的主将么?”   “真是当局者迷,让郑星朗去担任惊雷军团的主将,不过是为郑星朗铺路而已,你身为帝国大将军,为一个亲信铺路也算难事?”月色公爵含笑说道。   “呵呵……倒也是,不过,皇家禁卫军由谁统领?”   “不离,此次对罗斯帝国宣战,吉凶难测,依我说,你应该抽出一万皇家禁卫军,紧急关头也是一大助力!虽然现在的皇家禁卫军精锐只剩下两万余人,其余的还在陆续从各地选拔,但留下一万皇家禁卫军足以固守皇城,以防不测,至于这些人由谁统领……外面求见的人就是一个好人选呀!”   “周抗?”   “你以前说过,周抗以前颇得姬胜烈信任,曾在皇家禁卫军中任职,后来在姬胜烈坐上王位之后,因为他知道的秘密太多,逐渐受到姬胜烈的猜疑,被派到铁浪军团担任监军。他在军旅上应该有一些见地,虽然他的资历还不足以服众,但命他以后中朗将之职暂时统领剩下的一万皇家禁卫军,应该不会引人诟病,你再留下一名深通军务的偏将协助周抗就可以了。” 第三四零章 倒霉的使节团   “你分析的确实很有道理。”钱不离点了点头:“这两天我再好好考虑一下吧,这么大的人事变动还是要谨慎些。”   月色公爵含笑不语,论起才智,月色公爵确如钱不离评价的那样,堪称女中翘楚,研究起疑难来她的眼光总能入木三分。   月色公爵表面上不露声色,其实她心如明镜,与钱不离合作这么长时间了,她哪还能不了解钱不离得性格,钱不离主事以来,杀伐决断、雷厉风行,这等人的胸中沟渠是他人无法捉摸的,要说钱不离对这么大的人事变动也没有自己的看法,全听她月色公爵的意见,说出去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钱不离故意向自己讨教,不外是看到自己情绪不佳,想讨自己欢喜而已,想到这里,月色公爵凝视着钱不离的脸颊,嘴里的笑意越来越盛,虽然这是钱不离故意为之的讨教,但月色公爵依然很高兴,凭钱不离的禀性,他很难去故意讨谁的欢喜,钱不离能这么做,说明自己在钱不离心中的地位是很重要的。   “不离,周抗找你应该有要紧事,你让他进来吧,我回避一下,你们在这里谈。”说完,月色公爵提起了裙摆,就要走出去。   “什么避不避的,我的事情没有必要瞒你。”钱不离很快表了态,提高声音叫道:“程达,让周抗进来。”   时间不大,周抗的声音在外间响了起来:“启禀大将军,卑职周抗有要事求见。”   月色公爵站起身,缓缓走到右首坐下,和钱不离遥遥相对。   钱不离笑着摇了摇头,月色公爵下意识的做出了避嫌动作,可钱不离的心腹大都知道两个人的事,月色公爵有些多此一举了:“进来吧。”   周抗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的脸色虽然有些不好看,但眼中锋芒不减,进门之后先屏住呼吸,又迅速的在屋子中扫视了一圈,周抗原本是一个游侠,仇家无数,这是他长时间在危险环境中生存培养出来的习惯,绝不是因为对钱不离有戒心。   “大将军,罗斯帝国的使节团在顺州遭到了盗匪袭击,全团正副使节三人、侍从九人、护卫二十二人全部遇难,顺州刺史袁志高派出保护使节团的一百多名兵丁也阵亡大半,据幸存者说,袭击他们的是一群黑衣蒙面人,个个武技奇高,又是趁夜偷袭,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盗匪?顺州一向风调雨顺,百姓个个安居乐业,什么时候出现的盗匪?”   “这个……卑职没去过顺州,无从评断,不过顺州刺史袁志高已经上书内阁,坚称顺州绝无匪患,其中肯定有蹊跷,或者盗匪是从别的州府流窜过来的。”   “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刚刚收到的,卑职正在协助右相魏大人处理公务,魏大人看到这个消息后,马上命令卑职来通知大将军了。”周抗看了看月色公爵,低声道:“卑职已经通知武钟寒了,他正在往这里来,现在贾大人也应该知道这件事了,如果大将军想召集众人协议的话……这里有些不合适啊。”   这个意外打乱了钱不离的部署,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会激化两国之间的矛盾,所以必须要拿出妥善的应对办法来,可是众人不管是在大将军府,还是在内廷,焉或是去宰相府商议,都很正常,但要把诸人都叫到月色公爵的公爵府来,就有些不妥当了。严格的说,月色公爵就是钱不离的情妇,纵使钱不离现在地位极高,但跑到情妇的家里商议政事,怎么说也说不通。   “不离,你先回去吧,这是大事,你们要赶紧拿个章程出来。”月色公爵连忙站起身催促道。   “先不着急,等武钟寒到了再说。”钱不离摇摇头:“还有别的消息没有?”   “没有,按时间推算,现在罗斯帝国的还不知道这件事,等他们知道了,再做出反应,怎么也要二十天之后。”   “未必!”门外有人接话道,紧接着武钟寒推开门走了进来:“拜见大将军、拜见公爵大人。”   “钟寒,无需多礼,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了?来,说说你的看法。”钱不离虚抬手一召,示意武钟寒起身。   周抗心中微一愣怔,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了月色公爵,游侠是高傲的,提三尺剑、管不平事、杀不义人,而捕快必须要学会交际,周旋在各类人之间,结识各路朋友。周抗我行我素惯了,在礼节上总会出现失误,武钟寒却能做到面面俱到,周抗视钱不离为主,唯命是从,眼中心中只有一个钱不离,所以他在进门时只扫了月色公爵一眼,没有做出应有的问候,武钟寒在忠心上不亚于周抗,可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失了礼节。   听到了武钟寒的话,周抗察觉到自己过于马虎了,而月色公爵则对着周抗浅浅一笑,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武钟寒身上。   “启禀大将军,卑职在来的路上,已经仔细翻阅了周大人送来的文案,依卑职看,这件事太过滑稽了。”武钟寒缓缓说道:“自卑职继承父业以来,没少和盗匪之流打交道,虽然卑职只是正阳县一个小小的捕头,但对其他州府的巨盗流贼也很感兴趣,多方收集过他们的资料,卑职以为,姬周国还没有能做出如此大手笔的巨盗!”   “山中鸟兽日夜纷忙,为果腹而,巨盗流贼杀人越货,为的就是一个‘财’字。罗斯帝国的使节团人数众多,他们的侍从武技也不低,加上还有刺史袁志高大人派了百余名兵丁保护,什么样的盗贼团敢向他们下手?再说一个使节团又能有几多财物?有如此大的实力为何不去打劫商队?以孙天宜为例,其手下的每一支商队不过有三、五十个护卫,人说柿子要挑软的捏,这个盗贼团却反道为之,其中必有蹊跷!”   周抗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接道:“大将军,孙天宜献上了一批财物,专为大将军犒赏全军所用,这批财物前日刚刚抵达皇城,他们也经过顺州地境,依时间上推断,和罗斯帝国的使节团不过是脚前脚后,如果真是盗贼团……为什么不打商队的主意、偏偏要冒奇险袭击帝国军队?”   钱不离沉吟片刻:“有没有抓住他们的人?死的也成。”   “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应该是没有吧,袁志高派出去的兵丁都被人杀散了,纵使在交战是杀伤杀死了敌手,等大队兵马赶到,他们早就处理妥当、远走高飞了,不会给我们留下什么。”周抗回道。   “你敢确定这不是盗贼所为?”钱不离看向了武钟寒。   “绝无可能!卑职敢以性命担保!”武钟寒斩钉截铁的回道。   “我懂了。”钱不离轻叹一声,靠在了椅背上。   周抗和武钟寒对视了一眼,他们不明白钱不离到底‘懂’了什么,但又不敢问,倒是一边的月色公爵笑道:“不离,你怎么看的?”   “只剩下两种可能了,其一:有人希望我姬周国与罗斯帝国之间爆发战争,或者说罗斯帝国的战争意向不那么坚定,他们站出来激化一下双方的矛盾,让战争不可避免的爆发。其二:罗斯帝国得到了云州还不满足,他们期望得到更多的东西,使节团的惨案就是他们一手策划的,为了抓住一个正义的理由!”钱不离冷笑一声:“他们这次就是白费心机了,就算他们不想打,我也要打!”   钱不离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卢沟桥事变,当时的日本人以参加军事演习的士兵失踪的借口,发动了侵略战争,眼前的闹剧让钱不离感到出奇的愤怒,以为我姬周国无人、软弱可欺么?!当时的中华成为帝国列强的口粮,是因为积弱已久,民族振兴需要一定的时间,而现在姬周国与其他国家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虽经历了几场灾难,但国力依然不可轻侮,要不然钱不离也不会在新婚之日依然念念不忘夺回国土。   不管这件事是谁策划的,钱不离决心给所有的敌人一个惨重的教训,不就是想要战争么?我给你!   “启禀大将军,卑职请命前往顺州、调查凶案!”武钟寒朗声说道。   “嗯……也好,我给你十天时间。”   武钟寒一愣,抬起头看向钱不离,十天?十天的时间怎么能抓到凶手?钱不离的要求太过苛刻了!   “到时候不管有没有查出来,你都要马上回到皇城,钟寒,罗斯帝国的人需要的不是凶手,而是一场铁与血的战争,让你出去不过是打一个马虎眼而已,不要太过卖力气了,当然,面子上还是要装一装的。”钱不离淡淡说道。 第三四一章 潜行   当钱不离回到内廷时,左相贾天祥、右相魏悲回、还有一众朝臣已经等了很久了,承受过鱼水之欢,显得格外娇艳的姬胜情也端坐在王座上,面带焦急之色,见到钱不离大步走上前,登时露出了喜色:“不离,你总算是来了!你知不知道罗斯帝国使节团被盗匪劫杀的事情?”   “臣已经知道了。”钱不离应道,姬胜情坚持己见,一定要在朝廷上了称呼钱不离的名字,可钱不离自己却不能用‘我’来回答,他要考虑到朝中文武百官的心态。   “不离,你有什么意见?”姬胜情见钱不离的表情很坦然,一颗心很自然的变得安定了,不管是在感情上,还是在事实上,钱不离都是她的依靠、是姬周国的擎天柱,只要钱不离心中有数,她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一种小伎俩,一场小闹剧,陛下根本无需理会。”钱不离笑着回道。   姬胜情在钱不离面前是非常听话的,钱不离说无需理会那就不理会好了,姬胜情‘哦’了一声,把凶案放在一边,伸手拿起了另一份奏折:“魏相,清州要抓紧时间整理了,那些已经无主的私田都要统计出来,扎木合风掠清州,一州百姓流离失所、损失惨重,朕身为万民之主,不能任由百姓在苦难中挣扎,朕已经决定从国库中提取一笔钱款,按人口分发到百姓手中,以供百姓收购一些必备的东西。但有出就要有入,清州百姓举家遇难的不在少数,他们的田产如果再没人照管就荒废了,充做公田之后再从各地征召佃农,把地都租给他们吧,也可以添补一下国库的亏空。”   “陛下,现在已经入夏,清州只能播种一季,今年怕是不成了。”一个御史站出来回道。   “今年不成还有明年,清州的事情一定要抓紧办,在今年入秋之际一切都要办得妥当,不能等到明年春耕时在匆匆忙忙临阵磨枪,万一出了些差错岂不是害苦了百姓,农时可不等人啊!所以一定要提前办好,让百姓做好充足的准备。”   “陛下,清州的事情微臣自会尽力。”魏悲回微微低头,随后把目光转向了钱不离:“大将军,罗斯帝国是虎狼之邦,一直企图倾吞我姬周国的领土,这一次使节团数十人尽死于我国,他们肯定会就此大动干戈的,大将军切不可不管不问,一定要拿出个章程出来,以安陛下之心,以安满朝文武之心!”魏悲回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留着短须,眉清目秀带着股书生气,和贾天祥、钱不离加起来正是老中青三代,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衣着随和。   自魏悲回站对了队伍之后,虽然经历了些许波折,但后来屡屡得到提升,算得上是扶摇直上了,先是担任刺史兼任总兵官,接着又兼任雍州军主将,后来是三州节度使,最后是内阁右相,只用了两年时间就从一州刺史做到了内阁右相,这种升迁速度堪称奇迹,当然,在这多事之秋里,奇迹并不罕见,别人不说,钱不离这个大将军就是一个更让人惊讶得奇迹。   魏悲回位极人臣之后没有一丝自满自傲的倾向,他知道自己的地位是怎么来的,虽然和自己能力分不开,但没有钱不离的信任,他绝不可能在两年之内就做成了内阁宰相!   所以魏悲回一向对钱不离这个年轻人表现的非常尊重,不止是因为有恩,钱不离的功绩也让魏悲回感到敬佩。   “魏相说的有道理。”钱不离笑道:“人家使节团的人都死在我国的地境下,怎么说也是我们理亏,他们借此要挟我们也是必然的,这样吧……我们也派出一个外交团和他们协商一下,我们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就是。”   “如果他们提出了过分的要求呢?”魏悲回问道。   “过分的要求?呵呵……外交和做买卖差不多,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可以和他们慢慢谈么。”   “据微臣所知,罗斯人一直企图以驰鹿岭为界,如果他们借此提出让我国把驰鹿岭割让给他们呢?”魏悲回较上了真,他感觉到钱不离有些小瞧罗斯国人了,所以一定要争下去,让钱不离自己觉悟。   “驰鹿岭距离云州地境只有十几里,易守难攻倒算得上是个险地,可惜现在龙虎军团兵力不足,已经退守黄坑了,罗斯人想要驰鹿岭,不过是想据险而守,防备我们反攻云州罢了,左右我们也没有兵力据守驰鹿岭,割让给他们也不是不可以的。”   “大将军,万万不可!!!”魏悲回听到钱不离竟然愿意把驰鹿岭割让出去,当时就急了,也忘了钱不离对他的恩情,转身向姬胜情说道:“陛下,大将军此议误国甚矣!罗斯人虎狼成性,前次割让云州本就是一大败笔,如果再把驰鹿岭割让出去……那……那……虎狼怎能得饱?!这一次是意外,下一次他们就要故意要挟我国,一让再让,如此不出几十年,我姬周国就要被蚕食一空啊!如果大将军无暇抽身,微臣不才,愿辞去右相之职,率雍州军据守驰鹿岭,微臣但有一口气在,绝不让罗斯人踏过驰鹿岭半步,请陛下恩准!”魏悲回觉得钱不离的想法太荒诞了,可是他又知道钱不离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轻易不能被人说服,只好转而求得姬胜情的支持,只要能说服姬胜情,自然可以阻止钱不离。   “魏相,你太急了,我们不过是猜测而已,谁能料定罗斯人就想要我们割让驰鹿岭啊?”钱不离笑着接道,随后向姬胜情使了个眼色,嘴角向左右撇了两下。   姬胜情一笑:“好了,此事以后再议吧,贾相、魏相,你们留一下,其余人等……退朝。”   “微臣告退。”听到姬胜情说出退朝二字,文武百官们倒也识相,纷纷退着出了大殿。   魏悲回感到有些不对劲,他本是心地机敏之人,又经历过不少风雨,刚才是一时情急,才出口坦言的,现在看到钱不离一脸的笑容,没有一丝恼怒的意思,这才感觉到了异常。   “星望,去把周抗给我传进来,告诉他,让他把地图拿来。”   “遵命。”黄门侍卫的统领郑星望在姬胜情身边呆了整整两年,早就明了钱不离的意思就是姬胜情的意思,没等姬胜情点头,他已经走了出去。   时间不长,周抗捧着一卷一人多高的图卷在郑星望的引领下走了进来,随后在钱不离的吩咐下,把地图挂在了侧壁上,缓缓打开。   “魏相,得罪了,刚才我不过是在惑人耳目而已。”钱不离笑道:“在我大婚之日,魏相应该见到过天威军的杜兵、王瑞两位将军,不过这几天就再没见到过了吧?”   “这个……确实是没见到。”魏悲回点头道。   “其实他们早就带着疾电军、天翔军潜出了大营,绕路东进了。”   “大将军的意思是……要打?”   “不错,就是没有使节团被刺杀这件事,我也要抢先出手!”钱不离从周抗手中接过一卷文案,递给了魏悲回,那是钱不离制定出来的完整计划。   魏悲回通晓军机,毕竟他也是带兵打过仗的人,一目十行翻了两页,没等看完他就大概明白了钱不离想做什么,又惊又喜的抬起头:“原来大将军派外交团是假,打一场大仗才是真!”   “不,外交团是一定要派的。”钱不离笑道。   “大将军这是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魏悲回是一点即通,不过他的领会还是出现了偏差。   “差不多吧,魏相回去仔细看看就明白了。”如果只是想打一场出乎意料的突袭战,钱不离不会准备这么长时间,他的主要目地不止是夺回云州,还要把罗斯国边帅彼得的军团、伊凡斯基的狂战士军团尽数歼灭,可是云州沉陷敌手的时间已经很长了,钱不离无从得知云州的变化。一个突然出现的坚固堡垒,加上一个勇于死战的孤单将军,足以粉碎钱不离全歼敌军的计划,历史上这种教训比比皆是,所以钱不离制定出来的计划比魏悲回所想的要复杂得多。   “大将军真是神人也,微臣自愧不如。”这是魏悲回的心里话,他刚才还想争得姬胜情同意,率领雍州军据守驰鹿岭,可钱不离早就把疾电军、天翔军派出去了,相比之下,高低分明。   “二十天之后,天威军大营就成了一座空营,我只留下五千步兵,以迷惑敌方密谍的耳目,但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二位大人多多照应,天威军已经出动的消息绝不能泄露出去!” 第三四二章 梦想   轻风拂过,翠绿的枝叶发出了一阵刷刷声,几只蜻蜓在草丛中盘旋着,忽起忽落,一只蜻蜓愣头愣脑的直向着姬胜情撞来,却受到了纱扇的惊吓,扇动着翅膀急速逃入高空。   “就在这里吧,朕有些累了。”姬胜情停下了脚步。   随侍的宫女急忙在石凳上铺上了鹅绒褥子,搀扶着姬胜情坐了下来,姬胜情黛眉紧锁,看着庭外的草地,默然无语,显得有些忧郁。   钱不离的计划得到了贾天祥和魏悲回的大力支持,姬胜情虽然不懂军事,但从贾天祥和魏悲回的神色中也能看出大家对钱不离的信心,按理说钱不离一心为军政大事而操劳,她应该为姬周国得到了一个难能可贵的大将军而高兴,可姬胜情的心就是高兴不起来。   就在姬胜情呆望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不急不徐、稳定而有力,姬胜情听惯了这种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在姬胜情身侧摇动的纱扇突然停下了,随后又快速摇动起来,紧接着一直温暖的手搭在了姬胜情的肩膀上。   如果说宫女用纱扇摇出来的是轻风,那么现在就变成急风了,姬胜情脊背一软,靠在了来人的怀中,笑道:“有你这样扇扇子的么?人家的头发都要被你弄乱了。”   “我也是想让你凉快一下。”钱不离把扇子塞回到宫女手中:“还是你来吧,我做不惯这个。”   “看样子钱大爷以前从来没有侍侯过女人呀?”姬胜情不由翻了翻白眼,从正面看过去,她现在的小模样显得格外娇媚。   初恋很容易成为一段铭心刻骨的回忆,尽管因为种种原因,初恋经常半路夭折,无法开花结果,可大多数人都记得那份魂牵梦绕的感情。   钱不离就是姬胜情的初恋,在感情方面,姬胜情的是幸运的,初恋不但结出了果实,还成了她心中最大的依靠,同时,姬胜情又是盲目的,她认为她的爱和国家大事一样重要。   从开始的强忍情愫,到现在终于走到了一起,尤其是经历了苦乐参半的新婚夜之后,姬胜情由羞怯变得热烈,在这王宫之内,她不避讳与钱不离亲热,哪怕身边有宫女服侍。   姬胜情要表达自己的爱意,她认为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她是帝国之主,而钱不离是帝国大将军,两个人又有了夫妻之实,谁还敢说闲话不成!   “我服侍没服侍过……你还不知道?”钱不离笑着回道。   姬胜情的粉面当即就红了,钱不离这话说的属实暧昧无比,姬胜情不由想起了新婚之夜的狂乱,她羞于去回想,却又偏偏忍不住去回想,心态矛盾而又尴尬。   “胜情,看你愁眉不展的样子,是不是有心事?和我说说吧。”钱不离一边说一边摆了摆手,服侍姬胜情的几个侍女连忙悄然退了下去。   姬胜情微愣了愣,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香肩摇动,在钱不离怀中蹭了几下,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不离,我知道能不能收回云州事关国运,我不应该儿女情长,可是……一想到你又要带兵出征,我心里就不舒服,现在还是我们的蜜月呀……”   “你啊……你就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钱不离爱怜的在摸了摸姬胜情的头,弯下腰在姬胜情的脸腮上吻了一口:“你以为我想出去?谁不想过安稳舒适的日子?兵势主凶,我甘冒大险一心一意收复云州都是为了你啊!”钱不离这就有些言过其实了,不错,世界上有那样的将军,不爱江山权势只爱美人,冲冠一怒为红颜,但那绝不是钱不离能做出来的。实际上钱不离已经把姬周国当成了自己的祖国,尤其是在他登上了权力顶峰之后,姬周国就是他的根,如果这个国家变得支离破碎了,他钱不离就会变得什么都不是,没有了子民,权势就成了虚无的东西,所以他绝不能容忍姬周国受到欺压。   “你说谁长不大?”姬胜情有些生气的噘起了嘴。   “现在云州的百姓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每过一天,不知道又有多少男子在苦役中被折磨至死,每过一天,不知道又有多少女子受到罗斯人的淫辱,他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帝国大军去解救他们,一人之乐与千万人之苦孰轻孰重?”   “你……谁让你和我讲这些大道理!”姬胜情又气又急,蓦然站起身迎视着钱不离:“我阻拦过你出兵么?!我当时说什么了?还不是全力支持你?!你……你……人家心里本来就不舒服,你还来气人家!我再也不理你了!”姬胜情心中也知道国事为重,所以她当时确是大力支持钱不离的计划了,现在听到钱不离用大道理来教育她,心中感到非常委屈,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别哭、别哭,太医没告诉过你?哭对我们的孩子不好!”钱不离一边说着一边故作慌乱的在姬胜情的小腹处摸了几把。   “你……”姬胜情由气急变成了羞恼,她恨恨的一把打开钱不离的手:“你别在那里胡说八道!什么孩子?!哪里……哪里能那么快!”   “你怎么知道现在没有?”钱不离满面惊讶的问道。   “人家已经让人去问过太医了,太医说,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知分晓的。”   “你已经问过太医了?”钱不离摸了摸下巴:“你好像……比我还急啊?”   姬胜情闻言当即大羞,虽然她在王座上历练了一段时间,但和钱不离这个通晓人心人性的油条相比还是差距甚远,她的思绪根本就是被钱不离牵着走,此刻浑然忘了要去质问钱不离为什么用大道理来压她,羞得跺了跺脚,转身就要逃走。   钱不离一把拉住了姬胜情,笑道:“我的陛下……我的宝贝,咱们不用着急的,大不了我多努力几次好了,这也是国家大事,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姬胜情逃不掉,却又实在听不得钱不离的‘淫言秽语’,羞叫一声:“你还说!”随后一口咬在了钱不离的前胸上,以此来惩罚钱不离的冒犯。   “哎……陛下,轻点、你轻点!”饶是钱不离从小习练古武,也受不到这种疼痛。   “你还说不说?!”姬胜情听到钱不离连声叫痛,也有些心疼,遂松了口抬头恶狠狠看着钱不离。   “不说了、不说了。”钱不离连声应道,随后话题一转:“陛下,你是不是有些恩将仇报了?”   “什么意思?”姬胜情睁大了眼镜。   “臣服侍陛下的时候可是很温柔的,生怕咬痛了陛下,可现在……”   “你要死呀……”姬胜情大叫了一声,她现在虽然变得热烈、勇于表达自己的爱意了,但钱不离的话远远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畴,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说一些我喜欢你、你喜欢我的悄悄话是可以的,可钱不离说的太过分了!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钱不离还想继续贫嘴,可姬胜情此刻已经捂上了自己的耳朵,小脸憋得通红,看样子已经羞恼到了极点。   “好了、好了,不闹了。”钱不离轻轻抓住了姬胜情那白皙的手:“陛下……”   “不要叫我陛下,不喜欢!”   “胜情,以前我的梦想就是守护你、帮助你,让你坐上王位,现在我们成功了,可……可我又有了一个新的梦想,就是让你成为一个让千万人称颂的国王!为了这个梦想,我愿意做任何事!所以,我必须要带兵出征!别怪我,胜情,我们相聚的日子还有很多很多,但兵家大事却不等人!”钱不离这番话说的非常诚恳。   “我不要千万人称颂,我……我只要你!”听了钱不离的肺腑之言,姬胜情的杏眼半睁半闭,痴痴的看着钱不离。   “我的心早已交给你了。”钱不离温柔的说道,男人和女人在这点上差别很大,刚才钱不离在满口‘淫言秽语’时,倒是很享受姬胜情的反应,现在说起情话,却感到脸腮、脊背阵阵发麻,钱不离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上冒出了鸡皮疙瘩。   相反的是,姬胜情听到了钱不离的情话却显得很享受,眼波中露出了迷雾,咬着嘴唇回道:“我的心……也早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钱不离搂紧姬胜情,用舌尖轻舔着姬胜情的耳垂:“胜情,我们回寝宫吧,还有七天,我就要走了。”   “好的,到时候我召集百官和皇城的百姓为你送行,祝你早日大胜回归。”   “这一次我要悄悄的走,就不用送行了,而且……我喜欢相聚,不喜欢离别,你来送行只会徒惹伤感。”   “嗯,我都依你。” 第三四三章 决胜于先   一封加急军报摆放在尉迟风云身前,尉迟风云凝神观看着军报的内容,脸色肃穆,往日花白的长须现在只剩下一排胡茬,头发不长也不短,披散在脑后,当日为了用最小的代价平息惊雷军团高进的叛乱,尉迟风云除须短发、化妆成老奴,现在这副样子就是留下的‘后遗症’了。   “父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尉迟慧发现自己父亲的神色有些异常,转眼一扫,看到那封军报的署名竟然是‘钱不离’三个字,下面还有大将军印,心中知道肯定是有大事要发生。   “嗯。”尉迟风云点了点头:“大将军已经任命潘智超为惊雷军团主将,等潘智超走马上任之后,我风云军团就要和惊雷军团联手进攻合众国了,我们最主要的目标就是拿下哈雷城!”   “哈雷城?”尉迟慧大吃一惊:“合众国虽然年年犯境,但都是小打小闹,能占到便宜当然好,占不到也无伤大雅,他们把主要精力放在防守上,哈雷城可是合众国的第一重镇,守护哈雷城的兵力在十万以上,纵使两大军团联手也不可能在短期内打下来!父亲,大将军的命令可是很不妥当呀!”   尉迟风云呵呵一笑,也不说话。   尉迟慧急道:“父亲,大将军不是要夺回云州么?这两线开战……我姬周国哪有这样的实力?人心不足蛇吞象!在现在这种势不如人的情势下,还是应该拧成一股劲,绝没有两线开战的道理!”   “慧儿,大将军虽然让我们进攻哈雷城,却没有说一定要攻下哈雷城,你急什么?”尉迟风云的神色与尉迟慧截然相反,满面的轻松。   “为将者务求战必胜、攻必克!打不下来那还打什么?”   “慧儿,你不懂的,现在情势有变啊,罗斯帝国的使节团在顺州被人袭杀,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呵呵……两年来姬周国灾祸连连,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罗斯人怎么会为区区一个云州而感到心满意足呢?!”尉迟风云笑道:“大将军的目标并没有变,夺回云州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不过计划却变了,大将军已经重新制定出了另一套计划。”   “父亲,说说看,孩儿倒是要见识一下,大将军这一次又有什么奇招!”尉迟慧来了精神。对钱不离这个特立独行而又战无不胜的军事大家,尉迟慧已敬仰多时了,从钱不离雪原城之战开始,一直到出塞迎战扎木合,钱不离在战争中的所有表现尉迟慧都了如指掌并一一熟记在心,还经常与自己的父亲在一起分析。梁山鹰诛杀沈涛、段戈之事能瞒得过文武百官、瞒得过天下百姓,却瞒不过尉迟风云父女两人,因为在沈涛和段戈犹然在世的时候,钱不离已经给尉迟风云下了命令,让尉迟风云率领风云军团去剿灭沈涛、段戈的私军,如果不是早知道沈涛、段戈必死无疑,钱不离是不会下这种命令的。   “大将军原本的计划是命龙虎军团在正面牵制罗斯帝国的主力,天威军团和风云军团偷袭云州的白城,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穿过云州东境的森林,不惜代价攻下云州府,然后派一支两万人步兵抢占头道岭,阻击罗斯人的援军,我两军团杀了回马枪,与龙虎军团一起前后夹击罗斯人的主力,尽最大努力歼灭敌军。”尉迟风云知道自己的女儿聪慧过人,现在尉迟龙义虽然改过自新了,但在经验上、阅历上都有些不足,尉迟龙义希望尉迟慧能在将来帮上她的哥哥一把,所以讲解得非常详细,生怕尉迟慧有不明白的地方:“大将军的计划虽然有些冒险,但这个险值得去冒,想要在罗斯人反应过来之前占据绝对的主动,就必须要这么做!”   尉迟慧沉吟片刻:“依孩儿看,这是一个赌运气的计划!”   “你说的不错,不过仔细想下来,却是利大于弊的,我当时也是想了很久才知道,大将军为何敢孤注一掷,试图强行穿过六百余里的森林,因为我军有一大助力!慧儿,你知道是什么吗?”   尉迟慧娇嗔道:“父亲,你就告诉孩子好了!”   “呵呵……现在云州还是以姬周国人为多,罗斯帝国虽然在占领云州之后就开始命罗斯人向云州迁移,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迁移多少人?只要我军突然出现在云州府附近,大将军登高一呼,必从者云集!云州的百姓受苦难多时矣,陡然见了救星,怎么能不舍生忘死、诛罗斯人以报仇雪恨呢?到时候我军等于凭空多了几十万大军,罗斯人再强也不是我军的对手啊!”   尉迟慧没有辜负尉迟风云的期望,倒是有举一反三的急智:“我明白了,父亲,大将军之所以这么急着夺回云州,就是想抓住罗斯人立足未稳的机会,如果再拖上几年,给了罗斯人向云州迁移的时间,到时候难度就大多了!”   “不错。”尉迟风云含笑说道:“时间越长,我们就越难收复云州!”   尉迟慧想到了什么,突然皱起眉头说道:“依父亲说的这样,大将军的计划倒是切实可行的,可大将军为什么又要把计划更改了?”   “就是因为罗斯人的使节团在顺州被人袭杀的事情啊!”尉迟风云叹了口气:“罗斯人肯定会借此要挟我姬周国,如果我们拿不出让他们满意的东西,要挟就会变成威胁。威胁的办法有很多种,最有效的一种就是征派援军,调动云州的军队,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势,逼我姬周国就犯。等到那时候,罗斯人的警戒必然大大增强,偷袭就变得非常困难了!”   “父亲,这和我们攻打哈雷城有什么关系?难道大将军想把目标转移到合众国身上来?”   “慧儿,刚才为父已经和你说过了,大将军的目标并没有变!这正是我最佩服大将军的地方,罗斯帝国的使节团在姬周国的领土上被人袭杀,对我们来说是坏事,但大将军却能把坏事变成好事!”尉迟风云含笑合上了军报:“依为父看,大将军把罗斯人算到了骨子里,他们想不上钩都不可能了!”   “哦?”尉迟慧很惊讶自己的父亲给出了如此高的评价:“父亲,罗斯国的边帅彼得狡诈如狐,狂战士军团的伊凡斯基号称勇武盖世,这两人联手也算是智勇双全了,想让他们上钩不容易吧?”   “你自己看一看吧。”尉迟风云把军报递给了尉迟慧,尉迟慧认真观看起来。   与此同时,龙虎军团的主将张进武也在观看着一份军报,一边看着还一边挠着头皮,过了好半晌才抬起头来:“阎将军……”   “上将军切莫如此称呼末将,末将可承受不起。”阎庆国连忙摆手说道。   “我这人就喜欢直来直去的。”张进武呵呵一笑:“大将军战雪原、平宜州、破铁浪、败古君、征塞外,所作所为皆让老夫感到万分敬佩,你身为大将军的密使,叫你一声将军不是敬你,而是在敬大将军!”   阎庆国施礼道:“依上将军所言,末将就逾越这一次了!”   “好、好!我就喜欢率直的人!哈哈……”张进武咧着嘴大笑起来,可是当他的目光重新落到那份军报上时,不由自主的收住了笑声,换上了一副愁容:“阎将军,老夫坦白说吧,如果让老夫征战沙场,哪怕是面对百万雄兵,老夫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可是……让老夫做这种事……难啊!老夫倒不是怕什么危险,老夫是担心一个不慎,就坏了大将军的大事啊!”   阎庆国笑道:“大将军派末将来,就是为了给上将军解忧的,如果上将军感到为难,这些事情交给末将就可以了,到时候上将军只需摆出一副不苟言笑、高高在上的样子即可,末将自会打理妥当的。”   “如此……老夫就放心了!”张进武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把目光转到了身后的地图上:“不过老夫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大将军是不是不知道安原的地形?那里一马平川,正好适合重骑兵冲锋,我姬周国的重骑兵不能与罗斯帝国的重骑兵相比,他们的重骑兵披挂着数百斤重的铁甲,在平原上交战可算是横冲直撞、所向无敌了。阎将军进来时应该见过我军的长枪手,他们的长枪都是特制的,枪身几达两丈,非如此就无法抵御罗斯国重骑兵的冲锋!如果在安原决战,我军很可能落入下风,依老夫看,在布云山附近展开决战,我军倒是很有把握占据上风。”   “启禀上将军,末将临来时大将军曾说过,如果能在安原展开决战,我军必大获全胜!”阎庆国满脸肃穆的回道。   “你敢肯定大将军知道安原的地形?”   “末将敢肯定!”   张进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吟片刻突然朗笑起来:“好吧,反正老夫的命也是大将军救的,老夫就不多事了,万一出了偏差,老夫就把这条命还给大将军,不过是两不相欠罢了!” 第三四四章 胆小的主事   春去秋来、潮起潮落,自然界中充满了大大小小的轮回,人世间也是这样,往日热闹非凡的黄府现在变得门可罗雀,往日趾高气扬的家丁现在也变得无精打采了,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而家丁就是一个府邸的门面,看那两个靠在石狮子旁打盹的门房就能看出来,这个黄府已经行将就木了。   两骑高头大马从街道的南侧缓缓行来,走到黄府前面,领先的年轻人跳下战马,大步向黄府走去,他身后的彪形大汉也跟着跳下战马,紧紧跟在那年轻人身后,一双闪动着寒光的厉目不时向四下扫视着。   “劳驾,通禀一声,就说有客来访。”那年轻人一直走到府门前,见那两个门房依旧在打盹,遂提高声音叫道。   那两个门房被吓了一条,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衣着非常普通的年轻人,其中一个门房干咳一声,挺直了腰板,大声说道:“有拜帖没有?我们老爷……”   他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老门房用手在他的后背上捅了一下,抢到前面陪着笑脸说道:“大爷,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通知老爷出府迎接贵客。”这老门房在黄府得势的时候,见识过无数尊贵的客人,他的同伴却很年轻,还停留在看衣识人的阶段,而老门房着重的是人的气度,这是他长时间磨练出的经验。眼见面前的年轻人虽然衣着很普通,但气度不凡,双目开合间精光四射,让人不敢直视,而最让老门房感到心惊的,是眼前的年轻人有着一双斜飞而起的白眉!这样的特征让老门房想起了那个对他来说属于传说中的、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老门房说完之后,转身一溜小跑冲进了黄府,平时略显得僵硬的双腿今天看起来格外利索,另一个门房愣了一下,回转身追上了老门房,低声道:“老哥,没有拜帖要受老爷责骂的,你怎么糊涂了?”   “拜你个头!我看你才是想女人想糊涂了,你没看到他的眉毛么?是白色的!”老门房没好气的骂道。   “白色的……是大将军???不可能吧,大将军怎么……怎么来我们黄府了?”年轻的门房傻在那里。   “你问我我问谁?”老门房急道:“你还不快出去陪着客人?!万一他真的是大将军……你要是失了礼数,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   年轻的门房心惊胆战的回到了府门外,他倒是有心和面前的年轻人说上几句话,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得在那里傻笑不停。   时间不长,黄府现在的主人黄秋实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自从他的哥哥黄春华被梁山鹰杀害之后,黄府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黄秋实接手的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残局。他已经习惯了受人白眼的日子,突然听到有一个长着白眉的年轻人来访,心中感到喜忧参半,他的见识要比老门房高得多,如果有人穿了一套精美的衣服在大庭广众之下行走,也许过不了几天,就会出现很多仿制的衣服,但年轻、白眉可是大将军钱不离的招牌,不管是多么喜欢追求时髦的人,也不敢把自己的眉毛染白了出去炫耀,那根本就是在找死,虽然帝国没有就钱不离的眉毛制定专门的法规,可这是心照不宣的禁忌,所以黄秋实敢肯定,外面的年轻人就是大将军钱不离!但……大将军来黄府做什么?   黄春华、黄秋实这两个兄弟在朝中的地位相差很大,而性格相差也很大,黄春华身为御史上丞,权柄极重,上参国君、下参百官,这就养成了他狂傲自大、目无余子的性格,而黄秋实则一向胆小怕事,经常把‘知足者常乐’这句话挂在嘴边,少有争权夺利之心,纵使在梁山鹰伏诛之后,文武百官纷纷上表痛骂梁山鹰的残暴,黄秋实却没有跟着痛骂自己的杀兄仇人,反而说什么一死百了,梁山鹰犯下的罪孽已经抵消了。   这样的人听到位极人臣的钱不离光临黄府,怎能不感到害怕,他跌跌撞撞跑出来,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看了钱不离一眼以确定钱不离的身份,随后就双膝跪倒在地:“卑职叩见大将军。”   “起来、起来,我不过是随便走走,黄大人无需多礼。”钱不离笑着伸手把黄秋实搀扶起来。   黄秋实心中有数,钱不离虽然说是随便走走,但事实绝不是这样的,他陪着笑站了起来,低声道:“大将军能光临寒舍,真是让这里蓬筚生辉啊……大将军,请、请里面走。”黄秋实倒是想大张旗鼓欢迎钱不离的驾临,但是钱不离只带着他的亲卫队长程达来访,有些不欲让人知晓的味道,所以黄秋实权衡一下,觉得还是直接把钱不离让进黄府为佳。   钱不离点点头,举步踏入了黄府,行行走走间钱不离不停的向四下张望着,一直走到正厅前,钱不离开口叹道:“黄大人,你这府邸可有些冷清了。”   “人情凉薄!”黄秋实苦笑道:“自家兄遇难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别说家兄结识的那些朋友,就连一直受到黄府供养的门客也都另谋高就了,仆人也遣散了大半,不怕大将军笑话,卑职还是卖了几块祖田,才堪勘维持现在的局面。”   “哦?黄上丞遇难之后,朝中没发过抚恤么?”   “按我朝律制,大臣死难最多能从国库领到十五枚金币的抚恤,内库能拨多少要陛下说了算,家兄又刚愎自用,屡次冒犯陛下,这个……”黄秋实说到这里,突有所悟,急忙补充道:“大将军,卑职只是就事论事,绝不是心怀不满,望大将军明察!”   钱不离笑了笑,也没说话,大步走到正厅中,分宾主落座,黄秋实招呼仆人上茶,随后战战兢兢的看着钱不离:“大将军,恕卑职才识浅薄,不知道大将军此次来……有何吩咐?”   “黄大人,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罗斯国使节团在顺州被袭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钱不离也不想和黄秋实周旋什么,开门见山了。   “这个消息已经在朝中传开了,卑职知道很多人都在忧心忡忡的。”   “哦?他们都在担心什么?”   “大部分人都认为现在不宜与罗斯帝国开战,可是这一次他们的使节团在顺州尽数被害……难啊!如果不给罗斯人一点甜头,他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是啊,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如果再缓上几年,罗斯人胆敢要挟我姬周国,我一定要给罗斯人一点苦头尝尝,但现在还是应该以和为上策。”   “那是、那是,大将军英明神武、锋锐无可匹敌,历数罗斯国诸多上将,绝无一个是大将军的对手。”黄秋实笑道。   “听说……黄大人熟通罗斯语?”钱不离突然转移了话题。   “卑职曾做为使节在罗斯国呆过几年,熟通倒不敢说,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钱不离沉吟半晌,缓缓说道:“陛下准备派一支外交团去与罗斯人交涉,我翻阅了朝中文武的资料,觉得应该由黄大人担任外交团的主事,不知道黄大人有没有意见?”   黄秋实一呆:“大将军,您是说……让卑职担任外交团的主事?”他的话中充满了不相信的味道,前御史上丞黄春华与钱不离不合,多方刁难钱不离,这是举目共睹的事实,现在钱不离竟然光临黄府,要提拔他黄秋实,这可能么?   “不错,黄大人以前经常与罗斯人打交道,这外交上的事情么,也算是轻车熟路了,我相信黄大人必能不负陛下所托,圆满的完成使命。”   黄秋实的心充满了矛盾,他既不想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又怕自己的能力不够,办砸了差事,胆小怕事的毛病又犯了,黄秋实不知道的是,钱不离之所以想让他担任外交团的主事,就是想利用他胆小怕事的性格!   “大将军,罗斯人一向很贪婪,又凶狠野蛮,卑职担心……他们会漫天要价啊!”黄秋实苦着脸说道。   “呵呵……这件事情么,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你不用担心什么,只需记住一点,如果罗斯人想要钱,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如果他们想让我姬周国割让土地,那是一分一毫也不能让的!”   “大将军,如果他们一定要坚持呢?”   “这个给你。”钱不离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囊,扔给了黄秋实:“你现在不能看,先用别的办法去和罗斯人交涉,如果实在无能为力了,你就按照我的办法做。”   “这……”黄秋实看着手中的锦囊发呆,他还没有决定是不是接受这个棘手的差使,可是接了钱不离的锦囊,他还有拒绝的余地么? 第三四五章 辞别   皇家禁卫军左中朗将潘智超受命带领一万禁卫军前往惊雷军团的驻地,接任惊雷军团的主将,今天,就是他起行的日子。   俗话说:人马上万、无边无沿。潘智超带领禁卫军走往东门时,浩浩荡荡的队伍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百姓们对着禁卫军指指点点的,提出各种各样的猜测。   皇家禁卫军本是守护皇城的军队,很少离开过皇城,近几年来姬周国灾难频频,皇家禁卫军一共出动过两次,一次是因为要围剿扎木合,一次是为了迎击钱不离,这一次大军出动又是为了什么?百姓们众说纷纭,虽然大家的看法各有不同,但大家都隐隐感觉到,姬周国又要打仗了。   武钟寒派出去‘起哄’的人充当起了智者的角色,他们挤在人群中,用不屑的口吻告诉其他人,不要胡思乱想了,惊雷军团高进的叛乱被平定下来之后,大将军命令潘智超接任惊雷军团的主将,同时大将军又担心潘智超资历不足,镇不住惊雷军团的军心,所以命潘智超带领一万皇家禁卫军同行。   这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而且他们说的也确是事实,他们还冒充是各个大臣家的仆人,以增强自己的可信度,甚至更有两个人自称是大将军府的家丁。所谓的‘内幕消息’一旦开始流传,速度是非常惊人的,还没等潘智超的大军完全走出皇城,百姓们大都知道了潘智超的动向,和他带领军队出征的原因。   皇城东门外十五里处有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包,此刻,有几十骑骑士默默的站在山包顶上,观看着皇家禁卫军出行,两面绣着金色‘钱’字的大旗迎风招展,异常醒目。   姬周国姓‘钱’的将军没有几个,有资格把本部军旗绣成金色的,除了钱不离以外再无一人,皇家禁卫军的将士们远远看到旗号,马上就明白山包上站着的是什么人,能赢得大将军亲自送行,可称得上是一种荣耀了!皇家禁卫军的将士们走过山下时,整齐的举起手中的武器,遥遥向那位姬周国军事力量的代表人物表达他们的敬意。   潘智超接到斥候的禀报,急忙催动战马,从中军赶上来,直奔山包而去,钱不离也没有摆架子,带着程达迎了下来,三人在山半腰处一起勒住了战马。   “大将军,末将甲胄在身,不便下马请安,望大将军见谅。”潘智超恭恭敬敬的说道。当日他在钱不离面前自尽时,周抗救人心切,飞剑把潘智超的腕子和肩膀穿在了一起,筋脉都被切断了,如此伤势在这个时代是无法治愈的,潘智超现在上下马都非常不方便,尤其是在穿上了铠甲之后,必须要人搀扶着才能翻上战马。按理说,潘智超不骑坐战马,找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轮流抬着轿子把他送上战场也可以,不会有人说他的闲话,但潘智超又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他认为身为大将必须要以身作则,坐着轿子还算什么将军?   钱不离点点头,扫视着潘智超,潘智超的脸色和往日一样苍白,但眼神中隐隐有几分激越在跳动,当日潘智超曾坦言,卫国杀酋是他的梦想,钱不离的任命也算是成全了潘智超的心愿。   “惊雷军团的大小军务就都交给你了,不用上奏,我给你全权!不服你的该杀就杀,有人告你的状我给你顶着,你想要什么直接去找军部,总之,一定要把惊雷军团好好整顿一下,把高进残留的影响力全部肃清!”钱不离缓缓说道。   “末将省得,绝不会辜负大将军所托!”潘智超非常严肃的回答道。   钱不离沉吟半晌,叹道:“智超啊,我知道你心中有些遗憾,攻打合众国只是佯攻,我们真正的目标是罗斯人,你很想参加与罗斯人的决战吧?呵呵……这是至关重要的一仗!如果输了,我姬周国就要面临亡国之险,这不是我在危言耸听!所以我想了很久很久,最后决定把参加决战的军团定为风云军团、龙虎军团还有我的天威军团,惊雷军团的表现虽然一向可圈可点,但这一次高进的叛乱给惊雷军团带去了不小的影响,不经过严格整顿,我没办法相信惊雷军团。”   潘智超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大将军,末将说句逾越的话,大将军有些小瞧末将了!末将一向有自知之明,不管从哪个方向比,末将也不能与两位老将军相提并论。末将知道这是事关生死存亡的一仗,就算是大将军命令末将参战,末将也不敢受命。潘智超一人心愿无关紧要,但万一误了国家大事,末将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钱不离也跟着笑了起来:“智超啊,看到太阳了么?”   潘智超一愣,偏头看了看太阳,天色还早,满天的朝霞刚刚退去,阳光还不太刺眼:“看到了。”   “尉迟风云、张进武等帝国上将虽然功勋盖世,但现在已经人过半百,算是夕阳晚照了,而你和我却正象这初生的朝阳一样!”钱不离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潘智超:“未来的姬周国中流砥柱,还是你我之辈!你不是要卫国杀酋么?你放心,仗有你打的,不要急在一时。”   听到了钱不离的比喻,潘智超只感觉到一股热血直冲上脑,激动之下连呼吸也显得粗重了:“多谢大将军抬爱!我姬周国的中流砥柱唯大将军一人而已,末将万不可当!末将只愿斩寇杀敌,甘为大将军的先锋卒,纵然战死沙场也死而无悔!”   钱不离笑着摇摇头:“你啊,别总是死啊死的,我希望等我们老了、退位让贤的时候,我们还能聚在一起,喝喝酒、吹吹牛,把我们年轻时的壮举摆出来眩耀一番,如果都象你这样唯死而已,到时候只剩下我一个那就太孤单了……智超,现在我不是大将军,你也不是惊雷军团主将,私下里我一直拿你当我的朋友,而朋友……是一辈子的!”   潘智超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液,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回应钱不离的话,家门的惨祸让潘智超变得成熟的同时,也让他变得有些自闭了,除了打理皇家禁卫军的军务之外,潘智超总是选择一个人沉默的坐在家里,拒不见客,开始还有些权贵想和潘智超接触一下,与这个皇家禁卫军的左中朗将搞好关系,但一次次钉子碰下来,也就不来用热脸贴冷屁股了。只有钱不离隔三差五来到他的潘府,有时候坐一会说几句闲话就走,有时候来了兴致就逼着潘智超喝酒谈天,谈的都是风花雪月的小事,久而久之,潘智超已经习惯了钱不离的存在,只有在钱不离面前,潘智超才有侃侃而谈的时候,就象当日他在皇家禁卫军中春风得意,结交了无数相识,与相识把酒言欢的场面差不多。而在钱不离率领天威军出征塞外之后,再没人来找潘智超闲聊了,潘智超感到异乎寻常的孤单。   这就是朋友吗?潘智超强自压制着心头的激动:“末将受教了。”   当时潘智超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投降钱不离的,但对钱不离这个在一年半内先后两次击败自己的对手,潘智超心中难以生出恶意,哪怕在钱不离坦白相约小孤山是一个离间计之后,潘智超也不恨钱不离,两军对阵本来就无所不用其极,一个离间计又算得了什么?何况钱不离曾经在雾峰行宫活捉过他,之后又落落大方的把他放了回去,倒是他潘智超不思报恩,反而再次统领大军迎战钱不离,显得过于无耻了!   都说人的性格决定人的命运,这话不假,潘智超为人恩怨分明,正是因为他先心怀歉意,所以一直没有对钱不离生出仇恨,而又因为潘智超表现出了足够的坦荡,钱不离屡次试探之后,得出了潘智超可以大用的结论,否则,钱不离怎么会让一个对自己心怀恨意的人登上高位?!   与其说钱不离提拔了潘智超,倒不如说潘智超自己成就了自己,一饮一啄,皆由天定。   “智超,千万不要忘了你是在佯攻,能打即打,不能打就走,以保存实力为上策!”   潘智超深深点了点头。   山脚下的皇家禁卫军队伍中响起了号角声,整支队伍已经走过了小山包,这是提醒主将归队的号角。   潘智超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大将军,末将就要告辞了,不知道大将军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呵呵……我让你做惊雷军团的主将,是因为我相信你的能力,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别的东西我想也无需再罗嗦什么了。”钱不离笑道。   “如此……末将请辞了。”潘智超一抱双拳。   “好,走吧。”钱不离点点头:“智超,一路多保重。”   潘智超看了钱不离一眼,圈带战马,向山下急驰而去。 第三四六章 储备   已经是深夜了,皇城内的大将军府依然一片灯火通明,大将军府的巡逻队一支接着一支,在府中四周巡查着,明日钱不离就要悄悄离开皇城了,有很多事情都必须在临行前料理妥当,所以贾天祥、魏悲回、武钟寒等人都聚集在将军府,贾天祥的堂弟孙天宜头一次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虽然他是富甲天下是大商人,见多识广,但在这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战争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国与国之间的决战,想靠着一把大火、一道伏兵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那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只能在演义中存在。   战争要考虑的因素非常多,虽然可以用‘天时、地利、人和’这句话概括出来,但细细分析的话,其中的各种大小因素数不胜数,谁考虑的周到谁就占据了上风!   一个小小的马虎,就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在军事史上一个比较有名的例子就是滑铁卢之战。拿破仑手中最精锐的杜布瓦骑兵旅在发动致命的攻势时,却突然遇到了一条裂谷,那便是奥安的凹路,裂谷在猝不及防时出现,张着大口,直悬在马蹄下面,两壁之间深达四公尺,第二排冲着第一排,第三排冲着第二排,那些马全都立了起来,向后倒,坐在臀上,四脚朝天往下滑,骑士们全被挤了下来,垒成人堆,绝对无法后退,整个纵队就象一颗炮弹,用以摧毁英国人的那种冲力却用在法国人身上了,那条无可飞渡的沟谷不到填满不甘休,骑兵和马匹纵横颠倒,一个压着一个,全滚了下去,成了那深渊中的一整团血肉,等到那条沟被活人填满以后,余下的人马才从他们身上踏过去。   而在惨剧发生的一个小时之前,孤军深入,夺取吕内堡营军旗的,正是这惨遭不测的杜布瓦旅,令英国人闻名色变的杜布瓦旅。   拿破仑在战争爆发之前,曾派出轻骑兵侦察过地形,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条裂谷并没标在他的地图上,在战争中,拿破仑命令米约铁骑兵冲锋之前,再一次向他的向导拉科斯特提出了这个问题,大概是问前方有没有障碍,向导回答说没有。法国的后代军事家惦怀那段历史时,有人曾这样叹息过:拿破仑的崩溃是由那个农民摇头造成的!   在惨剧发生之前,拿破仑已经占尽上风,遂下令总攻,而威灵顿在战后也不否认,当他看到法军开始总攻后,已经准备下达撤退的命令了。   当时拿破仑手中有两支骑兵纵队,一支纵队在裂谷处损失惨重,而令一支德洛尔纵队却冲到了目的地,因为元帅内伊指示过他,让他从左面斜进,这也是滑铁卢之战的一个亮点,内伊的战争嗅觉真是异常敏锐,好似感觉到那里存在着一条裂谷般,可惜他不能用这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影响拿破仑改变命令,他只能指挥自己手中的部队。   威灵顿手中只有十三个方阵,在只剩下一支锋刃的法军攻击下,十三个方阵被摧毁了七个,联队军旗被缴获了六面,有很多人都说,如果没有那条裂谷,在英军的援兵赶到之前,滑铁卢之战应该已经结束了,而赶到的援军,也只能成为拿破仑的饭后甜点。   战争就是这样无情,一条并不算很深的裂谷就能决定无数人的命运,历史的教训始终牢记在钱不离心底,钱不离又是个谨慎的人,而这种谨慎绝不会随着他地位的提高而改变,所以钱不离决定提前动身,前往安原一带,亲自侦察那里的地形。   此刻,钱不离正细心翻阅着贾天祥带来的文案,他这个大将军不能只考虑战场上的事情,后方辎重方面的一应杂物也要过问,能面面俱到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   “大将军,你说的事情我已经全部委托给天宜了,天宜,你来说说,那些事情办理妥当了没有?”贾天祥把目光转向了孙天宜,现在人多,所以他没有象以往那样直接称呼钱不离的名字。   “草民拜见大将军。”孙天宜连忙站了起来。孙天宜本名贾天宜,但为了掩人耳目,化名姓孙,姬周国受爵或接受家族传承的人都有专门的机构做统计,总不能凭空多出一个姓孙的贵族,他自然也就变成了一介平民,所以在这里他自称草民。   “不要多礼、不要多礼。”钱不离笑着摆了摆手:“嗯……阁下是我的长辈,又不在朝中任职,这么客套干什么!以后我就叫你一声孙老伯吧。”   “大将军真是折杀草民了,草民可当不得。”孙天宜诚惶诚恐的说道。   “有什么当不得?上一次在我大婚的时候,孙老伯就是这样,当时人太杂,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我可是很认真的。”   “天宜,你坐下。”贾天祥插话道:“大将军可不是见到任何人都如此客气的,可能……是看在你大婚进献了一批重礼的份上吧,你也无需太客气。”贾天祥开了句玩笑。   钱不离不由露出了苦笑:“孙老伯,还是不要客套了,时间有限,在我离开皇城之前,这些事都要料理妥当,我们应该步入正题了。”   孙天宜看了贾天祥一眼,见到贾天祥微微点头,遂坐了下去。   其实本来应该由孙天宜先介绍情况的,钱不离察觉出孙天宜的情绪有些波动,为了给孙天宜稳定情绪的时间,他把目光转向了顾坚:“顾坚,你那边怎么样了?”   顾坚从年轻时开始就是贾天祥的心腹了,中年时又受到了钱不离的器重,身居要职、久经磨练,他变得愈发精明了,跟着钱不离这么久,顾坚深知钱不离的禀性,他开口说话非常简单直接,没有一句废话、客套话:“卑职已经准备好了,自福州到宾州,一路上的每一处驿站里都准备了上万斤的嫩竹、蕉果等物,至于树枝和树叶么……大将军一定要用新鲜的,卑职担心预先准备的树枝都会变得干枯,所以暂时没有准备,如果大将军能提前三天发令,卑职的人一定会准备妥当的。”   “现在就准备好了?”钱不离有些惊讶:“这不是一个小动作,要动用很大的人力、物力,你确定你的手下人没有欺瞒你?”   “他们可没这么大胆子,再说他们都知道这是大将军亲自交代下来的事情,谁敢不尽心尽力?!当然,卑职可不敢独立领功,没有贺大人的全力协助,卑职也不能这么快办好。”顾坚笑道:“大将军,恕卑职多嘴,卑职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任何树的树枝树叶都可以用?”   钱不离把目光转向了坐在尾座的少山,少山是在钱不离刚刚踏入福州时,跟着孟铁头投靠钱不离的几个土族人中的一个,但在钱不离二出福州之后,少山就在天威军中神秘的消失了。   少山回答道:“一般的树枝树叶都可以,但松树、柏树、杨树这些不行。”   顾坚点了点头:“卑职明白了。”   钱不离再一次把目光转到孙天宜身上:“孙老伯,你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孙天宜欠身回答道:“草民已经把嫩竹等物都准备好了,但蕉果……大将军有所不知,南方的蕉果等物在北地价值甚高,如果只是准备几万斤蕉果倒是没问题,但驿站每隔五十里就有一个,要是在每一处驿站里都储备数千斤的蕉果,花费实在是太大了,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东西能代替蕉果?粮食行不行?”孙天宜倒不是想违背钱不离的命令,关键是商人的天性在作祟,他感觉到心疼,如果能找到别的东西代替蕉果,那他就舒心了。   “少山,你来说吧。”钱不离挥了挥手。   “最好是准备些蕉果,多了没有那就准备出几百斤吧,差的那些可以用树枝树叶补上,或者临时准备些糯米饭团。”   “这样啊……草民知道了。”孙天宜脸上露出了几分肉痛,但他的头点得很坚定:“草民一定会尽到全力的,绝不会辜负大将军的重托。”   “那就这样了。”钱不离缓缓说道:“少山,给你十五天时间,快马加鞭赶回福州,再给你五天修整时间,二十天之后,带着你的人启程,还有什么难题么?”   “五天时间?”少山一愣:“大将军,不行啊,大……”少山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紧张的看了看钱不离的神色,才松了一口气:“它们经常要去专门的地方吃石头或者吃泥土,末将还要一段时间准备这些呢。”   “吃石头,你确定?”   “没错,大将军,末将是亲眼看到的。”   “它们不是在用这种方法补充盐份吧……”钱不离迟疑了一下,在军事上钱不离可算得上博览古今,但在动物习性上,钱不离却知之甚少了:“这样,我再多给你两天时间,绝不能再耽搁了!” 第三四七章 推演   抢占了先机能带来许多好处,姬周国庞大的国家机器迅速而又隐秘的运转起来,目标非常明确,朝堂上下全部为钱不离计划中的决战而努力。相比较起来,罗斯国的反应就有些盲目了,罗斯国的军队知道本国的使节团出事之后,先派出使者到龙虎军团的驻地提出强烈抗议,随后在彼得元帅的命令下,有一支人数在两万上下的军队向驰鹿岭逼进,龙虎军团已经弃守驰鹿岭了,驰鹿岭上只有百余名守军,象征性的驻守在那里,如果罗斯国军队进攻驰鹿岭的话,眨眼之间驰鹿岭就会失陷,但罗斯国的军队并没有进攻,只是驻守在驰鹿岭山脚下,是否开启战事牵连甚大,不是彼得元帅能决定的,他也要听取命令。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七月下旬,以黄秋实为首的外交团终于抵达了龙虎军团的驻地,这一次谈判并不轻松,依照内阁的指示,龙虎军团也要派人参加谈判。   在帅帐中,外交团的官员和龙虎军团的将军们分左右依次坐在椅子上,张进武脸色阴沉,居中而坐,听着黄秋实讲述他的谈判方针。   “不管是盗匪做案,还是另有蹊跷,责任都在我国,依卑职看,我们还是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算他们狮子大开口,我们也不能动气,谈判关键就在一个‘谈’字!如果真惹怒了罗斯国人,耽误了大将军的事,谁能承担得起?”黄秋实环视左右,从他到达龙虎军团的驻地开始,没少听到龙虎军团的将军们痛骂罗斯人的放肆,他很担心有个别将军不听从命令,擅自行动激怒了罗斯人,如果局面闹得不可开交了,他这个外交团的主事就要承担全部责任,黄家重新崛起的希望也就成了泡影。   “黄大人,末将以为谈判还是要灵活些,罗斯人一向贪婪野蛮,如果我们一意服软,他们的胃口就会越来越大!依末将看,我们应该软硬兼施,才有可能达成协议。”站在张进武身侧的阎庆国接道。   “这位将军是……”黄秋实皱起了眉,阎庆国的军衔并不高,这样的偏将居然敢站出来大放厥词,实在是太逾越了,黄秋实感到非常不满。   “这位是钱大将军的心腹爱将,阎庆国阎将军。”张进武淡淡的回道。   “原来是阎将军?久仰久仰……”黄秋实马上露出了笑脸,虽然他知道以他外交团主事的身份对一员偏将说‘久仰’二字,有些过于谦卑了,但他怎么也不敢在对方面前摆架子,天威军团出身的将军在姬周国自成一派,更极得钱不离宠信,万一对方在钱不离眼前说上几句坏话,他怎么能承受的起?   “黄大人抬爱了。”阎庆国微笑起来,露出了满口洁白的牙齿:“这只是卑职的一家之言,如果黄大人认为不妥,笑过也就算了。”   “这是哪里话!”黄秋实满脸肃穆:“阎将军常年跟随着大将军南征北战,耳濡目染之下想必学到了不少真才实学,本官觉得阎将军的看法非常有道理!”其实黄秋实心下很是不以为然,但面子上绝不想让阎庆国感到一丝难堪。   “黄大人,您可是让末将诚惶诚恐了,暗星岂敢与皓月争辉!大将军所学包罗天地,末将只是侥幸能得窥一斑而已,怎敢与大将军相提并论?”阎庆国笑道:“末将一向心直口快,所以才把末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请黄大人不要介意,毕竟黄大人才是外交团的主事,听从黄大人的吩咐是末将的责任。”   “是这个理。”张进武轻咳一声:“大将军说的很明白,谈判的事情全都由黄大人做主,老夫和阎将军不过是配合黄大人行事而已,还要黄大人自己拿主意。”   黄秋实感到又惊又喜,能让龙虎军团的上将张进武配合行事,这是多大的面子?!天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好事,竟然得到了大将军的信任,时来运转啊、时来运转!黄秋实感到一阵飘飘然,但他的嘴可没有闲着:“哪里、哪里,本官才学疏浅,还要上将军多多提携指点啊。”花花轿子好抬人,别人在说自己的好话,总要回报些,这就要礼尚往来。   “呵呵……老夫一生侵淫军旅,就是一个粗人,大将军命令老夫在谈判的事情上听你的,老夫就得听你的,黄大人不要再谦虚了。”张进武说完把目光转到了武将那一侧:“不过大将军也曾说过,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做好两手准备,谈判是要谈的,但我们也要做好判不成开打的准备!熊士高,你来说说罗斯国军队的动向,让黄大人心里有个底。”   熊士高是张进武极为信任的一员部将,年纪在三十开外,身材瘦小,不象一个冲锋陷阵的悍夫,倒象是一个教书先生。   熊士高听到了张进武的话,连忙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介绍起来当前的情况:“近期来,罗斯国军队调动非常频繁,具体说分明暗两种,明的一面只有驰鹿岭山下的那支军队,人数在两万上下,我军的斥候曾经侦察过那支军队,他们的旗帜有些杂乱,半夜三更里军营内还有喧哗声,显然军纪不强,而且他们的警惕性也不太高,巡逻队时有时无,甚至有几个小时也没有巡逻队出现的情况。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经常有酒香从他们的营地里飘出来,都说罗斯人嗜酒如命,看来确是如此。这支罗斯军队的士兵经常半夜摸出营塞,到我姬周国的村落中去抢劫财物、强奸民女,被我们斥候发现的罗斯国士兵已经被当场格杀了,当时没发现的……那些百姓只能认倒霉了,末将正在加紧疏散周围的百姓,以杜绝类似的情况发生。奇怪的是,罗斯国军队丢了士兵之后,竟然没有派人出来寻找,认了哑巴亏。从上面的情况看,如果不是罗斯人蓄意制造假象的话,这支军队只是一支二流军队,甚至……是三流军队,我军出动一万人,可以在一个时辰之内把他们击溃。”   “依末将分析,这支军队是罗斯人故意抛出来给我们看的,无需在意,相反,我们要重视罗斯人在玉湖一带的动向!罗斯人虽然没有向玉湖派出军队,但罗斯人的精锐斥候经常在玉湖一带出现,数量异乎寻常的多!末将曾亲自去勘察过,据当地人说,玉湖在冬季分东玉湖和西玉湖,在夏季又连在一起,看起来碧波万顷,其实中间有一条路,水深还不到一尺,如果罗斯人能找到当地人做向导,能以极快的速度穿过玉湖,突袭黄坑!而我军在玉湖四周建造的烽火楼都成了摆设。”   “至于罗斯人的具体动向,我军的斥候就打探不出来了,除非是深入云州境内。”   “万万不可,不能再刺激罗斯人了!”黄秋实不懂军事,刚才熊士高的分析他明白倒是明白,但根本意识不到那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再也不能刺激罗斯人了。   阎庆国沉吟片刻,突然插话道:“罗斯人的斥候有没有在周家屿附近出没过?”   熊士高一愣:“嗯……出现过,但人数不多。”   张进武笑道:“庆国,有自己的看法?来,说出来听听。”   阎庆国也没有客气,此次来龙虎军团,他就是天威军的代表,让龙虎军团的将士们见识到天威军将领们的能力是他的目地之一,他需要的不是推辞、谦虚,而是表现!   阎庆国环视一圈,开口道:“大将军曾经告诫过末将,如果遇到彷徨不决的时候,不妨使用换位的方法思考,如果我是罗斯国的边帅彼得,我会怎么做?身为一军主将,事前必须做出最坏的打算,罗斯人的外交团快要抵达云州了,他们现在是想用谈判的方式解决问题,但如果我们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呢?”   “末将以为,罗斯国的边帅彼得一方面等着两国的外交团展开谈判,另一方面,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国战再一次爆发!”阎庆国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到了黄坑的位置:“我们也要做最坏的准备,罗斯国在云州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万,实力超过我军,一旦他们在谈判不成后突然袭击,主力穿过玉湖牵制我军的兵力,再派一支奇兵进攻周家屿,威胁我军的后翼,我军就要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了。”   “其实这个设想还不是最坏的!如果这期间罗斯国向云州派出了增援部队,这支增援部队大有余力在攻占周家屿之后,向西穿插,攻占千夜城,那时候我军的局面就不是被动了,而是陷入绝地!”   阎庆国这番话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钱不离带领着他的幕僚就罗斯国边帅彼得可能做出的举措,用沙盘推演罗列出了种种假设,这是最可能发生的一种,也是对龙虎军团威胁最大的一种,钱不离本意是让阎庆国等,如果张进武大意了,阎庆国再出来提醒张进武,而现在阎庆国急于表现自己,索性先讲了出来。 第三四八章 激进的将士   龙虎军团的将领们发出了低低的议论声,阎庆国的设想可能性非常大,如果云州的罗斯国军队真的增添了一支劲旅,完全可以攻下千夜县,切断龙虎军团的退路,到时候可就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阎庆国说完这番话之后,见到张进武露出了欣赏的笑意,不由心中暗叫一声:“惭愧!”   钱不离当时还说过,张进武虽然貌似粗旷,但胸中自有韬略,否则早就在罗斯国边帅彼得的手下连连败退了。自张进武担任龙虎军团的主将后,龙虎军团并没有出现大的败绩,云州失陷的主要原因是姬胜烈强令张进武撤离,失地之罪应当落在姬胜烈头上,与张进武无关。   阎庆国心机聪敏,从张进武的笑容中感觉到,他所说的张进武也已经想到了。   “阎将军,依你看……我军应当如何应对?”张进武缓缓说道。   “依末将看,我军应该派出一员悍将,死守周家屿,挡住罗斯人的进攻,如此我军可随时撤往千夜城,向西可经阳谷、景县、据守盘天台,向南可经三春集、跨过新河、越过安原、据守临漳城,不管选择哪一条撤退路线,我军都能与罗斯国大军对峙一段时间,等我国援军赶到,就可与罗斯人决一死战了。”阎庆国说到这里,和张进武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其实计划早就拟定出来了,决战的地点不是盘天台,也不是临漳城,而是安原!   盘天台与临漳城地形都很特殊,姬周国的军队占据了极大的地利,以罗斯国边帅彼得的能力,不大可能甘心情愿的与姬周国军队在对自己非常不利的环境中展开决战,相反,他十有八九会另辟蹊径。   两军的主帅都对战场有选择权,你愿意在这里打,我未必愿意,只有在双方都觉得有便宜可占,或者是一方失去了先机、毫无选择的情况下,战争才会真正展开。   安原就是能满足双方需要的地方,钱不离需要把罗斯国的主力聚集在一起,罗斯国需要迅速击溃姬周国的主力,以便在谈判中得到更大的筹码,在安原,姬周国的军队没有什么便宜可占,倒是罗斯国的重装铁骑能耀武扬威的地方,何况对进攻方来说,不吃亏就等于占了便宜。   “为什么要撤退?”帐中的一个黑须将领抗声道:“罗斯人欺人太甚了!身为姬周国军人,当要敢死争先、抗击敌酋!末将不才,愿带领本部据守周家屿,只要末将有一口气在,绝不让罗斯人踏过周家屿半步!”   “不错!末将也绝不后撤!”另一个将领站出来应和道:“上将军,我们已经撤过一次了,如果再一次后撤的话……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父老乡亲?!”   “是啊!我们不撤!和罗斯人拼了!”   张进武一笑,没有斥责他的部下,反而笑着看向阎庆国,完全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阎庆国心中感到郁闷,但还是打起精神转向那首先站出来的黑须汉子:“这位将军,不知道您认为军人的职责是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保家卫国、抗击敌酋了!”   “好!”阎庆国点了点头:“我们不妨仔细算一下,罗斯国边帅彼得镇守边关已经几十年了,手下共有七万能征善战的将士,其中托里斯多夫纵队有一万轻骑兵,桑恰耶维纵队有一万轻骑兵,彼得的直属纵队,嗯……也就是他的亲卫队还有五千骑兵,只这两万五千骑兵就很让人头疼了!加上一万三千余名重装步兵,三万余名轻装步兵,这么庞大的战力……”   “阎将军,我龙虎军团已经与罗斯国边帅彼得的军队打了几十年仗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那黑须将军不客气的打断了阎庆国的话。   阎庆国没有生气:“那我不说这些,你们还记得伊凡斯基的狂战士军团吧?”   阎庆国的话一出口,帐中的气氛当即变得压抑起来,帐中的将领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说话,伊凡斯基的狂战士军团一直在罗斯国北线与金帐汗国交战,两年前刚刚被调到南线,初次交锋的时候,龙虎军团的将领在那支野兽般狂暴的军队手中没少吃亏,最后以惨重的代价才换来了经验,与那支狂战士军团对攻无疑是在找死,只能靠铁壁防御逐步消耗他们的实力。   “据末将所知,狂战士军团的士兵是从整个罗斯国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士兵都是身材高大、彪悍魁梧,战时披挂重甲上阵,加上他们手持的巨斧,负重甚至在一百一十斤左右,冲锋陷阵、莫可匹敌啊!”   “阎将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黑须将领反驳道:“狂战士军团的士兵武技甚差,动作迟缓,虽然身披重甲,但在本将眼中,不过是一群乌龟而已!只要我军以静制动,还怕他们不成?如果想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我军大可以缓步后缩,哼!不用我们打,退上个十几里,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累死了!”   黑须将领的话刚说完,帐中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这就是龙虎军团对付狂战士军团的办法,经过实践验证,这个办法确实有效。   “后退十几里么?”阎庆国淡淡的反问道:“请问这位将军,黄坑一共有多大?”   那黑须将军的笑声嘎然而止,后退十几里等于把半个防区让出去,那还打什么?   “狂战士军团又如何?”另一个将领朗声说道:“如果我军死守黄坑,纵使罗斯人能突破这里,他们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如果换成往日,龙虎军团的将领们不会如此激进、如此倔犟,但云州被割让出去之后,龙虎军团的将领们处境非常尴尬,虽然都是因为姬胜烈强令他们撤离防地才引发的败局,但百姓们却在指责姬胜烈的同时,把龙虎军团也捎上了,万夫所指的滋味可不好受,龙虎军团上上下下已经憋足了一口气,期待着与罗斯人决一生死,夺回失去的荣誉,所以他们对‘撤退’这两个字非常敏感,每一个将士都不想再撤退了。   “重创了罗斯人?可是……龙虎军团呢?全军覆没?到底是谁遭受了重创?”阎庆国冷冷的说道:“大将军曾经说过,战则必胜、攻则必克!如果没有胜利的把握,还不如不战!这一次大将军之所以让黄大人来主持谈判,就是因为现在姬周国的国力不如罗斯国,没有胜利的把握,其实大将军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收复云州,大将军比你们更想打!”   “你们只想着自己的荣辱,怎么就不想想如果姬周国失去了龙虎军团会酿成什么样的悲剧?罗斯人长驱直入,引发的灾祸甚至要比扎木合肆虐中原更严重!那时我们还有实力去围剿扎木合,现在我们却没有实力抵挡罗斯人了!这千古罪名由谁来承担?你们敢承担么?!”阎庆国见龙虎军团的将领们太过固执,只好把钱不离抬出来压人,而且他说的话不能不让人惊惧。   帐中再一次变得鸦雀无声了,阎庆国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听出了话中的潜台词,这是亡国之祸啊!谁敢承担这种骂名?!   “是啊、是啊!”黄秋实被龙虎军团将领们的主战情绪吓得心惊肉跳,见阎庆国把人都问住了,连忙站出来全力支持阎庆国:“现在我姬周国首要的事情就是休养生息,而不是妄动兵戈!忍一回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和那些野蛮人斗什么气!”   “阎将军,大将军说没说过,如果罗斯人的胃口太大,谈判失败之后我们怎么办?”熊士高突然开口问道。   “说过。”阎庆国一笑:“大将军说……唯死战而已!”   “末将明白了!”熊士高也跟着笑了笑:“启禀上将军,末将愿带领本部镇守周家屿,请上将军成全。”   张进武犹豫片刻,缓缓点头说道:“好,士高啊,明天你就带着本部去周家屿换防吧。”   熊士高脸上露出了喜色:“多谢上将军!”   “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张进武环视左右:“没有就散了吧,那个老彼得一边准备谈判,一边准备进攻,我们也要这样,你们回去准备一下,将来的日子可不轻松啊!”   众将官纷纷告退,黄秋实也站起身要走,张进武却向黄秋实摆了摆手,示意黄秋实留下来。   “上将军,您有什么事?”黄秋实见大家已经都走了,遂低声问道。   “不瞒黄大人说,老夫也不看好现在的局势。”张进武叹了口气:“一切都要靠黄大人了,能与罗斯人达成协议是上策,不过……难啊!”   黄秋实心里发苦,钱不离给了他巨大的压力,他感觉几乎是把姬周国未来的命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这还不够,现在张进武也给他施加压力,这让黄秋实感到不堪重负了。 第三四九章 安原之行   有人说,所谓的名将,大都是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冷酷无情的人,这话虽然说得偏激,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思考,也不无道理。   战争分正义与邪恶、分自卫反击与侵略,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那耀眼的华冠往往要靠无数将士的鲜血换取,不分古代与现代,皆如是。   巴顿将军曾经说过一句饱受人抨击的话,当他的部下抵挡不住德军的攻势,要求巴顿将军增援时,巴顿将军手中已经无兵可派了,他沉默了片刻,说了三个字:牺牲吧!   当然,这正是巴顿将军不会做人的表现,其实很多名将都遭遇过同样的困境、都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他们不会象巴顿那样直接了当。   仔细去品味他们说过的话,什么为了明天、什么你们就是我军的希望、什么祖国在看着你们、什么为了新世界,不管他们说的有多么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冷酷的本质。   事后阵亡的将士们会受到哀悼、会得到生前无法得到的荣誉,但生命却一去不复返了,而接受欢贺、承载功名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将军!   这种事情无法用简单的对与错来衡量,在风雨中心智成熟起来的人对战争往往会发出一声长叹。   用生命去换取时间,用生命去换取回旋余地,用生命去铺平胜利的道路,焉或用生命换来更多人的安全,在名将眼中,生命只是一个筹码!   一个善良的人永远做不了名将,在他的部队还没有崩溃之前,他自己就会因为那些如飞灰般陨落的生命而崩溃了。   抓了把泥土,嗅着土壤中的芳香,钱不离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平原,他的眼光平静,可他的心却在经受着煎熬,因为他也面临着相同的困境。   尉迟风云与罗斯帝国的边帅彼得算得上是宿敌了,彼此间了解很深,钱不离特意命人去尉迟风云那里,让尉迟风云详细介绍一下彼得的性格和脾气。一个资深的主将,他的行军布阵也许毫无漏洞,但一个人的性格不可能十全十美,其中总会有些破绽可以利用,洞悉人性、洞察人心才是钱不离得以把握战争节奏的法宝。   尉迟风云详细介绍了彼得的生平,并且举出几个例子证明彼得是一个狡诈如狐的人,一旦有风吹草动,宁愿无功而返也不愿冒险,当年尉迟风云率军攻入罗斯国境内时,彼得一直在城中死守,不管尉迟风云做出什么样的假象,他也不出城决战,就这样耗了半年,硬是把尉迟风云耗到了不得不撤退的境地。   钱不离在安原一带勘察了两天,对各处的地势都了如指掌,别的他不担心,只担心世代在这里居住的百姓。   安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平原,也是一块小福地,有一个男爵、两个爵士、十七个村庄、有四千七百五十五个平民,按理说在战争爆发之前,他应该把这里的百姓都疏散到别的地方,以免他们遭受罗斯人的洗劫残杀,可问题就在这里!   尉迟风云再三重申彼得是一个狡诈如狐的人,如果想一步步把彼得引入圈套、一步步让彼得丧失警觉,他钱不离必须要做出一种仓惶迎战的姿态,事先就把周围的百姓疏散一空了,这还叫什么仓惶迎战?岂不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彼得,我早就准备好在这里收拾你了!   是赌一次,就赌他边帅彼得犯了得意忘形的错误,还是咬牙布置一个完美的圈套,让彼得把全部兵力集中在这里?   对钱不离来说,这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题。   “老爷,喝口水酒解解渴吧,这是俺家自己酿的,安原的水可是安州最甜的咧……”一个老农端着碗水酒,笑呵呵的凑到钱不离身前。   钱不离为了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乔装打扮只带着程达和杨飞俊来到了安原,以想在这里购置产业为借口四处勘察,而先期赶往安州的疾电军、疾风军、天翔军、还有钱不离的亲卫队和杨远京的斥候大队,都在安原后方七十余里的天沟驻扎。   钱不离就住在这个老农家里,身为帝国大将军,哪里会在意那一点点小钱,钱不离住的第一天就给了这孙姓老农五枚金币的打赏,这老农连朝黄土背朝天干了一辈子,从来没见过金币,小心翼翼跑到大户人家那里验证了金币的真伪之后,老农对钱不离感激涕零,活也不干了,一天到晚围着钱不离打转。五枚金币对这老农来说等于几年的收入总和了,就算耽误了今年的农时他也甘心情愿。   “孙大爷,谢谢你了。”钱不离笑着接过水酒,很干脆的喝了下去:“不错,确实很好喝。”其实这水酒并不好喝,酒中带着股醋的酸味,农家的水酒怎么能与贵族们引用的各类美酒相比,而且还不卫生,可这老农为了招待他钱不离已经很是尽心尽力了,听到钱不离在闲聊中说羊肉好吃,他甚至让自己的儿子走了五十余里地,跑到临漳城里去买羊肉,来回就是一百多里啊,直到深夜那老农的儿子才赶回了家。   “老爷,俺再给您舀一碗来。”老农眉开眼笑的要往回跑。   “算了、算了。”钱不离连忙阻拦:“孙大爷,这几天可让你累着了,还能跑不?今天陪我去王屯看看?”   “成啊!”那老农挺直了腰:“老爷,您别看俺年纪大,俺这身板可硬实着哪!”   “你去收拾一下吧,我们这就走。”钱不离笑着摆摆手:“程达,去把我的马牵过来。”   “遵命,老爷。”程达和以前一样恭应一声,转身向村子里走去。   “老爷,俺又不是小姑娘家家,还收拾什么,老爷说走俺就走。”那老农看了看程达的背影,突然满脸神秘的凑了过来:“老爷,您这两个随从……以前是不是在行伍里讨生活的?”   “哦?你怎么知道?”钱不离一愣,之所以没住在大户人家里,就是因为有些担心程达和杨飞俊这两个彪形大汉引起人们的猜疑,程达和杨飞俊的军人气息太浓,有些见识的人看到他们就能猜出几分来,还是小老百姓好唬。   “还真叫张大官人说着了!”老农禁不住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又满脸神秘的问道:“老爷,他们以前杀过人吧?俺总觉得他们眼睛里往外冒寒气,平常日子里俺都不敢和他们唠嗑。”   “那我就不知道了。”钱不离笑道:“不过他们以前倒确实是当兵的,这当兵么……杀几个人也是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老农眨巴眨巴眼睛,惊讶的看着钱不离,杀人也算是常事?这是他无法理解的。   钱不离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孙大爷,我听说罗斯人往云州增兵了,安原距离云州很近的,万一打起来,你们就要遭殃了,没想到去别的地方避一避?”   “避什么?老爷,现在的年头可不比往常了!”那老农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老爷不知道现在朝廷上是谁做主吗?”   “这个……是谁啊?”   “这都不知道?是天威军的钱大将军啊!”老农象看怪物一样看着钱不离:“老爷您总该知道前年草原上的什么飞鹰部落跑到我们这里杀人放火的事情吧?”   “知道、知道。”钱不离连忙点头,他不想再被人当成怪物了:“当时我还有一批货物被他们抢了呢。”   “当时啊,朝廷上有小人,大将军说要出来打草原强盗,那些败家的就是不让,还派兵去打大将军!混帐啊……”   “嗯嗯,这事情我也知道。”   “老爷,您说那些草原强盗很厉害是吧?等到大将军做主之后,大将军马上就带着天威军打出去了,把那个扎……扎……”   “扎木合。”钱不离补充道。   “对!把那个扎木合打得是落花流水啊,最后还把扎木合的老婆孩子都抢过来了……痛快!”那老农大笑了起来。   钱不离自家人知自家事,那一仗他基本都是在防守,谈不上把扎木合打得落花流水,如果不是王瑞带领天翔军偷袭了扎木合的王庭,那一仗应该算是他自己吃了小亏。   “老爷,您想啊,咱有这样一个大将军,谁还敢来欺负咱?罗斯人要是敢惹事,大将军肯定会带着天威军打出去,把他们的老婆孩子也都抢过来!”   钱不离不由无语,怎么钱大将军在百姓们心目中成了专门抢人家老婆孩子的角色了?   “老爷……”那老农眼中露出了奇怪的神色:“您刚才说罗斯人要和我们打仗?那您怎么跑到这里买产业啊?您不是想……吓唬别人,好借机会压价吧?”   “不是、不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钱不离苦笑起来,他不止成了专门抢人家老婆孩子的角色,现在又成了制造谣言、趁机打压地价的不法奸商了。 第三五零章 艰难的谈判   钱不离在安原勘察地形的同时,安州前线上的谈判也已经展开了,外交团的主事黄秋实倒不是一个庸臣,他准备出来了数套谈判方案,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罗斯国外交团的强硬态度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   罗斯国外交团的主事是在国内享有盛名的瓦西里公爵,两个副使一个是伊波利特侯爵,一个是莫特马尔侯爵,另外值得一说的是,瓦西里公爵和罗斯帝国的战神米哈伊尔之间有姻亲,用姬周国的话说,就是儿女亲家。   每一个国家的大臣几乎都可以用激进派和保守派来区分,就是鹰派和鸽派,米哈伊尔元帅和瓦西里公爵都是罗斯国鹰派的中流砥柱,罗斯国派瓦西里公爵来主持谈判,表达出了一种很明显的信念,这件事情不能善了!就算是谈判也要让姬周国来一个大出血!   谈判一开始就是在非常不友好的气氛中展开的,瓦西里公爵得知黄秋实的品秩之后,当场勃然大怒,如果不是看到姬周国这方面有龙虎军团的主将张进武这个与他地位相差不多的人陪同,瓦西里差一点就要拂袖而去了。   最后坐倒是坐下了,但瓦西里却几乎没有说过话,只是示意由莫特马尔侯爵把罗斯国的条件一一讲出来。   不要说张进武听了罗斯国的条件差一点暴跳而起,就连黄秋实也是目瞪口呆,姬周国外交团的一众官员们一个个都是作声不得。   谁要是以为罗斯国地处蛮荒之地,他们的智商不会高,那就是大错特错了,罗斯国的外交团非常聪明的把那支覆没代表团的损失轻轻放下,没有抓着几十条人命大做文章,而是死死咬住国家尊严不放。   罗斯国的外交团认为罗斯国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支国家的代表团竟然遭受了谋杀,姬周国要负完全责任!   第一:罗斯人认为顺州的治安条件一直不错,盗匪团根本没有能力进攻罗斯国的代表团,可是凶杀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所以罗斯国的外交团认为,这一起不可饶恕的谋杀案就是姬周国的军方暗中策划的,只有姬周国的军人才能有实力在短短的时间击败罗斯国代表团。罗斯国人把抨击的目标集中在风云军团和龙虎军团上,他们认为正是因为罗斯人在云州彻底击败了风云军团和龙虎军团,所以姬周国的军人怀恨在心,策划了这起谋杀案。   第二:姬周国顺州地境的地方官竟然没有派出足够的兵力护送代表团,而直到现在也没有抓获凶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严重点说,他可能就是凶手的同谋、协助者,罗斯国代表团要求要顺州的地方官引渡到罗斯国,进行全民公审,他们保证审讯会公正、文明,审判出来结果之后,他们可以把犯人交还给姬周国,让姬周国执行判决。   罗斯国的外交团自始至终没有提出过任何赔偿要求,不管是钱币还是割地,一点都没提,他们的要求听起来非常简单,首先,姬周国要限期捉拿凶手归案,这个要求倒没什么,但第二个就让人目瞪口呆了,他们要求驻扎在两国边境的龙虎军团士兵在死难者的灵柩回到边境之时,所有的士兵包括将领都要向灵柩行跪拜之礼,以告慰为了两国友好邦交付出了生命的英灵。因为凶手就是姬周国的军人,罗斯国代表团认为他们的做法并不过分,用冠冕堂皇的文字来说,这是姬周国的军人必须对死难者做出的一种尊敬。   不这样做,罗斯国受损的自尊就得不到弥补,只能让两国的关系急剧恶化。   从表面上看,罗斯国外交团的要求都有理有据,莫特马尔侯爵一再重申,为了挽救两国的关系,他们一个金币的赔偿也不要,罗斯国有能力为死难的烈士举行一场庞大的葬礼,可是实际上,他们的条件是根本行不通的。   姬周国一向以礼仪之邦自居,不管是公学还是私塾,为师者重点要教的就是让学生们学会自尊自重,让整整一支军团的将士们向着几十个侵略者的尸体跪拜?这纯粹就是在放屁!就算是当年的姬胜烈,他敢割让姬周国的领土,可也不敢同意这样的条件,他同意有用么?龙虎军团的将士能接受?能向打了几十年的对手、结下了血海深仇的敌人们跪拜?这不但是要把龙虎军团的将士们逼反,还要把整整五万人逼成不死不休的疯兽啊!   罗斯国外交团表面上一枚金币也不要,实际上却是在漫天要价,最后逼得姬周国咬牙付出赔偿和割让领土时,他们也是完全为了两国友好邦交,而忍辱负重的收下姬周国的赔偿。   张进武听到这个条件,饶是阎庆国在他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他也气得差点当场拔出长剑,而黄秋实更是有苦说不出。钱不离的本意就是要开战,哪里会下大力气去调查凶杀案?武钟寒查了几天没有查出有价值的线索,钱不离就把武钟寒调回了皇城,如果想辩驳罗斯人认为凶手是姬周国军人的判定,拿出确实的调查结果或者调查进程的记录是最妥当的,但黄秋实手中几乎没有有关凶杀案的资料,他用什么去辩驳?没有证据的东西根本禁受不了反驳,说了也是白说。   “尊敬的黄大人,您来这里是和我们协商的,而不是来静坐的。”一直没有说话的伊波利特侯爵开口了:“我们理解,姬周国的女王陛下也不希望出现这种不幸的事情,为了两国的感情不受到伤害,我们一直采取了忍让、克制的态度,我希望尊敬的黄大人不要把我们的忍让当成懦弱!”   “尊敬的黄大人,用姬周国的话说,我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真的不希望最后还是用战争来解决矛盾!”莫特马尔侯爵满脸凝重的说道:“战争会给百姓带来无穷的苦难,您如果还想继续谈判下去,那么,在我们已经表达了足够诚意的情况下,您也应该拿出一些诚意了。您始终这么沉默下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的耐心有限,我国的国王正在等待着您的回答,我国的百姓也在等待着您的回答!”   “我国的战士们也在等着一个答案!”这是瓦西里公爵沉默之后第一次说话。   黄秋实虽然胆子小,但对外交上的事情还是有些经验的,知道如何避重就轻,他干咳一声:“公爵阁下,我国陛下对贵代表团遇害的事情是非常重视的,陛下已经严令当地的官员限期捉拿凶手,最多只需要一个月时间,肯定会给贵国一个满意的答复。”   “尊敬的黄大人,在我们双方对这件不幸的事件都有充分了解的情况下,我是不会催促您缉拿凶手的,因为我催促您的结果,只能是让一些无辜的人受到陷害。”莫特马尔侯爵缓缓说道。   “尊敬的莫特马尔侯爵,您这是什么意思?”黄秋实反问道。   “很简单,凶手的身份是非常明显的,贵国有一句话叫李代桃僵,从朋友的角度出发,我真的不希望看到您用这种方法来愚弄我国。”莫特马尔侯爵对姬周国的文化很有了解,说起话来总能借用姬周国的成语来暗讽黄秋实。   “凶手的身份连我们都不知道,你们怎么知道?”张进武冷笑道。   “尊敬的将军,您还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什么样的人能在短短时间内击败我国代表团的护卫呢?而且按照贵国的调查结果看,现场还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完成了针对上百人的谋杀,他们的背景真是太强大了!”莫特马尔侯爵的笑容比张进武更加冷漠。   “如果不是贵国女王陛下一向仁慈,我差一点以为凶手就是贵国王宫中的那些黄门侍卫了。”伊波利特侯爵接道。   “你们这是在血口喷人!”张进武真的愤怒了。   “请尊敬的张将军冷静些,坦白说,我个人并不介意两国的关系逐步恶化,可惜我国陛下不愿意看到昔日的朋友反目成仇。”瓦西里公爵淡淡说道:“如果张将军也不希望悲剧越演越大,那就冷静些,除非您能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瓦西里公爵的话使得罗斯国外交团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个人并不介意两国关系逐步恶化,这句话纯粹就是挑衅!张进武纵横沙场几十年,哪受得了这个,突然站起身,一脚踢飞了椅子,大步离开了谈判桌。   瓦西里公爵盯着张进武的背影:“黄大人,我能把张将军的举动当成是一种挑衅吗?”他挑衅在先,现在反而开始挑张进武的毛病,颇有恃强凌弱的味道。   “误会、误会……”黄秋实急忙陪着笑脸道:“尊敬的公爵阁下,张将军身体有些不适,他是忍着病痛来参加谈判的,现在我们谈……” 第三五一章 战争序章   “启禀上将军!大将军就在前方的普洱塘驻扎!”一骑风云军团的斥候快马冲入中军,向尉迟风云禀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哦?”尉迟风云惊讶的问道:“此地距离普洱塘还有多远?”   “不足五里。”   尉迟风云望了望天色,手中的马鞭一扬,军中响起了号角声,风云军团的前军、中军、后军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在各部将官的带领下开始安营扎寨了。   天威军团和风云军团会师于普洱塘,这是一个对未来影响极大的消息,只不过在此时此刻,几乎没有人能意识到这一点,精确的说,普洱塘距离安州的黄坑有四百五十里,而距离惊雷军团驻守的重镇头布桥,同样是四百五十里。   当尉迟风云带领十数名亲卫赶往天威军大营,去拜见钱不离时,钱不离却早已等在了半路上,眼见尉迟风云赶到,钱不离抢先跳下了战马,急走两步,拉住了尉迟风云坐骑的笼头,微笑着抬头看向尉迟风云。   尉迟风云脸色微变,在一般的情况下,只有在双方的地位差距很大时,才会出现一方为另一方牵马坠镫的场面,而钱不离的地位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除了女王陛下之外,谁也承受不起钱不离这种礼遇。   尉迟风云急忙翻身下马,深施一礼:“末将尉迟风云拜见……”   “老将军,无需多礼。”钱不离搀住了尉迟风云:“不离仰慕老将军多时了,今日总算得以一见,呵呵……也是成全了不离的一桩心愿。”   “大将军抬爱了,末将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论起我姬周国的英雄豪士,不离还没发现有谁能与老将军相提并论!”钱不离凝神的看了尉迟风云一眼,向尉迟风云深施一礼。   随钱不离来迎接尉迟风云的杜兵、郑星朗等天威军将领们一个个目瞪口呆,他们跟着钱不离出生入死已经近三年了,何曾见过钱不离在谁面前弯腰?!在他们心目中,钱不离是一个睥睨天下、傲气冲天的人物,哪怕是面对着帝国的女王姬胜情,也浑如面对着一个普通女子般谈笑风生,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钱不离毕恭毕敬的向人施礼。   尉迟风云虽然不了解这些,但钱不离出人意料的恭敬,还是使得他的心神失守了,尉迟风云双手搀住了钱不离的前臂,急声道:“大将军,您这是何意?”   “老将军孤身犯险潜入叛将高进的大营,至生死于度外,凭一己之力扫除了帝国的危急,不离代表着姬周国万千受惠的百姓,这一拜理所当然。”钱不离微笑着说道。   在钱不离心目中,尉迟风云的身影已经与他熟知的另一个时空的各个民族英雄重叠起来了,尉迟风云这一生都在为姬周国呕心沥血的奋战,想想那马革裹尸的马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霍去病,奋书《满江红》的岳飞,抗倭抗了几十年的戚继光,钱不离心甘情愿在尉迟风云面前弯腰,他敬的是一种气节、一种象征,他敬的是国家、民族的脊梁。   尉迟风云长吸了口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其实在他孤身犯险的时候,他只想着用最小的代价铲除高进那个祸害,他认为这是他的责任,尉迟风云绝没有去想什么功名、荣誉。坦白说,如果尉迟风云有一点私心,他是不会轻身犯险的,他已经积累下来了无数功绩,为了最后留下一个完美的结局,尉迟风云应该把高进叛乱的消息上禀钱不离,然后坐等钱不离的命令,这才是一个自私的人应该采用的稳妥办法。   饶是尉迟风云久经风雨,阅历深厚,可见到钱不离对自己如此恭敬,也不由得失了方寸,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将军,请。”钱不离轻轻让到一边。   “末将……恭敬不如从命了。”尉迟风云笑了笑,跳上了战马,他也是年老成精的人,哪还能看不出对方是真诚还是虚伪、是认真还是客套?在这种时候和钱不离客气下去,反而不是尉迟风云的性格了,他最讨厌的就是矫情。   尉迟龙义混在钱不离的亲卫队中,清清楚楚看到了这一幕,他心中是热血沸腾,他曾经恨过他的父亲,不过就算他心中恨意再深,也无法否认,他的父亲是一个被辉煌笼罩着的英雄,而钱不离也是一个让他崇敬的英雄,这是英雄惜英雄啊……尉迟龙义暗下决心,他早晚也要成为一个这样的英雄!   尉迟龙义不知道的是,如果他没有机会让自己变得成熟起来,他就永远也做不成英雄!因为他只看到了英雄头上耀眼的铠甲,却没有留意英雄留在地面上的暗影。   尉迟风云征服福州时,杀得当地土族人闻风丧胆,再没有反抗之心,尉迟风云在云州面对着此起彼伏的反抗大潮时,干脆用了屠民政策,几乎把当地人屠戮一空,当时的云州堪称是尸横遍野。而钱不离虽然没有做过这么残忍的事,不过这完全是因为钱不离还没有机会遇到类似的选择题,如果遇到了,他的狠辣并不会比尉迟风云逊色。   一行人一直来到了钱不离的帅帐中,这一次钱不离没有客气,直接做到了帅座上,不管心中有多么尊敬,位置还是不能乱坐的,这完全是两码事。   扫视了一圈,钱不离看向尉迟风云,缓缓说道:“老将军,潘智超已经接任了吧?你看……他这个人如何?”   “不错,此人是个将才,有进取心,只是……末将担心他求战心切,会影响大局。”尉迟风云的目光在天威军众将身上一一扫过,最后目光落在了周抗身上:“大将军,为了以防万一,末将以为还是由大将军派出一任监军为上,嗯……周大人就很合适。”在以前无法辨别钱不离是友是敌时,尉迟风云非常重视有关天威军的情报,对天威军的上层将领,他都有所了解,他认为周抗是最合适的监军人选。   周抗暗自苦笑一声,怎么就和监军对上了?上一次就是在监军任上投靠钱不离的,虽然自己现在深得钱不离信重,与以往大不相同,但……能不能换个差使啊!   “无妨。”钱不离笑道:“我已经给他定下了一个底线,他想怎么打我不干涉,但最大的损失也不得超过一万人,如果超过了底线,不管他立下多大的功劳我都要严惩不怠!”   “但是……如果陷入了苦战的话,哪里还能由潘智超自己做主?”尉迟风云提出了反对意见,虽然钱不离刚才的真诚让他倍受感动,但感动归感动、战事归战事,他一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绝不会因为心中怀有好感,就容忍钱不离下达错误的命令。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钱不离轻叹了口气:“这一次我让潘智超全权坐镇西线,也有些迫不得己,现在帝国的国力不如人,必须要凝聚成一只拳头,全力出击,方能占据上风。西线……就由得潘智超去折腾吧,呵呵,看看潘智超在合众国这块试金石上能不能大放光彩!”   钱不离见尉迟风云再次开口欲语,笑着摆了摆手继续补充道:“老将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潘智超深得兵法精要,就算他把我的话抛在脑后,一意孤行,但仗打得越大、越苦、惊雷军团的损失越严重,合众国的情势就会越紧张,罗斯国人听到这消息,就会放下心来和我们周旋了。所有的人都知道,现在姬周国国力大不如前,根本没办法支撑两线做战。而且潘智超接连两次败在我的手里,已经学会了忍耐,他怎么也不会疯狂到把惊雷军团打光了给我看,呵呵……只要惊雷军团不倒,大局就不会陷入糜烂的境地。”   尉迟风云沉思半晌,若有所思般点点头,不再提出反对意见了。这倒不是说尉迟风云的反应慢,钱不离身为帝国大将军,帝国的几大军团、皇家禁卫军、常备军、城防军对他来说就是一枚枚棋子,他敢抛出一支军团做诱饵。而尉迟风云一直是风云军团的主将,思考问题的习惯性在影响他的判断,换句话说,他没有钱不离那么大手笔,没有钱不离那么胆大妄为,随手就抛出一支军团,所以他开始一直在为惊雷军团的未来而担忧,听了钱不离的话,尉迟风云马上明白了,如果能让罗斯人毫无戒心的踏入圈套,就算整个惊雷军团打残了,姬周国都是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   在天威军团和风云军团会师的时候,距离普洱塘七百余里的达卡城,也进行了一场小规模的会师。   达卡城是归属合众国的一座小城,座落于边境附近,人口不多,仅有六千余百姓,不过历代的达卡城城主都是只要命、不要脸之辈,两国交战时,自己人来了达卡城城主自然举手欢迎,但姬周国人来了,他们一样举手欢迎,还美其名曰,达卡城是世界上唯一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由于达卡城是一座没有多大战略价值的城市,所以姬周国的军队对达卡城很难感兴趣,而合众国人也懒得派出大批兵力驻守,这正应了庄子的无用学说……有用处的树木会被人砍伐,有用处的鸟兽会被人猎杀,没有用处的反而能益寿延年。   但是今天却与往年不一样了,达卡城的城主多伦脸色苍白,在自己的内室里不停的转来转去,肥胖、臃肿的身体在今天却显得异常灵动,直到亲信进来禀报说米里哀将军已经带着三千骑士进城了之后,多伦才长松了一口气,仰首向天,感动得快要流泪了。   可惜的是,强壮的米里哀将军却不懂得军民鱼水情的涵义,他冷冷的把雪白的手套扔在长桌上,同样冷冷的看着多伦,并且用一种非常高傲的语气说道:“尊敬的城主大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编造出谎言来欺骗大家,姬周国人对达卡城从来不感兴趣,很抱歉,我也一样对达卡不感兴趣,如果您不给我一个合格的解释,我想,您的下半生就要在监狱中渡过了。”米里哀将军心中非常不高兴,他正在拼命追求一位漂亮的小姐,眼看就要在激烈的角逐中占得上风,却突然接到了命令,命令他带领三千骑兵火速支援达卡城。真是见了鬼,达卡城有支援的必要吗?在数百年来,达卡城里的人有胆量与姬周国人战斗的,至今也不会超过十个,这里到处都是骗子、叛徒、傻瓜,这里的空气让人窒息,这是一个应该被世界唾弃的城市!   “我怎么敢欺骗尊贵的将军阁下?!”多伦城主陪着笑脸:“这里谈话有些不方便,请将军阁下和我到里面谈。”   米里哀用鼻孔哼了一声,压根就不想搭理多伦城主。   多伦城主有些急了:“将军阁下,我有很多东西想让您看一看。”多伦城主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挥动着他的手。   米里哀还是不想搭理多伦城主,不过他突然感觉到多伦城主的位置上有光芒在闪动,米里哀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多伦城主肥厚的手指上,竟然戴着整整四枚戒指,光芒就是从戒指中发出来的。这个暴发户、这个乡巴佬!米里哀心中在痛骂着,只是他的屁股却有些坐不稳了。   没错!这个粗鄙的多伦城主戴着精美的戒指,反而更能让人看出他的浅薄,可这几枚戒指如果能戴到那位美丽的小姐手上,那该是一种多么动人的风景?米里哀认为自己一向是个正直的人,他绝不会贪图别人的财物,但……如果为了爱,他愿意做一切事……   米里哀仰着头,跟着多伦城主一直走到了内室中,看到多伦悄悄拉开房门,鬼鬼崇崇向外张望的样子,米里哀心中再次发出轻蔑的笑声:“尊敬的城主大人,我想您现在应该和我解释一下了,您说姬周国的军队马上就要对达卡城展开进攻,为什么我的斥候没有发现一个姬周国的士兵?”   “尊贵的将军阁下,姬周国人肯定要进攻达卡城的,就算今天没打,明天也要打,早晚会打!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发誓!”多伦城主激动的叫道。   “是吗?谁是姬周国军队主将?”   “是一个叫潘智超的年轻人。”   “潘智超?”米里哀愣了愣,突然发出了大笑声:“尊敬的城主大人,您说的笑话真是太有意思了!”   “将……将军阁下,我说的都是真话啊!”多伦城主急忙说道。   “真话?尊敬的城主大人,您了解这位叫潘智超的将军吗?”米里哀再不想掩饰自己的轻蔑了:“不、不,您肯定不会了解的,可是我了解,我们的情报机构已经收集了不少有关潘智超的资料!这是一个年轻的将军,他原来是姬周国皇家禁卫军的首领,得到了姬周国军事领袖钱不离的信任,现在他担任惊雷军团的主将,手中掌握了五万大军,还有一万皇家禁卫军的精锐士兵。尊敬的城主大人,您认为,一位掌握了六万大军的元帅,会带领他的军队来进攻达卡城?哈哈哈……我要把您的情况如实向元帅汇报上去,我想用不了几天,我就不需要再对您使用尊称了。”米里哀已经不想和多伦城主继续谈下去了,转身就要走出内室。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多伦城主真的急了:“将军阁下,您看一看这个。”说完,多伦城主一屁股钻到床下,憋红了脸把一只小箱子拉了出来。   米里哀将军用一种看马戏表演的目光看着多伦城主,多伦城主更急了,肥厚的大手哆嗦着,猛地拉开了箱子,一阵珠光宝气从箱子中冲了出来,当场晃花了米里哀将军的眼睛。   刚才看到那几枚精美的戒指时,米里哀将军认为浅薄的多伦城主不配佩戴这样的首饰,现在看到了一箱子精美的珠宝,米里哀将军的心情变得异常古怪,坦白说,米里哀将军的家境很不错,但他也从来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珠宝。   过了好半晌,米里哀将军突然反应过来,愤怒的叫道:“多伦城主,你想做什么?想收买我?收买一个正直的将军???”米里哀的手已经搭在剑柄上,看起来想杀人了,天知道他是因为受到了侮辱才想杀人,还是因为想灭口夺宝…… 第三五二章 主权   “尊贵的将军阁下,我哪里敢啊!”多伦城主惊叫起来:“我说的……我说的就是姬周国的潘智超企图进攻我们达卡城的原因啊!”   “嗯?什么意思??”正直的米里哀将军皱起眉头,他在用这种方式暗示对方,他现在非常非常生气。   “五天之前,姬周国的潘智超突然给达卡城下达了最后通牒,要求达卡城交出所有的姬周国人,不管是姬周国的商人还是原属姬周国、后来才在达卡城定居的人,反正所有的黄皮肤人都要交出去!”多伦城主凑近前来,满脸都是神秘,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当时我感到非常困惑,把我的卫队派出去打探潘智超进攻达卡城的原因,后来……后来我终于知道了真相!尊贵的将军阁下,您知道潘智超为什么要进攻达卡城吗?”   “为什么?”米里哀将军凝重的问道。   “尊贵的将军阁下,您还记得在几个月之前,姬周国的上流社会发生的那场动乱吗?”   “我当然记得。”   “姬周国的大公爵沈涛并没有在那场动乱中死去,死的是他的替身!”多伦城主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米里哀将军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沈涛并没有死!他带着富可敌国的财富偷偷逃出了姬周国,来到了达卡城!这就是潘智超一定要进攻达卡城的真正原因!”多伦城主满脸都是激动的说道:“尊贵的将军阁下,您知道沈涛的财富有多少吗?这样的……这样的箱子一共有二百多只啊!!!”多伦城主的手颤抖着指向那充满了珠光宝气的小箱子,虽然这只箱子落到他手中已经两天了,他手上的戒指就是从箱子里挑选出来的,但每一次想到事情真相的时候,多伦城主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说……有二百多只?是二百多只??”   “是的,尊贵的将军阁下!”   “真的有二百多只??”正直的米里哀将军突然发出了尖叫声,声音之尖锐,犹如母鸡被切断咽喉的悲鸣,又如一个少女被强奸时的惨叫。   一个商人在路上拾到了几枚无主的金币,他会感到高兴,但当他看到了一座金山的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子?疯狂!!   很多时候,钱是能砸死人的!   正直的米里哀将军绝不会为了一只箱子的财宝而挺身冒险,但如果是二百多只同样的箱子堆积到一起呢?再想一想富可敌国四个字,米里哀将军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虽然米里哀将军不过是合众国上流社会的边缘人物,但他还是有几分眼光的,如果他拥有眼前的小箱子,就算他从现在开始退役,什么事情都不做了,也可以过上舒适的生活,还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笔小财富。   一共有二百多只……二百多只箱子啊!天……米里哀将军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幅场景,他正躺在如山的金银财宝上面,嘴角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多伦城主紧张的等待着米里哀的反馈,等了半天,恢复了些许神智的米里哀却一把抓住了多伦的衣襟:“你把沈涛的财富都藏到哪里去了?快!快带我去看看!!快!!”   “尊贵的将军阁下,我只找到了这一只箱子。”多伦城主爱怜的拍了拍手中的箱子。   “不是一共有二百多只箱子吗?尊敬的城主大人,不要试图在我面前说谎!否则我会代表元帅大人给您一个难忘的惩罚!”米里哀将军满脸都是狰狞,恶狠狠的说道。   “我……我真的只找到了一只箱子。”多伦城主有些慌了:“得知沈涛的消息之后,我马上封锁了城门,不放任何人出入,同时派我的卫队在全城搜查,终于在城北贫民区的一间黄皮肤人租住的房子里找到了这只箱子。尊贵的将军阁下,请您放心吧,我的反应非常及时,三天里,没有一个人能离开达卡城!我敢确定,沈涛还在达卡城里,他带来的财富也在达卡城里,绝对逃不出去!”   “已经过去三天了,您竟然只找到了一只箱子?”此时此刻,米里哀将军根本无法掩饰脸上的失望。   “我已经把达卡城中所有的黄皮肤人都抓起来拷问了,其中五十岁以上的老年人有四十一个,沈涛应该就在这里面,可是……我又不敢用重刑拷问,沈涛的年纪已经大了,万一把他打出事来,我们还要多上许多麻烦。尊贵的将军阁下,我们是不需要着急的,只要达卡城还在,那些财富不可能生出翅膀飞出去!”多伦城主嘴里说不急,但看他的神色,他比谁都着急。   “您做得对。”米里哀将军松了口气:“尊敬的城主大人,实在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没关系,尊贵的将军阁下,我理解您的心情,其实……在我刚刚得到这个消息时,我也很失态。”多伦城主颇为扭捏的回道。   米里哀将军与多伦城主相视无言,突然又一起傻笑起来,越笑越欢。不错,财富就在达卡城里,也不可能自己飞走,只要封锁住城门,这些财富终究是他们的!而且这笔财富的数额巨大,巨大到了让他们无需去警惕对方杀人灭口的程度,因为这笔财富绝不是他们其中一个人能自己吞下去的,就算是他们两个联合在一起也吞不下去,必须还要依附上一个强有力的人!有些事情是心照不宣的,如果找到了二百只箱子,他们完全可以上报说找到了一百多只,剩下的自然是两人平分。   就在这时,内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骑士惊慌的冲进来,叫道:“不好了,将军阁下!我们在达卡城西方十五里的地方发现了姬周国的骑兵!”   “风度、风度!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是一个骑士,而不是一无是处的平民!”米里哀将军恼怒的叫起来:“他们有多少骑兵?”   “大概……大概有三千人,将军阁下!”那个骑兵连忙立正。   “达卡城是我们合众国的领土,只要我米里哀还活着,就不会容忍合众国的主权受到践踏!”米里哀将军愤然抽出长剑:“骑士,马上去传达我的命令!我们要为保护国家的尊严而战斗!誓死保卫达卡城!”   “遵命,将军阁下,誓死保卫达卡城!”那骑士重复了一遍,转身走出了内室。   米里哀将军转向多伦城主:“尊敬的城主大人,您准备了多少守城器械?不要担心、不要担心,骑兵只是他们的先头部队,靠骑兵他们是无法攻城的。”   多伦城主狐疑的看了米里哀将军一眼:“尊贵的将军阁下,我在求援信中已经说过了啊,达卡城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城中的守城器械少得可怜,我不是请援军带着守城器械支援了吗?”   “这个……”米里哀将军当场语塞了,他这次过来根本就没有带守城器械,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在达卡城防守。虽然长官的命令不能违背,但米里哀将军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他的本意就是带着骑兵们‘旅游’一圈,如果姬周国来犯的兵马非常少,他就会带领骑兵主动进攻,有赚取战功的机会当然要抓牢,如果姬周国的兵马强盛,他就会带着骑兵撤回大本营,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保留帝国的有生力量,主动脱离战场并不算贪生怕死。可惜现在的情况都变了,达卡城中出现了一笔巨大的财富,而姬周国的军队就是为了夺取财富而来的,不管是了为公还是为私,他米里哀都不能离开达卡城!   米里哀将军突然想起了一句出自姬周国、流传非常广的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这个危急关头,米里哀将军只感到浑身热血沸腾、战志如虹,他绝不会让姬周国人得逞的,绝对不会!   “尊贵的将军阁下,我这就去召集城中的百姓,让他们加紧打造守城器械吧。”多伦城主看出米里哀将军并没有带守城器械来,只得提出了一个亡羊补牢的办法。   “好吧,您加紧准备。”米里哀将军缓缓说道:“尊敬的城主大人,希望您也做好心理准备,这是一场非常艰苦的血战!姬周国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目标的。”米里哀由己度人,他绝不会放弃这笔巨大的财富,姬周国人自然也不会放弃,所以这一仗肯定会异常艰苦。   “我明白,尊贵的将军阁下。”   “我会马上派出亲信,向大本营求援,只要我们能撑到援军赶到,那么……我们就等于创造出了一段史歌!会让无数人传颂的史歌!”说这段话的米里哀将军一颗心早就飞到了未来。 第三五三章 骂名   潘智超端坐在帅座上,好笑的看着达卡城派出的使者在那里口若悬河般指责姬周国的不义,皇家禁卫军和惊雷军团的将领分列左右,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   钱不离的整个战略计划是帝国的绝密,不是这些普通的军团将领能知道的,所以有不少将领反对潘智超率领大军进攻合众国,但是最后在潘智超的强力压制下,才暂时统一了声音,不过还是有不少将领偷偷上书军部,要求军部马上向惊雷军团派遣监军。   潘智超心中有数,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会众将背后的小动作,笑话,他背后的人是钱不离,整个计划的制作者也是钱不离,谁还能告倒他潘智超不成?!   那达卡城派来的使者口才不错,左一个主权、又一个尊严、上一个不义、下一个死战,如滔滔江水般喷发了半天,才发现敌军主将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   “你讲完了?”潘智超一笑。   那使者听到了翻译的转述,无比郁闷的点头道:“是的,请将军大人马上撤出合众国的领土,我国的米里哀将军说了,看在将军一时糊涂的份上,绝不会追究将军的责任!如果将军还是固执到底,我国的米里哀将军是绝不会对侵略者讲仁慈的!而且我国还会向贵国提交强烈抗议,不惩罚所有的战争罪犯,我国绝不会停战!”   “战争罪犯?好吓人的罪名。”潘智超淡淡的说道:“既然你已经讲完了,我也该送你上路了,来人,把这个长舌头给我推到旗下,就地处斩!”   潘智超的亲卫冲上前来架住那使者的胳膊就往外推,那使者虽然听不懂潘智超说了什么,但看这架势就知道大事不好,急忙用生硬的姬周国语大叫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不斩来使啊……”   潘智超的亲卫可不管什么来使不来使,军营中唯有将令,几个亲卫把那使者推到了军旗下,手起剑落,那使者的惊叫声嘎然而止了。   “各位,都回本部去吧,从明天开始,依计划轮流进攻达卡城,我知道你们对此次会战有很多意见,但你们要清楚,只要我在惊雷军团的帅座上坐一天,你们就要听从我的将令行事!如果我错了,大将军自然不会放过我,如果你们不听将令,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你们,明白了没有?”潘智超环视众将,口气显得很平淡,可在那份平淡中却透着股蒸腾的杀意。   “遵命!”惊雷军团的将领们一起应道。   “今日由苦役营率先在午时发动进攻,其余各部不要离开自己的防地,曹志方!”   “末将在!”皇家禁卫军的曹志方起身应道。   “传我的将令,苦役营中率先冲上达卡城的罪民,本将军会亲手给他们发放脱罪堞!”潘智超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   惊雷军团原本没有苦役营,这是尉迟风云搞出来的,当日尉迟风云诛杀高进的时候,高进的党羽也纷纷被尉迟风云找了出来,除了几个甘心情愿跟着高进叛国的将领被处死之外,其他没办法甄别确否从逆的人都关在了苦役营里,尉迟风云对敌寇历来心狠手辣,但是对惊雷军团的将官们,却生出了恻隐之心,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又没有具体的证据证明他们叛国,所以最后尉迟风云还是网开一面了。   潘智超的立场却与尉迟风云不同,尉迟风云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而潘智超新来乍到,声望又远不如尉迟风云,想完全控制住惊雷军团,必须要用雷霆手段。   潘智超的本意就是让苦役营的士兵们去送死,还要让惊雷军团的将领们看出来,他完全是故意为之的!天天用‘不服从将令者,必受重责’来威胁人,远不如用一场蓄意的谋杀来威吓人!   换一个角度说,惊雷军团将领们的态度是潘智超的一块心病,苦役营中有不少罪兵原本都是惊雷军团的高级将领,这又是潘智超的一块心病,除掉一个,威慑另一个,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潘智超心中有数,钱不离没有向惊雷军团派遣监军,与其说是信任自己,还不如说是在考验自己!不错,没有了监军,他潘智超的权力就没有了牵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整支军团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但反过来想,没有了监军,他潘智超就没办法让惊雷军团的将领们明白,他是受到大将军全力支持的。   在这种时候,监军的态度就代表着大将军的态度,比如说此次出征,他潘智超说要打,监军站出来支持,全军将领就绝不会发出任何反对的声音,没有监军,就没有明确的表示,所以他潘智超只能用自己的能力控制惊雷军团。   潘智超猜的并没有错,这确实是一个考验!   众将领都退了出去,潘智超转身看向地图,沉思起来,他肩上得担子非常沉重,用钱不离的话说,声势搞得越大越好,损失保持越小越好,这两句话可是自相矛盾的,想真正做好谈何容易!   和上一次领兵作战不同,与钱不离对峙于宾州时,潘智超根本没想过打败钱不离,只想努力维持不败的局面,数万精锐皇家禁卫军的实力不比天威军逊色多少,而现在却要带领一支军团和合众国周旋,压力远超从前。合众国的政局虽然已经腐败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保守的估计,合众国安排在边境上的正规军超过了十二万人,这还不包括各个城主的地方武装。想达到预期的目地,必须要如履薄冰,不得有一丝马虎大意。   “将军,您休息一会吧,昨天您都一夜没睡了。”曹志方传达完将令回来了,见潘智超还在看着地图出神,忍不住出言劝道。   “现在睡也睡不消停,午时就要开战了。”潘智超叹了口气:“就连那已死去多时的老匹夫沈涛,都从坟墓里爬出来发挥余热了,我怎么敢不全力以赴?!”曹志方是潘智超手下得力的心腹,也是现在惊雷军团众将领中唯一知道钱不离全盘计划的,潘智超在曹志方面前没有什么顾忌。   提起沈涛,曹志方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意:“将军,从达卡城派出的使者的态度上分析,他们应该中计了,呵呵……以往惊雷军团进攻达卡城的时候,合众国很少派兵支援过达卡城,总是任由我军占领,这一次他们如此强硬,显然是为了那批莫须有的宝藏!”   “大将军曾经用八个字来形容合众国当前的政局,那就是无官不贪、无贪不官!那些寄生虫闹得合众国上下天怒人怨、民不聊生,各个领地的反抗浪潮此起彼伏,就算我们不进攻,合众国的查理王朝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现在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可惜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罗斯国,只能暂且让那位昏庸的查理陛下多活上几天了。”潘智超不无惋惜的说道:“这样也好,借此战多消耗一些合众国的军力,等大将军那边抽出手来之后,我姬周国大军集结在一起,当能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横扫这片土地,风雨飘摇的查理王朝根本没办法支撑下去,到那时候,我们就是这片土地的征服者了!”   “到那时,将军必能留名青史!”曹志方笑道。   “留名青史?”潘智超淡笑着摇了摇头,自那日阵前投靠钱不离,又带领皇家禁卫军为先锋,打回皇城,见过家人尽被姬胜烈屠戮一空之后,潘智超已经不再顾惜什么名声了。如果他当日能以死尽节,也许姬胜烈会网开一面,放过他的家人,当然,这只是也许。   不过说到底,他潘智超也是一个叛将,他不奢望能得到他人的尊敬、崇拜,他只希望能得到钱不离的信任,能在这沙场上一展胸中抱负,如果幸运的话,他还可以在废墟上为潘家重新打造一份基业!   曹志方见潘智超眼中露出了落寞的神情,连忙转移了话题:“苦役营的将士们知道将军要亲自为立下功劳的人颁发免罪堞,群情振奋了,一个小小的达卡城,说不定真能一鼓而下了。”   “五天之内,我们不能攻下达卡城,要不然计划就要被搅乱了!”潘智超笑看向曹志方:“志方啊,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替我分担一些骂名怎么样?”   曹志方苦笑起来:“末将敢不从命?!”曹志方知道潘智超的意思,就是要他在后面做些手脚,不但要让苦役营无功而返,还要让苦役营损失惨重,这哪里是替人分担一些骂名,这是要被人骂死的……   “将军,午时到了!”帐外有人大声禀报道。   “传我将令!”潘智超神情一肃,低喝道:“出战!!” 第三五四章 失败的威胁   “你们这是讹诈!是赤裸裸的讹诈!!”一向忍辱负重、一心指望着与罗斯国达成和平协议的黄秋实气得满脸通红,拍着桌子大叫起来。   谈判开始时,罗斯人胡搅蛮缠,声称不要求物质赔偿,黄秋实知道那都是说说而已,国与国之间争的是利益,重的是实惠,罗斯人根本不可能为了侮辱龙虎军团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   今日罗斯帝国外交团终于暴露了本相,他们提出的条件让黄秋实这个鸽派中的鸽派也感到无法忍受!   首先,鉴于姬周国无力保证友邦人士的人身安全,从协议签订之日起,罗斯国外交团、或代表团、焉或商队在姬周国通行时,随从上限人数将由一百人增加到七百人。   从表面上看,这个条件倒没什么,但内行的人都知道,这个条件是绝对不能容许的!姬周国与罗斯国一直处于敌对状态,可是姬周国需要罗斯国的物产,罗斯国也一样,所以两国的商队还能在敌对国通行。在一般情况下,两国的官府和军队不会去刻意刁难商队,因为你在这里查抄了对方的商队,对方马上就会在自己的国土上展开报复,这是两败俱伤的事情。   在很多年前,姬周国和罗斯国签订了协议,规定商队的随从上限人数为一百人,这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证商队的安全,又能阻止敌人别有用心的向己后方渗透。如果真的把上限人数增加到七百人,边境线、防区就变成了摆设,罗斯人随时可以用光明正大的理由,派出数千人甚至上万人的军队,在姬周国领土上随便穿行,谁知道那些是商队的随从还是军人?   这个条件根本就不能谈!何况还是单方面增加上限?!哪怕是两国就此中断贸易往来,也不能签订这种协议!   罗斯人第二个条件是鉴于龙虎军团的敌对态度,让罗斯人感到很不安全,为了促使两国关系尽快转入正常化,罗斯国外交团要求姬周国把驰鹿岭割让出去,并要求龙虎军团后撤一百里扎营,以腾出一块缓冲地带。黄秋实觉得这个条件并不算很过分,可惜他临来前钱不离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赔偿可以,但一寸土地也不能割让!   对罗斯人的第二个条件,黄秋实就是爱莫能助了,如果他在这个条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那么他也算活到头了!大将军是绝不能放过他的。   黄秋实唯一敢拍板的就是罗斯人的第三个条件,姬周国在一个月之内准备出五万枚金币做赔偿金,可惜的是,罗斯人并不重视第三个条件,反而强烈要求黄秋实同意他们第一、第二个条件,在罗斯人看来,第三个条件只是附属条件。   “尊敬的黄大人,请您注意,您的态度将决定我们之间的谈判还有没有必要进行下去。”莫特马尔侯爵面带阴冷的说道:“这是我们的最低条件了,我希望您也要拿出一些诚意来。”   “诚意?你们提出这种条件还让我拿出诚意来?”黄秋实叫道:“如果我在这份协议上签字,我就成了姬周国的千古罪人!我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到皇城,半路上我就要被百姓们撕成碎片了,你们让我怎么拿出诚意来?”   “如果黄大人觉得在协议上签字非常困难,或者您没有资格决定这件大事,那么,请贵国重新派个有资格在协议上签字的代表来吧。”伊波利特侯爵淡淡的说道。   “我是这次谈判的全权代表,我无需向谁来证明我的资格,倒是您,尊敬的伊波利特侯爵,您又凭什么来质疑我的资格?”黄秋实气愤之下,立场显得异常强硬:“坦白告诉您吧,尊敬的伊波利特侯爵,我不敢在这份协议上签字,整个姬周国也没有人敢在这样的协议上签字!”   “尊敬的黄大人,您的意思是说……谈判已经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是吧?”伊波利特侯爵笑着转向瓦西里公爵:“尊敬的公爵大人,看样子您在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回首都了,我想彼得元帅是非常希望您这样经验丰富的战略家留下来协助指挥做战的。”   “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如果能通过协商来解决问题的话,战争还是应该竭力避免的。”瓦西里公爵缓缓说道:“尊敬的黄大人,我不想隐瞒什么,我国的少壮派将领极力要求用战争的方式为我国惨死异乡的代表团讨还公道,但我国的宰相萨维大人却认为应该用和平谈判的办法解决争端,免得两国的百姓遭受颠沛流离的痛苦,所以才有了这次谈判!尊敬的黄大人,如果您真的决定拒绝我们的诚意,那么事态肯定会向失控的方向发展!我真诚的告诉您,您认为签订了协议会成为姬周国的千古罪人,但如果您拒绝了我们的诚意,引发了一场完全可以避免的战争,您……一样会成为姬周国的千古罪人!”   “尊敬的黄大人,您应该知道,我国已经与金帐汗国正式签订了和平协议,我国布置在北线的大批军队正分批离开防地,您……真的想把他们从无所事事中解救出来吗?”伊波利特侯爵补充道。   黄秋实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罗斯人的战争威胁正击中了黄秋实的要害,他这个代表团的主事就是为了避免战争而来的,如果真的闹个不欢而散、两国刀兵相见了,他这个主事就犯下了渎职之罪!罗斯国的瓦西里公爵说的没错,签字了他是姬周国的千古罪人,拒绝签字他也可能成为姬周国的千古罪人。   “我……我去方便一下。”黄秋实喃喃的说道,在这进退两难的绝境里,黄秋实突然想起了临行前钱不离交给他的锦囊,现在不正是拆开锦囊的时候吗?   “请便。”伊波利特侯爵很有风度的笑了笑。   时间不长,黄秋实又从外边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比刚才好了点,不过他的嘴唇和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着,因为他感到非常紧张。   钱不离在锦囊中预料到罗斯人肯定会用战争来威胁黄秋实,可是经过详细分析,现在罗斯人布置于云州的军队还不足以在短时间内攻破龙虎军团的防线,为了占据最大的优势,纵使罗斯人准备与姬周国开战,也需要从北线调拨大批军队过来,还要囤积海量的战备物资,而这一系列动作怎么也需要六个月的时间才能见到成效。钱不离告诫黄秋实,不要担心罗斯人的威胁,罗斯人在六个月之内没有实力动手,不用怕,等到六个月之后那就更不用怕了。至于为什么在六个月之后就更不用怕了,钱不离却没有细说,只是告诉黄秋实,罗斯人用战争来威胁他的时候,他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来威胁罗斯人。   可惜的是,黄秋实因为过于紧张,在他拆开钱不离的锦囊的时候,没有发现有一只眼睛正在悄悄的盯着他。   “尊敬黄大人,准备好要签字了吗?”伊波利特侯爵微笑着说道。   “这份协议我绝对不能签!”黄秋实绷着脸,口气生硬的回道,随后他把桌子上的协议推了回去。   瓦西里公爵几人惊讶的对视了一眼,伊波利特侯爵的脸沉了下去,他缓缓的把协议推还给黄秋实:“黄大人,您在戏弄我们?”   “相反,是你们在戏弄我!”黄秋实针锋相对的回道。   “我感觉到,我们尊敬的黄大人已经做好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了,不是吗?”伊波利特侯爵阴阳怪气的说道。   “后果?什么后果??”黄秋实猛地一拍桌子,他实在是过于紧张了,他的动作没有多少威慑效果,反而带着股神经质:“我是来协商的,不是来听你们威胁的!”   不止是罗斯国外交团对黄秋实的突然转变感到惊讶,姬周国外交团的成员们也一个个目瞪口呆,傻看着黄秋实在谈判桌上耍横,就在前一刻,黄秋实还象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转眼就变成了横行市井的老光棍,这委实让人难以接受。   “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瓦西里公爵缓缓站了起来,用轻蔑的眼光看着黄秋实,谈判这些天下来,老于世故的瓦西里公爵已经看透了黄秋实这个人,胆小怕事、心志不坚,此刻黄秋实的口气虽然非常强硬,但他那飘忽不敢对视的眼神,微微颤抖的指尖,已经让瓦西里公爵看到了黄秋实的内心世界:“黄大人,您回去通知贵国的女王陛下吧,我罗斯帝国的尊严已经注定要用你们的鲜血来洗清了!”瓦西里公爵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见到瓦西里公爵表明了态度,伊波利特侯爵和莫特马尔侯爵也跟着一起走了出去,莫特马尔侯爵临走之前还留下了一道怜悯的眼神。   黄秋实只感到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你……你们……”大将军不是说罗斯人根本不敢翻脸吗?怎么……大将军误我啊!黄秋实眼前发花,一阵头重脚轻,不由自主的向地面栽去。   “大人、黄大人!”姬周国外交团的官员们急忙围了上来,有按人中的,有捶胸膛的,大家乱成了一团,如果黄秋实此刻还有知觉的话,也许会震惊的觉察到,有一只非常灵活的手在纷乱中抓住了钱不离送给他的锦囊。 第三五五章 围点打援   达卡城的战斗已经展开六天了,但奇怪的是,战斗的场面既不能算是激烈,也不能算是平静,达卡城的城主多伦和米里哀将军爆发出了超人的勇气和毅力,亲临前线,坚守在第一线上,打退了惊雷军团的无数次进攻。   战争是一种优胜劣汰的游戏,虽然每个国家中都有不少人材,他们有机智、有勇气、富有战争嗅觉,但非常可惜,不管是城主多伦还是指挥官米里哀将军,都不能算是人材!纵使他们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限,也无法改变事实。   这是一道非常简单的题目,一支人数在六万人左右的精锐主战军团,进攻一座由三千人防守的小城,还是一座号称永不设防、守城器械奇缺的小城,那座小城能守住六天吗?正确的答案只有一个,绝无可能!哪怕是由一个旷世奇才担任指挥官,也没有任何可能性!   多伦城主和米里哀将军却偏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相反,他们在为自己的英勇无畏而自豪着,此刻的米里哀将军正全身浴血,高举着长剑指挥士兵们又一次打退了惊雷军团的进攻,而多伦城主正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书写着求援信,在之前的五天,他已经不知道写过多少封求援信了,今天他在援军迟迟不来的情况下,不得不尝试用自己的鲜血来表示达卡城的危急。   就在米里哀将为自己感到自豪,多伦城主书写血书的时候,距离达卡城一百二十里的克拉华河畔,一场血腥的屠杀正缓缓落下了帷幕。   战斗序列隶属于合众国辉煌军团的第五、六、九重装步兵联队和一支轻装骑兵联队奉命来支援达卡城,却在行进到克拉华河畔之时,遭受到惊雷军团的三面围杀!   哪怕是让钱不离用挑剔的眼光来评价,这也是一场漂亮的围点打援,潘智超在达卡城下只留了一万五千人,以吸引合众国军队的注意力,其余的四万五千人全部埋伏在通往达卡城的必经之路上。   以一万皇家禁卫军为先锋的大军,如摧枯拉朽一般粉碎了合众国军团仓惶布置出来的防线,辉煌军团的第五、六、九重装步兵联队全军覆灭,一个人也没能活着逃出去,轻装骑兵联队的指挥官虽然胆小如鼠,在战争爆发的瞬间就试图逃离战场,但最后能逃出去的,只有二百余流骑,其指挥官也倒在了战场上。不过让人捧腹不已的是,那指挥官虽然身受数十伤,但所有的伤都在背后、脑后。一位给了那指挥官最后一击的惊雷军团士兵在割掉对方首级时,曾感叹道:这老小子的伤有好几处都是致命的,换一般人早就挂掉了,竟然还能跑这么远……真是厉害!   围歼战在接近正午时爆发,在黄昏时落下了帷幕,潘智超淡然漠立在夕阳下,看着惊雷军团的士兵在打扫战场,他的脸色不象往日那么苍白了,两腮上多了两抹红晕,显然,他的内心世界并不象表面上那么淡漠。   战争是异常残酷的,在潘智超临行前,钱不离曾经郑重其事的交代潘智超要牢牢记住三个字:稳!准!狠!尤其是对一支深入敌域做战的军队来说,必须要做到这三点!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潘智超在内心里把钱不离当成了他学习的榜样,甚至可以说,是偶像,钱不离嘱咐过的话他都会牢牢记在心中,这一次他没有辜负钱不离的期望。   潘智超是在皇家禁卫军中成长起来的,特定的环境会影响甚至改变一个人的性格,皇家禁卫军是一支驻守在皇城的军队,接触最多的不是敌人,而是皇城的百姓,所以对潘智超来说,最难做到的不是稳和准,而是狠!   惊雷军团的斥候已经控制了达卡城通往外界的各个道路,出去的他们不管,但一个人也别想进来!合众国辉煌军团发出的那道命令达卡城坚守、死守,援军即日可达的军报没能进到达卡城,反而落到了潘智超手中。   惊雷军团深入敌域做战,最不利的地方就是没有眼线,因为人种不同,肤色、面相差距太大,就算是化妆侦察也行不通,相反,己方的一举一动反而会落入合众国百姓的眼中,换句话说,合众国的军队能以最快的速度得知己方的异动。   潘智超知道自己抓住了一个难得的机遇,他深思了很长时间,终于在深夜下达了做战的命令,但第一个承受潘智超屠刀的,却不是合众国的军队,而是合众国的百姓。   克拉华河畔,战区一百里方圆,共有二十九个村庄,两个乡镇,潘智超把大军拉成网状,展开了一场地地道道算得上是鸡犬不留的屠杀,就算是在沿途废弃土屋中栖息的乞丐、流民也难逃惨死的厄运。   近五万大军的行进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只要被合众国的百姓看到,计划就多了几分不安全因素,为了能让合众国的军队毫无防备的撞入圈套,这场屠杀对潘智超来说,是必须的,他要在战区内,用鲜血开辟出一个无人区!   潘智超命令各部队在黎明时分动手,之所以选择黎明这个时间段,不是为了方便,而是潘智超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在没有光亮的情况下,合众国的百姓倒是不会有防备,但肯定会有幸运儿借着黑暗躲开惊雷军团的屠杀,逃之夭夭。在黎明时分惊雷军团开始动手,随后天就亮了,纵使有几个幸存者也很难逃过随后的大搜捕,既然已经决定要承担凶名、骂名,为什么不做得彻底些?潘智超把自己的怜悯之心深深藏在了心底。   战场上一片狼藉,无数人的鲜血,已干的、未干的把大地染成了黑红色,再加上如血的夕阳,天地笼罩在一片红光中,诡异而又凄凉。   目视着自己创立的战果,潘智超的心情起伏不平,在今天以前,他只能对别人说:我想。但是从今天以后,他可以毫无愧色的对别人说:我能!   想得到与做得到,虽然只相差一字,但境界却有天地之差,一将功成万骨枯!今日,潘智超用无数人的生命,其中包括很多无辜人的生命,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启禀将军!”一个惊雷军团的将领兴冲冲奔到潘智超马前,带住战马:“末将发现了一个敌酋,还剩一口气,看他的将衔可不低啊,将军,我们是救还是不救?”此战大获全胜之后,原来惊雷军团将领们的心态都发生了改变,不管是什么样的将领,自恃资历的,还是各个派别的,都不会排斥一位能带领他们建功立业的主将,这与他们的前途戚戚相关。   姬周国历代国王都非常重视战功,尤其是在各大军团里,没有战功就得不到升迁,不得封爵,哪怕你是权贵之后也一样,至多挂上个有职无权的虚名。   出征之前,大部分将领都反对潘智超深入敌域,背后说怨言的,讽刺潘智超的,甚至上书军部的,可算比比皆是,但这一仗之后,众将一下子变得齐心协力了,他们在心理上不同程度的接受了潘智超,要不然这个惊雷军团的将领不会在发现一个将衔颇高的敌将之后,马上兴冲冲赶到潘智超那里去报喜。   “不用救了,把他的将衔撕下来即可,到时候统一向大将军报功。”潘智超淡淡的说道。   “遵命!”那将领拨转战马:“末将再去找找还有没有什么遗漏。”   “将军,此次大捷真是大快人心啊!”曹志方在潘智超身后笑道。此次出战,他并没有参与大军的厮杀,反而带着本部一直护在潘智超身侧,因为潘智超形同半个废人,在战场上没有自保的能力,而且这里还有一个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出征前,钱不离亲自找过曹志方,明确的告诉他,只要他能保护好潘智超的安全,论功的时候他就是首功。   “志方,你说……理查德知道他的人被我们吃掉之后,会做些什么?”潘智超微笑着说道。   “大军出动、来找我们的麻烦?”   “不会的。”潘智超微微摇了摇头:“大将军说过,理查德这个人谨慎有余,进取不足,如果他再年轻三十岁,倒是可能带着辉煌军团钻出他的老窝,和我们较量一下,现在么……呵呵。”   “将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还是做些准备为好。”   “志方,你想的太多了,就算我们现在攻下达卡城,然后撤回姬周国,我们也已经完成了大将军交给我们的任务,这一次战事马上就会传扬开去了,至于理查德的辉煌军团么……”潘智超的目光转向了悬挂在天际的夕阳:“辉煌?在我眼中不过是落日之余晖而已,如果不是因为大将军严令我控制战事,不得扩大局面,我一定会想办法把理查德引出来!”潘智超纵使再得志、再激动,也不敢漠视钱不离的交代,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把姬周国犀利的军事攻势展现出来,让各个国家重视,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他无需再生枝节,如果惊雷军团的损失过大,他的大功就会变成大罪,得不偿失。   潘智超不知道的是,如果换成了是尉迟风云领军,钱不离绝不会干涉尉迟风云的举动,任由尉迟风云发挥,钱不离之所以给潘智超定下了死规定,就是担心潘智超在战事顺利时滋生骄傲的心态,论起洞察人心、洞悉人性,天下少有人能比得过钱不离,大将军的职责并不止是要对整个战略做出总的策划,更要了解手下每一个将领的优点和缺点,在不利因素滋生前就要提前防治,或者想办法遏制掉。   一个刺客要了解手中的每一种武器,一个厨师要了解所使用的每一种调料,否则就不能成功、就做不出上品筵席,不了解自己,又怎么能谈得上去打败敌人?   当然,如果钱不离不先给潘智超定下了死规则,潘智超能不能连战连胜,这谁都没办法给出答案,但是在罗斯国已经与金帐汗国握手言和、姬周国危在旦夕的情况下,钱不离绝不敢把国运交付在别人手中!谨慎是他唯一的选择。 第三五六章 绝望与希望   黄秋实呆坐在椅子上,眼中射出空洞而绝望的目光,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脊背佝偻着,好似连挺起腰的力气都没有,昏黄的烛光忽而跳动一下,屋子中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从被钱不离启用,到现在的希望化成泡影,这些经历对黄秋实来说恍如一场春梦,他为了家族重新复兴而来,反而却给自己的家族带去了灭顶之灾,如果自己没有接受任命该有多好,哪怕是平淡无奇的生活下去,也比现在的结局强上百倍,可惜……世界上本没有那么多如果!   阴云密布,月亮好似害怕阴云的淫威一般,早已躲在云层深处,再不露头了,雷光时隐时现,却没有雷声,一场暴风雨正在默默的酝酿着。   几个负责巡夜的龙虎军团士兵从远处走来,大家都知道谈判彻底失败了,就象看到头上的乌云就知道天要下雨一样,士兵们明白,未来的日子并不轻松。   “听说了吗?那个什么黄大人这几天总是躲在屋子里哭呢……操!这也叫男人?”一个士兵看到了黄秋实居住的寝室,突然想起了什么,满脸轻蔑的说道。   “你懂个屁!”另一个士兵反驳道:“他来安州就是为了和罗斯人谈判的,现在搞砸锅了,他能不害怕?”   “害怕什么?大不了就打上一场!谁怕谁?”   “对极、对极!老子这一次非得杀上十个、八个红毛鬼子不可!”   “谁他妈的说怕罗斯人了?!”那个好似懂得很多的士兵气得骂起来:“这一次是大将军命那个黄大人来和罗斯人谈判的,搞成现在这样,大将军能饶得了他?他不是怕罗斯人,而是怕大将军啊!”   “活该!嘿嘿……”一个士兵幸灾乐祸的轻笑起来。   “你们啊……”那懂得很多的士兵摆出了一份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可是下面的话还没等说出来,当他的目光再次转到黄秋实的寝室时,一下子呆住了:“不……不好!!”   众士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都一起惊呆了,黄秋实寝室的窗纸上闪烁着暗淡的黄光,两条腿映出的影子正在窗纸上剧烈的踢动着,最诡异的是,那两条腿是从上面悬挂下来的!   众士兵们一窝蜂向着黄秋实的寝室冲去,很明显,那位成天就知道躲着哭泣的黄大人正在悬梁自尽!不错,他没有完成大将军交代下来的使命,肯定要受到大将军的惩罚,但如果让这位黄大人在他们眼前自尽了,他们也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当房门被踢开时,黄秋实的瞳孔已经开始上翻了,双腿踢动的幅度正在变缓,双手象翅膀一样左右舞动着,一股带着异味的液体正在向地板上滴落,那是上吊所引发的很自然的失禁现象。   士兵们哪里顾得上什么异味不异味,一个士兵拔出长剑,踩着桌子跳上半空,挥剑斩去,劈断了黄秋实头上的长索,剩下的士兵手忙脚乱的把黄秋实接住了。   “快!快去禀报将军!黄大人自尽了!”一个小头目狂叫起来。   龙虎军团的主将张进武已经上床睡觉了,听闻这个消息,只披上一件外衣,就匆匆忙忙赶到黄秋实的寝室,龙虎军团的几个高级将领也赶到了,而阎庆国只比张进武慢了一步。   黄秋实已经被士兵们放在了床上,他的神智略有清醒,浑浊的老泪不断从他的脸颊上留下,他的嗓音变得异常沙哑,口中喃喃的说着:“救我做什么……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如果真的让黄秋实在这里死了,在场的人都有责任,张进武看着这个给自己找麻烦的胆小鬼,恨不得拔出剑来当场把他劈死,但也只能是想想,口中还得说劝慰的话:“黄大人,你这是何苦?有什么想不开的事说出来么!大家帮你合计一下,怎么要寻短见?!你真是……”   “我对不起大将军……我无脸回去见大将军啊……”张进武的话正说到了黄秋实的苦处,索性大声嚎哭起来,说出来有用么?大将军一再强调,他是外交团的主事,就连张进武也要配合他行事,那么责任自然也要由他来背负了!谁也无法替他分担,再说了,谁又能甘心情愿帮他分担罪名?   阎庆国在后面轻轻碰了张进武一下,低声说道:“将军,让我和他单独谈一谈吧。”   “这个……好!”张进武看了黄秋实一眼,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转头一招手,带着龙虎军团的将领们离开了黄秋实的寝室。他是没办法了,黄秋实本来就胆小,又要背负大罪名,承受不住索性自寻短见也是可以理解的,看管是没有用的,看得了一时看不了一世,不打开黄秋实的心结,他肯定还要寻死。   “黄大人,现在就剩你我二人了,如果黄大人信得过末将,有什么事和末将说说吧。自大将军雪原城起兵起来,末将一直跟随在大将军左右,不是末将狂妄,末将在大将军面前还是有点份量的,帮黄大人说上几句话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阎庆国柔声细语的对黄秋实说道。   听到了阎庆国的话,黄秋实的身体僵了一下,眼中浮现出了一丝希望,没错啊!这个阎庆国可是大将军麾下的心腹爱将,他要是真能帮自己说几句话,事情未必就没有转机!不是无可奈何,谁愿意面临死亡,黄秋实是因为实在没办法,才不得不选择了这条路,好死不如赖活啊!   “阎……阎将军,我真的没有脸去见大将军了!我……我把大将军交给我的锦囊弄丢了!”这才是黄秋实寻死的真正原因,谈判破裂还是次要的,毕竟他是按照钱不离的吩咐去做的,他有责任,钱不离也有一定的责任,但丢失了锦囊却非同小可!黄秋实虽然一直担任文职,却也知道战略计划的重要性,钱不离在锦囊里把战略计划都摆了出来,如果罗斯人得到了锦囊,肯定会使姬周国遭受惨重损失!这个失误比谈判破裂的后果要严重得多!   “锦囊?丢了?”阎庆国一愣,眼中爆出了寒芒:“什么时候丢的?”钱不离把他派到这里来,可是托与了重任的!表面上的主事者是张进武和黄秋实,但他阎庆国才是真正的背后操纵者,必要时他可以拿出钱不离的密令来左右局势的发展。换句话说,他对这里应该发生或将要发生的事情都心中有数,但锦囊丢失却是一件意外的事情。在转瞬之间,阎庆国做出了很多假设,其中最可能的,就是当日参加谈判的官员里有罗斯人的内奸!   “我……我那天在谈判的时候一时气急,就昏迷过去,结果……结果醒来就发现大将军的锦囊不见了!”黄秋实抹了一把眼泪:“阎将军,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你为什么不早说?”阎庆国勉强压制住心头的怒火。   “我醒来时发现……发现锦囊不见了,一着急,就……就又晕过去了,等再醒过来……他们都离开了。”黄秋实嗫嚅着回道。   “你……”阎庆国被黄秋实搞得是彻底无语了,因为第一次昏迷,导致钱不离的锦囊丢失,又因为第二次昏迷,导致追查的最佳时间丧失,当时在场的人都离开了谈判现场,那还追查个屁?!这个黄秋实也真是……太没用了!   黄秋实又开始老泪纵横了:“阎将军,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啊!这份大恩大德,我绝不会忘的!纵使今生无法报答,来生我愿做牛做马以报将军的大恩啊!”   “黄大人,你……你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阎庆国苦笑着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黄秋实挣扎着半坐起来,紧张的盯着阎庆国,不时抹一把眼泪,或者抹一把鼻涕,一个老人竟然变得象小孩子一样可怜。   阎庆国思索了半天,拿定了主意,轻咳一声开口道:“黄大人,细想起来,其罪倒不在你身上,谁也没想到我们的外交团里还有罗斯人的奸细。不止是黄大人没想到,张将军没想到,就连大将军也没有想到啊,要不然大将军早就嘱咐末将小心行事了。”   黄秋实连连点头,他真是太喜欢听阎庆国这番话了,以大将军的才智都没能料到,那他犯下的过失也算情有可原了。   “黄大人请放宽心吧,黄大人虽然有一定的失职,但事出有因,想必大将军不会苛责黄大人的,末将到时候再帮着黄大人美言几句,这件事情也就轻轻放下了。”阎庆国笑道。   “当……真?阎将军愿救老夫于水深火热之中?”黄秋实的眼睛瞪得老大。黄秋实心中浮起了希望,他的自称也不自禁的转变过来,不再一口一个‘我’了,而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口称‘老夫’,当然了,黄秋实也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从今以后,不管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人场合,他绝不会在阎庆国面前口称‘本官’。   “末将愿以性命担保!黄大人,你不会有事的。”阎庆国笑着做出了保证,他敢做这种保证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了解钱不离的性格。钱不离对待敌人心狠手辣、绝不留情,但对待向自己效忠的人则非常宽厚,不管是人材还是蠢材,只要真心效忠,钱不离大都会量才而用、量人而用,就算是一个愚不可及的人,钱不离也不会在利用完之后把对方随意抹杀掉,换句话说,钱不离不会做让自己人寒心的事。所以阎庆国心中有数,黄秋实回到皇城之后应该会受些责罚,但不久之后,钱不离就会把黄秋实提拔上去,虽然黄秋实的才能无法担任重要职务,可是在帝国的品秩里有不少清闲无权但地位很高、待遇很好的官衔。   “大恩不言谢……大恩不言谢啊!”黄秋实来了精神,竟然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双膝跪倒:“请阎将军受老夫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阎庆国连忙把黄秋实搀扶起来:“黄大人,据末将所知,大将军还是很看重黄大人的,要不然大将军也不会任命黄大人担任外交团的主事,呵呵……等黄大人渡过难关、飞黄腾达的时候,可别忘了提携末将一把。”   “阎将军,您这是什么话?!再造之恩,老夫当没齿不忘!”黄秋实激动的回道。   “是末将失言了。”阎庆国呵呵一笑:“黄大人,您还是快休息吧,把心放宽些。”说完,阎庆国轻轻把黄秋实放倒在床上。   “如果没有阎将军,老夫已经……唉。”黄秋实感激的看着阎庆国,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阎将军,这次谈判失败,其罪全在老夫身上,大将军会不会……”   “黄大人,您是不是完全按照大将军的吩咐去做的?”   “当然!老夫怎么敢违逆大将军的命令!可是……”   “那您就无需担心了,其实末将在大将军麾下也曾犯过错,不过末将历来都是按大将军之令而行事,事后大将军没有责罚末将,把罪责都缆在了自己身上。”阎庆国笑道:“黄大人,大将军可是心怀天下的,怎么会把过错推卸给下属呢?”   “当真?”黄秋实又变得激动起来:“大将军真乃……圣人也!”黄秋实久在朝中走动,虽然地位不高,全仗着他哥哥黄春华的威望才得到众人的礼敬,但见识还是有些的,那些上位者犯了错总是想方设法把罪过推诿在其他人身上,以保全自己的威望,象钱不离这样做的人真是凤毛麟角了。 第三五七章 争论   “彼得元帅,我们最迟也要在两天之内拿出一份完整的计划了,机会不容易出现,却又很容易消失,后悔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瓦西里公爵满脸肃穆的说道。   “公爵阁下,其实我的心情也是非常急迫的,但是……我总是感觉现在的局势有些过于微妙了,如果现在爆发严重的冲突,对我国不利,对姬周国更不利!我国是因为还没有做好准备,而姬周国是暂时没有与我国展开大决战的能力,姬周国新的掌权者钱不离是一个非常狡诈的人,他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彼得元帅缓缓回道。   彼得元帅的年纪还不到六十,可是他的面相却显得异常苍老,额头、眼角、腮边密布着如刀刻般的皱纹,头发和胡子都是雪白的,布满青筋的手看起来显得很僵硬,指节伸展时总会发出轻微的响声。现在虽然是夏天,彼得元帅的膝盖上依然蒙上了一层毛毯,而在毛毯上,还有一把精制、小巧的火炉。   大部分罗斯人都知道他们的彼得元帅身体非常差,他的手不能握紧武器,他的腿稍微受风就要疼得死去活来,而这并不能影响罗斯人对彼得元帅的尊敬,因为彼得元帅在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剑术家,他一身的伤病都是在战争中熬出来的。   大约在二十年前,姬周国新上任的国王姬若发就把矛头指向了罗斯国,先派遣尉迟风云带领风云军团攻占了奥斯曼,随后又制造了一系列假象,集中了两支军团为主力,共十余万大军突然进攻罗斯国。   在最艰险的时候,整整两天两夜,彼得元帅没有合过眼,没有走下过城墙,他的手没有离开过剑柄,一直奋战在前线上,当姬周国的军队无可奈何的撤退时,士兵们才发现,他们敬重的彼得元帅已经不能走路了,普通的士兵可以轮换着去休息,而彼得元帅却不能,在持续不断的战斗中流出的汗水早已在彼得元帅的衣内结成了冰!战后彼得元帅被送往首都医治,可惜再高明的医生也无法医治这种伤病,彼得元帅的手和腿从此以后再也无法伸直了!   尽管现在彼得元帅走路的样子活象一个僵尸,但每一个凝视着彼得元帅背影的人,眼中除了尊敬还是尊敬。   其实说起来,罗斯国的国力比姬周国要强大,但两国的国策、局势大不相同,姬周国借助天险扼制住了飞鹰部落入关的通道,又不愿意派遣主力去草原上做战,所以把主要注意力放在罗斯国上,可罗斯国与金帐汗国的边境却没有什么天险可以利用,只能用主力部队对抗金帐汗国的侵略,轮到彼得元帅的防区,不管是兵员还是补给,都要打几分折扣,这也是彼得元帅虽然能力出众,但一直处于苦苦防御势态的原因,艰苦的程度甚至可以用‘挣扎’二字来形容。   不过两国之间还有一点不同,就是各自有各自的规则,姬周国的祖制是不可以违背的,所以尉迟风云虽为姬周国立下了无数功劳,也只能换来爵位的不断提升,或者得到巨额的金钱奖赏,风云军团二十年前是五万人,现在依然是五万人,其他军团也一样,这是姬周国的开国君主定下来的。   罗斯国的尼古拉七世却非常信任彼得元帅,当彼得元帅刚刚接守防区时,手下的士兵只有三万人,他面临的又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姬周国征服了土族人,除掉了后方的隐患,随后消灭了奥斯曼公国,占领了通往罗斯国的枢纽要地!这种局面是非常危险而又艰难的,彼得元帅在最开始只能用坚壁清野的办法消极防御,尼古拉七世见彼得元帅数次打退了姬周国的进攻,很是欣赏彼得元帅的才能,索性把防区的政权也交给了彼得元帅,让彼得元帅成为了一个没有名称、没有封号的公国国王。   彼得元帅没有辜负尼古拉七世的信任,他一边抵抗姬周国的进攻,一边借用手中的政权大力鼓励农民从事生产,鼓励经商,并制定出种种优惠的政策来吸引其他地方的人向他的防区移民,结果他的士兵越打越多,他的实力越打越强,从消极防御到互有攻守,彼得元帅用自己的坚韧换来了成功,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项奇迹!   所以别看现在的彼得元帅象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但对会议室中的每一个人来说,不管他与王室的关系有多少亲密,不管他的地位有多么高贵,都不可以在彼得元帅面前露出不礼貌的态度,就连瓦西里公爵也在小心翼翼的征求着彼得元帅的意见。   “我同意彼得元帅的意见,姬周国外交团的转变实在是过于反常了。”狂战士军团的主将伊凡斯基将军接道。   伊凡斯基的身材非常高大,纵使坐在那里也比周围的人高上半个头,而且体格魁梧,说话的声音也比别人响上几分。从外表上看,伊凡斯基就象一个粗鲁的大汉,但如果有人以貌取人,认为伊凡斯基的心眼不够用,那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他。不错,伊凡斯基一向以勇猛闻名,但谁敢保证传说的东西就一定是真的?   “反常吗?呵呵……不能算反常!”瓦西里公爵微笑着掏出了一个纸袋:“彼得元帅,请您先看一看这个,里面一份是原件,一份是已经翻译过来的。”   彼得元帅接过了纸袋,取出了里面的文件,只扫了几眼,他的注意力马上就被文件中的内容吸引了,聚精会神的看完之后,他一边沉吟着一边把文件递给了身边的伊凡斯基。   “彼得元帅,看完了这些……您有什么想法吗?”瓦西里公爵微笑着问道。   “钱不离不愧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军事家!他的分析非常正确!在六个月之后,我军才能做好进攻的准备。公爵阁下,这份文件您是从哪里得到的?您确定是钱不离制定的计划?”彼得元帅反问道。   “这就是姬周国外交团的态度发生突然转变的原因啊。”瓦西里公爵不无得意的说道:“这次谈判是至关重要的,所以我启用了一个在姬周国潜伏了很久的间谍,他看到姬周国那个胆小鬼在拆看了这份东西之后,态度突然发生转变,就对这份东西产生了兴趣,后来我们离开了谈判桌,那个胆小鬼被吓得昏倒了,我们的间谍就从那胆小鬼身上偷偷把这份东西偷了出来。呵呵……开始我还不知道这是钱不离亲手写的,后来经过我们情报部门的检查分析,他们确认这是钱不离的字迹,下面还印着钱不离的私人印章。我们的情报人员说,只有在特别重要的文件上,钱不离才会印上他的私人印章!我们现在可以确定,钱不离正是因为判断我们不会在近期展开进攻,所以才授意外交团保持强硬的态度。”   “可惜的是,这份文件被我们得到了!”莫特马尔侯爵笑道:“如果重新开始谈判的话,我们要求割让的就不是一个小小的驰鹿岭了。”   “重新开始谈判?莫特马尔侯爵,现在还有展开谈判的必要吗?”瓦西里公爵皱起了眉头:“莫特马尔侯爵,您的眼光要放得长远些,不能只看到手中的金币,却看不到前面的金山!用姬周国的话说,趁其不意、攻其不备!现在钱不离以为我们不会展开进攻,如果我们偏偏在这个时候开始全线进攻的话,一定能打乱钱不离的部署,我们在战争中得到的将远远超过在谈判中得到的!”   “我不同意您的观点,公爵阁下。”彼得元帅断然摇头道:“您有没有注意到,钱不离在文件里还表达了另一个意思,等六个月我军做好战争准备之后,他们也会不再惧怕我们的进攻了,在我们没有搞清楚钱不离为什么不怕的时候,我们不能冒然展开进攻!”   “对于您的疑问,我可以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瓦西里公爵回道。   再没有人比瓦西里公爵更迫切的需要一场战争了!他和米哈伊尔同是罗斯国鹰派的中坚人物,又和米哈伊尔有姻亲,所以别人经常把他们相提并论,但瓦西里公爵心中有数,他的名望是远远比不上米哈伊尔的,米哈伊尔被罗斯人称为帝国战神,名望更在彼得元帅之上,他怎么能相比?别人尊敬他一因为他的公爵身份,二因为他是米哈伊尔的亲戚,所以瓦西里公爵需要一场战争来证明他自己!   瓦西里公爵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赶回首都,把自己写下的申请递交给尼古拉七世,他希望能留在这里指挥做战。当然,瓦西里公爵不会抢彼得元帅的指挥权,两年前,几个很有名望的医生在为彼得元帅看病时,已经下了断言,凭彼得元帅的身体状况,至多还能活上五年。现在已经过了两年了,瓦西里公爵不会和一个将要死去的老人争夺什么。 第三五八章 推断   瓦西里公爵扫视了一圈,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遂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两个仆人抬着口大箱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又从箱子里取出一幅地图高高挂在了墙上,瓦西里公爵走过去,伸手拽开了图卷上的活扣,一份巨大的地图展开了,这张地图不但包括了罗斯国西南线的防区,还有姬周国、合众国的部分领土,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显然颇为详尽。   “现在钱不离的天威军团就在这个地方!”瓦西里公爵用手在地图上点了点,那里正是姬周国的普洱塘:“你们想不到吧?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钱不离的天威军团还在姬周国的皇城驻防,其实钱不离早就暗中分批把天威军团调出来了,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就是风云军团的尉迟风云!”   “公爵阁下,这个情报有几分可信度?”伊凡斯基惊讶的接道。   “十分!对这份情报的准确性,我敢用我的生命担保!”瓦西里公爵缓缓说道。   “姬周国的天威军团和风云军团为什么选择普洱塘屯兵?难道他们的目地是我们罗斯国吗?”莫特马尔侯爵问道。   “说到这个问题……”瓦西里公爵笑了笑,卖了个关子:“那我们应该先谈谈姬周国惊雷军团的动向!”   “根据我们的情报,惊雷军团已经在七天前对我们的老朋友发动了凶猛的攻击,用姬周国的话说,他们这一次是倾巢出动了!新任的惊雷军团主将潘智超还从他们的首都带出来一万皇家禁卫军,请大家注意,是姬周国最精锐的皇家禁卫军!我们能想象出来,以这一万皇家禁卫军为前导,惊雷军团的攻势是非常锋利的,而他们的首要攻击目标就是这里,达卡城!”   “公爵阁下,我有些不明白,达卡城并不是战略要地,攻下达卡城对局势没有多大影响,惊雷军团为什么要攻击达卡城呢?”伊凡斯基接道。   “原因么……我还不清楚,但是我们的老朋友却做出了非常强烈的反应!”瓦西里公爵沉吟片刻:“我们回顾一下历史,达卡城曾经失陷过四次,除了第一次合众国的统帅部派出部分兵力支援以外,其余几次达卡城没有得到任何支援,从战略角度去分析,达卡城不是战略要地,人口稀少,城防力量非常脆弱,又没有战略储备,这是一个没有价值的城市!但……我们的老朋友理查德元帅已经做出了死守达卡城的决定!我得到最后一个情报,就是理查德元帅下令三个重装步兵联队和一支骑兵联队将于第二天出发,去支援达卡城。”   “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彼得元帅含笑接了一句。   “不错,我们的老朋友一定隐瞒了什么,而他隐瞒的就是姬周国进攻合众国的原因!”   “现在,姬周国最大的敌人是我们,钱不离这个决定太不理智了!”伊凡斯基接道:“所有的人都知道,罗斯国与合众国是世世代代的盟国,如果钱不离不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他将要面临两个国家的凶猛报复!”   “您说的不错,不过我们可以从姬周国的角度去思考,不管他们进攻哪一个国家,哪怕他们一直在防守,他们迟早也会遭到两个国家的联手进攻!战争终究是要爆发的,我们知道,钱不离也知道,先集中全力攻击较弱的一方,这个决定并不是不理智,而是一种冒险、一种赌博,从钱不离的个人风格上看,他是一个富有冒险精神的人,他想用冒险来夺回优势!”   瓦西里公爵的这番分析很有道理,就连彼得元帅也在微微点头,自从金帐汗国和罗斯人签订和平协定之后,姬周国确实在战略上处于劣势的地位,但是罗斯国的军力就能把姬周国压得喘不过气来,加上一个合众国,姬周国就更加危险了,从钱不离的战绩上看,他是一个非常善于争取主动的人,钱不离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而且钱不离抓住了一个难得的机会!”瓦西里公爵补充道:“合众国的南方爆发了一场规模巨大的农奴暴动,他们的主力都在忙着四处镇压叛乱,甚至还从理查德元帅的防区调出了五支联队,如果姬周国真的派出三支主力军团去攻击合众国的话,我们的老朋友是承受不住的。”   “查理王朝已经腐败了……”莫特马尔侯爵轻叹了口气。   虽然他们一直都是合众国的盟友,但他们都很瞧不起合众国的军队,坦白说,合众国主力军队的战力在罗斯国至多算是二流,无能的统帅、贪婪的将领、胆怯的士兵,这些都让人瞧不起。   “刚才伊凡斯基将军说过,如果钱不离不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他将面临非常艰难的困境!呵呵……最关键的就是‘短时间’这三个字!我们已经看过钱不离的战略部署了,他敢于进攻合众国,就是因为预料我罗斯国没有力量在短时间内击破龙虎军团的防线!”   彼得元帅和伊凡斯基对视了一眼,彼得元帅依然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全无精神,伊凡斯基眼中却闪动着渴望的光芒。   伊凡斯基在心中已经认可了瓦西里公爵的分析,姬周国的主力都在进攻合众国,如果他们在此刻发动战争,又能在短时间内攻破龙虎军团的防线,那么姬周国的惨败就成了定局,纵使钱不离的个人能力再出众,也不可能有太大的做为!   “这是钱不离的最后机会!他的目地就是想吃掉理查德元帅的军队!如果钱不离的阴谋得逞了,查理王朝就要面临着被颠覆的命运!就算钱不离在胜利之后马上收兵回国,那些愚昧的暴民也有机会把查理从王位上拖下来,我们将永远失去一个老朋友!”   “说到这里,彼得元帅刚才提出的疑问就很清楚了,钱不离不怕在六个月之后爆发战争,就是因为他计划在二到三个月之内,歼灭理查德元帅的军队,然后派他们的后备役部队,也就是常备军镇守边境,姬周国的全部主力都将在安州集合,与我国展开决战!”瓦西里公爵做了总结发言:“如果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我们就要面临一场非常艰苦的战争,查理王朝被颠覆了,我们就必须要独自面对一个疯狂的国家!钱不离在铤而走险、在拼命,这点不难理解,当我们面临着灭亡的危险时,我们也会象钱不离那样做的!”   “战争将在姬周国的国土上爆发,他们能及时得到各方面的援助,而我们不能!朋友们,现在是我们必须要思考的时候了!”   “钱不离富有冒险精神,难道我们就缺乏这种精神吗?我们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钱不离也没有做好承受我国攻击的准备!我们承认,钱不离是一个勇士,而能击败勇士的,只能是另一个更勇敢的人!一个懦夫永远没有获得胜利的资格!朋友们,下决定吧!”   彼得元帅轻叹一声,用手指揉着眉心不语,他是一个军人,但同时又是一个政客,看到瓦西里公爵收集了大量的情报,来推断钱不离真正的战略目标,彼得元帅察觉到了瓦西里公爵的用意。   一个人为了一件事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和精力,等到成功唾手可得的时候却又飘然远去了,把功劳都让给别人,世界上有这种人吗?没有!   有付出就要有收获,瓦西里公爵试图改变罗斯国的计划,一方面是为了国家的胜利,另一方面也要为自己赚得一份大功劳,只要最后打胜了,他这个策划者会分得一块最大的蛋糕。   彼得元帅虽然在心中有些认同瓦西里公爵的分析,但同时也在为瓦西里公爵头痛,如果瓦西里公爵留在统帅部里,对他的权威会形成一种挑战,而且两个人的做战风格迥然不同,瓦西里公爵是激进派,而彼得元帅自己却是保守派,到时候很可能会爆发争执。   “元帅,下决定吧。”伊凡斯基说道。   彼得元帅沉吟半晌,缓缓说道:“各位,首先我认为公爵阁下的分析是非常有道理的,但钱不离不但是一个富有冒险精神的人,还是一个很狡猾的人,在做出重大决定之前……”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仆人装扮的女子急匆匆冲进来,竟然不顾彼得元帅在发言,冲到瓦西里公爵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瓦西里公爵呵呵笑了起来:“朋友们,我又得到了一个消息,那个和我们谈判的胆小鬼竟然畏罪自杀了!”   “天……真是一个可怜的人、不幸的人!”莫特马尔侯爵叹道。   “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弄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承受不住压力,走上了绝路!不过……如果钱不离知道他的战略计划已经泄露了,他会马上更改计划的,元帅,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瓦西里公爵目光炯炯的看向了彼得元帅。 第三五九章 险情   十几骑快马从远处急驰而来,马上的骑士一个个都面带惊慌之色,他们一直冲到周家屿的军营边上,几个士兵从军营中走出来想要验别来人的身份,为首的骑士掏出腰牌,喝令士兵让开,随后快马加鞭直向军营内冲去。   军中不得纵马急驰,除非是十万火急的军情,这是常识,军营中的士兵们听到马蹄声,纷纷从营帐中钻出来,目送着骑士奔向军营深处,有的人神情紧张,有的人却显得十分振奋,在大多数情况下,这就是战斗爆发的前奏。   “将军,周家屿东北四十里处,出现了大批敌军!”为首的骑士来不及让人通禀,径自冲到帅帐中,高叫起来。   帅帐中,熊士高与阎庆国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听到了斥候的禀报,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阎庆国喃喃的说道:“终于开始了……”   “慌什么?!”熊士高猛地拍了下桌子,呵斥道。   自十余天前的军议之后,熊士高主动请命带领本部镇守周家屿,驻扎在这里不但能保证龙虎军团主力侧翼的安全,又能保护西边的千夜县,只要千夜县不丢,龙虎军团就能发挥灵活机动的战术,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不行可以快速从千夜县撤下去,保留实力。   熊士高知道自己的责任重大,所以一有闲暇,就让亲卫去把阎庆国请过来,或亲自相邀,他对天威军团的各种破敌战术非常感兴趣,尤其是借用战壕阻击敌军的方法,向人请教问题没什么可难为情的,周家屿此地并不能算险要之地,想成功守住这里,应该多学习一下他人的长处,只要能保证主力侧翼的安全,就算跪下来拜师又能如何?!   幸好的是,阎庆国这个人非常随和,没有摆架子,倾囊相授,这几天来,熊士高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人了,虽然年纪相差不少,但在他的心里,已经把阎庆国当成了兄弟,所以熊士高此刻感到非常恼火,手下人这么慌慌张张的,岂不是在兄弟面前丢了个大脸么!   “将军,敌军……太多了!”   “多?老子就怕他们来的少呢!不争气的东西,自己到军法官那里领二十军棍!”熊士高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来人,备马!”   “熊老哥,我也一起去看看吧。”阎庆国也站了起来。   熊士高犹豫了一下,刀剑无眼啊……人人都知道,阎庆国是钱不离座下的心腹,万一出了个好歹,谁能承担起这责任?不过熊士高转念又一想,阎庆国也是跟着钱不离南征北战的骁将,如果不让阎庆国一起去,好似自己瞧不起人家一样,无法,最后还是点点头默许了。   两人走出帅帐,熊士高一边令自己的副将整顿士兵,随时准备应战,一边把本部中仅有的五百轻骑集中起来,随后带着轻骑向东北方呼啸而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熊士高已经赶到了毛家村,他还想继续往前走,却看到前面有自己的斥候排成一条长线状撤下来,号角声连天响起,这是斥候的警报,敌军距离此地已经不足五里了。   “熊老哥,不要再往前走了,去那座小山上观察一下吧。”阎庆国用手向侧方的一处小孤山指了一下。   “也好。”熊士高没有半点犹豫,他在龙虎军团厮混了二十余年,早已变得非常现实,哪里还会有创造什么传奇故事的妄想,他的骑兵不多,不要说撞上敌人的大军,就算被敌方的斥候缠上都是一件九死一生的险事,不怕死可不等于自己去找死。   登上山丘,居高远眺,东北方隐隐约约有旗帜在飘动,熊士高习惯性的把两手的食指、中指交叉在一起,想用指望来观察敌情,阎庆国却递过来一样长筒状的东西:“老高,用这个看吧,这个能看得清楚些。”   熊士高接过长筒,一边摆弄一边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千里眼,老哥你可得小心些,这是大将军的宝贝,你别弄坏了。”阎庆国笑道,他的双手攥成两个圆,在眼前平举,还把另一只眼睛闭上了,这是在教熊士高怎么样使用千里眼。   熊士高学着阎庆国的样子举起了千里眼,没等他看清里面的景象,阎庆国干咳一声:“老哥,反了,换过来!”   虽然在战前,气氛紧张,阎庆国也差点没笑出声来,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没见过千里眼的人,头一次举起千里眼时肯定都会搞颠倒,阎庆国他自己也是这样,好像每个人都喜欢从大筒那一方向另一方观看。   熊士高掉转千里眼,很是小心的闭上了左眼,这一看过去,当场吓了一跳:“好家伙……”   “怎么样?宝贝吧?”阎庆国颇为得意的问道。   “宝贝!宝贝!”熊士高连声回答着,他时而放下千里眼,用肉眼去看远方的景色,时而又举起千里眼验证一番,如此反复几次,直到确信手中的东西是名副其实的千里眼之后,才依依不舍的放下千里眼:“阎老弟,这……”熊士高话没说完就闭上了嘴,这种千里眼对一个将军来说是无上的宝物,熊士高忍不住想开口索要,哪怕是借用几天也行,但他马上又想起来,这是大将军钱不离的宝贝,哪里是他一个普通将领能借用的?   “老哥,什么事?”阎庆国满脸奇怪的问道。阎庆国一向表现得非常随和,当然,有时候随和也是一种装傻,凭阎庆国的心机怎么会看不出熊士高眼中的‘贪婪’,但话说回来,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把钱不离的宝贝送给别人,哪怕是借用都不成,所以他只能装傻了。   “没事、没事。”熊士高嘿嘿笑了几声。   “老哥,罗斯人已经走近了。”阎庆国提醒了一句,这也是转移话题的一种方式。   熊士高连忙举起千里眼,观察起罗斯人的军队来,最容易观察的,就是一面面飘扬着的军旗,其次就是罗斯国士兵穿戴的铠甲形状和颜色,象熊士高这样久与罗斯国边防军做战的老将军,只需看到敌军士兵穿戴的铠甲,就能说出那支军队的隶属序列,已经打了二十多年了,罗斯国彼得元帅手下的联队是有数的,熊士高几乎和每一支联队都交过手,认不出来那才是怪事!只不过熊士高越观察他的脸色就越不好,尤其是当一支身材高大、脸上戴着黑色虎头面具的联队跳入他的视野时,熊士高的手一颤,差一点没有把千里眼扔到地上。   “老哥,怎么了?”阎庆国察觉到了异常。   “伊凡斯基的狂战士军团中战斗力最强的就是血狮、黑虎、人熊三支联队,罗斯人这一次……把黑虎联队派出来了,其他几个联队也都是彼得的老家底,看来这周家屿他们是要定了!”熊士高苦笑起来。   阎庆国接过千里眼向东北方观望,他没有与罗斯国的军队打过仗,所以做不到象熊士高那样准确的评估出敌军的实力,但他也不是一个新兵,最起码他可以大概的估算敌军的人数。   阎庆国看了片刻,脸色也沉了下去,最保守的估计,敌军的人数也在两万以上!阎庆国转身看向熊士高:“老哥,你能守住几天?”   “不知道。”熊士高的回答很简洁。   “不知道?”阎庆国的心更加沉重了。   “呵呵……”在这沉重的气氛中,熊士高却突然笑了起来:“阎老弟,你可别多想,我龙虎军团没有孬种!说真的,我不能保证守住几天,但我能保证除非我和我的弟兄们都战死在周家屿了,否则他们一个都别想过去!嗯……老弟,你不用回周家屿了,你从千夜县折转黄坑,替我向将军求援,如果将军那边有难处的话……你告诉将军,不用等我了,让将军带着人马退守千夜县吧。”   阎庆国默然无语,他知道熊士高这是在给他一个非常体面的脱离险地的台阶,他更知道自己离开天威军团来到这里,身负着暗中监督局面的重任,留在这里是不理智的,但是,这几日来他和熊士高相处得很不错,在朋友遇险的时刻独自离开,有一种背叛的感觉,这让他心中不太好受。   “别婆婆妈妈了,老弟,我就不送你了,路上保重。”熊士高伸手一挥:“你们这些人护送阎将军去黄坑,其他的人随我回营!”说完,熊士高双腿一夹战马,向山下驰去。   五百人的轻骑兵一分为二,一部分随着熊士高奔下了小山,另一部分等待着阎庆国的命令,阎庆国的眼光显得非常复杂,目送着熊士高远去之后,又转身看了远处了罗斯国军队一眼,低声下达了命令:“随我来。” 第三六零章 死战到底   一个什么样的谎言会具有强大的欺骗性?当然是一个把自己人也蒙在鼓中的谎言,坦白的说,黄秋实就是钱不离掌中的一个牵线木偶,随着钱不离的意愿在舞台上演出了一幕惟妙惟肖的戏剧,他的演出非常自然,从态度急变到气急晕倒再到畏罪自尽,全无一丝破绽。   纵使是由尉迟风云或者是钱不离来演戏,也未必能骗得倒罗斯国的彼得元帅、瓦西里公爵、伊凡斯基将军等等一众见惯了尔虞我诈的人物,但黄秋实做到了,一个无能的小人物在特定的环境里也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关键是应该怎么样去使用他。   不过钱不离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却低估了彼得元帅的反应,不错,彼得元帅是一个保守派,但那在很大意义上是指彼得元帅在战略上是一个保守派,遇到没有把握的战争时,彼得元帅或者想办法规避,或者消极防御,只有在胜卷在握时才会展开进攻。   对于一个在一个防区已经担任了二十余年最高军政长官的老元帅来说,他的战术并不是他人可以揣摩出来的,哪怕是尉迟风云或者钱不离也不行。只要战争打响,周家屿肯定会成为第一个爆发血战的战场,双方的首脑都有同样的认识,但是怎么样进攻却有无数种方法,彼得元帅用的是最激烈、最犀利的一种。   当合众国理查德元帅派出的援军在惊雷军团的埋伏下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之后,罗斯国防区的各位大人们迅速达成了统一的认识,情报没有错!钱不离确实想在短期内极大的削弱合众国的实力!据逃回去的士兵说,他们在战场上还看到了风云军团的军旗。   事实摆在罗斯人面前,机会同样摆在罗斯人面前,一流的人创造机会,二流的人寻找机会,三流的人等待机会,能成为一方首脑的人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不管是一力主张迅速展开进攻的瓦西里公爵,还是历来不动声色的彼得元帅,都不愿意错失良机。   在短短的三天时间内,彼得元帅就雷厉风行的调整了大军的部署,四面出击,一支军队进攻驰鹿岭,一支军队从玉湖侧翼包抄过去,令派出一支最精锐的部队加上狂战士军团的黑虎联队进攻周家屿,而主力部队则紧逼黄坑。   不过,话可以反过来说,一个战略上的保守派所使用的战术未必是保守的,彼得元帅在战术上的凶猛攻击同样无法改变他在战略上是个保守派的事实,他的计划是围绕着一个中心而制定的,那就是逼迫龙虎军团让出黄坑,然后乘胜追击,在运动中寻找机会,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掉龙虎军团的兵力,蚕食对手是彼得元帅的习惯,他的胃口一向不大。   如果换了钱不离这个胃口极大的人来指挥,他会亲自率领精锐部队全力进攻周家屿,不计伤亡力求一鼓而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奔袭千夜县,切断龙虎军团的退路。   当然,彼得元帅不是没想过包围龙虎军团,但是他又认为这么打太冒险了,几十年的交战中,他知道龙虎军团有着不凡的战斗力,一只拼了命的猛虎是可怕的,纵使最后能全歼龙虎军团,他的军队也会遭受惨重的损失!而且如果真想包围龙虎军团,除非是再给他五万军队,那么他就可以分兵据守千夜县、周家屿和驰鹿岭,凭现在的兵力还不足以阻挡龙虎军团鱼死网破的突围,想来想去,思维的惯性让彼得元帅做出了寻找机会蚕食龙虎军团的决定。   不过对死守周家屿的熊士高来说,不管是钱不离的谋划还是彼得元帅的决定,距离他太遥远、太虚幻了,唯有眼前的鲜血才是真实的!   熊士高侦察敌情回到大营之后,马上下达了放弃第一道防线的命令,全军缩入周家屿。放弃防线是懦弱的表现?不是的,这反而显示了熊士高死战到底的决心!   做为沙场宿将的熊士高心中有数,当罗斯国的大军浩浩荡荡赶到周家屿时,会对他的士兵产生莫大的威摄力,毕竟他的本部只有三千五百人左右,其中还包括‘送’给阎庆国的二百多骑兵,到时候军心大乱,这一仗还没打就已经输了。   所以熊士高做出了缩回来打巷战的决定,这样士兵们不知道敌军到底来了多少,龙虎军团又一向军令严明,谁也不敢擅自撤退,只能死战到底了。   没有演义中让人激动的单挑,也没有邀降之类的废话,在第一时间内,两国的士兵们就爆发了一场血淋淋的碰撞!   在战争爆发时,是不分正义与邪恶的,因为裁决之权往往掌握在胜利者手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勇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每个人都有自己要维护的信念,不论是姬周国的士兵还是罗斯国的士兵,都一样!在这喋血的沙场上,士兵们只能用对方的鲜血来证明自己的正义和勇敢!   熊士高已经身被数创,带领四十余名亲卫退守到了一间高大的老宅中,这里是周家屿镇长的宅院,倒不是说熊士高认为整个周家屿只有镇长的宅院才匹配自己的身份,关键是姬周国礼法繁多,上下尊卑等级森严,一个国家中国王的住所肯定是最大的,一个镇子里当然是镇长的宅院最大,谁也不能逾越,如果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为自己修建了一座比王宫还要高大雄伟的宫殿,那他可以洗干净脖子等死了。躲到一个普通农家的房子里,连他这些亲卫都装不下,还怎么去战斗?   熊士高脸色狰狞,本部的建制已经完全被打乱了,虽然整个周家屿到处都充斥着喊杀声,证明了各个地方依然在坚持抵抗,但他却根本没有办法去指挥战斗了,幸好熊士高已经发布了一条死命令,令各部各自为战,不得退后半步,坚守待援。   援军……是没有的,熊士高知道自己口才不出众,没办法用荣誉、祖国之类激昂壮烈的话来煽动士兵们英勇做战,所以他干脆选择了欺骗。   “将军,这厮的嘴倒是蛮硬的,宰了他算了!”一个士兵恨恨的丢掉手中犹在滴答着鲜血的肉团,恨恨的说道。   受刑的罗斯国将领脸色苍白,脑门上全身冷汗,下身赤裸着,两只大腿上分别有一个血洞,这个年轻人的意志力属实让人敬佩,硬生生承受剜肉之苦,虽然身体已经疼得扭曲起来,但嘴依然紧紧的闭着,还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着熊士高看。   “小兔崽子,还他妈挺有种!”熊士高脸上露出了狞笑:“把他的脚给老子剁下来一只!”   就在刚才,熊士高发现负责进攻的那支罗斯国联队的军旗竟然冲进了周家屿,他当机立断,带领手下所有的亲卫还有三百余名士兵,借着熟知地形,从边路绕了过去,击杀了那名联队长所有的卫兵,并且把拼死抵抗的联队长打晕带了回来。只是有所得必有所失,熊士高手下的百余名亲卫在罗斯国军队拼死支援下只剩下四十多个,还有三百多士兵留在那里阻击敌军,现在肯定已经战死了。   “好咧。”一个士兵抽出长剑,手起剑落,把那罗斯国将领的脚劈下来一只。   这些亲卫们感觉得到,他们的将军到现在也闭口不谈什么援军,也不谈撤退、突围,显然已经决定死战下去了,那么他们也将在这里成为将军的殉葬!死亡的阴云就在头上,这时候谁还会顾忌许多?什么军纪、什么人情都滚一边去吧,不得杀降杀俘?他们需要的就是发泄和刺激!只有敌人的痛苦才能让他们暂时忘记头上的死亡!   那罗斯国的将领发出了惊天动地般的惨叫声,失去了脚的右腿猛地踢动起来,从切口处喷出的鲜血甩出了一道红色的月弧,喷了那行刑的士兵一身。   “痛快!”那士兵抹了把脸,嘿嘿狞笑起来。   “这么点年纪就当上了联队长,不简单啊,不过在熊某手里,你他妈就是一个雏!”熊士高冷冷的说道,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口供,就算得到了机密现在也送不出去,说白了,他和士兵们一样,需要发泄:“喂,这小兔崽子在说什么呢?”   那罗斯国的将领软倒在地,身体在不停的抽搐着,还用一种梦呓一般微弱的声音在重复了同一句话,这引起了熊士高的好奇心。   “将军,他说……您是粪便。”一个懂得些罗斯国话的士兵接道。   “我操他奶奶,给我砍了!”熊士高勃然大怒。   就在这时,外边的门被踢开了,一群身材高大、脸上戴着黑色虎头面具的罗斯国士兵冲了进来。   “来了……”熊士高喃喃自语了一句,猛地抽出长剑,几步跨到那罗斯国将领身前,长剑探出,刺入了那罗斯国将领的心窝。   从某种意义上说,熊士高自己把自己的死期提前了,正因为他抓获了敌军的联队长,才使得罗斯人提前换上了狂战士军团的黑虎联队,只是此刻的熊士高没有考虑太多,也无暇考虑什么,他奋力挥动长剑,领先向罗斯国士兵冲去。 第三六一章 不敢承担的罪名   狂战士军团是罗斯国的一把尖刀,不管在北线与金帐汗国做战还是在南线与姬周国做战,都打出了赫赫凶名。狂战士军团士兵的平均高度几乎比龙虎军团的士兵高出一个头,身上穿戴着双层铠甲,重达几十斤,刀剑难伤,他们人人手持一柄粗大战斧,挥舞起来甚至可以把敌军的巨盾劈飞,普通的重装步兵很难与他们对抗,他们才是步兵中的王者。   熊士高的亲卫们虽然都是勇猛无畏的小伙子,但面对着由钢铁组成的人形凶兽,他们的进攻没有多大意义,双方刚刚交手,战局就变得一面倒了,一方被杀得肢体横飞、鲜血四溅,而另一方被杀死杀伤的却寥寥无几。   熊士高一边向后退一边恨恨的唾了口带血的唾液,他的左臂以一种非常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已经骨折了,那是他刚才用盾牌格挡对方的战斧引发的后果,当然,熊士高的付出是肯定能换来收获的,他已经亲手斩杀了两名黑虎联队的士兵。   历史上有一种很有意思的现象,一部分将领是不通武技的,他们就是倍受士大夫阶级所推崇的儒将,另一部分将领则个个勇武过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儒将的背后,总是能看到各大豪门、氏族的影子,正因为有了家族的影响力,他们才能做上将军,如陆逊、谢安等人,别看‘儒将’被士大夫阶级吹得神乎其神,但总的来说,能在历史上留下经典剧作的儒将并不多,大部分儒将都是酒囊饭袋,不战则已,战则失城失地,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举不胜举。而平民出身的将领大都勇武过人,道理很简单,他们没有依靠,只能自己帮助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淘汰中,一方面要想方设法活下来,另一方面还要用敌人的生命来做自己的垫脚石,不具备勇武,他们早就被淘汰了。用三国时期的人举例,吕布、典韦、张辽等等留下无上威名的战将大都是平民出身,他们都是一点一点爬上去的。   熊士高身为张进武的心腹大将,他亲手斩杀的敌人早就过百了,他的勇武让人望而生畏,尤其是刚才硬接战斧的劈砍,强行击杀一名黑虎联队士兵的凶悍之举,让杀人无数的黑虎联队士兵也变得有些胆怯了,他们只是缓缓逼向熊士高,却无人抢先动手,虽然他们都知道熊士高是一个将领,谁亲手杀掉他就能换来一份大功劳。   熊士高猫着腰,缓缓后退着,等到他的背贴上了墙壁,再无路可退时,他的眼光显得愈发凶厉了,狰狞而扭曲的脸颊上,有肌肉在不停的跳动着,也许这个时候向眼前的敌人邀战更能显示出他的英勇,但熊士高却没有出声,因为到了此刻去显示什么都是虚幻的,他要攒下每一分力气,争取再拉一个人垫背,当然,能杀得越多自是越好。   “投降……不杀!”有人用生硬的姬周国语喊道。   哄小孩子呢?!熊士高轻蔑的笑了,他自认胆大包天,什么事情都敢做,年轻时偷看女人洗澡之类的小事不提,就在前年他看上了一个妓女,想为那妓女赎身,谁知那妓院的老板漫天要价,熊士高恼怒不已,带了几个亲卫趁黑把那老板宰掉了,还放了一把火。但有一件事,熊士高是绝对不敢去尝试的,那就是叛国!侵淫军旅二十余年,为国血战了无数场,谁愿意否定自己半生的功业?投降就意味着背弃,背弃二十余年来无数相识的、不相识的、倒在战场上的兄弟!背弃现在依然在周家屿死战的勇士!背弃提拔自己、信重自己的将军!最后……还要背弃自己!饶是一个人有着山岳一般雄壮的身躯,也背不起这许多东西!   熊士高的剑尖向上挑了挑,加上他那轻蔑的笑意,让在场的士兵都感受到一股嚣张到了极点的挑衅。   黑虎联队士兵们的呼吸声变得粗重了,突然,人群乱了一下,紧接着两条黑影跃上半空直向着熊士高飞去,这是黑虎联队的士兵抓起两个尸体用投掷的办法来攻击熊士高。   熊士高贴着墙向左边窜去,他这一动黑虎联队的士兵也动了,为首的士兵挥动锋利的战斧斜刺里劈向熊士高的脖颈,还有三个士兵紧跟在后面,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熊士高把自己的潜力发挥到了极致,奋力挥手把长剑投了出去,让后面的士兵阻了一下,随后团身扑上,右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柄短剑,借着扑势刺入了为首敌兵的眼眶里。如果换了普通人,就算敌人站着不动,也找不准刺入的位置,但这对熊士高来说不是问题,他的剑法又狠又准,虽然因为身高的问题,攻击的场面看起来就象一只猴子抱住了一根柱子般滑稽,但他的攻击却是致命的。   那黑虎联队的士兵惨嚎一声,奋力把熊士高撑开,身体摇晃了几下,向后仰天而倒,熊士高的短剑从他的眼眶里直破入脑,不管他的身体有多么强壮,也承受不住如此伤害。   熊士高重重撞上了墙壁,又跌落到了地上,他忍着痛一个驴打滚翻身爬了起来,赤手空拳的熊士高比刚才更为嚣张,眼神中有得意,还有睥睨四方的味道,又拉到了一个垫背的,他值了!   黑虎联队的士兵们被激怒了,手中有剑的熊士高能让人多几分顾忌,赤手空拳的熊士高还有什么杀伤力?而且此刻熊士高的神态让人无法忍受,那简直就是在践踏他们的自尊心!   排在前列的士兵们怒吼一声,一起扑了上去,几柄战斧带着令人畏惧的风声,劈向了熊士高。   战斧临头的场景是恐怖的,胆小的人会干脆闭上眼睛,胆大的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也会束手待毙,但熊士高却绝不会这么做!他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他的字典里就没有‘束手待毙’这个词。在这之前,熊士高一直沉默着珍惜每一分体力,现在熊士高终于发出了怒吼声,就在怒吼声中,熊士高竟然迎着战斧扑了出去,还能活动的右臂笔直伸出,抓向一个黑虎联队士兵的眼眶。   可惜的是,个人的勇武毕竟是有限的,熊士高的手距离攻击目标还有一尺长短的时候,几柄战斧已经先后劈中了他,在猛烈而又犀利的攻击下,熊士高的身体竟然被劈成数段,伴着绽放的血花迸落到地上。   ※※※   “上将军,难道我们真的不派援军?”阎庆国面带戚戚之色,缓缓问道。   张进武沉默着,眼光落在了沙盘上的周家屿处,凝立不动,过了好时间,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那熊将军他……”阎庆国还想却说,但看到张进武那双悲苦的眼睛,不由自主闭上了嘴。   “老夫不能为了三千人,去牺牲另外的三千人,甚至还不止,也许要牺牲五千人、一万人!”张进武吃力的站了起来:“不派援军,对士高来说,老夫是个罪人,老夫辜负了他的信赖,可是……如果派出援军,老夫就可能成为国家的罪人,孰轻孰重?阎将军,你还年轻,有很多事情……你不懂。”   阎庆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张进武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他绝对会不客气的斥责张进武,甚至拿出钱不离的命令,逼迫张进武救援,可是刚才张进武已经把道理都摆出来了,此刻龙虎军团的上策就是迅速脱离战场,撤入千夜县布防。龙虎军团的兵力不足,应该集中防御,另外开辟战场是不理智的行为,罗斯国进攻周家屿的军队都是精锐,如果派出的援军少,等于白送给敌人一份重礼,如果派出的援军多,必然在周家屿陷入缠战,那么中军怎么办?单凭五万人的兵力怎么能两线做战?阎庆国回答不了张进武的问题,所以他也没办法反驳。   “阎将军,士高不是让你替他传话了么?他说……我们不用等他了,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张进武缓缓闭上了眼睛:“老夫与士高相识二十余年,共经风雨、并肩作战,老夫……是了解他的!他是在告诉我……他不需要援军!”   阎庆国的眼角有泪珠滚落,他是个非常机灵的人,擅长演戏,想当初他凭着自己的口舌和演技轻易的混入了姬胜烈的密谍中,可是擅长演戏不代表没有感情,他在此刻被熊士高那种视死如归的豪情感动了。   “大将军这是把老夫放在火炉里烤啊,呵呵……不过,老夫是心甘情愿的,百死而不悔!”张进武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   “上将军,您误会大将军了吧?大将军他……”阎庆国急忙辩解道。   “你不用说了。”张进武摆了摆手:“不是老夫误会了大将军,而是你误会了老夫,如果想把彼得的大军引入安原,龙虎军团就要做出牺牲,而且还是不断的牺牲!我们的阻击越顽强,彼得才会越相信我们的困境,如果我龙虎军团消极避战,径直退过千夜县、退过三春集、跨过新河、一直撤到临漳城,我敢肯定,彼得的大军绝不会追过新河的!” 第三六二章 宿敌   听了张进武的话,阎庆国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做为大将军亲卫队的副队长,他知道很多秘密,钱不离秘密派人在三春集、新河桥附近修建了两处深藏在地下的储藏所,里面囤积了大批军械箭支,阎庆国知道钱不离计划在三春集和新河打两场阻击战,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三春集和新河预先修筑工事呢?   阻击战打得越顽强,越能让彼得相信龙虎军团的困境,同样,简陋的工事一样能表现出龙虎军团的被动局面!   姜确是老的辣,张进武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可他在看完了钱不离的战略计划之后就完全理解了钱不离的意图,并且不惜龙虎军团将受到惨重伤亡,为了全局的利益,一心要把钱不离的意图坚决的贯彻下去,这真是一个难能可贵的老将军!阎庆国心中不由产生了敬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急促的声音:“启禀上将军,有特急军情!”   “进来!”张进武收起了脸上的悲色,缓缓坐了下去。   一个斥候队的队长急匆匆走了进来,双膝跪倒在地:“启禀上将军,熊将军……熊将军的本部军旗已经……已经倒了。”   军旗倒下去基本上代表着主将的阵亡,每一个将军麾下都有人数众多的亲卫队,他们的职责不止是保护主将的安全,还要保护好军旗。在厮杀的战场上,一个主将如果被流矢所杀,士兵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依然会奋战不休,但军旗倒下那一切都完蛋了,军心当时就会大乱。所以斩将、夺旗都是军中大功,两个一样重要,而斥候传回来的消息代表着熊士高已十有八九战死沙场了!   阎庆国只觉得胸口一酸,但张进武却象没听到一样,神色不动,沉吟片刻缓缓问道:“罗斯人的动向如何?”   “周家屿的喊杀声已经消失了,罗斯人正在周家屿外围修筑工事。”   “修筑工事?你看准了??有多少人?”   “末将不会看错的,差不多有四千多人。”   “嗯……再探!”   “遵命!”那斥候队长站起来就往外走。   “回来,你把军中的斥候都带上,给我盯牢了,时刻戒备,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回来禀报!”   “遵命!”   那斥候队长离开了帅帐,张进武凝视着眼前的沙盘,过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修筑工事?你这个老不死的,是想吓唬人么?!”   “上将军,周家屿已失,我们这里就危险了!”阎庆国急道。   “老夫……心中有数。”张进武猛抬头,喝道:“传令,击鼓升帐!”   帅帐外的点将鼓响了起来,时间不长,龙虎军团的大小将领纷纷赶到帅帐,熊士高阵亡这等大事传得很快,此刻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不幸的消息,有个别不知情的在路上遇到了别的将领,互相交流一下也不难知道真相,他们人人面带悲色,进帐之后分左右站好,谁都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张进武。   “看你们的神色,想必已经知道士高阵亡的消息了,老夫也没什么好说的。”张进武缓缓站了起来,在帐中来回走了一圈:“现在罗斯人已经占领了周家屿,威胁着千夜城,龙虎军团的后路随时会被罗斯人切断,诸位,你们有什么想法没有?”   “恭听上将军吩咐!”众将领一起应到。   “士高与老夫同在龙虎军团效力二十余载,虽位分上下,但情同手足!今日罗斯人断老夫一臂,此仇不报,老夫枉自来这世上走一遭!”张进武眼中露出了凶光,与其说他下命令,还不如说他在咆哮,声音之大震得人气血翻腾:“传老夫将令!六门洞开,偃旗息鼓,熄灭灯火,人马皆不得做声,待中军鼓起,诸将带领本部一起杀出去!老夫要让罗斯人知道,血债必要用血来偿!!”   “遵命!”众将领的情绪显得格外激昂。   “速去准备,如有怯于死战者,老夫必斩不饶!”张进武长吸了一口气:“程六贤,你留下。”   同泽的血不能白流!龙虎军团的众将领得知熊士高已阵亡,明白龙虎军团处境危险,以为张进武必然会忍一口气,率军撤往千夜城,谁知道张进武竟然下了进攻的命令,这着实让他们喜出望外,纷纷冲出帅帐去准备战斗了。   阎庆国被张进武雷厉风行而又非常短促的命令惊呆了,虽然他从心底里为张进武下这样的命令而激动,但他的理智却告诉他,张进武的做法会让龙虎军团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等到众将领走了,阎庆国顾不上还有一个程六贤,急叫起来:“上将军,万万不可啊!现在敌强我弱,我军应该暂避锋芒,怎么能主动出战呢?请上将军收回成命!”   “老夫自有分寸!”张进武摆了摆手。   阎庆国的心乱成了一团,急得是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他甚至想马上掏出怀中钱不离的密令,但他又知道,密令不是可以轻易拿出来的,现在张进武很相信钱不离,可如果他的密令出手,必然在两人之间挖出一道无法弥补的鸿沟,钱不离是帅,张进武是将,将帅不和是军中的大忌!决战还没有正式开始,等到真正需要众志成城一力死战的时候,恶果就要体现出来了。   “六贤,你带领本部三千人马,老夫再给你两千人,你给老夫守住果子山!如果罗斯人钻出了周家屿,向千夜城逼近,你无论如何也要给老夫顶住!拼光了也要给老夫顶住!!明白么?”张进武凝视着程六贤。   “末将明白!”程六贤毫不犹豫的应道。他与熊士高合称为龙虎双杰,是张进武的左膀右臂,和熊士高的感情要比其他将领深,明白张进武决心为熊士高报仇之后,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他也明白张进武交给他的责任有多重,只要他能顶住,龙虎军团的主力就有了保障,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亲手为熊士高报仇,不过这仗既然已经打起来了,就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早晚还有机会。   听到张进武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还知道为龙虎军团留条后路,阎庆国长吁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等到程六贤大步离开帅帐之后,他急忙说道:“上将军,末将也想为熊将军报仇,但不可急在一时啊!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罗斯人到了安原,我们可以杀个痛快,何必一定要在这时呢?如果周家屿的罗斯人真的出兵千夜城,程将军也要陷入险境啊!望上将军三思!!”   “阎将军,我们为什么要撤退?”下完命令的张进武露出了几分疲态。   “为……”阎庆国当场被问傻了,怎么刚才都说得好好的,现在张进武就糊涂了?还问为什么!只是既然张进武问了,他就要回答:“因为现在敌强我弱,应该避其锋芒啊!”   “这是大势,你知道,老夫知道,老夫座下的将军们也知道,可是普通的士兵知道么?”   “这个……”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我们的将军被杀了,我们害怕了,所以灰溜溜撤出了黄坑!”张进武缓缓说道:“老夫自担任龙虎军团主将以来,唯赖一‘勇’字屡克强敌!畏惧之心一旦滋生很难在短时间内消除,将来的仗就不好打了。”   “可是……可是罗斯人声势浩大,上将军,我们不能妄进啊!”   “你真以为老夫是在感情用事?”张进武摇了摇头:“士高遇险时,我之所以不敢派兵支援,反而约束众将,随时准备撤退,就是因为不知道彼得到底想做什么!按照老夫的估计,士高最少也可以顶到明日临晨,可是现在他就……唉,这证明罗斯人在周家屿方面动用了大批精锐!但……可笑的是,他们竟然没有乘胜进逼千夜城,反而在周家屿修筑工事,呵呵,老夫与彼得相抗二十余年,这么点小算盘如何能瞒得过老夫!”   “上将军的意思是……”   “彼得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善于保存实力,不是非不得已,他不会与我军硬拼!他的胆子和以前一样小,虽然他现在自以为胜卷在握,但也不敢把老夫逼入绝境!派重兵攻克周家屿,却又按兵不动,这是在威吓老夫,想让老夫乖乖的让出黄坑!”张进武的神态变得与往日迥然不同,如果以貌取人的话,很难相信那位时不时发出粗豪笑声的老汉是一支军团的主心骨,但在此刻,张进武眉宇间跳动的自信,眼中射出的让人不敢直视的锐芒,都在证明他是一个当之无愧的无双强者:“如果过了今天,我龙虎军团依然按兵不动,老夫倒不敢枉自猜测彼得会做些什么,但是今天,老夫敢保证周家屿的罗斯人不会再有动作了,那么……今夜,就是老夫为士高报仇雪恨的机会!!”   阎庆国眨了眨眼睛,样子显得有些可怜,他虽然是个非常机灵的人,但他怎么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消化一位老将军与宿敌相抗二十余年所积攒下来的智慧,他听不太明白。 第三六三章 军校名言   “这些地图真是难得的珍宝啊!”一向不动声音的彼得元帅眼中露出了赞赏的神色,爱不释手的翻阅着手中的地图。   “元帅大人,我可以保证,您能在这些地图上找到姬周国任何一个县城,每一座县城还有单独的具体构造地图,甚至连任何一座占地面积超过三百米的建筑都会在地图上标出来!所有的山脉、河流、道路、桥梁应有尽有,元帅大人,姬周国就在您的手中啊!哈哈哈……”瓦西里公爵得意的大笑起来。   “公爵阁下,这些地图都是准确的吗?您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彼得元帅抬起头关切的问道。   “元帅大人,您不需要去质疑地图的准确性了,我可以保证!因为这些地图都是我的一位新朋友送给我的,您可以猜一猜这位新朋友的身份!”瓦西里公爵卖起了关子。   “我的公爵阁下,我已经老了,现在让我去猜答案,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您还是坦白的说出来吧。”彼得元帅苦笑道。   “就在一年多以前,他……”瓦西里公爵故意慢慢的喝了口咖啡,又干咳几声,等到大家的胃口都被吊起来了,才缓缓说道:“他还是姬周国的国王呢!”   “姬胜烈???”彼得元帅大吃了一惊,不止是他,伊凡斯基和莫特马尔侯爵也变得目瞪口呆。   “是的,就是他!他的政权被钱不离颠覆了,所以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最痛恨钱不离的人!他送给我这些地图,就是为了让我们更快的击败钱不离,元帅大人,您还需要去验证地图的真伪吗?”瓦西里公爵含笑说道。   彼得元帅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又看了看瓦西里公爵,长叹了一口气,心内感慨万分,对将要带领大军进攻姬周国的彼得元帅来说,这些地图是无上的珍宝!以往罗斯国在南线处于守势,姬周国的大军却经常攻入罗斯国境内,所以姬周国有罗斯国的地图,姬周国人可以正大光明的勘察,而彼得元帅手中却没有姬周国的详细地图,虽然他长年累月向姬周国派出探子,但实在没办法进行大规模的勘察,这是他的一块大心病。   两军交战,一条突然出现的河流,一架不应该存在的桥梁,一座比地图上长了十几里的山岭,都很有可能引发失败!彼得元帅正在为地图的事情犯愁,瓦西里公爵突然送上了详尽的地图,怎么能不让一向不动声色的彼得元帅欣喜若狂?!   “听说姬胜烈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莫特马尔侯爵说道。   “那是以前!现在的姬胜烈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心智,除了报仇他什么都不知道!”瓦西里公爵露出了轻蔑的笑意:“姬胜烈为了夺取王位,曾经在姬周国布下了一张规模巨大的情报网,在他失去王位之后,姬周国皇城以南的情报网都被钱不离摧毁了,皇城以北的地区有不少情报人员幸存下来,如果没有姬胜烈的大力帮助,我怎么能得到这么多的情报?!”   “原来是这样!”彼得元帅点了点头,他一直奇怪为什么瓦西里公爵的消息那么灵通,而他在防区布置了几十年了,收集情报的效率却远远比不上瓦西里公爵。   “一座雄伟的宫殿往往会被白蚁摧毁,姬胜烈虽然已经不是国王了,但对我们来说,他依然是一只白蚁王!”瓦西里公爵在发表着自己的感想,话中充满了讥讽的意味。由此可见,叛徒是永远得不到任何人尊敬的,哪怕是受到了帮助的人。   “公爵阁下,元帅大人,我回来了。”随着话音,一身戎装的伊波利特侯爵大步走进了指挥所,他的铠甲非常整洁,脸上还带着趾高气扬的笑意。   “我的勇士,欢迎、欢迎!”瓦西里公爵大笑着站起来,很是亲热的拥抱住了伊波利特侯爵。   瓦西里公爵的申请书得到了尼古拉七世的许可,他留在这里协助彼得元帅展开攻势,但是人都有私心,瓦西里公爵想趁机提拔一下早就向他靠拢的伊波利特侯爵,攻打周家屿是一场众寡悬殊的战斗,罗斯国必将获得胜利,所以瓦西里公爵求得了彼得元帅的同意,把伊波利特侯爵派了过去,换句话说,也就是镀镀金,赚取一份功劳。   瓦西里公爵自己却不想争功夺利,他的地位、他的权势已经很高了,如果再上一步只能引起尼古拉七世的猜忌,他需要的是胜利、是名声!   “公爵阁下,元帅大人,我没有辜负两位大人的重托,已经圆满的完成了任务!”伊波利特侯爵仪态雍容的说道:“我军已经完全占领了姬周国的周家屿,共计杀死杀伤八千名敌军,我军的伤亡人数在三千四百名上下!”   “真是一场辉煌的胜利!”瓦西里公爵带头鼓掌,指挥所中一共只有五个军政核心人物,相互熟识,当然要互相捧场,彼得元帅、伊凡斯基和莫特马尔侯爵也跟着鼓起掌来。   如果周家屿中真的有八千龙虎军团的士兵,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就结束战斗,纵使别人不知道,彼得元帅和伊凡斯基都心中有数,但谁也不会去质疑,战斗获得了胜利,他们也有功劳,谁会和自己过不去呢?   “周家屿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难听了,我建议,以后就在那里修建一座城堡吧,城堡的名字就叫伊波利特城!”莫特马尔侯爵说道。他实在是眼热伊波利特侯爵获得的荣誉,当然,他相信他在这时候帮伊波利特侯爵一次,今后一定会得到伊波利特侯爵的回报。   “绝妙的好主意!”瓦西里公爵叹道:“我这就向陛下提交报告,我想陛下会同意的。”   彼得元帅却不关注这些事,在他心里,这些事也不值得去关注,彼得元帅皱了皱眉,轻声问道:“伊波利特侯爵,姬周国人有什么反应吗?”   “元帅大人,您放心吧,我已经下令在周家屿四周修筑了大量的工事,加上原来姬周国人修筑的工事,我敢保证周家屿……不,是未来伊波利特城的安全,如果姬周国人敢反攻,他们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伊波利特侯爵满是自信的回道。   “那我就放心……”彼得元帅的年纪到底是大了,反应有些跟不上,话快说完了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您刚才在说什么??伊波利特侯爵!”   “我已经下令修筑了大量的工事,可以确保未来伊波利特城的安全!”   “我……我在军令中让您修筑工事了吗?”彼得元帅的脸色变得铁青,愤然站了起来,只是他的腿脚僵硬,用力过猛差点没栽倒在地上,幸好伊凡斯基手疾眼快,扶住了彼得元帅。   各国的军令历来是非常严明的,没有一句废话,彼得元帅命令攻下周家屿之后,各部队原地修整,等待下一道命令,里面却没有让部队原地修筑工事。军令上让做的必须要做,军令上没有让做的就不能乱做,这是所有长期服役军官的常识。如果龙虎军团真的反攻了,周家屿失陷,那么罪过都在主帅身上,所以在主帅下达命令时,只要感到有必要,绝不会漏掉这几个字!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进攻周家屿的军队根本无需修筑工事,六支精锐联队加上狂战士军团的黑虎联队,总兵力达到了两万一千人,这样的实力还修筑什么工事?何况在前军的后翼,彼得元帅还布下了伏子,狂战士军团的人熊联队加上四支联队共一万五千的大军正在待命,如果龙虎军团真的反攻周家屿,这支军队就会绕到龙虎军团背后,与周家屿的军队配合,给龙虎军团致命一击!换句话说,彼得元帅非常希望龙虎军团来反攻,或者来一些援军也好,他最喜欢的就是蚕食自己的对手!   伊波利特侯爵这种举动纯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而最致命的,是这种举动完全暴露了彼得元帅的战术计划,等于明明白白的告诉对手,我今天不会动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如果彼得元帅的计划是在黄坑围歼龙虎军团,伊波利特侯爵的这种举动倒是有些可取之处,正好给了敌人一个假象,可是,彼得元帅是想把龙虎军团逼走啊!   彼得元帅征战沙场,立下了无数功劳,也领悟了无数经验,他深深明白一个道理,一把让人看不到的武器是最致命的,而一支让敌人摸不清动向的军队是最可怕的!他不做出继续进攻的势态,比继续进攻的效果要好得多,这会让张进武的心神大乱,全军撤退不甘心,留守原地又不安全,彼得元帅认为战争也是在打一场心理战,他希望在一开始就占据上风!   彼得元帅还考虑到了另一个因素,一支缩成一团的刺猬是很难下口的,而一支逃命的刺猬会露出很多破绽,所以彼得元帅希望逼迫龙虎军团主动撤退,在龙虎军团撤退时展开追击,这才符合他的蚕食战术。但罗斯国的军队不熟悉地形,如果在夜晚追击,很可能被龙虎军团反咬一口,彼得元帅之所以下令原地待命,正是考虑到夜幕即将来临的原因。如果张进武患得患失之、犹豫不决,那么明天罗斯国军队就会展开大举进攻!可这一切都被伊波利特侯爵自作聪明的举动毁了!   “进攻和防御是同样重要的,我们在消灭敌人的同时一定不要忘了保证自己军队的安全!”伊波利特侯爵正色回道,这是罗斯国军校上的名言。   “你……”彼得元帅气得眼前发黑,他恨恨的看了伊波利特侯爵一眼,回头看向地图。伊波利特侯爵放出了这么明显的信号,他的老对手张进武绝不会什么都不做的,他必须要想办法弥补! 第三六四章 内讧   “放!”别什可夫手握长剑用力向下一挥,他身后的士兵们低呼一声,一排箭矢瞬间没入漆黑的夜色中。   龙虎军团大营中依然什么动静也没有,别什可夫睁大眼睛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那些姬周国人在搞什么鬼!别什可夫在心中暗自咒骂着,他按照彼得元帅的命令,带领骑兵们轮番骚扰龙虎军团的大营,谁知姬周国人把营门大开,里面没有灯火、没有声息,不管是别什可夫带领骑兵们大呼小叫的佯攻,或者是绕着大营向内射箭,姬周国人没有任何反应。   望着那隐隐约约敞开的营门,别什可夫真想带领骑兵们冲杀进去,可他又不敢,他接到的命令是骚扰敌军,只要认真按照命令做了,就等于立下了一个小功劳,虽然现在龙虎军团的大营内灯火全无,好似已经都撤退了,可万一遇上了埋伏怎么办?再说就算他运气好,敌军果然全部撤走了,回去之后肯定要先算他违反军令的过失,得不偿失,别什可夫也是经历过十数次战阵的老将,不会犯这种错误。   “孩子们,打起精神来,要是姬周国人再不出来,我们也回去休息,没有人想和乌龟打交道吧?”别什可夫大叫起来,他准备最后佯攻一次,现在已经到了半夜,他的任务可以告一段落了。   罗斯国骑兵们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笑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虽然他们一直在唱寂寞的独角戏,但并不影响他们的自我感觉。   “冲锋!!”别什可夫拨转战马,领先向龙虎军团的营地冲去。   就在这时,龙虎军团的大营中突然响起了激越的战鼓声,鼓声压住了罗斯国士兵的笑声、叫喊声,也压住了马蹄声,紧接着,龙虎军团大营中亮起了无数火把,一排排、一串串组成了火的海洋。   别什可夫的瞳孔骤然缩紧,拼命带住战马狂呼道:“撤……撤退!”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可能、或者没时间去进行分析,别什可夫凭自己的经验感觉道,姬周国人不会用这么大的声势来回应自己的骚扰,这是一场大规模的反攻!   在真正的战争史上,奇袭战有很多例子,彼得元帅命令精锐联队攻占周家屿也可以算得上是一场奇袭。有人以为只有在敌军不知情的状态下遭受攻击才能算是奇袭,这就错了,冷兵器时代几乎每一个将军都知道侦察的重要性,在无孔不入的斥候侦察下,想瞒过所有人的耳目谈何容易!曹操在官渡之战中奇袭乌巢是没有争议的奇袭战,可是在曹操行进到半路时,袁绍已经得知曹操带兵进攻乌巢的消息,但袁绍的耐性远不如曹操,经过了近一年的对峙、袭扰、游击,他已经心神俱疲,袁绍太想毕其功于一役了,所以他做了一个将计就计的决定,以乌巢为饵,派部分兵力救援乌巢,主力则进攻官渡!可惜的是,乌巢没有守住,官渡也没有打下来。   公正的评价官渡之战,袁绍是在进行一场赌博,但他又没有赌徒那种孤注一掷的拼劲,既然已经决定攻打乌巢,就应该全力以赴、前仆后续,而不是用添油战术,一心想用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袁绍的犹豫才是失败的主因,否则至多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张进武发动的反攻就不能算是奇袭了,而是逆袭,在逆境中的爆发!   指挥十二支联队的中将冈察洛夫在睡梦中被执勤军官从床上拖了起来,看到值勤军官铁青的脸色,他心知大事不好,顾不上发火,匆忙穿戴上铠甲,跑出了帅帐。   从哨栏上向外望去,五、六里之外的原野中,亮起了铺天盖地一般的火把,正向这里涌来!冈察洛夫只感觉嘴里发苦,他是个高级将领,深知内情,在周家屿被攻占的情势下,龙虎军团唯一的选择就是撤军,而且彼得元帅在命令中只是让他带领的十二支联队于玉湖南侧扎营,等待下一步命令,没有别的特殊要求,在这占据了极大优势的情况下,冈察洛夫压根就没想到龙虎军团敢大举反攻。   龙虎军团的大军马上就要冲到近前了,反观自己的军队,人喊马嘶乱成了一团,这一仗还怎么打?   “传令兵、传令兵!”冈察洛夫狂叫起来:“传达我的命令,第十九联队马上迎战,马上!!”冈察洛夫在紧急时刻倒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派十九联队出战,这就是丢车保帅,只要十九联队能阻挡敌军片刻,其余的联队就能组织出阵列来,不至于落到毫无还手之力的境地。   龙虎军团的大军继续向前逼近,纷乱的火把逐渐集中起来,组成了一座又一座火的方阵,张进武杰出的控兵能力在这种行进的变化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但此刻的冈察洛夫没时间去感慨,他不断下达着命令,组织队伍,还派出斥候去求援。   从兵力对比上看,冈察洛夫知道自己处在下风,他指挥的十二支联队只有十支能打硬仗,其余两支联队都是乌合之众,派出去送死的第十九联队就是战斗力最差的。再加上龙虎军团是突然进攻,他根本就没有准备,所以冈察洛夫根本就没指望单靠自己击退龙虎军团的进攻,只要能在援军赶到之前,把持住军队,不出现溃退的场面,他就算尽到职责了。   “中将大人,十九联队的士兵拒绝出战……中将大人……”传令兵哭丧着脸跑了回来。   “混帐!”冈察洛夫勃然大怒:“命令第五联队去把他们都赶出去!!把所有不服从军令的人通通杀掉!”第五联队是十二支联队中第一个排成战阵的联队,可惜现在他只能无奈的把这支优秀的联队用来镇压自己人了。   龙虎军团的先锋部队距离罗斯国的军营已经不足五百米了,此战担任先锋官的战将尤万金拔出长剑,刚想下令全军冲锋,却看到罗斯国的军营大门开启,一支看起来杂乱不堪的人流蜂拥而出,直向着这边冲来。   尤万金冷笑一声,喝道:“长蛇阵!”   龙虎军团的先锋部队迅速排开,走在前列的都是巨盾手,后面就是龙虎军团的长枪手,他们把三米余长的巨枪架在了巨盾手的肩膀上,缓缓向前推进,后面的弓箭手纷纷摘下长弓,搭箭拉弦。   尖利的哨声响起,一支支箭矢离弦激射而出,罗斯人反攻的部队太杂乱了,盾牌手、弓箭手、长枪手混杂在一起,根本无法相互策应,当场就被射倒了一片。   在战鼓声中,龙虎军团前列的巨盾手停住了脚步,把手中的巨盾用力向地上插去,组成了一排盾墙,随后他们又整齐的单膝跪倒,原本斜斜指向天空的长枪变成了水平指向前方的利刺,后排的弓箭手又抽出箭矢,准备第二轮齐射。   尤万金刚想下来射箭,突然看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场面,一个高大的罗斯人竟然夺过身边同伴的长枪,把自己的衣服挂了上去,不停的挥动着,还用罗斯国语大声喊叫着什么。而他身边的几个同伴则举起长剑,把队伍中拉弓回射的几个弓箭手劈翻在地。   内讧?尤万金心中一愣,手中的长剑没有挥下去。   那身材高大的罗斯人见龙虎军团停止射箭了,挥动衣服的动作变得更加欢快,就在这时,一个将领模样的罗斯人从后面闪出来,飞起一脚把那身材高大的罗斯人踢倒在地,随后指责对方叫喊了几句什么,反手抽出长剑就要砍人。   四周的罗斯人都没敢动弹,但那身材高大的罗斯人显得非常敏捷,从地上一跃而起,手握长枪向前猛冲,枪尖狠狠的刺入了那罗斯国将领的胸膛。   罗斯国的将领用手握住枪杆,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对方,身躯晃了几晃,软软向下倒去。   那身材高大的罗斯人显得更加活跃起来了,他一会用手指向龙虎军团喊几句,一会用手指向本军的大营喊几句,最后抢过另一个人的长剑,高呼一声,转身向本军的大营冲去。   “那家伙在喊什么?”尤万金感到很是莫明其妙。   “不知道。”尤万金身后的亲卫纷纷摇头,他们中没人能听得懂罗斯国语,而且距离不近,也听不清。   那身材高大的罗斯人在喊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关键的是随着这股出战的人流倒卷回去,罗斯国军中响起了一片喊杀声。   “我……我操!”尤万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高叫一声:“弟兄们,冲啊!!”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时候还不大举进攻?! 第三六五章 斩将   看着被赶出大营的第十九联队竟然向本阵反扑,冈察洛夫气得几乎要抓狂,他恨不得化身成一个巨人,把那些杂碎碾成粉末!幸运的是,第五联队的战斗力非常强,虽然第十九联队的举动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但第五联队很轻松就阻挡住了反扑,还把那些乌合之众杀得连连败退。   而在这时,龙虎军团已经全线压上了,在长达四千余米的战线上,展开了大规模凶猛的攻击!   巨盾手们把巨盾贴着臂膀竖在侧面,向前猛撞,简陋的栅栏根本顶不住这种撞击,用不了几下,就被撞塌了,人多力量大的涵义在这个时候表现得淋漓尽致,栅栏的崩塌由点变成了面,很快又变成全线崩塌。罗斯国的弓箭手们在仅有的几座箭楼上拼命向下射箭,可他们射出一支箭,龙虎军团的弓箭手们就要回敬他们上百支箭,这已经不能算是被压制了,时间不大,罗斯国的弓箭手们都带着插满身体的箭矢倒在了箭楼上。   龙虎军团的长枪手们纷纷把多余的枪杆拧下来,这种特制的长枪就是在刺枪上加了一截枪杆做成的,遇到需要的时候,可以把枪杆拆下来,长枪又变成了刺枪。   长枪手的专长就是对抗敌军的重骑兵,但现在却没有长枪的用武之地了,罗斯国的重骑兵想参战,事前的准备非常繁琐,战马要披挂上马铠,他们自己也要全副武装,更要在侍从的帮助下爬上战马,最后还需要一段路程供他们冲锋加速,混战已经展开,在这种乱局中罗斯人很难满足重骑兵参战的条件。   龙虎军团的弓箭手们跟在后侧冲进了敌军,在姬周国新的四大军团中,只有钱不离的天威军团把弓箭手调出来单独组建了箭营,其他军团依然是混合编制,虽然在远程打击的力度上他们无法和天威军的箭营相比,但在混战中,他们抽冷子射出的箭矢着实让人防不胜防,一个又一个罗斯国士兵就象被看不到的拳头击中了一般陡然委顿在地上。   在长达四千余米的战线上,进攻罗斯国营门的一个方阵表现得最为犀利,那就是张进武新组建起来得战刀队!   钱不离对自家人从来不吝啬,张进武要人,他挑出一百名通熟刀技的战士去做教官,并加入龙虎军团做战刀队的核心,张进武要武器,他找出质量最好的战刀送过去,同时他还支援了二十名长刀手。   龙虎军团战刀队攻击的正是罗斯国边防军第一军团第五联队组成的战阵,往日极难攻破的枪林在长刀手眼中就是无用的摆设,距离枪林攻击范围数步开外,他们就奋力挥刀横扫,木制的枪杆不是被长刀劈断,就是被扫到一边,露出了一个个大空档,而战刀手则顺势扑进了空档,雪亮的刀片如泼水般劈头盖脑的浇下去,罗斯国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弃枪抽剑,就在刀光中丧失了性命。   遇到第二排枪林,战刀手们迅速退后,裹在战阵中的长刀手再一次越阵而出,用沉重而凶猛的长刀毁掉第五联队的枪林,战刀手们抓住机会就一拥而上,斩杀余孽。   攻势顺利时,长刀手退到战阵中休养体力,遇到阻击就突前攻击,配合娴熟的战刀队硬生生撕开了第五联队的防线,一直杀入了腹地。   当每一种新的战术面世时,总会独领风骚一段时间,因为敌人不知道应该如何破解,虽然钱不离更改军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内部控制得非常严密,罗斯人倒是听到了风声,可惜没有亲身品尝过被屠宰的滋味,他们很难知道这种新式武器的可怕。   第五联队的反抗非常英勇,可以称得上是前仆后续,但战刀队的攻势实在是太犀利了,补得没有死得快,当龙虎军团的战刀手举着雪亮的战刀恶狠狠的扑向第五联队的弓箭手时,第五联队的防线终于宣告被洞穿了!   后方赶上来的龙虎军团士兵们从三面夹上,把第五联队分割包围,混乱中的另一个亮点就是那身材高大的罗斯人依然还活着,但他身边的人却不多了,只剩下七、八十个,那身材高大的罗斯人一边大声叫骂着什么,一边追杀着第五联队的士兵,从后面赶上来的龙虎军团将士们很是诧异,什么时候多了一群黄头发的自己人?既然前面的兄弟没有为难这些‘自己人’,他们也不想多生是非,再说现在可是捞战功的机会!   站在哨栏上的冈察洛夫看到第五联队被包围,覆灭只在旦夕之间,急得暴跳如雷,狂吼道:“来人啊!命令第六联队给我顶上去!给我……”冈察洛夫的话来没喊完,只感觉一道劲风从颈侧擦过,火辣辣的疼,他大惊失色,连忙回头观看,看到他身后的传令兵竟然挂在了木杆上,一截黑黝黝的箭羽在他的胸前震颤着。   是姬周国人的脚踏弩!!冈察洛夫第一个反应就是抱住脑袋蹲下去,他曾经用重金收购了一架从姬周国流传出去的脚踏弩,深知这种利器的威力。而罗斯国的统帅部也在制做脚踏弩,只是因为有些工艺没办法解决,所以在射程上还比不上姬周国的脚踏弩,还没有办法大规模制做。   冈察洛夫缓缓抽出长剑,把火把捅翻,免得在火光中暴露自己,又观察了一会动静,悄悄顺着木梯爬到了地面上。冈察洛夫说什么也不敢留在哨栏上了,他虽然不是一个胆小如鼠的将军,不怕战死疆场,但他绝不希望被一支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来的弩箭夺去生命。   在这种局势变化急剧的混战中,总指挥官哪怕中断片刻指挥,也会造成巨大影响,虽然冈察洛夫从哨栏上爬下来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战局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刚才除了中央营门处的防线被龙虎军团的战刀队硬生生撕开以外,其他地方处于胶着状态,前方的罗斯国士兵在拼死抵抗,后面的联队也整顿完毕,随时准备支援上去,可惜的是由于得不到明确的指示,后面的预备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面的防线一处处被突破,等到冈察洛夫认为自己已经安全了,再想指挥军队时,战局已经变得恶化了。   张进武这一次不是来探虚实的,而是来报仇、来拼命的,他根本就没有留预备队,所以才会故意把战线拉得这么长。有意志坚决的主将,有奋勇做战的士兵,龙虎军团的攻势完全可以用排山倒海来形容!   就如两个绝顶高手在较量武技,一个全力进攻务求毙敌于剑下,另一个却在分神想乱七八糟的事,那么胜负就已经出来了。   等冈察洛夫开始调动军队时,中央的第五联队已经在龙虎军团的围杀中象泡沫一样消失了,而且还是整建制的消失,左翼的第三联队、右翼的第十一联队伤亡过半,狼狈的撤了下来,短时间内是无法再次加入战斗了。加上被冈察洛夫派出去送死的第十九联队,手中只有十二支联队的冈察洛夫只剩下了八支联队,兵力更显得捉襟见肘了。   “孩子们!现在是展现我们荣耀的时候了!跟我来!”为了不冲乱本军大营的部署,饶了一大圈的别什可夫在危急关头赶到了前线上,他一手高举着火把,一手挥舞着长剑,带头向前冲去,他的目标正是龙虎军团的战刀队。   距离别什可夫三百米远的地方,阎庆国恨恨的骂了一声:“妈的!”很是不甘心的放下了望远镜,随后把脚踏弩扔给身后的人,示意他们再安上一支弩箭。   他刚才用望远镜正看到了在哨栏上指手画脚的冈察洛夫,凭直觉阎庆国知道那是一个高级将领,谁知他射出的弩箭竟然没有伤到对方,接着用望远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这让阎庆国感到非常不爽。   可是阎庆国刚刚放下望远镜,正好看到以一种勇猛无比的姿态向前冲锋的别什可夫:“好家伙,又来一条大鱼?!”   阎庆国再次举起望远镜,观看了片刻,兴奋的说道:“弩来!”   身后的士兵连忙把脚踏弩交到了阎庆国手中。   “兄弟,拜托,不要让我丢第二次脸!”阎庆国轻轻拍了拍脚踏弩,手臂平伸,把弩举了起来,等别什可夫的身影出现在脚踏弩的望山里时,阎庆国迅速扣动了扳机。   远处的别什可夫如触电一般倒栽下战马,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无主的战马悲鸣一声,继续向前冲去。   杀掉对手才能为自己带来荣耀,莫明其妙的被杀是什么也带不来的,别什可夫的骑兵联队当时就乱了,恰在这时,已经发现了敌军骑兵的尤万金下令所有的弓箭手对准那些骑兵抛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没有了主将的骑兵们很干脆的掉转战马,向后方窜去。 第三六六章 捷报   骑兵联队的后退引发了更大的骚乱,纵使冈察洛夫和他手下的联队长们依然顽强的组织士兵进行抵抗,但士兵的士气堕入了低谷,而龙虎军团则越杀越勇,杀得罗斯国联队的战线开始不断向后退却。   张进武率领中军亲卫队已经压到了前面,让尤万金叫苦不迭,当然,尤万金不是担心上将军来抢他的功劳,问题在于上将军就在他身边,他的责任已经不是击溃面前的敌军了,而是要保证上将军的安全。   张进武无暇理会尤万金的感受,目光在敌阵中扫来扫去,他之所以亲冒箭石来到火线上,可不是想怀旧、纪念一下年轻时斩将夺旗的感觉,张进武知道自己的决定有多么冒险,他必须要掌握战局的每一个变化,并且在第一时间内做出应对。   “上将军!您看那里!”张进武的亲卫用手指向东北方大叫起来。   三个火点缓缓从东北方升了起来,并且越飞越高,这是张进武特意为今夜的突袭做的小机关。在玉湖另一面的通道上,大约有四百余骑斥候分散在十几里宽的地带,小心的观察着敌军的动向,这里是罗斯国援军的必经之路,而每一队斥候都携带了几只活捉的大雁,把十余米长的铁线缠在大雁的腿上,铁线的另一端则捆着用油布缠成的球。遇到敌军把大雁放飞,点燃油布,大雁看到脚下的火光,会拼命往高飞,在夜间这是一个非常显眼的信号。   张进武貌似粗旷,但打起仗来他把很多细节都想到了,其实当斥候发现敌军之后,火速绕过玉湖,赶回龙虎军团,用不了太长时间,不过张进武不敢忽视这点时间差,务求用最快的速度得知敌情的所有变化。   敌人过一万,升起一个火球,现在的信号很清晰的传达了一个消息,来支援的敌军在三万人以上。   张进武的眉头皱了皱,忍不住长叹了口气,现在龙虎军团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只需再加一把劲、再给他一个小时,他就能彻底击溃面前的罗斯人!此时放弃,他真的不甘心!但张进武也知道,一切都要为了大局,甘心不甘心是另一码事,他的职责是要做出正确的决定。   “万金,你累不累?还能不能打?”张进武缓缓说道。   “启禀上将军,末将没有问题!”尤万金挺起了胸膛。   “传我将令,鸣金收兵,全军脱离战场、循序后撤!”张进武下达完命令又把目光转向尤万金:“万金,由你来断后!”   “撤……撤退??”尤万金怪叫起来。   张进武淡淡的扫了尤万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径自勒转战马带着亲卫队向后方驰去,在龙虎军团中,他的命令就是天,无人敢违抗,尤万金虽然一向胆大妄为,但还没到敢违抗军令的程度,张进武不担心尤万金会做出什么来。   “我就……操了!”尤万金喘了口大粗气,抵挡他所部前锋营的罗斯国第六联队马上就要散架了,战刀队已经嵌入了敌阵中央,也许再坚持一下,他的功劳就变成歼灭敌军两支联队了!   尤万金向左右观瞧,两翼的士兵已经在锣声中脱离了战场,向后方撤退,只有他的部队还处在突前的位置上,虽然罗斯人被杀破了胆,根本没有从两翼包抄他的意思,但尤万金也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将军,知道此地绝不可久留。   “妈了个逼的!传令全军,后撤五百米重新列阵!你们几个,告诉战刀队那些不要命的疯子,别他妈再冲了,全都撤回来!”尤万金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张口就是大粗话。   从张进武的亲卫队开始,士兵们纷纷踩灭了火把,整支龙虎军团隐入了黑暗中,罗斯人的军队依然是火光冲天,但冈察洛夫却没有追击的欲望,连试探性的攻击也没有,能活下来已经是侥幸了,凭现在的士气,哪一支联队敢去追击?   “头!醒醒,玉湖那边打起来了,热闹极了!头,醒醒。”在驰鹿岭山腰处的一个隐蔽的山洞中,响起了说话声。   杨飞俊揉揉眼睛,一骨碌爬了起来:“玉湖那里打起来了?不能吧?你怎么知道的?”   “头,出去就能看到玉湖那边的动静,半边天都被照亮了。”   “走,出去看看!”杨飞俊随手拽过草铺上的衣服,走了两步,突然嗅到了一股异味,不由气道:“你小子是不是没干活?”   杨飞俊所带领的特种部队都埋伏在驰鹿岭的山洞里,为了减少意外发生,所有人的吃喝拉撒都在山洞内,吃的东西他们有储备,但拉撒方面很愁人,二百多人一天的排泄可不是小问题,杨飞俊干脆下令白天都给他憋着,晚上才能解手,然后由值勤的人在入夜和黎明分两次把秽物抬出去埋掉。   “头……俺看热闹看的高兴,就忘了……”那特种部队的士兵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你他妈的先去给老子干活!”杨飞俊照着那士兵的屁股来了一脚,他们日夜不能离开山洞,虽然挖了排气口,但想把山洞里的异味排空也需要很长时间,谁想在这种味道里熬下去?!   张进武做起事来干净利落,率军回到黄坑之后没有停留休息,继续开拔,连夜向千夜县撤退,还放了一把大火把大营烧了个干干净净。   黄坑会战就此落下了帷幕,罗斯人在张进武手下吃了不小的亏,他们在周家屿胜了一场,玉湖输了一场,看似打了个平手,但帐却不是这么算的。   由于防守周家屿的熊士高在一开始就做了打巷战的决定,所部三千三百人除了四十多个士兵重伤被俘之外,其他士兵全都死战到了最后,让罗斯人付出了阵亡两千七百人、轻重伤一千一百人的惨重代价,如果不是最后由黑虎联队担任主攻,这代价还会更惨重。   玉湖之战,罗斯人的十二支联队中有一支临阵叛乱了,有一支被整建制的歼灭,换句话说,战斗开始没多长时间,罗斯国就损失了六千人!还有三支联队伤亡过半,其他联队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加在一起减员一万五千人,其中阵亡的人超过了一万。而龙虎军团从头到后都占据了主动和优势,只阵亡了两千人左右,比起罗斯人的损失,这不过是皮毛之伤。   ※※※   “大将军,请用茶。”尉迟慧露出了甜甜的笑意,亲手给钱不离送上了一杯茶水。   “谢了……”钱不离有气无力的回道,往日里斜飞入鬓、非常精神的银白色长眉在今天却显得耷拉下来,露出了萎靡的味道,他的眼神也有几分呆滞,与对面的精神抖擞的尉迟风云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钱不离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教会了尉迟风云下五子棋,他没想到尉迟风云的棋品不太好,总是在不断的悔棋,当然了,尉迟风云也很大方的允许、甚至主动同意钱不离也悔棋,结果一盘棋下来把地方都站满了,也无法分出胜负。   盘盘都是平手的结果,这对钱不离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了,更可怕的,是尉迟风云只要有时间就来找钱不离‘切磋’,钱不离无处可躲,又实在陪不起,无奈的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最关键的是这个对手太特殊了,如果是姬胜情在耍赖,别看她贵为国王,钱不离也敢把她按在床头,在她那小屁股上练习他的掌法,如果程达等人敢耍赖,钱不离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们一脚踢飞,但尉迟风云可是帝国军神啊!也是他非常尊敬的老将军,总不能去踢帝国军神的屁股吧?   “父亲,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别下棋了,您天天下还下不够?”尉迟慧倒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看出钱不离很苦恼、很无奈,想帮钱不离解脱出去。   尉迟风云就象没听到一样,继续聚精会神的看着棋盘。这又是一个让钱不离感到痛苦的地方,尉迟风云下棋很慢,每一步都要思考上一段时间,着实让钱不离等的不耐烦。   尉迟慧冲着钱不离耸了耸肩膀,那意思就是:我已经尽我的能力帮你了,帮不到没办法,您节哀顺变吧!   钱不离眼光更加呆滞了,他在思考着一个办法,是不是应该在夜晚潜入尉迟风云的帅帐,把他的棋盘和棋子都毁掉?   “大将军,阎庆国回来了!”程达从外面走了进来。   “是吗?”钱不离一下子来了精神,欣喜若狂,猛地站了起来:“我去看看,看看他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慢着,下完,有什么让阎将军进来说吧!”尉迟风云突然伸手握住了钱不离的手腕,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要有始有终!” 第三六七章 清扫   别看尉迟风云的年纪已经大了,但手劲可着实不小,钱不离只感觉到手腕象被铁环紧箍一样,动弹不得,只得无可奈何的坐了下去,扭头对程达说道:“你去让庆国进来。”   时间不大,阎庆国从外大步走进了帅帐,满面的神采飞扬,进来后竟然没有给钱不离请安,就大声叫了起来:“大将军,玉湖大捷、玉湖大捷啊!”   “玉湖大捷?”钱不离一愣,按照他的计划,龙虎军团只能在周家屿打一场艰苦卓绝的阻击战,然后主力就会后撤千夜城,玉湖大捷?怎么跑到那里打起来了?   “是啊,大将军!龙虎军团全歼了罗斯人两支联队,重创了三支联队,打得罗斯人落花流水、溃不成军,末将还斩杀了一名联队长呢!”阎庆国顺带把自己的功劳也报了出来。   阎庆国并不是一个轻浮、沉不住气的人,他之所以急着表现自己,正因为他是被钱不离一手从士兵中提拔起来的,而且钱不离无条件的信任他,给与他重任,阎庆国内心深处对钱不离有着一种任何人、任何事也无法动摇半分的感恩之心。虽然两个人的年纪很相近,但阎庆国在钱不离面前就象一个孩子一样,获得了好成绩的孩子回家之后第一件事是什么?就是向家长报喜啊!   “哦?”钱不离大吃一惊,尉迟风云也不看棋盘了,凝视着阎庆国,这种战绩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一场难得的大捷!   “龙虎军团伤亡了多少将士?”钱不离问道。   “阵亡近两千人,轻重伤也差不多有两千人。”   钱不离在心中默算了一下,全歼两支联队就是歼灭六千人,再加上重创了三支联队,罗斯人的损失保守估计也在万人左右!可是……罗斯人的彼得元帅也是一员沙场老将,怎么会让张进武占到这么大便宜的?!钱不离真是想不明白。   “庆国,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一遍!”钱不离缓缓说道。   阎庆国一直跟在张进武身边,可谓是掌握了大量第一手的资料,他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详尽的叙述了一遍,一个细节也没有漏下。   “好!”平日不苟言笑的尉迟风云竟然激动的站了起来:“老小子打的漂亮、漂亮!扬我国威啊!”   钱不离的神色也显得很激动,他的心狠手辣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的心怀开阔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对敌人当然要狠,对自己人就要坦荡,两者之间并不存在矛盾。   如果换了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喜庆之余,肯定会对张进武擅自改变计划而不满,如果严格按照计划执行就不会获得如此大的胜利,这样岂不是表明自己的计划有缺陷?   不过钱不离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对这场胜利他感动由衷的高兴。   钱不离站起来在帅帐中来回走了两圈,笑道:“看样子帝国又要增设一名公爵了!”单凭这一仗的胜利,张进武还是无法封为公爵的,要不然帝国的公爵早就满天飞了。但是依照钱不离的计划,战争还要持续一段时间,钱不离要尽力把罗斯人的主力分割歼灭在姬周国的领土上,只要计划得以达成,张进武就有了封为公爵的资格。至于尉迟风云,他的功绩早就够被封为公爵了,他攻占了奥斯曼、为帝国增设了一个云州,征服了土族人、为帝国增设了一个福州,单是这两项功绩,谁人能比?就连钱不离自己也承认,他立下的功绩与尉迟风云相比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只是他还年轻,有充足的时间赶超尉迟风云。如果说尉迟风云还不够资格,那么钱不离这个摄政大公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尉迟风云含笑说道:“张进武不会在乎爵位的,就算你降了他的爵位,只要让他带兵打仗,他也愿意。”   尉迟风云明着在说张进武,实际上是在表明自己的心迹。沈涛和段戈被梁山鹰杀死之后,钱不离公布了事情的真相,沈涛、段戈和梁山鹰原本是一丘之貉,后因分赃不均、争权夺利开始互相残杀,接着用图谋不轨的罪名剥夺了沈、段两家直系后人的继承权,让帝国空出了两个公爵的爵位。   尉迟风云知道天威军团内部都想让郑星朗升为公爵,一个军团内有了两个公爵,这种威势连皇家禁卫军也要在他们面前低头,虽然从功绩上看,郑星朗那个年轻人远远不能与自己相比,但尉迟风云却不想和人去争什么,有了侯爵的爵位,又有钱不离的照顾,他的孩子尉迟龙义可以过得很好,他没有更多的要求。   不过这一次尉迟风云倒是真的低估了钱不离,他之所以一直是侯爵,是因为姬周国有祖制,帝国公爵只能是四个,他习惯性的认为钱不离也会遵守祖制,沈继栋要继承沈涛的爵位,剩下一个空缺,尉迟风云不想让钱不离为难。   钱不离在刚刚统兵时,就睥睨天下,他会遵守什么祖制?钱不离的所作所为就是要创立自己的规则!何况在他看来,姬周国是破而后立、沐火重生的,这和改朝换代没有多大区别,所以规则当然要由他来制定!   “有功必赏,有过当罚!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我还算什么大将军。”钱不离摆了摆手,他听出了尉迟风云的弦外音。现在他总领一国军务,不能象以前那样只站在天威军团的立场去考虑问题,掰着指头算一算,整个姬周国所有的将领谁有尉迟风云的功劳大?以前的事且不说,这一次尉迟风云当机立断,平定了惊雷军团高进的叛乱,消除了一场大危机,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让尉迟风云从侯爵升为公爵了,如果把郑星朗提拔上来,肯定会给国人留下一个任人唯亲的印象。   尉迟风云笑了一笑,没再说话。   钱不离的目光转到了阎庆国身上:“不错,庆国,出去没有给天威军团丢脸,竟然为我斩杀了一名联队长,不错、不错!”   平日总是一脸肃穆的程达也露出了笑意,用拳头在阎庆国的后背上不轻不重的击打了一下,以示欣赏。   “呵呵……”阎庆国露出了一种很腼腆的笑意,能得到钱不离的亲口夸奖,这让他感到自豪。   “庆国,你走的时候上将军有没有嘱咐过你什么?”钱不离问道。   “上将军说了,请大将军依照计划行事即可,他那里自会拖住罗斯人。”   “嗯。”钱不离点了点头:“那么我们也应该收网了,程达,马上联系周抗,把所有的可疑分子全部给我抓起来!然后……”钱不离顿了顿,转了半圈,用后背挡住了尉迟慧的视线,手掌下向虚砍。   他的决定没有必要瞒着尉迟风云,论起手段的狠辣,尉迟风云与钱不离可算是不相上下,但尉迟慧就不一样了,钱不离担心自己的手段会引起尉迟慧的反感。   “末将明白了。”程达微一颌首,转身走出了帅帐。   “这批人大都是姬胜烈的死党,根基很深,未必能抓得干净啊。”尉迟风云叹道。   “我知道,自从庆国飞马急报告诉我黄秋实自杀的事情之后,我就知道了,这批人潜藏之深已经超出了我的估计。”钱不离笑道:“我也没指望一下子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但是,就算他们对姬胜烈再忠心,这世上敢于顶风作案的人可谓少之又少,只要我们大张旗鼓,四处搜查密谍,他们会本能的选择潜伏起来。”   钱不离走到地图前,沉默片刻,接道:“而且,我只需要他们老实半个月,等到半个月之后,就算他们能马上查知我们的动向,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些天来,在普洱塘周围有不少可疑人士出没,为了给罗斯人传达一个明确的信息,钱不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管他们,还在民间大量征召会说合众国语的翻译,给与重金,以此来告知天下,天威军团和风云军团马上就要进攻合众国了。   现在罗斯人终于走进了陷阱,天威军团和风云军团在几天后就要赶赴临漳城,所以现在是清除隐患的时候了,就算抓不干净也要把他们吓得龟缩起来,以保证罗斯人不会察觉他的真正意图。   “嗯……这也是个办法。”尉迟风云点头道。   “庆国,还有什么事没?”钱不离问道。   “大将军,我还遇到了一件稀罕事呢。”阎庆国笑着说道,随后他把罗斯人一支联队临阵叛乱的事情说了出来:“后来我们撤退的时候,那些罗斯人死皮赖脸的跟着我们,呵呵……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一次为我姬周国立下了些许功劳,也不差他们那点口粮,上将军就收容他们了。” 第三六八章 通译   阎庆国的消息触发了钱不离的灵感,他沉吟半晌,缓缓说道:“庆国,你派人去告诉张将军,让他把那些罗斯人送到我这里来吧,我有用处。”   “末将这就去办。”   “好,你先出去吧。”钱不离点了点头,冲着尉迟风云笑道:“看样子我们还要秘密征召几个罗斯语通译了。”   “不用那么麻烦,军中就有通晓罗斯语的人呀。”尉迟慧在一边接道。   “哦?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尉迟慧娇笑着挺了挺胸脯。   “啊!这个……难道尉迟小姐熟知罗斯语吗?”钱不离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使得自己的目光没有落在尉迟慧的胸脯上。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自己面前挺起胸脯,眼光会很自然的落在挺起的部位上,这是现代社会开放环境中所有成年男性的本能习惯。   如果换了个女人,钱不离不会克制自己,可尉迟慧不是普通人,虽然他很是喜爱尉迟慧的聪智,但他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暧昧。尉迟慧极得尉迟风云的宠爱,而他钱不离却已经娶了姬胜情,无法再给尉迟慧任何名份,在这种情况下,尉迟风云能舍得让自己的女儿一辈子不清不白的活下去吗?   钱不离这个情场老手早已感觉到尉迟慧对自己产生了好感,但他一直用周到的礼貌暗中控制两个人的发展,有些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当然了。”尉迟慧感觉到钱不离的反应有些异样,不过她在男女之事上几乎全无经验,当日姬胜烈要娶她做王后,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想争取尉迟风云的支持,两个人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根本谈不上感情。而姬胜烈坐上王位之后,一直忙得焦头烂额,婚期一推再推,最后还被钱不离赶出了皇城。换句话说,尉迟慧在男女之事上就是个雏,虽然是个聪智无比的女孩子,但根本无法猜测钱不离的内心活动。   尉迟风云悄悄的低下头,眼中露出了一缕忧色,知子莫若父,对自己宠爱的女儿,尉迟风云是非常了解的。象尉迟慧这样秀色可餐、聪明伶俐、又极有地位的女孩子,滔天的权势、英俊的相貌、显赫的家世这些外在的条件还不足以打动她,想征服尉迟慧,首要的条件就是比尉迟慧更聪明,让尉迟慧感到敬佩,然后才从敬佩中产生好感。说起这些条件,帝国好像暂时没有人能比得过钱不离。   在尉迟风云的印象里,他的宝贝女儿从来没有主动和哪个男人搭话,名满皇城的风流才子、意气风发的少年英杰,他的宝贝女儿在公共场合中倒是接触过不少,可是在家里谈起那些少年人时,他的宝贝女儿反应总是淡淡的。就连那在皇家禁卫军中如慧星般闪亮的汪泓都曾经苦苦追求过尉迟慧,可惜最后碰得满头大包,很是痛苦了一段时间,后在失意中遇到了沈心蕾,从而演出了一场爱情的悲剧,汪泓为了看望沈心蕾被钱不离的特种部队所杀,沈心蕾为了给汪泓报仇,刺杀钱不离,也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尉迟慧刚刚见到钱不离时,对钱不离是敬而远之的,但钱不离的谈吐、分析事情的角度、看人的方法和世人迥然不同,完全是一个另类,这引起了尉迟慧极大的好奇心,随着两个人越来越熟悉,尉迟慧的态度就变得越来越大胆,没事找事、没话找话,经常故意和钱不离就某事争论一番。   尉迟风云把尉迟慧的转变一一看在眼里,但是他又无法阻止,也不想去阻止。尉迟慧以往对一切事的反应都很淡漠,一般的女孩子如果将要嫁给心仪的人了,她会感到非常幸福,如果要嫁给一个不喜欢、又不得不嫁的人,她会感到悲痛欲绝。而当姬胜烈决定了婚期派人来询问尉迟慧的意见时,尉迟慧竟然用‘随便’两个字来回答姬胜烈。   尉迟风云不想看到尉迟慧这种样子,年轻人就要有活力,这种淡看世间潮起潮落的心态不应该出现在年轻人身上。   现在的尉迟慧倒是有活力了,尉迟风云一方面感到欣喜,另一方面又感到焦虑,因为使得尉迟慧产生活力的人是一个错误的人!   如果钱不离不是大将军,如果钱不离还没有成婚,只要尉迟慧喜欢钱不离,尉迟风云肯定会软硬兼施,务必把钱不离变成他的女婿,但……现在太晚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钱不离笑了起来:“有了尉迟小姐大力帮助,我可以和罗斯人好好谈一谈了,又不用担心泄密。”   “那我算不算是大将军的通译?”尉迟慧问道。   “这个……”钱不离犹豫了一下,和尉迟风云说话脑袋要多转几个弯,和尉迟慧说话也一样,要不然天知道什么时候被套进去:“尉迟小姐言重了,以尉迟小姐的身份地位怎么能担任通译之职,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尉迟小姐多多帮忙。”不管尉迟慧想做什么,还是先拒绝的好。   “但帮忙也不能白帮呀?”尉迟慧睁圆了眼睛。   尉迟风云和钱不离虽然结成了忘年交,但两个人之间至多是开一开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尉迟风云年老持重,很注意两个人的地位差别,军中说话如此‘放肆’的,也就一个尉迟慧了。   “不知道尉迟小姐想要什么?”钱不离一愣。   “饷钱!”   钱不离哭笑不得:“尉迟小姐不要开玩笑了,你还能看得上这几个小钱?”   月色公爵是一个纯理性的女人,说话行事几乎都是从理性出发,哪怕是第一次和钱不离行床第之欢时,也是因为她认为应该和钱不离掀开最后一层面纱了,她想怀上钱不离的孩子,然后或者宣布自己领养了一个孩子,或者干脆不隐瞒自己怀孕的事实,让其他人去胡乱猜测吧,答案其实很简单,是谁在一直保护她月色公爵?她和钱不离的孩子成了继承人,那么在将来她的家族肯定会受到钱不离的大力支持,家族的声势将跃居各大公爵之首。   当然,理性的思考问题并不是错误的,问题在于男女激情受理性控制,未免少了很多情趣。   姬胜情却是一个任性大于理性的女孩子,虽然现在她学会了思考,但为人处世的态度不是一下子就能转变过来的,在很多时候,姬胜情显得很痴缠,一定要向钱不离撒撒娇、亲热一阵才会感到心满意足,这一次钱不离率领大军离开皇城,姬胜情送别时倒显得落落大方,可回到王宫就哭成了泪人。   尉迟慧则是一个理性大于任性的女孩子,她知道如何从各种角度去思考问题,不经意之间也会做出任性的事,比如说她现在和钱不离要饷钱,就是任性的表现。比起聪明才智,她不比月色公爵差,但不如月色公爵成熟。   “听大将军这么一说……我知道错了,和大将军谈饷钱真是俗气!”尉迟慧眨了眨眼睛:“那么我换一个要求吧。”   “尉迟小姐请说。”实际上钱不离真是不想听尉迟慧再说下去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尉迟慧十有八九要出难题,但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属实没办法闪人。   “大将军的天威名震天下,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天威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尉迟慧眼中满是狡黠,隐隐还有一丝羞意。   尉迟风云听得目瞪口呆,与其说尉迟慧是因为好奇而想看一看天威,还不如说尉迟慧想试探尉迟父女两人在钱不离心中的地位,世人都知道大将军钱不离籍由天威出名,时时刻刻天威不离身,极少有人能得窥天威的真面目,尉迟慧的要求有些离谱了!   “慧儿,别胡闹!”尉迟风云站了起来:“大将军的天威……”   尉迟风云的话还没说完,钱不离倒松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说完,钱不离由腰间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勃朗宁,放在了桌子上,反正保险也没有打开,料尉迟慧也不会搞出事来。   钱不离的举动超出了尉迟父女的预料,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个时代几乎每一个有本事的人都为自己留下一手绝技,至死不传,以致于有很多惊人的技艺失去了传承,而上位者更是把自己保命的利器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得知。尉迟慧没想到钱不离会如此大方,如果钱不离很在意他们父女,他就会想出一个合理又不伤害双方感情的借口来推搪,正好也考量一下钱不离的口才和反应,如果钱不离只是想暂时利用他们父女,听到这个过分的要求,必然会露出恼怒的迹象,只要有一丝蛛丝马迹,就瞒不过他们父女的眼睛!谁知钱不离会如此坦荡,竟然真的把天威亮给他们观看,这让尉迟父女两人非常震惊。 第三六九章 拿得起 放不下   尉迟慧的指尖颤抖着伸向了桌子上的‘天威’,入手的感觉有些沉重,勃朗宁是钱不离贴身携带的,上面还残留着没有散去的余温,尉迟慧感到一股热乎乎的气息透过手心传来,脸颊透出了一丝红晕,她有些惊慌的把‘天威’放回了桌子上:“原来……原来这就是天威,见识了……”   “大将军,您把天威收起来吧,我这女儿生性顽皮、胡闹,请大将军见谅!”尉迟风云没有观看天威的意思,反而马上向钱不离道歉。   “顽皮?胡闹?”钱不离惊讶的问道:“老将军说的是尉迟小姐么?”   “咳……”尉迟风云干咳了一声,尉迟慧是一个非常文静、喜欢思索的女孩子,虽然现在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活泼,但怎么也和顽皮、胡闹沾不上边,他找出的托词有些荒唐。   “大将军,听说只有陛下观赏过您的天威,我……算是第二个人吗?”尉迟慧轻声问道。从对钱不离的敬佩、叹服,到现在的好感,这种转变是缓慢的,而钱不离刚才的举动,则是一种激烈的催化剂,有什么东西能比性命相托的信任更让人激动?平时尉迟父女两人背地里研究过天威,他们都认为天威绝对没有传说中那样神奇,只不过是杀人的利器而已,否则就无法解释钱不离为什么在两次刺杀中都身受重伤了。哪怕是一个弱女人举着脚踏弩,也可以威胁一个将军的生命,想来天威也是一样的,钱不离竟然把天威交给她,这份信任比山岳还要沉重,尉迟慧说话的声音虽然很低、很平静,但眼内却有翻滚的波涛。   “这个……哈哈!”钱不离朗笑一声,心内却很是担心,他知道坏事了!她是不是第二个观赏天威的,这问话有些暧昧。钱不离想说月色公爵才是第二个人,可是利用月色公爵来拒绝……这方法有些可笑,还把月色公爵拉下了水,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他和月色公爵的关系是一码事,他坦然承认出来就是另一码事了。   “到底是还是不是?”尉迟慧显得非常固执。   “我与老将军一见如故,既然老将军要看,我怎么敢藏私呢!”钱不离也不是个善与之辈,他把火线转到了尉迟风云身上,随后话题一转:“老将军,大战即将爆发,这份担子压得我心头沉甸甸的,我想出去到山林间转一转、散散心,老将军想不想一起去?”   “我老了,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既然大将军要出去,我父女两人还是回去好好歇息吧。”尉迟风云笑道。   “我要去!”此刻的尉迟慧心神有些乱了,尤其是察觉到钱不离婉拒的态度之后,更是感到不平。她听到过钱不离与月色公爵的流言,虽然那只是传言,但无风不起浪!钱不离可以接受月色公爵,却疏远她尉迟慧,这对自视甚高的尉迟慧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钱不离呆住了,如果说刚才的问答只是有着几分暧昧的话,这句‘我要去’则表现的太明显了,简直就象一个怀春的女孩子在向自己的情郎撒娇。钱不离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得看向尉迟风云,等着尉迟风云说话。   这下子把尉迟风云逼到了绝路上,钱不离点拨尉迟龙义在前,重任他尉迟风云在后,刚才竟然把自己的绝密利器‘天威’也展现在他尉迟风云面前,这是无以复加的信任!如果他强行让尉迟慧跟着自己回去,尉迟慧只能乖乖的听话,但责骂做里面就有了几分疏远钱不离的意思。何况是尉迟慧步步紧逼,钱不离却一直是躲避,尉迟慧正是因为感到自尊心受了伤才会变得如此大胆,他强行阻拦只能让尉迟慧更加伤心。   尉迟风云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对钱不离产生了情愫,自古男女情事只能疏、不能阻,否则不但会徒劳无功,还会让人身心受到伤害,尉迟风云沉吟片刻,笑道:“慧儿,你想去就去吧,但注意不要给大将军添麻烦!”   “慧儿知道。”尉迟慧笑了笑,看向钱不离。   钱不离有些惊讶,难道尉迟风云看不出自己女儿的心事?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这样说?   ※※※   张进武火烧黄坑,退守千夜城,罗斯国大军竟然在占据了优势的情况下吃了个大亏,这让彼得元帅极为恼火,他下令聚集了二十支联队的兵力不分昼夜狂攻千夜城。张进武苦守了两天之后,千夜城北门告破,但张进武借着这两天时间已经疏散了城中的百姓,随后再一次放了把火,率领龙虎军团退出千夜城,越过新河,据险而守。   天威军团与风云军团开始北上,为了掩人耳目,钱不离下令全军日出而息、日落而行,十三万大军在不惊动沿途州府百姓的情况下,悄然逼近了临漳城。   前方的情报如雪片一般飞来,当彼得元帅带领麾下的大军镇守姬周国原来的云州时,密谍很难得到精确的情报,现在罗斯国大军已经深入姬周国领土了,收集情报的工作比以往要容易得多。   钱不离创立的参谋部开始了高强度的运转,徐中玉、徐鹏、董古融、张之强等人每天只能休息很短一段时间,哪怕是在行军途中,他们也要聚集在一起,相互对照各自计算出的各种数据,参谋部六十多个文员也一样繁忙,有的是专门负责记录已核实数据的,有的专门负责更改沙盘、地图上的标记,有的专门负责整理前方的情报,各部门的工作虽然很忙,但做得是有条不紊。   根据情报汇总,彼得元帅为了赢得这场战争,动用了庞大的军力,有第一边防军的二十支整编联队;第二边防军有十支联队留在云州,其余的都投入了战争;有新组建不到一年的第三边防军十七支联队;还有伊凡斯基的狂战士军团整十支联队。   也就是说这一次彼得一共动用了五十七支联队,总计约十八万人的大军!   在巨大的地图上,画着几十个黑点,那是罗斯国各个联队的位置,探知确实无误的,黑点上还要画上一面小黑旗,每一处黑点周围,都有几条虚线,箭头处还有黑色的小圆圈,那是参谋部的参谋判断的敌军所要行进的方向,以及可能进攻的目标,因为参谋部得到的情报都是几天以前的,所以不能单凭黑点判定敌军的位置,虚线必须要画上去。相比较之下,地图上的红旗显得有些势单力孤,只有三面红旗,那是三大军团的位置。   蚕食龙虎军团是彼得元帅的主要意图,但不是全部意图,发动规模如此之大的战争,彼得元帅要的不止是削弱姬周国的实力,更要掠夺财富和土地!驰鹿岭、玉湖、周家屿、黄坑、千夜城等几处险要先后失守,姬周国的门户已经大开!从地图上一眼就能看出来,彼得元帅动用了狂战士军团和麾下的二十支精锐联队紧咬住龙虎军团不放,其余的联队分头出击,地图上的黑点以千夜城为中心,有一种四面开花的味道。   尉迟风云虽然侵淫军旅几十年了,但从来没有见过参谋部这样的综合机构,竟然能把敌情分析的如此细致、精密、严谨,还有一种磅礴大气,不但有微观,还有宏观,尉迟风云很是见猎心喜,经常跑到天威军团来指点一番,把自己的判断加进去,尉迟慧当然会来凑热闹,这一老一少两人一个象是参谋部的参谋长,一个象是副参谋长……   钱不离看着地图,沉吟不语,现在他肩头的担子太重了,虽然在战略上他占据了优势,彼得元帅已经一步步陷入了圈套,但想一口吃掉五十七支联队、近十八万士兵的大军,谈何容易!一个搞不好,自己就要被活活撑死了!   他在雪原城第一次指挥军队对抗扎木合时,之所以指挥得轻松写意,是因为他那时没有责任感,就算被扎木合识破了自己的圈套又怎么样?老子大不了不干了,走还不成么?!   但现在不一样了,在时间的流逝中,他的地位越来越高,他的权势越来越大,与天威军团的将士、与姬胜情、贾天祥等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深,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只要你拿了起来,就注定是无法放下的。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钱不离现在是姬周国实际上的掌控者,是一个不是国王的国王!如果这一仗打输了,姬周国就要面临覆灭的危险,纵使通过割让、赔偿、称臣等方法苟延残喘下去,数百年之内也很难抬头了。真到了这个份上,他钱不离岂不是和那些一向让他嗤之以鼻的昏君、庸君成了一丘之貉了?想到这里,钱不离禁不住轻叹了口气。 第三七零章 启蒙   “大将军,我军旗开得胜,在劣势的情况下依然取得了玉湖大捷,大将军为什么还要叹气呢?”尉迟慧本就在一直注意着钱不离,她听到了钱不离的叹气声。   “现在的局势并不容我们乐观。”钱不离摇头说道。   “这就是大将军所说的,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吧?”尉迟慧笑道。   其实尉迟慧也算是一个个性奇怪的女孩子,她不喜欢述词唱赋,却对军略、计谋等方面的东西感兴趣,这样的女孩子是少之又少的。   钱不离笑了笑:“小心些总是好的。”   尉迟慧深深的看了一眼钱不离,钱不离以退为进、诱敌深入,用一场骗局诱使彼得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成功,一般的年轻人做到如此程度,或多或少都会产生骄傲的心态,也确实值得骄傲。但钱不离与众不同,他越接近成功就越谨慎,不经过大风大浪,难道具有这种练达的成熟,而对尉迟慧来说,只有这样的男人才会吸引他。   “大将军,庆国把那些罗斯国人带来了。”程达走进了参谋部,大声说道。   “哦?”钱不离沉吟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尉迟小姐,一起去看看怎么样?没有你这个通译,我是没办法和他们交谈的。”   “自当效劳。”尉迟慧盈盈一笑。   离老远就能看几十个罗斯人惶恐的站在一片空地上,周围有不少天威军团的士兵看热闹,几年来他们一直在姬周国内征战,最远去过塞外,黄头发蓝眼珠的罗斯人可是不多见的,当然要过来看个稀奇。   “大将军,您来了。”阎庆国看到钱不离和尉迟慧带着几十个亲卫走了过来,连忙转身对着那些罗斯人喝道:“还不快跪下来!这位就是我姬周国摄政大公、天威大将军钱不离钱大人!”   “你省省力气吧,他们能听懂你在说什么吗?”钱不离噗哧一下笑出了声,扫视了一圈,喝道:“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看耍猴?都给我回去!”   周围的士兵嘻嘻哈哈退下去了,天威军团军令严明,所有的士兵们都对钱不离有着敬畏之心,但所谓敬畏不是说象怕魔鬼一样去害怕,相反,钱不离在往日里是非常平易近人的。   为首的罗斯人呆呆的看着钱不离,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钱不离银白色的长眉上,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那罗斯人突然跪倒在地上,膝行几步,一直爬到钱不离身前。   “这家伙怎么突然能听懂我说的话了?”阎庆国一愣。   就在这时,跪倒在地上的罗斯人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竟然用双手捧住钱不离的军靴,俯下身亲吻起来,这动作把钱不离身后的亲卫们吓了一跳,程达一个箭步冲到钱不离身侧,就想抓住那罗斯人的头发。   “慢着!没什么事。”钱不离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但马上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一种礼节,连忙抓住了程达的胳膊。   “这是罗斯人最高的礼节了,奴隶或者囚犯见到贵族时必须要亲吻贵族的鞋子。”尉迟慧在一边接道。   钱不离拍了拍那罗斯人的肩膀,当那罗斯人抬起头时,他伸出双手把那罗斯人搀扶起来:“你是罗斯国的勇士,而勇士是不需要向其他人跪拜的,尉迟小姐,把我的话翻译过去。”   那罗斯人听到了尉迟慧的话,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色,弯下腰低声回了两句话。   尉迟慧翻译道:“他说他只是一个卑贱的罪犯,不是勇士。”   “所谓的勇士首先要有一颗勇敢的心,这和你的身份高低没有关系。”钱不离微笑道。他发现那罗斯人的目光只在他的眉心左右打转,自己说完话之后,对方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等尉迟慧用罗斯语翻译过去,他的眼神才出现波动,明白对方确实听不懂姬周国语,肯定是看到了自己的银白色长眉,才确定自己身份的,想不到他钱不离的名声也算是远扬天下了……   尉迟慧回道:“他说,感谢公爵大人的赏识,他会把公爵大人的话永远记在心里,做为他一生所获得的最大的荣耀。”   钱不离想了想,道:“尉迟小姐,你问问他,玉湖之战他为什么要临阵叛乱?嗯……注意点方式,不要让他感到受了侮辱。”   尉迟慧用罗斯语和那罗斯人交谈起来,只见那罗斯人的情绪变得愈发激动了,声音逐渐加高,指手画脚不停,说到最后,眼中还流下了泪水,接着再一次跪倒在地上,捧着钱不离的脚放声痛哭起来。   “他说什么?”钱不离问道。   “他的名字叫安德鲁,是世袭伯爵,在几年前酒醉之后得罪了一个上位贵族,受到了栽赃陷害,被尼古拉七世剥夺了家族的爵位、没收了封地,他和他的两个弟弟都被流放在边防区服苦役,后来用全部的余财买通了一个负责管理他们的官员,他们被编入了第一边防军第十九联队服兵役。在玉湖之战中,他们的长官冈察洛夫强迫他们去送死,他们不愿意,结果第五联队的士兵竟然对他们下了毒手,他的两个弟弟都被第五联队的士兵杀掉了,然后被强行赶出军营去送死。所以他很愤怒,决心再不为尼古拉七世卖命了,这就是他带领志同道合的兄弟们一起反抗的原因。他最后还说,希望能得到大将军的全力帮助,只要能杀掉冈察洛夫,他愿意终生做大将军的奴隶。”   “男子汉大丈夫宁愿流血,也不能流泪!你要化悲痛为力量,用仇人的鲜血来洗刷自己的屈辱!我们姬周国有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劳其体肤,曾益其所不能!对真正的勇士来说,不幸的遭遇就是磨刀石,勇士会在痛苦中变得更加强大!”   “你……你这是古文,让我怎么翻译呀?!”尉迟慧以手加额,娇嗔的白了钱不离一眼。   钱不离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沉吟片刻,道:“你可以这样说:上天将要把重要的责任交给一个人时,肯定要先让他在痛苦中煎熬,让他忍受饥饿、让他劳累,这样才会增加他的忍耐力、意志力和顽强的战斗精神。”   尉迟慧品了一会,突然微笑起来:“我好像明白……大将军想做什么了。”随后尉迟慧转向那叫安德鲁的罗斯国人,把钱不离的话都翻译过去。   安德鲁用充满感激的目光看着钱不离,毕恭毕敬的回答了两句。   尉迟慧道:“他说:他没有太大的愿望,只希望能为自己的弟弟报仇,而且他现在只剩下四十多个弟兄了,也做不成大事。”   “四十多个人还少吗?”钱不离微笑道:“我听说尼古拉一世从镇子里走出来,带人反抗金帐汗国的暴行时,他的身边只有五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安德鲁万万没想到钱不离竟然用尼古拉一世和他相比,大惊失色之下刚想说话,却又愣在了那里,两个数字相对比,孰强孰弱太明显了,尼古拉一世最开始只有五个人,而他还有四十多个!钱不离的话给了安德鲁很大的空间去尽情遐想!   “我们姬周国还有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钱不离补充了一句。   尉迟慧这一次没有马上翻译,似笑非笑的看着钱不离不语。   “啊……”钱不离反应过来:“你这样翻译,王侯将相,必须要固定的品种……不、不,我再想想,嗯……这样吧,那些掌握着权力、高高在上的人,都是生下来就有的吗?”   安德鲁的眼光由迷茫逐渐变得清澈了,欲望是很难抗拒的,野心的种子一旦播下,就会迅速的生根发芽。钱不离使用的方法很巧妙,他没有直白的告诉安德鲁,真正的勇士要去做些什么,钱不离在用一种暗示、启蒙的方法来诱导安德鲁,其效果要比前一种好得多。   “好了,你们远道而来,赶紧去休息吧。安德鲁,你放心,我这个大将军是说话算数的,我一定会帮你报仇!但同时我也希望,你不要把报仇雪恨当成你的终点,而是要看成你人生征途的一个……起点!”   听完了尉迟慧的翻译,安德鲁第三次跪了下去,亲吻钱不离的鞋尖,随后默默的站起来,在阎庆国的引领下,带着他手下的罗斯国人去休息了。安德鲁的心内波涛翻滚,他需要一段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期盼、了解自己的欲望、确定自己的野心,但不管他最后做出什么决定,对钱不离他都是异常感激的,以他的身份能见到钱不离一面就很幸运了,事前他怎么也没想到能得到钱不离高度赞扬,安德鲁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感激。   士为知己者死并不一定要针对本国人! 第三七一章 激进带来的灾难   “我算是领教大将军未雨绸缪的手段了!”眼见安德鲁远走,尉迟慧轻叹了一声。两个聪明人之间是不需要太多废话的,尉迟慧见到钱不离对一个看似没有多大价值的罗斯人如此谆谆教导,细想一番,就察觉到了钱不离的真正用意。   “没办法,我们的持续做战能力太弱了。”钱不离也不想在尉迟慧面前遮掩什么:“纵使我们能在安州全歼罗斯国边防军的主力,我们的损失也不会小,但机会是不能白白放过的,我们还要攻入罗斯国,最起码要把彼得的防区全都打下来,强弩之末、难穿鲁缟!到那时我军必须要经过一段时间修整,才能恢复战斗力,所以我要想方设法在罗斯国内部镶入一根让人难受的钉子,以分担我们的压力。”   “大将军那么肯定安德鲁能大有做为?”尉迟慧反问道。   “我不能肯定,人算不如天算啊……但我还是会尽力支持安德鲁,不能因为没有把握就什么事情也不做了。”钱不离笑道:“而且我们不妨换一个角度想想,如果罗斯人这一仗获得了大胜,他们想吞并我姬周国的全部领土,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可没办法估计,谁知道呢,五十年?七十年?反正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尉迟慧回道。   “罗斯国幅员广阔,我们想吞并罗斯国所花费的时间只会更长!有一句话叫‘以夷制夷’!让罗斯人互相残杀才是上策中的上策,所以扶植一个傀儡政权是必须的!既然早晚都要扶植一个傀儡政权,不如现在就从安德鲁身上着手准备。”钱不离缓缓说道。   “那么……你不怕将来养虎为患,没办法再控制安德鲁了?”   “你以为我会给安德鲁成熟起来的机会?”钱不离微笑着反问道。   尉迟慧不说话了,以钱不离的心机,安德鲁根本就没有机会掏出钱不离的掌握,也许等到他真的有那个实力的时候,也正是他将要暴死的时候!   “纵使我国的实力远超罗斯国,想完全吞并一个大国,也要经过长时间的苦战,其实……我们可以另辟蹊径!面对一个强大的、从外部很难打倒的对手,我们可以从他们的内部想办法,一道坚固的长堤可以抵御洪水的冲刷,如果那长堤被老鼠挖出了很多孔洞之后又会怎么样?”钱不离微笑着说道:“扶植傀儡,让他们互相残杀,削弱他们的实力,这只是第一步,如果安德鲁在我们的支持下占据了上风,我们可以鼓动他们在胜利之后大肆分封贵族,让整个罗斯国变成几十个或者更多的小公国,并给予各个公爵无上的权力,让他们分化,成了一盘散沙的罗斯国还会有今天这样强大么?!”   尉迟慧听得目瞪口呆,她曾经以为钱不离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一次决战上,等在接见了安德鲁之后,尉迟慧才知道,钱不离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战后如何继续削弱罗斯国实力了,甚至已经为罗斯国的亡国之策打好了腹稿。   这种深远的洞察力无人可及!别说她尉迟慧,就算是她的父亲尉迟风云也远远比不上,尉迟慧感到震撼。   尉迟慧不是天真幼稚的小女孩,在尉迟风云的教导下,她的军策谋划能力就算在男人中也没几个能比得上她的,不过一向自视甚高的尉迟慧在今天深深的感受到,什么才叫小巫见大巫!   ※※※   合众国军区元帅理查德心中的震惊不在尉迟慧之下,从来都是非常冷静的理查德一反常态,暴跳如雷、咆哮着痛骂着手下的将领们,所有的人都在低垂着头,不敢应声。   上一次派出的援军被惊雷军团全歼之后,一时间倒是没有人再敢提出支援达卡城了,但随着达卡城接二连三发现宝藏的消息传回理查德的钢铁之城后,犹如一颗陨石砸到了大海中一样,在钢铁之城中掀起了滔天的波浪!不止是理查德手下的将领们纷纷要求理查德派出重兵支援达卡城,就连州长斯蒂芬侯爵也向理查德提出了抗议,他强烈谴责理查德的不作为,要求理查德立即派出援军,保护合众国神圣不可侵犯的国家财产和私人财产。   理查德独力难支,就在这时候,他又接到了罗斯国彼得元帅的亲笔加急信,信中说罗斯国将要对姬周国展开大规模的进攻,要求理查德履行盟友的义务,同时展开进攻,以牵制姬周国的侧翼。   彼得元帅的亲笔信对理查德来说是一颗定心丸,姬周国现在只有四支野战军团,只要罗斯国的进攻开始,姬周国就要拿出全部精力应对,根本没有办法把主意打到合众国头上。   在这种情况下,理查德终于派出了重兵,钢铁之城中原来一共有四十四支联队,为了支持中央政府镇压农奴起义,理查德派出了十支联队支援,加上前些天还被消灭的四支联队,总兵力还有三十支联队。   理查德这一次干脆派出了二十一支联队去支援达卡城,其目地不止是要保护合众国的合法财产不受侵犯,更要给惊雷军团一个惨重的教训!   一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理查德元帅第一次做出了激进的举动,同样的,一生平平安安的理查德迎来了第一次挫折,就在钢铁之城的主力去支援达卡城之后第五天,钢铁之城的下面突然飘起了惊雷军团的战旗,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士兵把钢铁之城团团包围起来。   理查德吓得心胆俱裂,他这才明白,原来惊雷军团的真正目标是他的钢铁之城!原来惊雷军团包围达卡城就是想把他的主力调走!这是调虎离山的毒计啊!!也许……那些宝藏就是姬周人特意留下的诱饵!   理查德马上下达了命令,支援达卡城的主力部队火速回援,整个钢铁之城也全面戒严,征召城中所有的青壮年上城墙一起守城。   惊雷军团却没有急于发动攻势,反而热火朝天的建造起攻城器械来,眼望着惊雷军团建造出的堆积如山的云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箭楼、还有如波浪一般壮观的冲车阵,理查德愈发紧张起来,不停的派斥候出城求援。可惜只有前两天的斥候平安跳出了惊雷军团的封锁线,之后惊雷军团主将潘智超下令让一万名皇家禁卫军脱下铠甲,每十人为一组充当起了斥候。   在一万余名斥候的严密监视下,别说是钢铁之城的斥候,就算是一只老鼠都逃不出去,最后理查德干脆招回了全部斥候,专心守城了,他只能祈求上天,期盼援军能尽快赶回来。   “元帅大人、元帅大人,那些姬周国的垃圾都逃走啦!”随着喊话声,一个穿着显得很褴褛的大汉冲了进来。   “你说什么??”理查德愣住了,惊雷军团从前天开始已经不再修造攻城器械了,但依然没有展开进攻,第一天如是,第二天、第三天也如是,理查德感觉有些不对头,用重金从城中招募了二十多个亡命徒,命令他们深夜潜入惊雷军团的大营去侦察敌情,谁知亡命徒们竟然给他们带回来这样一个情报,属实让他惊讶。   “元帅大人,他们只剩下几百人了,看到我们就一哄而散,根本不敢和我们动手!”那亡命徒得意洋洋的说道,二十多个人把几百个姬周国士兵吓跑,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   理查德狐疑的看着那亡命徒,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些亡命徒被姬周人抓住了,结果背叛了他,企图把他理查德带入圈套:“来人,命令斥候大队马上出城,去侦察惊雷军团的大营!谁要是敢违抗本元帅的命令,我让他尝尝绞架的滋味!”   合众国军队的士气一向很低迷,当斥候们不断被惊雷军团猎杀之后,谁都不愿意出城了,所以理查德只能用这样的手段逼迫斥候们去侦察。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出城时磨磨蹭蹭的斥候们却争先恐后的跑了回来,一窝蜂冲到了市政厅中,大叫着:“元帅大人,姬周人逃走了、姬周人逃走了!”   理查德蓦然站起,凝视着地图,他的目光由迷茫变得若有所思,最后变成了恐惧,就在这时,得知惊雷军团已经撤退的州长斯蒂芬侯爵急匆匆赶到了市政厅,凑近理查德身边微笑道:“元帅大人,听说姬周人已经被我们打退了?这时难得的大捷……”   “滚开!!”理查德怒吼一声,一掌把与自己同级的州长斯蒂芬侯爵打成了滚地葫芦。   理查德的能力虽然远不如为尉迟风云、彼得这些老将,但也有些自己的心得,一个让他感到无比恐惧的词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围城打援!又一次围城打援!惊雷军团的真正目标肯定是回援钢铁之城的主力部队!   “传我的命令,第二轻骑联队马上出发联系比艾尔博格,不能走巴尔干峡谷,不能走啊……”理查德喊声刚落,身体已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第三七二章 鼠洞   比艾尔博格上将带领着二十支联队,正火速回援钢铁之城,他的心情非常焦躁,满腔斗志赶到了达卡城,谁知却扑了个空,惊雷军团的人都消失不见了,多伦城主和米里哀将军用最华丽的语言来赞颂他比艾尔博格的功绩,可惜只得意了短短几天,他就接到了理查德元帅回援的命令,惊雷军团已经包围了钢铁之城!   自合众国成立以来,钢铁之城从没有失陷过,如果真的被攻破了,上到理查德元帅,下到各个高级将领,都要受到中央的严厉惩罚!比艾尔博格不能不急!   一望无际的麦田在轻风中摇动着,却见不到一个农夫,在来的路上比艾尔博格没少诅咒过姬周国人,实在是太残忍了!惊雷军团最少屠戮了上百个村庄和乡镇,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惨死,幸存下来的人也惊慌的离开了这片恐怖之地,麦田中生出了不少杂草,就算能在短期内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今年的收成也会锐减,这直接影响到比艾尔博格的收入和生活。   穿过麦田,前面就是巴尔干峡谷,比艾尔博格上将下令士兵原地休息,随后命令两支混编联队分两路攀爬上山峰,从两翼掩护主力通过峡谷。虽然是在本国的领土上行军,但比艾尔博格上将并不敢大意,现在的惊雷军团不但比以前更狡猾,还有着无法想象的残忍,万一惊雷军团的目标是他的部队,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所谓的混编联队就是介于正规与非正规之间的军队,联队长和各级将官都是正规的军官,而士兵则是由奴隶和罪犯组成的,战斗力不强,但可以干各种粗活和重活,比艾尔博格认为在这种关键时刻,最重要的保证精锐部队的战斗力,所以这种探路的事情当然要交给混编联队去做。   两支混编联队爬上了山峰,继续向前推进,并通过军号告诉后面的部队,峡谷没有任何异常。   比艾尔博格上将还是有些不放心,命令自己的正副卫队长带着卫兵爬上山峰,去了解具体的情况。   过了很长时间,到了正午,两个卫队长带着卫兵回来了,他们的报告和混编联队是一样的,峡谷没有任何异常。   “你们确定峡谷中没有隐藏起来的敌军?”虽然此刻两翼的混编联队已经接连越过了几个山头,一直没有出现异常情况,但比艾尔博格上将还是不放心。   “尊敬的将军阁下,山上只有大大小小的石头和鼹鼠洞。”为首的卫队长笑道:“除非姬周国人能变成鼹鼠藏起来,否则我们早就发现他们了。”   “这样啊……前进!”比艾尔博格上将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思考了片刻怎么也找不到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最后终于发出了继续前进的命令,钢铁之城还等待着他们支援,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了。   五万余人的大军组成战斗阵形,缓缓踏入了巴尔干峡谷,比艾尔博格上将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停的观察着两翼的情势,直到穿行了大半的路程,四周依然很平静,比艾尔博格上将长出了一口气。   比艾尔博格上将对巴尔干峡谷了如指掌,因为这是一个打埋伏的好地方,理查德元帅曾经数次想在这里打惊雷军团的埋伏,但只成功了一次,其后惊雷军团的上将军高进就再没有上过当。   比艾尔博格上将知道,如果有埋伏的话,这个时候就应该发动了,想取得最大的战果,战术纵深必须要很宽。   如果阻击线过于细窄,他的部队完全可以撕开一条血路,强行冲过峡谷,现在执掌惊雷军团的潘智超是个非常难缠的人,不会犯这种低浅的错误。   比艾尔博格上将刚刚松了口气,他的战马突然趔趄了一下,比艾尔博格心中一惊,条件反射一般握住了剑柄,不过他的战马依然若无其事的向前走,比艾尔博格回头一看,不由失笑起来,自己太过紧张了,不过是战马的后蹄踏进了一个鼹鼠洞而已。   笑声末止,比艾尔博格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起来,什么?鼹鼠洞??比艾尔博格明白自己感到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鼹鼠最喜欢的是在麦田中打洞,或者是在低浅潮湿的地方建造自己的家,哪里会有鼹鼠在山尖的乱石下打洞的?!刚才战马踏进去的洞倒是真正的鼹鼠洞,山上的是什么?!自己的卫队长既然能说出山上有鼹鼠洞,说明鼹鼠洞的数量肯定不会少,否则也不会专门禀报上来!   “停止前进!准备战斗!!”比艾尔博格上将尖叫起来。   比艾尔博格突兀的尖叫声把四周的士兵们吓了一跳,没等他们做出反应,前方已经响起了激越的战鼓声,鼓声低沉如海啸,在巴尔干峡谷中响彻着。   山头上,无数惊雷军团的士兵们在战鼓声中奋力撑开头上的巨盾,从藏身洞中一跃而出,挥舞着长剑冲向合众国的混编联队,而混编联队的士兵则被突然的惊变吓得目瞪口呆,等到长剑及身时才反应过来,但已经太晚了,一时间被惊雷军团杀得血肉横飞。   有些混编联队士兵站的位置非常巧,正好站到了藏身洞上方,下边憋了半天已经憋得眼珠发红的惊雷军团士兵撑了两下,竟然没有撑开洞口,急得在下面破口大骂,混编联队的士兵被脚下的蠕动和声音吓得跑到一边,结果反倒是放出了一群凶兽。   混编联队的战斗力本来就不强,在惊雷军团的围杀下,战斗迅速接近了尾声,带头反抗的军官们一个个被击杀,侥幸活下来的人顾不上山势险峻,亡命般向山下冲去,近半的人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干脆从山峰上一直滚到了谷底,等到停下来时已经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惨叫声、跌滚声、求救声此起彼伏,山谷间列成战阵的合众国士兵心惊胆战的看着上方的屠杀,士气大幅跌落。   比艾尔博格上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显露出一丝惊慌,会给士气带来致命的打击,他更知道他不能下撤退的命令,此刻的撤退极有可能演变成溃退,他的路只有一条,前进!   比艾尔博格上将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在他们身后,一万皇家禁卫军组成的铁流正在向巴尔干峡谷涌来,失去了阵列和指挥的人群面对着铁流只有一个下场:被屠杀!   在惊雷军团的大营内,潘智超静静的看着地图,看似不为外边响彻的战鼓声所动,但他那潮红的脸颊、急促的呼吸还有颤抖的手指都在显示着他内心有多么激动。   曹志方站在潘智超身侧,虽然敌军已经进入了埋伏圈,但曹志方脸上并没有喜色,反倒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钱不离钱大将军有严令在先,如果惊雷军团的损失超过了底线,潘智超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所以曹志方并不同意潘智超的冒险计划,他提出了种种假设,万一敌军发现了埋伏怎么办?万一敌军的战斗力超乎寻常的顽强怎么办?万一理查德识破了潘智超的计划,并把钢铁之城的军队派出来支援怎么办?   但种种假设在潘智超一句掷地有声的话面前变得异常苍白:为一国之利岂敢惜一己之身!   潘智超的意思很明显,他认了!就算惊雷军团在一战中损失超过了钱不离规定的底线,他回去之后要受到惩罚,他也认了!   以往向钱不离虚心请教时,钱不离说过的一句话让他记忆非常深刻,战场上不可能遇到完美的机会,除非对手是一个傻子,只要有六、七分把握,就值得行险一博!   潘智超的胃口原本没有这么大,但是理查德竟然派出二十支联队来支援达卡成,这让潘智超看到了一个从天而降、难得的好机会!至于曹志方提出的种种假设,潘智超嘴里没说,可在心里他已经一条条反驳回去了。   合众国的主力部队急于回援钢铁之城,在侦察上不会很细很认真,而潘智超从钱不离落日峡谷一战的战报里无意中得到了一个灵感,最让人意想不到的藏身办法不是在山林中、也不是在草丛里,而是在地下!就算是天威军团的斥候所注意的也都是活动的目标,不是观察走过的地面。如果挖出大量的藏身洞,然后用巨盾挡住洞口,再在上面堆积上碎石,被发现的几率很小。   第二条假设也不足以让潘智超改变计划,哪怕是自己的惊雷军团突然落入了敌军的圈套,军心也会慌乱的,合众国军队的表现一向不堪,哪里能在绝境中爆发强大的战斗力?至于第三条就更不可能了,理查德是一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人,他哪里敢做孤注一掷的事?! 第三七三章 意外的碰撞   “启禀将军,合众国人已经向我军谷口的阵地展开猛攻!”一个偏将急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潘智超微微一笑:“这是合众国人唯一的活路了,呵呵……我倒要看看,合众国人在垂死挣扎的时候能爆发出什么样的战斗力!”   “将军,敌军有二十多支联队,总兵力超过了六万人,情势不容乐观啊!”曹志方接道。   “六万人又能如何?!他们在峡谷里能把兵力展开么?”潘智超嘴角轻撇:“两翼的情况怎么样了?他们还需要多少时间准备?”   “将军,至少也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准备妥当。”那偏将回道。   “好,我就给他们三个小时。”潘智超沉吟片刻:“志方,你派人去告诉殷洪,无论如何也要给我顶住三个小时!要打出寸步不让、寸土必争的气势,宁可把人拼光,也要给我把合众国人堵在里面!”   “遵命,将军!”曹志方答应一声,转身让几个亲卫马上到峡谷去传达潘智超的命令,随后又凑到潘智超身边,愁眉苦脸的低声说道:“将军,您……您这是何苦呢?吃力不讨好!”   潘智超笑了笑,他知道曹志方是什么意思,他下达了寸土必争的命令,无疑等于解开了最后一道制约的锁链,自动放弃了使用战术缓冲的机会,与敌人硬碰硬,这摆明在告诉惊雷军团的将领,放开了打,不用在顾忌什么!如此打下去,伤亡绝不会小!   潘智超下意识的想用‘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句话来回答曹志方的优柔寡断,但转念一想,这会伤害到曹志方的自尊心。潘智超已经不再是当年那种锐意前行的少年了,他不但学会了怎么样去做事,更学会了怎么样去做人,潘智超沉默片刻,微笑道:“无妨,此役之后,我会亲自去找大将军负荆请罪的。”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换句话说,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合众国人深陷绝境,所以会不惜一切代价狂攻巴尔干峡谷的谷口,在这种情况下,使用战术缓冲,减少己军的伤亡、消耗敌军的实力,争取缓气的时间,这种做法过于保守了!现在的潘智超考虑问题非常全面,哪怕有一处阵地被合众国人攻陷,处在绝望中的合众国人就会自以为看到了希望,他们的士气必然高涨,他们会认为自己完全可以硬拼出一条血路、冲出包围圈,用战术缓冲的本意是为了减少伤亡,但实际上却让惊雷军团面临着更大的压力。   潘智超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决定,既然合众国想拼命,那么他就要用更疯狂、更拼命的气势给合众国人迎头痛击,让他们明白,他们的逃生之路不在前方!   “去见大将军??”曹志方一愣:“将军,那这里的事情怎么办?谁来指挥惊雷军团?”   “我会带着惊雷军团一起走的。”潘智超好整以暇的说道。   “什……什么??”曹志方呆若木鸡:“将军三思啊!合众国人屡受重创,如果他们召集军队展开报复怎么办?要是把惊雷军团撤出防区……我们岂不是在开门揖盗?”   “哈哈哈……”潘智超放声大笑了起来:“志方,你太多虑了,你以为理查德在主力被我们歼灭的情况下,还有胆量进攻我姬周国么?他要做的,是老老实实躲在乌龟壳里,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舔着自己的伤口,在他重新鼓起勇气之前,他绝对不敢出来!”   “将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曹志方急道。   “如果怕这个、怕那个,我还不如留在皇城做我的左中朗将!”潘智超轻叹一声,果然如大将军所说,一个人的才能有一半是靠后天磨练,另一半则是天生注定,就象这曹志方,做一个偏将足以,但绝对无法担当大任。   曹志方看到潘智超已下决心一意孤行了,哑在了那里。   “再说……”潘智超顿了顿,淡笑道:“安原决战,怎么能缺了我潘智超呢!”   就在这时,几个斥候急匆匆冲入了帅帐:“将军,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慌什么?!”潘智超怒喝了一声:“讲来!”听到‘大事不好’这几个字,潘智超的脸色虽然没有变化,但一颗心却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里,莫非……他漏算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将军,有一支合众国人的骑兵联队正在向这里逼近,片刻之后他们就到了,请将军定夺!”那斥候队长说完之后,连喘了几口粗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显然他们在侦察到敌军动向之后,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来的。   “什么?”曹志方大惊失色,反手抽出了长剑:“请将军先走,末将带着亲卫去挡他们一挡,你们赶快去召集所有的斥候,都随我来!”说完曹志方转身就要往帐外冲。   “慢着!”潘智超喝道:“在骑兵联队后翼有没有步兵?”   这支合众国的骑兵联队来得真不是时候,潘智超命令一万皇家禁卫军从峡谷后掩杀,两翼各布置了一万人,以防合众国翻山而逃,又把最后剩下的三万人列在巴尔干峡谷谷口,换句话说,现在潘智超身边已经无人了,只有三百余亲卫和一百余斥候,大部分斥候都被潘智超撒了出去,这一百多个斥候还是昨夜值勤,今天在营中休息的。中军是贴着一处已经没有人烟的小村庄施设的,距离巴尔干峡谷有十五里远,营地无险可守,只有一道栅栏,没有壕沟、没有鹿角,几乎是一冲即垮的。   这对潘智超来说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向巴尔干峡谷撤退,他也许能保住一条命,但如果那支骑兵联队从背后向惊雷军团发动进攻的话,极有可能里外夹击一举攻破惊雷军团的防线,如果他留下来阻挡这支骑兵联队,四百余人能干什么?   这次进攻合众国,上到钱不离、下到潘智超,都没有打大仗、打苦仗的准备,军械辎重严重匮乏,别的不说,单箭矢一项,潘智超进入合众国时只带了三十万支箭矢。初时围攻达卡城,为了表示惊雷军团的决心,每日都要在达卡城下消耗不少箭矢,后来又打了一场围歼战,在潘智超布置巴尔干峡谷埋伏圈的时候,军中的箭矢已经不到九万支了。   潘智超给所有的弓箭手发放了足额的箭矢,其中亏空的份额就要从斥候和亲卫手里抽调了,几乎每个斥候的箭壶中剩下的箭矢都不到十支,亲卫们更惨,只有那么三、两支用来充门面,潘智超的箭壶干脆空了,他的手废了一支,根本没办法拉弓,连充门面都用不着。   这么点人、这么点武器还能打阻击战么?潘智超表现得很不错,惊而不慌,曹志方则干脆是准备去送死了,只要能保住潘智超的命,他也算尽到了部将的本份。   “启禀将军,后面应该没有步兵,那支骑兵联队的行速非常快,如果后面有步兵,他们就应该放慢速度了,再说我们也没看到后面有烟尘。”那斥候队长回答得很有条理。   “原来如此!”潘智超长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理查德因为受到了过度刺激,做出疯狂的举动,命令钢铁之城中的军队支援巴尔干峡谷,如此就变成彻头彻尾的混战了,惊雷军团占据了地形上的优势,合众国人则占据着人多势众的优势,惊雷军团包围着敌人,同时又遭受两面夹击,这一仗下来纵使最后能取得胜利,惊雷军团的损失也是难以想象的。   不过只有一支骑兵联队轻骑急行而来就不同了,与其说他们来支援,还不如说他们来看看动向、看看巴尔干峡谷里有没有爆发战斗,心志不坚的对手是最容易打发的。   “将军,您倒是快走啊!”曹志方急了。   “走什么?”潘智超侧耳听了听从巴尔干峡谷传来的喊杀声,微笑道:“志方,你派人去殷洪那里,让他调两支步兵大队回援。”   “将军,您……”曹志方愣住了,他想不出潘智超到底是打什么主意,两支步兵大队也不过两千人,怎么能是一支骑兵联队的对手?再说等步兵大队赶回来的时候,这里也早就被人攻破了,那还有什么用?   “志方,你在害怕他们进攻中军么?我们这里没有多少人,怕他们进攻,这不假,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也在害怕我们呢!敢不敢和我打这个赌?”潘智超笑道。   潘智超镇定自若的笑容影响到了帅帐中每一个人,气氛明显变得松弛了,帅帐外有人大声说道:“启禀将军,我们哨栏上看到有敌军来袭!”   “传我将令,准备迎战!”潘智超的口吻显得异常轻松。 第三七四章 完胜   来犯的合众国轻骑联队并没有给潘智超太长的准备时间,在亲卫们手持脚踏弩向哨栏上攀爬的同时,合众国的骑兵联队已经到了,看到前方有一座营塞,他们放慢了马速,缓缓逼了过来。   从远方传来的喊杀声使得合众国的骑兵联队没有轻举妄动,距离营塞五百米处时就停下来原地不动了,几个为首的将官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派出几十个骑兵分两路向营塞冲来。   不过很明显的是,那些冲过来的探子们心中充满了胆怯,动作迟缓不说,还不时勒住战马,直到在领头的校官大声喝骂下,才不情愿的再次驱动战马。   把敌军的动作都看在眼里,潘智超更加有信心了,他做了个手势,身边的亲卫挥动了小旗。   高高站在哨栏上的亲卫们各自瞄准目标,一起扣动了扳机,数十发弩箭以肉眼难以觉察的速度激射而出,合众国的探子们当即被射了个人仰马翻。   有一种错误不管是在冷兵器时代还是在火器时代,都是难以避免的,那就是重复射击,还有近半数的探子侥幸逃过一劫,他们顾不上许多,勒转战马象疯了一般向本阵逃去。   合众国骑兵联队的联队长是个性格火爆的人物,他在那里暴跳如雷,在潘智超这里竟然能隐隐听到对方的咒骂声,时间不长,二百多骑兵再次兵分两路冲向了营塞,看起来对方的联队长是铁了心想探探究竟了。   “志方,一会你带着斥候和亲卫冲出去,赶跑他们即可,千万不要逼近敌军,就停在营前,如此……如此……”潘智超嘱咐了几句。   “遵命,将军!”曹志方毫不犹豫的回道,潘智超让他做的事是非常危险的,不过曹志方在这个时候也管不了太多了。   当敌军的骑兵冲到二百余米时,哨栏上的亲卫们再次扣动了扳机,敌军的骑兵成片栽倒,但剩下的人继续向前冲来,而且速度比刚才要快了许多。   营塞的大门轰然洞开,曹志方带领三百余骑冲出了营门,直奔来敌,弩箭先发,长弓在后,接着纷纷抽出长剑,以犀利无匹的气势向前卷去。   曹志方带领的将士们可是人人准备拼命了,主将潘智超就在后面的营中,现在撤走已经来不及,如果主将有失,这对整个惊雷军团来说是永远也无法洗清的耻辱!   一方是决意誓死不退,一方则是战战兢兢的试探,双方的气势反差非常明显,合众国的探子们哪里敢上前迎战,呼哨一声,如一群苍蝇般向四下避让,阵形当即大乱。   曹志方得势不饶人,带领着将士们穷追不舍,一直追到敌军本阵的射程之外,才勒住战马,收回染血的长剑,缓缓向后退去。   合众国的骑兵联队骚乱了一阵,但没有派人追击,几个为首的将领又开始争执起来。   曹志方带着人退回营门前,早有人从营中搬来了一张椅子,曹志方大模大样的坐在椅子上,吩咐两个士兵脱去上衣,当众摔跤取乐。这是各国军队比较常见的游乐项目,但是在两军对峙的时候当着敌人面游乐,其中就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   曹志方坐的姿势很不自然,刚才那一轮骑射之后,他们的箭矢加上一起也超不过一百支,不管敌军是再次试探还是干脆直接进攻,他们都只能硬着头皮展开肉搏战,在这种时候,他还能表现出自然的气度那才是见了鬼,只不过距离很远,敌人看不到曹志方的表情,无从下判断而已。   也许合众国人认为惊雷军团在故意挑逗他们、前方已经设下了圈套,也许合众国人不想在这里损失人手,或者他们的士兵已经没有勇气展开进攻了,那支骑兵联队既不撤退、也不进攻,就那么对峙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得知中军有危的殷洪一口气派出了四支步兵大队回援,等回报亲卫把消息传给潘智超时,潘智超才真正松了口气,命令四支步兵大队绕过中军,从两侧过去,摆出副包抄的架势,务必要把敌军的骑兵联队挤出去。   潘智超在这里松了口气,比艾尔博格上将的心却一直吊在半空中,谷口的争夺战已经打了很久很久,情急拼命的合众国大军却始终无法推进半步,比艾尔博格换上了一支又一支联队,被打残了一支又一支联队,他们只能在惊雷军团的阵列前留下大批的尸体,却根本打不破惊雷军团的铜墙铁壁。   喊声一直没有停歇过,双方厮杀的将士已经踩不到地面了,脚下满是敌人或同伴的尸体,每个人都在深一脚、浅一脚的战斗着。   流出的鲜血四处流淌,犹如天上下了一场血雨一般,谷口已经变成了一滩沼泽,血的沼泽!血泊并不可怕,可是当血流象有了生命似的,在地上蜿蜒流淌时,那种景象非常恐怖,尤其是提起脚、放下脚的时候,总是会发出诡异的‘呱叽’声,就像恶魔的讥笑。   比艾尔博格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知道越打下去对他越不利,士气正在渐渐低落,如果前方再攻不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可能就没有办法控制他的军队了。   “尊……尊敬的上将阁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们应该想想别的办法了。”一个幕僚凑过来心惊胆战的说道。   “办法?”比艾尔博格恶狠狠的说道:“我们现在只能和那些该死的姬周国人比斗志、比毅力,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上将阁下,要不然……我们诈降吧?等那些姬周国人丧失了警惕,我们再发动突然袭击!”那幕僚说出了自己的妙计。   比艾尔博格神色一动,他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   其实此刻的比艾尔博格已经被恐惧、绝望等等负面因素包围了,以致于心神大乱、举止失措,如果换做平常时,他能静下心来思考片刻,不难找出所谓‘诈降计’的幼稚可笑之处,但现在的比艾尔博格却做不到,只要能不再这么拼下去,什么办法都是好办法。   “撤退!让前面的联队全部撤下来!你!!”比艾尔博格用手一指那出了好主意的幕僚:“你带着几个人过去请降,快点!如果你能骗过姬周国人,回去之后我一定把你的功劳报上去,请求陛下赐予你爵位!”   “遵……遵命,上将阁下。”那幕僚心内着实不想去,但有爵位的诱惑,再加上他知道违抗军令的后果,不得不硬着头皮招呼几个士兵,回头去准备白旗去了。   热火朝天的战场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合众国的士兵们如潮水般退下去,惊雷军团的将士们感到莫明其妙,但他们的任务就是坚守谷口,倒也没有人主动出击。   片刻之后,几个合众国人举着白旗向惊雷军团战阵走来,殷洪离老远看到了白旗,不由恨恨的唾了口唾液。   “投降?我操他妈的,想的美!!”殷洪一招手:“来几个箭法好的弟兄,把他们都给老子射死!”   这一次围歼战,殷洪打得异常艰苦,从他做伍长时就跟随他的老部下在这一战阵亡了一个、伤了四个,兵力的损失现在还无法统计,但绝不会少,殷洪此刻眼睛都红了,再说潘智超有言在先,这一战的目地就是要全歼合众国边防军的主力,不需要俘虏,如此还有什么好谈的?!   殷洪要求的是让箭法好的士兵动手,谁知竟有数百人拉开了长弓,大家都杀顺了手,没有谁认为自己比别人差,结果数百支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当场就把那几个前来‘商谈’投降事宜的合众国人射成了刺猬。   比艾尔博格惊呆了,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合众国的联队中突然响起了鼓噪声,由里到外、声音越来越大,还有不少士兵转过身,拼命向后方挤去。   所谓的‘诈降’妙计不但没有受到任何效果,反而让合众国大军的士气迅速崩溃,攻是攻不下来了,姬周国人又不要俘虏,他们的活路在哪里?   前面的人拼命向后面挤,而后面正在被皇家禁卫军屠杀的人却又拼命向前拥去,整个巴尔干峡谷内乱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两边的山峰上响起了尖利的哨声,数不清的士兵把一截截树干当作滚木推下了山壁,有大树也有小树,看起来惊雷军团的士兵准备得还不充分,树干上的树枝都没有清理,但胜在数量多,一路轰轰隆隆滚下来,倒也砸伤了不少人。   惊雷军团的第二轮攻击更加没有水准了,眼见一颗颗黑色圆球从山上滚下来,砸到人们的身上,可只能让被砸中的人趔趄一下,等圆球停下来时,合众国的士兵才看到原来那是用铁线捆绑起来的布球。   有不少士兵松了口气,但更多的士兵却露出了惊恐欲绝的神色,因为他们嗅到了火油的气息。   惊雷军团的第三轮攻击有几排弓箭手来执行,当火箭落下时,巴尔干峡谷燃起了冲天的大火,无数士兵在火光中蠕动着、挣扎着、嚎叫着,巴尔干峡谷变成了一座焚烧着的地狱。 第三七五章 活该   “大将军,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行不?”杜兵在一边显得非常猴急,他的双手跃跃欲试,想从钱不离手中把望远镜抢下来,但又不敢真的动手。   “大将军,他们在做什么?”王瑞问道。   “他们在试探水流的深浅。”钱不离笑着放下望远镜,随后又把望远镜递给杜兵,可就在杜兵的手刚刚碰到望远镜的时候,钱不离的手腕一转,把望远镜交给了王瑞,小小的耍弄了杜兵一次。   钱不离在别人面前深沉自敛,但在这几个与自己从风风雨雨、生生死死中熬过来的弟兄面前,钱不离从来不装什么深沉,装也没有用,吓不到人的,没见这家伙竟然想抢自己的望远镜么!   “又耍我……”杜兵苦笑着放下空空的双手。   “应该告诉张进武,准备撤退了。”钱不离没理会杜兵。   “大将军,昨天张进武派信使来的时候,您不是说龙虎军团在这时候撤退会引起罗斯人的怀疑吗?”孟铁头问道。   “罗斯人的进攻并不凶猛,龙虎军团有实力守下去,那个时候撤退肯定会让罗斯人怀疑。”钱不离解释道:“但现在不一样了,罗斯人想从这个奇云渡越过新河,包抄龙虎军团,撤退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噢……”孟铁头若有所思的点起了头。   “你噢什么!”任帅在孟铁头的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你真的听懂了吗?”哥几个成天在一起混,谁不了解谁啊?孟铁头大字不识几个,钱不离是看在孟铁头忠勇可嘉的份上才破格提拔他的,大家都知根知底,你孟铁头在这里装深沉不是找打么!   “有些……不太明白。”孟铁头捂住脑门,眼中满是委屈。在天威军团中他第一怕的是钱不离,第二怕的就是任帅了,不止是因为任帅是他的主官,还因为任帅这人最喜欢找人切磋,尤其是找那些手下败将切磋。孟铁头打起仗来从来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事实上他也确实不知道,‘死’字很复杂呢……但不怕死和不怕挨打是两码事啊!   “那你还噢!”任帅又弹了一下。   孟铁头捂着脑门连退了数步,随后悄悄绕到一侧,站到了郑星朗身后。事实证明,痛苦可以启迪人类的智慧,一向鲁莽的孟铁头也学会了兵法上的‘避实就虚’,郑星朗这个人非常文雅,从来不动手打人的!   “远京,回去之后给你记一大功,如果不是你发现了罗斯人异动,我们也许就要手忙脚乱一段时间了。”钱不离笑道。   “末将的运气好。”杨远京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事情说起来也真是杨远京的运气,他带领斥候大队出去侦察时,发现树林中有一个老汉上吊自杀,他生出了恻隐之心,把那老汉救下来温言开导,结果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老汉本是千夜县人士,因为罗斯人进犯境土,只得背井离乡逃出了千夜城,结果和自己的家人走散了,身边只剩下一个二孙女。祖孙俩人本想去投奔亲戚,也好和家人团聚,结果走到奇云渡南岸的时候,老汉钻到树林中去解手,他的二孙女被三个黄头发、蓝眼珠的罗斯国人抓走了,老汉明白些事理,知道自己出去也于事无补,只能枉费一条性命,还不如悄悄跟着,找机会救人,可最后他找到的是他二孙女被奸杀后的尸体。   老汉悲痛欲绝,草草把他的二孙女埋起来,做了个记号,想找到家人之后再重新埋葬,可他越走越伤心,越走越觉得没有脸去见家人,他的心结没办法打开,毕竟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女被人抓走的,所以最后选择了上吊。   杨远京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非常重视,他劝说了老汉一段时间,还保证为老汉报仇雪恨,又派两个斥候护送那老汉去亲戚家,自己则亲自带着人来奇云渡侦察,结果发现罗斯人在这段地带的活动很频繁。   “你们说说,罗斯人为什么选择了水流最急、水面最宽、相比较之下困难最大的奇云渡呢?”钱不离微笑着问道。   杜兵几人对视了一眼,王瑞道:“奇云渡距离张进武防守的安原渡有一百二十余里,龙虎军团的斥候就算累死也侦察不到这里,罗斯人是想出其不意,给龙虎军团当头一棒。”   “张进武之所以能在安原渡阻击罗斯人这么多天,唯赖新河天险而已,如果罗斯人能绕到龙虎军团背后,那么天险就不复存在了,不管龙虎军团是战还是退,都是遭受惨重的损失。”郑星朗道。   “不要忘了安原!安原的地势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如果安州只有龙虎军团,就算张进武发觉不妙时马上下令撤退,龙虎军团也很难撤到临漳城,也许……在路上就被吃光了。”杜兵补充道。   “依杜将军这么说……那么罗斯人偷越奇云渡的部队应该是以骑兵为主了。”李霄云接道。   “你们的想法和我差不多。”钱不离点了点头:“所以张进武那边现在就要准备撤退了。”对这些将领的表现,钱不离感到非常满意,杜兵几个人确实在不断的战火中变得成熟起来了,想当初让他们判断敌军的动向、用意时他们都需要考虑很长时间,才能说出一、二来,现在略一思索就能找出答案,而且想得很详尽。   “大将军,要不然我们就在这里搞他们一家伙吧!”杜兵说道。其实他知道自己的提议根本不可能被通过,但是他实在憋得慌,只是无聊发泄一下而已。   “你放心吧,仗有你们打的,到时候别叫苦、别叫累就行。”钱不离笑道。   “谁叫苦谁就是孙子!”孟铁头突然接了一句。   “好,说的好!”任帅大笑起来,孟铁头说的话真是说到他心里去了!不过孟铁头听到任帅的夸奖,却又向外躲了一步。   “大将军,我杜兵跟了您这么久,什么时候看我叫过苦?”杜兵抱怨道:“但您的胳膊肘不能总向外拐啊!您看看!张进武立下了大功,潘智超在那边也歼灭了三支合众国的步兵联队,还打残了一支骑兵联队,您就忍心看到我们被他们比下去?该让我们出手了!”   “大将军,您可别怪杜将军乱说话,其实……天威军是您一手缔造的,我们都是您麾下的武将,对我们来说,天威军就是我们的家!这段时间尉迟上将军平定了高进的叛乱,张进武上将军获得玉湖大捷,潘智超那边也传来了捷报,就没有我们天威军团的事,大家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是难免的。”郑星朗笑道。   “大将军,末将认为杜将军和郑将军说得非常有道理!”孟铁头文绉绉的接道:“我们可都是大将军一手拉扯大……”孟铁头有他自己的自尊,他想说话,但‘跟随’这个词被杜兵用过了,‘麾下’这个词被郑星朗用了,他不想和人学,而想用另一个词来表达类似的意思,结果脑子转不过来弯,竟然用上了‘拉扯’二字,他自己也感觉到不对劲,连忙闭上了嘴。   杜兵几人先是目瞪口呆,随后不约而同的哄笑起来,属任帅笑得最欢,嘴也没闲着:“铁头啊,回去之后应该给你找个教书先生了,要不然你这辈子指不定要丢多少次人呢!”   “行了,任帅你给我消停点,就你念过书怎么的?”钱不离笑骂道。   “反正我比他强!”任帅丝毫没有觉悟的回道。   “那好,回去之后给我抄写十遍天威军军纪,明天送过来,我亲自检查!”一军主将想捉弄手下的部将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怪就怪任帅太没有觉悟了。   “啊??”任帅大惊失色。   “没听到我的话?”钱不离眼睛一瞪。   “为……为什么就罚我啊?刚才他们也一起笑了!”任帅用手一指杜兵几人,他想用法不责众的办法来逃过一劫,情急之下却没想到,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办法。   “我想笑就笑,犯了哪条国法军规?但你凭什么捉弄铁头?欺负他是老实人么!”杜兵不高兴了。任帅这家伙真是没义气,屁大点事就要把大家都拉下水当垫背的,岂有此理!   “是啊,你挖苦铁头就是你的不对!”王瑞接道。   “其实我不过是和铁头开几句玩笑,平常我也是这么和他开玩笑的。”任帅陪着笑看向孟铁头:“铁头啊,嗯……嗯……”任帅一个劲使眼色,让孟铁头出来帮他说几句好话。   “大将军,您听到了吧?是他亲口说的!他平时就总来欺负末将!”孟铁头想起往日的‘切磋’,眼圈都红了。   “听到了!不止大将军听到了,我们也听到了!”杜兵大声回道。   “你们……真不讲义气!”任帅怒道。   “你刚才想把我们拉下水的时候,可曾想过‘义气’二字?”一向不参与这种‘勾心斗角’的郑星朗都忍不住出来说话了,谁让任帅的手指也在他身上停留过呢?   “你活该!”王瑞做出了总结。 第三七六章 各领风骚   天威军团的大营戒备森严,士兵们已经用不着再训练了,每个人都穿戴着全副铠甲静静的坐在自己的营帐内,等待着命令。在大营中行走的巡逻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八座哨栏上都站满了值勤的士兵,紧张的向四外观瞧。在大营周边几十里方圆内,杨远京率领的斥候大队和风云军团的斥候纵横驰骋,组成了一张巨大而严密的网。   外边的空气显得非常紧张,帅帐内也一样,钱不离肃然端坐在帅座上,尉迟风云坐在他侧首,尉迟慧俏立在尉迟风云身后,杜兵、郑星朗、王瑞等天威军诸将都来齐了,与风云军团的将官分左右站成两排。   就在罗斯人偷越奇云渡的时候,钱不离派出的一支贩马的商队假作无意中从奇云渡经过,看到大批罗斯人之后,吓得四散奔逃,钱不离用这种方法告诉罗斯人,你们的阴谋露馅了!   随后张进武率领龙虎军团大踏步撤退,把新河天险让给了罗斯人,就在刚才,斥候们来禀报说罗斯人的大军已经越过了新河,快速追击张进武的龙虎军团,这意味着安原决战就要爆发了!盼了多少天才盼到好机会,不要说别人,就连钱不离心中的弦也绷得紧紧的。   “大将军,从奇云渡偷越的罗斯人军队的兵力差不多有十支联队,其中有五支联队是骑兵联队,他们的意图很明显,想从斜刺里追上龙虎军团!卑职以为,应该派出一支步兵阻击他们,以确保龙虎军团的安全,否则的话,龙虎军团在石门子就会和这支军队遭遇的!”董古融缓缓说道。   钱不离的目光转向了尉迟风云,尉迟风云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不能选择石门子做战场,战术纵深还远远不够,必须诱使罗斯人继续深入,才能打一场漂亮的围歼战,到时候让罗斯人逃都没办法逃。   “古融,你再详细说一说。”钱不离说道。   “从奇云渡到石门子,就四处险要之地可以驻守,分别是牛耳洞、汤南、阿龙山和金林,但从时间上看,派兵去牛耳洞和汤南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去阿龙山或者金林。”董古融回道。   “尉迟上将军,你认为选择哪里比较合适?”钱不离问道。   “还是金林吧,龙虎军团穿过石门子,阿龙山的守军就成了孤军,要撤必须一起撤,这样还可以互相照应。金林那个地方我去过,可以给我们争取两天时间,足够张进武退到石门子了。”   “我同意尉迟上将军的意见。”钱不离点头道:“任帅,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换掉天威军团的军旗,打龙虎军团的旗号,务必给我守住金林!”   “末将遵命!”任帅没想到自己是第一个接将令的,心中着实兴奋异常。   “大将军,还是让末将派人去守金林吧,如果这一仗交给任将军……是很容易引起罗斯人怀疑的。”尉迟风云接道。   “哦?”钱不离一愣,略一思索,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现在的天威军团士兵已经完全更换了军制,尤其是任帅的刀锋军,他们配备着清一色的战刀,而龙虎军团和风云军团的士兵还是以长剑为主,如果把阻击战交给任帅去打,确是容易引起罗斯人的怀疑。   “那就有劳上将军了。”钱不离道。   “为国效力,何谓有劳?”尉迟风云淡淡一笑:“程六贤,你带着本部马上启程,明天天亮之前必须要赶到金林!不可贻误战机,否则提头来见!”   “末将遵命!”程六贤昂然站了起来,把手伸向了任帅:“不好意思,任将军……”   任帅无可奈何的把手中的令箭交给了程六贤,脸上满是郁闷之色。   “大将军,还有一件小事清,卑职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说。”周抗突然开口说道。   “战场上哪里有小事情,你说吧。”钱不离道。   “大将军,请看这里,这里有一条不引人注意的小路,沙盘上并没有把这条小路标出来。”周抗用手指点着地图说道:“如果罗斯人走这条小路,可以绕过阿龙山山口,不走金林,直接穿过阿龙山,攻击石门子!”   钱不离盯着周抗指点的地方,思索了片刻,神色转厉:“古融,你们是怎么搞的?居然有这么大的漏子?!”   钱不离对天威军团众参谋的要求是非常苛刻的,他要把所有的参谋挖掘出达到极限的想象力,从各个角度去推测敌军的动向,列出数十个、甚至上百个敌军的战术计划。敌军为什么要如此进攻,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和弊漏,我军将如何应对才是上策,等等问题都要写得详尽。如果敌军按照参谋列出的某个计划行动了,而主将却认为那个计划的可能性小,没有采纳建议,那么所有的责任都要由主将来承担。反之,如果参谋列出的所有猜测都没能猜准,那么参谋就要负全责。   钱不离认为一个人的头脑是有限的,所以他想培养几个合格的参谋来帮助自己,董古融几人就是合适的人选,谁知现在居然出了纰漏,钱不离感到很恼火。   “大将军,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董古融急忙解释道:“这条小路非常隐秘,没有几个人知道,一般的地图上也没有,罗斯人怎么能找得到呢?再说这条小路并不好走,偷越奇云渡的罗斯人又是以骑兵为主,战马是根本不可能翻山越岭的!所以卑职以为,罗斯人只能走阿龙山山口,穿过金林,直袭石门子。”   “哦……”钱不离沉思起来。   “董大人,小女子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一下。”尉迟慧突然开口说话了。   “尉迟小姐莫客气,在下洗耳恭听。”尉迟慧虽然没有军职,但她是尉迟风云的女儿,又和钱不离走的甚近,董古融可不敢失了礼数。   “如果我军想守住那条小路,需要多少人?”   “这个……”董古融沉吟片刻,回道:“只需在阿龙山的狼峰留下五百名士兵,罗斯人就算插上翅膀也休想飞过去。”   “这不就简单了。”尉迟慧娇笑起来:“大将军,您还差那五百人么?”   尉迟慧的话可是帮了钱不离的大忙,刚才董古融的分析不无道理,所以钱不离在思索罗斯人到底有多少可能性从小路偷袭,而尉迟慧却把概念给转换过来了,不是守不守的问题,是需要多少人去守!天威军团和风云军团合在一起浩浩荡荡,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三万,怎么挤还挤不出区区五百人?!   “孟铁头!”   “末将在。”孟铁头连忙站了出来。   “从你军中调出一员偏将,让他率领五百人驻守阿龙山的狼峰,如果罗斯人真的走了小路,无论如何也要把狼峰守住!”   “末将明白。”   就在这时,阎庆国从外大步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兴奋之色,大声道:“启禀大将军,惊雷军团潘智超派曹志方前来递交十万火急战报!”   钱不离一愣,潘智超全歼援军获得大捷的战报早就传回来了,而且潘智超在信中显露出继续骚扰一段时间就会撤回姬周国的意图,哪里还会有十万火急的战报?   “出什么事了?”尉迟风云问道。   “尉迟上将军,潘将军又打了一场胜仗,具体的情况还是由曹将军来说吧,我也不太清楚。”   “让曹志方进来。”钱不离挥了挥手。   时间不长,曹志方走进了帅帐,他的神色很肃穆,但两个嘴角却在不由自主的向上翘起,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曹志方正在竭力控制了自己的表情。   “曹将军,战报先不用呈上来了,由你来说吧,把所有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一遍。”看到曹志方的表情,钱不离感觉到那一战的规模绝对小不了,上一次大捷时潘智超只派出了几个信使来传递战报,这一次居然把他的心腹将领派出来了,可想而知潘智超的心情有多么激动。   曹志方从潘智超得知合众国主力来支援达卡城、遂决定绕过敌军主力去佯攻钢铁之城说起,一直讲到潘智超用空城计吓住了合众国的援军,一把火烧了巴尔干峡谷,曹志方的口才很不错,讲得是栩栩如生,帐中的将领都被曹志方的述说吸引住了,大帐内鸦鹊无声。   最后曹志方把战后的统计数据也报了上来,合众国边防军的主力部队、整整二十一支联队六万余人几乎是全军覆没,能从天罗地网中逃出去的,至多只有几百人。惊雷军团在这一战中损失也不小,阵亡三千四百余人,轻重伤也有四千余人,加上攻打达卡城、围歼援军的损失,惊雷军团减员人数已经超过了万人。曹志方讲完之后,偷眼瞄向钱不离,脸上带出了几缕不安的神色,因为惊雷军团的损失已经超过了钱不离规定的底线。   曹志方讲完了,帐中众将依然没有回过神来,上到钱不离、下到两个军团的将领们,谁都没有想到潘智超竟然能获得如此震撼人心的大捷!要知道,潘智超的任务只是制造假象和牵制敌军!   一个猎人派猎犬去把老虎引出来,他在另一边埋伏准备猎杀,谁知那猎犬竟然把老虎咬死了,这个时候猎人是什么样的表情帐中的将领们就是什么样的表情。   过了半晌,尉迟风云的叹息声打破了沉默:“老了、老了,现在是年轻人各领风骚的时代了!” 第三七七章 蓄势待发   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习惯,而习惯能影响人的性格,性格又可以决定人的命运。   战争就是一盘棋,所有的棋子在棋盘中秉持自己的意愿和判断、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战争中没有必然,一只横冲直撞的车可能会死得非常窝囊,一只过河卒有时候却可以发出致命一击。   伊凡斯基的心情非常焦躁,龙虎军团撤退的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料,几天来打过几次接触战,但始终没办法大规模杀伤龙虎军团的将士,每到关键时刻,龙虎军团总会留下一支人数不多的部队,拼死阻挡,为主力部队的后撤争取时间。最让人担忧的是,龙虎军团的士兵们明知他们被主力抛弃了,也坚决不投降,死战到最后一息!如果每一个姬周国的军人都有这样顽强的斗志,这场战争一定会给罗斯国带来极其惨重的损失!想到这点的时候,伊凡斯基就感到更加焦躁了。   派出去偷越奇云渡、抢占石门子的部队也传来了让人失望的消息,步兵联队被挡在阿龙山的狼峰之下,付出了很大代价却难前进一步,骑兵联队受阻于金林,短时间不可能突破敌军的封锁线。   而他伊凡斯基在正面战场也抓不住龙虎军团,那么意味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龙虎军团撤往临漳城!彼得元帅制定的计划是在龙虎军团撤离黄坑之后,一直追击不放,在龙虎军团撤入临漳城之前,至少也要杀死杀伤龙虎军团近半数的士兵才能算完成既定的目标。这样下去,目标是根本没办法达到了。   伊凡斯基一方面对张进武超乎想象的反应速度而惊讶,一方面不得不做出艰难的选择,是继续谨慎的追击下去、尽可能的消磨龙虎军团的实力,还是令辎重部队暂时驻守,前军与中军快速向前,不计伤亡的与龙虎军团提前展开混战!   两种方法各有利弊,伊凡斯基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不可能派人回去征询彼得元帅的意见,信使一来一去,龙虎军团早就撤入临漳城了!伊凡斯基更知道,他的选择将决定无数人的命运,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命运。   经过一番痛苦的思索,伊凡斯基终于做出了决定,前军、中军快速向前推进,后军缓行,必须在龙虎军团赶到三界县之前追上龙虎军团。伊凡斯基还下达了总进攻令,为了重创龙虎军团,他不惜展开一场大混战!当然,伊凡斯基也进行了详细的估测,他认为纵使在两军的编制都彻底打混了的情况下,凭他狂战士军团的单兵做战能力也可以稳站上风。   而张进武心中的痛苦远比伊凡斯基强烈,以他的能力如果一心想撤退,绝不会被人逼得这么惨,或分路、或设疑兵,张进武有很多办法拖延罗斯人的进攻速度,但现在却不能那么做!   用现代人的话说,战术是要为战略服务的。为了完成诱敌深入的任务,张进武只能故意放慢速度,等到罗斯人逼近时,再分出部分兵力拼死阻击。罗斯人的彼得元帅打得是蚕食的牌,张进武必须要配合彼得元帅行事,但龙虎军团的将士们跟随他已经跟随了二十余年,他能叫出很多人的名字,每一次派人马去阻击罗斯人时,看着那一张张充满朝气的面孔,张进武就感到心如刀割。   这种事情无法用对与错来评价,世界上本不会有绝对的公平,从钱不离、张进武等人的角度说,他们的做法没有错,为了将来少死更多的人、为了彻底歼灭罗斯国南线上的主力、为了姬周国的崛起,必须要有牺牲!但如果钱不离和张进武都没有错的话,那错的是谁?   不管什么世界、什么地方、什么国家、什么民族,不管是正义的一方还是邪恶的一方,战争对上位者来说就是一座赌坊,他们不但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赌上去,为了让收获更丰厚,他们还随手压上无数百姓的生命,赢了就扶摇直上,输了就沉入深渊!   而战争对平民百姓来说,是血淋淋的别离!父与子的别离、夫与妻的别离、兄与弟的别离,一将功成万骨枯,那名将脚下铺天盖地的骸骨,演绎着无数的别离。   钱不离在某些方面还不如伊凡斯基,至少伊凡斯基有自己的选择权,战争就摆在钱不离面前,他别无选择!如果等到罗斯国与金帐汗国的关系逐步解冻,罗斯国战略重心转移到了南线,姬周国能不能保全半壁江山都是个问题!   钱不离深知,侵略者可不会有什么爱民如子的概念,到时候姬周国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惨死在侵略者的屠刀下,毒蛇噬手、壮士断腕,钱不离宁愿把整个安州打成无人区,也不会坐以待毙!   慈不掌兵,钱不离并不紧张龙虎军团的损失有多少,关键的是,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之后,到底能换来多少!   ※※※   在钱不离的帅帐内,钱不离与尉迟风云等人都面带喜色,低声谈论着什么,继曹志方带回来战报之后,潘智超又派出使者通知钱不离,他已经撤回到姬周国,留下五千人马与常备军一起驻守边关,他自己则带着惊雷军团星夜兼程、北上安州。从时间上推算,三天之后,一万皇家禁卫军的先头部队就能赶到这里与大军会合了。   “想不到,我姬周国的四大军团竟然能合在一起、并力对敌!自建国以来这还是首次啊,呵呵……和那时候不同的是,少了一支铁浪军团,多出了一支天威军团。”尉迟风云笑道。   “父亲,是五支军团,您忘了皇家禁卫军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尉迟慧的笑容凭空添了几分娇媚。   “我们拧成了一股劲,已经完全可以与罗斯人硬撼了。”钱不离看了看地图,突然失笑起来:“你们看看,罗斯人的野心可真是不小啊,这才几天时间,他们就占领大半个安州了!”   地图上安州一带已经标上很多黑点,大约有二十余个城、县失陷,不过安州府在临漳城以南,想占领安州府必须先占领临漳城,一州之首府不但有战略意义,还有政治意义和经济意义,罗斯人紧咬龙虎军团不放,另外一个目地就是不能让龙虎军团安全撤入安州府,那样安州府就会变得很难攻陷了,会极大的影响罗斯人的计划。   听了钱不离的话,尉迟风云等人会心的微笑起来,虽然从地图上看罗斯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但他们都知道,罗斯人已经猖狂不了几天了,敌人的兵力越分散反而对自己越有利。   “张进武什么时候能到松香镇?”钱不离开口问道。   “还需要两天时间。”周抗回答道。钱不离已经任命周抗为随军大司马,总管参谋部,等同于参谋长,这些事情都装在他心里,自然是开口即答。   “好!我们再忍上两天时间,到时候就可以关门打狗了!”   “大将军,这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关上的。”尉迟风云微微皱了皱眉:“除非我们能在短时间内击溃来犯的敌军,然后火速越过新河,收复黄坑、玉湖和驰鹿岭,如果时间拖久了,让彼得听到了风声,他怎么可能留下来等死?”   尉迟风云有疑虑很正常,钱不离早在皇城时就预设了一招杀手锏,加上三支军团集结在一起,现下的总兵力已经将近十七万,占据极大的优势,所以钱不离有信心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但尉迟风云却不知道这些,钱不离的保密工作也算做到家了,除了负责专项事务的人以外,谁都不了解具体情况,连杜兵几人都被瞒在鼓里。   尉迟风云只能从双方的兵力对比和地势优劣上分析,十七万对七万余人,敌军中还有战力极其凶悍的狂战士军团,安原一地又是平原,尤其是松香镇一带,没有什么好的地势可以利用,所以尉迟风云认为虽然可以占据优势,但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歼灭敌军。   尉迟风云信任钱不离,虽然心有疑虑,但从来没有开口询问过钱不离为什么那么有信心,现在他也没有问,只是从侧面提醒一下钱不离,尽到他的责任。   “尉迟上将军,你放心吧,你说的这些我已经考虑过了。”钱不离笑道:“就算伊凡斯基是个难缠的角色,他还能斗得过我们四支军团么?”   “那就好。”尉迟风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一旦龙虎军团赶到松香镇,我们就要大举反攻了。”钱不离神色一正:“千秋功业、在此一举!我们要让所有的罗斯人永远记住,姬周国是不可轻侮的!”   “愿效死命!”众将领一起喝道。 第三七八章 被困十里坡   张进武紧皱着眉头,此刻战况急转直下,罗斯人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疯药,自清晨开始就紧咬着龙虎军团不放,争斗得空前激烈。以往罗斯人吃了点亏之后,会暂时撤退歇息一段时间再重新展开进攻,现在却象疯了一样,一波波往上扑,完全是用人的血肉之躯开路。最让张进武感到不安的是,两翼也出现了罗斯人的军队,很明显,罗斯人已经动用了全力,不但在拼命牵制龙虎军团的后翼,还试图从两翼包抄过来,围困龙虎军团。   张进武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滑动着,此地距离钱不离计划中的战场、松香镇还有一百余里地,不过张进武感觉到,龙虎军团已经不可能赶到松香镇了,罗斯人完全改变了战术,他张进武也要见招拆招。   “传我的命令,全军向十里坡收缩,韩荣、徐盖,你们两个去策应一下两翼,老夫亲自去接应后军的辎重,动作快点,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张进武终于下达了命令。   “上将军,如果我们向十里坡收缩,岂不是坐等被包围?那我们还怎么撤到松香镇?”韩荣惊讶的问道。   “你以为我们还能撤到松香镇么?”张进武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可是……如果大将军怪罪下来……”   “军令是死的,战局却在千变万化,如果大将军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也妄为大将军了。”张进武微笑起来:“按我的命令去做吧,没事的。徐盖,马上派信使去临漳城,告诉大将军,我龙虎军团决定死守十里坡!”张进武知道一旦在十里坡停下扎营,那么必然会被罗斯人团团包围,到时候信使是不可能派出去了,这等于是最后一次传达战报。   “末将遵命。”话说到这份上,韩荣纵使有再多忧虑,也不好继续说什么了。   从高空俯视,龙虎军团开始迅速向十里坡收缩,前军回师撤退,后军加快速度前进,中军开始修筑简易的营寨,而罗斯人从三面包抄上来,把十里坡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天晚上,两军倒是相安无事,罗斯人的军营静悄悄的,龙虎军团的大营则彻夜灯火通明,所有的士兵都在轮流修筑营塞,张进武知道罗斯人的进攻会非常凶猛,今天多准备一些,明天就会少死一些人。   ※※※   “这么说吧,你们罗斯国的尼古拉七世正在进行一场邪恶的战争!他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把自己的子民推入战争的深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原来是一个犯人,对吧?告诉我,就算你们罗斯人赢得了这场战争,你能得到什么?让你做一个平民还是恢复你的爵位?你用自己的生命为赌注能换到什么?反过来再想一想,尼古拉七世和那些根本就没出过力的贵族们能得到什么?他们又凭什么侵吞你们用鲜血换来的东西?”钱不离微笑着说道。   一边的尉迟慧把钱不离的话都翻译了过去,安德鲁连连点头称是。用钱不离的话讲,向安德鲁这样由贵族变成罪犯的人,必定从内心深处产生仇恨社会的倾向,尤其对社会上层的既得利益者更是会恨之入骨,钱不离骂那些人绝不会引起安德鲁的反感,更谈不上产生警觉。   “我知道你们是一个热情洋溢、待人真诚、性格豪爽的民族,我不明白的是,你们的尼古拉七世为什么要侵略我们姬周国!我们姬周国的敌人是草原上的飞鹰部落,而你们罗斯人的真正敌人是北方的金帐汗国,可以说,我们有相同的敌人,我们完全可以联合起来共同做战!”   安德鲁听完神色激动的回答了几句什么,尉迟慧翻译道:“他说他们的祖先每一代都有人死在北方的战场上,他与金帐汗国的仇恨是不可化解的,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让那些强盗知道他安德鲁的厉害。”   “强盗?”钱不离呵呵一笑:“在我们眼里,你们罗斯人也是强盗!看看你们的尼古拉七世找的理由吧,什么没有诚意和谈、什么侮辱了罗斯国的尊严,这些都是放屁!坦白说吧,我姬周国前几年发生了内乱,现在才刚刚稳定下来,你们的尼古拉七世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来掠夺我姬周国的财富!这和一个人看到邻居生病了,就想方设法谋夺邻居的家业有什么区别?无耻到了极点!”   “他说他代表所有的罗斯人向大将军道歉。”尉迟慧翻译道。   “我们不需要道歉!我们需要的,是补偿!”钱不离冷笑道:“邪恶的人只能猖狂一时,但不可能得意一世!正义必然会获得最终的胜利!你们的尼古拉七世将会为这场战争付出巨大的代价!”   “一艘远洋的海船需要有一个好的船长,一个城市需要有一个廉洁、正直的执政官,同样,一个国家必须要有一个英明的领袖!你们的尼古拉七世是一个英明的领袖吗?不!他不是!他连敌人和朋友都分不清楚,竟然把屠刀伸向了自己的朋友,他的存在只会给你们罗斯国带入无穷无尽的灾难!”   “为了避免战争,我已经付出了足够的诚意,我们两国之间原本是和谐的,之所以闹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我姬周国消灭了奥斯曼公国,可我们已经把奥斯曼公国的土地、也就是我们的云州赠送给你们罗斯人了,你们还想要什么?”   “尼古拉七世欺人太甚了!一只温顺的小猫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也是会伤人的,难道我们姬周国的军人连小猫都比不上么?”钱不离又发出了冷笑:“有了这样狂妄、卑劣、而又无耻的人做你们的领袖,罗斯国的未来真是不可想象,我敢断言,罗斯国早晚要毁在尼古拉七世手里,除非是更换一个领袖,要不然……他就会把你们带上一条绝路!”钱不离说了半天,最后的话才是他的重点,利益推动是必不可少的,但更要让安德鲁认为他自己是在为国家、为正义而战!一个人如果有了信仰和理想,他的勇气、毅力等等方面都会有显著的提高,利益可以驱动人的野心,理想却能让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奋斗终生。   钱不离这番话说得很是冠冕堂皇、正气凛然,安德鲁的心计远远无法和钱不离相比,哪能明白钱不离的用心,反而露出深有同感的神情。   就在这时,周抗一把掀开了门帘,冲进了帅帐,轻声道:“启禀大将军,龙虎军团有急报。”   “哦?交上来。”钱不离说完扫了安德鲁一眼,安德鲁是个有几分眼力的人,见到钱不离有军务要处理,连忙站起身退了出去。   钱不离接过龙虎军团的战报,仔细观瞧,他的脸色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最后把战报轻轻放在了案头,用手指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大将军,出什么事了?”钱不离在自己人面前是很少故作假象的,尉迟慧从钱不离的神色中看出肯定是出了什么纰漏。   “罗斯人的进攻异常凶猛,张进武没有办法撤到松香镇,他已经决定死守十里坡了。”钱不离缓缓说道。   “难道罗斯人发现了什么……”尉迟慧自言自语起来,旋即轻笑一声:“不可能!如果罗斯人真的有所发现,他们最应该做的,是马上向新河撤退,迅速收缩、集中所有的部队,不管是战还是和,他们都有了对抗的本钱,而不是继续追击龙虎军团!现在的罗斯人反而加大了追击的力度,逼得张进武不得不驻守十里坡,证明罗斯人还被蒙在鼓里呢,大将军有什么好担忧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担心。”钱不离摇了摇头:“自罗斯人犯我安州以来,龙虎军团独撑大局、连番苦战,损耗非常严重,军械辎重也剩不多了。而我们还在松香镇一带等着罗斯人踏入圈套,如果想重新布置妥当,移军十里坡,至少还需要两天时间。但依现在的情况看,罗斯人是要拼命了,别的不说,单是伊凡斯基的狂战士军团就能把张进武压得喘不过气来,我担心张进武能不能挺过这两天。”   “如果派一军先行支援十里坡呢?”   “不行!”钱不离断然否决了尉迟慧的提议:“费了这么大力气,好不容易把罗斯人引了过来,我不能冒着功亏一篑的危险冒险出兵!你以为伊凡斯基看到了突如其来的援军之后还有胆量在安原逗留么?要打就不能放走一个,在口袋还没有扎紧之前,我们绝不能动手!”   尉迟慧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能理解大将军的决定。”   “希望张进武能支撑得住吧。”钱不离说道:“周抗,派人去请尉迟上将军过来,现在到了我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第三七九章 围攻   看到了那面狂战士军团黑虎联队的军旗,张进武心中蓦然一沉,对这支黑虎联队,张进武的记忆非常深刻,周家屿一战,他的心腹将领熊士高就是丧命在黑虎联队手中!   这一次伊凡斯基用的是全面包围、重点突破的战术,主攻点就是龙虎军团的后军,他派出了一支联队用自杀性冲锋的方式把龙虎军团连夜布置出来的陷阱、鹿角等破坏干净,还没等龙虎军团的将士喘口气,黑虎联队和边防第一军第二联队就联手再次展开攻击。   狂战士军团的士兵个个身材高大魁梧、健壮有力,但这并不是他们可以目空一切的原因,姬周国的普通步兵披挂的铠甲负重在二十斤到三十斤之间,而狂战士军团的士兵铠甲负重却达到了恐怖的八十斤,并且可以战斗相当一段时间!坚厚的铠甲把狂战士军团的士兵变成了钢铁战士,寻常的利器很难伤到他们,他们也是一支根本不需要盾牌手的军队,弓箭手的抛射对他们来说就是挠痒痒。   寻常的攻击很难伤到狂战士军团的士兵,而他们手中的巨斧却是致命的凶器,姬周国士兵披挂的轻型板甲在巨斧下如纸片般脆弱,挨着一下就会落得血肉横飞。   张进武本以为伊凡斯基会采用车轮战,等龙虎军团力疲之后再投入狂战士军团,此时才明白,他估计错了。   三千名头戴黑虎面具、身材高大的战士组成一个整齐的方阵,直向着龙虎军团的大营冲来,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但脚步沉重,踏得地面嗵嗵作响,声音直砸入人的心底。   如果单比气势,龙虎军团逊色了不少,黑虎联队头上戴着的面具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肩头清一色的巨斧闪烁着凛凛寒光,没有呐喊,有的只是喉咙深处挤出的咆哮,黑虎联队就象混入钢铁的泥石流,目标直指龙虎军团的后营。   张进武长吸了口气:“徐盖,你带领本部马上进战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冲过来!”   “上将军,现在就撤到战壕里去?”徐盖惊讶的问道。   “撤下来!”张进武用不容质疑的口气说道:“靠那条栅栏和箭楼是挡不住的,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张进武心中有数,龙虎军团并不是挡不住这次进攻,但身为主将,他的帐必须要细细的算,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挡住这一次进攻?下一次呢?再一次呢?在将要吃大亏的情况下放弃一道防线才是明智的选择,他不能硬拼。   “末将明白了。”徐盖没再多说,滑下哨栏,伸手一招,带着本部向前方冲去。   “韩荣,你带着人马上在内营挖第二道壕沟!马上!”天威军团喜欢挖战壕的传统已经得到了不少人的重视,张进武也仔细研究过战壕和天威军团以往的战例,事实证明战壕的作用是巨大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极耗人工,龙虎军团昨夜动员了两万人挖掘壕沟,到临晨也只完成了一个大概。钱不离根据冷兵器时代战争的特点,把战壕修改成了另外一种样子,壕沟内有两个底台,一个高一个低,低的地方还要挖出一排藏身洞,龙虎军团挖出的壕沟则非常简陋,底台坑坑洼洼的,还有不少积水,藏身洞一个都没有,不过现在的张进武已经没有时间去完善了,他把希望寄托在第二道壕沟上。   “末将马上就去!”   “六贤,你带领本部人马在壕沟内侧结阵!”   “明白!”   张进武目视着远处不断逼近的黑虎联队,又叹了口气,他心中隐隐生起了不祥的感觉。   转眼之间,黑虎联队已经攻到了近前,看起来坚固的栅栏在巨斧的劈砍下化成满天飞舞的木片,一个个如蛮牛般雄壮的士兵踏着倒塌的栅栏冲过来,一直冲到龙虎军团后军里面,见到毫无反抗,黑虎联队的士兵们睁着血红的眼睛、发出咆哮声,继续向前,寻找着一切可供发泄的活物。   可惜对黑虎联队来说,顺利只是暂时的,等到他们冲到一条宽达两丈余的壕沟面前,不禁傻了眼,如果可以脱去铠甲,加上一段距离的助跑,这条壕沟倒是不难跳过去,但没有人敢把保命的家伙脱掉,加上壕沟对岸已经立起了整齐的盾墙,跳过去也只能落得被屠杀的下场。   没等黑虎联队反应过来,龙虎军团的后营中响起了尖利的哨声,壕沟内突然立起了一排人影,手中端着一丈半长的超级刺枪,对着黑虎联队的士兵就是一阵乱戳。   这种超级刺枪整体上和对抗骑兵的据马枪差不多,但枪尖处多了四个巴掌大小的倒刺状月牙,这是钱不离专门为狂战士军团准备的利器,仿照他那个世界的勾镰枪制造出来的,天威、风云、龙虎军团都装备了上千支超级刺枪,并且拨出部分士兵进行了专门的训练。   狂战士军团披挂的铠甲坚厚严密,前半身只有双眼露在外边,连脖子上都有防护,后背虽然有空档,但在面对面的战斗中,没有人会把后背露给自己的对手,从大腿到膝盖防护得也很严密,不过在膝盖以下,却只是穿着双兽皮靴。严格的说,这不算什么破绽,当敌人用武器向下攻击时,他们手中的巨斧早已把敌人劈成了两段,而且在激烈的肉搏中,大部分人都会拼命攻击对手的头部和上身,谁会专门注意敌人的双脚?   勾镰枪是一种阴损的武器,每一次拉拽,都会带出一蓬血线,兽皮靴根本无法减低勾镰枪的伤害,受伤的黑虎联队的士兵们不能支撑沉重的身躯,一个接一个惨叫着栽倒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打击反而使得黑虎联队的士兵变得更加凶猛了,有的大步冲到壕沟前、用巨斧向下劈砍,有的干脆跪倒在地上,用手去抓敌人的勾镰枪,甚至还有人干脆跳进了壕沟。   龙虎军团的壕沟虽然还没有完工,但也不是说跳就能跳的,尤其是对披挂着八十余斤铠甲的黑虎联队士兵来说,他们可以在平地上自如的战斗,可要是往两米深的壕沟中跳,那份冲力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大部分黑虎联队的士兵在壕沟内变成了滚地葫芦,壕沟还没有完工,沟底崎岖不平,有的崴伤了脚,有的一头撞到了地上,直接昏迷过去。而龙虎军团的士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没想到黑虎联队的士兵如此不要命,沟底又没有挖藏身洞,被人体钢弹砸死砸伤了不少,两军都有些乱了。   受命于危难之际的徐盖一跃而起,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做出表率,可惜的是他手中的长剑不争气,对一个挣扎着爬起来的黑虎联队士兵劈头就是一剑,对方却象个没事人一样,张开双臂冲着徐盖扑过来。   徐盖不由大怒,连退了几步让开对方的扑势,扔掉长剑,拾起了地上零落的巨斧,使出浑身的力气把巨斧高举过头,重重劈下。   这也算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了,沉重的巨斧轮起来真是势不可挡,一声巨响,那黑虎联队士兵的头盔当场就坍塌下去,整个人仰面朝天栽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起来,里面的伤有多重看不出来,但他露在外边双眼都被震出了鲜血,顺着头盔渗到了外面。   徐盖再次举起巨斧,暴喝一声:“杀!”随后又一斧劈下。   这一斧的力道比前一斧更猛烈,那黑虎联队士兵的身体剧烈的跳动了一下,身下竟然腾起了烟尘,前胸处的铠甲被巨斧斩开,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身体。   徐盖顾不上自己双手被震的发麻,高举巨斧又冲向了第二个敌人:“弟兄们,杀啊……”   见到自己的主将如此勇武,士兵们群情汹涌,士气复振,只是在短短的接触之后,龙虎军团的士兵们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手中的长剑太脆弱了!几个距离徐盖比较进的士兵有样学样,也拾起了地上的巨斧,有的则轮起了修工事用的木桩子,劈头盖脑就是一顿猛砸,还有人竟然举起了石头,象野人一样玩起投石来。   壕沟高台上勾镰枪手也同样勇猛,他们不顾敌军巨斧的威胁,奋力戳动着手中的勾镰枪。而黑虎联队的表现一点不差,见到壕沟内同伴的惨死,他们没有生出半点退却之心,依然奋不顾身的跳进了壕沟内,也有的用巨斧砍杀着壕沟边上的勾镰枪手,有一个身材明显比其他士兵高大的军官竟然扔掉巨斧,用手抓住一个勾镰枪手的甲扣,把那勾镰枪手举过头顶,象扔玩具一样把人扔到了对岸的盾阵中,当场就把盾阵砸出了一个缺口。   让张进武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只第一天上午,战斗就呈现了白热化。 第三八零章 插翅难飞   安原决战对张进武来说是一场最难忘、最艰险、最激烈的决战,只是张进武从来没有绝望过,龙虎军团的部将韩荣、徐盖等人在情势岌岌可危时,恳求张进武带领残部突围,但都被张进武拒绝了,张进武只说了一句话:“我不负大将军,大将军必不会负我!”   张进武驻守十里坡的第二天正午,龙虎军团已经放弃了后营、中营的防线,全军退守前营,只一天半的激战,龙虎军团减员极其惨重,早已超过了一半,有很多士兵都是带伤做战的。   这个时候,伊凡斯基以为大功将成,正组织兵力准备再次发动强袭,而龙虎军团的韩荣、徐盖等人再一次要求张进武率领中军突围,他们决意留下来阻挡敌军,就在这同时,远方突然隐隐传来了轰鸣声。   时间不长,一支黑压压的骑兵队急驰而来,金色的大旗迎风招展,旗上绣着两个大字:天翔。   罗斯人虽然看不懂姬周国的文字,但他们知道这是敌人的援军,战场突然变得静止了,只有那支骑兵队不紧不慢、不急不徐的围绕罗斯人盘旋着,时不时有人冲出队列,放出一排冷箭,随后又迅速回归大队。   龙虎军团沉静了片刻之后,发出了山崩一般的欢呼声,苦熬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援军,这个时候任谁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   而天翔军却象一个孤独而骄傲的猎手一样,没有回应同伴的欢呼声,也没有放松对猎物的警惕,始终沉默着、在罗斯人四周盘旋着,猎人的武器就是那一支支离开本阵冲刺骑射的骑兵小队,每一次攻击都会让罗斯人产生一阵骚动,随后又踏着悠闲的步伐在被吓坏了的猎物身边散步。   罗斯人阵列最外侧血狮联队几个性子暴烈的士兵不堪忍受这种露骨的挑衅,竟然在没有将令的情况下,冲出阵列,追向了天翔军。   天翔军根本就无视几个零星敌兵,等几个敌兵冲到只有二、三十步左右时,才有几个骑士偏转了一下身体,几个敌兵不约而同的栽倒在地上,只剩下一个人还能站着,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身体也是摇摇欲坠了,在他的胸口上有一截黝黑的箭矢。脚踏弩抵近发射的力道奇大无比,狂战士军团披挂的坚厚重甲也挡不住脚踏弩的扳射,这一箭虽然没能当场致命,但那敌兵也没多长时间好活了。   怪就怪这几个血狮联队的士兵太猖狂了,如果在百米开外,脚踏弩还真未必能射伤他们,可他们自动送到了天翔军嘴边,又能怨得了谁!   但天翔军对这种效果却不太满意,一个将领突然勒转战马,直向着那摇摇欲坠的敌兵冲去,冲到近前时,使出一个漂亮的马底藏身,同时战刀离鞘,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寒芒扫向了敌兵的小腿,随后那将领翻身坐回了马鞍,战刀归鞘,连看都没看身后的敌兵一眼,径自驰回了本阵。   如此精湛的骑术和刀技意味着天翔军在历次战火的磨练下已经变得非常成熟了,罗斯人看到这一幕心中更是感到忐忑不安,狂战士军团的士兵也一样,他们虽然一向狂妄自大,号称是步兵中的王者,但可没有人敢说自己能克制骑兵。   狂战士军团的精锐联队除了血狮、黑虎、人熊之外,原来还有一支猎豹联队,但猎豹联队在一次与金帐汗国最精锐的八旗骑兵发生接触战时,全军覆没了,是整建制的被消灭,猎豹联队有三千人,那支八旗骑兵只有两千人,可是最后八旗骑兵只伤亡了五十余人。   倒不是说猎豹联队无能,而是八旗骑兵的战术太无耻了,自清晨相遇开始,他们既不发动进攻,也不围堵猎豹联队,一直不紧不慢的尾随在后翼,就象遇到了猎物的狼一样,无比耐心,一直跟到了黄昏。猎豹联队的士兵披挂着八十余斤重的铠甲走了整整一天,其苦楚可想而知,但他们又不能不走,留在原地迟早是一个死!铠甲更不能脱,脱下去死得更快!最后有不少猎豹联队的士兵累得干脆躺在草地上、放弃了一切希望,闭目等死了,见时机已到,那支八旗骑兵只用了一个冲锋,就完美的结束了战斗。   从那之后,狂战士军团的士兵总算是端正了心态,找出了自己的位置,他们不怕少量的敌兵,就怕成建制大规模的骑兵队,而天翔军在数次扩军之后,已经扩编到了七千人,下辖七个骑兵大队,天翔军和疾风、疾电是不一样的,他们是清一色轻骑兵,下属没有辎重大队,全部都是战斗编制。   七千人的骑兵队让狂战士军团的士兵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但他们始料不及的是,噩梦才刚刚开始!   风云军团的大旗从北方缓缓逼近,尉迟风云带领风云军团已经包抄到了罗斯人的后翼,切断了罗斯人的退路,疾电军的旗帜从东北角出现,疾风军的旗帜从西北角出现,天威军团的步兵方阵则在正南方出现,最后出现的,是皇家禁卫军的大旗,原来潘智超已经带领皇家禁卫军先行赶到了安原战场,惊雷军团的主力还在后面。   这是真真正正的铁壁合围!伊凡斯基只感到手脚冰凉,一颗心沉入了深渊,就算没有人给他翻译,他自己也能知道对面的敌人都是谁。   纯粹的叶公好龙!想当初伊凡斯基第一次听到钱不离的名字时,内心一直在跃跃欲试,一心想与钱不离较量一下,分出个高低,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后起之秀、谁才是真正的绝代名将!可今天钱不离总算是给了他一个机会时,伊凡斯基心中却充满了恐惧。   虽然现在钱不离纠集了几个军团以众欺寡,但战争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哪里有什么公平?他伊凡斯基围攻龙虎军团何尝不是在以众欺寡?换句话说,这就是他的报应!   “大将军,您下令吧,末将愿带领本部打头阵!”潘智超强自按捺住内心的冲动,主动向钱不离请命。虽然一路急行军而来,他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但他的精神却好得不能再好了。   自投靠钱不离以来,潘智超心中只有两个愿望,其一是征伐四方、斩杀敌酋,其二是赢得钱不离的认同和赞誉。这就犹如一个粉丝疯狂的崇拜着自己的偶像,某一天小试身手之后,那偶像惊讶而真诚的对他说道:“天啊,你比我唱得还要动听!”在这种时候,心志稍微有些薄弱的人,都会幸福的晕倒在地。   潘智超就是一个幸福的人,钱不离没有吝惜赞词,当面把潘智超夸奖了一番,而且迎接他的仪式也是最高的,落座时他在右首第一位,与左首第一位的尉迟风云相对,这些都让潘智超感到激动,所以他的精神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智超啊,你也是一军主将了,遇事应该多想想。”钱不离一边好整以暇的观察着对面的罗斯人,一边缓缓说道。   “嗯??这个……”潘智超被说糊涂了。   “主动请战是好事,我记得有位圣人曾经说过,文臣不贪财、武将不惜命,则天下大治。”钱不离微笑起来:“但看问题要从多个角度看,知不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再说你在合众国那边已经接连获得大捷,我现在还没想好如何封赏你们惊雷军团呢,跑到安原还要打头阵?你想把所有的功劳都占为己有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潘智超感到有些委屈。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要不然我也不会说出来。”钱不离笑道:“但你要考虑考虑别人会怎么想!就说任帅吧,他一直在背后盯着你呢,以后可千万小心他在你后面敲你闷棍!”   “我?我??我哪有……”任帅这个屈啊,他感觉自己比潘智超还要委屈!   就在这时,罗斯人已经迅速改变了阵列,营中留守的士兵也倾巢而出,全部集中在一起,向一个方向涌去,兵锋所指处,正是钱不离的大将军旗所在的位置,很显然,伊凡斯基已经了悟自己难逃一劫,他要用所有的力量去死拼了,甚至还妄想击杀或者擒获钱不离,否则伊凡斯基应该选择进攻北方风云军团的战阵,而不是进攻天威军团的步兵方阵。   “看到了吧?我刚才说什么了?树大招风啊!”钱不离根本就没在乎罗斯人的兵锋直指向他,反而在大发感慨:“如果我不是大将军,伊凡斯基才不会专门来找我拼命呢!少山!”   “末将在!”少山连忙越众而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那些兵不知道吃了我多少金币,现在是你的人大展神威的时候了!”   “末将明白!” 第三八一章 大势已去   “大将军,这是我们的杀手锏啊!现在就让战象出战岂不是暴露了?”潘智超惊讶的问道,昨天战象军和他的皇家禁卫军是一起赶到安原的,亲眼看到那庞大的战象,潘智超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强大杀伤力。潘智超认为应该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才动用战象军,现在已经占据了优势,胜利是必然的,还不如把战象军雪藏起来。   “再隐秘的杀手锏也早晚有大白天下的那一天!”钱不离微微摇了摇头:“我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把罗斯国的主力诱引至安原?就是为了完整的消灭罗斯人的主力,并尽力减少我军的损失,智超,你看看十里坡的营寨,龙虎军团的损失已经非常惨重了,我不想看到出现更多的伤亡!”   潘智超想了想,觉得钱不离说的也有道理,俗话说: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看罗斯人的样子明显要拼命了,尤其里面还有罗斯国步兵中最精锐的狂战士军团,胜利虽然是定局,但损失却是不可估计的。   罗斯人全线逼了过来,这是一次没有留任何预备队、孤注一掷的进攻,伊凡斯基的领兵能力倒是不错,能在被四面包围的情况下发动垂死挣扎、有组织的进攻,这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   钱不离这一方的风云军团没有行动,依然原地待命,疾电、疾风、天翔三支骑兵队就象是罗斯人的保镖一样,‘护卫’在罗斯人的两翼和后方,不过他们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好了,就象是猎人盯着猎物一样。   天威军团的步兵方阵迅速而又整齐的向后撤退,并逐渐向两侧闪去,在中间分出了一条宽敞的通道。而罗斯人在这个时刻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是继续进攻,派步兵强行扑击骑兵或者转身向后,都是不现实的事情。   在少山的战象军中,头象兴奋的仰起长鼻,发出了悠长的鸣叫声,动物虽然不会思考,但它们也有自己的习惯,而习惯又是可以养成的。每一次列阵之后,它们都能得到一顿丰厚的餐点,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面前是训练用的一排排脆弱的草人,还是看起来依然嚣张的狂战士军团,对战象来说并没有多大区别。   头象的驭手用毛刷拼命刷着头象的耳朵,试图让头象冷静些,这些战象训练的日子并不算很长,自由主义风气很严重,万一这暴烈的头象不听控制,自顾自先冲了出去,受罚的可是他这个驭手,军棍永远也不会落在大象的屁股上!   头象鞍座左右两侧,坐着两个长枪手,他们在加入战象军之前,就是天威军的精锐战士,大战虽然到了一触即发的境地,但他们的脸色却显得非常淡定、从容,随着前方的步兵向两侧闪开,他们的目光落在了正在向这里逼近的罗斯人身上,其中一个长枪手嘴角上撇,露出了笑意。   中军的战象军旗开始摇动,少山转过头下令道:“起鼓!”   头象背上的驭手把毛刷扔到了鞍座后,扶正胸前挂着的小鼓,抓起鼓槌,有节奏的敲打起来。   头象再次发出了兴奋而悠长的鸣叫声,如车轮般大小的耳朵扇动了一下,巨大的身躯开始向前移动,后世人用先进的技术手段称出了成年象的体重,大多在五千公斤至八千公斤之间,而战象军的这只头象却比其他的战象大了整整一圈,体重怕是已经接近了一万公斤!   大象奔跑的速度并不慢,‘万斤之躯’快速移动其蕴含的冲击力是不可想象的,不管是武技高强的步兵,还是经验丰富的骑士,在这样的冲击力面前,全都变得无比脆弱。   数百只战象尾随在头象身后,发动了集团冲锋,离远看去,就象是一排排会移动的小山,而且还是披挂着铠甲的小山,在以无坚不摧的势头向前涌动!大地在粗大的象蹄践踏下不停的战栗着,哪怕是坐在战马上的骑士也能感觉到这种颤抖,践踏声沉闷无比而又撼人心魄,引发的恐惧甚至能渗入到人的灵魂深处。   除了一些阅历丰富的旅者之外,绝大部分罗斯人从来没有见过大象,眼望着前方那一排排如小山一般的恐怖怪兽,罗斯人锐意前行的势头被硬生生扼止了,有的呆呆的站在原地,傻看着战象逼近,有的开始拼命向后缩,有的干脆惊叫着向外奔逃,就连一向目空一切的狂战士军团的士兵也变得心慌意乱起来。   视觉效果让人震撼,听觉效果也一样让人震撼,不说充当锋锐的头象,最矮的战象身高也超过了三米,粗长的象鼻在空中舞动,尖锐的象牙闪烁着死亡的寒芒,还有那不可阻挡的冲势,这一切足以粉碎狂战士军团的骄傲和勇敢。   狂战士军团的士兵不害怕与人战斗,但面对着从来没有见过的恐怖怪兽,他们怕了,从心底里开始怕了。   眨眼之间,战象军冲入了罗斯人的军阵,首当其中的两个士兵在头象的撞击下,如稻草一般飞起老高,径直飞到二十余米开外,落地时还把几个士兵给撞翻了。   罗斯人当先的第一边防军第三联队是一触即溃,这不是战斗,也不是屠杀,而是一种血淋淋的践踏!没有人能让战象停下脚步,不是在撞击中变成飞鸟,就是在撞击中倒在地下,随后又被战象踩成了一滩滩肉泥。   罗斯国第一边防军第三联队的士兵被同伴凄惨的死法吓得魂飞魄散,甚至没有人敢向战象做出攻击,大家争先恐后的向后面逃去,反抗?开什么玩笑!兔子不敢向狼龇牙,麋鹿也不敢向猛虎挑衅,面对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恐怖巨兽,他们的勇气和他们同伴的尸体一样,都被硬生生碾碎了。   其实在罗斯人察觉自己已经被大军包围的时候,他们就感到恐惧了,但伊凡斯基借用自己的威望和手段,鼓动大军主动发起攻击,而战象军狂野而又完美的表现,彻底消泯了罗斯人残存的斗志,只片刻之间,就完成了从局部溃散到全局崩溃的演变。   第一边防军第三联队的溃兵冲乱了后面狂战士军团血狮联队的阵列,这些曾经勇敢无畏的战士看到近在咫尺的战象,咒骂了一声,转身加入了逃亡的队伍。   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谁也不会去听长官的蛊惑,他们有眼睛,可以自己看,他们有脑子,可以自己分析,在那恐怖巨兽的撞击下,有的人是连人带马一起被撞飞的,很明显,那是力大无穷、不可匹敌的怪兽!他们上去也是白白送死。   血狮联队的将官们在拼命的喊叫着,但士兵们已经不听指挥了,人人都在抢着逃命,最少也要比同伴逃得更远些,以往他们互相攀比的是谁杀的人多、谁立下的功劳大,这一次他们也在攀比,只是换了一个标准,如果自己能比同伴逃得更远,自然就安全了不少。   实际上如果血狮联队的战士同心协力与战象军战斗,虽然最后还是会被冲散,但他们手中的巨斧也会给战象军带去一定的损失,绝不会象现在这样任由战象践踏。问题是人只要会思考就会有恐惧,罗斯人开始被战象的出现惊呆了,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导致第一边防军第三联队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结果罗斯人想当然的夸大了战象的威力,全军上下再无战心。   就象滚雪球一样,血狮联队的溃逃使得罗斯人落到了雪上加霜的境地,连大名鼎鼎的狂战士军团第一联队都不堪一击,他们又凭什么去战斗?逃吧!   一场无形的恐怖风暴席卷了罗斯人的军队,战象军接连冲垮了两支联队之后,气势不减,继续向纵深切割,天威军团的步兵方阵自不会放过大好机会,以任帅的刀锋军居中,李霄云的羽林军在右,余楚杰的顺义军在左,孟铁头率领大军掩后,展开了全线进攻。   王瑞手中的战刀一挥,天翔军突然一分为二,向左右两侧避开,让出了一条退路,在这个地方强行阻止罗斯人撤退太不明智了,有那条新河在,罗斯人插上翅膀也休想逃回彼岸。   与此同时,疾电军和疾风军也开始向中央挤压,不过他们的动作却不敢放大,战象的威力大家与目共睹,他们可不敢挡住战象的路,那些畜生可是不认得人的。   什么是大势已去?这就是真正的大势已去,纵使伊凡斯基此刻能长出三头六臂,也无法扭转败局了。   一方是心如死灰的伊凡斯基,一方是平静淡定的钱不离,伊凡斯基一心想与钱不离一战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可叹的是,他付出的代价却是他无法承受的!伊凡斯基动作僵硬的抽出长剑,怒吼一声,逆着人潮而上,直向天威军冲去。 第三八二章 痛打落水狗   黑夜与白天是两个世界,贫穷与富贵是两个世界,而安原和数百里开外的千夜城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千夜城中洋溢着一片喜庆的气氛,彼得元帅节节取得胜利的消息传回到罗斯国的首都之后,朝野沸腾,罗斯国的宰相萨维原本不太同意提前发动战争,他认为等到把北线的军团大批抽调到南线之后再发动战争也不晚,而且保险系数很高,彼得元帅的决定太冒险、太偏激了。   胜利的消息传到了首都,萨维是第一个接到消息的,他马上改变了自己的态度,大力赞扬彼得元帅是勇敢、睿智的元帅,而以萨维为首的鸽派也迅速转变风向,当然了,在他们所赞颂的英明领袖中,萨维排在了彼得元帅的前面,好似没有萨维、彼得元帅就根本不可能取得胜利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罗斯国首都的各位贵族大人纷纷把自己家中的孩子派往姬周国,想捞取些政治资本,便宜是不占白不占的,谁也不愿落在别人的后面。   彼得元帅处理类似的事情可算轻车熟路了,想做出大事必须先学会做人,在他兼任防区军政最高长官的时候,没少遇到过这种事情,彼得元帅做得一向很好,他满意,那些贵族们也非常满意。   彼得元帅把所有的公子哥、贵族子弟留在了千夜城,在没有攻下安州府之后,千夜城就是罗斯国大军的总司令部,这里的姬周国百姓已经逃之一空,城里城外都是罗斯人,自然不存在什么危险。   彼得元帅是绝对不会把这些贵族子弟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得了功劳是人家应得的,有了危险就是他彼得元帅调度不利,其家人肯定要把责任推到他身上,何必要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虽然那些贵族子弟倒有几分骨气,纷纷向彼得元帅请战,但彼得元帅说什么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有了这些贵族子弟在千夜城游荡,一些极具特色的设施也就悄悄的出现了,几个商业嗅觉非常灵敏的商人竟然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在千夜城开设了几家妓院和酒店,物以稀为贵,他们开设的妓院和酒店天天爆满,连白天也找不出空位来,普通士兵根本就没有份,就算将军也要提前预约才能得到一个席位。   不过最关键的是,商业嗅觉灵敏不代表他们的战略嗅觉也一样灵敏。   彼得元帅和瓦西里公爵一起说说笑笑着走出来,不止是他们,千夜城中每一个人都面带着喜悦的微笑,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把脚下的千夜城当作了自己的城市,用另一个世界的诗句倒是能很到位的刻画出他们的心情: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   彼得元帅在谈笑间眼角一扫,看到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正在大声呵斥着一个衣着很是狼狈的士兵,那士兵看起来是个很倔强的人,竟然指手画脚的顶了几句,结果被那将军一脚踢倒在地。   “你们在做什么?”彼得元帅的心情非常好,往日里对这种小事他是不屑于过问的,今天却有了多管闲事的心思。这一仗的胜利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句号,他心中已经决定战事完结之后就辞去自己的军政职务,归隐田园,安享自己的晚年了。   “元……元帅大人!”那将军回头一看是彼得元帅,吓了一大跳,连忙毕恭毕敬的敬了个军礼。   “我的将军,要学会尊重士兵,如果你想获得提拔的话!”彼得元帅善意的说道:“要知道,你们的功劳都是这些士兵用热血换来的!”   “元帅大人,是这个酒鬼做得太过分了!”那将军回道:“做为第二边防军的斥候,不尽心尽力去做自己的工作,反而酗酒闹事,跑回来胡说八道,如果按照军法,应该把他抓起来关禁闭的!”   “呵呵……他胡说什么了?”彼得元帅笑呵呵的看了看把趴在地上的士兵。   “他说……”   趴在地上的士兵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叫道:“尊……尊敬的元帅大人,我没有胡说八道,我真的在新河看到大批姬周国的骑兵队了!”   “元帅大人,您看!他还不知道悔改!”那将军勃然大怒:“龙虎军团已经被伊凡斯基上将包围了,新河怎么可能有大批姬周国的骑兵队?你竟然还敢欺骗元帅大人!”   “你说什么??”彼得元帅的微笑当即变得凝固了:“你再说一遍?!”   “尊敬的元帅大人,我真的在新河看到姬周国大批的骑兵队了,我发誓!元帅大人您一定要相信我啊!”那士兵哭叫起来,可是他的嘴在开合间却喷出了浓浓的酒气,看起来没少喝酒。   其实在罗斯人的心目中,千夜城周边是非常安全的地方,罗斯人的斥候虽然不敢耽误例行巡查,但在巡查的路上,他们往往要带上美酒取乐,他们的上司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败坏他人的兴致。   不过彼得元帅是一个精明、谨慎的人,他没有因为那士兵满嘴的酒气而忽略应该警醒过来的情报,彼得元帅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确……定?!”   “元帅大人,我是亲眼看到的!真是我亲眼看到的!”那士兵拼命点着头。   “只有你一个人看到?其他的斥候呢?”彼得元帅冷冷的问道。   “他们都被杀掉了,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回来!”   “瓦西里公爵,伊凡斯基已经几天没有来信了?”彼得元帅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铁青色。   “应该……快三天了吧。”瓦西里公爵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彼得元帅的脸色,试探着问道:“不会有事的!伊凡斯基手中有强大的狂战士军团,还有您的边防第一军最精锐的十一支联队,这么强大的实力……就算姬周国人有什么诡计,也不可能一口把伊凡斯基的部队吃掉,就算能吃掉,伊凡斯基不可能连回信的能力都没有吧?”   “战争是残酷的,我在战争中学会了一个哲理,那就是在战场上,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彼得元帅的语调依然很平静,但眼力超好的人却可以看到,彼得元帅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着:“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已经快过去三天了,三天的时间,足以酝酿任何一种意外!”   一队队宪兵跑上了千夜城的街头,宣布城市进入了紧急状态,同时一拨又一拨信使从千夜城飞马而出,彼得元帅在察觉不妙之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对自己最不利的地方,他的军队太分散了!为了在短时间内扩大战果,他把手中的近三十支联队几乎都派了出去,守卫千夜城的只有五支联队,这根本就是送上门去请钱不离把自己的军队各个击破,所以不管是虚惊一场还是伊凡斯基真的遭遇了不测,他都要尽快把军队聚集起来,而且目前他也没有时间去重复侦察,等到消息确定之后,姬周国人早就兵临城下了。   彼得元帅的反应是迅速而正确的,可惜的是,他早已经失去了先机。他决定发动战争,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信心、他的判断都建立在一个圈套之上,除非没有动手,他还可以逃过一劫,只要战争爆发,圈套就会牢牢套住他的脖子,越来越紧,直到他窒息!早在他下令发动进攻的那一天,就已经在冥冥之中决定了今日的失败命运。   犹如两个同等级的剑客在以死相拼,其中一个还没有拔出他的宝剑,就被人砍下了一条胳膊,那么他胜利的希望接近于零!   当然,彼得元帅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只是这个机会掌握在钱不离手里,如果钱不离的动作缓慢,没有迅速展开反攻,给了彼得元帅收拢军队的时间,那么这场战争就变成持久战了,就算彼得元帅占据了劣势,无法击败钱不离,最后也可以体面的撤出安州,转而用谈判暂时解决问题,等待北线的兵力调拨过来后,又可以卷土重来。没有实力,那一纸协议根本起不到任何约束作用!   只是,心狠手辣的钱不离会犯这种优柔寡断的错误么?答案只有一个:那是笑话!   钱不离指挥大军击溃了伊凡斯基的部队之后,乘胜追击,犹如一个农夫鞭打偷懒的耕牛一样,只要罗斯人停下了脚步,就会挨上一记猛击,结果这么追追逃逃、逃逃追追,等罗斯人终于跑到新河的时候,所有的军队全都乱套了,兵找不到将,将也找不到兵,不等钱不离组织进攻,惊惶失措的罗斯人竟然纷纷跳进了新河,此时新河正迎来汛期,不知道有多少罗斯人被淹死在水中,剩下的也再无反抗之心,大部分士兵都选择了投降。   随后钱不离下令搭建浮桥、连夜进军,彼得元帅得知大事不妙的那一天深夜倒是平平安安过去的,但在第二天黎明,千夜城下已经飘起了天翔军的军旗。 第三八三章 怒火   见到了天翔军的战旗,千夜县内当时就乱成了一团,有意思的是,罗斯人内部竟然出现了三种不同的声音,以彼得元帅为首的一批将领主张死守千夜县,如果千夜城丢失的话,姬周国的大军会迅速占领黄坑、玉湖、周家屿还有驰鹿岭,这样罗斯人的后路就被切断了,深入姬周国腹地的几十万大军只能被各个歼灭,如果能守住千夜县,各地的军队就能向千夜县集结,到时候不管是打还是撤,都可以把损失减少到最小。而一些文职人员则拼命叫嚷着要马上撤退,他们也有自己的理由,姬周国人竟然在千夜县出现,说明伊凡斯基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如果他们的动作慢了点,肯定会被姬周国人团团包围。在以往的战争中,如果一支军队的指挥部被敌军端掉,战争的胜负就已经决定了,所以尽力保全指挥部才是上策。当然了,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所要保全的是他们自己。   千夜县中的贵族子弟以及他们的侍从却坚持要求出城迎战!姬周国人已经兵临城下对他人来说是形势非常不妙的消息,但贵族子弟们却把这当成了兴奋剂,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认为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天赐良机!   不过彼得元帅才是真正的主事者,他严辞痛斥了逃跑派,安抚了激进派,下令全军死守千夜县,不管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不能只顾着自己逃走,而把他的子弟兵留在姬周国任人屠杀。   驰鹿岭间的一个山洞旁,一行黑影鬼鬼祟祟的摸出了山洞,这些人个个穿着黑色的劲装,除了两个眼圈露在外面之外,一身上下都被黑色遮得严严实实,连手上都带着黑色的手套,在这黑夜中,就算是有心去注意,也很难看清他们的动作。   “头,情势有些不妙,山上有两千多守军呢,我们才二百多人,是不是再等一等?”其中一个人低声说道。   “属实?”杨飞俊沉声问道。   “绝对属实!我们先后摸了七、八个俘虏,他们都招供说山上有二千多守军。”   “那几个俘虏呢?”另一个人问道。   “留着干什么?还背回来啊?”第一个说话的人反问道:“问完口供就直接宰掉了。”   “这样……就不能等了!你们已经杀了这么多俘虏,今天罗斯人没有察觉,明天还能不知道少人了么?到时候罗斯人提高了警惕,我们还怎么打?”   “远京的斥候大队已经给我送来了口信,今夜必须开始行动!”杨飞俊一咬牙:“两千就他妈两千!难道我们特种部队还怕了那些虾兵蟹将不成?你们谁怕了?怕了就和老子说一声!”   “头,我们又没惹到您,干嘛刺我们?谁怕谁是孙子!”   “头,我们听你的,搞就搞!谁怕谁?”   “就是就是!”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记住了,我们可是大将军的特种部队!命丢了不怕,别他妈丢特种部队的脸,出发!”杨飞俊猛地一挥手。   这一夜月隐星稀,可算是伸手难见五指,虽然对特种部队的行动很有利,但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驰鹿岭岭尖上的小要塞易守难攻,万一惊动了罗斯人的暗哨,整座小要塞都将进入警戒状态,想用区区二百人拿下驰鹿岭是根本不可能的。   小要塞的城墙并不高,多说只有五米上下,杨飞俊的人想从墙下爬上去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城墙上却有几个巡夜的罗斯人在高声谈笑着,这让杨飞俊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带着人趴在草丛中等待着机会。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罗斯人的谈兴依然不减,杨飞俊心内越来越焦急,就在这时,他身边的一个士兵突然用胳膊撞了杨飞俊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头,你看!看那边的草丛!”   杨飞俊的特种部队躲藏的地方没有光亮,而小要塞的城墙上却插满了火把,所以杨飞俊能清晰的看到一条人影从城墙下的草丛中爬了出来,然后原地呆了片刻,缓缓的向一处树林爬去。   杨飞俊心中大喜,拍了拍身边士兵的肩膀,两个人一路匍匐前进,抢先钻到了树林里,守株待兔。   那条人影刚刚钻入树林,杨飞俊一个虎扑跃将过去,左手捂住了那条人影的嘴,右手握着匕首正顶在那人影的咽喉上,伸腿一绊,把那人影绊倒在地,而杨飞俊也压在了人影的身上。   在一般情况下,感受到了咽喉处冰凉的寒意,绝大多数人都不会乱动了,但那人影却不管不顾,突然拼命挣扎起来,还用力咬着杨飞俊的手。   杨飞俊又气又痛,不过他的匕首却刺不下去,死人是没用的,他要活的。   “别动!再动老子就宰了你!”杨飞俊恶狠狠的低声喝道。   那人影被尖刀抵喉都不怕,听了杨飞俊这句话之后却突然停下来不动了。   杨飞俊在此刻忘了一个应该注意的地方,罗斯人怎么能听得懂他的话?见到那人影老老实实不动了,杨飞俊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他隐隐约约嗅到了一股香粉的气息,杨飞俊一愣,握着匕首的手向下沉了沉,顶到了一团非常柔软的东西上。   “你……你是女的?”杨飞俊呆住了。   “你做什么?”那女人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压低声音回道:“你是什么人?”   “你是姬周国人?”杨飞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他在惊讶中竟然放松了手,以致于那女人可以开口说话,如果对方有恶意的话,喊上一嗓子就能惊动小要塞中的罗斯人,那么他今天就要灰溜溜的回去了!杨飞俊一边自责一边重新贴在那女人的后背上,他倒不是想占对方的便宜,而是为了防止意外:“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那女人轻声抽泣起来:“我是被他们抓来的。”   杨飞俊沉默了,他知道驻扎在小要塞中的罗斯人战斗力并不强,是边防军中的一支杂牌联队,只知道以欺负百姓为乐,眼前这女人如果是被罗斯人抓来的,那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如果换了平时,杨飞俊一定会想办法安慰这女人几句,但现在可不是时候:“你是想逃跑么?”   “是的。”   “你怎么出来的?”   “墙那边有个洞,我白天看到之后就留了心。”   “罗斯人没有布置暗哨?”杨飞俊感到很惊讶,如果这女人看到了墙边上有个洞,罗斯人也应该能看到,怎么会不在里面设置暗哨呢?   “暗哨?”那女人愣了一下。   “就是说,你一路逃出来的时候没有人发现你吗?”杨飞俊问完之后才发觉自己问了一句蠢话,如果被发现了她怎么能跑到外边来呢?!   “没有。”   杨飞俊思索了一下:“平日里那些罗斯人都在做什么?”   “他们……除了喝酒以外,就是欺负……欺负我们这些姐妹。”那女声又变得乌咽了。   “姐妹?里面象你这样的女孩子有多少?”   “三十多个呢,大哥,大哥你救救她们吧,好不好?求求你了!我们过的日子……猪狗不如啊!”   “你既然想救她们,为什么不带着她们一起逃?却选择自己逃跑呢?”杨飞俊的声音依然柔和,但手中的匕首却已经握紧了,如果这女人回答的速度慢了些,说明其中肯定有鬼!   “往日里姐妹都是被关在一起的,有人看守,我们根本就逃不出来,今天我被提出来陪一个将军……所以我才有机会逃走的。”   “原来如此。”杨飞俊松了口气。   “大哥,你……你是什么人啊?”这次换成那女人提问了。   “我们是天威军团的。”杨飞俊道。   “你……你们……”那女人突然挣扎起来,翻过身一把抓住了杨远京的衣服:“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我们姐妹……”   “小点声!”杨飞俊急忙捂住那女人的嘴:“小妹妹,你放心,我们不但要把你们全都救出来,还要把里面的罗斯人全都杀光!为你们报仇雪恨!”刚才听到罗斯人掠来姬周国的女人淫乐时,杨飞俊心中已经升腾起了无边的怒火,但还没能确定这女人是友还是敌,只能暂时忍耐,现在终于发作出来了。   “嗯……”那女人使劲点着头,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哭,但却偏偏忍不住泪水,泪珠不停的落下,把杨飞俊的手都打湿了。   “从那个洞能钻进去?里面没有罗斯人的岗哨?”杨飞俊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能!”   “小妹妹,你留在这里不要乱走,我留下几个人保护你。”杨飞俊说完转身就要走,时间紧急,现在不是安慰人的时候。   “等一下。”那女人一把拉住了杨飞俊:“让我也去吧,里面我很熟,能帮上你们的。” 第三八四章 静悄悄的战斗   有人带路,事情就好办多了,杨飞俊带着三个弟兄尾随在那女人身后,悄悄向城墙处爬去。驰鹿岭这里本是个小要塞,所谓的城墙自然不能和州县那些城墙相比,顶多只有五米高,城墙的厚度有的地方宽一些,因为上面有瞭望台,有的地方仅仅只有一尺余宽。   杨飞俊打起十二分精神,手中的匕首也没有放下,整个特种部队的安危都压在他的身上,杨飞俊哪里敢大意?   虽然现在他已经相信那女人只是一个平凡、无辜的农家女子,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那女人真的做出了危害特种部队的举动,他就要在第一时间终结对方的生命。   ‘狗洞’平安无险的穿过去了,那女人招了招手,带着杨飞俊等人沿着围墙向前绕去,然后躲到一处黑暗的角落里。   杨飞俊仔细向四下观瞧,几个罗斯国人还在上面谈笑着,从要塞外看不清他们的人数,从里面则看的清清楚楚,一共有四个人。   没有子母墙,更没用阶梯,反而在墙壁上悬挂着一个绳梯,这要塞是姬周国人当年为了防备奥斯曼公国建立的,奥斯曼公国国力衰微,完全是在姬周国和罗斯国的夹缝中挣扎求生,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进攻姬周国,所以当年施工的人只是草草修建一番了事,面向着奥斯曼公国的北山一带防御设施还多一些,这南山只有一道围墙。   就在杨飞俊思索着怎么样把城墙上的罗斯人干掉的时候,那女人轻声说话了:“大哥,要不……我去把他们引下来吧。”   “你?能行么?”刚才杨飞俊故意拉在后面,给了那女人一个机会,但她表现得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杨飞俊在这时才相信对方的身份,所以说话温和多了。   “我可以的。”那女人点了点头:“大哥,你们有酒吗?”   杨飞俊一愣,从怀中把酒壶掏了出来,递给了那女人。对方接过酒壶之后,打开盖子,把里面的酒都洒在了自己身上,随手把酒壶还给杨飞俊,接着就要往出走。   “等一下,小妹妹,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那女人低下了头,旋即强笑了一下:“大哥,你叫我小翠吧。”   “小翠,你小心些。”   “知道了……谢谢你,大哥。”小翠露出了感动的神色,她咬了咬嘴唇,伸手把自己的头发弄乱,接着又把衣服向下拉开,露出了大半个胸脯,最后故意一摇一晃的走了出去。   真是个机灵的女孩子,可惜了……杨飞俊看着小翠的背影,在心中感叹道。竟然在这种时候知道装醉,不是一般女孩子能做到的,只是落在罗斯人的手里,小翠再机灵也没办法逃过罗斯人的魔掌,在群狼环伺中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不可能保住自己的清白。   小翠摇摇晃晃走到空地中,突然扑嗵一声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城墙上的谈笑声嘎然而止,几个罗斯人从上面探出头来向下观望。   小翠挣扎着爬起来,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往前走,上面的几个罗斯人耳语了几句,一起发出了淫笑声,随后一个接一个顺着绳梯从城墙上爬下来,向小翠凑去。   此地整整驻扎了两千余人,才三十多个女孩子是远远不够他们分配的,将军、军官当然能尝到滋味,普通士兵却只能远远看着、听着,要不然就到周围的村庄中去打野食,不过姬周国的百姓受到几次骚扰之后,已经逃之一空了,他们往往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现在竟然有女人主动送到他们面前,这几个罗斯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了。   打头的罗斯人一边淫笑着一边抱住了小翠,其他的罗斯人也一拥而上,有摸脸蛋的,有的胸的,甚至干脆摸向了小翠的下身,就象一群狼在争咬食物一样,还互相推搡着。   小翠挣扎起来,一个罗斯人干脆抱住小翠的大腿,把小翠扛到了肩膀上,领头向墙根处的一个小房子走去,其他几个罗斯人也不甘落后,还大声争执着什么,好似在争论先后的顺序。   “我操他奶奶!”杨飞俊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左右看了看,又听了片刻动静,一挥手,带着两个弟兄弯着腰向那小房子冲去。   冲到近前,杨飞俊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怒火,轻轻推开房门,随后一个箭步窜了进去。   小翠此刻被人按在了桌子上,一个人抓着小翠的胳膊,两个人按着小翠的大腿,还有一个人正在脱裤子,杨飞俊握着匕首的右手探出,在那个正在脱裤子的罗斯人咽喉间划过,但见一道血泉喷涌而出,那罗斯人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软软的趴在了小翠身上。   寒芒连闪,两个特种部队的士兵出手同样狠辣无比,其中一个挥动战刀正劈在一个罗斯人的脖颈间,用力之猛几乎把那罗斯人的脑袋当场砍飞,只剩下一点皮肉连着,那罗斯人的人头缓缓的倒挂在了自己的后肩上,鲜血从脖腔内窜起好高,看起来端地吓人。另一个特种部队士兵则伸手捂住了一个罗斯人的嘴,把手中的匕首狠狠的送到了对方后腰里,那罗斯人猛的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按着小翠胳膊的罗斯人被吓傻了,一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桃花运转眼之间就变成桃花劫,另一个是他同伴的死太过惨烈,杨飞俊伸手一按桌子,飞身而起,一脚踢在了那罗斯人的脸上,随手把匕首投出,正插在那罗斯人的咽喉上,这还不能算完,杨飞俊心中已经恨极,他反手抽出战刀,用力下劈,劈在了那罗斯人的脑侧,这一刀之力几乎把那罗斯人的头盖骨掀开,黄的、白的、红的物事稀里哗啦洒落在地上。   一边的小翠把屠杀的每一幕都看在眼里,杨飞俊几人还不当回事,小翠可受不了了,虽然她恨不得亲手去报仇雪恨,但眼见着象宰杀畜生一样把活生生的人杀死,这远远超出她的承受能力。小翠顾不上自己身体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捂着嘴干呕起来。   杨飞俊轻叹一声,伸手把小翠搀扶起来,并在小翠的背上轻轻敲打着,同时使了个眼色,一个特种部队士兵跑到了外边,随后外边就响起了布谷鸟的叫声,布谷……布谷……   一个又一个黑影从墙洞中钻了进来,特种部队成立到今天,不知道进行过多少次训练了,这时候根本不用杨飞俊出去指挥,士兵们自动分散开,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向前方的房屋中摸去。   战斗在静悄悄中展开,驻守驰鹿岭的罗斯人实在是在松懈了,他们本就是彼得瞧不上眼的虾兵蟹将,又自以为驻守的是内地,绝无一丝危险,谁也没有料到,这里竟然埋伏着天威军团的一支奇兵。   一个又一个罗斯人在睡梦中就被结果了性命,夜色依然是静悄悄的,偶尔有一声惨叫声传出来,但声音乍起,马上又被人堵住了。   这个时候小翠在杨飞俊的搀扶下已经走到了外边,远离屠场,但她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杨飞俊正在想办法安慰小翠几句的时候,小翠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拽住了杨飞俊的衣襟,急声道:“大哥,你救救我的姐妹吧!求求你了!”   “你的姐妹?她们被关在哪里?”杨飞俊问道。   “不远,大哥你看到那个旗杆了吗?就是旗杆旁边那个大屋子!”   “里面有几个守卫?”   “有四个。”   杨飞俊沉吟了片刻,伸手招呼一个士兵跑过来:“通知下去,所有的人都不要靠近那个旗杆,先把别的地方都清理干净!”   “知道了,头。”   “大哥,你……”小翠呆住了,她不明白杨飞俊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在事前已经答应她的要求了,现在却又出尔反尔!   “小翠,你不懂的,我们只有二百多人,而罗斯人却有两千多,如果出了纰漏,别说救人,说不定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杨飞俊解释道:“我担心你的姐妹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万一她们在激动之下乱喊乱叫一番,可就我们大家坑了!小翠,你放心吧,等把周围的地方都清理干净,我马上就把你的姐妹们都救出来,我发誓!”   “哦……什么?大哥,你们只有二百人?你们疯了?”小翠事前看到杨飞俊胸有成竹的样子,没见过世面的她以为帝国的天威军团都来到驰鹿岭了呢,此刻才知道真相,不由被吓得心惊肉跳。   “足够了!”杨飞俊微微一笑,想当年皇家禁卫军的汪泓都死在特种部队手中,他哪里会把这些罗斯人放在眼里?羊的数量再多也只是羊!当然了,在行动上还是要尽力做到小心谨慎,这就是大将军经常说的: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第三八五章 小挫   千夜县的城头上,依然悬挂着罗斯国的军旗,钱不离正站在一处山岗上观望着战况,脸色淡漠,还透着寒冷,钱不离的亲卫在他身后行走时都是蹑手蹑脚的,就连没事喜欢找钱不离聊天的尉迟慧也躲得好远,不敢在这时候歪缠。   钱不离很不高兴,因为在千夜县的城下,他吃了一个小亏。自钱不离雪原城统兵以来,除了出征塞外时在扎木合手下吃了个小亏之外,他都过的顺风顺水的,仗虽然没有少打,但最后总是以胜利告终,不要说败绩,连亏都极少吃。   如果让骑兵队绕过千夜城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那要多花费两天的时间,为了尽快夺取黄坑、玉湖、周家屿,完成关门打狗的计划,钱不离决定强攻千夜县!他认为千夜县很难挡住天威军团的进攻,换句话说,用人淹都能把千夜县淹没,天威军团的参谋部也经过详细计算,达成了统一的认识,大家都认为至多花费两个时辰,天威军团肯定能打下千夜县!   但事与愿违,天威军团整整攻打了两个时辰,始终无法撼动千夜县的防线,从钱不离所站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前方的战斗,负责进攻的方老生亲自摇旗呐喊,指挥着士兵向前进攻,可是罗斯人表现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和韧性,南门一带的防线看起来虽然摇摇欲坠,但就是不垮。   战斗空前激烈、血腥,屡战屡胜的天威军团将士们决不肯放弃自己的骄傲,罗斯人却又在誓死捍卫自己的尊严,双方就象针尖对麦芒一样,谁也不愿意退缩。   钱不离的眉头突然跳动了一下,转身从程达手中抢夺望远镜,向前观望,在距离南门三十余米处的一个攻击点上,三架云梯架在了一起,一个小队长装束的战士表现得勇悍非常,一手持着圆盾,一手持着特制的标枪,单靠两只脚在三架云梯上跳来跳去,竟然避开了纷纷落下的滚木擂石,当先冲上了城墙,其余的士兵们一起发出了欢呼声,紧跟着一拥而上。   蓦然,一个罗斯人如野牛般撞过来,直扑那个小队长,但那小队长的武技超人,闪身避开了对方的长剑,手中的标枪如毒龙般刺入了对方的咽喉,随后圆盾又重重的砸在了对方的额头上,把那罗斯人打得飞跌而出。   其余的罗斯人看到这里吃紧,一起包抄上来,那小队长夷然不惧,背依着城垛,标枪与圆盾上下飞舞,独自与七、八个罗斯人周旋起来。   天威军的将士们一个接一个跳上了城墙,局面当时就被扭转了,那小队长在同伴的掩护下,接连刺倒了四、五个罗斯人,剩下的罗斯人虽然死战不退,但却是守多攻少,无力堵住缺口。   就在这时,一个受伤装死的罗斯人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那小队长,那小队长大惊失色,用圆盾猛击罗斯人的肩膀,试图让对方松手,可是那罗斯人竟然忍着痛苦单腿跨上了城墙,随后用力一翻,两个人一起顺着云梯滚落下来,连带着把云梯上的天威军团士兵砸倒了一片。   千夜县的城墙虽然并不高,但是从上面掉下来基本上是活不了了,那罗斯人甘愿同归于尽的表现使得千夜县的士气陡盛,紧接着一支预备队顺着阶梯冲到了城墙上,天威军团最有威胁的一次进攻又被化解了。   钱不离缓缓放下了望远镜,他一向有着很强的自制力,胜而不骄,他可以做到,败而不馁他一样可以做到,虽然天威军团又一次失利了,让钱不离感到恼火,但这还不足以让他失去冷静。   “末将参见大将军!”身后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钱不离回身一看,原来是张进武,连忙抬手虚扶:“上将军,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医生说过你现在最好不要见风,怎么不听医生的嘱咐呢?来人,快为上将军取一件披风来。”张进武在死守十里坡之战中曾亲自上阵,身上挂了几处彩,幸运的是伤处不重,都是轻伤。   “大将军,末将的身体一向很好,不碍事的。”张进武笑了笑,话题一转:“大将军,听说这座千夜县很难打?”   钱不离有些脸红,点头说道:“不错,罗斯人的斗志非常旺盛,这点让我非常吃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千夜县中的罗斯人应该知道伊凡斯基已经被击败了,在这种时候他们竟然能决定死守千夜县,确实不简单。”   “这样的仗末将也打过。”张进武沉吟片刻:“有一次末将和尉迟风云协力突然袭击罗斯国的防区,包围了爱丁城堡。当时末将得到了一个准确的消息,有一个罗斯国的侯爵因为爱上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女人,雇用凶手杀掉了自己的妻子,但他的妻子却是尼古拉七世的亲妹妹,结果尼古拉七世勃然大怒,下令严查凶手,那个侯爵的阴谋被查了出来,逼得没办法,为了自保,那侯爵拼命雇用私兵,还企图用重金收买彼得。可惜彼得怎么会和这种人为伍?在没接到尼古拉命令的情况下,彼得就从防区调出了两万人,去进攻那侯爵的封地,当时罗斯国的边防军远不如今天这样强大,爱丁城堡只剩下不到三万人,要不然末将也不会来偷袭爱丁城堡了。”   “然后呢?”钱不离来了兴致。   “末将和尉迟风云整整耗了半个月的时间,也没能打下爱丁城堡。”张进武苦笑了一声:“大将军知道当时是谁在守城么?”   “莫非是……彼得亲自守城?”   “不错!”张进武点了点头:“彼得领兵这么些年来,几乎一直在防守,他的攻击倒是乏善可陈,就象这一次他进攻安州一样,该锐意前行的时候他怕损失太大,总是犹豫不决,该稳重的时候他却显得张狂、四面出击,但彼得打起防御战来属实让人头疼,说他守卫的城市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如果末将没猜错的话……从千夜县罗斯人的士气、斗志上看,彼得就在这里!”张进武这番话可是把他的老对手琢磨透了。   “你说彼得就在千夜县里?”钱不离吃了一惊。   “十有八九。”张进武郑重的点了点头:“末将也看过天威军团参谋部的报告,那些分析、判断都没有错,按常理来说,千夜县早就被攻陷了,除非城中有一个能力挽狂澜的人!”   钱不离沉吟片刻,喝道:“传我将令,全军停止进攻,就地扎营!程达,汤云龙的投石车军什么时候能到?”   “启禀大将军,最早也要在三个时辰之后。”   “令疾电、疾风两军回去接应,告诉汤云龙,所有的战马我都暂时交给他使用了,不用爱惜马力,两个时辰之内,投石车军必须赶到千夜县!”   “遵命!”程达答应一声,叫过几个亲卫,低声交代了几句。   “能力挽狂澜的人?”钱不离遥望着千夜县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这一次彼得是怎么样力挽狂澜的!”   在战前钱不离也仔细研究了罗斯国彼得元帅的战例,发现彼得的十数场成名之战几乎全都是防御战,他从心底赞同张进武的分析,彼得在防御上确实有两下子,所以钱不离决定暂时忍下一口气,等投石车军赶到了再说。   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是无用的!钱不离苦心经营出来的投石车军,不管是规模还是技术都堪称举世无双!进攻时,投石车军可以进行火力支援,防守时,投石车军可以布下一道死亡之网,可以说除了速度过于缓慢之外,在目前的工艺水平下,天威军团的投石车军各方面的设施已经接近完美了。   一支有火炮支援的步兵通常可以击败十倍于己的敌军,投石车投射的石弹虽然远没有炮弹的威力大,但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已经足以威慑四方了。钱不离一方面是想避免无谓的伤亡,一方面是要用投石车军为自己找回颜面,罗斯人的斗志不是很顽强么?他要让所有的罗斯人在石弹雨中战栗、哭泣!   战场变得平静了,天威军团的将士们虽然感到气郁难当,但哪个将领也不敢违抗钱不离的命令,罗斯人也在抓紧时间休息,双方都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   两个时辰之后,汤云龙终于带着投石车军赶到了千夜县,他还没来得及擦掉头上的汗珠,钱不离的下一道军令就摆在了他的面前,军令上只有四个字:准备进攻! 第三八六章 遗策   四百余辆投石车列成了一座壮观的车阵,在车阵的后面,是五辆高大的杠杆式投石车,汤云龙忙得是上窜下跳、不亦乐乎。   他的任务并不容易,投石车倒是都到齐了,没有掉队的,但石弹的数量却远远不够,平摊下来一辆车只能投射三颗石弹,打击点一定要小、角度要精,这样才能形成巨大的威力,汤云龙把千夜县的南门左右百余米的距离当成了目标,想完成钱不离布置的任务,需要精确的计算。   说实在的,汤云龙原来是个木匠,后来因为得罪了本地的贵族,没办法只得背井离乡、远走高飞,跑到雪原城当兵混日子,谁知却被钱不离看上了,要求汤云龙做冷兵器时代的数学家、物理学家……这属实是个艰巨的任务。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汤云龙终于布置妥当了,摆弄投石车摆弄了这么长时间,他的经验是越来越丰富,现在甚至不需要进行试射,汤云龙就能找出石弹的落点。   当程达把汤云龙已经准备完毕的消息汇报上去之后,钱不离马上下达了总攻的命令,旌旗招展、号角连天,休息了一段时间的天威军团将士们倾营而出,在千夜县下列出了战阵,而罗斯人纷纷涌上城头、严阵以待。可惜这种做法是非常错误的,任何一个曾经和天威军对阵过的将军,如百里克诚、桂明、汪泓等人绝不会这么做,这个时代消息传递很不灵便,失真是常事,纵使罗斯人掌握了天威军团拥有一支专门的投石车军的消息,但多少才能算多呢?没亲眼见过的人绝对想不出数百辆投石车一起投射所爆发出的那种恐怖的威力!一个极有价值的情报就这么被人为的忽略了。   汤云龙见到中军的旗帜在晃动,连忙发出了投射的命令,四百余辆投石车一起发出了怒吼声,数百颗石弹拔地而起,撕裂开空气,发出闷雷一般的呼啸声,直向着千夜县泻下,这一瞬间,整个天空都变得暗淡了。   只有少数几个罗斯人察觉到了眼前的危急,吓得狂叫着四下找地方躲避,大多数罗斯人还在呆呆的看着天空,不明所以。   石弹如雨点般落在了城墙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碎石与烟尘冲天而起,就象凭空出现了一场浓雾一般,把千夜县南门一带全都笼罩住了。   千夜县的城墙在石弹雨中颤抖着,只一瞬间,城墙就变得面入全非了,而城墙上的罗斯人就象集体失踪一样,不见了踪影,不过那偶尔在碎石间露出的残肢断臂却在默默的述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尸骨无存!这才是真正的尸骨无存!   靠近攻击点的罗斯人也遭了殃,很多人都被震得当场七窍流血,醒过神来之后,只要还能动弹的人,无不拼命的向城下挤去,可是现在烟尘还没有落下,能见度非常低,子母墙之间的台阶又只有那么宽,不少人一脚踩了个空,或者干脆被别人从城头上挤了下去,惨叫声、呼喊声、咒骂声响成了一片。   千夜县内靠近南门附近的民宅也被破了相,破旧些的房屋干脆就被震塌了,有的房屋则被弹落的石弹砸出了一个个大窟窿,最倒霉的是紧靠着南门的一座小木屋,几个从战场上撤下去休息的罗斯人正在里面述说各自的梦想,这是当兵的很喜欢聚在一起闲聊的话题,可以让他们从紧张中解脱出来,谁知一颗偏离了轨道的石弹从天而降,当场就把他们砸了一团烂泥,所谓梦想对他们来说,成了一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愿望。   距离南门四百余米处有一座酒楼,彼得元帅和瓦西里公爵等人正在里面商讨如何阻击天威军团,石弹雨落下的时候,这间酒楼也被震得颤抖起来,彼得元帅和瓦西里公爵等人相顾失色,在彼得元帅的带领下,所有将军们一起冲出了酒楼,向南门处观望,但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因为到处都弥漫着烟尘。   虽然罗斯人也有与‘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类似的谚语,不过此刻的彼得元帅可顾不上许多了,他急于知道南门处守备部队的状况,竟然抬起腿向烟尘中冲去。如果想把他的部队重新集结起来,最少也需要三天时间,彼得元帅不甘心接受惨败的命运,决意在千夜城死守到底,这才刚刚过了半天,南门不能丢啊!   就在这时,空中又响起了闷雷一般的呼啸声,侵淫军旅一生所养成的警觉使得彼得元帅猛地停下了脚步,接着,大地又象筛糠一般颤抖起来,彼得元帅一身都是病,加上年老体衰,被震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半晌动弹不得。   几个将军连忙冲近前把彼得元帅搀扶起来,而彼得元帅的神色变得有些呆滞了:“这……这是什么?姬周国人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太难了,将军们都知道姬周国人在攻击千夜县,但到底是什么方式的攻击,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上来。   空中第三次响起了闷雷一般的呼啸声,将军们下意识的聚集到彼得元帅身边,有的伸手搀扶住彼得元帅,有的用身体组成人墙,把彼得元帅挡在身后,对这些将军来说,彼得元帅不止是他们的指挥官,更是他们的偶像、他们的希望、他们的领袖,甚至是他们的父亲,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眼看着彼得元帅受到伤害!   地面又开始颤抖起来,突然间,一颗黑影从烟尘中跃出,擦着他们的边飞过去,撞到了一根栓马石上,把那栓马石撞得粉碎。   罗斯国的将军们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性格决定命运!这话太正确了!如果刚才他们不是为了保护彼得元帅,聚集到彼得元帅身边,刚才肯定有人会被那黑影活活撞死!   “是……投石车!”彼得元帅艰难的吐出了一句话。他的眼睛还没花,那黑影撞上栓马石原地滚动了一圈之后就停下来了,彼得元帅认出了那是一颗巨大的石弹!   腾起的烟尘在西南风中逐渐飘散,历劫之后的城墙露了出来,只是现在的城墙已经不能称之为城墙了,短时间内经受了上千颗石弹的轰击,就算是铜墙铁壁也承受不住。   千夜城的南门已经消失了,百余米的城墙也被硬生生砸塌了,最矮的地方只剩下两米高,普通人伸手一跳都可以摸到,紧接着城外响起了天威军团的战鼓声,显然钱不离已经下令展开了攻击。   彼得元帅长叹了一口气,在这片刻之间他已经想了很多很多:“瓦西里公爵,能恳求您帮我做一件事吗?”   “元帅阁下,有什么事情您尽管说。”瓦西里公爵的神色显得很坚毅,他万没想到一个完美的计划竟然能演变到这种境地,他不甘心,但并不害怕,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尽忠死节、与将士们共存亡就是他瓦西里公爵今天应该付出的代价!   “我会带领我的边防军与天威军团决一死战!如果最终还是无法阻止钱不离……您就带着首都来的那些少爷们向钱不离投降吧。”彼得元帅缓缓说道。   彼得元帅知道自己已经输定了,在这个时候,他不能不为自己的家人考虑,如果那些少爷们有个三长两短、跟他一起死在千夜县,那些少爷的家人们肯定会怀恨在心,在尼古拉七世面前说他的坏话,失败意味着有人要站出来承担责任,他身为帝国防区的最高统帅是无法逃避的!如果尼古拉七世听信了谗言,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他身上,那么他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所以他只能想办法保全那些少爷们,这样就算那些贵族们不可能替他说好话,也不至于百般攻击他了。   “您说什么?您是在侮辱我吗??”瓦西里公爵勃然大怒。   “不、不!我们这一次败了,不代表会一直失败!我想要说的是,我只是想为帝国保留一些种子,他们都是活生生的见证人,见证了我们的失败、我们的耻辱!”尉迟风云苦笑了一声:“瓦西里公爵,当您回到首都见到陛下之后,请转告陛下,我们一定要除掉钱不离,不管使用什么办法!这一次我犯了个大错,我不应该轻视钱不离!现在您也知道钱不离的可怕了吧?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他手中的玩偶,在他的诱引下一步步走入圈套!姬周国有一句话,如虎添翼!如果姬周国是一头猛虎,那么钱不离就是猛虎身上的翅膀,想打败姬周国就必须先除掉钱不离!”   “可是……”瓦西里公爵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瓦西里公爵,请把懦弱的机会让给我吧!我老了,实在不想去面对陛下和大臣们的指责,您的责任要比我重大,我知道在这个时候,忍辱偷生要比从容赴死艰难得多。” 第三八七章 智者与粗人   彼得元帅已经把话说到这种地步,瓦西里公爵再无法提出反对的意见,他沉默半晌才缓缓回道:“我愿意服从您的命令,尊敬的元帅阁下。”   “你们也有选择权!”彼得元帅环视着身边的将军们:“我再次提醒你们一次,投降并不是懦弱的表现,相反,只有真正的勇者才敢于直面屈辱!活下去!带着今天的失败活下去,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们会用手中的剑、用敌人的血来洗刷掉今天背负的耻辱!你们……愿意做一个勇者吗?”   “元帅阁下,我也老了,还是把未来交给年轻人吧,我愿意跟随着元帅阁下走完最后这段路。”一个上了年纪的将军微笑着回道。   “元帅阁下,请让我们追随您吧!”   “我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军人,只知道战斗是军人的天职!”一个年轻将军面带坚毅之色做出了选择。   愿意追随彼得元帅的只是一部分军人,还有一部分没有表态,他们的神情看起来非常痛苦,充满了矛盾,想完成这道选择题并不简单。   “你们还没明白我的意思,钱不离费了这么大力气布置出一个陷阱,他的目地就是为了吃掉我们边防军的主力!可恨我没能及时察觉他的阴谋,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阻拦他了!”彼得元帅恨声说道:“帝国肯定要在南线重新组建军队,那正是帝国用人的时候,当你们被赎回国之后,一定要留在南线,把你们的经验和教训转告每一个人,这才是你们真正的职责!”   七、八个将军对视了一眼,一起面对着彼得元帅单膝跪倒,极其庄重的敬了个军礼。   “到时候了,准备战斗!”彼得元帅缓缓说道,此刻天威军团的士兵们已经扑过了城墙,在还没散尽的烟尘中留下了无数道黑影。   决意跟随彼得元帅死战到底的将军们没有瞧不起选择了不同答案的同僚,那些决定投降的将军们也没有露出自惭的神色,彼得元帅已经划清了每一个人的责任,他们活下去正是为了更好的报仇,用不着自惭!   彼得元帅的帅旗在原千夜县县府中冉冉升起,数面战鼓敲起了最后的乐章,城中的罗斯人纷纷向县府集结,准备与天威军团打一场巷战。   不过现在的天威军团不同以往,任帅的刀锋军与李霄云的羽林军已经成了姬周国首屈一指的精锐部队,哪怕是二线部队、孟铁头任主将的新编第一集团军的战斗力也不在风云军团、龙虎军团之下,这些人都是钱不离用金币砸、用敌人的鲜血喂出来的战士,他们心中没有怕字,天老大、地老二、钱不离是老三、他们就是老四!如果没有钱不离的强力压制,这些人甚至想与罗斯国的狂战士军团较量一番。在险要变成双方共有、罗斯人又没有精锐联队做核心的情况下,天威军团的攻势显得锐不可当。   奇怪的是,往日总在孟铁头耳边大呼:“将军,冷静些、要冷静些!”的方老生今日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状如疯虎,冲杀在全军的最前面,好似一架能永远战斗的杀戮机器,手中的战刀就没有停下过,以致于一向号称‘打起仗来不要命’的孟铁头心中担忧不已,命令浮梁带领本部去策应方老生,两个人的角色完全搞颠倒了。   方老生心中有一个不能说出口、也无法说出口的痛,当日他在福州投降钱不离时,他十五岁的私生子就混在他的士兵中,那时方老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担心钱不离用自己的私生子要挟他,所以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现在方老生倒是对钱不离心服口服,但更不能坦白了,他害怕引起大将军的猜忌。就在今天,他以为小小的千夜县完全可以一鼓而下,遂让自己的私生子也参加了战斗,严格的说,他这个私生子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勇悍的表现超过了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第一个抢上了城头,要知道,这孩子才刚刚十七岁啊!可是不幸的事情转眼就发生了,一个罗斯人竟然抱住了他的私生子,两个人一起从城墙上栽下来,最后虽然把人抢回来了,但他的孩子一直处于昏迷中,军医来给他的孩子治伤时只是摇头叹息,看起来他的孩子可能是没救了。   方老生是悲痛欲绝,从钱不离下令进攻开始,他就冲杀在最前面,身被数创而不自知。   人算不如天算,很多时候都是这样。   罗斯人越打越少,最后整个县府都是团团包围了,此刻方老生已经被浮梁打晕,让人强行架到了后面,别看浮梁的将衔和方老生是同级的,但浮梁的地位却远比方老生高,就算是孟铁头也要对浮梁礼让几分,谁让浮梁有一个好妹妹呢?再说浮梁不止是第一集团军的部将,还扮演着军师的角色,大家都对他很敬重,方老生可算是白挨打了,当然了,换成别人,还真未必敢向双眼血红的方老生下手。   浮梁也没轮到打头阵,孟铁头最紧张的就是浮梁,万一浮梁出了什么事,浮柔那丫头肯定是要发飙的,到时候谁向大将军做出个交代来?别看孟铁头为人粗鲁,但在大事上也有着自己的算计。   这莽夫确实一心在为同泽考虑,绝没有抢功的意思,但他万万没想到,一件天大的功劳正等待着他。   孟铁头用力把战刀从对方的胸膛上拔了出来,连喘了几口粗气,眼前这个将军装束的对手属实厉害,如果没有亲卫的帮忙,他一个人肯定不是对手,现在躺在地上的尸体也许就是他的。   如果钱不离在这里,会马上意识到,罗斯人拼死守卫的小屋中一定有什么重要任务,但孟铁头这莽夫却不会想那么多,他抬起腿,一脚踢开了面前的房门,随后身形猛地闪到门框处,战刀高举过头,小心警戒着,孟铁头的亲卫也分左右躲到了一边。   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孟铁头不耐烦了,他把战刀叼在嘴里,伸手拽起了一具罗斯人的尸体,向屋中投去,他的身形紧跟着冲到小屋中,把圆盾护在胸前,战刀左右虚劈了两下,当他看清屋中的情景时,心头不由燃起了怒火!   屋中只有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安详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个小杯子,时不时浅尝一口,杯中的水是褐色的,不象是茶水,那么……应该就是罗斯人喜欢饮用的咖啡了。   孟铁头一向是个直爽的人,他认为男人就要站如松、行如风,就算是放屁也要带响的,而孟铁头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在自己面前装深沉、吊书袋子,当然,大将军钱不离是例外,至于别人……谁有资格和钱不离钱大将军相比?如果有谁敢在他孟铁头面前装深沉,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   年过花甲的老人正是彼得元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从容赴死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浑身染血的孟铁头就像一个嗜血的魔鬼,而彼得元帅却象看不到孟铁头一样,径自怡然自得的品着咖啡,如果是钱不离或尉迟风云等人看到彼得元帅的姿态,会从心底里产生敬意,双方虽然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但有些东西是可以超越国籍的。   问题是,这种姿态对粗鲁惯了的孟铁头来说,却是驴唇不对马嘴,让孟铁头非常反感!   这老家伙真不是东西!身为罗斯人,在同伴在外边拼命时他却躲在这里享受,太不像话了!年纪大不是问题,躲在后面放一放冷箭总可以吧?看这老家伙的样子,好像外面死去再多的罗斯人也与他无关一样!孟铁头最痛恨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将心比心,如果他看到自己的将士被人斩杀,他肯定要冲上去讨还血债,他这样的人才叫壮士!而这老家伙就是那无耻老匹夫!   “呔!老家伙,你是什么人?”孟铁头战刀一指,大声喝道。   彼得元帅听到了孟铁头的大喝,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小杯,双眼平静而安详的看向了孟铁头,事已至此,他没有什么期望了,只想和钱不离见上一面,以他的身份地位,想来那钱不离也不会刻意侮辱他。   彼得元帅执掌帅印多年,早已养成威仪的气度,他的眼光如有实质,孟铁头与彼得元帅对视一眼之后,先是一愣,接着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彼得元帅又是微微一笑,垂下了目光,象孟铁头这种表现的人他见得多了,他看得出孟铁头是一个粗鄙的人,对这种人彼得元帅一向懒得搭理。   谁知孟铁头对自己的心慌感到又羞又怒,加上他对面前的老人没有一点好印象,只听孟铁头大喝一声:“我滚你妈的!”说完孟铁头抬步前冲,手中的战刀闪电一般划向了彼得元帅的脖颈。   彼得元帅眼中露出了惊愕之色,但旋即就在刀光中凝固了。   只能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再有权有势的人失去了一切依仗之后,和一介平民没什么区别,彼得元帅死得真是冤到了极点。 第三八八章 遥忆武安君   第二天天亮,钱不离率领亲卫队踏入千夜县时,千夜县已经被里里外外整肃了一遍,奋起反抗的罗斯人尽数死在天威军团的屠刀下,投降的罗斯人在一万五千左右,县城内的操场根本就装不下这许多人,只得分成几处关押。   孟铁头为钱不离献上了彼得元帅的人头,这莽夫在亲手斩杀彼得元帅之后,满城搜捕彼得元帅的踪迹,结果找了很长时间,却始终毫无所得,最后还是浮梁给孟铁头出了个主意,让孟铁头去审讯俘虏,从俘虏口中寻找蛛丝马迹。孟铁头倒是有自知之明,让他杀俘虏可以,审讯俘虏就是个精细活了,所以他让浮梁去完成这项工作。   听到浮梁描述彼得元帅大概的相貌之后,孟铁头呆愣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老家伙就是彼得元帅啊……   随后孟铁头拖着浮梁找到了那间小屋,看到地上那死不瞑目的人头时,浮梁是目瞪口呆,他把这段经过添油加醋的给钱不离等人讲了一遍,天威军诸将无不捧腹大笑,用钱不离的话说:“铁头,咱以后有点出息行不?别做这骑驴找驴的蠢事了。”   胜利虽然是胜利了,但处置俘虏的问题就顺理成章的搬上了台面,钱不离也没想到能在千夜县中抓到这么多俘虏,他原本的计划是非常残酷的,彻底歼灭罗斯人边防军主力!也就是说,他没想收容俘虏,安原一战中,罗斯人被逼到新河边上时,也有一些罗斯人跪地投降的,不过钱不离却不想接受罗斯人的投降,他只想让这些罗斯人去死。   问题是这些罗斯人都是主动投降的,态度非常合作,而且里面的贵族多得数不清,负责收容俘虏的浮梁不敢擅自处置这些人,所以把他们先行关押起来,等候钱不离的命令。   得知钱不离要来巡查俘虏,浮梁把那些衣冠楚楚、看起来就是富贵子弟的罗斯人都集中到了草场上,并扒掉他们的外衣,全身上下仔细搜查了一遍,确信没有隐藏的危险之后,又命令所有的罗斯人全部坐在地上,把双手背到身后,如果有任何一个俘虏擅自活动,或者没有把手背过去,他的士兵会当场格杀不听话的人。   钱不离在尉迟慧的陪同下,带着亲卫队赶到了操场,他还带了几个必须要带的人,那就是安德鲁和他的几个追随者。钱不离刚刚走上点将台,一处另类的风景就吸引了钱不离的注意。   在操场的东北角处,有四百多个罗斯国女人老老实实的坐在地上,惶恐不安的向钱不离看来。   罗斯国的女人喜欢穿裙子,哪怕是寒冷的冬天,她们也照穿不误,但现在她们的裙子都被人扒掉了,只剩下内衣,为了保证钱不离的安全,浮梁可是一视同仁的,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一律扒去外衣,不过这种粗暴的做法引发了女人们的不安,她们很自然的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她们是……”钱不离问道。   “她们是罗斯国的女人。”孟铁头接道,本来他是立下了大功的,却因为一时马虎,遭到了众将军的‘嘲笑’,孟铁头心中很不爽,他死皮赖脸的跟在钱不离后面,就是想表现一下,钱不离的问话自然就是他的机会。   “废话!”钱不离笑骂了一句。   很明显,孟铁头没有成功获得钱不离的重视,这又能怪谁呢?谁让他不会说话来着!   “什么人都有。”浮梁笑道:“有一些是罗斯国将军们的家眷,有一些是情人,还有一些是罗斯人的妓女。”   “异域风情是不是很有吸引力呢?”尉迟慧在后面说了一句值得钱不离深思的话。   钱不离是什么人?他马上迅速而自然的转移了视线,在罗斯人的男性战俘身上扫视了一圈,就在这时,一个罗斯人突然高声说了几句话。   “他说什么?”钱不离看向尉迟慧。   “他说他们是主动投降的俘虏,而且都是贵族,希望能得到应得的待遇,他还要求我们把罗斯国的女人们释放,说战争与女人无关,希望我们不要牵扯无辜。”   “什么狗屁逻辑!”钱不离眼中当即就露出了怒色,大声道:“你们是我们的朋友么?”   尉迟慧把钱不离的话大声翻译了过去,罗斯人互相对视着,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你们是我们的客人么?”   “不、你们不是!你们带着武器、强行闯入了我们的家园!你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的目地就是要屠杀这片土地上的主人、抢掠这片土地的财富!在我眼中,你们就是一群无耻的强盗,而且还是一群遭受了失败的强盗,现在你们想找我要相应的待遇?那么请问,你们给了这片土地的主人什么样的待遇?是屠杀!是凌辱!”   尉迟慧把钱不离这些话翻译过去,罗斯人鸦鹊无声,就连那提出要求的罗斯人也不说话了,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   可惜沉默并不能平息钱不离的怒火,他伸手一指刚才说话的罗斯人,喝道:“想要相应的待遇是么?把他给我揪出来,斩了!”   浮梁一挥手,两个士兵冲上去把他罗斯人拖了出来,其中一个士兵抽出战刀,手起刀落,把那罗斯人砍翻在地。   那些罗斯国的女人们被吓得惊叫起来,不过她们又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刚才那罗斯人就是因为说话才被杀的,她们乱叫一通也很可能给自己惹上麻烦。   钱不离在杀鸡儆猴,不过罗斯人并不都是容易受到惊吓的猴子,十几个罗斯人猛地站了起来,口中大呼小叫个不停,尉迟慧缓缓说道:“大将军,他们说你不讲人道。”   “安德鲁,你带着你的人把他们拉出来,斩了!”钱不离神色不变。   安德鲁没有一丝犹豫,带着他的追随者冲进去一一把不听话的罗斯人拖了出来,而他则从浮梁的部下手中接过战刀,亲自行刑。   这一下激起了罗斯人心中的血性,竟然有上百个罗斯人站了起来,有的人甚至用手遥指着钱不离,咬牙切齿的叫着什么。   “他们在骂你呢。”尉迟慧叹了口气。   “程达,给我射死他们!”钱不离的神色依然没有变。   其实钱不离的愤怒是有背景的,绝大多数在他那个时代长大的军人,对侵略者都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中华民族数百年来饱受侵略者的蹂躏,在铁蹄下悲啼哭喊,炎黄子孙回忆起那段历史时,总有种说不出的痛!   如果这些罗斯人卑躬屈膝,钱不离倒是会想办法利用他们,谁知偏偏有不长眼的人竟然跳出来要什么应得的待遇,这反而激起了钱不离的杀意,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程达摘下长弓,根本不用瞄准,一抬手,一个罗斯人被射了正着,众亲卫们也纷纷摘下了长弓,箭矢一排排飞出,那些大喊大叫的罗斯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一一被射翻在地。   站起来抗议的罗斯人不是集中在一起的,误伤就避免不了了,操场中响起了片片惨叫声、哭喊声,所有的俘虏都骚动起来。   浮梁抓起鼓槌,亲自敲响了战鼓,操场周围的天威军团士兵们马上进入了战备状态,一个个亮出战刀和刺枪,缓缓向操场中心的罗斯人逼了过来,只要钱不离一声令下,天威军团的士兵们可不会有什么顾忌,所有的俘虏一个也别想活了。   在死亡的威胁下,罗斯人迅速变得平静了,杀一个人他们不怕,杀十个他们也不怕,但眨眼间就被杀了上百人,而且还有继续杀下去、直到把他们都杀光的姿态,罗斯人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道理只能对讲道理的人说,面对着一个真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最好的办法还是保持沉默,激怒对方只能让自己倒霉。   “现在还有人想要得到应有的待遇么?”钱不离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笑意。   罗斯人都没有回答,不过他们的目光却充满了愤怒和仇恨,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钱不离身上。   “你能读出他们在想什么吗?”钱不离在数千双目光的逼视下,依然显得很从容。杀了这些没有反抗能力的罗斯人,钱不离并没有感到内疚,他相信这个世界只能以暴制暴,单方面的仁慈只会给人一种懦弱的印象!你有权发动战争,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战争却要由我说了算,今天仅仅是开始,离结束还很远很远!   “仇恨!”尉迟慧叹了口气,她一方面觉得钱不离的手段过于残忍,一方面又觉得钱不离为姬周国出了一口恶气,让她感到非常爽快,而这两种心情却是互相矛盾的。   “我终于明白武安君白起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武安君白起?他是谁呀?”尉迟慧惊讶的问道。   “你会知道的。”钱不离笑了笑。 第三八九章 冲动的惩罚   疾电军、疾风军、天翔军、刀锋军、羽林军离开了千夜县,他们的目的是攻占黄坑、玉湖等地,完成关门打狗的大计,尉迟风云率领风云军团向西扫荡,张进武的龙虎军团与潘智超的惊雷军团向东扫荡,围歼罗斯人的残部。同时钱不离派出加急快马传达自己的命令,与安州相邻的阳州、北州、泸州迅速派常备军驻守通往安州的要道,杜绝了罗斯人流窜到其他州府的可能性。   但罗斯人并不是狗,他们有自己的头脑,很多将领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借罗斯人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继续杀往姬周国的腹地,那纯粹是在自己找死!反攻千夜县、撤出安州才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可是钱不离依然发出了各州府进入紧急状态的命令,这正是他思虑缜密的表现,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就要想办法事先做出预防,不要忘了与狗字有关的成语不止是关门打狗,还有一句叫狗急跳墙!眼见逃出安州无望的罗斯人急了眼,还真就有拼个鱼死网破、转身南下的可能性。   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钱不离命令把所有的罗斯人战俘通通集中到千夜城十里开外的一处平地上,由浮梁和方老生负责看押,钱不离杀人不眨眼的恶名已经在罗斯国战俘中流传开了,绝大多数俘虏都表现的非常乖顺,不过有一句话说的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俘虏中自然也有一股潜流存在。   钱不离再次出现在俘虏面前时,阵容比前一次更为庞大,尉迟慧这个翻译是少不了的,钱不离身后除了如影随形的亲卫队以外,还有安德鲁的小分队。除了孟铁头负责镇守千夜城以外,新编第一集团军的三员主将都到齐了,带领着大军把俘虏们围得水泄不通。   “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人站出来向我要应得的待遇。”钱不离的开场白充满了调侃和轻蔑,不过所有的俘虏都选择了沉默,没有人愿意当什么出头鸟。   “我把你们召集在一起,是想告诉你们一个粗浅的道理。猎人上山打猎时,要有受到猎物反击的准备;商船远航时,他们要有在暴风雨中倾覆的觉悟,同样,你们带着屠刀来到这片土地上发泄你们的欲望时,你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是一个头脑非常简单的人,我习惯把周围的人分成两种,一种是朋友,一种是敌人,对朋友我非常热情,对敌人……我从不宽恕!!”   尉迟慧听到钱不离自称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差点噗哧一声笑出来,如果说钱不离头脑简单的话,天底下可就真难找出一个聪明人了,尉迟慧强忍着笑意把钱不离的话翻译了过去。   底下的战俘们听到‘从不宽恕’这句话,隐隐骚动起来,不少战俘紧张的打量着四周的天威军团士兵,难道这个魔鬼想要在这里屠杀战俘吗??   “不要再向我要求什么可笑的待遇,你们没有资格向我提出任何条件,挑战我的耐心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你们的下场是生还是死就在我翻掌之间!既然你们已经成为了战俘,想来也不需要什么自尊了,我不会把你们当人看的,你们充其量也只是我的货物而已!”   等尉迟慧把这些话翻译过去之后,钱不离一把手:“安德鲁!”   “遵命!”安德鲁身体挺得笔直,大喝了一声,这是他学会的第一句姬周国语,说完安德鲁反身从他的部下手中接过了一个木匣,大步走到钱不离身边。   钱不离是很注意言词的,他扣住了‘侵略者’这三个字,没有把打击面扩大,相反在安德鲁面前数次赞扬罗斯人热情、直爽的性格,并表示非常愿意和罗斯人做朋友。安德鲁被外交辞令迷惑住了,到今天为止,死在钱不离手下的罗斯人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可是安德鲁不但不反感钱不离,反而非常尊重钱不离这个能打败彼得元帅的大将军。   钱不离抽出木匣,掀开红布,里面赫然摆放着一颗人头:“知道这是谁吗?这就是你们的彼得元帅,我知道你们都很尊敬他,但是在我眼中,你们的彼得元帅只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侵略者!”钱不离说完猛地挥了挥手。   安德鲁伸手抓住彼得的头发,把彼得的头颅甩落在高坡上,彼得的头颅顺着惯性在地上滚了几滚,停下来不动了。   “正义必然会取得最后的胜利,侵略者从来就没有好下场!就象你们的彼得元帅一样,他的下场就被我踩在脚下!”钱不离抬起脚,踩在了彼得元帅的头颅上,冷冷的扫视着下边的战俘。   当尉迟慧把钱不离的话翻译过去之后,战俘们当场就炸了锅,彼得不但是防区的土皇帝,还是一个善于体恤下属、照顾子民的土皇帝,在防区内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尼古拉七世,极得百姓和士兵的爱戴,在防区内说彼得元帅的坏话与在天威军团中咒骂钱不离一样,转眼间就会被愤怒的人群撕成碎片。   钱不离的动作实在是太具侮辱性了,稍微有些骨气的人都不会眼看着自己的精神领袖这么被人践踏,一个又一个罗斯人不顾一切的站了起来,凝视着钱不离的方向,气氛逐渐在绷紧。   钱不离冷冷一笑,飞起一脚把彼得元帅的头颅踢到了坡下:“这是我的仁慈,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向你们的元帅告别吧!”   这一脚踢碎了罗斯人最后一丝理智,率先发难的正是当日与彼得元帅诀别的那几个将军,他们可以为了完成彼得元帅的遗命去忍受轻蔑、嘲笑、虐待、殴打、甚至侮辱,但他们不能眼看着已经死去的彼得元帅被他人所践踏,其中一个将军狂吼一声:“杀死他!!”喊完之后他状如疯虎,赤手空拳径直朝着钱不离的方向冲去。   “杀死他!”“杀死他!!”越来越多的罗斯人加入了反抗的队伍,人群组成了浪潮,直向钱不离卷来。   “还真是悲壮惨烈呢!”钱不离眼中的凶光一闪而逝,这个结果并没有超出他的意料之外:“我们撤!”   程达带领亲卫队断后,护送钱不离撤离了高坡,见到那个魔鬼竟然被‘吓’跑了,更多的罗斯人从地上跳起来,混入了人潮。他们从心底里惧怕钱不离,又从心底里憎恨钱不离的所作所为,而钱不离的退却带给了战俘们逃出生天的期望,是留下来过地狱一样的生活还是奋起一击?这选择题并不难!   反抗的战俘占了大部分,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战俘们看了看左右,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没有乱搀合。   冲上高坡的战俘们却蓦然傻了眼,他们看到的是余楚杰的顺义军那一双双带着讥讽的目光,虽然顺义军在天威军团内战斗力最低,但六千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和一群赤手空拳、又毫无组织的战俘交战,结果却是注定的。   “杀!”钱不离冷冷的下达了命令。   余楚杰抽出战刀,向前挥动,顺义军如狼似虎般向前涌去,而后面王小二则带着士兵把表现乖顺的战俘聚集到一起,浮梁和方老生则带着本部随后开始掩杀,事实证明,大多数战俘的选择题回答错了!   顺义军和浮梁、方老生本部的战阵连接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大包围圈,把反抗的战俘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要为彼得元帅报仇的锐气转眼消失不见,战俘们惊惶失措的从地上捡起石块、树枝迎战,可这是战斗,不是小孩子打架,那些物事不可能给对方造成伤害。   没有铠甲、没有武器的战俘们一片片被砍翻在地,不少人倒是有一口坚固的好牙齿,但用牙齿能撕咬铁制的铠甲么?何况天威军团士兵手中的战刀、长剑、刺枪又不是摆设,在他们扑近之前,冰冷的武器早已经刺入了他们的身体里。   其实这本就是钱不离设下的圈套,他要进行一场大甄别,有血性、有骨气的罗斯人必须都要死!懦弱的人倒是可以苟延残喘。要不然这里刚把战俘释放,转回身他们又会加入罗斯国的军队,手持着武器与姬周国做战,这不是自己在为难自己么?   自从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伎俩成功之后,后世的谋略家们已经牢牢记住了这个教训,打蛇不死、必受其害!除恶就要除尽,否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钱不离当然不会犯这种幼稚的错误。   有组织有纪律的屠杀很快就接近了尾声,高坡上、高坡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有一些罗斯人竟然滑稽的玩起了反复无常的游戏,跪在地上再次投降,第一次投降让他们逃过了一劫,这第二次就没那么幸运了,钱不离要的就是斩尽杀绝! 第三九零章 一条大鱼   踏着尸体,钱不离再一次站在战俘们前方,刚才还有不少战俘们用仇恨的目光遥遥凝视着钱不离,现在所有的战俘都把头低了下去,生怕钱不离会注意到自己,犹如一群羔羊。属罗斯国的女人最为凄惨,横七竖八躺下了一片,她们并没有受到伤害,全都是吓晕的,连士兵们都忍受不了这血淋淋的一幕,更别说她们了。   这个效果正是钱不离想要的,他点了点头:“安德鲁。”   “遵命!”安德鲁连忙站了出来,不管钱不离在说什么,他只要听到‘安德鲁’这三个字,都会马上摆出唯命是从的样子。   “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我?是……我?”安德鲁听完尉迟慧的翻译之后,当即是目瞪口呆。   “安德鲁,在这场由罗斯国的腐朽贵族发动的邪恶战争中你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你赢得了姬周国的友谊,也赢得了我的友谊。”钱不离笑道:“不过,罗斯国的那些腐朽贵族会怎么样看待你呢?在他们眼中,你是一个叛徒!一个有国难归、有家难回的叛徒!”   安德鲁的眼神变得暗淡起来,钱不离说的是实话。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在姬周国养老!”钱不离故意用了‘养老’这种让人感到刺眼的词:“一个就是回到罗斯国开创自己的基业!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尼古拉一世起兵时身边才有几个人?只要你有勇气、有毅力、有恒心,你做得未必比别人差!”   “现在罗斯国南线防区的主力部队已经被包围了,实力空虚,那里正是有识之士一展身手的好地方,这种机会对你来说一生也许只有一次,错过了……唉。”钱不离叹着气,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想在姬周国养老,这些话算我没说,如果你真想做出一番做为的话,我把这些俘虏交给你,就是为了让你多一些本钱。”   在钱不离那个世界里,儒家曾经提出了以夷制夷的理论,谁知最后被人以汉制汉,元、清时代两次被颠覆,侵略军中汉人都占了大多数,元朝的史天泽、刘整、吕文焕等辈为覆灭南宋出生入死,清朝更有吴三桂、耿精忠、尚可喜等留下千载骂名的汉奸。   现在姬周国虽然获取了大胜,歼灭了罗斯国南线的主力,但凭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发动一场侵略战争。云州是可以拿回来了,可是如果继续深入的话,很可能逼得罗斯国铤而走险,把北线的部队尽数调到南线来,钱不离暂时不想把罗斯人逼急了。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扩军计划,姬周国的开国圣主定下了死规则,四大军团中各军团的兵力不得超过五万,这一方面是为了保护王族的权威、扼制诸侯形成的可能性,另一方面是为了减轻百姓身上的负担。现在钱不离决定废除祖制,凭姬周国现有的兵力自保有余、进攻不足,钱不离计划在三年内扩军二十万,风云军团、龙虎军团、惊雷军团等扩编到十万人,而他的天威军团扩编至十五万人,这样做虽然会给帝国的财政造成一个大窟窿,但在随后的战争中完全可以通过掠夺来填补。   罗斯国把姬周国当成了一块肥肉,在一旁虎视眈眈,钱不离又何尝不是这样?别看他现在正义严辞的谴责罗斯国发动的侵略战争,但心中全然没有把‘侵略’这两个字当回事。历史上类似的事情举不胜举,国家贫弱就要受人欺凌,一个狗屁不是、什么能耐也没有的人,会受到其他人的敬畏么?   鸟吃虫、狼吃羊本是自然法则,把希望寄托在他人的仁慈上,这是懦夫!自强不息、自力更生的才是勇士。   谴责他人的侵略只是说辞,当他率领大军进攻罗斯国时,同样会找出一个完美的理由。   钱不离这个计划的最后一部分就是夺回云州,他不想过分刺激罗斯人,钱不离判断罗斯国当局只能默认事实,在口头上喊几声强烈抗议也就完事了,换句话说,罗斯国需要喘息的时间,养精蓄锐之后在来和他钱不离一分高下,而他也一样需要喘息的时间。   但是钱不离又不舍得任由罗斯国重新布防、组建军团,这时候钱不离想起了历史,以夷制夷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有效果的,那么安德鲁就成了一枚重要的棋子。尉迟风云将率领风云军团北上,攻占彼得元帅的老巢默干城,歼灭罗斯国南线边防军的残部,然后把整个防区交给安德鲁管理。至于罗斯国当局承认不承认安德鲁的合法地位,那就不管了。   钱不离还计划给安德鲁灌输一整套打土豪、分田地的理论,安德鲁折腾得越厉害越好,用这种口号应该可以在短期内赢得百姓和奴隶的支持。就算得不到预期的效果,安德鲁大不了可以做流寇么,在后方大力骚扰罗斯人也算是帮了他钱不离的大忙。   不要以为筛选出来的懦夫没有战斗力,当年的吕文焕之辈也是因为贪生怕死才投降蒙古人的,但他们带领着汉人组成的军队与宋军交战时,却总是悍勇异常。一个人的勇敢有两种,一种是为了守护什么而爆发的血性,一种却是因为羞愧而引发的疯狂,恼羞成怒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其实他们也明白自己背叛了国家、背叛了民族必将受到无数后人的耻笑,他们的自尊心变得非常脆弱,稍有触动就会变得穷凶极恶起来,叛将刘整就曾经因为受到一个宋将的辱骂,而鼓动蒙古人开始屠城。换句话说,只要这些罗斯人愿意投降了,钱不离就有办法把他们变成恼羞成怒的疯子。   安德鲁可想不到钱不离为他设想了这么多,他只知道如果把这些战俘收入属下,他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将军了!别说他,就算是他的祖辈也没人做到过将军呢!   过了良久,安德鲁才涩声说了两句话,尉迟慧翻译道:“他说非常感谢大将军的栽培,他愿意永远为大将军效忠。”   “你不用对我效忠,你要效忠自己的祖国。”钱不离笑道:“安德鲁,检阅一下自己的部队吧,嗯……把那些贵族都查出来,你没带过兵,不知道,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对你的威胁是很大的,他们会想方设法挑战你的地位,或者是背叛你,必须要事先消除隐患!”   “遵命!”安德鲁非常有力的应了一声,大步向战俘们中央走去。那些随着安德鲁一起作乱的人变得趾高气扬了,他们听的很清楚,如果安德鲁成了四千多人的指挥官,他们自然跟着水涨船高,变成了让人羡慕的将官。他们一个个把身体挺得笔直,牢牢跟在安德鲁身后,并且不时用挑剔的目光扫视着身边的战俘们。   “啊……哈!”安德鲁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人身上,不由发出惊喜的叫声,而那个人却大惊失色,连忙把头低了下去,但已经太晚了。   “尊敬的瓦西里公爵,您怎么也在这里呢?啊……我失礼了,我现在应该跪下去亲吻您的脚,不是吗?”安德鲁笑着向瓦西里公爵走去。   瓦西里公爵气得几欲当场昏厥,但这能怪得了别人吗?谁让他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呢!在彼得元帅下令进攻姬周国前,瓦西里公爵亲自视察了每一支联队,而视察时又总是喜欢发表亢长的演说,安德鲁会不认识他才是怪事!   其实就算今天安德鲁不能把瓦西里公爵认出来,在钱不离将要进行的整顿中,瓦西里公爵也一样会被别的罗斯人出卖,只是时间早晚不同而已。   “安德鲁在说什么?”钱不离发现安德鲁表现得过于激动了。   “一条大鱼……”尉迟慧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安德鲁发现了一条大鱼,罗斯帝国的瓦西里公爵,在罗斯国的南线防区,他的地位仅次于彼得元帅。”   安德鲁嘴里说的客气,他的双手却毫不客气的一把抓住了瓦西里公爵衣襟,把瓦西里公爵揪了出来,转身向钱不离这边走。自他投靠钱不离以来,屡屡受到钱不离的夸奖和赏赐,今天又让他一下子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将军,安德鲁一心想做些什么来报答钱不离的恩情,而重礼却从天而降、落在他眼前,安德鲁怎么会放过瓦西里公爵呢?   安德鲁一脸的兴奋,瓦西里公爵却是一脸死灰,他就象一个木头人一样被安德鲁拖着走,一直走到了钱不离身前。早知道落到了这种结果,刚才还不如和战士们一起反抗,也算死得其所,瓦西里公爵是后悔莫及。   “你是瓦西里公爵?”钱不离淡淡的问道。   瓦西里猛然一挣,挣开了安德鲁的手,昂然挺胸抬头,直视着钱不离,没有说话。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瓦西里公爵心中再不存幻想,他只想保护自己的尊严,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象一个帝国公爵! 第三九一章 信使   但瓦西里公爵这种做法大错特错了,钱不离要的就是卑躬屈膝之辈,罗斯人的态度越强硬死得越惨,如果瓦西里公爵能象安德鲁那样投靠过来,钱不离肯定不会伤害瓦西里公爵,傻子也知道一个获罪贵族和一个帝国公爵的影响力哪一个更大,瓦西里公爵可以挖掘的价值很高,这也就成了钱不离的宝贝。   不过话说回来,象瓦西里公爵这样的激进鹰派的代表人物是不可能投降的,还是应了那句名言:性格决定命运!   钱不离看了看瓦西里公爵,微笑道:“做为一个战败者,你认为自己有资格与我平视么?”   尉迟慧把钱不离的话翻译了过去,没等瓦西里公爵做出反应,程达绕过去,伸手抓住瓦西里公爵的肩膀,对着瓦西里公爵的膝弯就是重重的一脚,瓦西里公爵身不由主,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上。   瓦西里公爵挣扎着仰起头,恶狠狠的看向钱不离,他虽然做过很多错事,尤其是在这场战争中,他对罗斯人的失败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这个人倒也确实是个硬汉子,血腥的屠杀刚刚过去,只是这并不足以让他屈服。   从旁观者的角度说,每一个国家都不乏铮铮铁骨的硬汉子,一个国家的铁血领袖对另一个国家的铁血领袖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这是文人无端的臆想,纯属放屁!   元朝的丞相伯颜对文天祥非常尊敬,使出浑身解数试图让文天祥投降,后世的文人们认为文天祥的高风亮节能把敌人感化,实际上伯颜是尊重文天祥这个人本身吗?不是的,伯颜看重的是文天祥投降之后能给蒙古人带来的巨大利益!   文天祥在当时的影响力非常大,他如果投降元朝会给各地坚持与蒙古人战斗的‘游击队’造成致命的打击,可以稳定蒙古人的统治,安抚惶恐的民心,伯颜尊重的是政治利益,而不是某个人!   蒙古人攻下一座城池后,城中总会有些不愿依附于侵略者的硬汉子,蒙古人对他们的惩罚是非常残酷的,挖眼割鼻裂手断足这都是小儿科,不过有的硬汉子尝遍酷刑之后依然不屈服,只要有一丝力气,就不停的痛骂蒙古人。这样的硬汉子不比文天祥差吧?伯颜会怎么对付他们呢?难道会象对付文天祥一样,美酒佳肴侍侯着、温言软语劝慰着吗?   两个不共戴天的对手相逢时,会来个惺惺相惜,然后一笑抿恩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尔不死,孤如芒刺在背、寝食难安!在这种情况下,谁愿意和对方来个一笑抿恩仇?!   钱不离还年轻,他不想做一个太平的摄政大公,一辈子躺在温柔乡中,几十年的时间,总要做点什么才好!所以钱不离已经把罗斯国看成了自己的猎物,至于合众国么,且不去管他,等罗斯国垮了之后,合众国也该在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风暴中寿终正寝了,到时候再出动大军,一举可得!   在这种情况下,钱不离绝不会放过一个罗斯国的铁血人物,在那传说中的惺惺相惜的感觉出现之前,钱不离早已经把对方杀掉了!   望着瓦西里公爵那不屈的目光,钱不离和善的笑了,但他说的话却非常的不友好:“安德鲁,找条铁链子锁在他的脖子上,嗯……你告诉你的部下,今天你们就在这里扎营吧,也好顺便把那些尸体处理一下,随便挖个坑埋了就是。瓦西里公爵大人么,我也交给你了,遛过狗没有?每天带着公爵大人在营中遛一遛,告诉你的人,骂公爵大人一句的,我赏一枚铜子,唾公爵大人一口唾液的,我赏两枚铜子,我的话肯定会兑现!还有,安德鲁,这些战俘们的伙食却是要用钱买的,如果有谁可怜公爵大人么,他就等着饿肚子吧。”   尉迟慧把钱不离的话翻译过去,安德鲁连连点头,表示他明白了,跪在地上的瓦西里公爵也听见了尉迟慧的翻译,他涨红了脸拼命挣扎起来,可惜他的力气无法和程达相比,程达的手就象铁箍一样把他牢牢的按在那里,动弹不得。   钱不离瞄了瓦西里公爵一眼:“周抗,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公爵大人变得老实点,再调过来两个军医,给我照顾好公爵大人,不能让他出什么意外。”   “遵命,大将军!”周抗连忙回道。   在百姓们和普通士兵心目中,贵族们都是高高在上的,被一层神圣的光环所笼罩,钱不离就是要把这神圣的光环剥掉!把瓦西里公爵当成狗在营中遛来遛去,开始这些战俘们也许不敢做得太过,但时间长了,所有的人都习惯了把瓦西里公爵当玩物之后,战俘们的胆子就会越来越大了,贵族……也就是这么回事。当他们在安德鲁的带领下回到罗斯国南线的防区之后,那里就成了他们撒野的好地方!   就在这时,几骑快马从千夜城的方向飞驰而来,为首的正是杨远京,距离老远就能听到杨远京的大叫声:“让开!让开!紧急军情!全都让开!”   王小二和浮梁急忙命令士兵让出一条路来,看起来军情非常紧急,杨远京竟然驱马直向战俘中冲了过来,接连踏翻了几个人,吓得战俘们连滚带爬的两边避让。   “什么事?”钱不离心中一紧,从来没有见过杨远京这个样子,事情肯定小不了。   杨远京跳下战马,来不及喘息,凑近钱不离低声道:“大将军,皇城急报!”说完,杨远京掏出一份信报,递给了钱不离。   “皇城急报?信使在哪里?”钱不离接着信报,一边开封一边问道。   “末将接到这急报时,那信使就晕了过去,看样子路上累坏了,全凭着一口气撑着呢,末将已经令人把信使安排妥当,请大将军放心。”   “你认不认识是谁的人?”   “好像是武大人手下的。”杨远京回道。   钱不离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手中的信纸,一目十行快速翻阅起来,而他的神色也逐渐变了。   皇城确实出事了,而且还不是小事,在钱不离出征前,姬胜情已经有了喜脉,按理说这种事情是瞒不过钱不离的,但姬胜情却担心影响钱不离的心情,她希望钱不离一无牵挂的走上战场,粉碎罗斯人的阴谋,所以她要求替她诊脉的太医帮她隐瞒怀孕的事实,而那太医以为姬胜情是小女儿心性,想给大将军一个意外的惊喜,也就很合作的闭上了嘴。   姬胜情倒确是长大了,知道替钱不离着想,为钱不离减轻压力,谁知在一天深夜,姬胜情突然感到腹痛难忍,等太医赶到时,姬胜情却已经莫明其妙的流产了。   姬胜情虽然贵为一国之主,但她同时又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得知自己怀孕之后,在私下里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未来的温馨场景,小生命被强行剥夺,这种打击对姬胜情来说是无法承受的。   自那天深夜,姬胜情就一病不起了,就这样,她还要求内阁不能把皇城的事情通告钱不离,一切要以战事为重。而贾天祥和武钟寒商量之后,一致认为这种事情绝不能瞒着钱不离,所以武钟寒派出了加急信使,把皇城的事情做了详细的汇报。   太医诊断不出姬胜情到底因何发病,但万事皆有因果,姬胜情的身体一向好好的,突然来了场急病,又莫明其妙的流产了,最后一病不起,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贾天祥已经紧急招回去福州采集样本的蒋维乔,并加强了王宫的警戒,由贾天祥、魏悲回、武钟寒、天雨总管四人轮流值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对谁都不放心了。   信中还夹着郑星望的请罪书,郑星望身为黄门侍卫统领,没有保护好姬胜情,他必须要为此事承担责任,不过贾天祥倒没有解除郑星望的职务,依然让郑星望代理统领一职,等钱不离回来之后在说。郑星望毕竟还是信得过的自己人,把郑星望撤了,让谁担任黄门侍卫的统领呢?   武钟寒在急报中还夹了一封密信,信中说月色公爵也怀孕了,武钟寒不顾月色公爵的拦阻,强行撤换了公爵府中所有的佣人,并且等于把月色公爵软禁起来了,由三十个绝对忠诚的密谍保护月色公爵的安全,武钟寒在信中以性命担保,绝不让相同的悲剧发生在月色公爵身上。   钱不离一点一点的把信报揉成一个纸团,没想到他要做父亲了,父亲这个词对他来说代表着喜悦和沉重,喜悦的是他真正有了一个家,沉重的是他多了一个责任,但在这个时候,姬胜情流产的事实却让他的心里充满了愤怒,姬胜情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流产,其中肯定有鬼! 第三九二章 返京   “大将军,出了什么事?”尉迟慧轻声问道,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钱不离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了。   “没什么,我想,我应该回皇城一趟了。”钱不离缓缓回道。   “回皇城?那这里的事情……”尉迟慧感到非常惊讶。   钱不离沉吟了片刻:“我们回城再说了,安德鲁,你的时间并不多,加紧时间训练你的部下,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有什么要求……”钱不离的目光落在了周抗身上,但转念一想,周抗在皇城比在这里更能发挥作用:“这样吧,你可以直接去找浮将军商榷。浮梁,你多帮帮安德鲁。”   “末将遵命。”浮梁应道。   皇城的惊变让钱不离感到震惊,但他的心却没有乱,回到千夜城中仔细思考了半晌,决定命尉迟风云代行大将军之职,而他自己则即刻动身返回皇城。   钱不离让周抗代笔,给尉迟风云写了一封长信,要求尉迟风云在歼灭安州的罗斯人之后,不用等到肃清余寇,要集中兵力迅速北上,夺回云州。   其后要尽量约束士兵,不得擅自伤害云州的罗斯人,以免给罗斯人留下口实,但可以煽动云州那些饱受苦难的姬周国人展开报复,尉迟风云这时候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好不要插手。这样一是让百姓们出一口憋了许久了恶气,二也完成了清洗云州的目地,三是在罗斯国提出抗议之后,不但可以把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还能反咬一口,指责罗斯人无端残害姬周国百姓,要不然百姓们怎么会如此愤怒呢?   然后留下一军驻守云州,尉迟风云率部继续北上,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默干城攻下来,默干城是罗斯国南线防区的首府,其内必定储存了大批物资,可以分给安德鲁一部分,其他的都带回来,尽量不要在罗斯国地境逗留。   钱不离只能写一个大概,具体怎么打、怎么做想来尉迟风云自有分寸,钱不离不想去指手画脚,给前线的将领放权是应该的,处处受牵制的将领很难打胜仗。   钱不离写完信,命令浮梁派人给尉迟风云送去,随后又给杜兵等人写了封信,告诉他们要听从尉迟风云的指挥,这一次他只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和杨远京的斥候大队回去,前线更需要人手。   写完信之后,钱不离正思索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时候,尉迟慧突然推开了房门,她先是默默的看了钱不离片刻,开口说道:“大将军真的要返回皇城么?什么时候动身?”   “安州大局已定,我留在这里也是多余,嗯……这就走吧。”   “整日看着你们厮杀,真的很累,我……也想回皇城休息一段时间。”   “尉迟小姐,我是要快马加鞭往回赶的,可不是游山玩水,你哪能受得了这种苦。”钱不离连忙摇了摇头。三个女人一台戏,周旋在姬胜情与月色公爵之间,已经够让人担心了,加上一个尉迟慧,天知道会出什么麻烦,何况姬胜情现在的处境非常让人担心,绝不能因为这种事伤害到她。   “别瞧不起人,我……已经准备好了。”说完,尉迟慧伸手去解裙上的扣子。   钱不离大吃一惊,尉迟慧可不是性格‘开放’的女孩子,突然脱衣服算怎么回事?!钱不离来到这姬周国之后,除了打仗还是打仗,根本没有闲心去风花雪月,但他那个世界却是暂时和平的,无聊之余总要找些事干,高干子弟出身的钱不离一向很有女人缘,经验丰富。通常在一个女人自动宽衣解带之后,按程序进行下去还好,如果一定要扮成个圣人,对那女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伤害。钱不离阻拦不是,过去也不是,退了两步,双手乱摆。   尉迟慧脱衣的动作倒是很快,长裙一甩落在了地上,里面是一袭淡绿色的劲装,勾勒出了一副婀娜的曲线。   尉迟慧笑着抬头看向钱不离,刚想说话,才发现钱不离的神色有些不对,那双手还固定在一个推拒的造型上,蕙质兰心的尉迟慧只眨了眨眼,就明白了钱不离刚才在想什么,登时大羞,恨恨的‘呸’了一声,转身冲出了房门。   等到钱不离自嘲一番,走到外面时,程达的亲卫队和杨远京的斥候大队已经准备妥当了,尉迟慧的身形非常显眼,跨着一匹雪白的骏马,站在亲卫队的前方,她没有看钱不离,把目光投向了天际,面无表情,天知道她是在思索什么深邃的哲学问题还是不想看钱不离,焉或是……不敢看。   钱不离心中微叹,别的不说,单凭尉迟慧想跟着自己回皇城的举动就能看出她的心意了,但尉迟慧的身份却使得钱不离必须要用慎重的态度对待尉迟慧,让尉迟慧做个终年见不得光的情妇?岂不是惹得众多贵族嘲笑?尤其是以前曾经追求过尉迟慧的贵族们,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污蔑尉迟慧,这是人之常情,吃不到的葡萄就是酸的,尉迟慧谁都看不上眼,最后却甘愿做钱不离的情妇,正是贪恋权势的表现!   “尉迟小姐,不和上将军商量一下就这么走?是不是有些不好?”钱不离还是想让尉迟慧留在这里。   “父亲本来就不想让我呆在军营里,是你派人强行把我送来的,现在你应该把我送回去了。”尉迟慧还是没有看钱不离。   没想到尉迟慧翻出了往日的话柄,这让钱不离感到无可奈何了,当日他率领天威军攻占皇城之后,为了向尉迟风云示好,专门派人把尉迟慧送到了风云军团,现在他确是有责任把尉迟慧送回去。   “那……好吧。”钱不离无可奈何的跳上了战马,如果不是还带着亲卫队做挡箭牌,这种事和私奔好似没有多大差别了……   就在这时,孟铁头大步走了过来:“大将军,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嘱咐末将的?”   钱不离心里正烦着呢,听到这句话转身斜了孟铁头一眼:“我嘱咐你的事情你能记住么?”   “当然!”孟铁头挺起了胸膛。   孟铁头心中有事,但又不敢明说。天威军团出征前,钱不离给孟铁头找了一个老婆,别看孟铁头长得不怎么地,还缺了一支耳朵,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一个宫女在送筵席时突然绊倒在地上,手中的酒菜撒了一地,孟铁头把那宫女搀扶起来,还把责任缆到了自己身上,说是自己喝多了撞到了那宫女,结果两个人就对上了眼,这个喜欢那个的温柔,那个喜欢这个的有担当,钱不离索性成全了孟铁头,把两个人送进了洞房。   孟铁头在老婆面前经常大肆吹嘘,把自己说成是智勇双全的大将,这一次他骑驴找驴的笑话如果传到了他老婆耳里,对他的威信可是不小的打击。偏偏他老婆又和柯蓝、柯丽等人是熟识,经常去王宫中去串门,只要钱不离把他的笑话讲出去,他老婆就不难知道,所以孟铁头希望给钱不离留月一个好印象,最好能让钱不离淡忘那件难堪的事。   “你现在也是有家有业的人了,别象以前那样,一打起仗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冷静点!”   “哦……”孟铁头点点头,又不甘心的问道:“大将军,没有什么大事要嘱咐末将的吗?”   “大事?你和我做买卖呢?讨价还价是不是?”钱不离笑着用马鞭在孟铁头的头盔上抽了一下:“我说的就是大事。”   孟铁头悻悻的退了下去,转身从部下手中接过缰绳,也跳上了战马,浮梁、方老生等人跟着翻身上马,有钱不离在,天威军团不惧怕任何敌人,可钱不离这一走,众将官们却象没了主心骨一样,心中是万分舍不得。   “行了,送什么送,我又不是不回来了。”钱不离笑道:“有时间你们来不如加紧把千夜县修缮一下,那些罗斯人困兽犹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个突然袭击,你们可不要丢了我的脸面!”   “末将遵命!”孟铁头等人齐声应道。   “那些俘虏也要注意看管。”钱不离顿了顿:“就这些了,起行!”   钱不离军令已下,孟铁头等人不敢跟上来,只能默默的用目光送行。   走出了千夜县的钱不离脸色变得沉重起来,再无一丝笑意,刚才他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生怕给众将留下不安,那些不知名的敌人竟然把毒手伸向了姬胜情,而且最后还获得了成功,这绝不是一件小事!   “周抗,你看看这个。”钱不离掏出了武钟寒送来的急报,递给了周抗。   周抗郑重的把急报接了过来,自从这份急报交到钱不离手上之后,还没有另外一个人得见里面的内容,此刻钱不离能把急报交给他看,这是一份极重的信任。   “好好想一想,到晚上把你的想法都告诉我。”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第三九三章 谁是真凶   轻风拂过,吹得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月光轻柔的撒在园中,夏日的夜晚是最宜人的,月色公爵坐在窗前,一手托着香腮,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目光痴迷,不复往日的清亮。   虽然月色公爵为了自己的家族考虑,一心想怀上钱不离的孩子,但真的怀了孕,她心中又感到阵阵恐慌,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将来的日子。   首先,月色公爵很担心钱不离的态度,除了有一次为了激起梁山鹰的疯狂,钱不离故意当众把她掠进了大将军府之外,她和钱不离的来往是秘密的,纵使有人在背地里猜测,可猜测的事情不能搬上台面议论,如果钱不离在她怀孕的时间里,经常光顾她的公爵府,或者给未来的孩子买各种各样的礼物,焉或亲口为孩子起名字,这都代表钱不离非正式的承认了他和自己的关系,承认了自己是孩子的父亲。如果钱不离为了避嫌对她退避三舍,想方设法冷落她,这代表钱不离不想承担责任,那么她的孩子未来的成就是有限的,至多能保住家族的地位而已,月色公爵深知政治的险恶,要是钱不离的心再狠辣一些,将来甚至可能会故意打压她的孩子,以显示他钱不离的光明磊落。   月色公爵在怀孕之前没有想太多,她很自然的认为有了孩子之后,她的家族就会受到钱不离的庇护,但现在她却忍不住去胡思乱想,一股从心灵深处浮出的疲惫感涌上了她的心头,真的太累了!她以为自己设想的非常周到,可是真的到了那一步,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幼稚。   虽然钱不离是她孀居以来唯一一个能让她产生依附感觉的男人,虽然钱不离是她孩子的亲生父亲,但此刻回想往事的一点一滴,月色公爵感到钱不离是那么的陌生!   原因只有一个,她怎么也猜不透钱不离的心思!   那是一个不可捉摸的男人,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她没有听到钱不离述说过他的苦、他的累,这事情可以有两种解释,一个是钱不离非常坚强,另一个是钱不离并没有完全信任她!   一个从冰岩中走出来的奇人,一个南征北战、所向披靡的大将军,他的心里会有多少秘密?往日和钱不离在一起时,不是商议政事,就是在商量怎么样算计人,没事的时候只是闲聊几句,这都不是月色公爵想要的,她想知道钱不离心中的秘密,这样才能让她产生相濡以沫的感觉,但,钱不离却始终在回避!   她倒宁愿钱不离是个不成熟的人,经常向她诉苦,哪怕是因为在外边受了气,回来拿她出气,打她一顿也好,甚至是钱不离非常没出息的哭上几次,这都能让她产生真正拥有一个男人的感觉。想到这里,月色公爵的脸羞红了,我这是怎么了?又不是二八妙龄的女孩子,胡思乱想什么!如果钱不离真的是一个不成熟的人,他还能站得现在这么高么?也许……他们反而更没有机会走在一起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沉重脚步声,月色公爵一愣,自从武钟寒在她的公爵府安插了几十个密谍之后,再没有人敢来打扰她,那些密谍连走路都是静悄悄的,她经常在屋中呆坐半天也听不到一点人声,来人到底是谁?深更半夜的……   月色公爵反手抽出了墙上的长剑,紧张的看向房门,门被人推开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你……你回来了??”月色公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回来了。”钱不离笑了笑,径自走到屋中,摘掉了头盔,随手把头盔放到了桌子上。   月色公爵忘了自己孕妇的身份,急步走上来抓住钱不离的胳膊,呆呆的看着钱不离的面孔。其实以前钱不离也离开过她,那时她并不感到难过,但那时和现在相比就完全是两码事了,一个女人在怀孕时最容易去思念亲人,尤其是一个孤独的女人,一份思念是自己的,一份思念是孩子的,双份的思念足以让月色公爵暂时抛掉往日的冷静。   “怎么?不认识了?”钱不离笑了笑。   月色公爵脸一红,低下了头:“一路上很辛苦吧?”   “习惯了。”钱不离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   “听说你们在安原打了个大胜仗,狂战士军团全军覆没,伊凡斯基也被当场击杀了?”月色公爵并不想提这种话题,但除了这些她又确实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和钱不离从来没有卿卿我我过,两个人总是充满了理智。   “还不止,彼得元帅也被孟铁头亲手杀掉了,但是那傻家伙杀完人之后还满城搜索彼得元帅的下落,我现在想起来还感到好笑呢。”   “大将军智计真是天下无双!想那桂明、彼得等人也都是叱咤风云的名将,但他们终究都败在了您的手里。”月色公爵叹道。现在的月色公爵已经冷静了不少,知道为钱不离歌功颂德了。   月色公爵只想看到钱不离敞开心胸,但她又何尝敞开过?!这种歌功颂德的话是一个妻子对丈夫说的么?月色公爵认为自己一身系着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她怕犯错误,强迫自己始终保持理性,而孤身一人来到异界的钱不离比她更害怕!月色公爵有感自己的身份,生怕钱不离瞧不起她,每次在钱不离面前都摆出庄重而又落落大方的姿态,少有撒娇、笑闹的事情发生。钱不离却又因为月色公爵对自己的巨大帮助和曾经做出的牺牲,从心底里尊重月色公爵,别看钱不离敢去拍女王陛下的屁股,但月色公爵每在他面前摆出淑女的姿态时,他也只能用装君子去回应对方。   一方面,月色公爵总在提醒自己,钱不离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另一方面,钱不离也把月色公爵看成了事业上的伙伴,只能说,两个有理性的人之间想产生点什么实在是太难了。   钱不离听到了月色公爵的话,淡淡笑了笑:“什么天下无双,有很多事情我都是料想不到的,如果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胜情又怎么会吃这么大的亏!”   说到姬胜情,月色公爵的神色变得沉重起来,恨恨说道:“胜情是多么好的人!不知道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忍心对她下手!真该千刀万剐!”   “有什么好奇怪的!”钱不离冷笑一声:“为了利益,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哼哼!”   月色公爵察觉到钱不离的神色有些不对,惊讶的问道:“难道……大将军已经查出来真相了?”   “这种事情看起来扑朔迷离,但实际上很好猜!只要我们去看谁可以从里面得到最大的好处,我们就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月色公爵皱眉沉思着:“大将军说的是……”   钱不离上下打量了月色公爵一下,眼中突然爆出了一缕凶光:“怎么?想不出来?用不用我提醒你?”   月色公爵虽然在思考问题,但她还是看到了钱不离眼中对己而发的凶光,整个人一下子呆住了。   “既然你不想说,我来替你说吧。”钱不离缓缓站了起来:“你知道自己怀孕了,同时也知道胜情怀孕了,在这种时候,如果胜情出了个三长两短,那么谁能得到最大的好处呢?”   不等月色公爵回答,钱不离冷笑着续道:“是我!我这个摄政大公现在有威望、有实力,可以名正言顺的坐在国王的宝座上!谁不服我打到他服,铲除异己对我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但……我并没有去伤害胜情!我承认自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我不是疯子,我绝不会去伤害我的妻子!”   “不是我又是谁呢?”看着月色公爵苍白的面孔,钱不离再次露出了冷笑:“我在这个世界只碰过三个女人,浮柔地位太低,可以忽略不计,胜情已去,她的骨肉不保,那么只剩下一个女人了,而且她又怀上了我的孩子,如果有一天,我钱不离准备设立王后的话,这个女人是我唯一的选择,我说的话很合理吧?”   “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在将来的某一天,我钱不离又突然暴病身亡,这个女人可以用我当年用过的办法,名正言顺的成为姬周国的再一任女王!绝妙啊绝妙!如此不动声色,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悄悄来了个改朝换代,一代公爵再进一步变成了一国之主!”此刻钱不离虽然在笑,但笑得让人心惊胆战:“对了,我是不是应该提前称呼您一声‘女王陛下’呢?”   月色公爵伸出一只手遥指着钱不离,从指尖到整个身体都在不停的颤抖着,却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三九四章 爆发   钱不离冷冷的看着月色公爵,双方就这么对峙起来,气氛显得非常僵硬。这一路行来,钱不离想了很多很多,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谋害的,否则历史上那些皇帝、王者没几个人能得到善终。从皇城来看,外有国家设立的暴力机关来维持日常的治安,其次有武钟寒掌管的密谍四处搜索可疑的人,王宫内有郑星望率领忠心耿耿的黄门侍卫保护姬胜情的安全,最后还有天雨总管负责王宫的事务,姬胜情等于拥有四重保险,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突破四重保险把毒手伸向姬胜情?   钱不离首先考虑的是凶手的身份,来自外面的敌人?不可能!攻占皇城已经很长时间了,现在皇城早已恢复了安定的局面,外面来的敌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实力,绕过重重保险,威胁到姬胜情的安全。   那么就是自己人了!嫌疑最大的几个人不过是贾天祥、武钟寒、郑星望、天雨总管,但这些人如果有异心,早就应该发动了,在以往的日子里他们有很多很多能把他钱不离推进深渊的机会,怎么会傻乎乎的一直忍耐,在这个不是机会的机会里突然发作?   钱不离对贾天祥等人始终是信任的,因为事实证明了一切,天威军是一艘战船,他钱不离是船长,贾天祥等人也都在船上各行其职,如果真有隐患,天威军的战船早就应该沉没了,根本走不到今天。   一个一个排除下去,钱不离发现,嫌疑最大的就是月色公爵!历代王朝内部的政治斗争都分为两种,一种是在宫外,这是男人的斗争,一种是在宫内,这是女人的斗争,两者相辅相成。不要以为女人的手段就是柔弱的,历史证明,宫内斗争的残酷性并不比外面差,尔虞我诈、栽赃陷害、坑蒙拐骗种种手段都不比男人逊色,吕太后能把人做成人彘,武则天更是亲自下令杀掉自己的几个儿子。当时武则天的儿子李贤深感不安,作了一首诗: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其实李贤本意是想借摘瓜为喻,唤起武后对他的舐犊之情,谁知武则天不但没有感悟,反而勃然大怒,认为此子不除、必为后患,最后令左金吾将军丘神勣包抄李贤的住所,迫其自杀。女人狠毒起来是疯狂的,而一个一心想把握权力的女人则更为可怕。   所以钱不离虽然很尊敬月色公爵,但心内始终保持着几分戒心,因为月色公爵冷静、理智,为做大事不怕牺牲、不计毁誉,具有成为女强人的素质。   当然,只凭这点,钱不离还不会怀疑月色公爵,关键的是凶手的目地!姬胜情有了三长两短,对贾天祥等人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至于是不是某个对手在背后主持么……钱不离认为他没有这么笨的对手,姬胜情死,他钱不离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王位,这根本就是帮了他一把。   想来想去,只有月色公爵才能得到好处,他钱不离坐上王位了,月色公爵会顺理成章成为王后!   其实钱不离现在的当面斥责正是他失去了冷静的表现,依照他的性格,应该先不动声色,经过一番仔细的调查,掌握了一些证据之后,才发动雷霆一击!钱不离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的几个女人之间展开自相残杀,以前他就暗示过月色公爵,他不可能给月色公爵什么名份,而月色公爵当时说她也没期望得到什么名份,现在竟然出现了这种事,钱不离既失望、又愤怒。   月色公爵的身体如筛糠般颤抖着,半晌才平复下来,她脸上毫无表情,但她的眼底分明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怎么?不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你到底是不想辩解呢还是没办法辩解?”钱不离冷笑着说道。   “滚!!”月色公爵突然尖叫起来,手指笔直的指向房门:“你给我滚出去!!!”一向忍让的月色公爵第一次用态度来对付钱不离。   钱不离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他设想过月色公爵可能采用的态度,一种是巧言辩解,以种种理由阐明她没有伤害姬胜情,一种是眼泪攻势,用泪水来证明她的委屈,但月色公爵这种针尖对麦芒的姿态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钱不离也怒了,这一路上他的怒火已经憋了很久很久,受到刺激当然要爆发。   “滚!出!去!!!”月色公爵的声音远比钱不离响亮。以前为了大局,她甘心做钱不离的陪衬,遇到了争持她也是顺着钱不离来,钱不离需要她去利用梁山鹰,她没有任何怨言的接受了任务,钱不离要除掉梁山鹰,她亲手让梁山鹰喝下了毒酒,没错,她是为了家族着想决定依附钱不离,但其中她也付出了感情。   肚中孩子亲生父亲的污蔑让月色公爵忍无可忍,她别无选择的爆发了,这一刻,月色公爵忘记了一切,什么家族兴亡、什么生死荣辱,她全都不管了,她只想让面前这个男人马上消失。   钱不离右手探出,握住了刀柄,冷冷的看着月色公爵,而月色公爵毫无所惧,猛地踏前两步,逼近了钱不离,手指再一次指向房门:“滚出去!!”   在钱不离的印象中,月色公爵是一个落落大方、既风雅又有风度的女人,性格也柔顺,纵使在提醒他的不当时,也总是用拐弯抹角的方法暗示他,生怕伤害到他的威信,当他决定一意孤行时,月色公爵会第一个放弃自己的反对,转而全力支持他。可现在的月色公爵却与以往判若两人,她眼中没有阴谋败露的惊慌、没有蒙受不白之冤的委屈,而是充满了怒火,能燃烧一切的怒火。   在月光和烛光的交相辉映下,钱不离发现一缕鲜血从月色公爵的嘴角流了下来,那是月色公爵为了重新控制自己,不自觉的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加上月色公爵眼中让他不敢对视的愤怒,钱不离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莫非……他判断错了?   俗话说作贼心虚,一个心中有鬼的人怎么敢对手握生杀大权的他无礼呢?就在钱不离呆愣时,月色公爵突然高声叫起来:“来人!”   尖叫声在夜色中传得老远,时间不大,武钟寒苦着脸跨进了房门:“公爵大人有什么吩咐?”他虽然不敢偷听钱不离和月色公爵在说什么,但月色公爵让钱不离滚出去的话他可听了好几遍,这种时候他真不想来打扰钱不离,免得自找麻烦!可是现在钱不离和月色公爵显然是闹僵了,必须有人进来调解一下,再说生气对孕妇的身体非常不利,所以他还不能不来。   “请大将军离开这里,我要休息了!”月色公爵冷冷的说道。   武钟寒的目光直勾勾看着地面,一言不发,也不敢发。   “咳……”钱不离干咳一声,人先有自信才能做大事,他刚才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气势上就整个矮了一截,说话也显得有些不自然了:“武钟寒,你先出去,我的话还没说完!”   “我不想听你的废话!”月色公爵伸手抓住钱不离的衣襟,拼命把钱不离向房门处推去,既然武钟寒是钱不离的属下,不敢冒犯钱不离,那她只能自己动手了。   “小心啊……”武钟寒急了,月色公爵可是个孕妇,这么和钱不离较劲是要出事的。   武钟寒的叫声提醒了钱不离,他不敢使劲,只能顺着月色公爵的力道,一步步退出了房门,紧接着砰地一声,房门合上了,片刻的平静之后,房间里传来了隐隐的抽泣声。   没想到一场兴师问罪闹到这种地步,钱不离明白自己太过鲁莽了,他试着敲了几下房门,但这种时候月色公爵会给他开门才是怪事!钱不离敲了几下,见里面不但没有动静,反而连抽泣声也消失了,也就放弃了不切实际的举动,一屁股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呆呆的看着夜空不语。   武钟寒一脸苦笑,偏着身坐在了钱不离的侧面,捡起根树枝在地面上画着,天知道他在画什么,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钟寒,你说……是不是她?”钱不离很突兀的问了一句,其实此刻他在心里也否决了自己的判断,钱不离一向自诩有识人之能,心中有鬼的人在他的突然发难下肯定会露出些蛛丝马迹,而且反应也不会象月色公爵那样激烈,他是真的做错了!   “大将军,这是您问我第二遍了,您刚进门时我已经说过,月色公爵不可能是背后的主谋!” 第三九五章 自省   “这么说,是我错了?”姿态一向强硬的钱不离第一次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征戈铁马、驰骋沙场,这是他的事业,但人却不能以事业为家。家是放松心灵的地方,是温柔的避风港,男人固然不能缺了事业,但又何尝能少了家的滋润?!得知姬胜情和月色公爵双双怀有身孕,钱不离有一种恍然一梦的感觉,他竟然要做父亲了!父亲、母亲和孩子这是组成一个家庭的三角,可残酷的事实却先把他捧上天际,然后又让他重重跌落在地上,巨大的反差让钱不离失去了冷静。   他一直没办法让自己全身心融入现在的世界,而最好的融入办法莫过于找到一个温暖的家!   “卑职可没办法说。”武钟寒又露出了苦笑。   “有什么没办法说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钱不离轻叹一声,遥望着夜空,往日的一点一滴如泉水般在他的脑海中流过,有这个世界的,还有那个世界的。那耗尽精力教导自己、一心期望自己成栋梁之材的爷爷,那在外不苟言笑、回到家却嘻嘻哈哈、甚至陪自己玩过弹玻璃球的爸爸,那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近乎溺爱的妈妈,那个家是多么的温暖,不管他在外和小伙伴们打了架、还是闯下了什么祸事,只要能回到自己的小屋,他就是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宝贝,没有人能在他的家里伤害他。   想起前尘往事,钱不离内心中一阵阵酸楚,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着武钟寒伸出两根手指夹了夹:“有烟么?来一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他就拒绝回忆自己的过去,他只想好好活下去。想来爷爷、爸爸和妈妈如果知道他还活着,也一定会希望他能活得快乐!   从另一个角度想,钱不离拒绝去回忆,何尝不是害怕那永别的悲哀会把他坚硬的外壳击得粉碎?!钱不离这些天的心情本来就不好,今天又察觉自己很可能冤枉了月色公爵,心情变得更加恶劣,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的坚持,不自觉的回想起了一切该想的、不该想的,他的心真的乱了,以致于竟然伸手向武钟寒要烟抽。   “烟?”武钟寒惊讶的看向钱不离。   “哦……呵呵。”钱不离自嘲的一笑:“算了,我现在脑袋象浆糊一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大将军,您是我们的主心骨,谁心乱都可以,只有您的心不能乱啊!”武钟寒缓缓说道。   “我心里有数。”钱不离拍了拍武钟寒的肩膀:“但是今天呢,你别把我当大将军,我也不把你当总都监,我们就象两个朋友一样说说话,好不好?”   “这个……不知道大将军想说什么?”武钟寒迟疑了一下,和大将军在一起称兄道弟的聊天,可算是一种不可饶恕的逾越,但现在钱不离这种心情,他武钟寒又没有别的选择。   “谈一谈……她吧。”钱不离向身后的房门看了一眼。   武钟寒心领神会,沉吟片刻道:“依卑职看,公爵大人虽然一直对大将军不卑不亢的,但心中实已情根深种。”   钱不离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武钟寒说下去。   “自陛下发生了意外之后,卑职马上把公爵府中的仆人清查了一遍,不保靠的人被卑职打发到外府去做事,这内院都换上了卑职的人,为了照顾公爵大人,卑职还调过来刚刚训练好的女谍。大将军,卑职先在这里告罪了,卑职可没有监视公爵大人的用心,那几个女谍资质上佳,极能察言观色,她们把公爵大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了。”   “我说过了,我们现在是朋友,告什么罪?你继续说吧。”   “前些天,大将军安原大捷、全歼狂战士军团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公爵大人接到喜报乐得象个小孩子一样,在园子里走来走去,后来坐在软榻上摸着自己的肚子说:乖,你爸爸是一个驰骋沙场、所向无敌的大英雄,你啊,只要有你爸爸十分之一的本事,我也就满足了。”武钟寒有些入戏,最后一段话竟然在模仿月色公爵当时的口气,说完之后才感到不妥,脸色窘得发红,幸好在这夜色中看不清楚,要不然堂堂的总都监大人今天可算是丢人了。   钱不离鼻头发酸,但武钟寒那不男不女的嗓子却又让他想笑,钱不离把头侧了过去,在这种时候,他不希望别人看到他的表情。   “还有一次,公爵大人做了个噩梦,梦到有人要刺杀她的孩子,当时她被吓得尖叫不停,还把我们也吓了一大跳,后来才知道是一场虚惊。等到了白天,公爵大人要我们去取一副铠甲过来,她要穿上铠甲保护她的孩子,大将军,公爵大人平日里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啊?但那时她就象着了魔一样,我们怎么劝她她也不听,最后还是太医告诉她,铠甲太沉重,对孩子非常不好,公爵大人才作罢的。”武钟寒说到这里,犹豫了片刻,接道:“大将军,恕卑职直言,公爵大人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变得……怎么说呢?她再没有往日那种精明了,公爵大人的一颗心全都扑在了自己孩子身上,就算她有异心,现在也没有办法动手,公爵大人也没有那个精力去策划,大将军,您……真的冤枉她了。”   “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说呢?”   “大将军,您一路气势汹汹闯进入了伯爵府,卑职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您当时虽然问过我的意见,但我说了公爵大人没有任何异动,您却没有听我的解释,一直冲到了里面,卑职还敢把大将军拽出来不成?”   “是我的不对,我太钻牛角尖了!”钱不离叹了口气:“这一路上我越想越觉得她的可能性最大,而且你又没有传递消息,我只能自己乱猜,等快到皇城时,我已经气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定要当面问个明白才甘心,幸好……还没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要不然我真的不能原谅自己了。”钱不离倒不是喜欢把责任推给下属,让别人替他分担一部分责任,他的心能好受些。   “都是卑职的错。”武钟寒极会做人,这种时候他是不会为自己辩驳的:“如果卑职把公爵府中发生的事情整理一下,预先报给大将军,就不会有今日的麻烦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钱不离缓缓站了起来:“我先回王宫,钟寒,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千万要照顾好她。”   “请大将军放心吧,有卑职在,公爵大人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我先走了,嗯……明天早晨我再来看看她。”钱不离说完转身向外走去,不止是这里有一个让他放不下心的人,王宫里还有一个呢,他的心非常焦急。   “这个……”武钟寒又变得吞吞吐吐了。   “嗯?什么事?”钱不离停下了脚步。   “大将军,您想明天早晨来看公爵大人……这合适么?”武钟寒说了一句很大胆的话。他不能不说,钱不离提拔他于市井之中,一个小小的县府捕头与现在的总都监相比,地位有如天地之差!武钟寒早已下定决心,这份知遇之恩他要用一生去报偿!所以武钟寒宁愿冒险也要提醒钱不离,免得钱不离在心慌意乱中再一次做错事。   “有什么不合适的?”钱不离皱起了眉。   “大将军,象公爵大人这种人轻易不生气,但发起火来就不是小事,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气的,大将军,您今天可把公爵大人给逼急了!再见到您,公爵大人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激动对母子两人都不利,万一出了好歹的那可怎么办?”   钱不离呆住了,武钟寒说的不差,月色公爵的脾气正好和姬胜情相反,姬胜情撒娇生气的时候多了,不过纵使她嘴巴噘得再高,钱不离也能在短短时间把姬胜情逗笑。月色公爵就不行了,轻易不生气,不过一旦被激怒那后果是很严重的,想把月色公爵当小孩子哄也只能是自讨苦吃,而且,如果月色公爵看到自己就火大那怎么办?生气确实对大人小孩都不利,这是常识。   “大将军,恕卑职直言,最少在近五、六天里,大将军就不要来公爵府了,卑职会让人慢慢劝解公爵大人的,等她的气消了,大将军再来也不晚。”   “好,我依你,不来就是。”钱不离缓缓点了点头:“不过……等她消气,好像不是那么容易的。” 第三九六章 诊病   蒋维乔一手搭在姬胜情腕脉上,微闭着眼睛,眉头紧锁,整个人象一尊塑像般一动不动,钱不离、贾天祥等人也都来到了姬胜情的寝宫,没有人敢说话,大家都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深怕影响到蒋维乔。而姬胜情则在强作笑意,目光在钱不离等人身上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了蒋维乔身上。   虽然急召蒋维乔回京的信使是先出发的,但蒋维乔远行的目地是去福州那深山老林中采集药草的标本,找他并不容易,所以蒋维乔比钱不离还晚到了一步。   钱不离一路上受了不少煎熬,蒋维乔也是倍受折磨,他和贾天祥位分上下,但实是知交,与姬胜情接触的机会很多,而且姬胜情在私下里从来不摆国王的架子,对贾天祥、蒋维乔的态度就象一个孙女对爷爷那样,这样的女孩子谁能不喜欢?   蒋维乔得知姬胜情重病在床,他简直是拼了老命,采集到的标本全都不要了,星夜兼程往回赶,一天之中也只有一顿晚饭能坐下来好好吃,早饭和中午饭都是在马背上解决的。   也幸亏蒋维乔深明医理,身体保养得好,和年轻人没有多大区别,如果换了是贾天祥一路颠簸赶回来,也许还没到皇城,他病得会比姬胜情更为严重。   过了很久,蒋维乔露出了笑脸,轻轻把姬胜情的手送回到被子里,站了起来,向众人使了个眼色,转身向外走去。   见到蒋维乔露出笑脸,众人是喜出望外,纷纷向门外走去,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姬胜情突然用虚弱的声音叫道:“不离,你……等一下。”   钱不离一愣,返身走到床边,缓缓坐在床沿上,温柔的说道:“怎么了?”   “不离,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可……我又不敢。”姬胜情有些胆怯的说道,她的脸色异常苍白,脸颊消瘦了不少,一双杏眼显得更大了,红唇变成了淡粉色,好似蒙上了一层霜一样,显得很干燥,再不复往日的湿润。   “我们是夫妻,哪里来的敢不敢?你说吧,我听着呢。”钱不离轻轻为姬胜情拢了拢鬓角的头发。   “那你要答应我,不许生气,更不许骂我!”姬胜情不依不饶的要求着。   “小傻瓜,说你傻你还真是傻!我怎么会骂你呢?”钱不离伸出手指,在姬胜情的小脸上捏了一把。   “是你说的哦!”姬胜情抬起手向枕头下摸去,但她的身体太虚弱了,只这么活动一下,呼吸马上变得粗重起来。   钱不离急忙抓住了姬胜情的手,用眼睛示意她不要乱动,随后他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摸了几下,摸到了一纸密封的信。   “不离,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不知道我还要病多长时间,如果万一……你可以把信拿出来让大家看,我想,他们都会帮你的!别……不离,你现在不要看!不要!!”   钱不离听到‘万一’两个字,心中一颤,脸上的肌肉紧绷,他反手撕开了信封,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不顾姬胜情的反对,一目十行观瞧起来。果不其然,里面是姬胜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下的遗诏,在遗诏中把王位的继承权交付了钱不离。   姬胜情阻拦无效,加上刚才喊话喊得急了点,体力有些跟不上了,她只得往后缩了缩,偷眼观察着钱不离的神色,一副怯怯的样子。   钱不离只感到气血上涌,脖子上的青筋鼓起老高,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把马上把所谓的遗诏撕得粉碎,但看看姬胜情现在的样子,钱不离又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做!他长吁了一口气,缓缓把遗诏放在了床头。   “胜情,我想给你讲两个故事!想听吗?”钱不离温柔的说道。   “好呀,我最喜欢听你讲故事了,以前让你讲……你还不愿意搭理人家!”姬胜情见钱不离‘没有生气’,也变得放松了:“嘻嘻,生病真好!”   “从前啊,有一个奴隶惹怒了一个贵族,结果那贵族决定用最奇怪的办法把奴隶处死!那贵族把那个奴隶绑在了床上,让他动弹不得,接着呢又准备了很多和体温差不多的温水,然后割破了那割奴隶的手腕。”   “有人在那奴隶耳边不停的说:你的手腕已经被割破了……你的血正在不停的往外流……你感到浑身发冷……你的血快流光了……你正在慢慢死去……你堕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就这样过了几个时辰之后,那个奴隶真的死了,其实他的手腕只被割破了一个小口,从他手腕上流下的都是事先准备好的温水!你知道那个奴隶为什么真的死了吗?就因为他自己认为自己快要死了!”其实这是钱不离那个世界的心理学刚刚诞生不久时,某个国家的一个心理学家用死囚做的试验。   “还有这样的怪事?”姬胜情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什么样的怪事都有,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个叫做医院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医术高超的医生,但他们治病的方法和我们这里不同。一天,有两个病人来医院看病,其中一个得了癌症,另一个只是普通的胃病……”   “不离,什么是癌症?”姬胜情突然问道。   “癌症是一种没办法医治的病。”钱不离回答道:“这两个病人遇到了一个糊涂医生,他虽然诊断出了病情,但是把诊断书送反了,他对那个得了普通胃病的人说:你得了癌症,现在治疗已经太晚了。然后他对得了癌症的人说:你只是普通的胃病,吃几天药就没事了。胜情,你猜一猜过了几个月之后,在那两个病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家怎么能猜得出!”姬胜情撒娇着说道。   “那个得了普通胃病的人回家之后,一直郁郁寡欢,在煎熬中渡过了几个月,他真的病死了,而那个得了癌症的人却快快乐乐的活了很长很长时间!”钱不离叹了口气,抓住了姬胜情的手:“胜情,你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关键还是要看你自己!你要有意志,你要相信自己!”钱不离说的是很简单的常识,有很多类似的例子,一个病人如果能有快乐的心理、顽强的意志,通常可以减缓病情的发展,甚至转危为安的例子也不少,象姬胜情这样病了几天就留下了所谓的遗诏,如此心态小病也可能发展成大病。   姬胜情愣愣的看着钱不离,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好似在想着什么。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担心!别忘了,我们两个人是从绝境中一点一点熬过来的,眼前这点小病算得了什么?!”   “我知道,我不怕!”姬胜情点了点头,握着钱不离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   “这才乖!”钱不离微笑起来:“再说,你舍得离开我么?如果没有了你,我想不出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我会发疯的!就算为了我,你也不能丧失信心!”钱不离说完之后,只感觉脸上阵阵发烧,他几乎没说过这种话,在平常的日子里,打死他他也做不到如此肉麻。但是女孩子都喜欢肉麻的话,现在姬胜情又是病人,他也只好勉强为之。   “嗯!”姬胜情使劲点了点头,神色突然一呆:“不离,你……脸红了。”说完姬胜情噗哧一声笑了。   钱不离的脸腮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一下,在这一刻,他那原本银白色长眉也有些发红:“是……是吗?”   “嗯。”   “好了,胜情,我先出去一下,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蒋维乔的医术你还不知道?在福州时我被你那糊涂表哥刺杀,受了重伤,但现在怎么样?还不是生龙活虎的?有我在、有蒋维乔在,你就放心吧。”钱不离只能选择转移话题了。   “嗯,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姬胜情做出了保证。   钱不离松了口气,拿起床头上的遗诏,几把撕成了碎片:“下次你要是再给我写这种破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人家不敢啦……”不知道为什么,姬胜情居然摆出了一副百依百顺的小女人样,往日她可不是这样的,只是她的下一句话就暴露了她的真正意图:“不离,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吗?”   “别说一件,就是十件、一百件,我也依你!说吧,什么事?”钱不离显得非常爽快。   “你……能把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吗?”这一次,轮到姬胜情脸红了。   “什么话?”   “就是你……让我为了你……”姬胜情的脸更红了,更在那苍白的脸颊衬托下,凭空添了几分妖艳。   钱不离无可奈何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你,我想不出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会发疯的!就算是为了我,你也绝不能丧失信心!”   “嗯!”姬胜情心满意足的放开了钱不离的手,侧过头去,合上了双眼,而钱不离则缓缓站起,向外面走去。   钱不离无法看到姬胜情的眼角悄然滚出了泪珠,姬胜情看不到钱不离转身之后,满脸的微笑已然转眼消失不见,他们两个人自见面起,就刻意回避一个话题,那就是姬胜情流产的孩子。姬胜情怕惹钱不离伤心,钱不离担心姬胜情受到刺激,这个话题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禁忌! 第三九七章 识断   钱不离缓步走入了偏殿,却看到贾天祥等人都带着一脸苦色,坐在那里相顾无言:“你们……这是怎么了?蒋维乔,陛下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能不能治好?需要什么?”钱不离接连发问道。   “大将军,我感觉陛下体内有一种能让生机萎靡的东西,应该是一种毒!但是……这种毒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非常棘手。”蒋维乔苦着脸说道。   “棘手?那你刚才……”钱不离愣住了,蒋维乔刚才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怎么一转身就变了?   “我是为了宽陛下的心,实际上一时半会我也找不出什么办法来。”   钱不离心中当时就是一凉:“一点办法也没有??”   “除非是找到这种毒药,让我研究一段时间,品出来毒性才好下药。疗毒的方法不外是两种,一种是清毒,一种是以毒攻毒,这种事可千万不能乱来,否则好人也能被治成死人。”   找到毒药?这谈何容易!凶手是谁现在还毫无头绪,想找到真凶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而且就算抓到了凶手也未必能搞到毒药,前前后后说不定要花费多长时间,姬胜情还能挺得那么久么?   钱不离缓缓跌坐在椅子上,脸色变得白里透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贾天祥、天雨总管等人面面相觑,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钱不离如此失态。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魏悲回打破了沉默:“大将军,事已至此……我们就要从长计议了。”   “从长计议?计议什么?”钱不离冷冷的回道。   “万一陛下不愈,这国不可一日无君……”   “闭嘴!!!”钱不离暴喝而起,把身边的圆桌也给踢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几个字刚刚刺痛过他的心,现在又被魏悲回刺了一下,钱不离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   魏悲回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了。魏悲回身为内阁右相,本身又是个智勇兼备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内心对钱不离的敬重,知遇之恩在前、搭救之恩在后,可以说没有钱不离就没有他的今天!而且魏悲回理解钱不离的心情,在座的又都是自己人,也不怕丢什么面子。   “大将军!”天雨总管轻声道,随后向着姬胜情寝宫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钱不离不要影响到姬胜情休息。   钱不离气呼呼的坐回了椅子上,大家都变得沉默起来。   就在这时,柯丽端着茶盏轻轻走了进来,十分乖巧的为在座的众人斟上茶水,可是在她为武钟寒斟茶的时候,却莫明其妙的趔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幸好武钟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柯丽。   “柯丽,你怎么了?”天雨总管关切的问道。   “回总管大人,可能是休息不好,经常头晕、恶心,过一会就没事了。”柯丽轻轻回道。   “唉……这一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们了。”天雨总管叹道。   “我们不苦,陛下……才叫苦呢!”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眼泪说来就来,一提起姬胜情,柯丽眼中当时就挂上了泪珠。   这下子屋中的气氛显得更加沉闷了,大家聚集在这里是等着蒋维乔下诊断,可是蒋维乔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暂时没办法医治姬胜情。以理性的角度分析,现在应该商议姬胜情不治之后的事情了,但魏悲回才提了个开头,就遭到了钱不离的痛斥,没有人再敢提这个话题。   过了许久,钱不离最先忍受不住了,他缓缓站起身来:“我先出去走走,蒋老先生,陛下的病就交给你了,无论如何……你也要把陛下治好!”   “请大将军放心,卑职一定全力以赴。”蒋维乔苦笑着说道,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钱不离一开口就把姬胜情的安危强行交付给了他,他也只能先应承下来,不管有没有把握。蒋维乔也知道,他是钱不离最后的希望,除了把姬胜情的安危交付给他之外,钱不离没有别的选择。   眼见钱不离大步走了出去,贾天祥轻咳一声,说道:“钟寒,你去陪陪大将军吧,我们几个都不方便,你很年轻,又是大将军一手带出来的,你们之间也好说话。”   “卑职明白。”武钟寒连忙站了起来,急步向屋外追去。   贾天祥又看向了蒋维乔:“维乔,这一路颠簸下来,你也很累了,先休息一下再想办法吧,事情已经这样了,急也急不来。”姬胜情病成这样,贾天祥心中的痛苦不在钱不离之下,但他绝不能把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看钱不离现在的样子,短时间内是冷静不下来了,如果他这个帝国宰相再失了方寸,谁来处理国家大事?   “我现在怎么能睡得着?”蒋维乔苦笑道:“让我再想想、想想……”   “嗯……也好。”贾天祥沉吟一下,点头道:“悲回,我们先走吧,这些天积攒了不少事情,加紧处理一下,有些事不能再拖了。”   “好吧。”   “天雨总管,你也去休息一下,这些天就属你最累,我们都老了,老胳膊老腿的禁不起折腾,累坏了可不好。”   “我留在这里陪蒋先生。”天雨总管笑道:“万一蒋先生有什么需要的,我也能帮上忙。”   贾天祥最后把目光落在蒋维乔身上,张了张嘴,差一点说出恳求蒋维乔全力以赴的话,但转念一想,纵使他什么也不说,蒋维乔也会尽力而为的,他说了只能是增加蒋维乔身上的压力。千言万语在此刻化成了一声长叹,贾天祥站起身,缓步向屋外走去。   对蒋维乔来说,这是他经历的最大的一次难关,他时而皱眉苦思,回想着姬胜情的脉象,时而急步驱走,琢磨着可行的方法。   时间在飞快的流逝,可蒋维乔却依然毫无所得,他心中有数,到了最后关头,众人肯定会要求他孤注一掷,用以毒攻毒的办法搏他一次!但是具体用什么方法却是要由他决定的,赌对了可以救回姬胜情的性命,赌错了姬胜情就会提前离开人世,其中的干系太大了!他刚才也说过,好人也会被治成死人!姬胜情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禁受不起虎狼之药,机会只有一次!   蒋维乔过于聚精会神了,行走的速度也快了点,竟然没有看到被钱不离踢翻的那张圆桌,一脚踩了上去,险些被绊了个跟头,幸好抓住一条朝天的桌腿,才稳住了身形,但那条桌腿却被蒋维乔掰了下来。   蒋维乔苦笑着摇摇头,抬手就要把桌腿扔掉,就在这一晃之间,桌腿折断处黄里透青的木质吸引了蒋维乔的注意,蒋维乔凝神观看了片刻,突然说道:“柯丽,你刚才说……你这些天一直头晕?”   “是呀。”柯丽点点头。   “除了头晕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感觉不舒适的地方?”   “有时候还感到恶心,没有力气,嗯……胸口经常发闷,象喘不上来气一样。”   “只有你一个人感到不舒服么?”   “柯蓝姐她们也是这样的。”柯丽很认真的点头道:“我们去太医那里抓过药了,但总是不见好。”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感觉不舒服的?”蒋维乔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好好想一想!这非常重要!是在陛下出事之前还是在陛下出事之后?”   柯丽显得更加紧张,她被蒋维乔的样子吓坏了,低头想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好像是……陛下出事之前,很久了,但以前不象现在这样严重,以前睡上一觉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现在怎么睡也睡不够,醒来还是感到没有力气。”   蒋维乔左右看了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扔到地上,把茶杯摔碎了,蒋维乔弯下腰拾起了最大的一块碎片,在桌腿上刮了起来,红色的漆被刮掉了,里面露出了黄里透着青的木质,蒋维乔继续刮着,直到刮下来一些木屑之后才停手,接着他用手指撮起一点木屑,放进口中,合上双眼品了起来。   过了片刻,蒋维乔突然睁开眼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陛下在出事之前,也经常感到头晕、胸闷、恶心,是也不是?”   “这个……是这样的。”柯丽点了点头。   “把你的手给我。”蒋维乔喝道。   柯丽连忙把手伸了出来,蒋维乔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柯丽的腕脉上,细心切了片刻,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陛下有救了!”   “你说什么?”蒋维乔的话可算是石破天惊了,走路说话一向显得慢吞吞的天雨总管竟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连先生也不叫了。   “陛下有救了!有救了!!”蒋维乔激动的说道:“快把大将军找回来!” 第三九八章 真相大白   钱不离和武钟寒还没等走出王宫,就被急急忙忙追上来的黄门侍卫叫住了,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发生什么变化?钱不离被搞得一头雾水,带着武钟寒又走了回去,同时被叫回来的还有贾天祥和魏悲回,他们也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将军,您看!”蒋维乔笑得是老脸生花,献宝一样把半截桌腿举到钱不离面前。   钱不离接过桌腿看了片刻:“这是什么?”   “大将军,您看上面的纹路,这是樟木啊!樟树有很多种,根据叶子的不同可以分为香樟、木樟、乌樟、芳樟等不少种类,普通的樟木倒是可以用来打造家具,但这种樟木却不可以!这是毒乌樟!”蒋维乔说得忘情,抓过半截桌腿并用舌头在上面轻轻舔了舔:“大将军,您可以试试,舌头会有一种被针刺的感觉!卑职以前在福州遇到了因毒乌樟引发的灾祸,一个农家自己在山中砍了棵毒乌樟做了家具,他们又没有钱在家具上涂上油漆,结果不到半年时间,那家人纷纷病倒,卑职凑巧经过那村庄,最后虽然查出了是毒乌樟惹得祸,但是他们都没救了,毒已渗入骨髓,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钱不离当然不会用舌头去舔,他沉声问道:“毒乌樟的毒性是不是很烈?”   “不烈,如果这种毒的毒性很大,绝瞒不过卑职弟子们的耳目。”蒋维乔摇头道:“但这种毒非常阴险,无色无味,使人身受毒侵而不自觉!只要是会喘气的,人也好、猫狗也好,都会慢慢中毒,等到病入膏肓、发现不对时已经太晚了!”   “你有办法医治陛下了?”贾天祥追问道。   “请宰相大人放心,卑职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治好陛下!”蒋维乔显得信心十足。   “什么办法?”钱不离问道。   “首先要隔绝毒源,陛下的寝宫是不能继续住人了,应该马上把陛下送到别的寝宫去。其次就是慢慢调养,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陛下已经中毒很久了,急是急不来的,只需日日服上几剂清肺的药,过了几个月陛下的身体就会自然好转。嗯……对了,大将军,柯蓝、柯丽她们也中毒了,她们也要一起慢慢调养。”   “郑星望!”钱不离喝道。   亲自守卫姬胜情寝宫的郑星望听到钱不离的声音,急忙从外边冲了进来:“大将军!”   “这些天你有没有感到身体不舒服的时候?”   郑星望摇了摇头:“卑职的身体一向很好。”   “先把你的地方腾出来,让陛下去你那里养病,这个王宫是要彻底查一查了,说不定在什么地方还有这种毒乌樟做的家具!”   “卑职这就去准备。”郑星望不知道什么是毒乌樟,不过这里可不是他能提问的地方,只能暂时把疑问憋在心里。   “柯丽,你叫一些宫女来把陛下送过去,注意点,千万不要让陛下受风!”   “我知道啦!”柯丽提起裙摆,一溜小跑冲了出去,听到姬胜情的病可以治好,柯丽心中感到异常兴奋,做为一个小女孩,她的城府和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天地之差,一高兴起来就把侍女的礼仪都抛在脑后了。其实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异常兴奋的,但除了蒋维乔这个不通政治的医生有些失态以外,其他的人都还能沉得住气。   钱不离缓缓坐在椅子上,合上了双眼,心中的一块巨石总算是能落地了,重负突然消失,钱不离轻松得几乎想跳起来高喊几句,发泄一下内心的激动,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是领袖,不是小孩子。   贾天祥等人用眼光传递着彼此的喜悦,一切尽在不言中。   “蒋老先生,那我们坐在这里会不会中毒?”武钟寒问道。   “我们已经中毒了,但这点毒不会让我们生病,除非你抱着这些家具呆上个一年半载的,才会感觉到身体的不适。”蒋维乔笑道。   钱不离那颗浮躁的心变得平稳了,他的头脑也相应的变得灵活起来,钱不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蒋老先生,你刚才说……柯丽她们也中了毒?她们是和陛下一起中毒的?”   “应该是一起中毒的。”   “那为什么陛下病得这么重?而柯丽她们看起来却没什么事呢?”   “大将军,这样……请恕卑职直言不讳了!”   “蒋老先生,有什么话你尽管说,这一次多亏了你,才让陛下有了转危为安的生机,坦白说,你是我钱不离的大恩人,此恩此德,我钱不离绝不敢忘!”   “大将军言重了!”蒋维乔惶恐的摆动着双手。   钱不离知道这个时代尊卑观念是非常森严的,他没有继续和蒋维乔纠缠客气下去,笑道:“蒋老先生,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在卑职看来,陛下可算是洪福齐天了,几年前受那贼子姬胜烈逼迫远走雪原城,却得遇了大将军,这一次身中毒乌樟之毒,正巧又怀上了喜脉。”   钱不离一愣:“这话怎么说?”   “大将军,毒乌樟之毒是很难被发现的,刚才小柯丽也说了,她们以前没把身体的不适看得很严重,陛下也是一样,等到病情转重之后,那已经没救了,就象卑职在福州看到的那户农家人一样,只能在痛苦中等死!”   “继续往下说!”   “陛下的身体里已经积攒了不少毒素,这些毒素还不能把陛下毒倒,所以在出事之前陛下依然在理政,但是……陛下肚子里的孩子却受不了,这才是陛下出事的原因!毒乌樟的主效就是阻塞人的生机,身体强壮的人挺得时间能多些,身体弱的人发作的时间就快些,陛下流产之后,身体虚弱,可算是病上加病了,所以才会一病不起,而小柯丽她们还可以支撑上一段时间。”   蒋维乔倒是把姬胜情之所以流产的原因分析出来了,但他也真是一个不会看风色的人,现在得知姬胜情的病情可以获得控制,大家的心情本都兴奋异常,蒋维乔应该把这段话压后一段时间再说,他这一下子把话题转移到了那不幸的孩子身上,让大家刚刚振奋起来的情绪又变得低落下去,尤其是钱不离,脸上已然充满了恨意。   “天雨总管,这批桌椅家具是谁制做的?什么时间制做的?能查出来么?”钱不离冷冷的问道。   “卑职听蒋先生说起毒乌樟之后,已经在心里想了很久了,总算想出了一个来龙去脉。”天雨总管苦笑道:“就在大将军率领天威军连败皇家禁卫军、兵逼皇城之时,姬胜烈突然下令翻修陛下的寝宫,当时卑职没注意这件事,因为姬胜烈给自己定下的婚期已经近了,卑职以为他是想把陛下的寝宫改建成王后的寝宫呢!现在想起来卑职才明白,原来这是姬胜烈已料定自己很难守住皇城,预先埋下的伏子!姬胜烈这个人确实是太阴险了!!陛下素来念旧,这里又是陛下从小长大的地方,姬胜烈猜到陛下回王宫之后肯定还会住在这里,所以早早准备好了毒乌樟做的家具,真是杀人于无形啊!”   天雨总管的话让众人心中泛起了一股寒意,姬胜烈的阴谋诡计真是层出不穷!他的失败归咎于两点,其一是在军事上的造诣与钱不离相比差得甚远,其二是在位的时间太短,来不及收拢权力。   钱不离用兵如神,总能迅速击溃、歼灭姬胜烈花费好大一番力气组织起来的军队,逼得姬胜烈不断的拆东墙补西墙,加上扎木合又在姬周国内肆虐了很长时间,导致国内局势糜烂不堪,否则现在谁在执掌天下,还是一个未知数!   也幸好钱不离具有深远的大局观,每次获胜之后只用最短的时间修整,然后迅速北上挑衅,逼得姬胜烈不管是从面子出发、还是从政局出发,都必须要派兵征讨福州军,根本就没有喘息的机会。   如果给姬胜烈三、五年的时间,逐步招安各个军团的主将、回收权力,稳定了姬周国的政局,那么纵使钱不离再厉害,凭一州之力也很难与一国对抗!说白了在战争中除了比拼双方主将的战争艺术之外,一个拼的是钱,一个拼的是人。掌握了一个国家做基石,姬胜烈可以不停的发动战争,甚至可以把所有的福州青壮年都打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下没有兵钱不离能做出什么来?   换句话说,姬胜烈不是输在了智计上,而是输在大局观上,凭他的阅历和知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通读几千年历史的钱不离相比。   听了天雨总管的话,钱不离心念电转,突然接道:“天雨总管,你应该到先王的永福寝宫去看看,也许会有些意外的收获!”如果没有蒋维乔,姬胜情的病很可能就成了一个不解之谜,那么先王姬若发又是怎么死的呢?钱不离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第三九九章 管理艺术   钱不离的直觉有时候显得异常惊人,不查不知道,天雨总管和蒋维乔去已经封禁的永福寝宫查了一圈,果真查出了大量用毒乌樟木打造的家具,姬若发的死因大白天下了。   四十多岁的姬若发本就不应该早死,富国强兵是他一生的梦想,他也因此苦练了一身好武技,身体健康得很,可惜的是,在厉害的武技也挡不住那无色无味的黑手!   以往钱不离一口咬死姬胜烈是一个弑父篡位的逆贼,虽然以贾天祥为首的内阁大肆宣扬姬胜烈的劣迹,但手中没有确实的证据,只是说说而已,未免给人一种牵强附会的感觉。朝中的众臣对这种说法也是将信将疑,可现在钱不离的声势如日中天,没有人敢傻乎乎的站出来指出其中的漏洞,所以大部分朝臣都选择了沉默。   此刻与以往不同,证据实实在在的呈现在大家面前,朝野中当即就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内阁向各地传达了一份痛斥姬胜烈丧尽天良的文案,同时还传达了一份告民书,详细指出了毒乌樟的各种特征,警告百姓们千万小心,不要误用了毒乌樟。   在百姓们看来,这是内阁关心天下百姓的好意,可是在明眼人眼中,这就是多此一举的事情了。毒乌樟是非常罕见的,被误用的几率很小很小,尤其说内阁们关心天下的百姓,还不如说这是从侧面再一次证明了姬胜烈的罪恶!   北方数州虽然在姬胜情坐上王位之后,纷纷敬献了贺表,但他们与中央之间还是有隔阂的,而贾天祥主持的改制也只是在南方数州推广,轻易不敢触动北方各大贵族的利益。他们以前有一个共同的主人:姬胜烈!现在姬胜烈又没有死,一旦压力过重,他们很可能重新组成一条统一阵线。   最先得到消息的几个州府刺史先后发文,配合内阁一起痛斥姬胜烈,而在以往,他们对这个事情是姑且听之、不做任何评论的。   君王后裔爆发夺嫡之争是常事,做为臣子为了将来考虑率先效忠其中一方更是无可厚非,但现在姬胜烈已经成了一个丧尽天良的人,他们必须要和姬胜烈彻底决裂,先不说对抗中央能给他们带来的灾难,他们自己就过不去自己的良心这一关!尤其是北方数州中有几位刺史都是老臣,早年受到了姬若发的信任,他们的反应异常激烈,夺嫡是夺嫡,但是有天大理由也不能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反过来说,如果一个人为了利益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杀,对这种人还有效忠的必要么?说不定自己就成了下一个牺牲品!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姬胜情中毒的直接后果就是揭露了姬胜烈的阴谋,使得姬胜烈残留的影响力被迅速的清除出去。皇城南北、怒江上下,姬胜烈简直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以往在北方活动比较频繁的姬胜烈的密谍们,也都变得惶惶不可终日了,他们曾经可以靠着口舌之利博取一定的同情,现在只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就成了从逆的卖国贼,唯有死路一条!   钱不离无所事事的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左顾右盼,浑然没有一点摄政大公的威仪。   对钱不离来说,数字虽然是同类的数字,但标化着不同的物种,其中就产生了很大的区别,如果钱不离看的是有关敌人兵力配置、行军能力、做战能力、焉或防御设施的各种数据,钱不离只需扫过一眼,就能牢牢记在心里。但他现在看的是各地税收的预前统计资料、救灾赈灾、疫病发作等等方面的数据,他看得脑袋都大了,实在是看不下去。   但有一点必须要分清,政治和政务完全是两码事!举个例子来说,政务是一支枪,政治就是持枪的人,拉开枪栓、打开保险,子弹会上膛,扣动扳机,子弹会射出去,这是政务,政务可以形成一定的规律和标准,政治却无迹可寻。   枪的精准度高不高、射程远不远、能不能连发,这是政务的事,但往哪个方向射击、瞄准哪个人、是击毙还是击伤,这些都是政治的事。   钱不离要抓住军政大权,但这不代表他必须要深通政务,天下有能力的人多的是,他的任务是甄别下属们的忠诚度以及能力,摸透他们的性格,并把下属们安排到相应的位置上去。   事必躬亲的后果是什么?那位在五丈原星陨的一代名相已经给世人交代出了答案,要累死人的!   钱不离可不想英年早逝,把适量的事情交给适当的人去做,这才叫管理艺术,所以虽然他的案头上堆积了两尺多高的文案,但钱不离连一本都没有看完,对这些文案内阁已经有了明确的意见,让他过目仅仅是一道程序。   钱不离向往的是铁马征戈的沙场,而不是在勤政殿里处理公务,但他现在却偏偏没办法离开皇城,从公的角度说,姬胜情还在养病,他这个摄政大公必须要挑起大梁,从私的角度说,自己的老婆有病了,做丈夫的却不管不顾,远走千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再说现在的姬胜情粘人得紧,一天看不到钱不离就会发些小脾气,他也确实走不开。   武钟寒和周抗一起走进了勤政殿,看看左首堆积了两尺多高的文案,看看右首空空如也的案头,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失笑起来,周抗道:“大将军,陛下的身体有望康复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朝野上面争先颂贺,既然难关已经过去了,大将军何必委屈自己呢,出去走走,散散心,才是正理。”   周抗的话很中听,钱不离也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不由点点头道:“也好,你们两个陪我出去转转。”   武钟寒笑道:“陛下无恙,天下人自是大喜过望,但对大将军来说,却是悲喜交集啊!”   “你这小子,没事跑这里消遣我来了?说说看,我悲从何来?!”钱不离瞄了武钟寒一眼。   “大将军,已经有确实的证据证明姬胜烈才是谋害陛下的凶手,那么,月色公爵那边……”   “你……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钱不离呆了呆:“她这几天怎么样?饮食睡眠上没什么异常吧?”钱不离话中充满了关切的味道,毕竟月色公爵是他的情人,又怀上了他的骨肉。   “开始的时候公爵大人一天到晚都是冷冰冰的,听到陛下无恙的消息之后才有了笑模样,这几天么……这几天公爵大人成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像在等着什么……”也许一般人听不懂武钟寒是什么意思,但在场的三人都是人尖子,哪里会听不出来?!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月色公爵天天都不忘打扮自己,那还能是等什么?当然是等钱不离了。   “咳……”钱不离有些尴尬,顺手拿起文案,很认真的‘阅读’起来,说实在的这个动作有些幼稚,文案在他面前摆了半天了,他一直没看完,现在开始装模作样,又能瞒得了谁!   “大将军,卑职当时是以保护孩子的名义才把密谍派到公爵府的,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公爵大人却没要求卑职把密谍撤回来,这说明……”   “这说明公爵大人希望有人把她的一举一动说给大将军听。”周抗笑着接道。   “你们俩不说话也没人把你们当哑巴!”钱不离装不下去了,啪地一声合上了文案:“走,一起出去走走。”   “去公爵府么?”武钟寒问道。   “不去!”钱不离白了武钟寒一眼:“我回我自己的公爵府!”   钱不离在皇城中也有一座公爵府,就是以前的大将军府,钱不离随身的亲卫队和杨远京的斥候大队加在一起有一千余人,身为摄政大公、兵马大将军,他要带头遵守朝廷的规定,不能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出入王宫,而且也没地方安置这些人,只能让众人暂居在他的公爵府里。在王宫以外,还是由他的亲卫队保护他的安全,进了王宫,就要由郑星望的黄门侍卫保驾了。   “是卑职失虑了,浮柔这些天的情绪不是很好,大将军去安慰她也是应该的。”武钟寒笑道。浮柔虽然只是钱不离的侍女,但她的哥哥浮梁是天威军团的一员重将,所以没有人会轻视浮柔。   “这个……”钱不离站住了,自从得知姬胜情怀孕之后,刁蛮的浮柔就变得多愁善感了,背地里总嘀咕钱不离是偏心鬼,钱不离与浮柔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可浮柔却一直没有怀孕,心中有伤感很正常,但把原因归咎在钱不离身上,就有些不讲理了。种子是一样的种子,地不是一样的地,长不出庄稼也不能只怪农夫不努力吧?! 第四零零章 不要带坏我的人   武钟寒笑嘻嘻看向钱不离,等着钱不离做出决定。他没有什么避讳,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信任,所以武钟寒敢‘明目张胆’的派密谍去监视钱不离身边的人,武钟寒认为,钱不离身边的人产生的情绪波动会间接或直接影响到钱不离,必须要防患于未然!   历史上有不少例子,君臣的关系本来很和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逐渐疏离了,由离而生怨,又由怨而生恨,恨意深种,自然也就产生了凶心!   “出去再说吧。”钱不离轻叹了一声。   三人沿着庭院的小路,缓缓向前,在园中巡视的黄门侍卫们遥遥跟在了他们后边,虽然姬胜情中毒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但没有人敢掉以轻心,天知道那姬胜烈还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手段?   走过一段翠绿的矮墙,穿过圆门,前方是一个用青石板铺彻的空场,十几个宫女在空场上排成一列,环肥燕瘦、高矮不等,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还有一个老宫门在一边看着她们,嘴里还在不断的吆喝着什么。   钱不离的眼神很好用,一眼就看到个子最矮的那个宫女正是柯丽,钱不离不由微微皱起了眉,此刻日头正当空,夏日的阳光毒辣得很,他们三个走路都是挑小路走,柯丽站在这空场上做什么?她也身受毒害,现在她应该乖乖的躺在床上,吃药、休息,等身体调养好了再出来活动!   “柯丽!”钱不离叫了一声。   柯丽循着声音望过来,看到钱不离正站在圆门附近,不由惊喜的应了一声:“哎!”说完跨出了一步,但不知道为什么,柯丽又缓缓把脚缩了回来,还斜着看了那老宫女一眼。   钱不离向前走了十几步,距离近了,他能看清柯丽脸颊上的汗水,不禁摇了摇头:“柯丽,过来,我带你出宫走走,愿意去么?”   “好呀!”柯丽的眼睛亮了,她脆脆的应了一声,抬步向钱不离这边跑来。   “咳……咳……”那老宫女突然咳嗽了两声。   柯丽的身形陡然一滞,步伐放慢了,改成了一小步一小步向前蹭,走得倒是很有节奏,小蛮腰左右轻摆,带出了几分青涩的风韵,眼帘微垂、目不斜视,象一个小家碧玉一样。   钱不离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上前两步对那老宫女毫不客气的喝道:“你是做什么的?”柯丽已经走到了身边,看到柯丽那娇汗淋漓的样子,钱不离对这个在阳光直射下摆弄柯丽的老女人没有一点好感。   “回大将军的话,奴婢是王宫的礼仪总管。”那老宫女恭恭敬敬的回道。   “礼仪总管?”钱不离有些明白了。   柯丽向钱不离深深施了一礼,脆声道:“恭请大将军日安,恭……”   “安什么安!”钱不离伸出手在柯丽的头上弹了一指,柯丽这样子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钱不离这一指的力道不重,但也不轻,柯丽那小家碧玉的样子眨眼间就不翼而飞,双手捂住额头,一脸委屈的看着钱不离。   钱不离叹了口气,用袖子为柯丽擦去脸颊上的汗水,他的动作非常温柔,但转过头他的口气却显得非常严厉:“你给我记住,我的人不用你教!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教坏了!!”   那老宫女吓得脸色苍白,她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钱不离,扑嗵一声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了。而那些宫女们则在用羡慕的眼光盯着柯丽,‘我的人’这三个字非常有研究价值,可以从中产生很多很多遐想,唯一遗憾的是,她们不能成为遐想中的主角。   柯丽真是小女孩,情绪非常容易受到外界引导,听了钱不离的话,她转眼就忘掉了委屈,换上了一副羞色,脸颊也有些发红。   钱不离说这番话可是无意的,在他的心里把柯丽当成了邻家妹妹,也只是妹妹,钱不离伸手拉住了柯丽的手:“走,我们一起出去转转。”   “嗯。”柯丽低声应道,乖巧的跟在钱不离身旁。   武钟寒和周抗对视了一眼,不由轻笑起来,武钟寒走到那老宫女身边,低声道:“你不用害怕,没什么事的,大将军很喜欢柯丽那种活泼欢快的样子,你却偏偏把柯丽教成另外一个人,大将军自然会感到不高兴,你放心,大将军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也是在尽自己的职责,不能算过错。”   按常理说,武钟寒没必要对一个负责教导礼仪的老宫女解释什么,但他有自己的职责,那就是维护钱不离仁义仁爱的光辉形象,当钱不离责罚或斥责下人之后,他都会出面安抚解释一番,如果没有效果,那么此人就会被登录在册,并受到监视,如果此人还是怨心不减。那么他就快要消失了。武钟寒知道自己就是钱不离的黑暗之手,在这方面,他绝不会心慈手软,心有怨心的人很容易受到敌方的利用,任何可能威胁到钱不离安全的存在,他都会抢先一步抹杀掉!   那老宫女转悲为喜:“多谢武大人,奴婢……全靠武大人美言了。”   “你放心吧,我刚才已经说了,大将军没有怪你的意思。”武钟寒呵呵一笑,跟上了钱不离,恩德的事情应该由钱不离来做,永远也轮不到他武钟寒,武钟寒在这方面很有自知之明。   走在前面的钱不离低声问着柯丽:“柯丽,你现在应该好好养病知不知道?跑到这里做什么?”   “她们说,我现在年纪小,做了没规矩的事别人不会怪我,如果再过几年,我还是现在这样子,会遭人烦的,所以……我想和嬷嬷学一些东西。”柯丽的声音越来越小。   “遭谁烦?谁会烦我们的小柯丽?!”钱不离不满意柯丽的自卑,在他眼中,柯丽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柯丽抬起头深深看了钱不离一眼,又低下头去沉默不语,‘你’字成了呼之欲出的答案。   以钱不离的心机不难看出柯丽在想什么,何况柯丽之前还有执意侍寝、自己更改发型的前例,不过钱不离不是一个伪君子,首先他不反感柯丽,他喜欢柯丽的活泼可爱,所以他不会摆出什么圣人的面目用拒绝去伤害柯丽。钱不离又不是一个欲求不满、来者不拒的真小人,柯丽的幼稚是他的心结,也许在柯丽真正懂事之后,可能会找到一个真正的意中人,所以钱不离在柯丽面前只能保持沉默。   和柯丽对视了一眼之后,钱不离轻叹一声,不再说话了。   而武钟寒和周抗不想做煞风景的事,很自觉的远远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钱不离突然感觉到有几分别扭,左右看了看,又回身看向柯丽,找到了让他别扭的原因,柯丽还在迈着小碎步,自然而然的他也就随着放慢了速度。   每个人的步速都各有不同,自钱不离真正懂事起,他走起路来都是很快的,时间宝贵,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走路上,尤其是参军之后,钱不离更是养成了大步流星的习惯,现在虽然是在散步,但这个速度也委实太慢了!   “柯丽,我们走快一点好不好?”钱不离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   “好呀。”柯丽应道,她的速度倒确实加快了些,但迈小碎步再快能有多快?   钱不离摇摇头,手臂突然一拉,把柯丽拽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了柯丽的屁股上:“再快点!怎么走起路来象老太太一样!”   柯丽惊叫一声,向前窜了两步,双手捂着屁股,转过身看向钱不离,含羞带怯的小模样显得十分可爱:“人家都这么走!”柯丽抗议着。   钱不离则看了看自己的手,也许是因为年纪小吧,柯丽屁股上的弹性惊人,钱不离有一种再来一下的冲动:“人家是谁?”   “人家就是……那些姐姐!”   “她们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你是你、她们是她们,没事学人家做什么!”   柯丽歪着头思考起来,钱不离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没事学人家做什么?但是……嬷嬷说了,女孩子一定要文静才能得到别人的喜爱!   “快走,再别别扭扭的小心我还打你!”钱不离又扬起了手。   可惜钱不离的威胁没有什么效果,倒是让柯丽产生了逆反心理,她哼了一声,转过身依然迈起了执着的小碎步。   钱不离就等着柯丽不听话呢,又是一巴掌拍在了柯丽的屁股上,还趁机捏了一把。   捏的动作要比拍的动作过分多了,柯丽‘呀’地一声向前窜出老远,俏生生停在小路的拐角处,‘怒视’着钱不离。 第四零一章 挽留   可惜今天钱不离是很难走出王宫了,等钱不离追上了柯丽,又把柯丽哄得喜笑颜开之后,两个黄门侍卫从侧面追了上来,其中一个低声说道:“启禀大将军,宰相大人让我们来通知大将军,马上回勤政殿,有要事相商。”   钱不离一愣:“宰相大人说了是什么事情么?”   “好像是月色公爵大人要辞京回自己的封地去。”其中一个黄门侍卫回道。   消息倒是不假,月色公爵确实入宫向内阁请辞了,奇怪的是,双方都没有按常理出牌。月色身为帝国公爵,想去哪里或者想回哪里都是自由的,没人能用什么理由阻拦她,入宫向你辞行那叫客气,不向你辞行直接走人你也没脾气,按理说愤怒中的月色公爵应该径自离开皇城,却偏偏入宫请辞,这有些多此一举了。   而贾天祥虽然是内阁宰相,手握重权,但他的权力还没大到可以约束一个公爵自由的份上,连国王都无权阻拦,别说是一个宰相了!当日中央与福州集团交恶的时候,月色公爵也曾到宜州来看的究竟,以姬胜烈的猖狂狠辣,也没做出派人把月色公爵带回去的荒唐事。   谁知贾天祥竟然坚决挽留月色公爵,还把月色公爵带到了钱不离办公的勤政殿,态度可不是一般的强硬。其实当朝的重臣都知道钱不离与月色公爵的那点破事,也知道钱不离回京的时候把月色公爵惹翻了,小俩口怎么怄气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但其中一个想离家出走那绝对不行!某位跺跺脚、皇城也要抖三抖的大人物会向他们要人的!   当钱不离大步回到勤政殿的时候,贾天祥和月色公爵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看到钱不离出现,月色公爵的笑眸陡然变冷,再没有一分笑模样,冷漠的看向别处,连看都不想看钱不离一眼。   贾天祥则笑呵呵的抖了抖袍袖,缓缓站了起来,向钱不离使了个眼色,也没说话,径自走出了勤政殿。   钱不离没有触月色公爵的火头,轻轻走到一边坐下,手指有规律的在案头敲打着,他在思考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   今日与那日截然不同,那日钱不离心痛姬胜情流产在前、卧病不起在后,心慌意乱,所以表现得很粗暴、鲁莽。现在大事已定,钱不离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精明,见微而知著是他的本能,看到月色公爵这个样子他已经想到了很多很多。而月色公爵却因为对那日的事情耿耿于怀,走进了牛角尖,智商、情商都大打折扣,要不然也不会在今天做出入宫请辞的事情,这根本就是一个大破绽!此长彼消,现在的月色公爵虽然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但她已经不可能是钱不离的对手了。   钱不离只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月色公爵的真正意图,这哪里是请辞?这是因为等了几天也不见他钱不离去请罪,所以入宫逼债来了!   只是知道归知道,具体该说些什么还是要斟酌一番的,不能再惹月色公爵生气了,毕竟月色公爵是一个孕妇,怀的又是他的孩子。   “月色,几天不见,你变得清减了。”钱不离缓缓说道,这是在睁眼说白话!象月色公爵这样寝食不忧的人在怀孕之后,根本不可能变瘦,只会越来越胖。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哪个孕妇敢忽略自己的饮食?宁愿自己的身材变得臃肿,减肥是生下孩子之后的事,第一个要先保证孩子的健康!   月色公爵依然冷漠的看向别处,她在用行动告诉钱不离,这不是她想要听的。   “不过,你的脸色有些不对。”钱不离缓缓起身,向月色公爵走来:“有没有看过太医?来,我先给你切切脉,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钱不离的心情是很轻松的,他最担心的场面没有出现,如果月色公爵在他面前谈笑如故,骨子却对他拒之千里,那么说明他把月色公爵伤得太重了,这样的月色公爵很难哄好,就算哄好了两个人之间也产生了隔阂。   现在的月色公爵虽然满面冰霜,但这更证明月色公爵在乎自己,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此话也有几分道理,因为爱所以委屈,因为委屈所以恨,谁让他钱不离做出那件事来了呢!   “你也会切脉?!”月色公爵冷冷的说道。   “是啊,前几天还和蒋维乔蒋老先生切磋过,怎么说呢,各有长短吧,我们都认为自己的切脉方法比对方有效,谁也说服不了谁。”钱不离轻声说道:“让我切切脉,有什么病要提早医治,千万不要影响到孩子!”   月色公爵狐疑的看了看钱不离,钱不离的表情很平淡,也很正经,如果钱不离是嬉皮笑脸的,月色公爵会相信他才怪!母子连心,钱不离又把问题扩大了,提到了孩子,月色公爵心中有些不安,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抬起了如玉藕般白皙的手腕。   钱不离却把月色公爵的手接在掌心,随后手指慢慢握紧,抓住了月色公爵的手。   月色公爵才反应过来,不由气得柳眉倒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是切脉?!!”   “这正是我独创的切脉方法。”钱不离的神色还是非常非常的正经。   “松手!!”月色公爵低喝一声,用力向回抽自己的手。   钱不离没有与月色公爵较劲,结果被拉得半个身体都倾斜过去,差一点就倒在了月色公爵身上,只是他的手还牢牢抓住在月色公爵的手不放。   “快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月色公爵怒道。   “比这更不成体统的事情我们都做过,怕什么?”带着非常正经的神色说非常不正经的话,钱不离的表现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请大将军自重!!”月色公爵的神色再一次转冷,她的身体也不再为了避免碰触往后缩了。   钱不离知道现在不是调戏月色公爵的时候,轻叹一声,缓缓松开了月色公爵的手,身形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月色公爵吁了口气,拢了拢鬓角的头发,平复了一下纷乱的心,用冷冷的口气说道:“如果大将军没有别的事情,我这就告辞了,我计划明后天离开皇城,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而且大将军公务繁忙,我也不好来扣扰大将军。”说完,月色公爵站起身,缓缓向殿外走去。   “我有一个秘密,曾经想永远也不吐露出来的秘密……”钱不离的脸色变了,他的神情是那么的悲伤,他的眼光是那么的深邃:“在很久很久以前,和普通人一样,我也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溺爱我的母亲、一个关心我的父亲、还有一个恨不得把胸中才学全部教给我的祖父,可是,在那一天,一切都变了……那一天啊……”   月色公爵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了,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钱不离身上有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从何而来?真的是百年前的传奇大帝?那他为什么极力否认?钱不离用兵如神,每每能料敌机先,政治上的手段也异常惊人,别的不说,她自己实施的诱导梁山鹰的驱虎吞狼、借刀杀人的毒计就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天才也要通过学习才能变成天才,这些东西钱不离又是从什么学来的呢?他的身世?天……他还说他的家人!!   女人的好奇心都是非常强烈的,再聪明、理智的女人也一样,钱不离闭口不谈自己的过去,没有人敢不知好歹的去追问,连姬胜情都不敢!开始的时候姬胜情怕钱不离一怒之下甩手不管福州事,后来在姬胜情喜欢上钱不离之后,又怕引起钱不离的反感,更不能问了。   其实钱不离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等待着钱不离主动坦白,也只能等待。   月色公爵从钱不离的态度上能看得出来,钱不离对自己的过于是异常珍视的,那是一个不容他人一起分享的秘密!如果有谁能与钱不离分享了,无疑证明那个人真正得到了钱不离的心!   这一瞬间,月色公爵的心跳加剧、呼吸变粗,竖起两只耳朵仔细听着钱不离话中的每一个字,生怕漏过了一点,浑然忘了自己此次前来请辞的目地和钱不离那日带给她的痛苦。   谁知钱不离的说话声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难以听清的呢喃,而他的表情也越来越悲怆了,看起来已经失神在遥远的回忆中。   月色公爵心痒难禁,又矛盾万分,径自离开勤政殿吧,等于她错过了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凑上前去听个仔细吧,刚才又把话说的那么满,她实在没有那个脸先求和,月色公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无奈的呆立在那里。 第四零二章 结盟   僵局不是由钱不离打破的,也不是由月色公爵打破的,门外突然闯进来两个黄门侍卫,大声禀道:“启禀大将军,尉迟上将军之女尉迟慧小姐有急事要面见大将军!”尉迟慧的地位虽然很高,但她没有自己的封号、官衔,差一点成为王后倒不假,可也不能在这里称呼尉迟慧为‘前王后’吧?只能把尉迟风云的上将军封号放在前面。   月色公爵如梦初醒,淡淡的扫了钱不离一眼:“既然大将军有要事在身,我就不多打扰了。”说完,月色公爵径自向勤政殿外走去。   钱不离心中暗叫可惜,不过从月色公爵的神情看,自己卖弄的身世之谜引起了月色公爵极大的兴趣,这就好办了,今天不行,还有明天,白天不行,还有晚上。勤政殿是一个办公的地方,人来人往的,想在这里和月色公爵和好如初的确有些不方便,还是稍等等吧。想到这里,钱不离没有挽留月色公爵,也没有起身送行,只是默默的看着月色公爵的背影远去。   就在月色公爵走到门口的时候,尉迟慧从门外飘然而至,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彼此扫视着,片刻之后,尉迟慧轻轻一俯身:“见过公爵大人。”随后尉迟慧很有礼貌的退在一边,让月色公爵先走。   “尉迟小姐,不必客气。”月色公爵微笑着说道,她在说完之后却又转过身,用饶有意味的目光深深的看了钱不离一眼。   钱不离神色不动,心中却咯噔一下,好像……又多了一件必须要解释清楚的事。   待得月色公爵走远,尉迟慧缓缓走上前来,轻笑道:“大将军,尉迟慧没有打扰您的好事吧?”   “没有、没有。”钱不离连连摇头,回笑道:“尉迟小姐今天很悠闲啊,怎么想起到王宫来看我来了?”   “大将军的意思是说……没有事情我就不应该来?”   “哪里话!”钱不离苦笑道:“尉迟小姐能到我这里来,是我的荣幸,欢迎还来不及呢。”   “想不到大将军也会说口不对心的话。”尉迟慧抿着嘴微笑起来。   “这是我的肺腑之言,怎么口不对心了?”钱不离有些奇怪,尉迟慧怎么突然和他较起真来了?   “真心话?”   “当然是真心话。”   “我看不尽然。”尉迟慧叹道:“想当初大将军指挥大军与罗斯人做战的时候,我尉迟慧可是鞍前马后、一心服侍大将军的,没想到大将军回到皇城之后,有了新人却忘了旧人,别说来看看尉迟慧,连一声问候都没有,想想真是让人寒心呀!”   钱不离听的是哭笑不得,什么叫鞍前马后、一心服侍我?不就是倒过几杯茶水么!出去查看地形或者分析敌情的时候,尉迟慧虽然也帮着出过主意,但这总不能算服侍吧?再说,什么叫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好像……你尉迟慧才是新人吧!   钱不离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里不能说出来,他犹豫片刻,笑道:“是不离失礼了,不过……我想尉迟小姐也能理解,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为陛下的病忙得焦头烂额,有些失礼的地方还请尉迟小姐见谅。”   “失礼?”尉迟慧似笑非笑得说道:“大将军可从来没有在尉迟慧失礼过,说真心话,尉迟慧一直觉得大将军礼数太多了呢。”   礼貌是一种有趣的东西,在两个陌生人之间讲礼貌,可以让人互相亲近,在两个熟识的人之间讲礼貌,却又让人有生分的感觉,尉迟慧的用意很明显,她在告诉钱不离不应该这么客气,一口一个‘尉迟小姐’的。   钱不离呵呵一笑,没有接话茬,家里有个月色公爵还没摆弄明白呢,他现在暂时不想惹上别的麻烦。   尉迟慧见钱不离不语,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尉迟慧先在这里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了!”   钱不离愣了愣:“有什么喜事?”   “尉迟慧昨日接到了家父的来信,家父在信中说……”   “莫非上将军已经肃清安州的余寇,开始反攻云州了?”钱不离惊喜的截道。   “我还没说完呢!”尉迟慧忍不住白了钱不离一眼,她第一次没有自称‘尉迟慧’,娇嗔的语气听起来非常撩人:“大将军还不了解家父么?家父已身经百战,怎么会糊涂到把军国大事写在家书里呢?纵使北方有事,家父也只能派信使向军部传达消息,断没有让我转述的道理!”   “那……到底是什么事?”钱不离可不想和伶牙俐齿的尉迟慧斗嘴,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已经很暧昧了,斗来斗去很容易斗出火来,装糊涂才是上策。   “家父从一支合众国商队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合众国的议会正在商讨一件大事,不过家父不知道其中的可信度有多少,所以先让尉迟慧转告大将军一声,预先做个准备。”尉迟慧说到这里又含笑不语了,摆明了是在吊钱不离的胃口。   钱不离无奈的接道:“到底是什么事?!”   “合众国的议会正在商讨是不是应该立刻与罗斯国断交,转而与我姬周国结盟!”   “此话当真??”听到这个消息,钱不离是大吃一惊,腾身而起直视着尉迟慧。   “应该错不了,但合众国的议会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就不好揣测了。”   钱不离皱起眉头,沉思起来,这个消息确实是个好消息!合众国元帅理查德的主力部队被惊雷军团歼灭了大半,合众国在这种时候把与姬周国结盟的事情提到议会上去讨论,明显是怕了姬周国,那么在结盟的条件上,姬周国便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自然可以狠狠的宰对方一笔。钱不离的扩军计划正在逐步实施,他不缺人,缺的是天文数字的军费!这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昨天尉迟慧接到家信之后,整夜不能安眠,想了很多很多。”尉迟慧微笑着说道。   钱不离心中一动,与尉迟慧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了解了尉迟慧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尉迟慧思考一晚,以致于彻夜不能安眠的事情绝不可能是小事!想到这里,钱不离沉声说道:“愿闻其详!”   “大将军示敌以弱、诱敌深入,于安原设伏,一举大破罗斯人精锐,战是胜战、计是妙计!但大将军好像忽略了一点,就是没想到安原之战对天下大势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圣主立国时曾经定下祖制,穷兵黩武祸害无穷!所以姬周国四大野战军团数百年来始终没有超过二十万人。只是天下大势变化无常,此一时彼又一时,圣主立国之初二十万大军足够我姬周国保境安民了,现在却远远不够!合众国的兵力在二十万上下,略逊于我国,罗斯人却连年在南北两线做战,所有的军队加起来,怕是已经超过了五十万,金帐汗国的不但有八旗精锐雄霸天下,更是全民皆兵,就连女人抓起弓箭、跳上战马也可以阻杀强敌!我姬周国的二十万大军又算得了什么?!”   “在其他国家眼中,我姬周国是富而不强的,所以不管是扎木合也罢,罗斯人也罢,焉或是国力尚且不如我姬周国的合众国,抓到机会就想咬我们一口!”   “此次安原大捷,必将震撼天下、人人侧目!更是扬我姬周国国威至关重要的一仗!大将军以为合众国想与我姬周国结盟,只是因为理查德元帅的军队被惊雷军团歼灭了么?大将军全歼了罗斯国南线的军队才是主因!”   “合众国与罗斯国结盟,不过是因为国力不如我姬周国,境土又不和罗斯国接壤,担心我姬周国恃强凌弱才找了个强援,如果我姬周国攻打他们的话,他们可以求得罗斯国的庇护和帮助。但大将军安原这一仗已经彻底改变了天下大势,罗斯国由强转衰,我姬周国由弱变强,现在的合众国人已经不再奢求能得到罗斯国的帮助了,他们只希望能得到我姬周国的谅解!”这几番话尉迟慧说得神采飞扬。   钱不离沉吟半晌,说道:“罗斯国由强转衰倒是不假,但如果尼古拉七世孤注一掷、调遣北线主力南下的话,对我们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现在……我们的力量还差了些。”   “大将军在担心尼古拉七世孤注一掷,而那尼古拉又何尝不在恐惧大将军乘胜追击?!这就象猎人与老虎一样,猎人在担心老虎的凶猛,老虎也在恐惧猎人的武器,现在比的就是谁更有勇气抓住强势不放!大将军自统兵以来战无不胜,这一次更是全歼了罗斯人南线的军队,还击杀了彼得元帅,现在坐卧不安的不是您,而是尼古拉七世啊!”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钱不离叹了口气,深深的看着尉迟慧,眼中满是赞赏。 第四零三章 阴谋母子   茫茫的草原一望无际,羊群如白云般飘来飘去,忽而到东、忽而到西,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这里天高气爽,视野开阔,在这里长大的孩子大都有一颗狂野的心,他们向往自由,憎恶约束,他们待人热情真诚,在草原上迷路的旅人只要找到一处游牧帐包,就可以脱离困境,因为旅人会受到草原人隆重的款待。但在天可汗的号召下,草原人集体向南国的城市出发去掠夺财物、人口时,他们也一样的热情、真诚!真诚到他们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哪怕他们杀了再多的人。草原人从来不会去质问狼为什么要偷吃他们的羊,这是自然,他们的祖先就经常聚集到一起南下抢掠,子承父业么,杀几个人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也是自然!   阴山脚下,停着一批举着黄色大旗的骑士,他们看似放松,实际上非常警觉的扫视着四周,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变成一群屠夫,把来犯者撕成粉碎!   在骑士们包围着的小山包上,有两个人一坐一立,正欣赏着四周的风景。坐着的是一个女人,看不出她有多大年纪,她的眼睛大而有神,一双淡眉斜飞而起,挺直的鼻梁,樱桃小口,虽然眼角已经出现了鱼尾纹,但韵色犹存,一举一动显出了动人的风情。站着的是一个男人,迎风傲立,长发在风中乱舞,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气势,可惜的是,他的长相和他的气势截然不同,他的面貌过于英俊了,简直可以用妖艳来形容,换句话说,这个人阴柔有余、但阳刚不足。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女人先悠悠开口了:“真没想到,钱不离这么快就彻底击败了彼得,我们的计划必须要中止了。烈儿,你输在这样的人手里,也不算委屈,彼得手握雄兵二十余万,也落得兵败身亡的下场,你执掌王权的时候,四大军团中只有一个铁浪军团能为你所用,又怎么能斗得过钱不离那个天纵奇才呢?!”   “孩儿又不是女人,委屈什么?”姬胜烈淡淡的笑了笑:“孩子只是想把钱不离赠与我的一切牢牢记在心里,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付出加倍的代价!”   “烈儿,你还是暂且把仇恨放下吧,短时间内,我们不能再去对付钱不离了。”乌立娜拢了拢被风儿吹乱的头发:“这一次罗斯人南线的主力被钱不离全部歼灭,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异常难得的好机会!”   “母亲的意思是……”   “尼古拉七世一定会抽调北线的军队,填补南线的空白,我们要做的就是唆使尼古拉七世再一次掀起战火,等到他们打得不可开交之时……我精锐的八旗子弟自可以乘虚而入、横扫罗斯国!我们与罗斯人你来我往已经缠斗了上百年,该是打出个结果的时候了!”   姬胜烈失笑道:“母亲,如果您真这么做了,尼古拉七世会被您气疯的,现在我们还是盟友啊!”   “天下间何尝有永恒的盟友?尼古拉七世身为一国之主就要有一国之主的觉悟!”乌立娜冷笑了一声:“再说又能怪得谁来?是他的元帅不争气,屡屡受挫于钱不离,如果罗斯国的彼得能打败钱不离,我们又怎么会把目标转移到他们罗斯人身上!”   姬胜烈沉吟半晌,缓缓说道:“母亲,现在扎木合已经成了白狼族实际上的主人,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总在我们的西边挑衅,依孩儿看,扎木合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不如……趁罗斯国与姬周国相争的时候,我们全力西进,击败扎木合的飞鹰部和白狼族,一统草原!到时候不管我们是攻打夹脊关,还是先攻打罗斯人,天下再无人敢与我金帐汗国争锋了!”   “烈儿,你要知道,愿望是愿望,现实是现实!我金帐汗国每一代天可汗无不在梦想着统一草原,但事实怎么样?数百年来,始终无人能打破这三足鼎立的局面!不是打不过,而是打不起!扎木合性情狡猾,族人又擅长驯养猎鹰做耳目,在这茫茫草原上,你如何能找到扎木合的主力?你想一举而定乾坤,扎木合能给你机会么?”乌立娜摇了摇头:“再说扎木合深受众人爱戴,飞鹰部落必为扎木合效死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也要遭受惨重的损失,短时间内无力再兴兵南下了,那最后是便宜了谁?是便宜了罗斯国和那钱不离啊!”   姬胜烈沉默起来。   “你的外祖父性格很暴躁,容不得一点忤逆,自他当上天可汗之后,经常挥军征讨飞鹰部落和白狼族,枉死了无数儿郎,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还与飞鹰部落和白狼族结下了血海深仇!”乌立娜叹了口气:“大家同是草原儿女,何必要自相残杀呢?岂不是白白让南人笑破了肚皮?!”   说起姬胜烈的外祖父,乌立娜露出了很不以为然的神色,显然对其制定的国策非常不满。其实乌立娜的看法也有道理,金帐汗国的前可汗在位三十九年,空自掌握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却始终没有建立大的功业,今天打白狼族,明天打飞鹰部落,后天又开始进攻罗斯国,没有韧性、没有坚持,没有明确的目标,没有层次分明的计划,仗没少打、人没少死,干的却始终都是小打小闹的勾当。   “看来……母亲已经决定拿罗斯国开刀了。”姬胜烈笑了笑:“我见过尼古拉七世几次,总的来说,那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钱不离歼灭罗斯国南线的主力,击毙了彼得元帅的事实会把他吓坏的,他未必有那胆子重启战端!”   “尼古拉七世没有胆子我们可以借给他胆子!”乌立娜淡淡的接道。   “借他胆子?”姬胜烈奇道。   “我们可以让你的舅舅率领本部正红旗入罗斯国参战,我们甚至可以把正红旗的指挥权交给尼古拉七世,让他去和你的舅舅协调。”乌立娜微笑道:“等到罗斯国与姬周国重新开战之后,我们可以……”   “我们可以攻罗斯国一个措手不及!”姬胜烈叹着气接道:“等尼古拉七世反应过来之后,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抢在我们通知正红旗本部之前,歼灭正红旗的大军,可惜尼古拉七世不会知道,我们是不可能通知正红旗应变的,母亲这真是一石二鸟的妙计啊!”   乌立娜微笑着没有说话。   这些上位者说的话总是前后自相矛盾,刚才乌立娜还说同是草原儿女,不要自相残杀,现在又不动声色的计划把自己的亲兄弟推入绝境,天知道他们下一个又会是算计谁!   “可是……如果尼古拉七世怀疑我们的用心怎么办?”姬胜烈又提出了另一个疑问。   “这就要看烈儿的表现了。”乌立娜笑道。   “我?”姬胜烈一愣:“母亲需要烈儿做什么?”   “为了大事,烈儿,你要舍得豁出你的脸面!”乌立娜缓缓说道:“你以前是姬周国的国王,被一群乱臣贼子霸占了王座!一个亡国之君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王位、为了报仇雪恨,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想,在尼古拉七世得知你的身世之后,再不会怀疑你的用意了。只是你要把你的真面目藏起来,亡国之君就要有亡国之君的样子,暴躁、心胸狭窄、急于报仇等等这些你都要扮好!”   “母亲是要孩儿再去一次罗斯国的首都?”姬胜烈讶然问道。   乌立娜缓缓点了点头。   “看来孩儿要过一段受人耻笑的日子了,呵呵……”姬胜烈笑了起来:“不过,生死荣辱,等闲事尔,孩儿不怕受人耻笑!”   “好一个生死荣辱、等闲事尔!”乌立娜抓住了姬胜烈的手,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能说出这八个字,说明我的烈儿真的长大了!”   “母亲,难道孩儿以前一直没长大??”姬胜烈苦笑道。   “你以为你长大了么?”乌立娜白了姬胜烈一眼:“以前你自以为是,觉得天下虽英雄辈出,但无一人是你的对手,直到遇到钱不离之后,你的性格才变得稳重了,其实啊……我还真有些感激钱不离呢,没有他,你将来肯定要吃上大亏!”   “母亲,王位都丢了还不算大亏?”姬胜烈笑得愈发苦涩了。   “至少你还有重头来过的机会!你还不满足么?”乌立娜又白了姬胜烈一眼。   虽然这母子两人都是杀人不眨眼,心机狠辣的角色,但在他们母子之间,却洋溢着一种叫做‘天伦之乐’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要为自己的心找一个依托,钱不离如是,姬胜烈、乌立娜也如是。 第四零四章 送别   月色公爵冷眼观瞧府中的仆人在奔走忙碌着,一语不发,她故意做出了回清州封地的决定,然后命令仆人们收拾东西,她知道,武钟寒留在公爵府中的密谍肯定把公爵府中的情况禀报上去了,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半,钱不离却始终没有来!   如果他现在就出现在这里,不用他道歉,我马上就原谅他!月色公爵强忍住盈眶的泪水,默默祈祷着,她有些后悔了,他是一个宁折不弯的人,从来不在任何压力、威胁下低头,也许……自己这么做会让他更加反感吧。   从她私人的角度来说,她并不想离开皇城,从政治的角度来说,她也不应该离开政治权利的中心,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月色公爵是一个自强的人,费了如此大的力气,摆出了将要离开皇城的姿态,但却始终没有逼得那个人现身,然后自己默默的取消决定么?这岂不是在自己打自己耳光?!不!月色公爵绝不容许自己变成一个懦弱的人!   “大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公爵府的老管家犹豫再三,凑上前轻声问道。   “起行!”月色公爵冷冷的说道,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等了!   谁知月色公爵的命令刚刚说出口,十几骑战马突然从外驰入,带着彪悍的势头直向着准备妥当的车队冲去,眼看就要撞上了,马上的骑士整齐的拉动了缰绳,十几骑战马人立而起,停下了冲势。车队拉车的马儿哪见过这个,被吓得嘶叫不停、摇头摆尾,幸好有马车夫在极力控制着,车队才没有被惊散。   战马上的骑士纷纷跳了下来,为首的两员将军正是钱不离的心腹爱将程达和阎庆国。   月色公爵心头一喜,程达和阎庆国来了,说明钱不离也快到了!可是程达和阎庆国的举动却又让她有些生气,月色公爵几步走上前去,喝道:“大胆!公爵府是你们纵马驰骋的地方么?!”   程达和阎庆国带头单膝跪倒在地,程达的表情一如往日的沉稳,阎庆国却悄悄抬起头瞟了月色公爵一眼,嘴角带出了几分坏笑,月色公爵脸颊一红,下面的话再也骂不下去了。   几次与钱不离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由这个机灵的阎庆国在门外保护他们安全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阎庆国就是她与钱不离的听房见证人,天知道阎庆国都听到了什么?!所以每一次看到阎庆国露出坏笑的时候,月色公爵总是感到有几分心虚。而且现在程达和阎庆国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月色公爵‘夫人’的地位,这让月色公爵感到很舒坦。   其实月色公爵也知道,在整个皇城之内,敢大声呵斥钱不离直属亲卫队的,只有那么两、三人而已,她月色公爵就是其中一个,这可不仅仅是地位的象征了。   “来晚了……来晚了……”随着一迭声的叫喊,钱不离带着十几个人又从外冲了进来。   今日的钱不离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打扮过,往日只喜欢穿白衣的他竟然穿上了一件镶嵌着金边的大红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白眉如剑、斜飞入鬓,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   俗话说:红男绿女。这男人穿上红色的衣服多了几分嚣张也多了几分富贵气,今日的钱不离就象某个贵族世家的大公子一样,也只是个大公子,让月色公爵忍不住想笑。   “大将军有什么事么?”月色公爵淡淡的说道。   其实女人和奸商差不多,他们所要的底线会随着时境的变化而逐步加码,刚才月色公爵祈祷钱不离能出现在这里她就会原谅以前的事,现在她又想得到更多的东西,所以依然横眉冷对着钱不离。   “月色,我们相知相交了一场,你要走,我怎么能不来送别呢?”钱不离笑道。   只是送别么?月色公爵的心一下子凉了,她凝视着钱不离,许久许久,用极大的毅力控制着内心的波动,勉强吐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多谢大将军抬爱,但大将军是日理万机的人,月色可不敢烦扰大将军!大将军请回吧!”说完,月色公爵转身向自己的马车走去,走进车厢时回头喊了一声:“马上起行!”此刻月色公爵的喊声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哭音。   在车厢外,月色公爵还可以控制住自己,缩在车厢的一角,她就再无法控制自己了,泪珠顺着脸颊滑下,落在地毯上,如她的心一样摔得粉碎。月色公爵又痛又恨,她恨钱不离的薄情,她就不信钱不离不懂她真正的心意,她又痛自己的懦弱,被他抛弃了不要紧,她应该比他笑得更甜、更真、更开怀,而不是躲起来独自饮泣,但她又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是真的笑不出来的。   就在月色公爵自怨自艾的时候,马车开始移动了,显然她的车队已经开始出发了,紧接着车厢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人钻进了车厢,月色公爵大惊,连忙抹了把泪水抬头望去,透过泪雾能看到一团红色在晃动,除了钱不离还能是谁?   月色公爵挺直了腰板,咬紧牙关不说话,她知道自己一说话就会哭起来,月色公爵不想在钱不离面前扮演弱女子的角色。她也不想闭上眼睛躲到一边,因为背叛了感情的是钱不离,心中惭愧的也是钱不离,她凭什么要躲让?!   “不要哭了,对我来说,你的每一滴泪水都象是一把尖刀,在刺痛着我的心。”钱不离叹了口气,用手温柔的为月色公爵抹去泪水。   月色公爵依然不说话,不为钱不离所动,但她眼中的泪水却越来越多,钱不离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我错了,实在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你,我怀疑谁也不应该怀疑你!我知道你已经把家族和自己的未来都托付与我了,我这么做伤透了你的心!”钱不离缓缓说道:“我这个人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碰到了意外的事情之后,经常往最坏处想。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阴谋诡计、暴风骤雨我都不怕,就算是刀兵加身也无法让我心乱,但我害怕我最喜欢的人自相残杀!所以听到胜情流产之后,我一下子……唉,往事就不要说了。”   对月色公爵来说,这真是迟来的歉意!她终于等到了,只是……又有些太晚了!摇晃的车厢在告诉她,她已经走在了回清州的路上。   “你真是一个小傻瓜,真的。”钱不离叹道:“所有的过错都在我身上,你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呢?是我错了,所以我应该用我的一生去体贴你、照顾你,用我的一生去赎罪,你就这样离开我,是不是太便宜我了?”钱不离说完,轻轻搂住了月色公爵。   月色公爵没有反抗,任由钱不离抱住了自己,只是她的身体显得很僵硬,头也偏到了一侧,不去看钱不离。她受了这么大委屈,想靠短短几句话就让她消气,那是不可能的。   钱不离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那么抱着月色公爵坐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色公爵的情绪稳定了些,她挣出钱不离的怀抱,幽幽说道:“大将军请回吧,月色已经和几个朋友说好了,他们都在北门等着为月色送行呢,如果让别人看到大将军从月色的马车里出来,对大将军的声誉可不好。”   “这样啊……”钱不离沉吟片刻,敲了敲车厢:“程达,派几个人到北门去,让他们都散了吧。”   “你……”月色公爵气结,还真别说,如果钱不离摆出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她是拿钱不离毫无办法的。   “遵命!”车厢外响起了程达的应声。   月色公爵大急,伸手掀起车帘,想把程达叫住,可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月色公爵呆了呆,转过身急道:“这是往哪里走??”   “去我的公爵府啊。”   “怎么……怎么要去你的公爵府??”月色公爵马上明白了钱不离的意思,不禁又羞又急:“你疯了?!让我住到你的公爵府去?你让朝中的人怎么看待你我?”   “什么怎么看?他们能怎么看?”钱不离淡淡的说道:“我钱不离的孩子就要光明正大的生出来,就要光明正大的长大,谁敢说个‘不’字!”   钱不离的话说得很霸道,月色公爵心却被钱不离的话烫得发暖,她的怨恨在钱不离的承诺中也变得微不足道了,孩子的一切胜过她的一切,有了钱不离的保证,孩子会幸福的成长起来,与此相比,她与钱不离之间的摩擦又能算得了什么?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大张旗鼓的宣布要回清州,结果却大张旗鼓的搬到了钱不离的公爵府中,这岂不是成了一个大笑话?月色公爵一边推拒着钱不离的手一边说道:“但是……你让陛下怎么看?”   “胜情那边的事情由我去处理,这是我的事,也是我的责任。”   “天……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啊……会被人笑死的!” 第四零五章 讲武学堂   钱不离挺立在讲台上,神情肃穆,他的目光一一从下面和自己同样年轻的脸庞上扫过。   钱不离创办的讲武学堂正式‘开张’了,在贾天祥的大力支持下,讲武学堂硬件方面的设施都已经准备妥当,就在钱不离离开安州战线返京时,已经下令四大军团在不影响做战的情况下,选拔出一批年轻的将领去讲武学堂学习。   讲武学堂虽然是一所刚刚创办的学校,但是在学生的来源上绝对不成问题,要知道,是由帝国大将军钱不离亲任校长啊!在姬周国战士们和百姓的心中,钱不离早已成了光芒四射的帝国战神,其声势更凌驾在尉迟风云之上,尤其是安州大捷之后,钱不离的声势已如日中天,历数姬周国立国百年的风云名将,除了开国圣主之外,根本无人可以与钱不离相比!能得到钱不离的教诲,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各个军团的年轻将领们为了争到名额,差点打破了头,甚至宁愿不要眼前的军功,也要回皇城加入讲武学堂。   尉迟风云和张进武等人为了挑选出合适的人选,可没少废精力,也没少得罪人,最后总算是定下了名额。   ‘开张’这一天,由帝国内阁左右宰相贾天祥和魏悲回亲自主持剪彩,当然了,在这里剪彩也是一种非常新鲜的玩艺,钱不离搞出来的东西大家自是要大力支持。   贵宾旁听席只列了寥寥几个,钱不离不希望讲武学堂的秘密传扬出去,所以有资格来到讲武学堂的都是自己人,刚刚与钱不离和好了一天的月色公爵正端坐在贵宾席上,她身边坐着的是尉迟慧,天雨总管也代表姬胜情来参加了开业大典。   下边的学员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个,兵在精而不在多,学员也一样,钱不离不想招收太多的学员,因为他要了解每一个学员的性格、品德,因材施教,如果真招收了五、七百个,他会活活累死的。   这一百个学员主要来自于四大军团,还有一些是从皇城的皇家禁卫军中选拔出来的,他们一个个强自压制着心头的兴奋,紧张的盯着钱不离,等待着钱不离讲话。   “这是什么?”钱不离指了指头上的金匾。   “讲武学堂!”学员们整齐的回答道。   钱不离满意的点点头:“在讲武学堂,我不会教你们如何设置战阵、如何行军作战,或者如何提高自己的武技,这些你们可以在别的地方学到。在讲武学堂里我要教的,是一些你们在别处根本学不到的东西!”   学员们更加兴奋了,有几个学员甚至兴奋得抓耳挠腮起来,在别处学不到的东西当然是好东西了!   “从今天开始,你们可以不再称呼我大将军了,叫我一声校长就好,或者叫我一声老师。虽然我的年龄和你们差不多,但我懂得要比你们多些,学不分老幼、达者为先!叫我一声老师也不为过。”钱不离微笑道。   听完了钱不离这番话,月色公爵和尉迟慧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眼内的笑意,这种计谋能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她们!要知道这些学员是从各个军团挑选出来的,钱不离用一种光明正大而又非常巧妙的办法把所有的学员都变成了自己的嫡系,除了亲情之外,人的感情最重要的就是友情和师生之情!她们能想象得到,当一批又一批学员走出讲武学堂之后,钱不离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将更加深厚,用铁板一块来形容也不为过,别人根本就无法插手。   “第一个,我要教你们的是……如何做人!不要小瞧这四个字,古往今来的成大事者,他们的成功首先是做人的成功,他们的失败首先是做人的失败!不能学会做人,什么事也做不了!”   “那么,怎么样才能学会做人呢?必须具备的条件就是要了解自己!一个将军不但要了解自己的敌人,更要了解自己的部下、了解自己!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就是这个道理!”   “一个了解自己的人,才能知道什么事情是自己能做好的、什么事情是能力范围之外的,一个了解自己的人,才能做到知进退、识分寸!现在都是自己人,我可以坦白说,我这个帝国摄政大公其实就是一个摆设!”   学员们没想到钱不离说出这种话来,一个个面面相觑。   “我了解自己,所以知道自己不擅长处理政务,帝国内阁有两个好宰相,完全可以出色的把所有的政务处理妥当,如果我不懂装懂,一定要去指手画脚的话,肯定会造成不少弊病。同样的道理,在我指挥做战的时候,我也不希望看到有什么人跑到我面前指手画脚!”   “我让你们了解自己,不是说谁更谦虚、谁更自卑才算做到了我的要求,相反,我希望你们有傲气、有傲骨!”钱不离伸出手,拿起一串珍珠项链,这是一串极品的珍珠项链,每一颗珍珠都非常丰润、圆滑,闪烁着洁白的光芒:“这是我从一家金银店中买到的好东西,现在我想把它送给别人,你们有想要的没有?想要就举手!”   下面的学员们纷纷把手举了起来。   “都想要?”钱不离呵呵一笑,随手把珍珠扔到了旁边的砚台里转了几下,再拿起来时,珍珠上已经沾满了墨汁,显得很是丑陋:“现在还有没有人想要?”   学员们对视了一眼,又纷纷把手举起来。   “还想要?”钱不离把珍珠项链扔到了地上,踢了两下,随后又把珍珠项链拿了起来,现在的珍珠项链已经变得惨不忍睹了,哪里还是珍珠,简直变成了泥珠:“还有人想要么?”   学员们再次举起了手,脏了怕什么?回去洗一洗还是宝贝!谁不要谁是傻瓜!   “你们为什么还想要?”钱不离不等学员们回答,自己说出了答案:“因为珍珠永远是珍珠!蒙尘的珍珠也依然是珍珠!你们……也一样!在将来的岁月里,你们也许会无数次被自己的决定或碰到的困境击倒、欺凌、甚至碾得粉身碎骨,你们觉得自己似乎一文不值!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无论发生什么,或将要发生什么,在我的眼中,你们永远是无价之宝!!”   在这冷兵器时代里,文明还在逐步进化中,从来没有一个上位者能对自己的部下如此推心置腹,甚至用‘无价之宝’来形容他们,听讲的学员们情绪被煽动起来,甚至有几个人眼中含上了泪花,能得到大将军钱不离的尊重,他们觉得此生无憾,就算现在马上去死也心满意足了。   “我发誓,我永远不会放弃你们,我永远以你们为我的骄傲!”钱不离庄严的说道。   一个学员激动得站了起来,在他的带头下,众学员纷纷离座而起,目光激动的看着钱不离,如果这时候有人喊一句什么,众人肯定会跟着狂吼起来,只是钱不离并没有预先布置,他也不屑于象后世那些明星一样在现场安置些捧场的,所以学员们激动归激动,但满场却鸦鹊无声。   尉迟慧暗中叹了口气,她认出学员中有一些是风云军团的年轻将领,其中几个更是深得尉迟风云器重的年轻人,可是从今天以后,他们的心将属于钱不离了!就算尉迟风云再赏识他们、提拔他们,他们也会牢牢记住今天!尉迟慧不得不承认,钱不离的用人方法远在她父亲之上,怪不得钱不离统兵之后,在短短时间内就把驻守雪原城的常备军变成了一支风格极其强悍的军队,钱不离在带兵用人方面确有独到之处。   钱不离双手虚按,示意学员们坐下:“怎么样做人的问题说起来简单,思考起来却是很深奥的,你们回去之后慢慢领悟吧,下面我要问第二个问题,什么是将?”   “披坚执锐、敢死当先,是为将!”一个学员还在激动中,站起身大声回答道。   “知大局、识大体,进退有据、动静有节,是为将!”   “你们说的都对。”钱不离微笑道:“将有很多种,前面那个学员说的是勇将、悍将,后面那个学员说的是智将、锋将。我这里有本书,是我亲手撰写的,叫军机三十六术,我现在给你们发下去,但是呢,你们要记住,不得擅自抄写,也不得擅自批注,有什么领悟记在心里就好,而且不得借给外人阅读,违者军法必究!”   学员们接过钱不离编改的三十六计,个个如获至宝,紧紧抓在手中,生怕出现意外的闪失。   月色公爵嘴角露出了骄傲的微笑,她在为自己的男人而骄傲,虽然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说过一个‘忠’字,但钱不离无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能在不露声色之中获得一批未来军中天骄的效忠,除了她的男人之外,别人很难做到。 第四零六章 男人的友情   讲武学堂的开张大典结束之后,钱不离点出了三个学员,让他们与自己一起回公爵府,同行的还有月色公爵,尉迟慧推说身体有些不适,自己回家了,贾天祥等人现在忙得是脚打后脑勺,可没时间跑到钱不离的家说闲话,军校开业只是第一步,其后就要在整个姬周国征召健儿,组织马匹、军械,逐步实施钱不离的扩军计划。   这就叫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做为计划的总策划人,钱不离的日子过得很悠闲,而做为计划的实施人,贾天祥和魏悲回却忙得半死,钱!一切都需要钱!虽然从今年开始,姬周国的困难局面得到了缓解,经济正处于逐步恢复中,但要想组建起几十万人的新军,依然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走进外厅,钱不离径自坐在了椅子上,用手点了点两边:“你们自己找地方坐吧。”   钱不离带过来的三个学员正是秦重三、关盛志和李创,他们都是从雪原城开始就跟随着钱不离南征北战的老人,学员么,当然要有自己内部的管理系统,钱不离准备让秦重三做班长,让关盛志和李创做副班长,协助自己管理这一百个学员。   秦重三几人对视了一眼,没敢冒然就座。   “你们也是大将军的老部下了,还不了解大将军的品性么?让你们坐你们就坐好了。”月色公爵在浮柔的搀扶下也走进了外厅。   真是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想当初月色公爵和钱不离初会时发生了冲突,钱不离强行把月色公爵扣押起来,并让浮柔监视月色公爵,还给了浮柔在必要时刻可以使用暴力的权力。结果在月色公爵试图强行面见钱不离时,和浮柔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冲突中谁受了伤、伤到了哪里,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谁都不知道,钱不离当时也没能问出来,但显而易见的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贵族和一个喜欢舞枪弄棒的野丫头发生了争持,吃亏的一般来说都是前者。   现在月色公爵成了不是夫人的夫人,还怀有身孕,浮柔却依然是侍女,钱不离又偏偏把月色公爵接到了自己的将军府里,这可算把浮柔坑苦了!当然,以夜色公爵的心地倒是不会用什么恶毒的方法去报复浮柔,但小小的、不伤大雅的折磨就在所难免了,要记住,女人都是记仇的!   秦重三等人恭敬的应了一声:“多谢公爵大人。”说完,在一边选中了位置,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   钱不离皱了皱眉:“怎么?我们虽然有日子没凑到一起喝酒聊天了,这就和我生分了不成?”   “没有、没有!”秦重三等人急忙摆了摆手,现在的钱不离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大公、大将军,身份地位和以前相差太大了,秦重三等人控制不住心中的紧张。   “没出息!”钱不离眼角闪过一缕失望。   听到钱不离这个评语,秦重三等人脸上的恭敬之色瞬间不翼而飞,一个个变得正襟危坐、脸色肃穆、虎目圆睁,做为跟随着钱不离南征北战了数年的老兵,如果被钱不离评为没出息,他们还不如现在死掉算了,省得惹后辈笑话。   “这还差不多。”钱不离笑着点了点头:“李创,你原来在斥候大队干过,后来被我调到特种部队兼职,最后又去了孙仲德那做副手,你的经验已经积累得很丰富了,以后你就做副班长吧,主要管学员战术方面的事。盛志,你的心比较细,以后由你来注意学员们的情绪变化,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一定要马上告诉我。重三,你以后就是班长了,统管全部学员,你们三个从雪原城开始就跟着我了,人人都知道你们是我的老部下,给我争口气,别让人看轻了,知道么?”   “遵命!”秦重三等人齐声应道。   其实现在的秦重三等人还无法领悟钱不离的任命会给他们带去多大的好处,男人们之间的友情不外是从这几个方面培养起来的: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受过伤、一起嫖过娼。他们都是吃兵粮的,彼此之间关系本来就很融洽,再加上同窗之谊,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会越来越深厚,班长、副班长说白了就是学员们心中的大哥、二哥和三哥,他们三个人成了众学员的领头羊,在将来的日子里他们肯定能收获从各方面来的帮助。   就在这时,阎庆国从门外走了进来,禀报道:“启禀大将军,张贤要进府拜见。”说完,他微笑着向秦重三等人颌首示意。   “张贤进京了?来了就进来么,还递交什么拜帖?!”钱不离随手把阎庆国呈上来的拜帖扔到一边:“正好,有件事我还要找这个张贤算帐呢!”   秦重三等人听钱不离要处置人,连忙起身告辞,钱不离低声嘱咐了他们几句,也没有挽留。   时间不大,张贤从外边一溜小跑进来了,见到钱不离端坐在上位上,当时面露狂喜之色,撩起袍子就要往下跪,钱不离却摆了摆手,又指了指一边的椅子,示意张贤坐下说话。   “张贤,你怎么来皇城了?”钱不离缓缓说道。   “是贺大人让小人进京的,有密事要禀报大将军。”张贤恭敬的回道,说完,把贺子诚的密奏呈了上来。   钱不离微微一愣,贺子诚倒是有密奏的权力,但充当信使的人却不应该是张贤,他随手拆开信封上的火漆,摊开密奏,认真看了起来。   信的内容很长,贺子诚详细介绍了一件发生在宜州府的事。张贤有一个堂弟叫张邦昌,为人很是不怎么地,张贤成为宜州府的总捕之后,那张邦昌也变得异常嚣张起来,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有一个身为总捕的堂哥做靠山,在宜州府他还怕得谁来?那张邦昌看上了一个小家碧玉,欲娶来做妻子,可是人家小姐已经有了意中人,更是厌恶张邦昌的为人,哪里肯屈从?!那张邦昌数次逼婚都受到了羞辱,遂生出了恶心,凭空捏造了一份欠账文书,还打晕那小姐的双亲,强行按上了手印,然后以要帐为名,在光天化日之下把那小姐抢了回来,强奸之后,又把那小姐卖到了妓院里。当天夜晚,那小姐在妓院自尽身亡,小姐的双亲闹将起来,告到了宜州府中,张贤为了自己的堂弟欺上瞒下,把两位老人赶出了宜州府,并且还派人警告他们马上搬离宜州,否则就要他们的命。   虽然张贤利用职务之便掩盖事实,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贺子诚还是察觉了这件事,其实钱不离也得到了密谍的禀报,他之前说要和张贤算帐就是因为这个。   贺子诚倒是有权力处置张贤,可考虑到张贤是钱不离的人,也立下了一些小功劳,所以用一封密奏把张贤打发到了皇城,想让钱不离亲自处置。   张贤虽然是一个欺软怕硬、奸诈的小人,但小聪明永远只能是小聪明,与贺子诚的手腕相比,他还差的太远,怀中揣着一份能让自己获罪的密奏,千里迢迢来到皇城,象献宝一样把密奏呈献给钱不离,想来也真是滑稽。   “好,很及时啊!”钱不离笑了笑:“庆国,派人去通知内阁,子诚那边的战马已经准备妥当了,皇城的马场要加紧动工了!”   钱不离还不想抛弃张贤,小人有小人的用途,当然,那作恶多端的恶少自然要严惩不怠!所以他在这里为贺子诚掩盖了一下,免得以后发生矛盾。   张贤听到钱不离夸自己来得很及时,露出了兴奋之色,得意洋洋坐在那里等着钱不离的奖赏。   钱不离缓缓站了起来:“张贤,我这个大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贤却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搞蒙了,小眼睛眨呀眨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说……我是想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大将军呢,还是想成为一个遗臭万年的恶人?”   “当……然是流芳百世了!”张贤怯怯的回道。   “那你为什么想让我遗臭万年呢?”钱不离的语声突然转厉。   张贤的心情可谓是从高高的云端突然栽落到地面上,他吓得脸色苍白,普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头也匍匐下去,不敢再看钱不离。   “你来的正是时候,就算你不来,我也要派人去宜州把你抓来皇城受审!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知道,用不用我再重复一遍?”钱不离冷冷的说道。   月色公爵脸露诧异之色,用手点了点,浮柔乖巧的走上前去拿起贺子诚的密奏,递给了月色公爵,一目十行的看完,月色公爵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厌恶,不由轻蔑的扫了张贤一眼。   “卑……卑……卑职……”张贤现在已经被吓得不会说话了。 第四零七章 管家   “张贤,我也不想和你说废话,回去之后把宜州的事情给我处理干净,然后到皇城来吧,你已经不适合继续在宜州做总捕了。”钱不离的口气转松。   “多谢大将军开……”   喜出望外的张贤还没把那个‘恩’字说出口,月色公爵突然截断了张贤的话:“不离,你这么处置有些不妥吧?一个是强抢民女,逼得人家破人亡,一个是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你就这么轻轻放下了?万一传到了当朝御史们的耳朵里,他们抓住了把柄可是不饶人的!”   张贤本想在谢恩之后爬起来,听到月色公爵的话,吓得又趴在地上,连连叩头不止,身体也在簌簌发抖。   钱不离一愣,叹道:“我也不想这么轻轻放下,但是……张贤以前立下了不少功劳,尤其是在练市县的时候,如果不是他忠心耿耿为我周旋,我也许真要被那几条疯狗反咬上一口了。而且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密谍那边我可以让钟寒下封口令,不得再上报此事,过一段日子,事情也就慢慢淡了。”   “还不多?”月色公爵冷笑一声:“我的管家也是宜州府人,我听到他前些天就和人谈起过宜州总捕张贤贪赃枉法的事,但那时我还不知道张贤是何许人也,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你的属下!不离,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件事情肯定要传扬开的,你要三思而行啊!别成了那些御史的靶子!!”   “求大将军网开一面啊……”张贤哀声求道。   “这么严重啊……”钱不离犹豫片刻,又叹了口气:“但不管怎么说,我与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前有主仆之情、后有主仆之义,无论如何我也要帮他这一次!”   “你啊……就是心软,早晚你要吃亏的。”月色公爵很是不满意钱不离的决定。   “张贤!”钱不离喝道。   “卑职在!”张贤抬起了头,他早已泪流满面了,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钱不离的义薄云天所感动,也许两方面的原因都有。   “你那个堂弟也不能留着了,还有那些帮着他为非作歹的人也要一并除去!能做到么?”   “卑职决不会再给大将军丢脸,请大将军放心!”张贤的小眼中射出了凶光,显然已经起了杀意。其实张贤这个人虽然在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但不敢做有违大节的事,用另一句话说就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当年他与钱不离在练市县相遇的时候,亲眼看到钱不离用雷霆手段处置了几个欺压百姓的贵族公子哥,他哪里还敢犯相同的错误!张邦昌做的事他事前并不知道,等出了事之后,也只得看到亲戚的面子上帮着周旋一二,谁知现在搞得这么大,张贤是后悔莫及。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他还不如在当初就来个大义灭亲了,那么他现在肯定能获得钱不离的嘉奖。   “这就好。”钱不离点点头:“出去找程达,让他给你准备个房间,就在我这公爵府休息吧,然后尽快赶回宜州,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再回来。张贤,你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再有下次,我……也只能放弃你了。”   “卑职明白!”张贤磕了个头,从地上爬了起来:“启禀大将军,卑职不耽搁了,这就走,卑职想赶紧做一个了断!”能在公爵府住上几天,对张贤来说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他心中有愧,实在没那个脸面留下来。   “你刚来就走?身体受得了么?”钱不离关切的问道。   “卑职没事的,多谢大将军关爱!”张贤眼圈一红,差点又掉出眼泪。   “也好。”钱不离同意了张贤的要求:“张贤啊,你也别太气馁了,跌了跟头不要紧,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懂么?”   “卑职明白,卑职告退了。”张贤满怀着感激缓缓退了出去。   眼见张贤走了出去,月色公爵脸上的不满之色转眼烟消云散了,钱不离不禁失笑道:“你啊,你可是把他吓坏了。”   “对这样的人,必须要吓唬!不让他夹起尾巴乖乖做人,谁知道将来会给你惹多大的麻烦?”   “也是。”钱不离点了点头。他知道,月色公爵故意和自己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但起到了严厉警告的作用,还让他在张贤心中种下了一份大恩情。   “不离,你不觉得你的公爵府里缺了点什么吗?”月色公爵突然转移了话题。   “缺什么?什么也不缺啊!”钱不离惊讶的回道。   “缺一个好管家!”月色公爵白了钱不离一眼:“程达是你的亲卫队长,你让他兼管公爵府的杂务,岂不是在难为人么?你都不知道自己的公爵府有多乱!”   “乱?不至于吧?!”   “我不是说安全方面的问题!你的公爵府中有很多杂务都没有人管!我给你举几个例子吧,你的亲卫队都在公爵府里居住,马廊里栓了数百匹战马,但马粪却没有人按时清理,我去看过了,里面的马粪差不多积攒了二尺多高,现在是夏天呀!马粪不但会产生异味,还能招来很多蚊虫,非常不卫生,马廊必须要由专人每天清理的!还有你这里的仆人们也太随便了,洗漱也没有个规矩,你到后面自己看看,晾晒的衣服挂得到处都是,洗出来的鞋子就那么随意的摆在青玉栏杆上,你知不知道青玉值多少钱?真是暴殓天物!你的公爵府呀,也就前厅和客厅能坐一坐人,别的地方就别提了!你成天跑到王宫里去住,程达他们在这方面又很粗心,很多事情都没人管,幸好朝中的大臣中都不知道你的公爵府已经乱成了这样,否则非让人笑死不可!”月色公爵掰着手指头,陈列了公爵府的种种杂乱现象,表情非常认真,就象一个挑起重任的女主人一样。   钱不离听得是哑口无言,他原来是一个高干子弟倒不假,可他的家里只有一个女佣、一个司机,和现在远远无法相比,他想不到会有那么多的杂务需要处理。而月色公爵却是世袭的,从小见多了,也习惯了,所以只在这里住了一天,就挑出了许多毛病。   “可是……在哪里找一个贴心人做管家呢?”钱不离问道。   “原来的顾坚做得就很不错,让他回来吧。”月色公爵缓缓说道。   “开什么玩笑?顾坚现在是总管密谍的要员!我让他回来做我的管家?”钱不离摇头道。   “我不是开玩笑。”月色公爵顿了顿,微笑着说道:“对你也是有大好处的。”   钱不离愣怔了片刻,明白了月色公爵的意思。顾坚负责的密谍是对他钱不离负责的国家机构,如果在保留顾坚原有职务的情况下把顾坚调回来兼任公爵府的总管,密谍机关的性质就被巧妙的改变了,从国家机构变成了公爵府的私人机构!   这么做确实对他钱不离有很大的好处,而且钱不离也领悟到月色公爵话中那非常隐秘的暗示,如果钱不离天天在王宫中办公,会给朝臣们带去一种钱不离是王权附属品的印象,如果钱不离从现在开始整顿公爵府,培植公爵府的影响力,在王权、内阁、军部三足鼎立的情况下,会出现第四种势力。   当然,对大权独揽的钱不离来说,这种想法暂时是没有必要实施的,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能控制所有的势力。但是,从未雨绸缪的角度上看,这种想法又是非常有必要的,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只要公爵府掌控的实力够大,不管将来发生了任何突变,也无人可以动摇公爵府。   “有必要么?”钱不离苦笑了一声,他嘴里在反问,心中却觉得月色公爵说得不无道理。想当初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权倾天下,可他在征张鲁、伐孙权、战马超的时候每在战事胶着之际,却又不得不率兵返京,其原因就是他的大后方出现了危机,掌握着军队实权不代表掌握着一切,以曹操的狠辣也吓不住人,依然有人想从曹操手中抢来一杯羹,权力是个好东西,没有人不想得到它,在政坛上每时每刻都有阴谋的影子在晃动!他相信姬胜情、相信贾天祥、魏悲回,但朝中的大臣那么多,其他人呢?   “你说没必要那就算了,省得你又说我在搞什么阴谋!”月色公爵又白了钱不离一眼:“反正……反正我是一心为了你好,天地可鉴!”   “又来了……我知道,我不相信你又去相信谁呢?我们不再提以前的事情了好不好?”   “你说过,你要用你的一生来赎罪!当时可不是我逼你说的,现在就嫌我罗嗦了?”月色公爵满脸的娇嗔。 第四零八章 反对的声音   钱不离斜坐在床榻上,从外看去,他正在全神贯注的观看着尉迟风云送来的战报,实际上他的思绪却已经飞到了千里之外。尉迟风云已经肃清了安州的余寇,随后迅速攻入了云州,按照钱不离的计划,尉迟风云极力煽动饱受罗斯人凌辱的百姓们的情绪,激发两个民族之间的矛盾,用借刀杀人的办法,有计划、有步骤的屠杀罗斯国的新移民。   重中之重的云州银矿也已经被占领了,尉迟风云缴获了天文数字的矿石,据劳工们说,自从罗斯人占领云州银矿之后,银矿的产量是以前的数倍,当然,不是说罗斯人的工艺水平比姬周国强,而是因为罗斯人有大批的廉价劳工。尉迟风云在信中也提了两句,说云州银矿附近的山野间尸骸遍野、惨不忍睹!能让久经血腥沙场的尉迟风云说出‘惨不忍睹’这四个字,足以证明云州的百姓们曾经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换来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尉迟风云在信尾说四大军团已经就地修整,计划在两天后大举进攻罗斯国!信使用了七天时间把尉迟风云的战报送到了钱不离手中,那么,现在战争已经开始五天了!想到这点,钱不离恨不得自己能生出翅膀,飞到云州去指挥战斗!   “不离……”躺在床上的姬胜情轻唤了一声,却见钱不离还在出神,她知道此刻钱不离的心不在她身上,也不在战报上,而是牵挂着发生在异国的战争,姬胜情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不离,都是我不争气,总是扯你的后腿!”   “乱想什么!”钱不离才回过神来,伸出手刮了刮姬胜情的鼻子:“什么不争气?!”   “我总是照顾不好自己,总让你牵挂、让你分心!”姬胜情自怨自艾的说道,如果不是她卧床不起,钱不离是不会从安州返京的,那么现在的钱不离肯定正在指挥着千军万马,向罗斯国展开猛攻,姬胜情知道这才是钱不离真正喜欢做的事!   “人哪有不生病的?生病就叫不争气了?”钱不离忍俊不禁的笑道:“那我也生过几次病呢,我比你更不争气!”   “反正就是我拖累你了!”   “我的陛下!你这话要是传扬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怎么抱怨你了呢!”钱不离拢了拢姬胜情的头发:“不说这些了好不好?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病,然后上朝理事,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的帮助呢!”   “不离,你是说……改制的事情?”   “嗯。”钱不离点了点头。   “改制不是那么好改的。”姬胜情缓缓摇了摇头:“自圣主定下祖制数百年来,从来没有人想去改过祖制,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遭受朝臣的抨击,连父王想增建一支骑兵队,还得偷偷和贾天祥、贺炯名截留雪原城金矿的进项,暗中筹集钱款,根本不敢报与内阁讨论,我上位的时间太短,怕是……压不住他们啊!”   “我知道,月色也说改制是难上加难的事!”钱不离叹道:“圣主的本意是好的,担心百姓们承受的负担太重,规定四大军团只能有二十万人,可现在不同以往,在我姬周国的西北,扎木合的飞鹰部落已经与白狼族结成了一体,实力大增,虽然他们的目标是金帐汗国,但我们也得要警防万一,我们更要承认,扎木合比以前更难对付了!”   “在我姬周国的东北,罗斯国已经与金帐汗国结盟,如果他们把北线的主力调到南线来,对我姬周国会构成致命的威胁!在我姬周国的东方,合众国理查德元帅手下的主力部队被惊雷军团歼灭了,现在合众国的态度很暧昧,虽然有风闻说合众国准备与罗斯国解盟,转而与我姬周国结盟,但一日不见到合众国的外交团,我们就不能放松警惕!坦白说,就算已经结盟了,我们依然要提防着被合众国反咬一口!”   “在我姬周国的东南,上一次倭寇联合在一起大举入侵雍州,杜兵与魏悲回联手大破倭寇,前后杀掉了两万多人,倭寇的大小战船也被一把火烧得精光,我们与倭国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别看现在倭国不声不响的没动静,但雍州一带经常有倭国的间谍出没,他们不是不想报仇,而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一旦我姬周国陷入困境,我敢断言,倭国肯定会跨海犯境,给我们来一个落井下石!”   “皇家禁卫军要驻守皇城、不能动,夹脊关的守军要谨防扎木合、也不能动,我们只有二十万军队,能够用么?如果等到四面楚歌的时候再征召军队,那就太晚了!所以扩军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必须要做!”   “不离,我相信你的,你说必须要扩军就一定有你的道理。”姬胜情轻轻抓住了钱不离的手:“我只是有些担心朝中那些大臣的反应。”   “不只你担心,我也担心,所以现在我和贾天祥做事情都是偷偷摸摸做的,等你病好可以上朝理事了,我们也就轻松了。”钱不离笑道。   对大权独揽的钱不离来说,让他费心的不是奸臣,而是敢以死相柬的忠臣。有奸臣闹事,杀了就是,而忠臣却是杀不得的!第一,他们的出发点并不是恶意的,只是因为不同的政治观点、政治态度引发的争持,这时候要以理服人。第二,正直的忠臣大都拥有一定的威望、民望,杀掉他们或者处罚他们只能是自己往自己脸上抹黑,虽然他钱不离的名望更高,但杀一个没有事,一个接一个杀下去,他的形象也就变了。第三,想治理好一个国家,还是要靠正直的人才能给百姓们带去福音,纵使他们有千般不是,可他们爱惜自己的名声胜过爱惜金钱,甚至胜过爱惜自己的性命,这就足够了,总比那些贪赃枉法的人强过上百倍。   还有一点就是钱不离从历史中领悟到,所有类似一言堂的政治集团最后几乎都是不得善终,从古代到近代、乃至现代,这样的例子多得是,应该允许有反对的声音存在。如果所到之处尽是一片歌功颂德声,钱不离害怕他会在权力中迷失自己。   在御史台上丞黄春华被梁山鹰杀掉之后,钱不离把一个叫方容的老御史提拔为上丞,而方容之所以能引起钱不离的注意,是因为在清州难民涌入皇城的时候,方容竟然为了救济灾民而变卖了祖业,当时有不少贵族辱骂方容是钓名沽誉之辈,钱不离极为不耻贵族们的态度,有能耐你也变卖家产来钓名沽誉!只要百姓们能得到实惠,这样的钓名沽誉之辈越多越好!   但让钱不离万万料想不到的是,方容的性子过于耿直了,明知道自己是被钱不离提拔起来的,也一点不领钱不离的情,该奏就奏,不留面子。   方容升任御史上丞之后的第一本奏章就是挑钱不离的毛病,当时钱不离刚刚率领大军从塞外赶回来平定梁山鹰的叛乱,数万大军驻扎在皇城外,不可能不生事,结果方容就指责钱不离不严厉约束部下,以致于皇城外民田受到了战马的践踏。那阵子百姓们正活在惊恐之中,见到钱不离率领天威军返京,心中实是雀跃异常,他们相信钱不离能还给他们一个安心的世界,田被踩坏了明年可以再种,命没有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善良的百姓们根本就不在意那点损失。俗话说:民不举、官不究!苦主都没有说什么,别人没必要多管闲事,但方容却偏偏跳出来指责钱不离,让钱不离是又气又恨。   但是方容也有帮着钱不离说话的时候,三天前钱不离把月色公爵接到了自己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言风语。御史台的御史们得到消息之后果然大哗,纷纷串联要一起弹劾钱不离有伤风化,要知道钱不离不是一般的摄政大公,首先他是国王姬胜情的丈夫,所以别的贵族大公偷腥没人管,钱不离可不能这么做。   方容闻讯后勃然大怒,把御史们召集在一起,劈头盖脸痛骂了一顿,他说所有的有关国运、民生的事情御史台都要管,但钱不离与月色公爵的事情则是家事,与天下无关、与国事无关,当然,和众卿更无关!如果一定要让大将军受到惩罚,那么先把姬周国所有偷过腥的男人处罚了再说。   方容声望很高,又身居要职,这一番痛骂把御史们的脾气骂没了,结果一场风波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   钱不离上一次被方容搞得很不高兴,这一次听完密谍禀报之后则是又惊又喜,一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搞不懂方容到底是亲近钱不离的、还是仇视钱不离的,其实……这个问题钱不离也没搞清楚。 第四零九章 双喜临门   “不离,上一次御史台还参奏你的天威军团建制已经达到了七万余人,要求我下旨让你裁军呢。”姬胜情笑道。   “那帮家伙懂得什么?!”钱不离冷哼了一声:“他们口口声声说天下以民为本,在我看来,却是应该以军为本!没有了强大的军队保护姬周国,不知道要有多少个扎木合闯入我姬周国四处杀人放火!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么?!”   “嗯。”姬胜情点了点头,她非常赞同钱不离的看法,别的不说,如果没有天威军力挽狂澜,这个王位哪里能轮到她来坐?虽然比起民望来她远远超过了姬胜烈,但面对着弑父篡位的姬胜烈,她却毫无办法,再高的民望也帮不了她,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是钱不离的军队!所以现在姬胜情有了自己的感悟,民心虽然重要,可军队更重要!   “幸好我的天威军军饷大部分都是从孙天宜那里要来的,没有多花内阁一个铜子,否则指不定他们要怎么编排我呢!”天威军的军饷开销超过了其他军团数倍,不过在孙天宜的全力支持下,军饷上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这一次钱不离准备扩军,孙天宜又主动提出承担大部分款项,可是钱不离不想做杀鸡取卵的事,虽然他没有专门学过商业知识,但也知道良性循环和恶性循环的分别,再说了,当新军组建完毕之后,总不能把新军的军饷也交给孙天宜统筹吧?真要是这么做了,贾天祥和孙天宜耗费二十余年建立起的商业网会因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发生萎缩的!   “嘻嘻……你在外边和敌人斗,总是能给我带来一个又一个惊喜,我不会输给你的,家里的事情你就放心交给我吧!等我的病好了,我肯定把扩军的事情定下来!”姬胜情笑道。   “什么斗不斗的,你呀,先把自己的病养好了是政事!”   “嗯。”姬胜情抬起头看了钱不离一眼,抓着了钱不离的手:“我又有些困了。”   “困了就好好睡一觉。”钱不离把床单拉起来,盖在了姬胜情的胸前:“睡吧。”   “好。”姬胜情低低答应了一声,合上了眼睛。   钱不离等了半晌,也不见姬胜情松手,眨了眨眼,不由笑出了声。   姬胜情听到钱不离的笑声,又睁开了眼睛,娇嗔的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嫌人家一身药味?!”   “没有、没有!我的宝贝从来都是最香的!”钱不离迅速踢掉鞋子,乖乖的躺在了姬胜情身边:“好了,我来哄你睡觉。”   姬胜情把脑袋靠在了钱不离肩膀上,这才心满意足合上了眼睛。   钱不离也有些犯困,迷迷糊糊中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感觉一个东西在自己额头连捅了几下,才蓦然睁开了眼睛,转过头,发现柯丽正站在床边。   见到钱不离醒来,柯丽先把手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然后用手指指向了窗外,示意钱不离外边有事。   钱不离加着小心,缓缓搬动姬胜情压在自己身上的大腿,蹭到床边,翻身而起,转过头看到姬胜情睡得正香甜,不由俯下身,在姬胜情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在钱不离看来他的动作没什么,但一边的柯丽却羞红了脸,她不敢再看钱不离了,从蹲下为钱不离穿好鞋子,一直到翘起脚跟为钱不离整理衣领,她的眼帘始终是垂着的,不敢对上钱不离的目光。   柯丽刚和钱不离相识时,确是一个小女孩,但现在已经快过去三年了,柯丽的娇憨虽然不减,但一扫往日的青涩,身材变得越来越成熟了,个子也高了不少,现在翘起脚就能为钱不离整理衣物,以往却是要站在椅子上的。   最关键的是,柯丽总是在钱不离面前露出一种羞答答、情怯怯的样子,小模样端地是喜煞人,可惜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钱不离一直把柯丽当成小妹妹看,一个非常招人喜欢的小妹妹。   现在正是夏季,人们穿着的衣物都很少,柯丽在接到宫女的传报前,也在隔壁睡午觉,起床起得仓促了些,抹胸没有系牢,她一心为钱不离整理衣物,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春光外泄了。   钱不离的个子要比柯丽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望去,可以清晰的看到柯丽胸前深深的乳沟,还有一点若隐若现的殷红,这妮子长大了啊……   柯丽却什么也没感觉到,为钱不离整理好衣物之后,侧过身子,为钱不离让出了路,侍女没有走在前面的道理。   钱不离收回目光,缓步向外走去,推开门,走上了长廊,左右无人,钱不离又小心的扫了一圈,确实没有人。   “柯丽,你脸红什么?”钱不离是明知故问。   “才没有……”也只有柯丽才会不顾事实,就没有必要争论的问题展开争论。   “真的没有红?”   “没有!”柯丽的回答非常肯定,只是她刚回答完,却见眼前一暗,紧接着感觉到两片温暖的东西压在了她唇上,柯丽的脑袋嗡地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记得那种温暖的感觉。   “现在红不红?”许久之后长廊中突然响起了得意的笑声,随后钱不离越走越远了,留下柯丽捧着自己的脸颊在发呆。   当钱不离走进自己的勤政殿时,脸上依然是春风满面,他感觉很是痛快!俗话说入乡随俗,现在钱不离也懂得了不少常识,例如说:女人头型的变化代表着什么!   女人要是把头发挽起高高的,代表着她已经做了人妇,不再是处子了,回想起当时柯丽的发型以及其他人那惊诧的目光,钱不离是哭笑不得,如果真的做了,那么担上名声也没什么,关键他只是担了个虚名啊!   今天算是报仇雪恨了!钱不离走进勤政殿,看到贾天祥和魏悲回正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品着茶水,眉宇间洋溢着喜色,钱不离笑道:“贾老哥,是不是有什么高兴事?”   贾天祥神情一滞,一口茶水差点没噎进肺里,不由拍着自己的前胸剧烈的咳嗽起来,魏悲回也呆呆的看着钱不离,不知道说什么好。   朝臣们都知道钱不离与贾天祥是忘年交,更是从危机中挣扎出来、能互以性命相托的伙伴,在一方有了难事的情况下,纵使没有任何解释,另一方也必将全力相助。钱不离对贾天祥的称呼是多种多样的,伯爵大人、左相大人、贾大人这些都是,但‘老哥’这个称呼只能在市井之间使用,难登大雅之堂,钱不离突然来了这么一嗓子,贾天祥和魏悲回都被叫傻了。   钱不离呵呵一笑,坐在自己的主位上,舌尖在唇边轻轻舔动,唇边犹带着股处子的甜香味。   贾天祥总算停下了咳嗽,掏出汗巾擦了擦有些狼狈的胡子,苦笑道:“大将军是不是也有什么喜事?”   “嗯……陛下的身体越来越好了。”钱不离说了一句明显是谎话的谎话:“贾大人,到底是什么事情?”   如果是在蒋维乔断定姬胜情的病情无恙的时候,钱不离如此失态倒有情可原,现在大家都知道姬胜情的身体会越来越好,喜从何来?贾天祥上下打量了钱不离几眼,笑道:“合众国派出了外交团,用正式的仪式进入了顺州,按照他们的行程,在一个月之内就能赶到皇城了!”   “当真?”钱不离又惊又喜。   “废话!”被称为‘老哥’的贾天祥端起了‘老哥’的架势,反斥钱不离:“我能用这等大事和大将军开玩笑么?!”   “好!”钱不离站了起来:“这正是我们展开和纵连横的好契机!天下这么大,不是我们单靠自己就能收拾得了的,以前的国策最大的失误就是处处竖敌,始终无法集中全力寻找突破口,现在纠偏的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呵呵,还别说,合众国的国王查理也算是个英明的国王!”   “决定和你谈判也算是个英明的国王?”贾天祥看着钱不离是哭笑不得,和钱不离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他非常了解钱不离的危险性,但他可以选择做钱不离的敌人还是做钱不离患难与共的同伴,合众国人却没得选择,所谓的和纵连横肯定是暂时的,说不定哪一天钱不离就会把目标转向合众国:“不过……合众国人现在连自己国家的事情都搞不明白,哪里有能力帮我们?”   “一条烂船也有百斤钉!别说是一个国家了。”钱不离微笑道:“只要我在查理面前摆上足够的诱饵,他会把自己的棺材本都掏出来的!”   “大将军,那么您不怕合众国会趁机做大么?”魏悲回问道。   “刚才贾大人说过,他们连自己国家的事情都搞不明白,又怎么做大?他们的摊子铺得越大跨得越快!”钱不离冷笑道:“这就象一个病人一样,我给他打一针兴奋剂,又给他一把武器,他马上会变得生龙活虎,但只要我中断了兴奋剂,他马上就会垮掉!”   贾天祥和魏悲回对视了一眼:“什么是兴奋剂??” 第四一零章 买卖   “兴奋剂就是……一种类似春药一样的东西!”钱不离支支吾吾的说道。   “大将军对春药也有研究?”魏悲回满面惊讶。   “我哪里有什么研究,是以前听蒋老先生说的。”钱不离把蒋维乔拿出来当挡箭牌,至于谎言日后被拆穿,那是以后的事,随后钱不离转移了话题:“魏大人,你在雍州做了几年刺史,对那里的乡土民情也算非常了解了,如果我在雍州征召壮丁的话,你看……征召多少才合适呢?”地域不同,人的素质也各不相同,天威军经过数次扩编,现在军中的士兵一多半都是来自福州的土族人和雍州的乡勇,这两个地方民风彪悍、血性十足,士兵的素质让钱不离很满意,相比较之下,宜州就差了些,在天威军团中,余楚杰的顺义军是战斗力最差的军队,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一些问题,所以钱不离把征召壮丁的主要地点安排在福州和雍州。   魏悲回沉吟了半晌,缓缓说道:“三万人吧,再多会影响到百姓生计的。”田总要有人来种,如果把壮劳力都抽走了,雍州的经济会受到致命的打击。   “再多一些行不行?”钱不离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如果雍州实在有困难,内阁可以减免一部分人头税。”   魏悲回不说话了,低头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大将军,那么让卑职回雍州巡视一下吧,卑职离开雍州已经大半年了,还是亲眼看一看才能做决定。”   “你回去?那内阁一大摊子事怎么办?”贾天祥叫起苦来。   “宰相大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可以把那位能人请出来么。”   “哪位能人?”贾天祥一愣,内阁的政务不比寻常,不只是能力的事,更要可靠!天下有能力的人很多,既有能力又可靠的人就难找了,何况此人要代理右相的职务,必须经受过历练才能熟练的处理政务,否则只会把内阁搞得一团糟。   魏悲回的眼睛往钱不离身上瞟了瞟,微笑不语。   “我?”钱不离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魏大人在开玩笑吧?”钱不离是个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身为摄政大公,却不干涉内阁的政务,只是在大事情上掌握一下方向,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水平,出力倒没什么,但出力又不讨好那就没必要了。   魏悲回摇了摇头,笑道:“是月色公爵。”   “不行、不行!”钱不离的态度很强硬:“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月色有孕在身,万一累出事情怎么办?!”   “那老夫就活该挨累受罪了?”贾天祥很是不满钱不离重色轻友的态度。   钱不离顿了顿,苦笑道:“现在很多朝臣都知道我和月色的关系了,让她来代理右相,容易招人诟病的!”   “那这样吧,陛下身体一直不好,很长时间没有上朝了,朝会如同虚设,等到魏大人走后,我就去你的公爵府里和月色公爵一起处理内阁政务,别人只会以为我在与你一起处理公务,绝不会想到月色公爵头上去。”贾天祥说道。   “这个……我回去问问月色吧。”钱不离还想推诿。   “就这么定了,你和我们不一样,对别人来说,那叫国事,对你来说,那却是家事!我们为了你的家事劳心费神,你总不能袖手旁观吧?要是你担心月色公爵受累,那你就亲自处理政务好了。”贾天祥一锤定音。   钱不离无话可说了,摸着自己的下巴不出声。   “大将军,陛下的身体在一个月之内会不会大有起色?”魏悲回说道。   “蒋先生说陛下恢复得很快,一个月之后应该可以四处走走了。”   “好极了!大将军,合众国派出外交团来我姬周国洽谈之事可是一件大事,请大将军转告陛下,纵使身体有些不适,到时候也要强撑一下,万万不可失了威仪!”   “我明白你的意思。”钱不离点点头,当合众国的外交团到达皇城之后,姬胜情不管恢复了多少,也要亲自迎见外交团。如果姬胜情自始至终都亲自和外交团周旋,会给合众国一种姬周国上下并心齐力的感觉,如果姬胜情只露了几面,而由钱不离、贾天祥等人和外交团周旋,会给人留下一种王权不稳、权臣当道的印象。   “大将军见识过人,是卑职罗嗦了。”魏悲回笑道。   钱不离缓缓站了起来:“还有别的事情么?如果没有,我这就回去先和月色说一下,让她有个准备。”   “大将军,有一件事情你可要尽早做好防范。”贾天祥脸上浮现了忧色。   “什么事?”   “天宜和北边做买卖的事情出了问题。”   “怎么?扎木合有捣鬼的兆头?”钱不离一愣。   “不是,武器和铠甲是他极缺的东西,如果扎木合想称霸草原,就必须认真和我们合作,他万万不敢捣鬼,我说的是……这次买卖泄密了!”   “很严重?”钱不离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具体的情况我还不知道,天宜已经亲自去夹脊关了,这几天就会有消息过来。”   钱不离在殿中来回踱步,贾天祥虽然只略略提了几句,但钱不离知道他为什么表现得忧心忡忡,扎木合带领他的飞鹰部落肆虐中原、给姬周国造成了重创的事情才刚刚过去,百姓们心中的隐痛犹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诅咒着扎木合!而他钱不离之所以在百姓中拥有极高的声望,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对外国侵略者持着坚决抵抗、坚决反击的态度,先是在雪原城大败扎木合,隔数年之后又出塞力战扎木合,其后又带领大军反击罗斯国的入侵,这些都让百姓们感到欢欣鼓舞。   显而易见,由内阁牵头与扎木合做买卖的事情如果传扬出去,对钱不离的声望会构成极大的损害,不止是百姓,连朝中的文武百官也会猜疑钱不离的用心,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   百姓的信任得来不易,失去这种信任却是很容易的事情。   “大将军,要不然……这次买卖就算了吧,等风头过去之后我们再另找机会!”魏悲回说道。   “不行,我需要战马,大批的战马!”钱不离摇头道:“我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指责的?!各军团都要逐步实行改制,长剑这种武器已经过时了,战刀肯定会取代长剑,国库内那堆积如山的长剑怎么办?都回炉重造么?用这些废物和扎木合抵换战马正是变废为宝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大将军,我们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也会这么想,加上肯定会有人推波助澜,会出麻烦的。”贾天祥苦笑道:“百姓们在害怕啊,如果有一天扎木合拿着我们的武器来进攻我们,那该怎么办?”   “懦弱的想法!反过来想不是更好?我们凭什么不能骑着他们的战马去进攻他们?!”   贾天祥和魏悲回愣了愣,跟了钱不离这么久,他们还是不能习惯钱不离这种逆向思维的方式,但又不能不承认钱不离说得很有道理。   “大将军,我也觉得买卖应该暂缓,这也是天宜的意思。”贾天祥再次劝道。   “不能暂缓!贾大人,你能放下对扎木合的仇恨么?”   贾天祥摇了摇头,国仇家恨岂能说放下就放下?   “扎木合在我姬周国损兵折将,这仇恨他也放不下!在两个仇人之间做买卖,更重要的是诚信!如果我们退缩了,扎木合那边肯定会产生疑虑,下一次买卖就不那么好谈了,不一定要生出多少波折!”钱不离做梦都想获得大批的战马,他不能放手,姬周国的现状限制了他的发挥,他需要一支机动力强大的部队来改变现状!姬周国的马场虽然越来越多,但还要在数年后才能形成完善的流水线,现在每年只能从马场收获三千匹左右的战马,这远远不够,所以买卖必须要谈下去。   “万一事情闹大了……天宜那边还好说,他换一个身份依然能控制手下所有的商队、商号,但……沈将军就毁了!”贾天祥苦笑道。   沈继栋是帝国大将中唯一一个在局势尚且不明朗的时候,率先倒向钱不离的,虽然他没有立下过大的战功,但什么样的功劳能比得上拥立之功呢?如果事情真的闹大了,朝臣们不敢弹劾钱不离,沈继栋就成了万夫所指的目标。这么大一宗买卖,不可能在边关主将不知情的情况下达成,怎么解释都是没有用的!   “大将军,三思而行啊!”魏悲回凝重的说道。 第四一一章 老情人   钱不离回到了自己的公爵府之后,脸色一直有些不好看,众亲卫们察觉到钱不离神色不对,谁都不想触霉头,连走路都放轻了脚步。   阎庆国心性灵活,见此境况遂悄悄找到了月色公爵,时间不大,月色公爵就盈盈走进了客厅。   “怎么?你身体不舒服?”月色公爵坐在了钱不离身边,关切的伸出手摸了摸钱不离的额头。   “我没事。”钱不离笑了笑:“月色,我准备让魏悲回去雍州巡视一下,做好征召壮丁的准备,福州那边有贺子诚倒是不用我操心了,只是……魏悲回这一走,内阁的政务就要受到影响,贾天祥说等魏悲回走后,他会到我这里处理政务,你如果不怕受累的话,就尽量帮一帮他吧。”   “魏大人要走多长时间?”月色公爵问道。   “不好说,但一个月之内他肯定能赶回来,合众国的外交团在一个月左右会抵达皇城,有不少东西要提前准备好,不能缺了他。”   “现在孩子还小,没问题,等孩子再大一些,我才不管你这些闲事呢!”月色公爵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满是幸福。   “嗯,这只是暂时的,我也不想让你操劳,而且现在不少人都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了,我和贾天祥说过,如果让你插手政务,会引人诟病的。”   “正是这个道理。”月色公爵微叹了口气,其实她的回答是口是心非的,她并不担心别人的诟病,而是担心天长日久,手中掌握了重权之后,会在她与钱不离之间埋下猜疑的种子。   “都怪我,我这个摄政大公啊,也只能挂个虚名而已,一看到那些琐事我就头疼,否则的话,也不用让你受累了。”钱不离苦笑道。   “什么叫琐事?”月色公爵白了钱不离一眼:“在你眼中是琐事,但是放在百姓头上,那一件件都是关系到他们生计的头等大事!”   “我知道是这个道理,但……心性天生如此,我是无能为力了。”钱不离摊了摊双手。   “好啦,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天下谁敢逼你去做?”月色公爵露出了微笑:“你就因为这个心里才不舒服的?”   “不是。”钱不离摇了摇头:“你也知道的,我计划用国库中堆积的武器还有一些沉重的铠甲和扎木合交换战马,天宜真是个好商人,他把价格压得非常合适,用八万柄过时的长剑加上三千套陈旧的铠甲,换来了扎木合一万匹战马,是一万匹战马啊!可是……现在竟然有人泄露了机密,孙天宜已经赶到夹脊关去处理麻烦了,我还不知道事情到底闹得多大,唉……想做点事真难!”   “那你想怎么办?左相、右相两位大人又是什么意见?”月色公爵认真的问道。   “他们都建议我暂缓,但……我不能放弃!罗斯国疆土幅员辽阔,战略纵深已经到了让人头疼的地步,当战机出现时,我必须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迅速歼灭罗斯国的军队,以怒涛之势席卷整个罗斯国,避免与罗斯国打持久战,所以,我需要大批的骑兵!如果放弃了这次买卖,我拿什么来组建骑兵?!”   “那就做下去好了!”月色公爵斩钉截铁的说道。   钱不离愣了愣,苦笑道:“可是,如果事情闹大了,对我非常不利,与扎木合做买卖……传出去不好听啊!”   “你这个大将军啊,真是越做越回去了!”月色公爵娇嗔的说道:“天下做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想当初你在逆境之时,不是一向我行我素的么?阻碍你的人该杀即杀、该抓即抓,从来不讲情面,就连我这个公爵不也是被你软禁过?现在做了大将军,反而显得畏首畏脚,你啊,都不象你自己了!”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钱不离再一次露出了苦笑:“以前身陷逆境,知道退一步就要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所以我不可能讲什么情面、顾虑什么得失,只能不择手段、拼力向前!”   “现在你又何尝有退路?”月色公爵反驳道:“与罗斯国这等虎狼之徒为邻,你只能胜不能败!真的败了,不说要有多少境土沦落敌手,如果金帐汗国和罗斯国派出大军护送姬胜烈回返的话,你怎么办?那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让陛下把王位让出来么?”   钱不离呆住了,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姬胜烈的母亲乌立娜已经掌握了金帐汗国的实权,金帐汗国与罗斯国结盟肯定是乌立娜从中策划、周旋的结果,如果他钱不离真的败了,为了减轻姬周国百姓的反抗情绪,把姬胜烈送回来,逼姬胜情退位也算是一步好棋!   “你才多大年纪?不要象个老头子一样做起事来瞻前顾后、老气横秋的,你要有年轻人的锐气!左、右宰相两位大人建议你暂缓倒是有情可原,他们的年纪毕竟大了,做事偏向稳妥,你和人学什么?”   钱不离转过头来,深深的看着月色公爵,好似以前不认识她一样。   月色公爵见钱不离的眉头已经舒展开,眼角有笑意闪动,知道自己的话点开了钱不离的心结,也就没再继续往下说,转而白了钱不离一眼,喝道:“看什么看!”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钱不离感叹道:“人说家有贤妻抵万金,我以前不信,现在可信了,我的月色真是个宝贝,别说万金,就算给我百万金我也不换!”钱不离本是个聪明透顶的人,经月色一点马上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经偏离了自己的航道!以前他敢带着三千人与一国相对抗,又何尝有半点稳妥可言?!在外人看来他根本就是在找死,他敢做,正是凭着胸中无所畏惧的锐气!现在手握重权,已经达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巅峰,自知一举一动产生的影响力都能左右姬周国的兴亡盛衰,所以变得越来越谨慎了,对他而言,这是不对的!   “贤妻?你确定这是对我说的?”月色公爵似笑非笑的看着钱不离。   这一句又说在了点子上,月色公爵只是钱不离的情人,也只能是钱不离的情人,纵使他们生出了十几个孩子,也不能改变既成的事实,因为姬胜情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   “又来了……”钱不离嘀咕了一句,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要想办法反击一下!钱不离的眼珠转了转,轻笑道:“月色,一会好好打扮一下,你的老情人可是来皇城找你了。”   “老情人??”这次轮到月色公爵发呆了。   “就是倪明侯爵啊。”钱不离若无其事的说道:“钟寒告诉我说,倪明赶到皇城之后,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你的公爵府,可惜他没看到自己想要见的人,平日里很洒脱的一个人变得垂头丧气的,呵呵,月色,是不是心里很可怜他啊?”   “你……”月色公爵又羞又气。其实钱不离也知道,倪明是在一厢情愿的追求着月色,而月色公爵从来没做出过回应,纵使没有钱不离的出现,月色公爵也不会对倪明做出回应。月色公爵没有丈夫倒不假,但以她的地位、阅历、眼光,岂能瞧得上世间的碌碌凡夫?月色公爵择夫最重要的标准就是那男人的才能和实力,到底可不可以成为自己的依靠;其次重视的是那男人的性格,值不值得去依靠、将来有没有被抛弃的可能。倪明空有一副俊朗的外表,性格虽然也不错,但他的才能远远没有达到月色公爵所要求的标准,如果和倪明走到一起,她就要多担上一个引导、照顾小弟弟的工作,这是心力交瘁的月色公爵无法承受的。   钱不离却是笑得很暇逸,和月色公爵斗嘴能扳回一城也算不容易了:“怎么样?打扮一下我陪你一起去见见他?”钱不离竟然又补了一句。   “算了,我是个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女人,再见他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倒是和你一起去见见陛下才是正理,陛下已经病了这么多天,我始终没有进过宫,会让陛下生气的。”月色公爵一边说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是标准的属于孕妇才会做的动作,难道她想就这样进王宫?   钱不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敢把月色接到自己的公爵府,不怕真相大白于天下,可是这个消息还不能让姬胜情知道,至少暂时不行,他不想姬胜情的情绪发生起伏,一切要等姬胜情康复之后再说,所以他虽然明知道月色在开玩笑,但心里还是有点发毛。   “哼!”月色公爵见把钱不离问倒了,调皮的皱了皱鼻子,缓缓站起身,一步三摇的向后边走去,她的表情比钱不离刚才的表情更为暇逸。月色公爵一向是一个保持着冷静、理智的人,她能做出这种调皮的动作,足以证明她和钱不离的感情已经到了水乳交融的境地,再也难以分离。 第四一二章 苦命人的愤怒   钱不离的征兵大计是耽误不得的,魏悲回暂时放下了内阁的政务,亲自奔赴雍州主持征兵,贾天祥则离开了宰相府,带着几个亲信搬到了钱不离的公爵府中,与月色公爵一起处理政务。   孙天宜那些也有消息传回来了,事情的起因只是一个商队的伙计喝多了酒在客栈吹牛,说什么他们这次做的是大买卖,要和扎木合换多少多少匹战马,其实这个伙计只知道一点内幕,交换的数字是他自己凭空捏造出来的。   人与人之间性情的差异非常大,有的人听到了这些话只付之一笑,有的人也不过暗中腹诽几句,但这些话都被那客栈的老板听到了,问题酒就出在那老板身上。   客栈的老板姓王,叫王明复,是一个苦命人,因为自己的父亲犯了重罪,牵连到了家人,结果他们一家都被发配到了夹脊关,他的父亲在狱中遭受了严刑拷打,路途中又染上了风寒,结果刚刚到夹脊关两天,就一命呜呼了,而他的母亲见家里没有了顶梁柱,悲痛欲绝,在病床上挣扎了两个月,也跟着自己的男人走了,只剩了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王明复迫于生计,自卖自身在一家顺通客栈中干活,只要是能干得动的,他都干,就这么不辞劳苦熬了下来,最后得到了客栈老板的赏识。   在王明复十九岁那年,总算是苦尽甘来,娶了老板家的独女,虽然老板娘有些不情愿,但两个孩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得很,等闲人不可能拆散他们。   可惜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郑朔战死,夹脊关失守,扎木合成了新的主人,天堂眨眼间就变成了地狱,老板被杀,王明复身中两箭昏迷过去,老板娘和她那已经有了身孕的女儿被一群如狼似虎的飞鹰部士兵抓住了,惨遭淫虐而死。   醒过来的王明复躲到了地窖里,客栈的老板略懂医术,平日里靠为来往的行商治病增加了不少收入,王明复也学了点本事,靠着土方治好了自己的箭伤,也靠着地窖内储备的肉干等物熬到了夹脊关被收复。   重见天日之后,王明复翻修了客栈,又做起了老本行,也许是上天见到王明复太可怜,赠给了他一次机遇。   扎木合把夹脊关当成了自己的大本营,所以在夹脊关中存储了大批上等的东西,还有不少上等的美女,姿色一般的玩过了也就杀掉了,能让飞鹰部落的‘勇士们’心甘情愿养起来的女人,虽然不能说一个个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女,但也差不了许多,其中就有一个被虏来的贵族家的小姐。   因一连串的偶然,两个人结识了,一个不嫌弃对方的身体已经饱受‘勇士们’的碾压,他只想安安稳稳、平平淡淡把日子过下去,一个不嫌弃对方的身份低微,她只想找一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度过残生,她已经没有脸回家了。两个人举行了一场颇为简陋的婚礼,从此生活在了一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事实证明,这不是上天给两个苦命人的恩赐,而是又一场让人心碎的恶作剧!!   扎木合在中原左突右冲,终于跳出了大军的合围,以闪电般的速度杀回了夹脊关,为了泄愤,扎木合下令再一次展开大屠杀!   客栈的蜡烛用光了,王明复的妻子去杂货店买蜡烛,这一走就再没有回来,王明复已经有了经验,听到外边的动静不对,马上钻到了地窖中。王明复也是个有点心眼的人,客栈重新营业之后,他还花了好一番力气把地窖伪装起来,里面储备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足够他一家在里面避难。   扎木合只在夹脊关呆了一天,就逃回了草原,夹脊关再次换手,王明复从地窖中爬出来之后发现,他的客栈已经消失了,他的妻子也没了踪影。   一次毁家之恨,足以让一个男人刻骨铭心,经历过两次灾难的王明复已经接近疯狂了,可想而知,当他知道有一些商人枉顾王法,竟然想把武器偷偷卖给扎木合之后,他会多么的愤怒。   王明复约了一些乡邻,连夜把商队中所有的人都抓了起来,经过检查,果然在货物中发现了五千余柄打着官炉印记的长剑。   孙天宜手下的商队走南闯北、见识多多,尤其是在姬胜情加冕之后,他们已经等同于国商了,怎么会把几个刁民放在眼里?结果商队的人还威胁王明复,发誓以后要找王明复算帐。   王明复本就悲愤莫名,哪里还能受得了商队的威胁?!商队中只有几个管事幸免于难,其他人都被王明复和一些百姓们用乱棍打死了。这还不算完,王明聪和乡邻们押送着商队的管事和货物起程,向沈继栋的将军府进发,结果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而每一个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的人都跟在了队伍后面,为王明复呐喊助威,人群象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等到了将军府,人群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   王明复虽然有点见识,但他的见识也极其有限,而且对政治这东西一窍不通,因为凭他的地位根本无从接触同类东西。如果这里有一个饱经事故的人,会极力劝阻王明复的冲动,五千余柄长剑啊,又是官炉封印的东西,谁有如此大的能力把这批东西运到夹脊关?里面肯定有深不可测的经纬!可惜的是,没有人出头阻拦,王明复凭着一腔热血就闹将起来了。   如果只有几个人或者十几个人,沈继栋可以用强硬的手段把事情压下来,但整个夹脊关都闹得沸沸扬扬,连士兵们也站在了王明复那一边,这还怎么压?沈继栋被逼无奈,只得上书内阁,同时又写了封密信,官文通过正常的渠道往上转,密信则是快马加鞭送向皇城,这就是事情的整个经过。   孙天宜赶到夹脊关之后,同样束手无策,只得也写了封密信,派家丁送往内阁,这里还有个问题,不管是贾天祥、魏悲回还是钱不离,谁都没接到过沈继栋的密信,消息是通过别的渠道察觉不对的,否则知道事情闹得这么大,孙天宜根本就没有赶往夹脊关的必要,那么……沈继栋的密信哪里去了?!信使倒是有在路上遭遇意外事故的可能,但真的这么巧么?!   当孙天宜的密信送到公爵府中之后,贾天祥和月色公爵的脸色全都变了,虽然他们有所心理准备,但绝没想到事情会闹到如此地步,这已经不是闹大了,而是轰动!   阎庆国从公爵府中飞马而出,直奔讲武学堂去找钱不离,随后又冲出来数十骑战马,向皇城的各个地点冲去。而钱不离正在和学员们一起训练,这几天他一直泡在讲武学堂中,新军组建之后,这些学员都将成为新军的将领,士兵的素质要经过血战的磨合,不是急就能急来的,而将军们的素质必须要提前得到保证!   时间不大,钱不离、贾天祥、月色公爵、天雨总管、周抗、武钟寒等原福州集团的核心人物全部在公爵府中集中了,不过场中有一个外人,就是尉迟慧,钱不离觉得事情已经无法掩盖,尉迟慧早晚会知道,不管处理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也难以瞒过尉迟慧这等人物,还不如也找她过来,一方面可以拉近关系,另一方面也听听尉迟慧的看法。   知道前因后果的人各个脸色沉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妇孺皆知,当然,百姓们说起这个也只是说说而已,很少人能意识到当他们真正团结在一起时会爆发出多么恐怖的力量,但钱不离这些人却知道里面的轻重!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激发民变,就算处理得好,钱不离的声望也会受到影响,直接的受害者除了孙天宜和沈继栋之外,还有以贾天祥为首的内阁,如果真的无法控制事态,贾天祥也许就要被逼得引咎辞职了,而孙天宜和沈继栋的下场更惨!   尉迟慧知道钱不离要把武器和铠甲卖给扎木合之后,表现得很惊讶,后听到钱不离能用这些武器换来一万匹战马之后,又露出释然的神色。在尉迟风云的教导下,尉迟慧是个通悟军机的奇女子,否则尉迟风云也不会经常询问尉迟慧的意见,她知道骑兵与步兵之间的差异,没错,扎木合得到这些武器之后会变得强大了,但姬周国会变得更加强大!尉迟慧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一万匹战马只能装备八千余名骑兵,但如果把这一万匹战马分到各个马场中呢?三五年之后,姬周国再无需仰仗外人的帮助了,战马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换句话说,用一批武器就解决了一个困扰了姬周国数百年的难题,这是天大的好事,尉迟慧从心底里赞同钱不离的做法。 第四一三章 对策   “大将军,要不然……卑职派密谍去夹脊关,找机会把那王明复干掉吧!”武钟寒冷冷的说道。在武钟寒心目中,天下人只分三种,一种是对钱不离有帮助的人,一种是对钱不离有危害的人,还有一种就是与钱不离没有利害冲突的人,武钟寒把王明复归纳为第二种人,这种人是不可以活在世上的!武钟寒做决定从来不管目标的性格、品德、经历,是有意还是无意,焉或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妨碍了钱不离,统统都该死!   “别开玩笑了。”钱不离苦笑着摇摇头:“就算是病急乱投医也要有点谱,王明复已经成了天下瞩目的人,杀了他岂不是承认有内幕?”钱不离一口否决了武钟寒的意见,而另一方面他也有些不忍心杀死王明复。孙天宜已经把王明复的生平打探出来了,这么样一个苦命人,他是本着对侵略者刻骨的仇恨才闹出这种事的,其事难容,但其情可原!实际上两个地位相差极大的人是站在同一个阵营的,如果扎木合出现在王明复面前,王明复会象疯子一样连撕带咬和扎木合拼命,如果扎木合出现在钱不离面前呢?钱不离会马上下令把扎木合剁成肉酱,连一刻都不会等,省得夜长梦多,出现什么劫狱之类的事情。   钱不离在塞外时,曾经有个小小的幻想,就是打痛扎木合之后,主动求和,能诱使扎木合亲自出面和自己谈判那就万事大吉了!钱不离绝不会对敌人讲什么信义,他就要在谈判桌上干掉扎木合!问题是幻想最后破灭了,钱不离不会去敌营显示自己正气凛然的君子风度,扎木合更不会冒着危险来钱不离这里当一回无畏的勇士。   一个是纵横草原的王者,一个是手握重权的大将军,在某些特定的时刻,他们可以做到置生死于度外,但在更多的时候,他们又是惜命如金的,绝不会去冒无谓的风险。   “大将军,民心可用,民心也易欺瞒!现在最关键的不是怎么样平息风波,而是怎么样答对朝中的文武百官!”贾天祥缓缓说道。姬周国没受过儒家理学的侵淫,君权并不是至高无上、不可违背的,朝野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模糊、笼统的国家概念。不管是清官还是贪官,不管是老实人还是小流氓,每听到姬周国又打了胜仗,几乎所有人都表现得欢呼雀跃,而姬胜烈之所以搞得天怒人怨,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丧权辱国、同意割让了云州,最后才落得众叛亲离的地步。而钱不离计划和扎木合做买卖,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里通外国的事情,很难得到众朝臣的谅解。   “是啊,贾大人正说到了点子上!不离,你可要想想办法。”月色公爵忧心忡忡的说道,一向冷静的她也有些失了方寸。文武百官不是老百姓,只有见多识广、老于世故的人才有可能成为官员,而越爬越高的人更是人中尖子。百姓们以为是某些商人在行不轨之事,但对朝中的文武百官来说,只要他们知道缴获的是什么东西以及东西的数量,不难判断出里面的隐秘!长剑不是菜刀,何况是打着官炉封印的长剑,数量更是多达五千余柄!谁有能力贩卖国库中的东西?不外是那么两、三人而已!!   “我有什么办法?!”钱不离长叹了一声:“你以为我是谁?在这里一坐,办法就能从天下掉下来?”钱不离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楚,上一次御史台还上书说天威军团的编制超额了,要求进行精简,而扩军计划压根就没敢光明正大拿出来讨论,全都是在暗中布置的,现在又出了这等事,简直是雪上加霜!   再强大、再狡猾的敌人钱不离也不害怕,战争只是一场杀戮游戏而已,他总能找出敌人的弱点,进行致命的攻击!但政事却不同战争,钱不离有种使不出力气的感觉。有十个人反对他,他可以杀,有一百个人反对呢?朝臣们全都站出来指责他呢?还是用杀来解决问题么?   不能用暴力解决矛盾,那么只能采取怀柔的手段了,虽然朝臣中换上了不少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这些人又很尊崇他钱不离,但里通外国的事情是不可能得到他们谅解的。   难!真难!就算用不堪的丢车保帅的办法,丢的也是沈继栋、贾天祥这等栋梁,何况钱不离根本不会用这等烂招!大家都是从绝境中同心协力一起闯出来的,彼此信任、彼此扶持、彼此相助,这才是胜利的根本!钱不离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信任自己的人!就算用丢车保帅的方法渡过难关又能怎么样?失去了臂助、失去了根本,他又能做出什么来?!   “就算没有办法我们也要想出办法!”天雨总管在失神中说出了一句恶狠狠的废话。   “不用担心。”钱不离缓缓说道:“这件事情是我策划的,到时候我顶着就是!大不了我不当这个摄政大公了,他们能拿我怎么样?!”钱不离已经打定了主意,他的地位与别人不同,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他也是姬胜情的男人,没有人敢对他穷追猛打、落井下石,退一步把摄政大公交出去,保住贾天祥不受牵连就好,政务依然控制在自己手里。   钱不离这番话说得很自然,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在场的众人却不约而同的呆住了,纷纷把目光转到了钱不离身上。   尉迟慧双眼发亮的紧盯着钱不离,一眨一眨,她发现这个男人总能带给她新的惊讶,新的感觉!   对钱不离来说,挺身而出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基本伦理的表现,事情确实是由他策划的,别人都是帮手,他才是主犯,钱不离承认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他没有龌龊无耻的品性,何况由他来承担责任才会把损失降到最低!但是对贾天祥等人来说,钱不离自愿挺身而出是一件让人感到震惊的事,在通常的情况下,上位者犯了过失,总是会千方百计寻找着替罪羊,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他们和钱不离共处了很长一段时间,从心底里信任钱不离,但钱不离的有担当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什么叫忠诚?在主人有难的情况下,不站出来为主人担当责任怎么体现忠诚?如果钱不离需要武钟寒或周抗来替他承担责任,这两人绝不会多说话,也不会有什么不满,当他们向钱不离效忠时,已经决定直面未来的一切,这是他们的命运!   周抗压制着内心的激动,缓缓说道:“大将军,事情还没到这种地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等一等,也许会出现意外的变化。”当年他投靠钱不离时,只是因为身不由己,姬胜烈已经抛弃了他,甚至下密令要把他除掉,他只能选择投靠钱不离。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周抗发现自己当初的决定真是无比英明,姬胜烈是一个喜欢卸磨杀驴的人,钱不离却是一个敢于承担责任的人,俩个人相比差距真是太大太大了!就算钱不离失势了,他跟着钱不离一起沉沦下去,他也心甘情愿!   “还能有什么变化?”天雨总管叹道:“你们也真是糊涂!这么重要的货物怎么能让商队运送呢?!随便派些士兵护送也不会闹成这样了!”   “怪我!”钱不离苦笑道:“我担心声势越大越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所以特别嘱咐孙天宜,让他手下装扮成普通的商队,其实这已经是第四批货物了,前三批都是平平安安的送到了夹脊关,谁知道……唉!”   “大将军,打蛇要打七寸!”尉迟慧突然开口说道:“您看,所有的风波都是那个叫王明复的人挑头闹起来的,如果我们能让王明复反戈一击的话,那么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让他反戈一击?”钱不离一愣。   “对!他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世界上有什么都不想要的人么?王明复也是一个人!”尉迟慧笑道:“只要心中有所期翼,那就好办了。”   “象王明复这样倒霉的人可不多见……”贾天祥苦笑道:“依我看,权势金钱美女这些凡物是收买不了他的。”   “没试过怎么确定?”尉迟慧还在坚持自己的意见。   “王明复想要什么?”月色公爵叹了口气:“经历了这么多痛苦,我猜他最想要扎木合死!我们能给他么?”   钱不离的手僵了一下,看了看月色公爵,又看了看尉迟慧,缓缓说道:“看来……事情也许不象我想得那么坏,等等消息再说吧。现在我们首要的事情,是查出沈继栋的密信到底跑到哪里去了!顾坚、钟寒,你们的人手分成明暗两路,从皇城开始查起,一直到夹脊关,沿途所有的驿站都要给我查个底朝天!!” 第四一四章 密谍   在皇城正阳街的一处小巷里,有一座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宅院,院门虽然很高,但看起来有些破败,门上的红漆代表着这座宅院的主人是朝廷的大臣,可惜那红漆已经脱落了不少,显得非常寒酸。比这更寒酸的是围成一个正方形的土墙,那是真正的土墙,纯粹是用泥土堆砌的,一块砖石都没有,上面杂草丛生,也没有人修整一下。   按理说在整个皇城之内,几乎所有朱红色的大门之外,都安排着几个家丁,这才能显示出上位者的威仪,但眼前的宅院却与众不同,别说家丁,连最起码的镇宅之物都没有,怎么也要在院门外摆放两个石狮子吧?   七、八个孩童在小巷里嘻笑着,浑然不拿眼前的大户人家当回事,这也不怪他们,在这里玩闹很久了,从来没有人出面管过他们,这里已经是他们的地盘了。   在宅院的斜角几十米处,有一个新开张的杂货店,店主是个高瘦的男子,成天抱着个算盘珠子不放,天知道他在算些什么,他的老婆却是个又矮又胖的女人,一天到晚挂着笑脸,招呼客人都是这女人的工作。   往日一向冷清的小巷子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显得热闹起来,一顶又一顶官轿接踵而来,把整个小巷子挤得满满当当的,哪个当官的不带着一批随从、护卫?如果这些人都走到那宅院中去,连站脚的地方都不会有,他们只能留在外边。   杂货店的生意变得兴旺了,不管事的老板也变得忙碌起来,不时有人走到他面前,简单的对话、或者哀求之后,在欠账薄上写上几个字,原来这老板是专门管欠账的。   日头渐渐升高,老板娘抓住了空,走到老板身边,低声道:“当家的,不会有什么人来了,你去讨讨欠账吧。”   那老板慢吞吞站起来,向外看了看,回道:“也好,你在这里看一会店,我去去就回,你小心些,别算错了帐。”   “放心吧,当家的,我啥时候错过。”那老板娘冲着老板抛了个飞眼,看起来这两口子感情不错。   那老板一笑,拿起欠账薄,放在怀中,缓步走出了杂货店。   这是一段平常的对话、平常的小插曲,店中还有两个客人,但他们绝不会注意到这老板和老板娘有什么不妥。   那老板穿街过巷、左拐又拐,每走过一个拐角,他都要停顿片刻,好似在等着什么人,接着他走进了一间茶庄,片刻之后,他又从茶庄的后门快速走了出来,拐上了另一个小巷,最后走到一座名叫半边天的酒楼前才停下了脚步。   这座酒楼也是一个平常的酒楼,普通的装修、普通的店面,皇城中象这样的酒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唯一一点让人好奇的是,黑底白字的牌匾上,半边天的半字有些古怪,上面两个点写得长了些,左右几乎一模一样,不合书法的常识。肯定是找了哪个半吊子文人才会出这种烂字,乍看上去,那两个点象两把宝剑,或者……象一双白色的长眉……   那老板等了片刻,走进了酒楼,和酒楼掌柜简单交谈几句,转身又向楼上走去。   上得楼之后,走到一间包厢前,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他才推开了房门。   “顾大人,卑职有要事禀报!”那老板走进包厢,毕恭毕敬的说道。   “我就琢磨应该出点什么事了!”正闭目养神的顾坚微笑道:“说吧。”   “从上午开始,有不少朝臣来拜见御史上丞方容,微臣在那边呆了半年多,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场面。”那老板一边说一边把欠账薄掏了出来,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顾坚拿起欠账薄扫了一眼,笑容逐渐淡去,上面写着二十多个大臣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有一个编号,顾坚知道这几日形势紧张,他派出大批人手监视朝中的大臣们,任何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他的耳目,但从得到的情报上看,即将到来的却不是风吹草动的小事情,而是一场大风浪!   名单上的御史中丞杨亿、御史中丞司空图、外院度支部尚书蒋防、外院度支部侍郎董解元、外院吏部尚书沈德浅、外院左民部尚书史达祖等等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聚在一起,能量可就大了!   姬周国分内阁外院,外院有吏部、殿中、五兵、田曹、度支、左民六部,他们的权力没有内阁大,一个负责整理、核查,一个却拥有决策权,以度支部为例,他们负责整理各地的赋税、俸饷等财政事宜,但什么地方要花多少钱、要收上来多少钱,这都由内阁说了算,外院六部要服从内阁的命令。   虽然六部的人没有多大实权,但他们到底是朝中响当当的人物,如果一起发难的话,影响会非常大的!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给我把那里盯牢点,千万不能放松!有什么不对速速来报!”顾坚合上了欠账薄。   “请大人放心,卑职绝不会耽误大事的。”那老板做出了保证,随后退到包厢外,带上了房门。   顾坚站了起来,用手在傍边的壁画上摸了几把,推开了一道暗门,走进了另一个包厢。   “大将军,事情有些棘手啊。”顾坚把欠账薄双手交给了钱不离:“您看,上面都是了不得的人!”   “了不得?我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啊!”钱不离开了句玩笑,伸手接过了欠账薄,翻看起来,良久他摇摇头,把账本扔到了桌子上:“气势不小,还真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顾大人,能不能监听到他们在谈什么?”坐在一边的周抗问道。   顾坚苦笑起来:“方容府中的仆人一共也不超过十个,还都是家生家养的仆人,我根本插不进人手,方容只有三个女儿,都嫁到了外地,身边没有孩子,在这方面也没法打主意,其人又显得很方正,不好色、不好酒、不好财,对这个方容,我是无能为力了!”   “方容府中的仆人不会个个都是死忠的吧?顾大人没想过在里面招安一个?”周抗问道。   “方容是大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谁能知道他竟然是个老白眼狼?!不思报答大将军的恩情,反而想与大将军做对,实在是可恨!”顾坚道:“那时事情太多太忙,我手中的人手又有限,从来没想过要提防方容,我只注意别人了,后来知道方容和大将军不是一条心,再想布置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顾坚,依你看,方容是个什么样的人?”钱不离每选择一个对手的时候,都喜欢从各个方面了解对手的性格,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人性中必然存在着缺点,缺点从某种意义来说就是破绽!   “此人清正廉明,在民间深得民望……”   “我不是问百姓们怎么看他,我是问你怎么看他!”钱不离打断了顾坚的话。民间的传闻有很多都是捕风抓影的,别人不说,他钱不离就是一个手持天威、不停的召唤闪电,单枪匹马追杀数万敌军的盖世大英雄!以己度人,钱不离对传闻的东西向来不感冒。   顾坚沉吟了片刻:“在我看来,方容不是一个大善之人,便是一个大恶之人!”   “说了等于没说!”钱不离噗哧一声笑了:“不过……如果方容真是想为难我的话,他还配不上做什么大恶之人!连出头的椽子先烂的道理都不知道,他的成就也非常有限!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推波助澜的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随后就称病闭门谢客,再不过问朝中事,如果事成了,对我有利,即使失败了,也对我无害,象方容这样招摇……”钱不离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如此评价方容的幼稚岂不是自己在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大恶之人?   顾坚和周抗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两个人尖子自然知道钱不离脸上之所以露出古怪表情的原因,但做为一个下属来说,学会装糊涂可是一项基本常识。   “大将军,难道您认为方容是无心的?”顾坚道。   “现在形势还不明朗,不能轻易下判断。”钱不离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你们别把事情想得太坏了,如果这些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积聚在一起突然发难,那才是最严重、最可怕的!现在他们却在光天化日之下凑到了一起,这可以证明他们的清白,就算有阴谋也是书生气十足的阴谋,呵呵,对付对付也就过去了。”钱不离嘴里说得好听,心里却有些发愁,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朝中闹起了风波,必然会影响到整个国家的稳定,想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就难了。 第四一五章 争辩   姬胜情静静的坐在王座上,扫视着下面的群臣,她的身体已经康复了不少,能走路了,但走得稍微长了点就会感到疲惫,按理说她应该继续调养一段时间,可是钱不离却等不下去了。   武钟寒亲自出行调查沈继栋密信的下落,种种迹象表明,当日沈继栋派出的信使曾经在洪州大宇县的驿站休息过,这是他们三人最后一次出现,当天在那驿站中又入住了一个返乡探亲的御史,第二天清晨那御史早早离开了驿站,而沈继栋的信使好像低声吵嚷过丢了什么东西,驿站的小吏回忆说那三人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其中一个人走路都走不稳,浑身直打哆嗦,因为这种场面很古怪,所以驿站的小吏记得非常清楚。   武钟寒下令各地的捕快秘密缉捕那三个失踪的信使,随后回到皇城,一五一十的向钱不离做了详细的报告,武钟寒推测,那个御史返乡时应该听到了夹脊关的传闻,他急急忙忙赶回皇城,就是要把夹脊关的事情上禀的,谁知正碰到了沈继栋派出的信使,那个御史遂暗中窃取了密信,这也是他第二天早早离开驿站的原因。而沈继栋的信使察觉丢失了东西之后,知道自己犯了大罪,既不敢去皇城一五一十的交代情况,也不敢回夹脊关,最后选择了潜逃。   武钟寒的推测非常有道理,加上顾坚的密谍掌握的情报,虽然还无法探听到以御史上丞方容为首的那些人到底商谈了些什么,但钱不离已经做出了判断,方容那些人已经知道了夹脊关的事情,之所以迟迟没有发难,不外两个原因,第一是惧怕钱不离的实力,与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做对是需要极大勇气的,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们的心还不齐,没办法做出决定。第二就是方容那些人想找出恰当的时机,想找到更多的证据,先立于不败之地之后再谋求发难。   钱不离行事有一个特点,他从不给任何对手从容布置的机会,扎木合如是、桂明如是、姬胜烈如是、彼得元帅亦如是,想不想打你说了算,但什么时候打就要由我说了算!   钱不离决定抢先发难,给方容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他和姬胜情商谈了一段时间之后,决定在今天摊牌。   朝臣们鸦鹊无声,看姬胜情面带疲惫的样子,大家心中有数,按理说在还没有痊愈的情况下,是不应该上朝的,既然勉强宣文武上殿朝会,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陛下,臣有要事禀奏!”钱不离率先打破了沉默。   “准。”姬胜情点了点头。   “两年前,扎木合兴兵犯境,一路烧杀抢掠,屠我子民、夺我财物、犯下无数罪行,清州已经到了千里无人烟的地步!两年后,罗斯人占我云州依然不满足,又悍然犯我安州,什么为外交团报仇只是他们的托词,罗斯人想要的不外是土地、人口和财富!陛下知道为什么我姬周国屡屡受人欺辱么?”   “为什么?”   “因为我姬周国富甲天下,却又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他们视我姬周国如牛羊,一有机会就想咬上我们一口,陛下可还记得,两年前那倭国竟然也敢跨海而来,到我雍州作乱,臣知道这样一句话:是可忍孰不可忍!”钱不离缓缓说道:“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是万物之天性!在虎狼环伺的情况下,如果不想再做牛羊,我姬周国就要奋然而起!”   “强者为尊!集弱的国家就要受人欺凌,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无能!就说奥斯曼公国吧,开国圣主之英明神武无人可比,但为什么不乘胜而进吞并奥斯曼公国呢?就因为当时的奥斯曼公国虽国土甚小、人口不过三十万,但政令通明、上下齐心,其民众又是全民皆兵,加上公国内森林密布、极难清剿,圣主曾经说过,就算他集结大军攻下了奥斯曼公国,我姬周国大军也必将付出惨重的伤亡,圣主说这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朝臣们低声议论起来,钱不离说的话挑不出什么毛病,圣主的事迹大家都知道,当年圣主确实犹豫过,最后才决定和奥斯曼公国保持友好的关系,他不是不想打,而是担心代价太大,那时云州银矿还没被发现,奥斯曼公国没有太大的价值,就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在二十年前,尉迟风云上将军只率领五万人杀入奥斯曼公国,前后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把奥斯曼公国变成了我姬周国的云州,这是为什么?”钱不离提高了声音,自问自答道:“正因为奥斯曼公国的君主一代不如一代,为了享乐竟然屡屡削减军费,还自以为是,认为能借我姬周国牵制罗斯国,又能借罗斯国牵制我姬周国,他们可以在夹缝中一直快乐的生存下去,在尉迟上将军率军攻入奥斯曼公国时,他们的军队甚至还不足五千人。”   “现在罗斯国已经与金帐汗国结盟,据可靠消息,执掌金帐汗国大权的正是我姬周国不共戴天的仇人、乌立娜和姬胜烈!罗斯国肯定会把内线的大军调到南线来,以威胁我姬周国,我们又不能排除金帐汗国派兵支援罗斯国的可能性,陛下,我姬周国此刻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关头啊!”   “如果不想丢了开国圣主留下的基业,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增编新军!请陛下首肯!!”   钱不离的话刚刚落地,殿中当即变得热闹起来,有的朝臣在交头附耳谈着什么,有的朝臣则激动得大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直到姬胜情用印玺在案头重重敲了一下,大家才变得安静了。   “需要增编多少新军?”姬胜情缓缓问道。   “二十万!”钱不离斩钉截铁的回道。   殿中又一次变得哗然了,改革祖制本就是天大的事情,钱不离竟然想增编二十万新军,这更是匪夷所思!有些朝臣虽然觉得钱不离说的很有道理,但二十万的数字把他们吓坏了。不过也有几个朝臣完全支持钱不离的计划,他们都是福州人,福州原本是个穷地方,后来在钱不离与姬胜烈的战争中,钱不离数次掠夺其他州府的官库,并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带到了福州,让福州百姓的生活水平接连翻了几个台阶,他们都是发过战争财的人,自然会支持钱不离的增编计划。   “祖制不可改!”外院度支部侍郎董解元站了出来:“陛下,如果再增编二十万新军,岂不是说军费的开支还要增加一倍?如此必将陷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为官一任首要之职便是以造福苍生为己任,陛下,万万不可啊!”   “水深火热?”钱不离冷笑一声:“迂腐书生还妄谈国家大事!如果你去清州走一圈,见一见千里渺无人烟、骸骨遍于田野的景象,你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水深火热!如果罗斯人把北线的主力都调到南线来,我等的性命尚不可保,百姓也必遭涂炭之祸,还在这里谈什么造福苍生?实在是可笑!!”   “我帝国四大军团余威犹在!皇家禁卫军更是无敌的精锐,何须惧怕区区蛮虏?!”董解元针锋相对的回答道。   “董大人,我帝国四大军团有没有余威……和董大人没什么关系吧?”魏悲回虽然做了十几年的官,但性子依然方正,他实在听不下去了:“此次四大军团并力合作,大败罗斯国,全仗大将军料敌机先,方能一战歼灭罗斯人的主力,打乱了罗斯人的部署!现在大将军说如果罗斯人把北线的主力调到南线来,我姬周国少有胜算,你却说什么何须惧怕,原来董大人用兵之术更在大将军之上啊!”   董解元哑住了,不管朝上的大臣是出于什么心态反对钱不离增编,说起钱不离的用兵之术,他们谁都说不出二话来。钱不离的名声都是真刀真枪硬拼出来的,高高在上的姬胜情也是钱不离用铁与血捧上去的,连帝国军神尉迟风云在钱不离面前也甘为部属,他们谁有资格去质疑?   贾天祥微笑着开口说道:“早在安原之战两个月之前,黄大人率谈判团离京时,大将军已经做出了在安原决战的计划,事实证明,大将军是对的!在老臣看来,大将军能在前几个月就能料定罗斯人会落入圈套,用兵之术已冠绝天下,没想到董大人更胜过大将军一筹……不如请董大人现在谈一谈,在罗斯人把北线的主力都调到南线之后,我四大军团如何运作才能全歼敌军呢?”   “当日微臣离京时,大将军嘱咐微臣一定要示敌以弱,才能让罗斯人落入圈套,可叹微臣见识浅薄,到后来才明白大将军的用意!”黄秋实接道,他负责和罗斯人谈判时,曾以为自己犯了大罪,差点上吊自尽,谁知在战争爆发之后,钱不离竟然重赏了他,还把他提拔为外院殿中部的侍郎,现在黄秋实已经成了铁杆的钱派,当然要跟着落井下石:“董大人有什么高见不妨直说,也好让微臣等长长见识!” 第四一六章 内斗   董解元常年与数字打交道,让他在用兵之术上说出个一二三来,那可就是难为人了,董解元脸胀得通红,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将军,您可曾想过如果增编二十万新军,会给天下百姓带来多大的负担?治理天下应当以民为本!如果搞得天下不得安宁,岂不是毁了我姬周国的国运?!”外院度支部尚书蒋防见自己的副手难堪,连忙站了出来。   “增编二十万新军就会闹得天下不得安宁?你确定?”钱不离淡淡的说道:“有没有例子?如果你没有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找出一个例子来。当年奥斯曼公国人口不足三十万,却有三万余大军,几乎是二丁抽一了,但他们一直过得很好,没见有什么不安宁,上则清廉执政,下则安居乐业。在二十年前,奥斯曼公国倒是把军队精简成几千人,然后呢?他们得到安宁了么?!”   蒋防被问住了,低头沉吟片刻,默默退了下去。   “臣认为大将军之议有理!”外院吏部尚书沈德浅站了出来,微笑道:“大将军确实深谋远虑,如若罗斯人真的和金帐汗国联合在一起犯我境土,我姬周国就显得势单力孤了,防患于未然才是上策!只是……微臣听说了一件大事,我国有商人用官库的武器和扎木合交换马匹,莫非这是大将军为了增编新军提早布置的?”   “绝无此事!”钱不离冷冷的回道,他的眼中闪过一缕杀机。之前他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话,如果这些大臣真是一心为国着想,肯定是要沉思一番才会表达自己的意见。别的人现在还看不出来,外院度支部侍郎董解元心怀叵测,他在钱不离说完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反对,根本没有对国家未来的命运进行任何思考。外院吏部尚书沈德浅也是一个该杀的人,先故意说他钱不离深谋远虑,然后又抛出和扎木合做生意的事,诱导朝臣们的思想,居心更是恶毒!   “不是大将军的布置?”沈德浅大惊失色转向姬胜情:“陛下!微臣前几天就听说了这件事,可是……微臣没有在意,微臣以为这是大将军的安排,大将军深谋远虑,一举一动必有深意,微臣当然不敢妄自菲薄。但……如果此事与大将军无关,那就一定要彻查到底了,竟然敢私窃国库内的军械,与强仇交易,主使之人真是无国无君、不忠不义之辈,该当万死!!”   沈德浅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完,除了董解元表示了赞同外,没有朝臣站出来附议,人的名、树的影,虽然钱不离近来的手段日趋温和,但他毕竟是权倾天下的人物,身为姬周国朝臣,想真的向钱不离发难、或者表示敌对,是需要极大勇气的。而最关键的是,沈德浅这番话说得太重了,如果他用温和的口气指出这种买卖所可能产生的影响,及种种不妥之处,以就事论事的态度表明态度,不搞人身攻击,也许会站出很多朝臣来支持他。   就连方容也惊讶的抬起头看向沈德浅,不发一声,纵使钱不离一口咬定决无此事,但这些在政场中侵淫了很多年的官员们都有自己不为人所左右的判断,能有权开启国库的人是谁?加上窃来的沈继栋的密信,答案是不言而喻的,钱不离说与自己无关……没人相信!但问题在于,沈德浅说得太过分了!   是钱不离一手力挽狂澜,把摇摇欲坠的姬周国扶了起来,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就算既不亲钱、也不倒钱的中间派也必须得承认这事实,姬胜情是国家的旗帜,钱不离才是国家的中流砥柱,毁了钱不离,国家会大乱的!当然,骨子里对钱不离有敌意的人看不到他的功绩,钱不离的声望越大他们就越仇恨钱不离,这是本性上的区别,当一个仇视钱不离的人从本心出发说出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时,他自己认为自己说得很恰当,但在正常人看来就有些荒谬了。   沈德浅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没有得到同僚的响应,一时有些尴尬,微微低下头去,头上也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好一个无国无君、不忠不义之辈!”姬胜情冷冷的说道:“看起来沈大人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忠臣了?”姬胜情知道这些事都是钱不离策划的,沈德浅竟然敢在自己面前痛骂自己的男人,这让姬胜情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她现在已经学会了隐忍,暂时没有发作,但她胸脯的起伏变得有些剧烈了。   “微臣愿为陛下、为我姬周国赴汤蹈火!”沈德浅大声回道。   “陛下,老臣以为既然沈大人说得如此肯定,应该不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请陛下派人去夹脊关彻查一下方为妥当。如果是事实,我们必须要严惩不怠,可如果是有人居心叵测,我们更要惩戒那些煽风点火之徒!”贾天祥说道。   “有道理。”姬胜情点了点头。   “陛下,微臣愿去夹脊关,微臣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查一个水落石出!”沈德浅主动请缨。   姬胜情却没有看沈德浅,她的目光落在了最后的一个大臣身上:“武钟寒,朕命你去夹脊关走一趟,先把都监府的政务放下吧,尽快启程,朕等着你的消息。”   “微臣遵旨。”武钟寒毕恭毕敬的答道。   “陛下且慢!”沈德浅急了,武钟寒本就是钱不离的亲信,他去查能查出东西来才是怪事:“陛下有所不知,武大人虽然精通刑讯,但品阶太低,未必能压得住夹脊关的骄兵悍将!据微臣所知,夹脊关主将沈继栋也与此事有关!”   “哦?有凭证么?”姬胜情问道。   “凭证在方大人那里!”   沈德浅的话音刚落,御史上丞方容的脸上露出了怒色,方容下面的十几个御史也在用敌视的目光看向沈德浅,其中还有一个御史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沈德浅是真急了,本来事情都是由方容挑头的,但现在方容却不发一言,全靠着他沈德浅一个人演独角戏,这让沈德浅感到很惊慌。沈德浅认为现在必须要把方容挤到前台,以壮大声势,他的想法虽然好,可他忘算了很多很多。   沈继栋发出的是军报,偷窃军报是要被处以极刑的!不管能不能扳倒沈继栋,那个御史肯定要死在沈继栋前面。方容被逼进了死胡同,如果他拿出了沈继栋的密信,确实可以占据上风,纵使钱不离能做到舌灿莲花也挽不回局面了,真凭实据摆在面前,光靠狡辩是无用的,但方容自己也被毁了,枉顾下属的生死把证据拿出来,御史台几十个御史会怎么看他方容?无信无义的人还能有立锥之地么?如果他说没有,那么所谓的证据就失去了威力,这一次不拿出来以后更没办法拿出来,欺君之罪同样是死罪!   其实方容本身与钱不离并无仇怨,相反,还有提拔之恩,而方容之所以搜罗证据、召集同僚策划,只是因为与钱不离政见不同。方容认为钱不离是一个穷兵黩武的人,他认为这样下去姬周国会很危险,所以他想用要挟的办法迫使钱不离改变国策,中断与扎木合的交易,尽力不参与战争,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的稳定,他的矛头指向的是钱不离拟定的国策,而不是钱不离这个人。   “方大人……”沈德浅催促了一声。   方容用轻蔑的目光看向了沈德浅,他了解沈德浅,当年沈德浅是帝国大公爵沈涛的心腹,却在尉迟风云率军围剿沈、段二氏余孽时,反戈一击投靠了钱不离,带着族人们围杀沈涛的死党,沈德浅知道很多沈氏的秘密,有他出谋划策,尉迟风云的围剿进行得非常顺利。最后段氏一族被屠戮一空,大公爵的封号也被剥夺了,而沈氏一族却有大部分族人平安的渡过了劫难,沈德浅也因功被册封为外院吏部尚书。沈德浅以为凭他的功劳肯定能当上沈氏的族长,那么大公爵的爵位也就唾手可得了,谁知钱不离却一力栽培沈继栋,试图让沈继栋继承爵位,而他沈德浅却只当上了一个没有多大实权的外院吏部尚书。从此沈德浅对钱不离深有怨言,更是仇恨沈继栋,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发作的机会而已。所以这一次沈德浅上窜下跳表现得非常活跃,更是直接抛出了沈继栋的名字,方容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把个人恩怨放在国家大事前面的人,而他冒着恩将仇报的骂名也要迫使钱不离改变国策,正是他本心的表现。   “方容!”姬胜情喝道。   “臣在。”方容踏前一步缓缓说道:“回陛下,老臣只是听到了一些夹脊关的风声,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老臣实在不知道沈大人为什么说老臣这里有凭证。”   “方大人,你……”沈德浅的脸陡然变得惨白。   “沈大人所说的凭证到底是指什么?”方容一脸糊涂的问道。   “是沈继栋的密信!方大人,你是什么意思?”沈德浅叫了起来。   “沈将军的密信?”方容愕然道:“沈将军的密信只会上交给军部,怎么会交到御史台呢?沈大人糊涂了吧??” 第四一七章 野狼   钱不离是一路笑着回公爵府的,进了公爵府之后,笑容依然挂在他的脸上,朝会后来变得非常滑稽,全不关他钱不离什么事了,只剩下方容和沈德浅在争吵,最后吵得姬胜情不耐烦了,直接宣布退朝。   钱不离也没想到会搞成这种结果,他跟着姬胜情回寝宫,嘱咐姬胜情好好休息,随后就匆匆离开了王宫,有些事情他要好好处理一下,掩盖真相不是那么容易的。   月色公爵正端坐在椅子上翻阅着什么,看到钱不离走了进来,连忙站起身走到钱不离身后,帮钱不离脱下了袍服,又亲手倒上了茶水,服侍钱不离坐下才笑着问道:“有什么喜事值得这么高兴?”   “以后这种事情交给小丫鬟去做,你乱忙什么,小心动了胎气。”钱不离温柔的责怪了两句。   “一天到晚都坐着,早就坐乏了,起来活动一下倒很舒服。”月色公爵笑道:“好了,你别再笑了,让人看着心里发毛!”   “你是没看到,当时方容和沈德浅吵得那叫一个热闹!让我想起了一句话:狗要狗、一嘴毛啊!”钱不离大笑着说道,他的眼光正看到桌子上摊着几本本小薄:“月色,你看什么呢?”   “朝会开始不久,星望派黄门侍卫从宫中传出了消息,说在为难你的人里,属外院吏部尚书沈德浅和度支部侍郎董解元最为可恶,所以我让顾坚调出了他们的资料,自己没事看看。”   “你真是的,没事了就去休息啊,别总给自己找事做。”   “那多无聊。”月色公爵一笑,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本小薄:“你看看这个,沈德浅和方容一样,是你亲自任命的外院吏部尚书,当年他是沈涛的心腹,在尉迟风云围剿沈、段余孽时背叛了沈涛,帮了尉迟风云不少忙,回皇城之后,来大将军府请罪,正好在路上遇到了你,此人当街长跪、痛哭流涕,还是你亲手把他搀扶起来的。”   “我有印象。”钱不离接过了那本小薄看了起来。   “沈德浅很会溜须拍马,他以沈族主事人的名义接管了沈涛的公爵府,花了不少钱,把沈府修缮一新,随后又请贾天祥住进了沈府,过一段时间之后,他又上书陛下,说贾天祥身为内阁宰相,为国操劳,在皇城中却没有自己的府邸,建议陛下把沈府赐给贾天祥。当时有不少人以为沈德浅修缮沈府是为了自己住着舒服,都笑话沈德浅痴心妄想,沈府的产业怎么处置也轮不到他沈德浅享用,谁知沈德浅却是为了讨好贾天祥,这一手倒是玩得不错。”   “沈德浅活跃过一阵子,但是当你把沈继栋招回来,让沈继栋参加了沈族集会之后,沈德浅就变得郁郁寡欢了,隔三差五托病不理政务,他还经常用‘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句话批评吏部的年轻小吏,现在看起来,他是在影射你啊。”   “这个沈德浅就是一个小人!”钱不离把小薄扔在了桌子上。   “小人难养也难防!不离,对这种人千万不要留情。”   “我心中有数,现在不行,等风头过去了再说。”钱不离点点头。   “董解元倒是一个奇怪的人。”月色公爵拿起另一个小薄,递给钱不离:“其人自先王主政时起,就是度支部的侍郎,历经姬胜烈、陛下三朝,内阁的宰相更迭了数人,董解元一直是度支部的侍郎,没有人重视董解元,也没有人认为董解元是个无能之辈。他在朝会中极少发言,也不依附谁、投靠谁,只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   “用粗话说,董解元就是个三棍子打不出闷屁的角色。”月色公爵笑道:“他这一次为什么一反常态呢?值得人三思啊!”   钱不离翻看着董解元的资料,沉吟不语。   “至于方容么……”   月色公爵的话还没说完,程达从外走了进来:“大将军,御史上丞方容求见。”   “你这张嘴可真厉害,点到人、人就来。”钱不离笑了起来:“有请!”   时间不长,方容在程达的引领下走进了公爵府,钱不离和月色一起迎到了客厅外,方容是御史台的一把手,不是钱不离集团的一分子,更不是钱不离的下属,坐在椅子上不动,等着方容来参见是不妥当的。   方容见钱不离亲自出迎,连走几步,深施一礼:“参见大将军,参见公爵大人。”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是钱不离失礼了。”钱不离笑着一侧身:“方大人,请。”   “大将军为国操劳、劳心费神,是老臣扣扰大将军休息了。”方容可不敢走在钱不离前面:“大将军先请。”   三人进得大厅分宾主落座,钱不离在揣摩着方容的来意,方容却在思考着如何开头,两个人都沉默不语,还是月色公爵先说话了:“方大人,听说贵府方夫人患了眼疾?是不是很严重?我明日与蒋老先生商量一下吧,让他去贵府试一试可好?方大人尽管放心,蒋老先生的医术在我姬周国是首屈一指的,这一次多亏蒋老先生返京,陛下才得以康复,区区眼疾方大人不必太担心了。”   “多谢公爵大人,老臣在这里先谢过了。”方容露出了笑容。人人都知道蒋维乔医术高超,方容也曾经请过蒋维乔来府中治病,可蒋维乔却是个性子高傲的人,除了贾天祥、钱不离等几人之外,对任何人也不卖面子,这一次能得到月色公爵的许诺,方容感到很高兴。   “大家都是同殿称臣的,何须客气。”月色公爵摆了摆手。   方容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向钱不离,开门见山的说道:“敢问大将军,要如何处置那些私贩兵械之人?”   “当然要依律处置。”钱不离打起了太极拳。   “依律?是按私贩之律?还是按通敌之律?”方容追问道。   “方大人是什么意见呢?”钱不离把球推了回去。   “扎木合虎狼成性,一直威胁我姬周国的安危,幸有号称‘铁壁’的夹脊关天险,才能保全我姬周国子民不受欺凌。现在竟然有人与扎木合做生意,私贩兵械,岂不是让扎木合如虎添翼?!到时候战火再起,其罪谁来承担?!依老臣看,此是通敌之罪,当严加惩处!”   “方大人,自飞鹰部落崛起之后,我姬周国就中断了与飞鹰部落的贸易往来,当年有人说过,只要控制住盐铁等物,几十年之后,飞鹰部落就会衰败下去,现在已经过了多少年了?”钱不离微笑道。   “这个……”方容皱起了眉头。   “自郑朔老将军担任夹脊关主将之后,可以说,绝没有一颗盐粒、一根铁钉从夹脊关流出去,但……扎木合一直没有进攻夹脊关么?”钱不离缓缓说道:“在我看来,不管是中断与飞鹰部落的贸易往来、还是恢复双边贸易,该爆发的战争依然要爆发!我今天在朝堂上已经说过了,这个世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我姬周国继续保持现状,战火就不会断绝!就象二十年前我姬周国攻占了奥斯曼公国一样,集弱就要受到别人的欺凌!”   “天下之重莫过于国器!当国器掌握在姬胜烈手中时,前有扎木合肆虐中原,后有割让云州等丧权辱国之举,而自陛下掌握国器之后,不管是飞鹰部落、还是合众国、罗斯国,谁在我姬周国身上占到便宜了?”钱不离微笑道:“所以我认为,盐铁等物都是死的,关键在于人!”   “扎木合本就是我姬周国的大患,再与之交换兵械,岂不是祸上加祸?!”方容抗声道。   “方大人很害怕扎木合?”   方容一愣:“大将军这是何意?!”   “只有你从骨子里害怕一个敌人的时候,才会担心敌人变得强大,哪怕是一丁点的强大也会让你心惊肉跳。”钱不离缓缓说道:“我与扎木合已经交手数次了,不是我钱不离狂妄,扎木合不能算是一只猛虎,他只是一匹孤独的野狼!”   “他坚忍、顽强、凶狠,但是……他这里不行。”钱不离笑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承认扎木合拥有一支精锐的部队,可是对一个领袖来说,他的大局观太差了,只要方法得当,我们甚至可以利用扎木合去做一些我们想做的事情。与扎木合相比,我更担心罗斯国和金帐汗国,他们才是真正的猛虎!”不知道为什么,说起扎木合时钱不离想起了三国时代的吕布,这个人是一个奇才,又是一个蠢材!一般情况下,战术都是为战略服务的,吕布却截然相反,每战之初,他往往主动占据了战略上的劣势,但又能用犀利的战术来挽回败局。扎木合也差不多,他总是上当,可最后又总能突出死局。 第四一八章 遗失   “大将军,国家大事岂可等同于儿戏?!万一扎木合得到了兵械之后,挥师犯境,我姬周国又该何去何从?”方容争辩道。   “方大人,您认为扎木合最让人头疼的地方是什么?”钱不离不答反问。   “扎木合依托草原,子民皆以游牧为生,广集牛马,其部单人数骑,来如电、去如风,无迹可寻,我姬周国却是以步兵为主,与之争战往往陷入被动。”方容答道,这种问题几乎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   “方大人说得不错!我姬周国差的就是没有足够的战马,如果能用兵械换来奇缺的战马,我姬周国的军力会翻上几个台阶。方大人也知道,先王曾熬费苦心,在洪州建成了几座马场,后来被我迁到了宜州,可惜我们的底子太薄弱了,每个马场只有那么四百余匹种马,这要何年何月才能填补我们的空白?如果把交换来的战马分到各个马场中,只需三、五年,我们就再不缺战马了,对我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钱不离说出了掏心窝子的话。   方容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钱不离,半晌才苦笑道:“大将军您还……说此事与您无关么?”已经准备好把换来的马匹用在什么地方了,这更是一桩铁证!   “我可没说与我有关!”钱不离摊了摊双手:“我只是说,这是一件好事,用不着大张旗鼓以通敌之罪论处,小小的惩戒一下就可以了。”   “大将军,不是老臣迂腐,那扎木合残忍成性,用兵械和他交换马匹,无异与虎谋皮!国家大事还是以稳妥为上,既然已经有了马场,我们可以慢慢修生养息,熬过了二、三十年,还会缺少战马么?大将军何必要急在一时呢?望大将军三思!!”   “今天我们不谈国家大事,谈谈私事。”钱不离笑道:“方大人认为满朝上下谁最不希望看到出乱子呢?”   “当然是陛下。”   “除了陛下之外,就是我钱不离了。”钱不离缓缓说道:“陛下宅心仁厚、体贴百姓疾苦,深得民望,有人主之德、也有人主之象!我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陛下独断专行、贪婪残暴,惹得天下共讨之,我钱不离也要站在陛下身前,为陛下遮风挡雨,甚至不惜与天下为敌!”   钱不离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方容心头震动,肃容看向钱不离。   “从公的角度说,我是臣子,从私的角度说,我是丈夫,是她的男人,只要我钱不离还有一口气,我就要保护陛下,这是我的职责!方大人认为我会让陛下陷入困境么?”   方容被问住了,钱不离说的话不容他反驳,钱不离与姬胜情是相依为命的夫妻,姬周国有难就等于姬胜情有难,除了姬胜情以外,钱不离是最不希望看到姬周国遇到危难的人!   “我可以保证,方大人所担心的种种问题,都不会发生!”钱不离缓缓说道:“当日我钱不离坐镇福州的时候,兵不过万、将不过十,却要与一国相抗,幸好那时陛下和贾大人都相信我,不管我做什么都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所以我们才能从福州崛起,以锐不可当之势席卷姬周国,最后从姬胜烈手中夺回了国器!方大人,您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次呢?我需要的时间不多,三五年之后必定会见到成效!如果到那时候方大人还是担心我钱不离的话,我愿亲到贵府向方大人负荆请罪。”   方容的手颤了一下,这已经不是两个政客就彼此的立场进行争论、辩驳了,而是两个无话不说的朋友在交心,方容能感受到钱不离的诚恳,钱不离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方容还有什么好说的?!   方容沉吟了半晌,最后长叹一声:“如此……老臣无话可说了。”   “出将入相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而我钱不离已经做到了,现在我只想留下好名声,谁愿意留下千古骂名呢?方大人放心好了,这些事情我心中有数,绝不会陷我姬周国于危境的!”钱不离笑道。   “大将军就当老臣今日没来过吧。”方容苦笑道:“不过……夹脊关的事情现在越闹越大了,望大将军能妥善处置。”方容的暗示很明显,他不会再管这件事了,只希望钱不离能把风波平定下去,千万不要惹出民乱。   “我知道。”钱不离点头道:“王明复是一个关键,只要他不再出头露面,风波自然就慢慢平息了。”   方容张了张嘴,他本想说绝不能用暗杀之类的蠢办法,但转念一想,钱不离是一个从逆境中一路拼闯出来的人,论才能、机智都远在他之上,他方容在这里提醒无异于说废话。   “能得到大将军言传身教,老臣何其幸哉!”方容缓缓站了起来:“老臣就不继续扣扰大将军了,告辞。”说完方容抖了抖自己的袍袖。   钱不离也没有挽留,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他和月色公爵一起把方容送了出去,回到客厅时,却惊讶的看到方容拉下了一样东西。   钱不离把方容遗忘的东西拿了起来,撕开封口,掏出里面的信,看了两眼,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月色公爵奇怪的问道。   “这是沈继栋的密信,看样子方容是真的不想继续插手管这件事了。”   “那是当然!”月色公爵微笑道:“凭大将军的口舌,区区一个方容又怎么是大将军的对手?!一番话说得真是有理有据、有情有义,尤其是那一句‘甚至不惜与天下为敌’,啧啧……如果月色做出了天怒人怨的事,不知道大将军愿意不愿意为月色遮风挡雨呢?”   “吃醋了?你看你,胜情是越来越成熟,可你却越来越象小孩子,你啊……”钱不离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声喝道:“程达!”   程达推开门走了进来:“末将在。”   “马上派人去告诉顾坚,‘鼓上蚤’行动取消,现在已经没事了,别再惹出麻烦来。”钱不离已经令顾坚派出密谍,寻机从方容的府中窃取沈继栋的密信,钱不离甚至下令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不惜任何手段,这是铁打的证据,绝不能落在别人手中,只要密信到手,纵使伤了几个人也没关系,很容易就可以找到托词,但现在方容已经主动把密信‘遗忘’在这里了,顾坚的布置自然再无用处,相反还可能引发新的误会。   “末将遵命。”程达转身走了出去。   “好险、好险……”钱不离坐了下来:“差点忘了,如果顾坚的密谍伤到了人,那就又闹出误会来了?你说是不是?月色!”   “你还没回答我呢。”月色公爵根本不屑于回答钱不离的问题。   “回答什么?”钱不离见转移话题无效,只得继续装傻。   “如果我做出了天怒人怨的事情,你会不会象对陛下那样对我?”月色公爵真是不厌其烦了,也许每个女人到了情浓的时候,都会变得不厌其烦。   “当然会了,你和胜情都是我无法舍弃的人,为了你们,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眼见已经无法回避,钱不离只好说起了肉麻的情话。   “真的么?待我和陛下一样?”月色公爵追问道。   “当然一样了。”钱不离继续‘当然’下去。   “骗人,那你为什么还不对陛下说我和你的事?”   “现在不是时候,胜情的身体你也不是不知道,过一段日子我就说了。”钱不离哄道:“你以为我不想过左拥右抱的日子么?大家在一起其乐融融的那多好!”   “左拥右抱?”月色公爵上下打量了钱不离几眼:“真遗憾,你好像缺了点东西。”   “缺了什么?”钱不离一愣。   “缺了一只手呀!”   “什么意思?”钱不离没听明白。   “左拥右抱你只能抱两个人,尉迟慧怎么办?所以我说你缺了一只手呀!”月色公爵满脸捉狭,她是个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尉迟慧对钱不离的情意?如果她是正妻,虽然不会激烈抵触钱不离又多找个女人,但也不会支持,人都是自私的,问题是她的身份不可能出现变化,所以她对这方面不是很在意。何况她也了解尉迟慧的品行、才智,如果钱不离能得到尉迟慧的话,又能平添一大助力,而对她自己也有好处,万一姬胜情对她敌视的话,她可以找到一个很好的同伴。还有一点,她看出钱不离也有所动心,通过撮合好事,她可以进一步得到钱不离的心。   “别乱说,人家可是……”钱不离想说尉迟慧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小姐,转而想到月色公爵是个寡妇,这话出口容易让月色多心,连忙闭上了嘴。 第四一九章 该死的礼物   合众国的外交团终于抵达皇城了,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在百姓中间传开了,当时闹得全城轰动、万人空巷。百姓们都知道潘智超率领惊雷军团重创了合众国的军队,现在合众国的外交团带着无数的礼物赶到了皇城,当然是来服软了!   钱不离没有出面,只命黄秋实负责接待外交团的一切事宜,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别的事情上。夹脊关的风波愈演愈烈,虽然御史上丞方容已经做出了承诺,但控制民风却有一定的难度,宜州也跟着闹将起来了,三州节度使贺子诚头疼不已,这种事情他不能强出头弹压,否则会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最后只能像模像样的和州府的官员们一起上书,要求内阁严查此事。   钱不离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令武钟寒派出都监府的捕快去夹脊关,把王明复和一些与此事有关的人一并护送入京,这批捕快于途中已经发来了急信,当日参与殴打商队的百姓共计有十七人,却有二百余名百姓愿意陪同他们的乡邻一起入京向大将军钱不离请愿,捕快们不敢阻拦,任由那些百姓跟在他们后面。   除此之外,钱不离还要顾着讲武学堂那边的事情,这是他的第一批学生,也是将来新军的脊梁骨,钱不离要品出每一个人的个性、作风,并据此因材施教,将来也好因材而施用,这花费了他大量的时间。   这一日,钱不离刚刚从讲武学堂回来,屁股还没有做热,就有亲卫来禀报,殿中部侍郎黄秋实带着合众国外交团求见。   钱不离不由皱起眉头,黄秋实这个人虽然比较好养,给他点甜头就可以,但他的能力却不行。钱不离已经给了黄秋实全权负责的权力,明天才是姬胜情上朝接见合众国外交团的日子,今天的事情也不过是安排外交团的人歇息,连这都搞不定,钱不离感到有些失望。   “不离,不一定是什么事呢,让他们进来问问再说吧。”月色公爵看出钱不离的心情有些不高兴,在一边劝解道。   “传!”钱不离挥了挥手。   时间不长,黄秋实引领着五个合众国人从外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通译,见到钱不离脸色发沉,黄秋实登时就慌了,顾不上引见那几个合众国人,趋步走上前低声说道:“大将军,这几个合众国人有一份礼单,给朝中各位大臣的礼物卑职已经领着他们送去了,但是……给陛下的礼物卑职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来请大将军定夺。”   “都是什么样的礼物?小心些,如果礼物中藏着什么猫腻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顾大人已经检查过了,都是一些金银珠宝或一些奇巧的小玩艺,不会有事的,不过他们送给陛下的礼物就有点……”黄秋实支支吾吾的说道。   “他们送给陛下的是什么?”   “是……”黄秋实苦着脸,就是不敢把话说完整。   “告诉他们,把送给陛下的礼物先拿过来让我过目!”钱不离有些不耐烦了。   “遵命。”黄秋实如释重负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走到了那几个合众国人身边,而那几个合众国人脸色都有些不豫,和黄秋实说了几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钱不离伸手招呼一个通译过来,询问他们在争论什么,原来那几个合众国人认为黄秋实没有马上向钱不离介绍他们,认为黄秋实失礼了。钱不离注意到那几个合众国人一边和黄秋实争论,一边却在偷眼向自己这边看,不由感到有些好笑,他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看合众国人能争到什么时候。   那几个合众国人见钱不离既没有友好的慰问,也没有发怒的迹象,只是那么淡淡的看着他们,心中都有些不安,于是争吵很快就结束了。   “这位是费恩侯爵,是外交团的主事。”   “这位是哈里贝克侯爵。”   “这位是威尔逊侯爵。”   “这位是奥纳侯爵。”   轮到最后一人时,没等黄秋实介绍,那年轻人合众国人踏前一步,用标准的姬周国语说:“在下是亚瑟侯爵,能亲眼见到大将军这样的传奇人物,我感到非常荣幸。”   “你太客气了。”钱不离笑着站了起来:“请坐、请坐,到我这里来是不用拘束的,就当成你们自己家好了。”钱不离讲的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所以他对亚瑟侯爵很客气。   当几个合众国的外交官一一落座之后,钱不离笑道:“亚瑟侯爵,能不能把你们送给陛下的礼物拿出来让我过目一下呢?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开开眼界。”   亚瑟侯爵把钱不离的话翻译了过去,几个合众国的外交官低声谈论起来,看起来亚瑟侯爵有几分影响力,他用一种坚决的口吻说了一句话,几个合众国才停止了谈论。   “我们是带着诚意而来的,当然会满足大将军阁下的好奇心。”亚瑟侯爵微笑道,随后拍了拍手。   几个外交团的随从带着四个健壮的怪人走了上来,之所以说他们健壮而奇怪,是因为他们精赤着上身,下身只围着一块短布,露出了大部分布满肌肉的身体,这是什么人?钱不离感到非常错愕,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发现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英俊,身材最高的那个年轻人甚至能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眼睛是迷人的水蓝色,加上满头的金发、匀称有力的四肢,钱不离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某个好莱坞的明星。   “该死!”月色公爵突然侧过头去,低低的骂了一句,但钱不离没听到月色公爵的骂声。   “他们是什么人?”钱不离问道。   “他们就是我国献给贵国女王的礼物。”亚瑟侯爵微笑道。   “不离,有很多时候,人们喜欢用美女俊仆来充做礼物,来互通利好。”月色公爵在一边提醒了一句。   钱不离愣怔了片刻,突然失笑道:“原来是这样,亚瑟侯爵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真是开眼界了。”   “请大将军放心,这些人是商人们从小训练出来的,别看他们的身体非常健壮,但他们的性格却比绵羊还要温顺,不会惹出麻烦的。”亚瑟公爵微笑如故:“这四个人都是上等中的极品货色,为了能让贵国女王感受到我们的诚意,我们花费了重金才买到他们四个人,甚至还因为他们得罪了一些大贵族呢。”   “你们的诚意……我已经感受到了。”钱不离笑如春风,他的脚尖轻轻的在地上点动着,而最熟悉钱不离的人都知道,钱不离做出这种动作代表着他正强自压制着内心的愤怒:“好,礼物我就替陛下收下了,明天我会转交给陛下的。”   “大将军阁下,这不合乎礼仪,送给贵国女王的礼物我们要亲自进献上去,至于送给大将军的礼物么……我们也带来了。”亚瑟侯爵再次拍了拍手。   门外又进来了四个人,她们的衣着要比那几个男人整齐多了,每个人都穿着大红色的束腰长裙,头上还象姬周国的新娘子一般蒙着块绣着金丝的红布。   “大将军阁下,按照贵国的风俗,这块红布只能由您亲自取下来,绝不能让别人代劳,所以么……这些货色的品质要您自己去体味了。”亚瑟公爵的话中充满了暧昧。   “非常感谢。”钱不离笑道:“不过……贵国有贵国的礼仪,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规矩,如果你们的礼物是死的那倒没什么,但他们是四个大活人,为了陛下的安危,我必须留下他们观察一段时间之后,才能把他们送进王宫,这一点希望你们能体谅一下。”   “大将军阁下,您太多虑了,刚才我说过了,他们的性格比绵羊还要温顺,我可以保证,他们绝不会做出有碍两国友好关系的事情。”亚瑟侯爵笑道。   “亚瑟侯爵,您认为我会把陛下的安危置于你的口头保证之下么?”钱不离摇了摇头:“如果换了你,你也不会这么冒险吧?”   “既然大将军坚持……”亚瑟侯爵的态度突然软了下来,他耸了耸肩:“贵国有一句话,叫客随主便,我们可以服从大将军阁下的建议。”   “这就好,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钱不离笑着挥了挥手,程达领着亲卫把四男四女都带了出去。   该谈的事都谈完了,钱不离命顾坚布置筵席,双方把酒言欢,直到深夜合众国代表团的几个外交官才告辞,钱不离亲自送出了门外。   几个合众国人刚刚钻进了马车,外交团主事费恩侯爵就露出了苦笑:“亚瑟大人,真搞不懂您为什么要坚持送这种礼物,您就不怕那个钱不离……”   “怕?怕我就不来了!”亚瑟侯爵冷笑一声。   马蹄声已渐行渐远…… 第四二零章 谈古论今   黄秋实没有送合众国外交团回外院殿中部,他跟在钱不离身后走了回来,怯怯的站在一边,等着钱不离的指示。   钱不离看了黄秋实一眼,现在他知道黄秋实为什么要把外交团领到自己的公爵府了,这种事情谁敢马虎?借黄秋实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擅自做主,把那些礼物送给姬胜情,是要掉脑袋的!   “秋实,你也忙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没什么事情了。”钱不离缓缓说道。   “卑职遵命。”黄秋实又惊又喜,以往钱不离总是称呼他为黄大人,这一次却直呼他的名字,显得很亲近,黄秋实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才不枉大将军的信任:“大将军,这些合众国人做得太过分,卑职以为,应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教训?你想怎么教训他们?”钱不离笑道。   “这个……”黄秋实想了想:“合众国人比我们睡觉睡得早,现在这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深夜了,卑职找一些唱小曲的歌女到殿中部喧嚣一番,让他们不得休息!”   钱不离噗哧一声笑了:“你这办法太露骨了,依我看,还不如在明天请他们尝一尝我们的宜州风味,把他们辣得鬼哭狼嚎才叫过瘾。”   “大将军这办法真是高明啊!”黄秋实赞道。   “拉倒吧你!”钱不离摇了摇头:“这是国家大事,不是小孩子在搞恶作剧,用这种小伎俩会让人看轻的,好了,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你去休息吧,有事情明天再说。”   “那……太便宜那些合众国人了!”黄秋实在为钱不离打抱不平。   “有些时候,占小便宜是要吃大亏的。”钱不离无声的笑了笑。   “大将军真是胸襟宽厚,如此……卑职也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了,卑职告辞。”   钱不离点了点,不再说话了,黄秋实悄悄的退出了客厅,过了良久,钱不离的目光转到了月色公爵身上:“月色,你怎么看?”   “不好说。”月色公爵苦笑了一声:“如果一定要较真的话,这可能是合众国人在故意羞辱你,但反过来说,这也是礼尚往来的一件小事,相互赠送美女俊仆是常例,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就算是常例也要遵循一定的规则吧?总不能胡乱派送!”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这种事情既不违犯律法,也不有违习俗,别说送了四个,就算送了四百个也没什么不对的,但是在律法之外,尚有人情!假如说我是你钱大将军的妻子,虽然我们同为帝国的大公爵,但你身为大将军,手握重权,地位要比我高很多,所以送礼人只会选择送给你美女,绝不会送我什么,更别说发生今天这种事情了。但是,你和陛下……就有些特殊了。”   “特殊在什么地方?”   “你并不是第一个摄政大公!自陛下之前,我姬周国一共出现过三任女王,第一任女王就是姬迎紫,她喜欢上了一个叫欧阳卫的年轻人,欧阳卫心机深沉,姬迎紫则太过善良了,两个人成亲几年后,欧阳卫逐渐展露了头角,在姬迎紫的帮助下越爬越高,最后被册封为摄政大公,独揽重权,在欧阳卫声势最高时,天下各地的官员几乎都出自欧阳府,内阁和军部也成了摆设,皆要仰仗欧阳卫的鼻息。当姬迎紫察觉自己变成了傀儡时,已经无力挽回局面,最后在郁郁寡欢中病逝了,由姬迎紫的二子继承了王位。”   “姬迎紫虽然是个傀儡,但她对欧阳卫还有几分制约之力,她这一走,欧阳卫就变得肆无忌惮了,不但以国父自居,还妄想逼迫他的孩子改掉姬姓,更姓为欧阳。不幸中的万幸是,二王子有一个好老师,知道国士无双这句话么?说的就是那二王子的老师:尉迟无双!此人正是尉迟风云的先祖!尉迟无双早早就投靠了欧阳卫,极得欧阳卫的赏识,其后主动要求在王宫中担任有职无权的太傅,一心教导二王子。”   “在尉迟无双的教导下,二王子虽日趋厌恶乃父的横行跋扈,但言行间却总是表现得对欧阳卫很是依赖,不管得到了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就要献给欧阳卫,在欧阳卫过四十岁生日时,二王子还为了亲手为乃父摘取寿桃,不慎从树上跌了下来,跌的头破血流……”   “是故意的吧?”钱不离突然插了一句。   “这种陈年往事……谁知道了!”月色公爵笑了笑:“所谓种下前因、必收后果,欧阳卫越来越喜欢这二王子了,在姬迎紫病逝之后,欧阳卫不顾其部下的反对,把二王子推上了王位。而二王子也表现得愈发孝顺,不但大加赞同更姓之举,还主动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欧阳孝,暗中却与尉迟无双商定,下密令派皇家禁卫军突然发难,一举查抄了欧阳府。”   “欧阳卫的下场如何?被他的儿子杀了?”钱不离问道。   “没有,二王子下令册封欧阳卫为摄政王,实际上却是把欧阳卫幽禁于王宫之中,同时天下大索,捉拿欧阳家的余孽,现在天下百姓少有姓欧阳的,就是因为那时候牵连得太广了,欧阳家的族人或抓或杀,最后已所剩无几。又经七年,欧阳卫在王宫病死,这一场大风波才算有了个了结。”   “其后的两任女王警于先例,生怕大权旁落,对自己选中的驸马看管甚严,绝不容他们干涉朝政,更密藏俊仆,暗养私生子女,如果驸马有什么不妥,自不可选驸马的骨肉继承王位了。”   “不过这件事情也让很多人萌发了野心,他们认为欧阳卫没有做到的事情不等于他们做不到,如沈涛,他让其长子追求陛下,很可能就是想做第二个欧阳卫!”   “这段事情很多人都知道?”钱不离问道。   “又不是什么密闻,知道的人当然不少。”月色公爵笑道。   “那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钱不离继续追问着。   “陛下没有和你说,是因为陛下喜欢你,她担心告诉你这段往事会让你多疑;朝中的大臣没有和你说,是因为他们害怕你、不想刺激你,天意震怒的后果不是他们能承担的;贾相没有和你说,是因为他信任你,他相信你不会是欧阳卫那种人,不必多此一举;至于你手下的将军们没有和你说……是因为他们已经跟定你了,就算你想做欧阳卫又有何妨?!他们还是会跟着你!”   “那你为什么没告诉我?”钱不离用古怪的神色看着月色公爵。   “你又没问,我何必要说?”月色公爵盈盈一笑。   “现在为什么主动说了?”钱不离的‘求知欲’显得非常旺盛。   “我姬周国开国之初,与合众国的关系一直都很友好,当时合众国的外交大使非常厌恶欧阳卫的专横,所以特意从合众国挑选了一批俊仆,送给了姬迎紫,以此来讽刺欧阳卫。结果欧阳卫当场大发雷霆,不但把合众国送来的俊仆全部推出去斩首示众,还寻衅把合众国的大使痛打了一顿,赶出了姬周国。后来合众国派出外交团强烈抗议欧阳卫的无礼行当,欧阳卫跋扈已久,气量越来越小,哪里会容得他人指责自己的过失?!他再次把合众国的外交团打出了姬周国,是打……不是赶!”月色公爵说道这里微叹了口气:“欧阳卫后来又下令出兵攻打合众国,合众国初战告负,为了自保,只好变更国策,尝试与罗斯国结盟了。”   “你是在暗示我,如果我处死了那几个‘礼物’,或者为难合众国的代表团,会给人留下我与那欧阳卫行径无二的印象,焉或说……合众国人希望我留下这样一个印象?”钱不离素来心智惊人,他听出了月色公爵的话中话。   月色公爵一笑,点了点头。   “搞得还真他妈的复杂!”钱不离骂了一句粗话。   “不离,你也不要想太多,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与欧阳卫是截然不同的,欧阳卫靠着裙带关系才当上了摄政大公,而你钱不离自雪原城统兵以来,战功赫赫、威震天下,怎么能与欧阳卫相比?对欧阳卫来说,没有姬迎紫就没有他欧阳卫的声势,对你来说,如果没有你这个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就没有现在的陛下!”月色公爵笑道:“天下百姓对欧阳卫是敢怒不敢言,对你钱不离却是发自内心的拥戴,合众国人想把你比作欧阳卫,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是不是在闹笑话我不管,我只知道,我不舒服,非常非常的不舒服。”钱不离沉下了脸。   “不离,你可别胡来!”   “你放心吧,我还没傻到去做欧阳卫的程度,这笔帐我要记下来慢慢算!” 第四二一章 启用   王明复等十余名身份待定的人被送到了皇城,由外院左民部尚书史达祖亲自进行了审理,武钟寒则以都监府总都监的身份担任了助审官。这是左民部职权范围之内的事,钱不离虽然知道史达祖很同情王明复,但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内阁都无法插手审理,史达祖已经宣布了公审的决定,如果钱不离强行把公审取消,无异于向天下坦白此事与自己有关,所以最后钱不离只能保持沉默。   王明复揭露了商人私自贩卖武器是事实,但他纠众打死了十几个商人和随从也是事实,史达祖大笔一挥,做出了裁决,王明复出于拳拳报国之心才殴死商人,死罪可免、可活罪难逃,判处王明复入监二十年或交纳二百三十枚金币赎罪。以金代罪是贵族们的特权,史达祖竟然判决王明复等人拥有贵族才能拥有的特权,引起了不少贵族们的不满,但是百姓们却对史达祖的判决异常满意,还给史达祖起了个外号,叫史青天。尤其是在审判结束后,史达祖当众捐给了王明复五十枚金币,用以赎罪,史青天这外号是越传越响亮了。王明复和他乡邻们总共需要五百余枚金币才能脱罪,自史达祖第一个捐钱开始起到黄昏时分,不但捐齐了五百余枚金币,还多出了不少,除了史达祖的钱是黄灿灿的金币之外,其他百姓们捐的都是铜子和铜币,这从侧面反应出,王明复已经成了民族英雄。   武钟寒审时度势,没敢出面质疑审判结果,但他也没有捐钱,退庭之后马上赶到了钱不离的公爵府,把所有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向钱不离做了汇报。   钱不离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从他内心说,他希望姬周国的百姓们都向王明复学习,但问题是王明复的存在已经严重干扰了他的计划,现在不要说通往夹脊关的商队,就连军部送往夹脊关的辎重也经常受到的骚扰,百姓们竟然私设关卡,检查来往的货物,虽然他们设卡没有乱收一枚铜子,但对钱不离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钱不离要改变现在的战争模式,他要建立一支由骑兵为主、步兵为辅的尖刀部队,这需要大批的战马,所以交易绝不能停下来!   夹脊关那边的问题也很严重,士兵们得知竟然有人贩卖武器给扎木合,心中的愤怒的可想而知的,沈继栋无计可施,只得继续称病不起,但他的密信却一封接一封驰往皇城,求救的口气也越来越急迫了。   钱不离的目光从月色公爵身上扫起,自尉迟慧、周抗、武钟寒等人身上一一扫过,众人微露尴尬之色,没人愿和钱不离对视,其实他们个个都是机智过人的角色,但现在的局势太过棘手,确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职责就是帮助钱不离渡过难关,而他们现在却无话可说,每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尉迟慧轻咬着嘴唇,眼神带着几分茫然,在座的诸人中最想在钱不离面前出风头、吸引钱不离注意的就属她了,可惜的是,她也一样找不出头绪。   “看来……只能用我的办法了,钟寒,你去安排吧!”钱不离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遵命,大将军!”武钟寒连忙应道。   “夹脊关那边也要想办法安抚一下,虽然我们现在和扎木合暂时停战了,但那家伙却不会有什么信义可言,如果得知夹脊关军心不稳的消息,说不定……他又想在我姬周国身上赌上一把了!”钱不离缓缓说道。   “现在应该由军部派一位德高望重的将军为宣抚使去夹脊关安抚军心,不过……”月色公爵苦笑了一声:“自梁山鹰之乱后,军部已经大换血了,上哪里去找一位德高望重的将军?尉迟上将军和张进武上将军都在东北与罗斯人做战,大将军又不能离开皇城,这人选么……难啊!”   “大将军,卑职倒是有一个人选。”周抗突然想到了什么。   “谁?说说看!”   “尚关在天牢中的太尉古君!”   “古君??周抗,你是在开玩笑么?此人是姬胜烈的死党!大将军只是念他过去为姬周国立下了几分功劳,才没有把他处死,启用他……周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月色公爵不满的说道。   “公爵大人,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周抗缓缓回道:“古君之所以对姬胜烈卖命,只因他对先王忠心耿耿!”   “哦?”钱不离白眉一扬:“怎么说?”   周抗沉吟了片刻,说道:“当年先王与乌立娜邂逅之时,曾陷入危境,幸好遇到了持尉迟上将军将令回皇城的古君,才得以转危为安。此后先王对古君非常宠信,什么事情都不瞒着古君,尤其是先王频繁出宫私会乌立娜,如果没有一个得力之人协助,岂不是早就露了形迹?就连天雨总管也是在姬胜烈长成少年时才察觉到其中有几分古怪的,想那古君当年也真没少费力气。”   “这些并不能证明古君还有一用的价值!”钱不离说道。   “卑职还没说完。”周抗笑道:“卑职曾听姬胜烈说起过,先王与乌立娜情浓之时,再三允诺百年后将立姬胜烈为国主,古君肯定听到了先王的允诺,所以才一心视姬胜烈为少主的,至于姬胜烈后来做的那些事……卑职以为古君并不知情。大将军从先王的寝宫中搜出了毒乌樟木,天下震动,古君在天牢中听说了这些事之后,痛哭流涕,说自己对不起先王,还数次割腕自尽,幸好狱卒发现得早,才把古君救了回来。”   “卑职也听说过古君自尽的事情,还派人去查过。”武钟寒接道。   “自尽?自尽还不容易么?何必搞得那么血淋淋的,用绝食的方法多好,别人想救也救不了!”钱不离对古君没有半点好感,所以他说得话显得有些刻薄了。   周抗露出了尴尬之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将军,如果真如周大人所说,那古君还是尚可一用的。古君曾经身居太尉之职,统领皇家禁卫军,位高权重,做一个宣抚使还是绰绰有余的。”尉迟慧说道。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钱不离冷笑道:“如果古君心怀二心,我们岂不是自己在给自己找麻烦?!”   “启禀大将军,我们又不是让古君重掌太尉之职,只是让他做一个有职无权的宣抚使,现在也不是以前,古君……不会有多大做为的,我们想用的,就是古君的虚名。”周抗壮着胆子说道。   “如果古君顺水推舟,利用宣抚使的名义,彻查私贩兵器一事,再鼓动士兵们闹事,我们又该怎么办?”   “古君的家人数次请求离开皇城,回洪州定居,我始终没有答应他们,现在正好可以把古君的家人看押起来,以警告古君不得恣意妄为!”武钟寒真不愧是黑暗之手,他想出来的招数少有光明正大的。   “胡闹!这不是在明着告诉古君,所有的事情都是我钱不离安排的,他的用处就是替我挡灾?!”钱不离摇头道。   “大将军有些多虑了。”月色公爵在大家面前还不好意思直呼钱不离的名字:“依我看,古君并不是一个糊涂的莽夫!凭着先王的允诺,他能一方面巩固先王的宠信,又能在另一方面讨好姬胜烈,可见,他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啊!他曾经青云直上,现在却堕入深渊,牢中的日子可不好过,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宣抚使,对古君来说也是救命的稻草,这种机会古君是不会错过的!只要大将军稍做暗示,古君自会明白他应该怎么做了。”   “你也同意启用古君?你刚才还在反对呢!”钱不离惊讶的看着月色公爵,这些天来月色公爵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越来越重要,对月色公爵的意见钱不离是要认真听取、仔细思考的。   月色公爵回道:“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我不了解古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听了周大人的话,才觉得古君也是有一些苦衷的。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为了自己家族的将来考虑,预先讨好少主并不为过。”   钱不离沉吟半晌,缓缓说道:“周抗、庆国,你们两个去天牢和古君好好谈一谈,如果你们都觉得古君可用,回来禀报我,如果觉得不可用……直接除掉吧,我不希望以后再有人谈到他了。”   周抗和阎庆国齐声应道:“遵命。”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钟寒,你那边动作快点,如果此策不成的话,我们还要另想办法,时间可不等人!”   “卑职已经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了,到时候略加打扮一下就可以了。”武钟寒笑道。   “很好,那么……就今晚吧!” 第四二二章 换人   皇城之中共有三座牢狱,一座叫天牢,一座是都监府的刑牢,而外院左民部也下设了一座牢房,以规模而论,天牢的规模最大,看管也最严,而都监府的刑牢和左民部的牢房规模则差不多。   狱卒这活计虽然不好听,但比起肥水之丰厚,绝不是其他行业能攀比的,几乎每天都会有犯人的家属提着大包小裹的东西来探监,如果不先把狱卒答对心满意足了,他们哪里能见到自己的亲人?!就算是官府设卡抽税也不过十抽一,狱卒们抽的却不是一、二成,而是七、八成,纯粹的暴利行业。   左民部的牢房和往日一样灯火通明,只是狱卒们却聚在了一起正胡吃海喝,他们中有一个叫孙三的狱卒今天手气奇壮,去皇城有名的金钩赌坊竟然赢了一百多枚银币,让同去的狱卒们羡慕不已,大家张罗着让孙三请客,孙三也不矫情,掏出三十枚银币去另一条街的半边天酒楼定做了菜肴,还有十坛美酒,让大家喝个痛快。   天牢中关押的大多是朝廷钦犯,都监府的刑牢里面大都是各路的贼寇、强盗等等狠角色,相比较之下左民部的牢房是最安全的,从来没有发生过劫狱、越狱之类的事情,众狱卒们也能放心吃喝。   也许是因为赢了大钱的缘故,孙三今天的兴致非常高,那酒是一碗接着一碗往嘴里倒,众狱卒们也来了豪劲,互不相让,一心要比个高低。   从月上柳梢头喝到半夜,该倒的人都倒了,只剩下三、四个狱卒还在强撑着,其中一个狱卒感到内急,哼着小曲走到外面的墙跟处,刚刚解开裤子,眼角撇到白影一闪,旋即感到脖颈被一个冰凉的物事顶住了,那狱卒被吓得魂飞魄散,酒意随着冷汗流到了外边。   “娃哈哈!”那人轻轻说出了三个字。   那狱卒听不懂,小心翼翼的偏过头扫了那人一眼,看见那人穿着一袭在黑夜中非常显眼的白衣,脸上还蒙着一块白色的布巾,双眼寒芒毕露,那狱卒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只感到眼前发黑,险些当场昏迷过去。狱卒的消息是很灵通的,尤其是对黑暗一面的东西知之甚多,身着白衣的夜行侠只有一个,那就是凶名卓著的白衣周不平!据说在周不平手中绝户的人家有十数个只多,号称白衣过处、鸡犬不留!只是周不平总是挑贪官污吏或者欺男霸女的贵族们下手,从不伤害寻常百姓,杀人也不是为了谋夺钱财,而且周不平已经失踪了数年,没想到竟然出现在这里!   那狱卒是一动不敢动,身后的白衣人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回答,轻叹一声:“遇到了我,是你命数该然!”   这句话狱卒倒是听懂了,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刚想拼死喊叫,却感到脖颈被一条有力的胳膊锁住了,颈骨折断的声音响起,那狱卒软软的倒了下去。   白衣人缓缓走到门房的侧面,听着里面的吆五喝六的声音,身形屹立不动,好似在等着什么,唯有白衣在随风飘摆。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声音慢慢淡了下去,又过了片刻,一条人影从门房内闪了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叫道:“乐百氏!”   “娃哈哈。”那白衣人接了一句,旋即跨了出来:“你是孙三?”   “是我,卑职见过周大人。”   “里面的人呢?”   “都被卑职放倒了,只是……”孙三压低了声音:“缺了一个。”   “在墙根那里。”周抗淡淡的说道:“王明复呢?”   “卑职找了个借口,已经把王明复安置在平字号第二间牢房里,第一间牢房是空的,只要不闹出动静,不会惊到其他的犯人。”   “很好。”周抗身形闪动,几步来到了墙根处,用剑柄上墙壁上轻轻敲了三下,过了片刻,从墙的那面甩过来一根绳子,一条人影顺着绳子滑了下来。   那人影也不说话,只静静的跟在周抗身后,三人一起走进了门房,看到里面的狱卒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鼾声如雷。   “你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么?”周抗问道。   “不会,卑职以前也经常把他们灌倒。”孙三低声笑道。   周抗点了点头:“带路吧。”   王明复正坐在自己的牢房中想着心事,突然看到三个狱卒走了过来,后面两个他不认识,前面那个孙三却是对他非常照顾的,不但经常带给他些鱼肉补补身体,今天还给他换了间非常干净的牢房,这让王明复从心底里感激。   “孙老哥,这么晚了咋还没睡?”王明复站了起来。   “小声点。”孙三嘘了一声,轻笑道:“老哥白天不是告诉你了么?老哥啊得到了一笔外财,今天请大家乐和一顿。咱俩么……还真就是投缘啊,也不知为啥,老哥喝着喝着就想起你来了,你也好些日子没见到酒了吧?看看老哥给你带什么来了?”孙三一只手晃着酒坛,另一只手上晃着麻绳,麻绳上则穿着两只猪蹄。   “这咋好意思啊,老哥,应该是俺孝敬您才对!”王明复忍不住吧嗒了一下嘴,自从犯事之后,他就被关在军营中,虽然没受过什么折磨,但吃的却是犯人的伙食,根本没有油水。被押送皇城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衙役们都对他避如蛇蝎,而且也没有让衙役们掏腰包请他吃饭喝酒的道理,自愿跟来的乡邻倒不少,可大家都是穷人,互相照顾也只能维持个粗茶淡饭。只有到了皇城之后,在史大人的关照下,他才过得舒心了些,但酒却是没得喝,说实话,他是真的馋了。   “啥叫孝敬?拿老哥当兄弟不?想赶老哥走你明说!”孙三有些生气了,摆出了转身的姿势。   “别……老哥,是俺不对。”王明复脸红了,眼圈也跟着发红:“老哥,您对俺的恩情……俺今生报答不了,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老哥!”   “得了!别扯那么多,我不爱听!”孙三又晃了晃手中的酒坛,挤了挤眼睛,轻笑道:“这才是正事!”说完,孙三把酒坛放在地上,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走进牢门,孙三不经意间占据了右首的位置,而在右边的墙壁上挂着一个铃铛,犯人们也有相互殴斗以致于搞出人命的时候,那铃铛就是警铃。   “说实话,老哥,俺也真馋这东西了。”王明复又吧嗒了一下嘴,目光落在随后跟进来的周抗身上,不由一愣:“这位爷是……”   周抗已经快速欺进,挥出了一记手刀,斩在了王明复的脖子上,当场把王明复击得昏迷过去。周抗身后的黑影迅速脱掉了狱卒的衣服,孙三则三下五除二把王明复扒得溜干净,那黑影把王明复的衣服穿戴起来,抬起头,俨然又是一个王明复。   “你都记清楚了么?”周抗淡淡的说道。   那‘王明复’点了点头。   “千万不要说话!”周抗又嘱咐了一句,这‘王明复’的模样虽然和地上的王明复非常相象,但只要一开口就要露出破绽,因为口音相差太大,这种事情又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只得靠‘王明复’自己小心。   那‘王明复’又点了点头,看来他是打算从现在开始就不再说话了。   周抗转身看着孙三:“等我们走后,你就该放火了,记得那墙根下那个人扔到火场里,别留下破绽。”   “周大人放心,小的明白。”孙三笑道。   周抗沉吟了片刻,问道:“这火……你想怎么放?”   “武大人已经安排好了,在狱墙南边有一座油坊,是武大人命人开的,今天刮得又是西南风,火要是从油坊里烧起来,等闲人看不出什么破绽。”孙三回道。   “嗯,钟寒是这方面的行家,我是多此一问了。”周抗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孙三几眼:“你做得很不错,我会在钟寒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的。”   孙三又惊又喜:“多谢周大人提携!”孙三虽然是武钟寒手下的密探,但他知道周抗是谁的亲信,能让周抗为他美言几句,他的未来自然是一片光明。   “巡逻队会在半个时辰之后巡逻到这里,你自己掂量着时间,火放得不能太早也不能太迟,如果把这里的人都烧死了那可是天大的事!”周抗说道。   “小的明白,绝不会出差错,请周大人放心。”孙三说完从后背翻出一条麻袋,把昏迷不醒的王明复推进了麻袋里,扎上了口。   周抗拎起了麻袋,凝神想了想,觉得没遗忘什么,转身走出了牢房,别看周抗人长得很斯文,可他那一身武技可不是白练的,那麻袋拎在他手中好像空无一物般,不费多大力气。   孙三也走出了牢门,冲着里面的‘王明复’点了点头,重新锁上了牢门。 第四二三章 潜出   在左民部牢房南侧另一条街上,半边天酒楼已经打烊了,不过店中的掌柜还在柜台前算着什么,一双昏花的老眼不时向外观望,店中的几个伙计则围坐在一张桌子前一动不动。   周抗提着麻袋从外走了进来,几个伙计连忙迎上去把大门关紧,周抗一句话也没有说,径自走上了二楼,楼下的几盏油灯一个接一个熄灭了,几个伙计在黑暗中凑到门前,凝神向外观望。   “大将军,王明复已经带到了。”周抗放下了麻袋,轻声说道。   “很好。”钱不离点了点头:“钟寒,下面的事情就看你的了。”   “请大将军放心,卑职已经把都监府的牢房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会等到巡逻队把大火扑灭之后,卑职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所有的犯人都转移到都监府关押,史达祖不过是左民部尚书,还管不到卑职头上来。”武钟寒笑道:“想把犯人都要回去,他要先把监牢修缮完整再说,宰相大人推搪几天,不给史达祖批钱款,难道他史达祖还能为了修缮牢狱变卖自己的家产不成!”   “好,你们做事,我放心。”钱不离笑道:“顾坚,公爵府那边你替我安排一下,嗯……两天吧,两天我就可以回来了。”   “大将军,您犯不上为了一个小小的王明复费心劳神,武大人的手下是死士,由他顶缸把所有的事情都担下来岂不是更好?您这一走……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我们没有拿主意的人啊。”顾坚说道。   “顶缸?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么?万一朝中有人坚持要重审王明复,我们该怎么办?”钱不离摇了摇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王明复自己翻供,所以我必须要亲自走一趟。”   “大将军,要不然把王明复交给卑职吧,卑职可以说服王明复的。”顾坚道,他还是觉得钱不离应该留在皇城。   “你的说服……不外是严刑拷打,太冒险了,如果王明复当时服软,到了大堂之上突然反戈一击,你顾坚也要跟着完蛋!”钱不离微笑道:“还是让我亲自试一试吧,如果不成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顾坚不再坚持了,王明复真要象钱不离说的那样做,在大堂之上突然反口,事情就闹得更大了。   “钟寒,你要记得,我走之后不管史达祖闹得怎样凶,你也不能让他提审犯人!”钱不离再一次嘱咐道。   “卑职有大将军撑腰,怕得谁来?!实在不行卑职可以让他装病不起,谅那史达祖也没办法。”武钟寒笑道。   “火起了。”周抗突然插了一句。   “事不宜迟,就这样吧,周抗,你陪我一起走,我们马上出城。”钱不离道。   “卑职就不送大将军了,一会还要去救火呢。”武钟寒奸笑了一声。   皇城的北门处,二十多个城防军正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着什么,现在正是好时候,等到西北风刮起,守夜的活儿就变得很艰苦了,一夜冷风吹下来,等到第二天凌晨,他们的胳膊腿都会被冻得硬梆梆的,俗话说知足者长乐,现在虽然军纪越来越严,不能象以前那样赌骰子、喝小酒取乐,但能凑到一起吹吹牛也是好的。   一辆普通的马车从远处驰来,速度不快也不慢,跑到城门前缓缓停下了。那二十多个城防军见状提高了警惕,操起兵器围了上来,日落之后、城门落锁是铁律,这马车来得太蹊跷,停在这里还等着为它开城门么?   “什么人?”城防军的小队长喝了一声:“此乃重地!速速退后,否则格杀勿论!”   车帘开处,阎庆国露出了脑袋,他冲着那城防军的小队长招了招手。   “原来是阎将军!”那小队长陪着笑脸跑了过来。   “你认得我?”阎庆国倒是一愣。   “阎将军威名赫赫,谁不认得阎将军啊!”那小队长笑道:“阎将军有什么吩咐?”   阎庆国看了看那些城防军,低声道:“让他们退下去。”   “都滚蛋、滚蛋,别在这里碍事,去看着城门去。”那小队长挥动胳膊,把城防军都赶走了。   阎庆国掏出了怀中的金皮令箭递给了那小队长:“奉大将军之令去夹脊关,马上把城门打开!”   “这个……”那小队长接过了令箭,迟疑着说道:“阎将军,您让小的难做了,入夜之后城门不得启锁是铁律,小的要是给您把城门打开……那是要掉脑袋的!”   “怎么?你以为令箭还是假的不成?”阎庆国脸色一沉。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那小队长苦笑道:“可是……除非是陛下或大将军亲至,这城门是不能启锁的啊!”   “你……”阎庆国没想到对方竟然在明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也不给自己面子,他想了想放缓了语气:“贵姓?”   “免贵,姓田,阎将军,不是小的犯混,这城门真的不能启锁,请阎将军担待则个!”那小队长陪笑道。   “田队长,实不相瞒,大将军是令我今日下午出城,不过我有些事耽误了,如果现在不出城的话……这贻误军机之事,可就要由你我来担待了!”阎庆国低声威胁道。   那小队长神色非常矛盾,迟疑了半晌才挣扎着说道:“阎将军,现在已经耽误了,您……还是明日赶早吧,小的真的不敢擅自启锁!”   阎庆国神色转冷,刚想说话,车厢内传来了钱不离的声音:“让他进来。”   阎庆国吐了口气,无声的掀起了门帘,冲着那小队长使了个眼色,那小队长惊疑不定、犹豫了片刻,还是钻进了车厢。   车厢的厢壁上挂着几支蜡烛,在烛光下钱不离一双雪白的长眉很是引人注目,那小队长神色大变,如果只是见到一个长着银色长眉的年轻人,他还不至于这么紧张,可是身后就是大将军手下的爱将阎庆国,眼前的人是谁太容易猜了,他就势跪了下去,钱不离低声说道:“噤声!”   那小队长连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钱不离。   “马上去把城门打开。”   那小队长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往出爬,钱不离接道:“你今天没有见过我,知道么?”   那小队长又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小的明白!”   “你做得不错,铁律就是铁律!如果你刚才真的把城门打开了,回头我绝饶不了你。”钱不离微笑道:“明日去我的公爵府找顾坚总管领赏吧,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在顾坚那里挂个名。”   “小的愿意,小的多谢大将军提拔!”那小队长欣喜若狂,在公爵府挂个名,那就等于他已经成了大将军的嫡系了,和现在的混吃等死相比,完全是两码事。   “机灵点,出去吧。”   那小队长退出车厢,接连喘了几口粗气,才让自己镇定下来,转身冲着那些城防军喝道:“别傻愣着了,快把城门打开!”   那些城防军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壮起胆子问道:“头,开……开城门?”   “让你开你就开,哪来的废话!”那小队长喝道:“还不快去?!天塌下来老子顶着!”   不怕官、就怕管,直属上司发火了,纵使城防军们心中再奇怪,也不敢违抗命令,城门缓缓开启了,外面的吊桥也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放了下去。   遥望着隐入黑暗的马车,一个城防军忍不住低声问道:“头,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上边查下来怎么办?”   “刚才没听到我说话么?”那小队长嘿嘿一笑:“天塌下来老子顶着!实话告诉你吧,知道阎庆国阎将军不?是阎将军奉大将军之令有紧急军务出城,这个面子你敢不给?”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问话的城防军笑了起来,接着突然又皱起了眉:“头,我去方便一下,内急。”   “去吧。”那小队长挥了挥手,他正处在兴奋之中,没有想太多。   “嘿嘿……”另一个城防军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这老家伙,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竟然敢勾搭那马寡妇,也不怕自己变成人干!才多长时间啊,已经方便了好几次了!”   “他刚去解过手?”那小队长一愣。   “还不到半刻钟呢,头。”那城防军显得更加幸灾乐祸了。   “你们先在这里看着,我也去方便一下。”那小队长抬步向暗影中走去。   左民部牢房冒出了熊熊的火光,里面关押的犯人们歇斯底里般狂叫起来,期间还夹杂着惨叫声,巡逻队已经发现了险情,传达警讯的火箭射向了夜空,而在北门处,城防军们也乱成了一团,他们的小队长和一个同伴双双死在了城墙跟下! 第四二四章 追查   “大捷……大捷……”三骑快马由远而来,停在王宫前,马上的骑士跳下战马,手中庄重的捧着一份加急军报。   帝国上将尉迟风云率领着四大军团重拳出击,迅速击溃了罗斯人残余的抵抗力量,占领了当年由彼得元帅管理的整个南线防区,而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点是,尉迟风云占领了罗斯国的重镇:默干城!   默干城是一座战略意义极其重大的城市!为了攻占这座城,姬周国阵亡的将士已经数不清了,不提尉迟风云跨入默干城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战报被当堂公布之后,朝中是一片欢腾,就连贾天祥那种沉着老练的人物眼中也充盈着激动的泪花。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合众国的外交团,他们一个个变成了哑巴,静立无语,与一个强邻接壤并不是一件好事,谁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邻国越来越强大!尤其是在本国局势越来越恶劣的情况下,这个消息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恭喜陛下!”费恩侯爵代表外交团对姬胜情祝贺,但他的心却是异常苦涩的。   “免礼。”姬胜情显得神采奕奕,民间的冲喜之说还真有点道理,姬胜情的病情本来还没有痊愈,得到了这个好消息,她的病态不翼而飞,脸上充满了兴奋的神色,和健康人没什么区别。   “咦?大将军为什么没有来?”亚瑟感到有几分奇怪,这么重大的消息,钱不离没有不来的理由!   “钱大将军昨夜染了风寒,正在府中休息呢。”姬胜情微笑着说道。   他怎么不死!!!几个合众国的侯爵不约而同产生了一个念头,他们都知道,姬周国能有今天的强大,和横空出世的钱不离脱不开关系,如果钱不离能突然死去,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其实这个合众国外交团的真正主角不是费恩侯爵,而是排在最末的亚瑟侯爵,不过以亚瑟那出众的观察力也无法发现,殿中不但缺了钱不离,还缺了一个小人物:武钟寒!   武钟寒此刻正站在北门的墙根处观察着地上的尸体,顾坚跟在他身后,钱不离昨夜从北门出城,随后北门就出现了两个死人,这绝不是一件可以马虎的事!武钟寒虽然没有受过现代职业保镖的训练,但他出身于捕快世家,经验丰富,任何可能与钱不离发生联系的蛛丝马迹他都不会放过!   昨夜火起之后,武钟寒也参加了救火,随后把左民部牢房中所有的犯人都转移到了都监府的牢房中,其中自然包括那个假王明复,并下达了没有他的准许不得任何人来提审犯人的命令。忙了一夜的武钟寒在天亮时去了一趟都监府,问问有没有事,城防军被杀死的案子已经被都监府接了,但按照惯例这等‘小事’根本不用麻烦总都监大人出面,所以都监府的捕快们殷勤的劝武钟寒回去休息,不过一向谨慎小心的武钟寒在临走之前顺手翻了翻案头的文书,结果发现了城防军被杀的案子。   也许换了一个人,很可能就这么马马虎虎过去了,武钟寒却嗅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他马上派人把顾坚叫了过来,两个人一起赶到了北门去观察现场。   “武大人,你看出什么来了?”顾坚焦急的问道,他知道武钟寒在这方面是行家,虽然在密谍机构中武钟寒是他的副手,但在自己不了解的范畴内,他不会自以为是。   “这个人临死前很愤怒、很焦急。”武钟寒回头向待守在一边的城防军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你们的队长被杀的?”   “队长说他去解手,结果半天没动静,我们感到奇怪,就过来看看,谁知……”   武钟寒的目光落在了那死人手中刚刚拔出一半的长剑上:“是个老手,出招快、准、狠,能让人没时间拔剑倒好说,连喊都没喊出来……哼哼!真是不简单!”   “武大人,你是说杀人的凶手是个很厉害的人物?”顾坚问道。   “不是很厉害,是非常厉害!”武钟寒淡淡的补充了一句:“自钟寒担任捕快以来,栽在钟寒手中的巨寇大盗也有百八十人了,但能比此人出手更凌厉的……不过是三、两人!”   “你们告诉我,在他们来解手之前,发生了什么事?”顾坚转向那些城防军。   “没……没什么事,就是迟老实问队长刚才为什么开城门,队长说来人是大将军府的阎庆国阎将军,这个面子一定要给。”   “他就是迟老实?”武钟寒踢了地上的死尸一脚:“满脸的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会被杀!”   “是的。”   武钟寒向四下扫了一眼,问道:“这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我是说……总在这附近游荡的,或者是你们总能看到的人!”   “没有奇怪的人吧……”一个城防军犹疑着说道:“就是在那边有两个乞丐。”   “他们人呢?”   “启禀大人,这里刚杀了人,谁还敢逗留啊?早就跑没影了。”那城防军苦笑道。   “我问你们,那两个乞丐是在发现这里死人之后跑没影的,还是你们发现这里死人的时候就没看到他们?”武钟寒冷冷的说道。   “这个……”城防军们都被问住了。   “仔细想想!”   “我们发现队长被杀的时候,那两个乞丐已经不见了。”一个城防军说道。   “再想想!你确定?!”   “没错的,大人,我们发现队长被杀之后,大家在周围搜了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那城防军回道。   “是啊、是啊,大人,我想起来了,我们看到队长之后,都抄起家伙到处搜查来着,队长对我们不错,我们要给队长报仇啊!可是附近什么人都没有!”其他的城防军也先后想起了当时的情况。   “想不到守株待兔这种笨招现在还有人用!”武钟寒露出了一丝冷笑,虽然他来到现场只过了片刻,了解的东西还不多,但对他武钟寒来说,已经足够了,武钟寒已经拟出了数种可能性,他冲着顾坚使了个眼色,向一边走去。   “武大人,你是说那两个乞丐可能是凶手?”顾坚紧紧跟在了武钟寒身后。   “十有八九。”武钟寒点了点头:“顾大人,我把我的‘捕’字组交给你,你把你的‘杀’字组交给我吧。”   “好。”顾坚毫不犹豫的同意了武钟寒的建议,随后问道:“武大人想做什么?”   “我要带着‘杀’字组去追大将军!”武钟寒回道。   “你是说……”顾坚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大将军有危!”武钟寒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们怎么知道大将军出城的?难道我们有内鬼?”顾坚头上冒出了冷汗。   “那倒不见得,也许……他们是冲着阎将军去的,但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要尽快向大将军示警!”   “按你说的做!”   “顾大人,你带着‘捕’字组把这四周百米之内居住的人都抓起来审审,也许能审出来点什么来。”就一个城市而言,住所越靠近城边的人家境越贫寒,尤其是住在城边的人,都是穷得不能再穷的,稍有些谋生本事的人都不会在这里居住,因为在战争频繁的冷兵器时代,只要战事一起,城边的百姓就是第一个遭殃的,抓壮丁这里最近,准备滚木擂石说拆你房就拆你房,靠近城中心才安全。虽然这里是皇城,但附近几乎没有正经人家,几间破草房一看就是没有买地皮的‘违章建筑’,大都是流民在内居住,很容易混进人去。   顾坚点了点头。   武钟寒深吸了口气:“顾大人,这些不轨之人借用乞丐的身份在这里守株待兔……”   “我明白了!”顾坚眼中寒芒一闪:“既然是守株待兔,他们守的不仅仅是一个北门,还有东门、南门、西门!”   “顾大人高明!”武钟寒顺手捧了顾坚一句:“北门搜完之后,顾大人去其他的城门布置一番,这功劳是绝对跑不掉的!”   “我高明什么?!”顾坚露出了苦笑:“幸好有你在,如果换成我,也许……就这么马虎过去了,岂不是害了大将军?!”   “大将军有天威护身,等闲歹人哪里能伤到大将军?只是以防万一而已。”武钟寒笑道:“顾大人,卑职不能耽搁了,这就走!”   “好!你带着‘杀’字组的人先走,程将军会带着亲卫队赶上的,这里的事情就放心交给我吧!”顾坚叫过一个随从低声嘱咐了几句,又转向武钟寒:“武大人,你也要千万小心!”   “如果卑职追踪的是周大人,卑职当然会战战兢兢,其他人么……还奈何不了卑职的。”武钟寒开了句玩笑。 第四二五章 推心   在汉州与陈州交界处,有一座建造在山林间的大作坊,有近千名工人在作坊里忙得热火朝天,而钱不离正静静的坐在其中一间小房子中,王明复坐在他的对面,钱不离的神色很平静,王明复的神色却在激烈的变化着。   钱不离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刚才我跟你说的事情是一个绝密,外边的人虽然很多,但他们没有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做的东西有什么用,整个姬周国只有我知道,连陛下我都没有告诉,现在……你是第二个知道的人!我钱不离从来不说妄语,只需五年!我至多只需要五年!!到时候我想毁掉扎木合的飞鹰部落将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你信不信?当然,如果你能保守这个秘密的话!如果这个秘密被扎木合探听到了,秘密也就没有任何威力了。”   王明复无意识的点了点头,他还没有从绝密所引发的惊骇中清醒过来,他只是普通的平民,虽然遭遇的惨痛比别人多些,但他的见识还是有限的,王明复怎么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种杀人于无形的狠毒招数,招数所伤害的还不是几个人,而是一大群人、无数人!   钱不离的名声和功绩摆在那里,王明复不认为钱不离把自己从牢房里拐出来,又不辞辛苦亲自把他带到这里,只是为了告诉他一个谎言。   “有些事我也不想瞒你了。”钱不离叹了口气:“这一次为了击败罗斯人,我故意命龙虎军团撤退,先把罗斯人引到了安原,随后全力出击,打败了罗斯人的主力,现在你也知道了,最后我们大获全胜!不过……其中有很多事情你还不知道,虽然在战前我已经布置下去疏散安州的百姓,但总有疏漏的地方,而且还有很多百姓不愿意背井离乡,他们选择了到山林中躲避战乱,无奈啊……你知道在这一战中我姬周国牺牲了多少战士,又有多少百姓死在罗斯人的屠刀下么?”   “小民哪里……哪里能知道。”王明复摇了摇头。   “我姬周国伤亡的将士在四万左右,可是死在罗斯人屠刀下的百姓却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加上罗斯人在主力被击溃之后化整为零、四处逃窜,我军一时围剿不尽,他们犯下的罪行更为深重!前后惨死的百姓已经超过了八万人,是八万人啊!”钱不离再一次长叹了口气:“和你推心置腹的说,我也不想把罗斯人引进来打,拒敌于国门之外是我的天职!这一战……全天下人都认为我钱不离钱大将军功高盖世,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如果不是我钱不离无能,那八万百姓会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大将军,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王明复眼中流出了泪水,拼命摇着头,纵使他的心窍再闭塞,他也能从钱不离的话中体会出悲天悯人的情怀,王明复认为钱不离说的话不对,他想劝解钱不离,可是他的口才和见识都无法和朝中的大臣们相比,更无法在转眼间编织出一篇华丽的词章还赞美钱不离,除了摇头之外,王明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你不懂。”钱不离苦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钱不离有何功劳?那些与敌寇死战、血染沙场的将士们才是我姬周国真正的功臣!钱不离钱大将军……呵呵,他只不过是一个沽名盗誉之辈!”   “大将军!”王明复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离座而起,双腿跪倒在地上:“不管你怎么说,在俺心里,天下人谁都比不过你!你是真正把俺们这些小百姓装在心里的人啊!”王明复也不是没见过将军,但哪怕是一个偏将军、一个校官,在他面前都摆足了架子,钱不离身为天下兵马大将军,却推心置腹的和他谈心里话,还一盆脏水接着一盆脏水往自己身上倒,这让王明复激动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如果你知道是我亲自派人用兵械和扎木合交换的战马,你就不会这么想了!”钱不离摇头道。   “什么……”王明复愣住了。   “其实我并没有把扎木合放在眼里,外面的东西你也都看到了,五年之后扎木合就变成了一只羔羊,我随便派一支军队都可以铲平飞鹰部落!我卖给他再多的兵械,他也没有用,但是……我需要战马!”钱不离缓缓说道:“如果我有十万骑兵,罗斯人怎么敢向我姬周国挑衅?八万百姓又怎么会惨死?!为了让全天下的百姓从此能过上好日子,我不怕别人怎么看我,我必须从扎木合那换来更多的战马!”   王明复呆呆的想着钱不离的话,神色又变得复杂起来。   “你还是不懂,我告诉你吧,罗斯人要比扎木合更可怕!扎木合并不明白怎么样治理一个国家,他除了杀人之外还知道什么?!如果让罗斯人打了进来,那我们就完了,天下的百姓都会变成罗斯人的奴隶,三百年……也许五百年,甚至是……一千年,或者是直到我们姬周国人都被杀光!”钱不离尽力把道理说得明白一些:“罗斯人是老虎,扎木合打了进来,我们可以把他赶走,就象上次一样,但是罗斯人是赶不走的,只要我们输了,他们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王明复微微点了点头,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还没有明白。   “现在你和我都可以把扎木合当成一个死人,我发誓,他再不可能象以前那样残杀我姬周国的百姓了,所以我才会用武器和扎木合交换战马,可惜的是……我的大事差一点就被你毁了!陛下、宰相大人和夹脊关的沈将军都知道和扎木合做买卖的事,你以为我们都糊涂吗?你以为我们都不关心天下的子民?”   “大将军,俺什么都不知道啊,俺就是……”   “就是恨扎木合是吧?”钱不离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我也恨扎木合,但我和你不一样,我恨扎木合就要毁掉他!而你却在胡闹!其实……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的,你啊,真让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你的遭遇很不幸,我了解你心里的苦处,但是,我也痛恨你的胡闹!”   王明复低下了头,憨厚的他没有怀疑钱不离,钱不离的立场一向是坚决抵御外侮的,先出兵塞外力战扎木合,又陈兵东北大败罗斯人,这更是铁铮铮的事实!不止是王明复,天下的百姓无不在崇仰着钱不离,王明复不会去怀疑自己心中那神一样光芒四射的大将军!   虽然钱不离的道理他只听了个五、六分明白,但关键的地方王明复已经懂了,那商队是钱不离的人,而他却杀了钱不离的人、坏了一件大事!   “象我这样的将军只有一个是不够的,所以我在皇城开了讲武学堂,把我平生所学全部教给别人,到时候我姬周国将横扫天下、无人可敌!而且我还想征召一支新军,换来的战马就是为了组建骑兵,现在因为你……夹脊关的事情闹大了,我什么都不能做了,只能等,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或者是……大骂你一顿出出我心头的闷气!”   “大将军,都是俺的错,俺……俺蠢、俺笨,可俺……真不是有心的啊!”王明复涨红了脸。   “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钱不离摇了摇头。   “大将军,俺能帮上什么忙不?为了大将军俺什么都愿意做!”王明复激动的昂起了头。   “你……真想帮我?”   “真的!俺也是汉子!大将军,俺真能帮上你吗?”王明复眼中露出了亮光。   “如果你愿意翻供,把罪责都缆到自己身上,倒是能让风波平息下来。”钱不离叹道:“可是你要想清楚,左民部一定要给你定罪的,我会尽力保你,但我没有多大把握,你可能会被判死罪!”如果王明复愿意翻供,那他殴杀商人的性质就变成了蓄意杀人,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钱不离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欺骗王明复。   王明复的身体颤了一下。   “不用急着下决定,你慢慢想吧。”钱不离缓缓站了起来:“我们马上又要打仗了,新军能早组建一天,我姬周国就会多占一分胜算,将士们也会少流些血!不过……让你顶罪,对你太不公平了,我不为难你,你自己做决定!”   王明复呆呆的看着钱不离,他带领乡邻们把商人杀死是缘于仇恨,当时没有想太多,但谁愿意甘心赴死呢?钱不离的话让他感到恐惧。   “我做不了别的保证,如果你真的被判死罪的话,五年之后,我会亲自捧着扎木合的人头到你的坟上祭奠你!” 第四二六章 危险   “来吧,你也喝点。”钱不离把一杯酒推了过去。   王明复用双手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随后靠在了车厢壁上,身子随着马车微微摇晃着,默然无语。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思考,王明复已经下决心去承担所有的罪名,他是一个朴实的人,每当看到大将军为了他惹出的麻烦而长吁短叹、愁眉不展的时候,他就感到万般难受。   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自己去承担!王明复经历过几次灾难性的打击之后,对未来已经没有任何幻想了,只是想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如果付出自己的残生,换来在将来的某一天得到钱不离亲自祭奠的话,王明复觉得这是一件光荣的事!   马车缓缓停下来,阎庆国掀起门帘说道:“大将军,天色暗了,我们在前面休息吧。”   周抗透过缝隙向外扫了一眼:“这不是我们来的时候打尖的那个风清客栈么?”   阎庆国点了点头:“再往前走三十里倒是还有两间客栈,不过是要翻岭的,天色已晚,还是小心些好。”   “也好,都下车吧。”钱不离伸了个懒腰,如果没有王明复在,他是随心所欲的,想坐就坐、想躺就躺,现在却要在王明复面前保持帝国大将军的形象,懒洋洋躺下去总不少那么回事,一天的颠簸下来,钱不离也感到有几分疲劳了。   两个伙计已经乐呵呵的迎了下来,阎庆国眉头突然一皱,挡在了马车前:“你们是什么人?”   那两个伙计被吓了一跳,呆呆的回答道:“爷……我们……我们是这里的伙计啊!”   “两天前我怎么没看到过你们?”   “爷,这客栈是我们掌柜的刚刚兑下来的,我们也是刚刚到这里干活。”其中一个伙计回道。   “你有些神经过敏了。”钱不离钻出了车厢,四外扫了一眼:“走吧,进去吃点东西,我也有些饿了。”   周抗和阎庆国对视了一眼,虽然他们都是机灵过人的角色,见识也不差,但‘神经’是什么东西……这可把他们难住了,周抗和阎庆国仔细打量了那两个伙计几眼,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周抗紧走几步跟在钱不离身后,阎庆国则把王明复扶了出来,护在最后面。   “爷,您是要住店还是要吃酒?”又一个小伙计从客栈内迎了出来。   “也住店,也吃酒。”钱不离答了一句,跨进了客栈:“我们还住上一次住过那个独院,你马上去给我收拾一下。”   “客官,这客栈是小人昨天才兑下来的,不知道客官上一次住的是哪一间?”柜台内那三十多岁、长得圆圆胖胖的掌柜陪着笑走了出来。   “朝东的那间。”周抗冷冷的说道。   “好咧,二位客官稍等,马上就给您收拾出来。”那掌柜的侧身向里相让。   周抗举步抢到了钱不离前面,右手有意无意的搭在了剑柄上,他倒不是对掌柜的有疑心,钱不离微服出行,安全都要由他和阎庆国来保证,稍一大意保不准会闹出什么麻烦,这两天周抗睡觉都是和衣而卧、剑不离身,不敢有丝毫马虎。   在伙计的引领下,钱不离几人踏入了东面的独院,阎庆国先后跑了几次,把马车内的包袱都收拾进来,忙乱了一阵,总算打好了地铺。这独院中共有两个房间,钱不离要和周抗住一个,阎庆国要和王明复住一个,只是和钱不离挤同一张床那就有些不像话了,周抗以前做独行侠的时候积累出了不少经验和常识,他事先已经做好了准备。   伙计恭恭敬敬的把茶水送了上来,垂手站在一边,陪笑问道:“几位爷,还有什么事吗?”   “把水壶留下,你出去准备一些酒菜,要清淡一些的,做好了打个招呼。”周抗挥了挥手,示意那伙计出去,随后打开窗户,把茶壶内的茶水都泼了出去,又从怀中掏出特意带在身上的茶叶,抓起一把放在茶壶中,接着仔细看了看水壶中的热水,又倒在手心里观察片刻,才点了点头。   周抗本来就好学,投靠钱不离之后结识了蒋维乔,两个人是相见恨晚,一个人常年奔走各地,寻找疑难病症、收集各种草药,一个喜欢四方游荡、管不平事杀不义人,他们有很多相同的话题。周抗对怎么救人没兴趣,他喜欢的是毒,交往这么久,周抗也算是蒋维乔半个弟子了,如果有人想在他面前用毒,肯定要碰得头破血流。   阎庆国见周抗点头了,拎起茶壶准备给钱不离沏茶,谁知周抗又伸手把茶杯抢了过去,挨个查看了一遍。   “你们两个啊……也不嫌烦?”钱不离苦笑着说道。   “大将军,行军打仗的事情我们都听您的,这出门在外么……您还是听我的好。”周抗淡淡的说道。   “行,听你的!”钱不离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从阎庆国手中抢过茶壶,又把几个茶杯叠成了小塔,壶嘴一沉、猛地一甩,随后笑呵呵把茶壶放在了桌子上,有些得意的看着几人。   其实钱不离对所谓的茶道是一窍不通的,但他会倒茶,当初年幼时侍侯老爷子和来访的老将军们时总是变着招玩花样,后来还真练出了点小本领,甭管面前摆着几只茶杯,钱不离手腕一抖,落在茶杯中的茶水都是不多不少、刚好八分满。   周抗和阎庆国都露出了笑意,他们知道每一次钱不离显示这种雕虫小技的时候,都代表着钱不离的心情很好,在钱不离不开心时,他们要为钱不离排忧解难,在钱不离高兴时,他们自然要添油助兴,这是他们的本职。所以只有王明复犹在默默的想着心事,周抗和阎庆国一起轻声赞道:“好功夫!”   钱不离一笑,伸手端起一杯茶水递给了王明复,自己也拿起了一杯。   就在这时,有一个伙计在门外大声说道:“几位爷,酒菜都准备好了,爷是要在屋子里吃还是出去吃?”   “出去吧,屋子里太小了。”钱不离放下茶杯,缓缓站了起来。   “大……老爷,我有些不想动弹。”王明复嗫嚅着说道,他现在确实什么胃口都没有。   “爷,小的给几位爷找个靠窗的桌子吧,这附近的风景很不错的。”伙计在外边笑着说道。   “明复,走吧,多看看风景是件好事,等回到皇城之后……。”钱不离闭上了嘴,他担心继续说下去会刺激到王明复。   “听大老爷的。”钱不离开口叫他的名字是一种尊荣,王明复心存感激也就没再坚持。   其实这种客栈外能有什么上佳的风景,不外是些小山小水而已,这都引不起钱不离的兴趣。人说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这句话倒是有些过分推崇黄山了,钱不离喜欢旅游,五岳都去过,而且不止一次,黄山上也留下了他的足迹,还有什么山能引起钱不离的兴趣?至于水么,钱不离见识得更多,无际如大海、奔腾如壶口、壮观如黄果树、神秘如钟乳石水洞,这些他都看到过,看过孔雀的人还会惊讶山鸡吗?   钱不离对这个世界的女人感觉也一样,除了一些极品的美女能吸引钱不离少许注意之外,其他的莺莺燕燕钱不离一律视如无物,女人的姿色三分靠天生、三分靠气质,另外四分就是靠妆扮了,现在一没有化妆术、二没有美容概念,严格的说,这里的佳人和钱不离原来那世界相比整体低了一个档次。   不过话说回来,在其他人眼中,正因为钱不离对一切的淡漠,所以他显得更加神秘了。   周抗仔细把桌子上的各样菜肴仔细检验了一遍,才率先举起了筷子,开始品尝起来。阎庆国出身军旅,周抗吃过的苦更多,他们都不太讲究,吃得很香。钱不离也是一样的,桌子上摆的是美酒佳肴,他吃八分饱,桌子上摆的是窝头咸菜,他也是吃八分饱,他认为食物只是食物,进食是为了提供身体需要的养分和热量,再怎么说这些也比荒岛上的虫子野菜好吃,野外求生训练可是侦察兵的基本课程,钱不离没少吃这方面的苦,所以吃什么都显得很香甜。不过王明复懒得吃东西,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基本不去动桌子上的菜肴。   钱不离在心中叹了口气,该说的他都说过了,如果他再做劝解,只能显出他的虚伪,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而就在钱不离在心中叹气的时候,一个店伙计已经悄悄走进了钱不离定下的房间,拿起桌子上的茶壶,从怀中掏出一包药,把药撒到了茶壶中。这店伙计的举动无巧不成书的和一个真理相吻合了,一个人对自己已经检验过的东西是没有警觉性的,不是有意外发生的话,几乎没有人会去检查第二遍! 第四二七章 无用的武技   钱不离一边夹着小菜一边观察着四周,这是一间装修得相当质朴的客栈,他们现在坐着的雅座也不过是被一扇破旧的屏风挡出来的小空间,屏风上甚至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也不够大,微一侧头就能清楚的看到外边,外边的人自然也能看到里面。   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客人并不多,东边的雅座由钱不离占了,西边的方桌上坐着一对小夫妻,女人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腾不出手来,那男人正一口一口喂自己的妻子吃饭,充满了天伦之乐。南面坐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小商贩,一副络腮胡子,脸上挂满了风尘之色,他看起来非常小心,在打尖吃饭的时候也不把背后的包袱放下来。   在钱不离的视线扫过去的时候,那商贩也向钱不离这里瞟了一眼,钱不离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眼中爆出寒芒,随后又恢复了乐呵呵的样子,浅尝淡饮、举手投足间显得非常自然。   钱不离吃得差不多了,接过周抗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嘴,笑道:“都吃好了吧?回去早点歇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周抗和阎庆国都以钱不离马首是瞻,王明复也站了起来,他本就没有吃东西的心情,一行人缓缓向后院的包房走去。   “老爷,您也早点休息吧。”阎庆国身后拍了拍王明复的肩膀,示意王明复和自己去另一个房间。   “你们跟我进来一下,我有点事要和你们说。”钱不离伸手推开了房门,等待了片刻,才缓缓走了进去。   阎庆国愣了愣,和周抗对视了一眼,跟在钱不离身后走进了房间。   四个人刚刚落座,门外又想起了敲门声,阎庆国推开房门,看到店伙计陪着笑脸站在外边:“几位爷,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吗?”   “给我们的马儿多添点料,别用干草糊弄事,去吧。”阎庆国道。   “好咧,几位爷尽管放心。”那店伙计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钱不离突然说话了:“这是给你的赏钱。”钱不离掏出一枚银币,用手指一弹,银币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直向着房门飞去。   那伙计动作倒是很快,伸手接住了银币,嘴角上咧,欢喜不尽的说道:“谢大爷赏!”   “你是左撇子?”钱不离问道。   那伙计看了看左手心里的银币,陪着小心回道:“是啊,大爷。”   “你去告诉你们头头一声,下次派人来动我的茶壶时,让他换个人,千万不要再派你这个左撇子来了。”钱不离露出了微笑。方桌在钱不离的右侧,离开房间前钱不离是最后一个接触茶壶的人,所以按道理说茶壶的壶把应该朝里,现在茶壶的壶把却朝向外,这只能说明在他们离开房间之后有人动了这茶壶!如果是在平常,钱不离就算再谨慎,也很可能遗漏这样的微处,但现在他已经提高了警惕,开门时之所以停顿片刻,一个是要适应房间内的烛光,另一个是要暗中打开保险,把子弹上膛,对房间内其他细小的变化钱不离也都留了心。   那伙计脸色大变,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他颤抖着说道:“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装傻的话,那就太没有意思了。”钱不离脸一沉,喝道:“给我杀了!”   周抗和阎庆国虽然原本都没察觉出什么,但听了这番对话之后,早就提高了警惕,钱不离口中的‘杀’字刚一出口,阎庆国已经拔出了腕内藏着的匕首,闪电一般刺中了那伙计的咽喉。   那伙计哼都没哼一声,软软的栽倒在地上的,周抗也拔出了长剑,抢在阎庆国前面,并扭头对着窗户点了一下,示意阎庆国去守窗户,门这里由他负责。   “明复,你站到我后面去,小心伤到你!”钱不离索性拔出了双枪,拎在手中,其实他还真没把这种阵仗放在眼里,如果是在千军万马厮杀的战场上,手枪起不到多大作用,但是在这里,一个来一个死,两个来两个死,他手中超越文明的武器可不是吃素的。   “什……什么?”王明复被眼前的惊呆吓住了。   “有刺客!快点,躲到我后面去!”钱不离淡淡的说道。王明复绝不能出事!否则他就是白费一番大力气了,钱不离并不担心自己,只担心王明复被误伤。   在钱不离看来,他说的话很平常,但听在王明复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要知道钱不离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遇到了突发事件,当然要受人保护,现在钱不离却让他王明复躲在后面去、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保护他王明复,这实在超乎了王明复的意料!王明复只感到鼻子发酸、胸膛发堵,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杀人啦!强盗杀人啦!!!”门外响起了叫喊声。   顺着半敞的房门看去,几个伙计手持着不知道从找出来的长剑,凶猛的向房间扑了过来,他们的身手非常迅速、灵活,眨眼之间就逼近了房门。   不过他们的扑势只是假动作,当他们能透过半敞的房门看到钱不离时,呼哨一声,三个伙计一起投出了手中的长剑,剑如飞虹,直向屋中的钱不离射去。   周抗听到风声,脚尖一点,房门砰地一声就关上了,三支雪白的剑刃呈品字型射穿了房门,钱不离伸手一拉王明复,闪进了角落中。   前门的虚攻只是在吸引钱不离等人的注意力,窗外有人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紧接着一条黑影破窗而入,窗棂被撞得四下崩飞,窗纸如蝴蝶般在空中起舞,看起来气势惊人。可惜阎庆国早已等待多时了,他根本没有费力气,只是蹲在窗下把匕首向上举起,扑进来的黑影就被开了膛,鲜血如泼水般溅了一地。   窗外又有第二条黑影紧跟着跳了进来,砰地一声巨响,钱不离手中的‘天威’开火了,那黑影就象被惊马狠狠撞了一下似的,一头栽向了窗外,屁股搭在窗台上拱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小心上面!”周抗突然喝道。   声音刚落,上方的纸棚突然裂开了,三个身材枯瘦的人一起跃下,扑向了钱不离,周抗刚想回援,那长得圆圆胖胖的掌柜一脚踢破了房门,挥动着两截铁棍缠住了周抗。   砰、砰、砰、接连三声巨响,看似势在必得的围攻眨眼间就象泡沫一般破碎了,三个长相差不多、身材也差不多的人都变成了滚地葫芦,只剩下钱不离面带着微笑依然站在墙角,他连一根头发都没少,近千年的文明差距,不是靠着血肉之躯的苦练就能弥补的,在钱不离面前,所有近身攻击的武技都没有丝毫用处。   那掌柜的怒吼一声,攻势愈发凌厉了,在这刺杀计划已经明显失败的情况下,他竟然不退反进,这让周抗感到了几分意外,只是现在大局已定,周抗没有急着和对方拼命,不慌不忙的见招拆招,并缓缓退向了房门处,堵住了那掌柜的逃路。   “是我,武钟寒。”窗外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阎庆国吁了口气,站起身让到一边。   那个四十岁左右、满脸络腮胡子的小商贩出现在窗口处,他伸手在脸上抹了几把,露出了真面目,赫然是武钟寒。   武钟寒的手在窗口处尸体的肚皮上撑了一下,身体轻轻跃了进来:“大将军,没什么事了,外边的弩手已经都被我们解决了!”   那正在激斗中的掌柜听到了武钟寒的话,身形一僵,攻势缓了一缓,周抗趁虚而入,长剑斜挑,竟把对方的右手硬生生卸了下来。   那掌柜的惨嚎一声用左手捂住了右腕的切口,左手的铁棍掉在地上,周抗飞起一脚把掌柜的踢翻,长剑刺出,刺穿了对手的左臂,剑刃已然刺入到了地中,把那掌柜的活生生钉在了地上。   “钟寒,什么时候到的?”钱不离笑道。他正是因为看到了武钟寒的暗号才开始提高警惕的,要不然刚才那壶毒茶也许真的发挥了效力。   “和这些刺客一起到的。”武钟寒回道。   “糊涂!”周抗沉下了脸:“武大人,你怎么能坐着看大将军冒险?!你应该早一步把这些刺客除掉!”周抗倒不是对武钟寒这个人有什么意见,他只是觉得武钟寒太过冒险了,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闪失,谁也承担不起。   “呵呵……钟寒可没有光坐着,外边的弩手不就是他解决的么?!我还真没想到,外边竟然有弩手埋伏,真是多亏了钟寒了。”钱不离笑道,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疑’字不只代表怀疑属下的忠心,还代表着怀疑属下的能力,钱不离相信武钟寒,武钟寒没有抢先一步动手,肯定有他自己的考虑。 第四二八章 转祸   武钟寒拱了拱手道:“周大人说的是,卑职向大将军请罪了,只不过……卑职以为这也是我们的好机会,所以才擅自决断的!自匪首梁山鹰畏罪自绝之后,皇城的宵小之辈都选择了蛰藏,虽然顾大人与卑职费尽心机抓了一些人,但根子还没有挖出来,现在他们自己愿意跑出来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今日之后,卑职可保皇城数年无忧!”   “他们人很多?”钱不离问道。   “不少,有三十人上下,也许他们是担心客栈中的人多了,会让大将军起疑心,所以在这里只安排了几个人,还有七个人在附近的山坳里躲着,另外一些在前面的谷口埋伏。”武钟寒露出了笑脸:“这批刺客下了很大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刺杀大将军,卑职担心提前动手会打草惊蛇,等他们逃走了再想把人找出来……那就难了。”   钱不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们背后的主谋是谁?”   “卑职还不知道,在这里卑职怕大将军受伤、不敢留手,外面应该能留下几个活口,请大将军放心吧,卑职会查出来的。”   武钟寒的话音刚落,几个身形瘦削穿着劲装的人出现在窗口,从窗口扔进来两个受伤被制的人,随后又消失了,他们就是顾坚的直属‘杀’字组的成员,到底是同一个系统的,还真给武钟寒长脸。   武钟寒俯下身检查了一下,发现两个刺客都处于昏迷中,身上的伤口并不重,没有因流血而死的危险,满意的点点头又站了起来。   周抗回头瞟了一眼被长剑钉在地上的掌柜,问道:“这个人就是他们的首领?”   “他是个小头领,大头目在皇城里。”   “这群狗贼!”周抗恨恨的骂了一句。   “把尸体都抬出去,既然已经把刺客们一网打尽了,今天我就在这里休息吧,行了一天路,到晚上又遇上这种事,我真有些累了。”钱不离笑道。   “大将军,有些……不妥吧?您还是换个房间好。”周抗道。   “你我都是从沙场中打熬出来的人,怎么?还怕我做噩梦不成?”钱不离呵呵一笑:“明复倒是吓坏了,庆国,早早带着明复去休息吧,这里已经没事了。”钱不离当然认得‘杀’字组,那都是顾坚从密谍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非常有实力的人,又经受过严格的训练,做起事情来滴水不漏,这么一会功夫他们肯定没闲着,早就把客栈搜一个底朝天了,现在这里是安全的。   阎庆国拍了拍王明复的肩膀,带头向外走去,王明复扫了钱不离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紧跟在阎庆国后面。   “还有谁来了?”钱不离问道。   “程将军这时候应该带着亲卫队和谷口处那些刺客斗上了,大将军稍等片刻,那边就应该完事了。”武钟寒笑道,当时事态紧急,程达虽然来不及召集所有的亲卫,但也带出了八十多人,钱不离的亲卫队是整个姬周国装备最精良的部队,远有脚踏弩、强弓,近有刺枪、战刀,八十多个亲卫包抄偷袭不到二十人的刺客还要花费很长时间,那真是一个笑话,也许在那些刺客还没看到人的情况下,就已经被弩箭射杀大半了。   “钟寒,你是怎么知道有刺客的?”   钱不离这一问,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武钟寒身上,这是大家都好奇的问题,阎庆国也从窗口处探出了脑袋等待着答案,他简单把王明复安抚了一下,就跳窗从后面绕过来了,在钱不离心中,王明复的安危非常重要,但是在阎庆国心目中却只有一个钱不离,这是几年来担任亲卫养成的习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这里。   “很简单!”武钟寒笑道:“大将军刚刚离开皇城不久,北门城防军的小队长还有一个兵丁就被人杀了,大将军常说,事出非常必有妖!凶手的手段非常利落干净,像是专门的杀手所为,一个小队长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纵使有仇家也不至于雇请刺客来杀人,而且那兵丁死前的神色很是蹊跷,所以卑职就带着‘杀’字组追了出来。”   “很好!”钱不离点头称赞道,其实他现在想起来也有几分后怕,如果不是见过了武钟寒,他会不会发现茶壶的异常可是一个未知数了,也许……他已经喝下了毒茶!   “幸好卑职的追踪术还算马马虎虎,一直吊在他们后面,可是卑职发现他们的人竟然越聚越多,才明白原来是一条大鱼,所以……卑职只好斗胆请大将军当一回鱼饵了。”   “呵呵,只要收获丰厚,别说当一次饵,就是你再让我当一次饵我也不会推辞。”钱不离笑道。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劲装的中年人走到房门前站定,轻声说道:“武大人,客栈内外我们已经搜查过了,没有人。”   “客人呢?”钱不离问道。   “没有客人。”   钱不离的目光正巧落在了一张招财进宝的年画上,那年画因为贴得日子久了,显得很模糊,只能看清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别的都看不清楚,钱不离好似想起了什么,但仔细想去,却又一无所获,不由皱起眉头道:“我怎么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呢?”   武钟寒一愣,皱起眉头思索起来,突然一块东西从他面前落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武钟寒抬头一看,正看到棚上的一个大洞!从洞中跳下来的三个刺客已经被钱不离击毙了,之后众人都忘了天棚!   冷兵器年代建筑工艺是很简陋的,眼前这普通的客栈更不能与宫殿或者贵族官员们的府邸相比,棚顶是用玉米秆搅着泥巴糊起来的,为了好看在下面贴上几层纸,在那洞口的边缘处还有几块干泥巴在晃动着,好似随时都会掉下来。   “上面你们看过了没有?”武钟寒喝道。   那中年人摇了摇头,没等武钟寒下达命令,他已经把手指插到了口中打了一声呼哨,旋即几条身着劲装的人影扑了过来。   那中年人看起来非常不喜欢说话,他指了指上面的洞口,随后膝盖弯曲下来扎了个马步,‘杀’字组成员之间的配合都是非常默契的,看到自己的头领做出动作,他们马上就明白了,一个人掏出火折子点燃,另一个人接过火折子横叼在口中,向前冲了几步,飞身而起,踏上了那中年人重叠平摊在身前的双掌。   那中年人低吼一声,双臂用力向上一送,那叼着火折子的人已经借力飞入了洞口。还没等下面的人说话,棚顶上突然响起了兵器交击的声音,紧接着又响起了两个人的惨叫声,一个声音很沙哑,另一个声音却很尖锐,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棚顶周旋的地方太小,根本无法施展武技,在里面有敌人的情况下,双双抢着出手落得双双受伤或被杀的结果并不奇怪。   钱不离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为什么感到不对了,在客栈中吃饭的时候他看到了武钟寒和一对抱着孩子的小夫妻,这个时间在客栈中吃饭的基本都是打尖的客人,刚才那中年人说客栈中没有其他的人,那么他们夫妻跑到哪里去了?事实已经给了钱不离答案,在棚顶!   “还有一个!”钱不离喝道。   那中年人迅速把两个‘杀’字组的人送到了大洞中,可是人刚刚进去,另一边突然传来了一声轰响,还夹杂了一个人的闷哼声,象是一个人从高处掉到了地上。   钱不离的瞳孔蓦然收缩起来,因为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阎庆国也大惊失色,他翻身向另一扇窗户冲去,可是已经晚了,隔壁又传来了惨叫声,那是王明复的声音。显然,那刺客在谋害钱不离不果、反被发现的情况下,产生了杀一个赚一个的念头,竟然对毫无还手之力的王明复下了杀手!   钱不离、周抗、武钟寒一起冲出了房门,扑进隔壁的房间,果然是那对小夫妻中的年轻男人,他手中正持着一把染血的长剑,见到众人已经堵住了房门,他不退反进,咆哮着向前冲来。   周抗气得脸色铁青,愤然迎上,略偏身让过对方的剑势,反手一拳击中了对方的面门,把那年轻人打得鼻血喷溅而出。武钟寒也跟了上去,双手搭上了那年轻人的肩膀用力一扳,那年轻人的两条胳膊就软软的垂了下去,随后他又扣上了那年轻人的下颚,一扣一抖,那年轻人不由张大了嘴,再也合不上了。   钱不离呆呆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王明复,默然无语,王明复胸腹间的伤口犹在喷涌着鲜血,这种伤势就算在现代也是致命伤,能及时送到医院还有三分救活的可能性,稍微晚了点必死无疑!而在这里却是无救的,就算是蒋维乔在救活的可能性也非常小,他钱不离辛辛苦苦的说服全都白费了! 第四二九章 忘形   “唉……”蒋维乔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蒋老先生,不知道你见过假死的人没有?假死就是指已经没有了呼吸和脉搏的人可以在一段时间之后突然醒来,你看这王明复是不是假死?”王明复受伤之后,周抗不惜使用蒋维乔交给他的奇药,为王明复止住了流血,随后连夜启程赶往皇城。只是王明复再没有醒来过,甚至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但钱不离不愿意放弃希望,还是把蒋维乔找了过来。   “大将军说的假死我也见过,但……”蒋维乔掀起了王明复的衣服,指点着说道:“大将军请看,他的身体已经出现斑点了,王明复不是假死,而是真的死了!”   “尸斑?”钱不离的心一凉,他知道尸斑意味着什么。   “是的。”蒋维乔点头道:“大将军,您再看这里!”说完,蒋维乔伸出手掌按住了王明复半睁半闭的左眼,随后又抬起了手,王明复的左眼居然被按变型了。   “大将军,如果他还是活人,他的眼睛是不会被人按变型的,王明复已经死了!”   钱不离缓缓坐在了椅子上,无力的挥挥手,示意人把王明复的尸体抬走,月色公爵、顾坚等人都陪在一边,没有人说话,这纯粹是一个灾难性的意外,一时间大家谁都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大将军,都怪末将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末将愿接受处罚!”阎庆国扑嗵一声跪倒在地。   “我已经说了不怪你,如果我怪你的话,早就把你从马车上踢下去了。”钱不离轻叹了口气:“起来,别象个小孩子似的!”   阎庆国缓缓站起身,走到一边垂头不语,他心里感到非常难受,虽然没有人指责他什么,但他自己有数,王明复的横死就是因为他失职!如果钱不离真的骂他一场或者痛打他一场,他心里还能好受些,谁知钱不离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这让阎庆国更难受了,他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看人。   “顾坚。”   “卑职在。”   “我走这几天,史达祖有没有找过你的麻烦?”钱不离问道。   月色公爵提顾坚答道:“你放宽心吧,史达祖只是左民部尚书,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来挑我们的毛病。”   顾坚接道:“是啊,史达祖倒是找过卑职一次,他的言辞非常客气。”   “找你做什么?”   “他想见见王明复,卑职推说武大人不在皇城,不好去都监府提人,就这么推脱过去了。”   “丑媳妇难免见公婆,这事情是推脱不过去的。”钱不离苦笑一声:“早晚也要来一次重审,那时候就全露馅了。”   “不离,你要赶紧想想办法!”月色公爵用充满期盼的目光看着钱不离。   “办法是说想就能想出来的?”钱不离的笑容更苦涩了,他暂时用了个李代桃僵,留下个假的王明复,然后把真的王明复带走,想方设法把王明复说服了,最后想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换回来,谁知道真的现在死了,牢里还剩个假的,事情已经糜烂到了这种地步,他还能想出什么办法?!   “别人也许会被难住,但……难不住你吧?”月色公爵笑道。   其他人的目光也集中到了钱不离身上,在他们心目中,钱不离是一个不可能被难住的人,以往每当陷入绝境、束手无策时,钱不离总是能使出奇招,带领他们反败为胜,别说他们,就连月色公爵这般冷静的人,也对钱不离抱有盲目的信心。   钱不离扫了众人一眼,刚想开口,武钟寒从外急步走了进来:“大将军,卑职已经审出来了!”   “是谁指使他们的?准么?”钱不离急忙问道。   “卑职是把那几个刺客分开审讯的,但他们的供词却一样,供出来的都是外院左民部员外郎张勇。”   “员外郎?”钱不离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官职。   “就是指待举的官员,比如说当左民部的尚书和侍郎出现空缺之后,一般情况下都是从员外郎中选拔,员外郎只不过是领一份薪饷而已,没有什么实权,也没资格参加朝议。”月色公爵解说道。   “一个员外郎会是指使者么?你们有谁熟悉张勇的?”钱不离问道。   顾坚想了想,接道:“大将军,卑职和张勇只见过几面,彼此不太熟悉,但是……卑职倒是认得张勇的姐夫。”   “是谁?”   “张勇的姐夫是外院度支部侍郎董解元。”   “这就对了!”月色公爵拍案而起:“董解元一向给人总唯唯诺诺、老老实实的感觉,这一次竟然挑头为难大将军,其中肯定有鬼!依我看,董解元才是刺客背后的指使者!”   “大将军,卑职这就带着人去把董解元擒拿归案!”武钟寒说道。   “别急,董解元的事情先缓缓再说,只要看住了他,让他跑不了就行。”钱不离摇了摇头:“关键的问题是……等到重审王明复的时候,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我们能做些什么?”   厅中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他们刚才没法回答,现在依然没法回答,难度太大了,不是短短时间内就能想出办法的。   过了片刻,钱不离突然开口说道:“我们把董解元抛出来怎么样?就说王明复被刺杀了,凶手是董解元指使的!”   “能不能换一个?”月色公爵摇头道:“你每一次被刺杀之后,都会有很多人跟着倒霉,在福州如是,在皇城也如是!”   “这次是真的啊!”钱不离辨道。   “我也没说是假的,问题是……次数太多了,你让天下人怎么想?”月色公爵叹道:“再说,董解元为什么要杀王明复,私贩兵械的事情也能赖到董解元身上么?”   钱不离闭上了嘴,思索起来。   “其实御史台的御史们还有外院各部的尚书侍郎们心里都清楚,私贩兵械的事情多多少少都会和你有些牵连,不说兵械的数量极大,如果没有沈继栋的默许,这批兵械会在夹脊关全部被扣押下来,私贩兵械不但罪名极其严重,还是一个血本无归的买卖!这样的买卖谁敢去做?谁会去做?”月色公爵叹道:“只是因为他们惧怕你的地位、实力,才不敢把矛头指向你,你还没发现么?虽然他们都非常反对和扎木合做生意,但除了董解元和沈德浅以外,满朝大臣还没有指名道姓弹劾过一个人,就连罪名难洗的沈继栋都没遭到大臣们的攻击,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知道你肯定会死保沈继栋,他们不愿意和你发生直接冲突!”   “你说的有道理。”钱不离点了点头。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我们这里找几个替罪羊了,找几个你能接受的,又能让大臣们满意的。”   “我是这种人么?”钱不离淡淡一笑。   “你不是,所以……想让风波平息就变得很难了。”月色公爵再次叹了口气:“可是如果你想把罪名都推在董解元身上,肯定会遭到朝臣们的反对,他们都知道此事肯定与董解元无关,你强而为之,就触犯了他们的底线,你可以给董解元栽赃,自然也可以给他们栽赃,在人人自危的情况下,他们肯定联手以求自保,你愿意这样?”   “我明白,也许到了那时候,在他们看来,董解元派刺客暗杀我的事情也成了栽赃陷害的实例了。”钱不离缓缓站起来在厅中来回踱步,此事硬不得也软不得,太过棘手了!   “大将军,卑职找人去教那剩下的王明复换种口音说话吧,也许能搪塞一阵呢。”武钟寒说道。   “搪塞一阵又能搪塞多长时间?没用的。”钱不离摇头道。   “试试也好,我们总不能干等着。”月色公爵道:“钟寒,你把王明复的尸首也处理一下吧,停在这公爵府里可不是个事,让别人看到就麻烦了。”月色公爵虽然没参加过战斗,但也曾经上战场观望过,她不怕死人,可这里已经成了她的家,家里停着死人太晦气了,她心里有反感。   “卑职明白,尸首好处理,在皇城外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武钟寒笑道。   钱不离的身形猛地一顿,一点一点缓缓的转了过来,他的眼睛有些发直,动作更是象木偶一般。   “不离,你怎么了?”月色公爵惊讶的叫道。   一点喜色在钱不离瞳孔中绽放,扩散到脸上,钱不离的嘴角开始上翘:“这叫什么?这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月色公爵等人愣住了,他们想不懂钱不离为什么来了作诗的兴致。   “来人,马上把蒋老先生请来!”钱不离脸上在笑,头脑却在飞速的运转着,灵感只是骨架,想让计划变得切实可行,还要添加很多血肉,钱不离浑然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身边都有什么人。   “啊……”陪坐的蒋维乔目瞪口呆的看着钱不离的背影。 第四三零章 故事   “大将军,外院左民部已经数次提出要重审王明复,您总这么推脱下去也不成呀。”尉迟慧坐在春凳上,一手托着香腮,一手剥着葡萄,含笑说道。她没参与钱不离的具体计划,也不知道王明复被钱不离带出了牢狱,后来又被杀了,但是尉迟慧能感觉到不对劲,钱不离等人对迫在眉睫的危急浑不在意,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尉迟慧认为钱不离已经想出了应对之策,她觉得自己有资格、也有理由知道里面的内幕,这也是她一早跑到公爵府的原因。   “早晨露水重,吃沾了露水的东西对身体不好。”钱不离弯弓搭箭:“庆国,给尉迟小姐取一杯豆花来。”做为一个将军,藏拙可以藏一时,但不能藏一辈子,所以近年来钱不离开始苦练弓术,当然,他只在亲卫队面前练。现在钱不离的箭术虽达不到神箭手的程度,但百步之内十箭中能有个六、七箭能射中靶心。   “算了,我还是喝杯茶吧。”尉迟慧手中的那颗已经贴近了嘴边,听到了钱不离的话,她又把葡萄放在了石桌上。   “空腹喝茶对身体也不好,容易得胆结石。”   尉迟慧羞答答的瞟了钱不离一眼,虽然她不懂‘胆结石’是什么东西,但钱不离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呀,这让尉迟慧感到很是欢喜:“公爵府就是公爵府,规矩真多!”尉迟慧娇憨的回了一句。   “这哪是什么规矩?这叫饮食卫生!”钱不离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把长弓扔给了一个亲卫,走到石桌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呵呵……山人自有妙计!”钱不离的长眉上挑,带出了几分得意:“不出三天,他史达祖就会变得心慌意乱了,现在我只需要等就可以!”   “当真?”尉迟慧很是好奇。   钱不离故作神秘的一笑,没有解释。   尉迟慧不由轻咬了下嘴唇,如果她和钱不离没什么关系,自然无需去顾虑钱不离的生死,那么也就不存在好奇不好奇的问题了,如果她和钱不离的关系非常密切,象情侣一样,又可以用撒娇或威胁的办法让钱不离说出答案,可惜她和钱不离的关系不远又不算太近,钱不离一心要钓人胃口的话,她还真是无技可施。   “原来是尉迟小姐来了。”话音落处,月色公爵缓缓走了出来,现在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依她的本心,除了处理公务之外月色公爵更愿意一天到晚呆在床上,可是钱不离却不允许她这么做,甚至还给她规定了时间,分早、中、晚让她在园内走动,一走就是小半个时辰,赖皮也没有用,完成不了作业是要受钱不离‘惩罚’的。   “公爵大人,您小心些!”尉迟慧挺会来事,急忙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月色公爵身边,搀住了月色公爵。   “没事的,多谢尉迟小姐。”月色公爵在尉迟慧的搀扶下缓缓坐了下来,随后对钱不离摆了摆手。   “干嘛?”钱不离奇怪的问道。   “真没眼力价,你是想让我一直站着还是让尉迟小姐一直站着?”月色公爵白了钱不离一眼。   钱不离左右看了看,站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接着在原地活动几下,对程达说道:“把草人给我抬过来。”   尉迟慧既惊讶月色公爵的‘无礼’,也惊讶钱不离的‘听话’,其实她不知道,钱不离可算是天下最讲究平等的人了,尤其是在家居生活中更没有尊卑的分别,夫妻还讲什么贵贱?现在的月色公爵逐渐被钱不离感染了,在外人看来,她的‘嚣张’确实让人吃惊。   “尉迟小姐……”   “公爵大人,您以后就叫我小慧吧,这样方便。”尉迟慧笑道。   “也好。”月色公爵也笑了起来:“那你以后也别和我讲究什么俗礼,就叫我月姐吧。”   “月姐不好听,色姐比较好。”钱不离抽出一柄飞刀,瞄了瞄草人,顺口插了一句。   尉迟慧听到这句话,急忙使劲咬了下嘴唇,才能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色姐……实在是太难听了!   “你……”月色公爵一阵羞窘,这时候她应该用动作来惩罚钱不离,但身边又还没趁手的兵器,她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这东西可是有来头的,钱不离还没有做出‘神器’之前,这东西是钱不离的第一项发明,也是野丫头浮柔最喜欢的贴身宝贝,没想到现在落到了月色公爵手里。   月色公爵摘下一颗葡萄,为了不让葡萄破碎,她很小心的把葡萄放在牛皮套环中,拉开了弹弓,一边的程达和阎庆国是面面相觑,又只能装做什么也没看到。   “看我的小李飞刀!着!”钱不离看不到身后的动静,全神贯注投出了手中的飞刀,这东西他很熟练,虽达不到传说中那例不虚发的程度,但说射眼睛就不会射到草人的鼻子,更不会射脱靶,算是百发百中了。   啪地一声,钱不离感到屁股一凉,紧接着传来丝丝疼痛,他扭头一看,发现月色公爵在那里晃着弹弓,象狐狸一样笑得很是开心。   钱不离用手指点了点月色公爵,无可奈何的转了过去,如果不是有尉迟慧在这里,他可以用行动来报复,现在就不方便了,他只能忍着。   尉迟慧的眼睛都直了,她以前和钱不离、月色公爵等人接触,都是为了商量事体,这等玩闹的事情从来没见过,她脸色发红,想起身告辞,又觉得太唐突了,留下来又感到不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月色公爵把弹弓塞在了尉迟慧手中,向着钱不离的背影使了个眼色,示意尉迟慧也来一次。   尉迟慧象被烫了一下似的,急忙把弹弓塞了回去,连连摇头不已,脸色愈发显得红了。   啪地一声,钱不离的屁股第二次中弹,他愤然转过身,却惊讶的看到,尉迟慧正举着弹弓在发呆。   “你……”这次轮到钱不离无语了,月色公爵打他是夫妻间开玩笑,尉迟慧凭什么给他一下?   “不是我、不是我!”尉迟慧急忙把弹弓扔到了地上,现在已经她已经是满脸通红了:“真的不是我,是月姐打的!”   “小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月色公爵正色说道:“我承认是我让你打的,我是主谋,可你也不能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在我身上呀?”   尉迟慧往日的聪慧不见踪影,心头象藏着头小鹿一样砰砰乱跳,虽然长大之后追求过她的男子很多,但她基本上没有给过别人机会,谈不上有什么经验,而钱不离又是她心仪的男人,这种玩笑对她来说是太大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样解释,只知道低着头、揉捏着衣角,根本不敢抬头看钱不离的神色。   钱不离只顿了片刻就明白了,肯定是月色搞的鬼,他苦笑着摇摇头,抓起地上的沙袋绑在了脚上:“程达,来,陪我跑几圈。”   钱不离的心是很细的,尉迟慧感到含羞、难堪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钱不离在这里,如果他走了,尉迟慧会好受很多。   等钱不离和程达离开了好半晌,尉迟慧才慢慢的抬起头来,抱怨道:“月姐,你这是干什么呀!”   月色公爵一笑:“小慧啊,以后别总是有事才来,闷在家里多没意思?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来陪我聊聊天嘛,他呀,知道的东西多着呢,和他聊天是不会气闷的。”   尉迟慧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至于那个‘他’是谁,两个女人都心中有数。   “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呵呵……别的不说,他肚子里呀,有着讲不完的故事,真的很好听!只要你听过一次也会入迷的。”   “故事?”   “嗯,比如说昨天他就给我讲了个神灯的故事,讲得我也想得到一个神灯了。”   “月姐,你也给我讲讲好吗?”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在两个女人沉浸在故事中的时候,一个满脸风霜的骑士正单膝跪在钱不离面前,递上了一份十万火急的密信。   钱不离打开密信,密信上只有两个字:完成。   钱不离露出了微笑:“闹得大不大?露出什么破绽了没有?”   “事发的时候卑职就离开了,不知道,明天还会有信使到皇城,他们应该知道。”   “很好,去总管那里领赏吧。”钱不离点点头。   那骑士站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程达,王明聪什么时候能到皇城?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明日正午左右能赶到皇城,大将军放心吧,节度使大人虽然年少,但做事精干,这么点小事必能处理得妥当。”   “嗯……”钱不离突然想起了什么:“程达,想没想过独领一军出外征战?”   程达一愣:“大将军,末将……末将不想走,末将已经习惯随侍在大将军身边了。”   “也好,不止是你习惯,我也习惯了,一时看不到你,我就象缺了点什么似的,只是……太委屈你了。” 第四三一章 波澜再起   虽然已经入了秋,但秋老虎也是很厉害的,尤其是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心里发慌,官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这个时候行人们大都在路面的茶社、客栈里休息,避过烈日再赶路也不迟。   两骑快马由远处奔来,前面的是一个长着马脸的中年人,后面的是一个年轻人,两个人都是汗流浃背,但谁都不敢停下来休息,他们的挎包里有一封急信,必须尽快送往皇城。   快奔入皇城的地境时,前方的官道上出现了一座哨卡,十几个常备军正在哨卡一侧的树下乘凉,见到有马匹过来,其中两个常备军站了起来,回到哨卡前,挥舞着武器示意来人停下来检查。   长着马脸的中年人放缓了马速,随后从怀中掏出了腰牌:“两位军爷,有急报要送往皇城,快点让我们过去。”   “把官堞拿出来让我们看看。”一个常备军回道。   后面跟上来的年轻人不耐烦了:“耽误了事你们担待得起么?还不快闪开!”   那常备军士兵当时就火了:“你他妈和谁吆喝呢?”   那年轻人刚想说话,中年人连忙摆了下手:“军爷,别和那小子一般见识,他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包涵些个,这是我们的官堞,军爷您看。”说完那中年人从怀中掏出了官堞,递了下去。   就在这时,远方又传来了马蹄声,有五、六个骑士飞驰而来,见到了前方的哨卡,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一个骑士居然弯弓射出了一支响箭,为首的骑士则挥动着一面小旗,眼力好的人可以看清旗上绣着一个‘信’。   “快!快把鹿角搬开!!”一直懒洋洋靠在树下乘凉的常备军小队长慌了神,站起身大叫道。   两个常备军士兵手忙脚乱的把鹿角搬开了,那五、六个骑士保持原速从路口冲了过去,只留下了飞扬的尘土。   那年轻人用手捂住鼻子,让到了一边,还没等烟尘都落下去,他就气愤的叫了起来:“你们为什么不检查他们?只验我们的官堞?”   “人那是大将军的信使!”一个常备军士兵冷笑着回道:“小子,别他妈和我们吆五喝六的,你要是有能耐也混一个天威军出身来!”   这句话把那两个信使都噎住了,他们默默的等检验完了官堞,才驱马走过路口。   “两个给左民部跑腿的家伙也敢跟我们装大尾巴狼,我操!”身后传来了骂声。   两个信使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无可奈何。   左民部尚书史达祖正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翻看着一本史书,他这个尚书闲得很,或者说整个左民部也一样闲得很,左民部的要责就是处理百姓之间的纠纷,但一般的小事都被各地的州、城、县衙门处理了,处理不了的或事干重大的才会报往皇城。这一年来姬周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少有什么需要他操劳的大事,东北与罗斯人交战和左民部没有任何干系,那是军部和内阁应该操心的事情。而夹脊关的事情虽然闹得不小,但现在人犯都在都监府关押着,他要了几次没能把人犯提出来,也就没再去了。史达祖知道里面的水很深,他该做的已经做了,该得到的名望也已经得到了,史达祖认为中庸之道才是王道,如果步步紧逼,真要把那个人逼急了,他绝不会落个好下场,能做到适可而止才是真正的智者啊!   史达祖的书只看了一小半,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他抬眼一看,看到左民部的左右两个侍郎还有他府中的师爷一起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   史达祖干咳一声,缓缓把书放在了书桌上:“出什么事了?”   “尚书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左侍郎顾不得擦头上的汗,三步并成两步冲到史达祖跟前:“大人请看,夹脊关的急报!”   史达祖接过急报,只扫了几眼,脸色就变了,眼神也有些发直,等到他把前后都看完,头上已经冒出了豆粒般大小的汗珠,吃力的问道:“此事……当真??”   “大人,千真万确!整个夹脊关都轰动了!!”左侍郎回道。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你没有对别人说吧?”史达祖追问道。   “大人,这等事情卑职怎么敢对外人胡说八道?!”   史达祖的脸色变幻着,过来好一会,象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快去给本官准备轿子,马上!”   “大人,您要去哪里?”   “去哪里?当然是去公爵府了!”史达祖拿起了急报,郑重的揣到了怀中。   ※※※   钱不离也在接见信使,他把信使打发走,又和顾坚商量了一会,程达来报,外院左民部尚书史达祖求见。   “就知道你会来!”钱不离呵呵一笑:“让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史达祖已经大步走进了客厅,他第一件事就是摘掉了自己的官帽,随后双膝跪倒在地,钱不离惊讶的站了起来:“史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卑职误信匪人、不辨是非,以致于擅自蛊惑民众,在皇城中造成了恶劣的影响,请大将军降罪!”史达祖郑重的说道。   “史大人,这些……从何说起?”   “卑职接到了夹脊关的急报,请大将军过目。”   夹脊关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王明复杀掉了商人之后,他的客栈就被封了,店中的伙计也跑到别的地方另寻出路。而就在前几天,一个小偷夜间潜入了被封的客栈,想偷些家具什么的出去变卖,谁知他在地窖中竟然发现了一个人的尸体,这可把那小偷吓坏了,他想偷偷逃走,却又怕这人命案落在自己头上,最后无可奈何的选择了报官。   一个尸体本惹不出多大的风浪,问题在于,那是王明复的尸体!这下就热闹了,夹脊关的数个仵作联手验尸,还请来了周围县府的仵作,他们一致认定,王明复已经死了一个月以上!   当然,王明复的尸体已经腐烂了,从外表上,只能依稀辨认出此人长得有那么一点象王明复,但没有人敢肯定,可是王明复的街坊想起了几件旧事。其一是王明复曾经受过很重的箭伤,应该留下些可以供仵作检验的痕迹,其二是王明复在客栈第二次开业时,曾自己爬上木梯去挂牌匾,结果不慎摔了下来,左边的四颗牙齿被摔断了。最后一件事关系更是重大,王明复小的时候用铡刀切马草,结果因为年纪小犯困,把自己右脚的大脚趾和二脚趾切下来一部分。   仵作当众验尸,结果王明复的街坊说的那几件事一一被验证了,铁的事实说明,死人就是王明复!轰动性的疑问就此产生了,王明复已经死了一个多月,那么,在十九天之前,带领乡邻们杀死商人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消息传开了,知道事关重大的夹脊关主将沈继栋抱病而起,连夜召集邻近城、县的父母官和仵作,于第二天进行第二次验尸。这一次参加验尸的仵作已经有三十多人了,其中有不少是经验非常丰富的老仵作,王明复的尸体已经是高度腐烂了,所有的仵作都认为,王明复最少最少也死了一个月,甚至也许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死了!   沈继栋再三求证,很多仵作愿意以性命担保自己的审格,沈继栋依照正常程序向左民部发了急报,随后又挑出在场的几十个百姓和十几个仵作,派士兵护送他们赶往皇城。   沸腾、愤怒的民声转眼间就变成了惊疑,无数人在议论着,那个冒充王明复的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冒充王明复?又为什么要袭击伤人?当日,是王明复听到了那些商人要和扎木合做买卖、私贩兵械,而他带领乡邻翻查商队的货物,果然找出了大批的兵械,这才把事情闹大的,现在那个王明复都是假的,他说的话还可靠么?   因为这件事倒霉的人可不少,沈继栋竟然容忍假王明复闹事,失察之罪不可逃,而史达祖更倒霉,他不但有失察之罪,还有失职之罪,他那慷慨解囊、捐赠钱款的行动也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的名望也算白捞了,日后百姓们谈起此事肯定把他史达祖形容成一个大傻瓜。   这正是左民部官员们心慌意乱的原因,也是史达祖急急忙忙跑到公爵府请罪的原因,不管史达祖心中还有没有疑虑,或者还有多大疑虑,他也只能选择来请罪!沈继栋搞出的动静非常大,有数千名百姓和数千士兵围观了验尸,消息很快就会向四方辐射开去,凭一个人或几个人的力量很难左右什么,在顺势而趋和逆流而上之间,信奉中庸之道的史达祖第一时间选择了前者。 第四三二章 述职   “想不到还有如此复杂的隐情。”钱不离的声音很平静,外人很难从他的声音里辨别钱不离的情绪。   其实所谓的斗心计,五分比的是彼此的机智,另外五分比的就是谁更会掩饰了。这就好像赌博一样,有的人纵使撞到了百年难遇的好运气,也只能赢点小钱,为什么?因为他把自己的牌写在了自己的脸上,根本不会掩饰自己或者说掩饰的本事不到家,那眉间眼角总是带着溢出的喜色,又能瞒得了谁?只有初哥才会去盯着对方的牌,老手连自己的牌都懒得看,他们注意的是对方的眼睛。   史达祖心中一沉,急声道:“大将军!此歹人竟敢冒充王明复劫杀商队,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天大阴谋!请大将军下令马上重审!!”   钱不离不置可否、不发一语,跪在地上的史达祖听不到钱不离说话,又看不到钱不离的表情,心里更加不安了:“卑职恳请大将军给卑职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卑职愿主持重审!”   “史大人,起来吧。”钱不离缓缓说道。   “谢大将军。”史达祖听到钱不离还叫自己一声‘大人’,稍微好受了些,但他也不敢径自找个椅子坐下,只能垂手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史大人,这些天你几次找到都监府,要求提审牢中的王明复,武钟寒却数次拒绝你的要求,其实么……这是我的授意,你知道为什么吗?”钱不离缓缓说道。   “卑职愚钝,卑职不知。”   “坐吧。”钱不离一笑:“我不怪你,因为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前因后果。”   史达祖默默走到一边,坐在了椅子上,他的脸色虽然很平静,但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强自压制着情绪的起伏,等待着钱不离的下文。钱不离本没有必要解释什么,史达祖清醒的意识到,他遭遇了人生的一道分水岭,如果钱不离把内幕消息解释给他听,代表着钱不离想拉拢他,那么他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如果接受的话,需要他用什么样的语言和行动让钱不离更为信任他?   史达祖原本不是钱不离这一系的大臣,他和比较交心的同僚聊天时,不否认钱不离立下的功绩,但他们也都感到忧心忡忡,因为钱不离的权力太大了,有架空姬胜情的嫌疑,现在就要摇身一变、从今以后开始为钱不离摇旗呐喊,这让一向自认清高的史达祖感动非常矛盾。   “其实那批兵械是我亲自下令运往夹脊关的。”钱不离出语惊人。   “什么???”史达祖惊叫起来。   “别那么激动,和你们想的并不一样,我只是在和飞鹰部落做生意,不是在和扎木合做生意,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莫非是……飞鹰部落中有人……”史达祖现在虽然被钱不离牵着鼻子走,但他毕竟是一部之尚书,经验、阅历都不是常人能比的,加上钱不离说得如此直白,史达祖一下子就领悟到了。   “扎木合先是在雪原城葬送了飞鹰部落的近卫骑兵,后来又在我姬周国受到大军四面剿杀,伤亡惨重,在飞鹰部落中已经有很多人对扎木合不满了。这一次扎木合又强行吞并了白狼部落,他的仇人是越来越来,有人暗中和我们取得了联系,要求得到我们的支持,除掉扎木合,只要大计成功,他们愿意永远向我姬周国称臣。”钱不离轻叹了一声:“以往我年少轻狂,以为亲率一军远征,就能在草原彻底击败扎木合,后来到了塞外之后才知道,想在草原上歼灭飞鹰部落谈何容易!现在痛定思痛,觉得……唯有以夷制夷才是上策中的上策!”   史达祖连连点头,‘以夷制夷’是史达祖这一派系一贯坚持的国策,史达祖的两个老师更是此策顽强的支持者,只是先王姬若发一向重视武功,根本不听他们的进言,钱不离这番话是说到史达祖心坎里去了:“大将军能如此深思熟虑,真是我姬周国的大幸!只不过……飞鹰部落的人不可轻信,除掉了一个扎木合,也许马上就会出现第二个扎木合!”   “我知道。”钱不离笑道:“所以我的支持是有限度的,能让他们和扎木合斗个旗鼓相当就可以了,我呢,只想做个一个自得其乐的渔翁。”   “大将军高见!如果飞鹰部落就此自相残杀,我姬周国至少可保三十年平安!”史达祖沉吟片刻:“大将军,您一共凑集了多少兵械?”   “大概……有六千柄长剑,二百套铠甲,我不想养虎为患,也只能给他们这么多。”   史达祖一愣:“就是出事的这一批?”   “嗯。”钱不离点了点头:“史大人,我不说你也明白,这种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泄露出去我就没办法说个清楚,人言可畏啊,又有几个人能知道我的苦心?所以我只能选择推脱、等待。”   这下史达祖放心了,如果钱不离坦言交易的兵械已经达到了六万柄长剑,史达祖绝不会同意钱不离的做法,在眼光的局限性影响下,他也不会下决心为一个祸国殃民的人效力。   区区六千柄长剑起不到太大的用处,史达祖也叹道:“大将军说得不错,愚民只知柴米油盐,安能知国家大事?!”   “问题是,这件消息真的被泄露出去了!我不相信这是巧合,知道秘密的人并不多,这几天来我一直在派人暗中调查。”   “大将军可曾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没有,但很快就会有了!”钱不离笑道:“我们可以从假冒的王明复身上找出我们想要知道的东西!”   史达祖一边点头一边等着钱不离的下文,谁知钱不离却合上了嘴,专心致志的翻阅起文案来。史达祖愣怔片刻之后也明白了,如果继续往下说,就应该商谈由谁来主持重审假王明复,如果钱不离把任务交给了他,无疑等于轻轻放下了他的过失,可是,钱不离凭什么原谅他史达祖?顺势换一个人来做左民部的尚书岂不是更好?!这个时候他不主动钱不离是不会主动的。   史达祖脸色变幻不休,过了很长时间,他站起身来躬身向钱不离说道:“请大将军让卑职重审此案,卑职愿驱残生为大将军效力!”   “史大人言重了。”钱不离被‘惊醒’过来:“你我同殿称臣,都是为我姬周国效力,何须如此!”   “大将军志在千里,岂能被此等小事牵扯,如果大将军不嫌卑职愚钝,卑职愿为大将军分忧!”史达祖这些话是有来历的,钱不离数次在朝臣面前明志,他想要的就是征伐敌酋,让姬周国雄霸天下,受四方贺表!其实如果不是钱不离在行动上做出了不过多干预政务的姿态,当日姬胜情封钱不离为摄政大公时也许还要经受一番波折,被赐封为大将军之后,钱不离已经成了总领军权的第一人,如果再总领政务,那么他和国王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对姬周国的臣子来说,谁都不希望出现一个篡位的独裁者。   “好吧,既然史大人主动请缨,那么……就由史大人来主持重审吧。”钱不离笑道:“不过,其中有几件事情史大人一定要注意,尤其是兵械之事,要趁机推翻原供!”   “卑职明白。”   “武钟寒还是你的副审,有什么疑难多和他商量一下。”   “卑职早就想向武大人请教一二了。”史达祖陪笑道。   他已经明白了钱不离的意思,在这官场之中,大家都自认是斯文人,谁也不会提出赤裸裸的要求,讲究的是含蓄,点到即可。比如说一个年轻人犯了罪,他的长辈身居大员,去向主审求情,他绝不会赤裸裸的说你把事情办好了我怎么怎么,你办不好我又怎么怎么,说出这番话的蠢猪也做不了大员!如果他希望得到轻判,他会说,某某本性纯良,只因为一时糊涂犯了事,真是太可惜了。如果他希望干脆推翻供词,他会首先暗示出两者的关系,比如说某某是他看着长大的,以此表达出自己救人的决心,接着罗列出一些优点,最后又说,没想到做出这等事,委实让人震惊。   如果主审官明白事理,这大员事后自然会投桃报李,如果秉公执法,主审官日后就要穿小鞋了。但不管事情怎么样,就算因贪赃枉法而闹大了,事情也与这大员无关,他不过是感叹了一番而已,保身才是为官的第一要职!   钱不离笑了笑,象突然觉得困倦了一样伸了一个懒腰。他那个世界里有端茶送客的习俗,这里可没有,只能用一些肢体语言来暗示对方。   “大将军日里万机,千万要注意休息,卑职就不烦扰大将军了,卑职告辞。”史达祖连忙站了起来。   “回去多准备准备也好,嗯……史大人,重审的时候多设一个席位,我要去旁听,你不要把这消息泄露出去,明白吗?”   “卑职明白。” 第四三三章 重审   啪地一声,史达祖重重的敲了一下惊堂木,喝道:“下跪何人?”   “小民王明复。”   “尔籍贯何处?”   “小民原来是洪州人氏,小的时候因为家人获罪被一起遣送到了夹脊关,后来小民在夹脊关开了一间客栈,勉强能讨个生活。”假王明复抄着一口夹脊关那边的方言回道,不过他的语速显得有些迟缓。   “尔因何获罪?”   “在半个多月以前,小民的客栈里还来一支商队,他们的货物很多,小民帮着他们张罗的时候听到里面哗啦作响,好像装的都是铁器,后来听那商队的几个伙计聊天,说他们运送的都是兵械,准备卖到塞外去。大人您也知道,扎木合这些年没少坑咱老百姓,小民一时气不过……”   “够了!”史达祖又拍了下惊堂木,喝道:“传夹脊关仵作上堂!”   假王明复的身子缩了下去,没用再言语,跪在王明复身后的七、八个百姓感到诧异起来,他们自愿做证人,陪着王明复一起赶到皇城,而在第一次过堂的时候,史达祖对王明复、对他们一直是客客气气的,现在好像有些不对劲了。   时间不大,三个由夹脊关而来的仵作走上来,跪倒在堂前,那几个百姓偷偷回头观看,他们认得正是本乡的仵作,那几个百姓更加不安了。   “审格在谁的手里?”史达祖冷冷的说道。   “在小人手里。”一个仵作向前膝行两步答道。   “念!”   “姬周国元历三百四十四年九月三日,于夹脊关顺通客栈的地窖中发现一具无名男尸,此人身高五尺二寸三分,身材略胖,尸体腐烂严重,体下积有腐水,体中已然腐生大量蛆虫,估计死于三十日之前。此人右胸乳斜下二分处有一箭伤旧创,左槽牙有四枚断裂,右脚趾中大脚趾和二脚趾没有趾甲。”   “致命伤在何处?”   “在胸腹之间,一剑致命,贯通前后,小人以为凶手必然是一个精通武技的人!”   “死者是何人?查出来了没有?”   “据多方求证,死者正是顺通客栈的老板,王明复!”   听到了仵作的话,假王明复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而假王明复身后的几个百姓当时就乱成了一团,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个荒谬的消息,他们根本就不相信。   “肃静!”史达祖猛击惊堂木:“传证人高洪融、张菜牛等!”   几个衙役把证人们带了上来,假王明复身后的几个百姓回头一看是又惊又喜,在这千里之外的皇城大堂之上,夹脊关来的人竟然凑出了十多个,完全可以开一个同乡会了,有的人开始呼朋唤友,有的人甚至在呼叫着朋友的小名。   “放肆!”武钟寒怒了:“这里是大堂!不是你们的夹脊关,也不是菜市场,都给我闭嘴!再有不听传唤就擅自出声者,罚刑棍三十!”有的百姓终其一生也打不上一次官司,他们哪里知道大堂上的规矩?原来史达祖把他们定性成为国除害的义士,又因为要突出自己爱民的风范,所以一直懒得管他们,也懒得教他们规矩,更不好申斥,现在整个案件的性质都变了,从上到下,没有人再会纵容这些百姓无礼喧哗。   一听到打板子,百姓们当时就闭上了嘴,说到嘴边的话也强自咽了回去。   “高洪融,张菜牛,你们几个人看一看,他是不是王明复!”史达祖喝道:“王明复,抬起头来!”   假王明复的头反而越垂越低了,两个衙役走上前抓住假王明复的头发,硬生生把他脸仰了起来,高洪融和张菜牛等几个人围着假王明复转了一圈,低声回道:“大人,有七八分相像。”   “没问你像不像,大人问你们是还是不是!”武钟寒喝道。   “大人,把他的鞋子脱掉看看就知道了。”张菜牛回道。   史达祖挥了挥手,又走过去两个衙役,这时假王明复突然拼命挣扎起来,口中还在大叫着:“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衙役从袖中抽出铁尺,左右开弓在假王明复的脸上抽打了几下,最后把铁尺捅进假王明复的嘴,顶住了喉口,这下子假王明复是一个字也叫不出来了。   鞋子很快就被扒掉了,露出了两只黑糊糊的脚,这也难怪,在狱中的人连饭都吃不饱,谁还会给你水让你收拾卫生,假王明复的脚很长时间没有洗了,不但脏,还散发着臭气,熏得几个衙役都皱起了眉。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假王明复的脚上,白色的脚趾甲在黑色的底彩中非常清晰,左边是五个,右边也是五个,不多不少和正常人一样。   “他不是阿复!他不是!他……”张菜牛惊叫起来,叫声未落,他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张菜牛才想起来,乱喊乱叫是要被打板子的。   早一批跟着王明复来到皇城的百姓们呆若木鸡,他们的见识本来就不太高,突如其来的反转让他们难以承受,倒是后一批证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们直愣愣的看着假王明复的背影,眼中的神色都非常复杂。当日王明复把商队的阴谋揭露出来时,是那么的愤怒和悲壮,这个坏人伪装得实在太象了,竟然把所有的乡邻都骗了过去!   “大胆凶徒!还不快快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又是谁杀了王明复?”史达祖高声喝道。   那衙役把铁尺抽了回去,得到了自由的假王明复一边挣扎一边嘶哑着嗓音叫道:“你们冤枉我……你们官官相护……”   “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来人,上夹棍!”武钟寒喝道。   “大人,且慢。”一个夹脊关的老仵作开口说道:“不妨再验一下,王明复曾受箭伤,差一点死掉,这件事在夹脊关很多人都知道,如果此人身上没有箭伤,那他肯定就是歹人冒充的!”   “多此一举,大人,小人以为,现在的证据已经足够了。”另一个仵作说道。   史达祖略一沉吟,看了看武钟寒,喝道:“再验,把他的衣服扒下去!”   几个衙役三下五除二,把假王明复的上衣扒掉,观察了片刻,起身回道:“大人,此人身上并无伤痕!”   第一次验过假王明复的脚,那些百姓都处于震惊之中,这第二次验下来,他们已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了,原来这个人真的是假的!!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史达祖冷笑一声:“来人那,动刑!”   “谁敢?你们谁敢动我,大将军绝饶不了你们!”假王明复挣扎着吼出了一句惊天之语。   除了坐在一边听审的钱不离和坐上副审席位上的武钟寒以外,所有的人都被吓愣了,他们都万万想不到,这个歹人竟然和大将军有些关连。   史达祖反应得最快,他被气得暴跳如雷,钱不离就在一边坐着,歹人竟然敢攀咬钱不离,他的面子可算是丢尽了,对他的能力也是一种侮辱,史达祖双眉倒竖,怒吼道:“来人,把这歹人押下去,给我重重的上刑!”   “慢着!”钱不离突然插话了。   史达祖连忙摆手制止了衙役,钱不离站起身,走下了大堂,绕着假王明复转了几圈,为了不让别人认出来,他的眉毛早已经涂成了黑色,在整个大堂上,也只有史达祖和武钟寒等几个人知道,其他的人都万万想不到,默默在一边听审的年轻人就是当朝的兵马大将军钱不离。   “你假冒王明复,劫杀商队、蛊惑民众,罪恶滔天、国法难容!对你用刑是应该的,你不服?”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假王明复傲然仰头,侧过头去不看钱不离。   “胆子倒不小,竟然敢在大堂上信口雌黄!如果我下令对你用刑,那又怎么样?”   “你今日为难我,明日大将军就要你好看!”假王明复针锋相对的回道。   “你说的是哪一个大将军?你认得他么?”   “我与大将军有主仆之情,岂能不认得!”   “好一个凶徒!大将军就在你面前,你还敢胡说八道!”史达祖站了起来,拱手道:“大将军,与这等人无需多费口舌了,三木之下,我就不信他不招!”   史达祖的话音落地,堂下响起了不可抑制的惊呼声,百姓们才知道,原来那个看起来非常和气的年轻人就是大将军钱不离,假王明复的攀咬也就成了个笑话,他连钱不离都不认识,还开口威胁钱不离,哪里能和钱不离有什么主仆之情?   “此人竟然敢当堂攀咬我,还说什么和我有主仆之情,依我看,这里面可是有大名堂的!”钱不离冷笑道。   武钟寒起身道:“大将军,把此人带到都监府的刑房吧,卑职肯定能让他开口!” 第四三四章 捕人   “史大人,那个假王明复已经招认了,您自己看吧!”武钟寒把文案递了过去,一脸凝重的坐到了椅子上。   史达祖翻看文案一看,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把文案扔到了地上,他晃了晃头,又仔细看了看,确定不是幻觉,不由压低了声音说道:“武大人,那假王明复不会是……乱咬吧?”假王明复供出了两个人,都是朝廷的大员,一个是外院度支部侍郎董解元,一个是外院吏部尚书沈德浅,这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史大人,您不知道,如果那假王明复供出的不是这两个人,他反而是在说假话!”武钟寒缓缓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史大人可还记得前些天城防军有人被杀死的案子么?”   “当然记得。”   “实不相瞒,大将军曾经秘密出城去处理紧急军务,结果被人盯上了,董解元就是背后的主谋,他派出了二十多个刺客去刺杀大将军!呵呵,幸好大将军随身带着那……又有周大人和阎将军保护,董解元的阴谋才没能得逞。当时卑职和程将军带着亲卫队去接应,活捉了几个刺客,那几个刺客已经招认了,他们都是受董解元控制的。”武钟寒道出了一段隐秘。   “这……真是岂有此理!”史达祖愤怒了,他不是因为投靠了钱不离,所以故意装装样子,而是真的愤怒:“董解元身为要员,领着朝廷俸禄,却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该杀!”   史达祖虽然不是纯臣、铮臣,但他有自己的规则和底线,钱不离的功绩天下人有目共睹,如果对钱不离有意见或者反对钱不离做出的某事,大可以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以理服人,偷偷摸摸搞暗杀算什么东西?没有钱不离姬周国说不定已经变得分崩离析了,这岂不是在自毁长城?!   “世上该杀之人是杀不尽的。”武钟寒叹了口气:“史大人,我已经派捕快去拿人了,今天还要夜审,您是不是趁这空档先去休息一会?”   “我怎么能睡得着!”史达祖摇了摇头。   “也好。”武钟寒笑道:“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史大人,我们先研究一下这董解元吧。来人啊,去把与董解元有关的文案拿来。”   几本文案放在了桌上,史达祖和武钟寒一边翻阅着一边低声交谈着,既然已经认定了董解元是主谋,那么就把董解元的亲属、朋友等一切和董解元走得很近的人都梳理出来,因为其中肯定有董解元的同谋。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几个捕快急匆匆走了进来:“启禀总都监大人,人犯已经带到!”   “惊动了地方没有?”武钟寒抬起头问道。   “没有,已经封街了,消息不会传出去的。”   “他们的家眷呢?”   “都被看管起来了。”   “把人犯带上来吧。”武钟寒点了点头。   时间不大,一脸苍白的董解元和面带惶然的沈德浅被五花大绑推了上来,没等他们站定,膝弯就被捕快重重的踢了一脚,两个人身不由己跪倒在地上。   史达祖望着往日在朝堂上并肩的同僚,心中唏嘘不已、感慨万千,同时也为自己感到庆幸,但现在他可没时间去同情谁,尤其是董解元,此人也不值得同情!   武钟寒的目光冷冷的在董解元和沈德浅身上扫过,董解元确实是刺客背后的主谋,而他的落网意味着姬胜烈留在姬周国的最后力量将被一扫而空,现在他要抓住每一分时间,在董解元手下的密谍警醒之前发动雷霆一击,不放走一个!   “武钟寒,本官乃外院吏部尚书,武大人擅自拘捕朝廷要员,该当何罪!”沈德浅竟然抢先大声叫喊起来。   “你以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在公堂上喧哗,给我掌嘴!”武钟寒冷笑道。   两个捕快拔出铁尺,毫不客气的在沈德浅的脸腮上抽打起来,其实这种刑罚并不厉害,可沈德浅已经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刚才他的咆哮只是在试探武钟寒,如果他还有一线希望,武钟寒的回答会客气些,现在武钟寒说打就打,证明他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沈德浅不是被铁尺击倒的,而是被自己心中的绝望击倒的。   “董解元,你应该预料到自己有这么一天吧?”武钟寒缓缓说道:“你是想识相些,自己坦白出来呢,还是想考验一下我的能力,看我能不能撬开你的嘴?”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董解元不亢不卑的回道:“武大人尽管吩咐,您说什么我认什么。”   “欲加之罪?”武钟寒微笑起来:“大将军遇刺之后安然返回皇城,某个人看到大将军毫发无伤,当时就吓得魂不附体了,后来在黄昏时分,派家丁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送出了城,董解元,这个某人……你应该认识吧?”   董解元偏过头,没有回答。   “你真以为他们能走得了?”武钟寒冷喝一声:“董解元,你想不想见见自己的儿子?!”   “犬子只是想去顺州游玩!武大人,犬子犯了哪条国法?你凭什么抓人?!”董解元反问道。   “游玩?你的两个儿子随身带了三千多枚金币,还有十几张金票,总值已经超过了一万枚金币,这已经是你的全部家当了吧?带着你的全部家当去游玩?!董解元,拜托你找个合适点的借口!”   “这是家事!我的家产愿意交给谁就交给谁,愿意带到哪里就带到哪里,武大人好大的能耐,连家事也要管么!”董解元回敬道。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一定要让我用刑是么?董解元,我老实告诉你,我还没遇到过我武钟寒也撬不开的嘴!你没有受到过训练,你派出去的刺客尚且打熬不过,老老实实把你供了出来,凭你也想顽抗?!”武钟寒冷笑道:“我知道,你想为你那主子以死效忠,不过……你真不愿意为你的孩子考虑了?想让他们陪你一起受罪?”   “犬子本无罪!株连是古时的刑法,大将军一意改制革新,武大人却想着要复古,真是可笑。”   “呵呵……本都监怎么会搞株连呢?到时候把你的家人发配到边关去,不需要别的,一支突然出现的盗匪就能把你家人全都解决了,谁也怪不到我头上。”   “见识了,请便。”董解元淡淡的说道。   “很好!”武钟寒轻叹了一声:“来人,把人犯的衣衫全都除去!”董解元的话音虽然很淡然,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痛苦,武钟寒心中有数,如果董解元真的能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在那时暗中把孩子送走了,武钟寒亲自抓捕、审讯了无数罪犯,经验丰富,只要对方露出破绽就瞒不过他的眼睛!   两个捕快上前把董解元的衣服悉数扒了下来,只给董解元留了一条亵裤,董解元也不挣扎,任由捕快动作。   “董解元,我最后劝你一句,有的时候死倒是一件幸事,死不可怕的,可怕的是活着受罪!”武钟寒冷冷的说道:“就算你能捱过大刑又怎么样?见识过牢狱么?牢狱中可没有水让你洗浴,蓬头垢面,终年不见天日,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臭气,伸出手随便在身上抓一把,就能抓出满手的虱子,蚊虫就象雾气一样在牢房中飘荡,如果狱卒懒一些,那牢房中就是屎溺横流,你就得坐在那里吃食,躺在那里睡觉,时不时还要被提出来上刑,你真能忍得了这般苦楚?”武钟寒注意到董解元保养得很好,头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手指甲和脚趾也剪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是个讲卫生的人,所以故意用这番话去刺激董解元。   董解元咬了咬牙,还是没有说话。   “如果我把你和那些老犯关在一起……啧啧,那就有意思了,看你保养得倒是细皮嫩肉的,在那老犯们眼中,你比青楼的花魁更要吸引人呢!对了,我会想办法把你的儿子也关进去,你们父子三人也许会‘喜欢’上同一个老犯,或者被人喜欢,到时候来一场‘争宠’……会很热闹的。”   “我冤枉啊……武大人,我冤枉啊……”沈德浅怪叫起来,他被武钟寒描述得前景吓得魂不附体。   董解元的脸色也变了,度支部侍郎的权力虽然不是很大,但也是受人尊敬的朝廷要员,如果沦落到被一群老犯们轮流狎弄,那真是生不如死了!但董解元还是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看来你很喜欢这样,没有办法,我已经尽力了。”武钟寒站起身缓缓说道:“来人,摆上刑具,还有把都监府所有的老犯都给我召集在一个牢房里,告诉他们,今天我要让他们开开荤!”武钟寒故意不看史达祖,其实他也只是在吓唬人,如果把董解元逼到了无生趣的地步,反而要不到口供了。 第四三五章 变化   “请。”钱不离笑了笑,端起酒杯。合众国的外交团进入皇城之后,外院殿中部拨给了合众国外交团一座不大也不小的府邸,用以安置众人,当时是黄秋实一手操办的,他也曾向钱不离禀报过。现在过了不长时间,这府邸中的装饰已经变得焕然一新,再没有一丝常年无人居住的破落气象。   厅中铺着一层华丽的红色绒毯,踩在脚下让人感到很软、很舒服;四周的墙壁上镶满了水晶灯,烛光从里透出来变得分外柔和,据说这种水晶灯的内部结构不简单,可以吸纳、过滤烟气;天棚上挂着一盏硕大的吊灯,吊灯是由数百盏水晶灯组合而成的,由几条粗大的银链挂在棚顶,把大厅照得如同白昼,水晶灯上面的反光板是由黄金铸成的,看起来异常奢华;厅中的桌椅几乎都是用上好的沉香木打造而成,还镶嵌着金边,不时能嗅到让人心情舒爽的清香;合众国人用的刀叉等餐具是清一色的银制,不过为了表现入乡随俗,刀叉几乎没有人用,合众国的几个外交官人手攥着一双温玉制成的筷子,只是动作显得有些笨拙,甚至连汤匙也是用温玉做的。   钱不离最讨厌铺张浪费,有那些浪费的钱,还不如捐赠出来做军费,哪怕能多征一个士兵也是好的。俗话说上有所好、下必从之,在钱不离的以身作则下,姬周国官场的风气也变得简朴了,不管心里喜欢不喜欢,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每一个官员都不敢做出铺张浪费的事。   钱不离环视左右,心中着实有几分感慨,怪不得自己以前看内参的时候,发现不少国家的外交预算都是让人吃惊的天文数字,就看现在这场面吧,钱少了怎么可能够花?!   “阁下,我代表外交团再次向阁下郑重道歉。”亚瑟侯爵一饮而尽,随后马上又斟满了一杯:“我们太鲁莽了,初到贵国有很多事情、风俗都不了解,以致于没有考虑到阁下的感受,请阁下原谅我们。”亚瑟侯爵说完举起了杯。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家笑一笑也就过去了。”钱不离微笑着举杯向亚瑟侯爵虚碰了一下,率先饮下了杯中的酒。   这已经是亚瑟侯爵就赠送男仆的事第二次向钱不离道歉了,钱不离无心和亚瑟侯爵在小事上纠缠。   “阁下的宽宏大量真是让人惭愧。”亚瑟侯爵又一次一饮而尽:“不过,阁下可以原谅我们的错误,我们自己却难以原谅自己,费恩侯爵已经辞去了外交团主事的职务,由在下来担任主事,今后还请阁下多多照顾。”   “怪不得我没看到费恩侯爵,他的心情很不好吧?”钱不离笑道:“你们真是小题大做了,我本来就没有怪谁的意思。”   “我们都认为费恩侯爵已经不适合留在这里,几天之前,费恩侯爵已经离开了。”   钱不离叹了口气,没有接话。这一段时间合众国的外交团非常活跃,几乎天天都要召开宴会,开始只是邀请外院殿中部的官员,后来逐渐与吏部、度支部的官员接触,最后还在几个官员的撮合下,邀请内阁左右宰相贾天祥和魏悲回,不过都被贾天祥和魏悲回以事务繁忙的借口挡住了。   被宴请的官员几乎都得到了各种各样的小礼物,价值不太高但也绝不会低,让钱不离感到欣慰的是,除了少数几个贪婪的官员外,其他接受了礼物的官员都自己跑到都监府登记在册了,钱不离也不想当恶人,检查一遍发现没什么毛病之后,又把礼物还给了官员们,甚至连里面的金票也没有截留。当然,那几个私自把礼品、财物匿起来的官员必将受到严惩,姬周国现在的局势已经恢复过来了,在国泰民安的日子里,最容易滋生贪污腐败的现象,钱不离不但要扼杀住这种苗头,还要借此杀鸡儆猴,更关键的一点是,钱不离要用此事转移御史台的注意力。   至于合众国外交团的态度为什么变得如此谦卑和热情,钱不离也是心中有数的。罗斯国彼得元帅的惨败固然让其他国家大吃一惊,但只有身受切肤之痛的合众国派出了外交团,其他国家都在观望中。而在尉迟风云率领大军攻占了罗斯国的重镇默干城之后,风向再次发生了变化!被动防御打了大胜仗,显示出了姬周国的坚强不屈,但自古只有强国主动进攻弱国的道理,弱国哪里敢率先挑衅?所以在其他国家眼中,姬周国还不算是强势的国家,最起码没有罗斯国强盛。而从被动防御转成主动进攻,攻下了罗斯人的重镇,占领了偌大一个防区,这代表着姬周国已经迅速崛起,变成了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没有谁敢轻视这种强大!   也正因为此,合众国外交团的态度才由试探、猜测变成了刻意讨好,他们急于和姬周国的当政阶层发展良好的关系。钱不离估计合众国外交团的最低要求是不要让战火蔓延到合众国的领土上,而最高要求么……可能合众国人也想分得一杯羹,这从合众国迅速断绝了和罗斯国的往来、甚至禁商的举措上可以猜测出一二,而且合众国的国王查理大帝发表公告,强烈谴责了罗斯国入侵姬周国的举动,但是对姬周国反攻罗斯国、并占领了南线整个防区的行动却视而不见。   拳头才是硬道理!换在一年前,合众国怎么会甘心与姬周国合作?!查理大帝做出这种举动,正是在危机来临时无奈为之的一场豪赌,想两面讨好是不可能的,不管最后谁打败了谁,都可能因恼怒合众国的坐山观虎斗而把目光转到了合众国上!选择一方并加入战争才是明智的方法,其一是在战争中可以更加迅速的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其二是在战争中能获取一定的利益以加强自己的实力,这样在战争结束后反目成仇的机会很小,有惯性的推动,最可能的是双方再次联手去进攻另一个国家。   钱不离想到了很多,但是他什么也不能说,他在等着合众国人先表态。如果他先说,会让合众国人怀疑姬周国已经出现了军力不续的情况,而由合众国先说,在谈判的各种条件上,他就占据了绝对的主动。   亚瑟侯爵拍了三下手掌,音乐声响起,两队靓丽的舞女从侧门走了进来,在大厅中翩翩起舞,只是听着流行歌曲长大的钱不离对这冷兵器时代的歌舞实在没有兴趣,他用淡漠的目光扫了一眼,就再没有看那些舞女。   就在这时,阎庆国匆匆走了进来,在钱不离耳边低语了几句,钱不离点了点头,把手抬起,一直在观察着钱不离的亚瑟侯爵急忙命乐师停止了伴奏。   “亚瑟侯爵,实在对不起,有些事情需要我马上去处理一下。”钱不离微笑着站了起来:“我先告辞了。”   “那就不挽留阁下了,不能耽误阁下的正事。”亚瑟侯爵笑道。   站在亚瑟侯爵身边的哈里贝克侯爵轻轻碰了碰亚瑟侯爵的胳膊,目光扫下了桌下,那里放着一个用翡翠雕成的骏马饰物,翡翠倒不是很值钱,但用一整块天然翡翠雕成的饰物就很值钱了,用宝物来形容也不为过,这是要送给钱不离的礼物。   亚瑟侯爵微微摇了摇头,径自向钱不离走去,他不认为能用这种礼物讨得钱不离的欢心,换句话说,一个能带领着姬周国迅速崛起的强势人物也不可能受到世俗珠宝的吸引,和钱不离交往了几次,亚瑟侯爵觉得与其用送礼物的方式,还不如做得坦荡一些,这样更能接近钱不离。   亚瑟侯爵一直送到大门外,亲自扶着钱不离踏上了马车,而武钟寒早已在马车里等着了。   马车缓缓走了起来,钱不离顺着车帘向外扫了一眼,低声问道:“审出来了?”   “是的,大将军,董解元已经交代了,从他的府邸中我们搜出了两本名册,里面都是姬胜烈的人。”   “按着名单抓人就是,迟疑什么?”   “大将军,有几个人……不好办。”武钟寒苦笑起来。   “什么人?”钱不离神色一凝。   “有三个是皇家禁卫军的将军,有一个是黄门侍卫,卑职要是带着捕快去抓人,可能连军营都进不去。”武钟寒的权力虽然很大,但还没到在皇家禁卫军中横行的程度,没有钱不离的亲笔命令,他根本进不去军营,就算进去了也是生死难料。   钱不离沉吟了片刻:“让郑星望带着黄门侍卫出来,顺便把他那的奸细料理了,然后你和郑星望带着黄门侍卫去抓人,嗯……让程达也带着我的亲卫队和你一起去,我看谁敢闹事!” 第四三六章 海上惊魂   碧波万顷、海风袭袭。   一艘吃水很深的帆船正向前行驶着,李全站在甲板上,手搭凉棚,紧张的向前眺望。李全是雍州的一个商人,今年入夏的时候曾贩卖过柑桔,结果在路上遇到了连绵的阴雨,还没等到宾州柑桔几乎都烂掉了,闹了个血本无归。   李全深受打击,灰溜溜回到了家乡,后来传来了合众国与姬周国签订同盟的消息,同盟就意味着全面通商,李全嗅到了东山再起的机会,他验证了消息的准确性之后,低三下四、苦苦哀求从亲戚朋友那里借来了一笔钱,囤积了一大批丝绸、瓷器等物,准备出行合众国。   商机是不等人的,为了自己能成为第一个赶到合众国的商人、为了赚取最大的利益,李全决定从海路出发,为此他花费重金招募一批经验丰富的水手,还租下了一条载运量很大的海船。   这已经过了七天了,只需再过三天,他就能赶到合众国的港口,到时候金币自然会滚滚而来,挡都挡不住!随后他又可以购买合众国的货物,运回雍州贩卖,接着再贩运丝绸、瓷器等物过来,如此来来往往,李全看到了一条铺满金光的大道!   “东北有船来了!”瞭望塔上水手的喊叫声打断了李全的臆想。   “什么船?有几艘?”李全高声叫道。   “看不清啊……”   李全任命的船长从后面走了过来,这是一个肤色黝黑、看起来就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汉子,他向东北角张望了片刻,喊道:“不用理他们,我们走我们的。”   “不会有事吧?”李全有些不放心。   “东家,您放心吧,再往前就是合众国的海域了,他们的人虽然贪了点,但不过是想讨几个钱花花,不会有什么事的。”那船长答道。   “那就好。”李全点了点头。   “天啊……是倭人!是倭人的战船!风紧啊……”瞭望塔上的水手突然发出疯狂的叫喊声。   李全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那船长也是神色大变,再顾不上安抚李全了,转身向后面冲去:“转舵、转舵!快他妈的转舵!!!”   李全和这些水手们都是雍州人,现在还好一些,往年可没少受倭寇的袭扰,马善有人骑、人善有人欺这话确有几分道理!以前倭寇只是抢劫渔民,大不了跑到渔村里扫荡一圈,随着姬周国海军、海防的没落,倭寇的胆子越来越大,最后雍州沿海的渔民纷纷背井离乡,逃进内陆讨生活。倭寇见抢不到东西了,干脆成群结队也跟着往内陆发展,幸好雍州有一个好刺史,也幸好天威军的杜兵将军带领横空出世的天威军赶到了雍州,否则现在的雍州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了。   用‘鸡犬不留’这四个字来形容倭人的凶残一点不过分,倭人过处,真的做到了鸡犬不留!李全万没想到,他竟然会遇到倭人,金光大道转眼间变成地狱之旅,这种巨变让李全难以承受,他一手抓着船舷,一手按着自己的脖子,好似这样就能安抚胸中那颗在疯狂跳动的心。   帆船拐出了一个弧线,向侧面逃窜,所有的水手都下到了船室里,拼命划动着船桨,可是倭人的战船吃水很轻,而李全的船装了太多的货物,速度差别太大,眼见着倭人的战船越追越近了。   “把所有的货都扔掉!快!!”那船长大吼道:“快点!!”   “不能扔!!”李全尖叫起来,这批货是他的命根子,绝对不能扔!否则等他回到雍州之后,只能带着他的一家老小去死了。   “滚你妈蛋!”那船长也不再喊李全为‘东家’了,货扔了与他没什么关系,大不了不要薪贴就是,命没了赚再多的钱也没地方花:“快!把货都扔掉!”   “前面!前面还有倭人的战船!我们……我们逃不了了……”瞭望塔上的水手无力的软倒了:“我们逃不了了……呜……”   那船长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后面越追越近的倭人战船,脸色阴晴变化不定,半晌突然狂吼了一声:“象个爷们一样!嚎你妈丧啊?给老子闭嘴!”   “老大,我们怎么办?”一个水手从下面的船室里钻了出来。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和狗日的拼了!”那船长吼道:“拼一个老子不赔本,拼两个老子赚一个!弟兄们,操家伙了!!”   雍州的乡勇天下闻名,虽然他们训练不精,但战斗力不容人小窥,凭借的就是一个敢打敢拼!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钱不离之所以把招募新军的重点放在雍州,就是看中了这点。当然,如果能逃的话,这些水手谁都不想和职业的强盗拼命,但现在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他们不缺死拼的勇气,反正倭人也不会留下他们的性命,早晚都是一死。   那水手跑下甲板去取‘家伙’,帆船上没什么武器,大多是鱼叉、短刀之类的,但怎么也聊胜于无。   “都他妈出来,别划了,省点力气和狗日的拼了!”那船长又大喊了一声。   水手们陆陆续续都钻了上来,瞭望塔上的水手也下来了,一排人手持着让正规军队发笑的武器,默默站在船舷一侧,等待着最后时刻的降临。   前后共有六艘倭人的战船围了上来,距离百步之外的时候,只听战船上一声哨响,一排箭矢向李全的帆船射来,准头虽然差了些,但水手们没什么战斗经验,他们都默默的站在船舷一侧,和靶子没什么区别,当场就被射翻了几个。   “躲到船舷下,都躲着!”那船长挥动着鱼叉大叫起来。   水手们纷纷俯下身去,只有李全拎着一把短刀默默的看着前方,他现在已经心如死灰,根本就无视倭人箭矢的威胁。   倭人的战船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喊叫声,停止了用箭矢攻击,几艘战船一起靠了过来,其中一艘战船侧过身贴近李全的帆船,船上的十几个倭人放下了三块宽大的木板,把两艘船连在了一起。   那船长抬起身来,双手紧握着鱼叉,虎视眈眈的看着对面的倭人。   战船上的倭人分左右散开,一个看起来象头目的倭人走到了最前面,他高声喊叫了几句,随后解下了腰间的倭刀,踏上船桥,缓缓走了过来。可以看出这倭人头目是一个老水手了,两艘船虽然暂时连在了一起,但都在向前行进,船桥随着海浪而上下起伏着,但那倭人却走得非常从容。   李全呆住了,那船长呆住了,水手们也呆住了,他们想不通倭人在玩什么花样。   “你们地,什么地干活?”那倭人跳下船桥,就那么一个人站在水手们的包围圈中,他脸色显得很和善。   还是李全的反应最快:“我们是……我们是姬周国的商人。”   “官堞地拿出来,我地看看。”   李全和那船长对视了一眼,如堕雾中,但不管他们明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在形势比人强的情况下,还是要乖乖听话的好。李全象做梦一般,缓缓把手伸入怀中,拿出了官堞,他真的不懂,你一个倭人,要看姬周国的官堞干什么!   那倭人接过官堞,目光落在了最后面的官印上,仔细看了片刻,把官堞还给了李全:“你地果然是友邦的商人,很好地干活。”   李全呆呆的拿回官堞,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能接上对方的话。   那倭人目光一扫,正好看到了几个被箭矢射倒的水手,他的表情变得肃穆起来:“实在抱歉,我们地不知道你们是友邦地干活,误伤!他们地都是误伤!我地代表天照帝国向你们表示最诚挚地歉意。”说完,那倭人还鞠了一躬。   李全和水手们的下巴差一点没砸到甲板上,狼吃羊不算新闻,狼吃草那才叫让人惊骇,如果一匹狼一边吃着草,一边向羊表示忏悔,那就是……变态了!   “你们地要去什么地方?”那倭人问道。   “瓦……瓦……瓦伦多港。”李全吃吃的回道。   那倭人好似不耐烦一个人唱独角戏了,他挥了挥手:“我们地有责任保护友邦地安全,我们地会护送你们到合众国地内海。”说完,那倭人跳上船桥,大步走了回去。   而在李全这边,众人还没能清醒过来,这也不怪李全这边的人没胆识,关键是情景太过诡异了,不杀光他们已经是开了大恩大德了,竟然还道歉?最后还要护航?这简直……   “东家,我们……我们不是在做梦呢吧?”能当上船长,必然是见多识广的人,可现在船长也蒙了。   “是吧……不是吧……”李全语无伦次的回道。   “那我们……走吗?”   “走,干嘛不走?!”李全清醒了些。   李全的帆船调过头来继续向合众国的瓦伦多港行驶,六艘倭人的战船跟在左右护航…… 第四三七章 喜事连连   时间飞快的过去,时令已经入了深秋,登高远望,扑面而来的秋风给人带着了丝丝寒意。   钱不离站在窗前,向下观望,对面的慈善堂正张灯结彩,庆祝着世界上第一家正式的慈善机构成立。   这慈善堂是由钱不离一手创办的,获得了朝野的好评,女王姬胜情率先捐款,朝臣也纷纷解囊,就连合众国外交团的新任主事亚瑟侯爵也捐助了一笔不小的款项,最后皇城的诸多商人也在孙天宜的带领下捐助了大笔,顾坚手下的账房统计了一下,如果慈善堂的规模不扩大的话,现在的钱款足以支撑慈善堂二百年的花销。   这种效果大大超出了钱不离的意料,其实他的本意有两个,一个是博点名声,一个就是准备些娃娃兵。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钱不离准备在收养的孤儿中筛选一批可塑之材,进行洗脑教育,然后在将来补充入密谍机构,想培养出一批死忠的密谍,从娃娃抓起才是根本!   谁知这消息竟然轰动了整个皇城,以往发生灾荒时,在外设置粥棚以赈济灾民已经算得上是大善人了,钱不离竟然要把孤儿们都养起来,仁义的胸怀比前者不知道要宽广了多少倍!姬胜情在还是少女的时候,就经常到各灾地奔走,监督当地的救灾措施,听到了钱不离这个想法,她是举双手赞成,更第一个捐出了钱款,御史台的御史上丞方容是第二个捐款的人,其次是贾天祥和魏悲回,女王、军方、内阁、御史台都做出了明确的表示,众多朝臣们哪里还敢怠慢?一时间人人争着解囊,不少贵族们也来凑热闹,让钱不离又惊又喜。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惊喜,内阁终于以不公开的形势通过了钱不离组建新军的计划,第一批从雍州征召的三万名壮丁已经被送到了宜州,在贺子诚秘密建造的军营中受训,福州的兵械生产基地也在贺子诚的努力下由三个变成了七个,给他一年的时间,就足以铸造出供二十万人使用的兵械。   钱不离的第一批学生正快速成长起来,学员们如饥似渴的学习着全新的战略、战术理念,钱不离担心他教出一批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实战训练几乎每三天就要组织一场,只是苦了皇城的皇家禁卫军,经常被带出城外充做棋子,进行辛苦的实战演练。往年皇家禁卫军的年死亡人数从来没超过十个,而在这一个半月里,竟然伤亡了三百余人,这不怪钱不离的学生们考虑不周,冷兵器时代救护设施太简陋了,又全是骑兵的集团演习,一旦发生意外的刮碰冲撞、或失足跌落马下,转眼就会在如雷的马蹄声中变成肉酱。别说皇家禁卫军的普通士兵,就连钱不离的一个学生,也在演习中受了重伤。但是瑕不掩瑜,钱不离非常满足的欣赏着自己学生们的蜕变。   还有一个喜事是钱不离和一向保持中立的御史台达成了默契,在方容的控制下,御史台不再把注意力集中在皇城了,转而掀起了一场反贪反腐的风暴,御史台的御史们纷纷出行,到姬周国各地的州府城县去明查暗访、体悟民风,这场风暴对皇城以北的各州府影响很大,皇城以南的州府却没受到什么影响。   南方诸州都被贺子诚和王明聪等人控制着,他们身为节度使,掌握着数州的政务,很多事情钱不离虽然没有明白说出来,但他们心中也有数,钱不离力排众议,把他们这两个年轻人提拔为掌控一方的节度使,就是为将来做准备。内阁左相贾天祥的年纪已经大了,右相魏悲回也步入了中年,岁月悠悠,人总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他们将来是要入阁拜相的!贺子诚和王明聪的本性都不错,体恤民情,深受各地百姓的爱戴,就算他们是贪婪的人,在入阁拜相这人生极至的吸引下,他们也不会做出什么龌龊勾当,这岂不是因小失大?所以贺子诚和王明聪为官非常清廉,上行下效,南方诸州的政风也为之一肃,暗访的御史们几乎查不出什么毛病来。这消息反馈上去,再与北方维持旧体的诸州情况相对比,方容对钱不离和钱不离这一派系的官员更是刮目相看。   女王姬胜情的身体也好了七、八分,并在三天前亲自理政了,钱不离还是有些不放心,命蒋维乔上殿随身照料姬胜情,虽然姬胜情还有很多事情处理不好,要虚心听取贾天祥等人的意见,但她毕竟是姬周国的国王,她的复出有相当大的影响力,起到了稳定人心的作用。   所以现在的钱不离有无数个理由高兴,凝聚的阴云还没等发威就被他迅速击散了,姬胜烈留在国内的最后一批棋子也土消瓦解,一切都步上了正轨,这些都让他感到非常舒畅。   “阁下心地宽厚,实在是让人钦佩。”亚瑟侯爵在钱不离身后微笑着说道。   “呵呵,我只是看那些孤儿太可怜了。”钱不离笑道:“我再次感谢侯爵的慷慨解囊,这份恩德我会记在心里的。”   “阁下太见外了。”亚瑟侯爵摇摇头,突然长叹了一声:“以往在遥远的家乡我只能从一些小道消息中分析阁下的为人,现在和阁下交往了一段时间,才算真正了解了阁下,我觉得我国的内阁决定与贵国签订同盟……目光实在是太短浅了!”   “亚瑟侯爵的意思是……”   “我认为两国之间的友谊不应该只维持一时,而是应该一代代延续下去!”亚瑟侯爵郑重的说道。   “我也有这种想法。”钱不离笑道:“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呢。”   “哈哈,亚瑟可谈不上是什么英雄,阁下才是独一无二的。”亚瑟侯爵笑道:“阁下,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亚瑟侯爵,我们不是朋友么?有什么想法你可以放心说出来。”   “如果……我们重新签订一份盟约的话,不知道阁下会不会赞成?我指的是互不设防盟约!”   “互不设防?”钱不离一愣。   “是的,我国的王储已经动身前往贵国了,他会代表我国和贵国女王陛下协商的,理查德元帅也正逐步从边境撤军,我觉得与其把军队布置在不可能发生战争的防线上,还不如解散的好,贵国有一句话: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亚瑟侯爵,你刚才是说……这是你的一个新的想法?”   亚瑟侯爵自嘲的笑了笑:“请阁下不要误会,我认为我国应该先表达出一定的诚意。”   “互不设防……这件事情关系太大了,我们要仔细商议一下。”   亚瑟侯爵也没想马上得到钱不离的答复,他轻轻上前一步,顺着窗户向下看去,看到一群孩子在几个中年女人的指挥下,唱着一首欢快的儿歌,摆在孩子们面前的慈善箱周围总是围满了人,这是皇城的百姓自发的义务捐款,别看他们捐得不多,但意义可不小。   “贵国的孩子们真幸福。”亚瑟侯爵由衷的说道,在他的家乡,孤儿可得不到这种待遇。   “现在他们还小,等他们长大之后,我会让他们知道,幸福不能靠他人施舍,而要靠自己去争取,哪怕要付出血的代价,也在所不惜!”钱不离缓缓说道。   就在这时,顾坚从楼下急步走了上来,亚瑟侯爵善能察言观色,见顾坚瞄了自己一眼,马上找个借口退到了楼下。   “有事?”钱不离开口问道。   顾坚伸头看了看下面跑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的张贤一眼,犹豫片刻,说道:“大将军,让张贤负责此事,是不是有些……”顾坚一向反感张贤,人以类聚,他是一个认准一件事就绝不回头的人,既然已经向钱不离效忠了,那么不管今后出了什么事,哪怕是被钱不离所猜忌,他也绝不会变节,而张贤看起来就是个势利小人,所以他非常不喜欢张贤。   钱不离笑了:“你在担心什么?”   “卑职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可现在……慈善堂收到的捐助数额巨大,张贤又是一个利欲熏心的人,万一他中饱私囊那怎么办?”   “他有利欲不假,但还不到熏心的地步,再说有你的账房把持账本,想中饱私囊没那么容易,还有,钟寒的人也在盯着他呢。”钱不离摇了摇头:“这算是我对他的考验吧,如果他能实心实意的办事,将来我有一个地方要用到他,如果他通不过考验么,钟寒知道应该怎么做。”   “卑职明白了。”顾坚微微颌首:“大将军,殿中部来了批新的客人,是从雍州赶来的,是倭人。”   “倭人?他们来做什么?”   “雍州有一个李全的商人出海到合众国做生意,结果碰上了倭人的战船,那倭人竟然一直护送李全到了合众国的内海,后来李全返回的时候,又碰上了那支倭人的船队,那些倭人不但又把李全护送回来,还派出了几个使者来到皇城。”   钱不离沉吟片刻:“走,我们回去看看!” 第四三八章 吵闹   “为大将军赐座。”姬胜情缓缓说道,随后她看了看魏悲回,无可奈何的说道:“我的右相,您也坐下吧,不要太激动,你们都不要太激动了!”   魏悲回气呼呼的坐在了椅子上,他的双眼依然在瞪着钱不离,而钱不离则满脸苦笑,他的手指在眉心处不停的揉动着。   “两位都是国家的栋梁,有什么分歧可以慢慢说,何必闹成这样呢?”姬胜情倒显得很公允,没有特别袒护钱不离。   “是啊、是啊,大家在一起议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事情不能心平气和的商议?”贾天祥接道:“说你呢!你还笑!”   钱不离急忙肃容端坐,他知道贾天祥在这种事情上只能故意责怪他钱不离,而不能再继续刺激魏悲回。   “看看你们!一个是天下兵马大将军,一个是内阁的右相,竟然差点在朝堂之上厮打起来,幸好现在是私议,要是满朝文武都在,这种事传出去成何体统?!”贾天祥‘痛心疾首’的说道。   “停!!!我重申一遍,是他冲过来要打我,我可没有还手的意思!”钱不离叫起了撞天屈。   上座的姬胜情突然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显然是想起了刚才激烈的场面,一边的魏悲回感到有些讪讪的,贾天祥在责怪他们两个人,可是钱不离一直在据理力争,反而是他越来越激动,以致于差一点失控,严格的说,责任在他身上,与钱不离无关。   “悲回,暂时就到这吧,我们两个先出去走走,等心情平静了回来接着商议,你看怎么样?”贾天祥说道。   “也好。”魏悲回低声应了一句。   贾天祥站了起来,微微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率先向侧门走去,魏悲回缓步跟在了贾天祥身侧。   等贾天祥和魏悲回走出了侧门,姬胜情的目光转到了钱不离身上,笑道:“不离,你别怪右相,他也是心有所感,太激动了。”   “我怎么会怪他?魏悲回是一个难得的忠臣、铮臣!我心中有数。”钱不离的目光落在了左臂被撕裂的袍袖上,失笑道:“到底是带过兵的人,力气倒真是不小。”   “不离,这份盟约……真的有签订的必要?”   “绝对有必要!”钱不离斩钉截铁的回道。   倭人的使者原来是来谈和的,但和平的使者所经历的遭遇倒很让人同情,他们刚刚在雍州的港口上岸,就遭受到了百姓的围攻,险些被人当众打死,李全和水手们把倭人的使者救了出来,又给他们乔装打扮一番,派两个水手做向导,带着倭人使者赶往皇城。其实李全也非常痛恨倭人,但倭人在海上对他的商船照顾有加,转眼间就恩将仇报总有些说不过去,所以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帮了倭人一次。   既然是主动求和,那么他们就要先一步付出代价以换取诚意,倭人的代表首先提出将把三浦右兵卫遣送至姬周国。三浦右兵卫可是个大人物,是倭人海盗的大首领,此人狡猾如狐,更在姬周国内犯下了无数罪行。两年多前倭人海盗大举入侵雍州时,做为总指挥的三浦右兵卫却没有上岸,杜兵在港口放了一把大火,三浦右兵卫见到火起,知道大事不好,顾不上部下的死活,带着自己的卫兵就逃走了。三浦右兵卫在雍州百姓们心中,是一个魔王一般的人物,如果能把他在雍州斩首示众,会起到极大的振奋民心的作用。   其次倭国将为所有在外海的姬周国船队护航,当然,他们也要收取一定的薪金,至于薪金的多少却没有明说,这里有一定的弹性,可以商量。倭国的代表透露了一个信息,倭国已经决定大力清剿海盗,他们保证将再不会有大股的海盗袭扰姬周国。   姬胜情在接见了倭人的使者之后,急忙把几个心腹大臣召集起来商议,谁知一向勤勤恳恳的魏悲回却突然暴跳如雷,坚决反对和倭人议和。   这怪不得魏悲回太武断,他是个雍州人,从县吏开始,一步步上升坐到了刺史的位置,那正是倭人在雍州肆虐的时候,所以说,魏悲回的历史就是一部和倭寇进行你死我活斗争的历史。   倭人给魏悲回留下了太多的伤痕,他的奶妈,府中的两个老管家,他的亲哥哥,他的侄子、侄女都先后死在了倭寇的屠刀下,还有那前仆后续、用自己的鲜血保卫家园的乡勇,心中有着如此多惨重沉淀的魏悲回每看到倭人,就会不由自主的眼红,他怎么可能同意姬周国与倭国议和?!   但是这也怪不得钱不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钱不离更清楚远洋贸易将会给一个国家带来怎样的转变!当钱不离听到倭人要在外海保护姬周国的商船时,他的背后甚至流出了冷汗,钱不离责怪自己不应该忘掉如此意义重大的事情!   来到了这个异界,天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还能活多少年?在自己死后,姬周国的国运又能维续多久?人类迟早会进入大航海时代,稍一迟疑,就会被远远拉开!他那个世界的拿破仑能称霸欧洲,却始终拿本土面积很小的英国没办法,前后七次反法同盟的建立都是由英国牵头的,凭什么?就是凭着英国人在大航海时代中掠夺了无数的财富,远远走在了欧洲列强的前面!奥地利、普鲁士被拿破仑打穷了、打怕了,英国人就抛出巨额的英镑,支持奥地利和普鲁士重建军队,除了最后两次反法同盟之外,英国人只是动用海军封锁了法国的海岸线,根本没有派出军队登陆做战,死的是法国人、是奥地利人、是普鲁士人,打到了最后,法国的男女比例已经严重失调,以致于拿破仑无法征召足够的军队,只能背水一战!严格的说,拿破仑不是被威灵顿打败的,而是被英镑击倒的!   再深重的仇恨也无法蒙蔽钱不离的心智,姬周国的海军不是薄弱,而是非常非常薄弱,先王姬若发可以花费重金组建骑兵,却不愿在海军身上多花一个铜币,倭人伸过来的橄榄枝让钱不离意识到,现在正是利用倭人进行远洋贸易的好机会!他此刻需要倭人的帮助,不代表将来也需要倭人的帮助。倭人自占一岛,船业上的发展肯定要超过姬周国,学习敌人的长处是一种好习惯,在将来的一天,钱不离相信姬周国会营造出一支强大的舰队,从而反客为主!至于倭人想要的东西,钱不离倒是能猜出一二,孤悬海外的人会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他们对大陆的土地有着疯狂的渴望,而在姬周国和罗斯人的两强之争中,倭人显然看好了占据优势的姬周国,他们想分上一杯羹,这种要求钱不离会大力支持的。   可惜的是,在这里,没有人能理解钱不离,姬胜情和贾天祥现在能不偏不倚,完全是因为他们对钱不离的信任已经形成了一种惯性,每当他们的意见与钱不离的决定相违时,他们总是下意识的放弃自己的意见,否则的话,现在廷议的结果不是待决,而是应该计划着怎么收拾倭人的使者了。   听到钱不离斩钉截铁的回答,姬胜情点了点头,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至于理由么……姬胜情没有去思考,如果钱不离想告诉她原因,她自然会知道,如果钱不离不想说,她也不想去追问,就象她不想去追问月色公爵为什么要住进钱不离的公爵府一样!想到了月色公爵,姬胜情的心不由得一酸,虽然宫中的人对月色公爵的事情忌讳莫深,但她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姬胜情偷眼看了看钱不离,钱不离却没有注意到姬胜情的偷窥,他正思考着如何说服魏悲回。姬胜情开始欲言,却又闭上了嘴,钱不离早晚会给她一个解释,姬胜情选择了等待。   自上朝理政之后,姬胜情才知道,前一段时间夹脊关差一点闹出了大乱子,给钱不离造成了极大的压力,现在事情总算过去了,钱不离脸上又挂上了让她感到温暖的微笑,姬胜情不想让这种微笑过早消失,更不舍得看到钱不离陷入困境,她知道是谁在全力为她支撑出了一片天空,其实她也感到害怕,害怕她的逼迫让钱不离反而离她越来越远。   姬胜情稳了稳心神,轻声说道:“不离,右相不是一个可以被人轻易说服的人,如果他再有什么荒唐的举动,你让着他些,不要太在意,你也知道,右相是一向信服你的,只是这件事……让他暂时无法接受罢了。”   “嗯,我知道,所以我在犯愁啊。”钱不离叹了口气:“魏悲回刚烈有余,为人却不太灵活,想当初我们在福州起兵的时候,他可以选择暗中向你效忠,明面上和姬胜烈周旋,可他这个直性子啊……不但大张旗鼓的向你效忠,还罢黜了偏向姬胜烈的官吏,以致于最后被人抓了起来,呵呵,但是话说回来,我倒确实有些喜欢他这刚烈的性子。” 第四三九章 令人不安的军报   硬骨头魏悲回固执己见,私议暂时无疾而终了,钱不离不想破坏他们内部的团结,所以不能强行通过与倭人谈和的决议,只得选用软办法准备慢慢说服魏悲回,反正现在倭人已经主动上门了,在内阁的决议出来之前,他们也不敢为难姬周国的行商。   到了第二天,钱不离准备在公爵府设宴,邀请内阁的两位宰相前来饮酒,可就在他下令布置筵席的时候,尉迟风云的加急军报到了,这是一封非常奇怪的军报,没有报喜,也没有求援,只是大概的介绍了一下前线的形势。   自尉迟风云占领了罗斯国南线的防区之后,开始布置各种防御设施,俗话说强弩之末、难穿鲁缟,从安原之战开始,姬周国的大军始终都在进攻、扫荡,锐意冲击千里之境,攻势已经到了极限,强而为之继续向前进攻是愚蠢的,所以尉迟风云选择了转攻为守,他的选择并没有错,而钱不离的战略计划也是以攻占罗斯国的默干城为最终目标。   但罗斯人却突然变成了聋子、哑巴,他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哪怕是口头上的。尉迟风云久候敌军不至,派出斥候深入敌境侦察,可是始终找不到罗斯人集结大军的迹象。   尉迟风云在最后用四个字来形容他的心情:深感不安!   主动与被动之间的易势总是非常玄妙的,从安原之战开始,主动权在姬周国这一边,现在尉迟风云已经占领了罗斯人的重镇默干城,看起来形势大好,实际上却已经陷入了被动。在占领区的统治尚没有稳定的时候不能继续进攻,主动撤退同样不现实,好不容易占领了偌大一片疆土,谁甘心不明不白让出去?钱不离做出过撤往云州、转而培植安德鲁势力的计划,但这计划有前提条件,那就是罗斯人要主动求和并甘愿付出一定的代价!换句话说,不能白白当一次战争的胜利者,必须要捞到各种好处,现在算怎么回事?如果在罗斯人没有任何表示的情况下把军队撤回来,前面的胜利也成了笑话!   尉迟风云的战报让姬周国的几大巨头又聚集到了一起,这一次御史台的御史上丞方容也来了,尉迟风云声名赫赫,没有人能轻视尉迟风云的判断,他在战报中流露的隐忧感染在场的几个人,上至姬胜情,下至方容,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沉重,现在尉迟风云率领的二十余万大军,几乎是姬周国全部精锐所在了,一旦出了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众人轮流翻阅了战报之后,目光纷纷转到了钱不离身上,对于战争,没有人比钱不离更有发言权。   而钱不离却在望着挂在殿中的江山社稷图发呆,他的判断要比众人快了很多很多,就算是与身临其境的尉迟风云相比,他的直观也要比尉迟风云更为清晰。如果要谈判的话,罗斯人早就谈了,现在的罗斯人肯定是要发动一场疯狂的反攻,而且……是一场冬季大反攻!想到这里,钱不离的心不由得揪紧了。   冬季做战,对己军不利的因素太多太多,天威军团虽然是从冰川附近的雪原城走出来的,但后来吸纳了不少土族人和雍州的乡勇,他们都不习惯在寒冬做战,尤其是从小生活在福州的土族人,战斗力肯定要锐减!而风云军团、龙虎军团、惊雷军团同样多多少少会收到严寒的影响。   反观罗斯人,他们受到的影响却是最小的,罗斯人冬季反攻的主力只能是从北线调拨而来,比起耐寒的能力,姬周国的军队拍马也追不上。   以往钱不离指挥做战时,总是在自己选择的时间、在自己选择的地点向敌军发动全面反攻,这一次却必须要被动的迎战。从战略的角度说,此战不宜打,但从政治的角度说,钱不离不但要打,还要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合众国的互不设防盟约,倭国的主动示好,和尉迟风云在前线取得的胜利戚戚相关,只有迎击罗斯人的疯狂,才能奠定姬周国强国的地位,从而使姬周国的声音成为世界的主流。   钱不离知道自己不能退让,他突然发现自己一心做一个纯粹军人的愿望是多么的幼稚,政治上的形态逼得他只能选择冒险,赌注却是二十余万精锐的将士,当然,其中也有他自己的生命!   “不离,情况很严重?”到底是夫妻,姬胜情看出了钱不离内心的挣扎。   “嗯。”钱不离点点头:“要打仗了!”   “罗斯人真敢把他们北线的军队调过来?他们疯了不成??”贾天祥喃喃的说道。   “也许是尼古拉七世觉得自己输得太冤枉,想出一口气,也许是金帐汗国做出了什么表示,让尼古拉七世敢放心把北线的兵力调过来,不管怎么说,这仗是一定要打了。”   “我军水土不服,又是在……这个时候,大将军,您有多少把握?”魏悲回问道。现在已入深秋了,冬季做战困难太多,带过兵的魏悲回知道这点。   “我也是在今天才知道罗斯人到底想做什么,你现在问我有多少把握?”钱不离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是在难为我啊……”   姬胜情的目光非常复杂,钱不离这句话一出口,她马上知道,钱不离又要离开皇城、奔赴战场了,这几年来,不管是正在相恋,还是已经大婚,她和钱不离总是聚少离多,一个人必须在后方坐镇,一个人却在前方指挥千军万马做战,想到这点,姬胜情心中升出了几分哀怨,但她也知道,现在绝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有没有谈判的可能?”贾天祥问道。   “谈判是战争之后的事。”钱不离摇了摇头:“贾大人,后勤辎重又要劳烦你了。”   “用以过冬的辎重正在分批向前线运,这个你放心吧。”   “时间上要抓紧,最迟在一个月之内,所有的辎重都要运到!”   “一个月??”贾天祥象吃了黄连一样,鼻子眼睛都皱到了一起:“这不可能!最快也需要两个月!那是二十万人啊,而且还要运送粮食和兵械,根本忙不过来。”   “那么……你尽力吧。”钱不离叹了口气。他感到心里沉甸甸的,在他那个世界里,纵横欧洲的拿破仑和锐不可当的德意志铁甲雄师先后败在了严寒之下,这是前车之鉴啊,钱不离绝不想看到自己苦心经营出来的实力毁在冰天雪地中。   “大将军,这一仗您想怎么打?”魏悲回问道。   “我们的选择是有限的,或者是和罗斯人打阵地战,或者是依托默干城被动防守,没有别的选择。”   “大将军,我们所有的军队都集中在默干城,如果罗斯人绕过默干城和防区,直接进攻云州我们该怎么办?”   “我想过这种可能性,不过……罗斯人是不会这么做的。”钱不离缓缓说道:“其实罗斯人的选择也非常有限,一个是夺取重镇默干城,重振国威,安定罗斯国的军心和民心,一个是以歼灭我姬周国大军为主要目地,从而大幅消减我们的实力,为将来做准备。不管他们选择哪一个,如果我军依托默干城防守的话,他们只能来围攻默干城!避实就虚虽然是一条妙计,但他们还要警惕我军从后掩杀,切断他们的归路,我觉得现在的尼古拉七世一定不想再冒险了。”   贾天祥等人默默点头,他们觉得钱不离的分析很有道理。   “袭扰战和游击战是肯定要发生的,所以我希望能在一个月之内把足够的辎重运到默干城,这一个月应该很安全,等到了入冬之后,就不会象现在这么太平了。”   “问题是……这不可能!”贾天祥再次重申道。   “尽人事而安天命吧。”钱不离叹道,实际上他对这场战争确实没有多少底气,尼古拉七世的疯狂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最后我有件事情希望你们能尽快做出决定。”   “什么事?”姬胜情问道。   “就是和倭国签订协议的事。”   这下众人的目光转而集中到了魏悲回身上,钱不离坚决主和,魏悲回坚决唱反调,只要其中一个人改变初衷,内阁的决定就出来了。   魏悲回脖子一梗,转过头不看钱不离,如果在平时他就没有这般客气了,现在战争的阴云突然压在了大家的头上,他不想让钱不离感到为难,可是也不想放弃自己的立场,只得用沉默来抗议。   “魏大人,如果我给你一支军队,你想要多少人我就给你多少人,你能不能把倭国打下来?”钱不离问道。   “不能。”   “为什么?”   “隔着茫茫大海,我们又没有能和倭人匹敌的海军,如果我们想进攻的话,大海就被变成我们的死亡之海,我们根本过不去。”   “你知道就好,我希望能和倭人签订协议,让我没有后顾之忧,至于他们曾经犯下的罪行,我不会忘记,也不会宽恕,你想向我要理由……我已经没有时间多说什么了,请相信我,就象你们以前相信我一样!”钱不离缓缓说道。 第四四零章 托付   军情紧急,纵使钱不离有心在皇城多陪姬胜情几天,姬胜情也要催钱不离早些出发,攻入罗斯国防区的二十余万大军是姬周国的命根子,如果真的被罗斯人算计了一番,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姬胜情、贾天祥等人倒不是怀疑尉迟风云的能力,而是钱不离这几年创造出来的辉煌战绩使他的名声已凌驾于尉迟风云之上,因为钱不离总是以弱胜强,在危难关头屡创奇迹,这要比棋逢对手时的胜利更为激动人心。所以只有钱不离亲临前线,姬胜情等人才会真正放心。   钱不离离开皇城时接连下达了三道军令,命令卢州、北州、阳州的所有常备军前往云州集结,其次命讲武学堂的班长秦重三和副班长李创带领半数学员一起出发,钱不离需要秦重三和李创镇守云州,一边训练常备军一边阻击罗斯国派过来的袭扰部队,最后命令讲武学堂的副班长关盛志带领剩下的学员赶往宜州,训练已经征召出来的五万新军。   钱不离临走时只有内阁的贾天祥和御史台的方容带领群臣相送,姬胜情借故回避了送别,独自躲在寝宫中饮泣,月色公爵也没有来,她挺着大肚子没办法抛头露面,再说她也担心碰上了姬胜情之后会闹出事来,而魏悲回也是称病不出,在钱不离的恳求下,内阁终于通过了和倭人谈和的协议,魏悲回虽然无奈同意了大家的决定,但他的脑子转不过来这个弯,这也算是变相的抗议了。   随从钱不离一同去前线的,还有一万皇家禁卫军,这是钱不离挑选出来的在实练演习中表现最优异的将士,合众国的外交团争得了钱不离的允许,由亚瑟侯爵担任军事观察员,随钱不离一起出发。   一路无话,这一日,钱不离带着军队进入了云州境内,天上飘下了雪花,这是云州入冬的第一场雪,赶走了罗斯人、从生不如死的日子里解脱出来的百姓们得知大将军钱不离带领军队奔赴前线,一时间纷纷聚集在官道两侧,跪倒在风雪之中。有的百姓在放声痛哭,也许是在感激钱不离赶走了罗斯人,也许是想起了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有的百姓在大喊大叫着,只是没有人组织,喊叫声非常凌乱,钱不离听不清他们在喊些什么;还有一些青壮年手持着自制的木枪、木叉等武器,聚集在一起,看样子他们也想参军跑到前线去打罗斯人。   程达跳上了钱不离的马车,掀开门帘低声说道:“大将军,让人去把百姓们疏散了吧,现在还下着雪呢,闹出病来怎么办?”   钱不离略一沉吟,低声道:“不用,让皇家禁卫军的将士们亲身感受一些吧。”   程达轻叹了口气,转身要走,钱不离又把程达叫住了:“程达,告诉百姓们,只要我钱不离还剩一口气,就绝不会让罗斯人再次踏上我姬周国的土地!”   “知道了,大将军。”   “还有,挑选一些亲卫去和皇家禁卫军的将士们接触一下,给他们讲一讲云州的百姓曾经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程达点了点头,钱不离挥手道:“你去吧。”   “看你愁眉不展的,有什么心事吗?”坐在车厢另一侧的尉迟慧轻声问道。   这一次钱不离是领教尉迟慧的固执了,在路上为了研究罗斯国南线防区的地图,钱不离没有和将士们一起驱马行进,而是躲在了车厢中,谁知尉迟慧称自己身体有些不适,非要和钱不离坐同一辆马车。姬周国虽然没有经受过儒教的侵淫,男女之间没有太多顾忌,但同乘一辆马车总有些不妥,钱不离暗示了数次也没有效果,这种事又不能明说,会让人难堪的,最后钱不离只得默认事实。   “下雪了。”钱不离叹了口气:“云州这地方往年下雪也很早么?”   “今年确实是早了些,现在才十月啊。”   钱不离掀起了车帘,几片雪花被风儿卷了进来,扑在了钱不离的身上,钱不离用手指捻起一片雪花,呆呆的看着雪花在指尖逐渐融化,随后低声喝道:“庆国,把秦重三和李创给我叫过来。”地位、生存环境不同,看待同一样事物会出现很大的偏差,在寝食无忧的文人墨客眼中,雪花是美的,他们会写出无数诗歌来赞扬雪花的悠扬、浪漫,但是在百姓们眼中,雪却是让人讨厌的,因为雪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很多麻烦。而对准备做战的军队来说,雪是灾难性的,尤其是不耐严寒的南方人,在冰天雪地中他们根本就无法战斗。   秦重三的声音在车厢外响了起来:“校长,您叫我们?”   “你们进来吧。”   秦重三跳上马上,刚想往里钻,一眼看到了坐在一边的尉迟慧,他马上把头缩了回去,在外边喃喃的说道:“校长,不……不方便吧。”   “叫你进来你就进来!”钱不离有些不耐烦了,现在他的心情本来就不好。   秦重三和李创无可奈何的钻进了马车,他们显得很局促,缩在车帘前低着头,在他们看来,这是钱不离和尉迟慧两个人的小世界,他们在这里是大煞风景的存在。   “重三,你想过如何镇守云州么?”钱不离低声问道。   “校长,学生以为罗斯人的袭扰部队人数不会太多,我们可以把他们放进来再打,打了几场胜仗之后,罗斯人就不敢再放肆了。”秦重三回道。   “你的战术倒是不错,但想得太片面了。”钱不离摇头道。   “校长的意思是……”   “我已经让程达去告诉百姓们了,我绝不会让罗斯人再次踏上我姬周国的领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承诺么?”   “学生不懂。”   “记得我和你们讲过的惊弓之鸟的故事吧?现在云州的百姓就是惊弓之鸟,他们经受了太多的苦难,只要罗斯人的军队再次踏上云州的土地,那很可能会造成全线糜烂,再也无法控制了。”   “那么……校长让学生怎么办?”   “龙虎军团以前在云州修建的大营已经被罗斯人毁掉了,我要你在原址用最快的速度重新建造一座连营!”钱不离缓缓说道。   “校长,卢州、北州、阳州的常备军不过一万三千余人,您让我带着这些人修造连营……我想最快也需要半年时间,还没等连营修好,罗斯人的袭扰部队已经打进来了!”   “你看看外边!”   秦重三和李创对视了一眼,掀起车帘向外看了看,回过头一头雾水的看着钱不离。   “我刚才说过,百姓们都怕罗斯人,但是,他们也都痛恨罗斯人!民心可用啊!如果你动员整个云州的百姓们帮你修造连营,他们会全力以赴帮助你的,只要措施得当,不会有太大困难!当然了,在冬季赶工,条件又不充分,肯定会有人得病,甚至会有人死去,但是为了大局,这些代价是必须要付出的。”   秦重三沉默了半晌,低声回道:“学生明白了。”   “你还不明白!我让你修造连营,不止是为了阻挡罗斯人的袭扰部队,你想过没有?如果我败给了罗斯人,情况会变成怎样?”   秦重三和李创一惊,抬起头呆呆的看着钱不离。   “阻挡罗斯人的袭扰部队只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在前线失利之后,你们要尽可能的收拢我军的败兵,阻挡罗斯人的进攻,为我姬周国争取喘息的时间!”   秦重三叫道:“不可能的!校长用兵如神,怎么会败给罗斯人?!不可能的!”   “叫什么!”钱不离厉声道:“未算胜、先算败,这是为将的常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希望你能铸造出一条铁打的防线,不至于让局面一发而不可收拾。”   秦重三和李创有很多反驳的话要说,但看到钱不离声色俱厉的样子,他们谁都不敢乱说话了,只得默默的听着钱不离的教训。   “话说回来,想打败我钱不离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我会让罗斯人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到那时候,你们收拢败兵,加上手中的部队,据险而守应该有很大把握了。”   秦重三和李创还是保持沉默。   “好了,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我希望你们记住你们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你们……是姬周国的最后一道防线,千万不要轻心大意!好,你们下去吧,有什么话等晚上扎营的时候再来告诉我。”   秦重三和李创心情沉重的退了出去,一边的尉迟慧浅浅一笑,低声道:“身为大将军,你就不怕讨个不吉?”   钱不离所描述的‘万一’让秦重三和李创心情沉重,尉迟慧却依然谈笑风生,这只能说尉迟慧比其他人更有为将的潜质,可惜她是女儿身,将来如果没有出现大的变故的话,她最多是站在钱不离身边,为钱不离出出主意而已。 第四四一章 重逢   “大将军,绕过前面的山坳,就是龙虎军团的连营了。”程达在车厢外低声说道。   “走,我们去看看!”钱不离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晃了晃脑袋,他有些疲倦了,正好出去散散心。   十几骑骏马驰上了山丘,钱不离向前远望,一座雄伟的山脉挡住了他的视线,这座山脉在奥斯曼公国统治的时代叫库克拉马山,尉迟风云攻占奥斯曼公国之后,把库克拉马山改成了松山。   在松山的这一边,有一条长达十几里长的碎石带,那正是龙虎军团连营的原址,罗斯人攻占了云州之后,把这座曾给他们带去无数伤亡的营塞彻底毁掉了,他们要防守的是姬周国人,座落在云州最北方的要塞对罗斯人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钱不离掏出望远镜,焦点定在了松山的山峰上,所有的山峰都是秃的,上面连一棵树都没有,其中几座山峰上还残留着石墙。   “大将军,松山的那一面全是秃的,因为张进武每年的冬季都会扫出一条隔离带,然后从松山的北坡纵火烧山。”曾来过龙虎军团的周抗说道。   “为什么要烧山?”尉迟慧问道。   “每座山峰上都派有驻军防守,如果罗斯人想抢占山头的话,毫无遮掩的北坡会给他们带去重大伤亡。”   “南坡为什么不烧?”   “山峰上的驻军最多不过两千人,罗斯人如果聚集重兵攻打,那肯定要失守,张进武手下有一支敢死营,他们非常擅长夜战,在失守之后敢死营会借着树木的掩护于深夜反攻上去,把山头夺回来。”   “只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罗斯人和张进武打了这么久,难道不会防着张进武的反攻么?”   “就算他们知道也没办法,山头就那么大,如果留守的兵力少了,不是敢死营的对手,如果他们留下的兵力很多……那更简单,在南坡点上一把火就是,罗斯人会死得更惨。”周抗笑道:“所以最后罗斯人不再打山头的主意了,伤亡太大不说,打下来他们也守不住。”   钱不离手中望远镜的焦点定在了一个豁口上,那豁口很大,宽有五里上下:“罗斯人的主攻点在那里么?”   “是的,大将军。库克拉马在奥斯曼语是夫妻的意思,那个开口是天然的,地势平坦,正是展开进攻的好地方。”   “张进武选择的营址不是很理想,为什么不卡在那片平地上?”   周抗回道:“张进武一直想在那里修筑一条和夹脊关一样的雄关,以彻底扼杀罗斯人南下的希望,可是这需要巨额的花费,不知道先王是怎么想的,始终没有批复,张进武也是有心无力。”   “也许……先王觉得没有必要吧。”钱不离笑了笑,姬若发能暗中筹集重金组建新的骑兵,没理由舍不得修筑关卡的钱,那么只能说,姬若发的目光和他钱不离是一致的,把开疆拓土的目标转向了罗斯人,既然计划要主动进攻,修筑防御就多此一举了,何况这又不是一笔小钱。   就在这时,几十骑骑士出现在豁口处,并快马加鞭向钱不离这个方向冲来,接着又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一支骑兵从松山的北侧跃了出来,象一支巨大的黑色箭矢穿过了豁口。   程达脸色一变,喝道:“摇旗!”   亲卫们举起了‘钱’字大旗,奋力左右挥舞起来,正在休息的皇家禁卫军们迅速跳上了战马,整束铠甲、抽出了武器,缓缓向前逼去,钱不离的亲卫队则一起冲上了山丘,护在了钱不离的身后。   “不用太紧张,是天翔军!”钱不离微笑起来,借助望远镜,他一眼就看到了绣着‘王’字的军旗。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从钱不离这个地方向前望去,两军的距离好像很近,其实不然,天翔军的速度是姬周国所有骑兵中最快的,但他们也跑了好大一会才穿过了碎石带,踏着溪水直冲到山丘前,为首的将军喝令天翔军停下来,带着一个人冲上了山丘,距离钱不离还有二十几步时,他们一齐跳下了战马,单膝跪倒在地。   “末将王瑞叩见大将军!”为首的将军朗声说道。   “末将安德鲁叩见大将军阁下!”另一个人也跟着大声说道,此人正是安德鲁,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他的姬周国语说得倒是比以前流利多了。   “起来、起来!”钱不离跳下战马迎了上去:“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王瑞为人深沉内敛,不过此刻和钱不离重逢,他的脸上流露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尉迟上将军说大将军看到军报之后,会马上赶过来,所以通知末将时时留意。”   钱不离是个见微知著的人,他马上注意到了别人很难留意的地方:“天翔军一直驻扎在附近了?”   “是的,大将军。”王瑞回道。   “那边……不太平?”钱不离的目光从前方的豁口处望了过去,那里原本是罗斯国的土地。   “是的,上一批辎重差点出事,幸好安德鲁的人探听到了消息,我们支援得及时,才保住了辎重。”   “是罗斯人的军队?”   “不是,是一些武装的平民。”   钱不离愣了愣:“怎么?他们很仇视我们?”   “原来情况还不太严重,后来在一些人的煽动下,武装平民的人数越来越多了,大将军临走时曾嘱咐过我们,攻入罗斯国防区之后一定要避免和平民发生大的冲突,所以尉迟上将军一向严令我们要克制。”   钱不离沉吟了半晌,看向安德鲁,其实做一个好的上位者并不容易,最起码要面面俱到,不能让某个人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安德鲁,你这次立了一大功啊,不错、不错!”   “大将军谬赞了。”安德鲁喜洋洋的回道。   “哈哈哈……连‘谬赞’这个词也学会了?进步蛮快的么!”钱不离大笑起来,随后轻声说道:“安德鲁,你的义勇军发展得怎么样了?”   “大将军,我和很多百姓们说过,阁下是我们的朋友,阁下的军队是来解放我们的,我们平民要翻身做主人,再也不受贵族们的剥削和压迫。”   “效果怎么样?”   “有很多百姓愿意支持我,也愿意加入我的义勇军,可是……也有很多百姓们在背后骂我。”   “骂你什么?”   “骂我是……卖国贼……”安德鲁讪讪的回道。   “很正常,走在时代前面的先知总是会遭到各种各样的责骂和侮辱,因为他们的思想很难被人理解!你不要担心,有我的支持,你会把罗斯国变成一个人人安居乐业、人人幸福美满的国家。”钱不离一边观察着安德鲁的神色一边悲天悯人的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得到他们的理解!”   钱不离是白观察了,安德鲁满眼都是迷茫,显然没听懂钱不离的意思。这段时间安德鲁姬周国语的水平虽然长进很快,但钱不离一口气说了许多,安德鲁的脑子很难把所有的话都转译过来。   还是尉迟慧看出了安德鲁的困惑,上前轻声把钱不离的话都翻译了过去,安德鲁非常恭敬的弯腰说道:“阁下,我会坚持下去的。”   “那些人不但误解了你,也误解了我,但我想你能理解我。没错!我带领大军来到罗斯国,就是来报仇的!”钱不离缓缓说道:“尼古拉七世发动了战争,使得我国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姬周国的百姓不能白死、姬周国的将士们不能白死!发动战争的凶手必须要受到惩罚!!不过我们绝不会牵连无辜的人,你也知道我曾经下过严令,不得伤害任何一个心存善意的罗斯人,这就是我的诚意!”   尉迟慧把钱不离的话翻译过去,安德鲁开始大惊失色,显然是听到了钱不离说要报仇的话,后来神色才变得平复,并不断的点头。   “其实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想让罗斯国的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那些贵族们绝不会容忍你的存在,所以你必须要抢先一步除掉他们!同样,他们也是我的敌人,因为他们都是尼古拉七世的帮凶,只有除掉了他们,我们两国的友谊才能永远维续下去。”   “是的,阁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安德鲁恭敬的说道。   “你要让你的部下尽力去劝说那些百姓,千万不能走上迷途!更要努力寻找那些煽动百姓作乱的人,在他们的阴谋发动之前就抢先抓住他们,哪怕是手段残酷些,要知道你杀死了一个坏人,可能会因此挽救上百个人。当然,做这种事是需要技巧的,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多和周抗学习一下,他会教给你很多东西。”   周抗向安德鲁点了点头,安德鲁大声道:“阁下,我已经这么做了!” 第四四二章 肥沃的土地   钱不离把秦重三和李创留在云州,自己带领大军继续前行,踏入了罗斯人的领土。在战区中生活是危险的,一般人都不愿意生活在危险的地方,一路行来少有人迹,纵使遇到了人口集中的小镇子,镇子中的人家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几户,一个个穿得衣衫褴褛,有的人身上还围着兽皮,甚至有人没有鞋子穿,赤着脚站在雪地中默默的看着大军通过。   钱不离暗自点头,这些罗斯人竟然不害怕姬周国的军队,说明他的命令贯彻得非常到位,没有士兵欺凌这些百姓,要不然看到大军到来,百姓们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大将军,这地方是荒原,居住的人比较少,默干城以北要比这里强多了。”安德鲁觉得这些百姓的装扮太过‘丢人’,担心钱不离就此瞧不起他们。   “我知道。”钱不离点了点头:“敢在战区居住,他们的胆子倒是不小。”   “不在这里住他们又能去哪儿?”安德鲁撇了撇嘴:“这些人都是罪民的后代,去别的地方没有户籍,又没有土地播种,只能活活饿死,不象这里,土地都是无主的,只要他们舍得力气,愿意种多少地就能种多少。”人往高处走、水往底处流,曾几何时,安德鲁也是一个罪民,现在他却是整个防区的代理总督,虽然还要看姬周国军队的眼色行事,更要跑前跑后费心费力,但他有足够的资格看不起这些罪民。   “这里的粮食产量怎么样?”钱不离问道。   “阁下,这里的土地肥得流油啊!可惜,不是走投无路,谁也不愿意到这里来。”   “此一时、彼一时的意思你知道么?”钱不离缓缓说道:“以后的战争将在默干城以南爆发,而这里反而成了安全区,将来跑到这里躲避战火的人不会少!打仗的事情你不用管了,现在你应该把这片荒原的土地都丈量出来,然后给每一个人分发一定的私有土地,只要有人愿意到这里居住,待遇都是一样的,鼓励没有土地的人移民过来,不用太长时间,这里就会变得富足了。你们罗斯人不是很喜欢移民么?前后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向云州移民了十多万人,我想,这片荒原会受到罗斯人注意的。”   安德鲁又没听太懂,尉迟慧翻译了过去,他才叹道:“那是因为尼古拉七世用了欺骗的手段,说云州遍地是白银、到处是奴隶,只要愿意移民过去的人都可以拥有一座自己的小庄园。”   “你也可以用欺骗的手段,等移民的人多了,他们自己体验到了这里的好处之后,就算你什么也不说,愿意移民的也绝不会少,到时候你反而要控制人口了。”   “大将军,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安德鲁点头道。   “其实天下的百姓心思都是一样的,哪里能有地种、能养活他们的一家老小,又能保障他们的安全,哪里就是他们的天堂。”钱不离缓缓说道:“你可以把这里变成他们的天堂!”   安德鲁向四外远望,在那一望无际的白雪覆盖下,都是肥沃的土地,他听说过在姬周国的南方可以一年播种两季,但那距离他太遥远了,这片土地才是真实的!想把这里变成罗斯国人人向往的乐土不是没有可能性,安德鲁眼中闪现着兴奋的光芒。   “那些袭扰我们辎重的武装平民都是居住在这里的人么?”钱不离问道。   “是的。”   “我们没有打扰他们的生活,反而尽力保护他们,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转过来和我们为敌,难道只因为我们是外国人?”   “他们之中有很多亡命徒,只要给钱什么事情都敢做!阁下,不是人人都想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农民,一夜暴富的传奇有着永恒的吸引力。以前他们没有户籍,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呆在这里,现在有人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当然会拼命。”安德鲁笑道。   “照你这样说,对付他们就不是一件难事了。”   “是的,阁下,只要把长剑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把金币摆在他们的桌子上,他们会马上做出选择,有武装平民计划袭击大军辎重的事情就是这么探听出来的。”安德鲁不无得意的回道:“而且我还把他们的人投诚的事情四处传播出去了,以后主动投诚的人会越来越多。”   “糊涂!!”钱不离叹了口气。   安德鲁本以为能得到钱不离的夸奖,这‘糊涂’二字如一盆凉水从他的头上浇下去,安德鲁喃喃的道:“大将军的意思是……”   “打蛇要打七寸、斩草更要除根!武装平民敢袭扰我军的辎重,是因为有人在后背蛊惑他们,不把他们背后的人抓住,这片荒原永远不会清静!你应该让那个人继续潜伏下去,暗中发展人手,等到抓住机会之后迅速出动,把他们背后的人一网打尽,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安德鲁呆了半天,在那里苦笑起来,他本以为自己立下了一件大功劳,他的才能和才智会受到钱不离的嘉许,现在看起来他的功劳虽然不能抹消,但他做事的方法太过幼稚了。   王瑞从后面催马赶上来,凑到钱不离身边说道:“大将军,末将得到了急报,我军的辎重已经运到云州,末将要带着天翔军回头接应辎重,只是……不过请大将军放心,我已派斥候去默干城,杜将军会带着疾电军来接应大将军的。”   “你把我看成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了?还是觉得这一万皇家禁卫军不能保护我?”钱不离可以接受部下的保护,但身在上万皇家禁卫军保护中,王瑞却还不放心,命令斥候通知杜兵出城接应,这已经能算是呵护了,钱不离讨厌这种感觉。再说身后的几个皇家禁卫军的将军们都听到了王瑞的话,人人脸上都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虽然天威军团战功赫赫、威震四方,隐隐拥有了四大军团之首的气势,但皇家禁卫军也是军中骄子,如此被人看轻心中肯定会不舒服。   王瑞讪讪的一笑:“大将军身系国之安危,末将不敢大意。”   “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军情紧急,你去把,万万不可让辎重出现差错!”   “末将明白。”王瑞转身催马要走。   “回来!”钱不离突然想起了什么,把王瑞叫了回来:“王瑞,你是从雪原城出来的,这点风雪难不住你,但你手下的将士们却不会很习惯。一定要体恤部下,晚上要早早扎营,如果找不到取暖用的柴火,可以向村子里的百姓买,哪怕是花高价,回头统一报上来。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一定要早早服药……对了,你们随身带成药了么?”   “大将军,我们都带着呢,到时候随便煎一下就能服用了。”   “那就好。”钱不离点了点头:“你里面穿的是什么?”   “是皮袄,天翔军全是轻骑,适合四处游走侦察接应,所以尉迟上将军把搜来的所有皮衣、皮袄优先分发给我们了,大将军,末将现在一点都不冷,您看,这都冒汗了。”王瑞抹了下额头笑道。   “我和贾大人说过,让他再收购大量的生姜和甘草,和辎重一起送过来,如果这批辎重里有生姜和甘草的话,你先取些,让将士们每天晚上都喝晚热姜汤,这是军令,不想喝也得喝!”钱不离懂得的常识远远超过这世界每一个人,在冬季做战,病是致命的克星,而且感冒发烧是能传染的,生姜能起到很好的预防作用,虽然这个方法很土,但钱不离也没有更好的预防措施。   王瑞连忙点头应是,钱不离叨叨咕咕个没完,象个老太婆一样罗嗦,看起来很好笑,可王瑞知道,这是因为钱不离真心的关爱着他们。   钱不离沉吟片刻,突然叹道:“按理说……军中不得饮酒是我定下的规矩,罢了,这次就便宜你们了,后队有二十几车烈酒,你去告诉天翔军的将士们,我破例允许他们喝酒了,都去取些吧。”   王瑞大喜:“多谢大将军!”在这雪地中行军,每一个士兵最想的就是喝上几口烈酒,何况自安原大战以来,王瑞一直没喝过酒,说他不馋那纯粹是在骗人。   “我是让你们喝酒御寒,可不是让你们解馋!谁要是敢喝多了惹事,军法不留情!”   “末将明白!”王瑞说完打马向后驰去,一边跑一边从马挎中取出了水囊,把里面的水都甩出来,显然他是要用这水囊来装酒了。   钱不离见一向冷静的王瑞竟然兴奋成这样,也是哭笑不得,他身后的一个皇家禁卫军将领看到王瑞的动作之后感到奇怪,连忙把自己的水囊也取出来,向下倾倒,现在的温度虽然不是太寒冷,但水囊中的水也结成了冰块,水囊中的水是成线形流出来的。   安德鲁笑道:“王将军的水囊是用棉花包起来放在马挎里的,所以他的水囊不会结冰。” 第四四三章 罪恶之城   钱不离缓缓说道:“战场上有很多小常识,尤其是在环境恶劣的情况下,更要注意!比如说在外面绝对不要用手去触摸铁器,我让左民部召集民工制造手套,就是为了防止意外,在没有手套的情况下,应该在武器上缠上麻丝,拿起武器的时候要抓缠着麻丝的部分,不能乱抓。如果有人被冻伤了手脚,不能马上把人抬到屋子中取暖,应该先用雪去搓,直到把人的手脚搓热之后,才能把人抬到屋子里。应该注意的事项很多很多,一下子也说不完,需要你们今后自己多观察、多学习。”   “这么厉害?”一个皇家禁卫军的将领看了看腰间的长剑。   “是这样的!要不然你的手就会粘在铁器上,如果是在平时还没事,但是在战斗时一旦和敌人的武器相碰撞,手上的皮就会一下子被撕下来。”安德鲁解释道。   另一个皇家禁卫军将领偏身而起,向地上扑去,用手在地上捞起了一把雪团,随后一个马底藏身,从另一侧翻了上来,随后用双手搓起了雪团,面带狐疑的问道:“大将军,这雪……能把人的手搓热?”他只感到双手冰凉,没有任何热度。   “可以的,以后您就知道了。”安德鲁说完转身看向钱不离:“阁下,难道您以前在北方打过仗吗?没想到您懂得这么多!”   “只要多观察、多学习,不是一定要身临其境才能学到知识的。”钱不离笑道:“这是在北方,如果是在南方潮湿炎热的地方,行军中遇到山野,要派士兵用长棍不停的拨打草丛,这是为了把蛇赶跑,扎营时要在身上涂抹驱虫的草汁,或者在帐中点燃熏草,否则不用敌人,漫天的蚊虫就能要你的命。”钱不离说起在福州的经历,心中感到庆幸,如果不是在刚入福州时就收服了孟铁头等几个土族人,将平添许多困难,虽然自己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但他也顾不过来数千将士,再说他在那个世界训练时用的东西都是现成的,让他自己制做驱虫剂那就是难为人了。   “看来这场仗不是那么好打的。”一个皇家禁卫军将领喃喃的说道。   “你们这些将军应该知道为将者必须要识天时、知地利,我军不耐在冰天雪地中做战,失了天时,此地是罗斯国的防区,我军又不占地利,如果想打赢的话,只能依靠人和了。你们可以认为这场战不好打,但是不要把你们的情绪传播给将士们,如果谁害怕了他可以回去,我不会强留。”钱不离缓缓说道:“留下来的人就必须要团结一致、众志成城,勇于面对困难、勇于克服困难,我相信胜利是属于我们的,我不是在鼓舞你们的士气,敢说这句话是因为我有信心,我们有不利的地方,尼古拉七世的军队也有,对战争感到恐惧的是尼古拉七世,而不是我钱不离!”   钱不离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他在数年间立下的赫赫功绩已经让无数姬周国军人到了盲从盲信的地步,几乎所有的中、低级将领和士兵都坚信,只要有钱不离在,胜利肯定会属于他们!听到钱不离的话,几个皇家禁卫军将领都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一个将领大声说道:“大将军,我皇家禁卫军只有战死的将士、没有临阵脱逃的将士!”   “是啊!我们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寸功未立,谁有脸回去!”   “罗斯人能在这里打仗,我们也能!谁怕谁!”   “有信心就好。”钱不离笑了笑,他又在玩那种老把戏,在战略上一定要让将士们藐视敌人,而在战术上则必须要重视敌人。   “其实这里并不算冷。”安德鲁见气氛有些紧张,连忙转移了话题:“从这里一直向北走,越过草原到极北之地,那里才要命呢!听说那里的人随便吐口唾液,没等唾液落在地上,唾液已经变成了冰弹。”   “那么冷的地方也有人住?”一个皇家禁卫军的将领惊讶的问道。   “怎么没有?!”安德鲁笑道。   见到安德鲁谈起极北之地,钱不离的兴趣也来了:“极北之地不但有人,还有很多动物,有一种白色的熊,不知道别人管它叫什么,我管它叫北极熊,这种熊身躯巨大,远远超过了黑熊,北极熊力量非常大,一掌就可以把猎物击晕,号称是极北之地的王者。还有一种动物我管它叫海豹,冬天也能在冰层下的海水中游泳,呼吸困难的时候就把冰层破开,露出头呼吸空气,它们在海水中象豹子一样敏捷,可是到了陆地上就不行了,只能在地面上扭动爬行,看起来非常有意思。”   “阁下,您……您去过极北之地?”安德鲁呆呆的问道。他所知道的事情都是听说的,而钱不离却讲得活灵活现。   “嗯……算去过吧。”钱不离回道,在那个世界的学生时代,他曾经跟着表姐去北极做过考察,但两个世界不一样,他不敢保证这个世界也有北极熊和海豹,所以只能用‘算’字。   皇家禁卫军的将领们都不说话了,钱不离的阅历让他们感到万分震惊,如果不是这次跟着钱不离出征罗斯国,也许他们一辈子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极北之地。   尉迟慧也在偷眼看着钱不离,虽然和钱不离接触的时间很长了,但钱不离还是能带给她一个又一个惊奇,也许以后还能挖掘出更多……   后面突然响起了欢呼声,声音来自天翔军,显然钱不离的‘例外’给他们带去了很大的惊喜,这天气谁不想喝上几口酒?   一个皇家禁卫军的将领不由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也馋了,钱不离笑道:“你们也一样,都可以去后队取些酒来驱寒。”   那将领喜道:“多谢大将军!”说完打马就要走,却见其余的将领都留在原地,没有和他一起去的意思,不由吐了吐舌头,又把马带了回来。   人总有互相攀比的念头,这几个皇家禁卫军的将领们虽然承认天威军团的勇猛和功绩,但心头依然认为自己才是最强的,虽然两军永远没有实战对峙的机会,可是比一比军容军纪也不错,所以这几个皇家禁卫军的将领都留在原地没有动。   马蹄声响处,杜兵兴冲冲的跑了回来,抱拳说道:“大将军,末将告辞了,大将军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去吧,多加小心。”钱不离点头道。   就在这时,布置在左翼的斥候们赶了回来,在斥候中还夹着三个罗斯人,安德鲁见状一愣,急忙迎上上去,和那几个罗斯人攀谈起来。   片刻之后,安德鲁带着那几个罗斯人驰到钱不离身边,压低声音道:“阁下,我的人打听到几个在武装平民背后煽动作乱的人都跑到伊尔拉默城了。”   “伊尔拉默城?”钱不离顿了顿,他想起了在地图上有这么一座城市,在默干城以南的地方大都是乡村、镇集,唯有一座城市就是伊尔拉默城,所以虽然标明的文字很拗口,但钱不离还是记住了伊尔拉默城。   “是的,阁下,那是一座罪恶的城市!”安德鲁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长长的叹了口气:“居住在那里的人大都是小偷、骗子、流氓、甚至是杀人犯,以前的彼得元帅对那座城市也非常头痛。”   “说下去。”钱不离缓缓说道。   “龙虎军团的张进武上将军应该对伊尔拉默城有很深的印象,伊尔拉默城没有抵抗力,但张进武上将军始终不能完全占领它,因为伊尔拉默城拥有一座很大的地下城,城中到处都是地道,只要遇到了威胁,城中的人会迅速沿着地道躲到地下城中。地道中到处都是陷阱,如果顺着地道追踪,肯定会遭受惨重的伤亡,只有城中的人才能安全的躲过陷阱。”   “以前的彼得元帅从来不管那座城市吗?”钱不离问道。   “他没有办法管理,派去的市长总是莫明其妙的失踪,城中的警备队也暗中和罪犯们勾结,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外来人很难得到他们的信任。”   “难道派军队去也吓唬不住他们?”一个皇家禁卫军将领问道。   “将军,没有用的,只要他们受到了威胁就都躲到地下城中了,虽然他们不服从当局的管理,但他们照常交纳税收,除了收纳各地逃去的罪犯以外,他们没有对当局造成太大的威胁。如果外来人想管理这座城市,首先要毁灭这座城市,但是先把城市毁灭了,管理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们的首领是谁?”钱不离问道,用真实之眼去看世界,世界的两极不是光与影,不是正义与邪恶,而是守序和混乱,而混乱是为了创造出新的秩序,如此反复不停,再黑暗的地方也有自己独立的秩序。 第四四四章 摊牌   “以往伊尔拉默城有没有袭击过姬周国的军队?这次有没有他们的份?”钱不离对那座罪恶之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没有,他们的首领应该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不做自不量力的事,十多年前有一次彼得元帅镇守的默干城被尉迟阁下的部队包围了,情况非常危险,伊尔拉默城也没有出来帮忙,在解围之后,伊尔拉默倒是送来了大笔钱款,说是慰劳军人的,听说彼得元帅当时很生气,但最后还是收下了他们的钱。”   “他们的首领是谁?按理说伊尔拉默应该是一座穷困的城市,他们哪里来的钱?”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们的首领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别说我们,就连伊尔拉默城的居民们也没有几个知道的。”   “一群难缠的人,让我想起了非暴力不合作运动。”钱不离笑了笑:“他们的首领是怎么管理一群小偷、骗子和流氓的?互相之间骗来骗去、杀来杀去?”   安德鲁耸了耸肩膀:“去探听秘密的人都躺在坟墓中了。”   后面响起了沉闷的号角声,布在两翼的斥候纷纷向后撤去,两军一起行军之后,天翔军承担了斥候的任务,现在天翔军去接应辎重,斥候们也要跟着走。一个皇家禁卫军的将领带转战马,喝令数个中队向两翼散去,重新布置起斥候来……   钱不离遥望前方:“前面是什么地方?”   “是卡伦镇,一个小镇子,大概有四百多户人家。”为了让钱不离欣赏自己的才能,安德鲁事先下了不少苦功夫,其中一个就是牢记整个防区所有村镇的户数、相互之间的距离、以及山川河水的各种数据,现在他是张口即来。   “我记得卡伦镇距离伊尔拉默不太远?”钱不离用询问的语气说道。   “大概有六十里。”安德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阁下,您的意思是……”   “时间上来得及,我们今天在卡伦镇扎营,然后去伊尔拉默看看。”   “阁下,那些人看到军队出现会马上躲进地下城的,您什么也看不到。”   “不,只有我们几个人去。”   “大将军,您太冒险了,我反对!”周抗急道,他一直跟在钱不离身后听着钱不离和别人谈话,知道伊尔拉默是一座罪恶之城,见钱不离想去那里,怎能不急?   “打仗就是在冒险,再说我又不是一个人去,怕什么?”钱不离笑道。   安德鲁用求救的目光东张西望,最后落在了尉迟慧身上,他的前途和钱不离戚戚相关,要是钱不离真的在伊尔拉默城出了事,罪责最大的就是他,他的一切都完了。   “大将军,轻身犯险可是不智的。”尉迟慧缓缓说道,她心里也不同意钱不离去那座罪恶之城。   “我只是去寻找契机,也许……会有让人惊喜的发现,不管找得到还是找不到,我都会连夜起程赶回来,再说有亲卫队保护我,没事的。”   “伊尔拉……那什么默城里有多少人?”周抗冷冷的问向安德鲁,他讨厌这个罗斯人,如果不是安德鲁大谈什么罪恶之城,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我……不知道。”安德鲁头上冒出了冷汗:“有不少逃犯在北方混不下去了,都纷纷跑到伊尔拉默藏匿,除了他们的首领外,谁也不可能知道那城里到底有多少人。”   “大将军,还是先去默干城吧,如果那罪恶之城有什么不妥之处,派一军去即可,犯不上让大将军冒险。”一个皇家禁卫军的将领劝道。他们跟着钱不离的日子还短,不了解钱不离的禀性。而周抗、尉迟慧等人都非常了解钱不离,劝也只能劝一次,如果没有效果,那就证明没有人能让钱不离改变主意了,所以周抗会问安德鲁伊尔拉默城有多少人口,他要做的不是徒劳的劝解钱不离,而是要极力保障钱不离的安全。   “拳头硬才是道理,这话虽然不错,但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光凭着拳头就能解决的,派军队去做什么?”钱不离摇了摇头。   “阁下,那座城市真的是……非常危险的!”安德鲁还在努力劝说钱不离。   “你刚才不是说有几个暗中煽动武装平民作乱的人跑去伊尔拉默城了么?他们能去,我也可以去。”   ※※※   “陛下来了!”浮柔跑进了书房中大声嚷道,她口称‘陛下’但脸上却没有相应的尊敬,在浮柔的心中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用敌人和朋友来区别,而姬胜情当然不是她的敌人。   月色公爵的手一抖,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惊慌之色:“陛下在哪里?”   浮柔转身向外看了一眼,叫道:“正往这里走呢。”   月色公爵只觉得一颗心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她下意识的捧着大肚子向后面躲,直到对上了墙壁才想起来书房没有后门和侧门,等到再次转身奔向房门的时候,姬胜情已经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   “臣给陛下请安了。”月色公爵一边请安一边想弯腰行礼。   “你的身子不方便,免了。”姬胜情用异常复杂的目光看着月色公爵。   月色公爵低头不语,她心乱如麻,按理说在这个时候她应该先说话,可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们先出去吧。”姬胜情缓缓说道。   随侍的柯蓝、柯丽一起应了一声,浮柔还不想走,柯蓝却死死抓住了浮柔的手腕,把浮柔拽了出去。   书房中陷入了让人难安的沉寂,唯有蜡烛的火光在跳动着,人的影像在墙上摇摆,显得异常诡异。   不知道沉寂了多长时间,姬胜情突然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孩子……是她的么?”   月色公爵的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现在的姬胜情威仪日重,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了,月色公爵根本不知道姬胜情想做什么,突然把事情挑明又是为的什么,迟疑了半晌,月色公爵咬着嘴唇轻声回道:“是……”   “朕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倒是你……很有福气。”   月色公爵的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恐惧,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的孩子没有了,也要让我失去自己的孩子吗??   姬胜情缓缓走到椅子旁坐下,但她没有招呼月色公爵一起座,就那么上下打量着月色公爵。   月色公爵能感觉到姬胜情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动,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她忍不住象保护什么一样用双手紧紧的捂住肚子,身形也向后退了两步。月色公爵在心中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冷静,但她真的是冷静不下来,钱不离离开皇城,她就失去了最后的依靠,往日她又为了避嫌,根本就没有培植自己的势力,公爵府总管顾坚的权力虽然不小,但如果姬胜情真的要难为她,顾坚绝不会帮她的,同事归同事,顾坚只能对钱不离和姬胜情效忠,钱不离不在,姬胜情的话就是不可违背的命令。   “你……喜欢他么?”姬胜情的声音愈发沙哑了。   月色公爵想说是,可她害怕一个‘是’字会给自己带来难以想象的灾祸,她又不想回答不是,那样不要说别人,她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   “告诉我!”   “是……”月色公爵咬着牙说道。   “你一直是朕信任的密友,你这么做对得起朕么?”姬胜情的话中带上了压抑着的怒火。浮柔不算什么,就算今后钱不离碰了柯蓝、柯丽也不算什么,这种事姬胜情不会往心里去,但月色公爵和自己抢男人就不一样了。最关键的是,她的孩子流产了,月色公爵却快到了产期,每想到此,姬胜情就感到心中揪痛难当,今天,她再也忍不住了。   虽然现在已经入了初冬,但月色公爵背后流出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她明白自己对王室构成了很大的威胁,不管她如何努力去避嫌,也无法改变事实,她的孩子传承了钱不离的血脉,如果她的孩子非常争气,而姬胜情的孩子却异常愚钝,那么将来的王位么……就很有说道了。钱不离绝不会想把国家交给一个愚钝的孩子管理,姬周国能有现在的局面,钱不离付出了无数的心血,没有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心血被糟蹋。   “臣有罪,臣有负陛下的信任,臣心甘情愿受陛下的处罚。”   “处罚你……”姬胜情笑得非常苦涩和无奈:“从小到大,我没有几个朋友,而你就是其中的一个,你帮过我很多次,现在……你让我怎么处罚你?!而且……我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一定会让他很伤心,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我知道他为我付出了多少,我是不会让他伤心的,哪怕……我心里再委屈!” 第四四五章 示好   月色公爵也露出了苦笑,姬胜情一口一个‘我’,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可想而知她有多么激动,月色公爵知道这是姬胜情的真情流露,如果是她的话,看到别的女人和自己争抢男人,心里也会感到难受。   “算了,今天……我只是来看看你。”姬胜情吁了口气,还缓缓说道:“你的产期将近,不要让自己太过劳累了,我不希望看到你再出事,如果真的出了意外,会给他带去很大伤害的。浮柔不太会侍侯人,你还是把你原来的侍女叫过来吧,不要怕别人说闲话,有朕在,看谁敢胡说八道!要不然明天我给你派几个女官过来?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你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陛下,臣已经习惯了,这样挺好的。”月色公爵低声说道。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大声说道:“陛下在么?”   “陛下在里面呢,哎……不要进去!”柯蓝叫了起来。   “柯蓝,让左相大人进来吧。”姬胜情大声说道。   贾天祥气喘吁吁的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看了看姬胜情,又看了看月色公爵,长松了口气,拱腰道:“陛下,您怎么到这里来了?”他接到郑星望的急报,说陛下到钱不离的公爵府去了,贾天祥马上想到了快到产期的月色公爵,生怕两个女人之间爆发冲突,他没有做轿子,直接骑上马带着侍卫就赶到了公爵府。这是大事,郑星望虽然是姬胜情的表哥,但他在这种事情上不敢有所偏倚,没有谁敢漠视可能引发的后果,何况身为内阁左相的贾天祥了?!   “朕不能来么?”姬胜情淡淡的反问道,她这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了。   “老臣……不是这个意思。”贾天祥讪讪的一笑:“现在天气凉,陛下的病又刚刚好,可要顾惜些身体,万一病势复发,老臣怎么向百官交代?”   “朕又不是弱不禁风的人。”姬胜情笑了笑,转向月色公爵:“你好好休养把,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有什么事,马上告诉朕,朕自会为你做主。”   “多谢陛下。”   “朕不打扰你休息了。”姬胜情缓缓站了起来。   贾天祥一直把姬胜情送到了公爵府外,月色公爵不顾自己身体不方便,也送到了外面,她真没想到这种事被揭开之后会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直到目送着姬胜情的车驾远走,她犹自看着远方出神。   “陛下是一个宅心仁厚的人,如果她说了什么也就是一时之忿,你别往心里去。”贾天祥低声劝解道。   “陛下什么都没说。”月色公爵盈盈一笑:“左相大人,真是太谢谢你了,这么晚还劳驾您跑了一趟。”贾天祥急急忙忙跑这一趟,不管他是关心自己,还是关心自己肚里的孩子,焉或兼而有之,月色公爵都很感激这种关心。   “要不要我称呼您为公爵大人?”贾天祥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老夫托大,不离和你们在我眼里就是一群孩子,这种家事别人没办法插手,我如果再不管的话,出了意外怎么办?”   “是我……愧对陛下。”月色公爵低声说道。   “什么愧不愧的等他回来你们再辨个明白吧,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出乱子,小公爵更不能出乱子!”贾天祥打趣道。   月色公爵一时没明白‘小公爵’是谁,等到反应过来之后,粉脸涨得通红。   “浮柔,快把公爵大人扶进去,这边风大,别吹到风。”贾天祥说道。   “知道了。”浮柔嘻笑着从台阶上跳了下来,抱住了月色公爵的胳膊,只是她跳的动作有冲力,把月色公爵的身体带得歪了一下。   贾天祥不由皱了皱眉,不是每一个女孩子都适合做侍女的,浮柔有优点,天真浪漫惹人开心、毫无心机对钱不离更是忠心不二,谁说钱不离的坏话谁就是她的死敌。在钱不离受御史弹劾的时候,浮柔听说了这件事,居然身藏弹弓躲在了方容的府门前,把一个来拜访的御史打得头破血流,后来被闻讯赶来的都监府捕快抓了个正着,幸好都监府是由武钟寒把持的,这件事情才悄悄放下了,否则钱不离肯定要背上一个纵仆行凶的罪名。但浮柔不会侍侯人也是真的,就象现在,月色公爵本来怀有身孕,她的动作也是没轻没重,万一撞到了月色公爵怎么办?   想到这里,贾天祥低声说道:“把你原来的侍女也叫过来吧,以后事情会越来越多,只靠浮柔一个人怎么能忙得过来?如果你担心别人的闲话……从老夫府中调些人过来,天下人都知道老夫和不离私交甚好,送几个侍女谁也不会说闲话的。”   “刚才陛下和我谈这件事了,陛下说她要调几个女官过来。”月色公爵笑道。   “也好。”贾天祥点了点头,姬胜情这是在示好,月色公爵只能选择接受,否则就代表着她拒绝姬胜情的好意。   ※※※   “这就是罪恶之城?不太象么!”钱不离笑道,他们已于傍晚赶到了伊尔拉默城,见城门没有夜间关闭的迹象,索性在城外布置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踏入了城中。   城中的景象和钱不离所想的截然不同,钱不离以为罪恶之城肯定是垃圾到处是、小偷遍地跑、臭气熏天、凌乱不堪的,谁知城中却显得非常整洁,街道是笔直的,两边竟然有后世路灯一样的长明灯火,罗列在街道两侧的建筑物几乎都是一摸一样的,清一色两层砖石小楼。   城中的人不多,夜色已降临,月光暗淡,只靠着长明灯的光亮看不太远,所以行人往往来到近前才猛然发现眼前这批骑士都是外乡来客,有些行人惊慌的逃走了,有些人则呆立片刻,见到外乡人没有攻击的意思,才缓缓绕过去。   “大将军,我们应该白天来!”周抗低声抗议道:“这夜晚不便的地方太多了。”   “没关系的。”钱不离微笑道,他不是一个冒险家,也不想做一个冒险家阿,既然敢来,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   刚才进城的时候,钱不离就打算派些人控制城门,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伊尔拉默城竟然没有城门,上面也没有闸门,整个城市都是敞开的。进城观察了两边的建筑物之后,钱不离更放心了,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这些人完全可以占领一座小楼,发出警报,他带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从亲卫队中挑选出来的硬手,加上自己的天威还有周抗,很轻松的就能拖延一段时间,城外的两千皇家禁卫军迅速支援,没有谁能伤害得了他。   这个世界的建筑工艺很古老,最贫穷的人大都住在茅草房里,一般的人住土坯房,家境不错的人住木房或者砖石房,至于纯用石头堆砌的房子大都是宫殿,一般的官员、贵族是承受不起的。现在伊尔拉默城中竟然全是砖石房,已经从侧面反应出了这座城市的富庶,而在这座城市的下面,还有一座庞大的地下城,钱不离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他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差不多了吧?这里的首领应该知道有不速之客来了,我们找个地方等着吧。”钱不离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着。   “阁下,那里有个酒馆,我们去那里等吧。”安德鲁说道。   “好。”钱不离点了点头,一催战马,当先行去,刚刚到了近前,酒馆的门突然开了,一个酒气熏天、长了络腮胡子的罗斯人走了出来,抬头看到钱不离,又看到一群骑士纷纷跳下战马,惊叫一声闪了回去,酒馆内的喧哗声嘎然而止。   周抗抢先一步,推开了酒馆的门,一行人全都走了进去,这间酒馆是一个小酒馆,里面的地方并不多,钱不离这十多个人一进去,就挤得满满当当了,所有的酒客都退到了两边,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这些异乡人。   酒馆内的规格和酒吧很象,只是没有高脚椅,设施也破旧了些,钱不离扫了一圈,酒客只有二十余人,如果爆发冲突的话,一个对一个,这些人眨眼间就会被亲卫队撂倒大半,不过他来这里不是来杀人的,而是来了解城市的秘密。   安德鲁在安州酒楼吃饭的时候经常闹笑话,在这里倒是驾轻就熟,他笑着靠在酒柜前和里面的一个罗斯国女人聊了两句,那女人迅速从下面掏出两支木头做的酒杯,倒上了酒,随后靠在后面,尽量和神秘的安德鲁拉远距离。   安德鲁刚刚拿起酒杯,钱不离也跟过来靠在酒柜上,面带微笑打量着那女人。现在的玻璃和珠宝是等价的,根本没有普及开来,酒柜中的酒大都是装在各种各样的木桶中。   “阁下,您来过这种地方?”安德鲁发现钱不离的神态非常自然。 第四四六章 神秘的首领   钱不离笑道:“以前倒是经常来。”说完钱不离冲着安德鲁使了个眼色。   安德鲁转向那女人,用罗斯语问了几句,那女人面带不安也回答了几句。   “阁下,她说他们的前任市长患急病死去了,现在还没有市长,我问这座城市现在谁说了算,她说没有人。”   “等等吧。”钱不离转身走到一张圆桌旁坐下,随手掏出一个沙漏放在了圆桌上:“周抗,你猜他们的人什么时候会出现?”   “这个……卑职可猜不出来。”   “你也坐下吧。”钱不离笑道:“现在我姬周国的大军已经占领了默干城,尼古拉七世一直没有派出外交团,显然他是想再和我们较量一次,风云啊……云从龙、风生虎,有点头脑的人都会知道,机会就在这乱局之中!你信不信,我从这沙漏中就能看出他们的头领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将军说说看。”周抗坐了下来,好奇的看着钱不离。   钱不离盯着如滑落的细沙,微笑道:“如果在这半注沙的时间里,他们的头领就带着人出现了,说明他等待乱局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他已经没有了耐心,不想继续等下去,他想抓住现在的变化。如果四注沙的时间过去了,他还没有出现,说明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或者说他很满足现在的处境,不想发生什么改变,焉或……他已经决定成为我们的敌人了。”   “好像……有点道理。”周抗笑道。   “我们只等四注沙的时间,如果一直没有人出现的话,这座城市就应该被毁掉了。”从这座城市的布局看,这个神秘的首领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能把一群罪犯管理得井井有条绝不简单,他应该知道有姬周国的军人出现在这座城市了,如果有心接触的话,在思考布置一番之后他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如果对姬周国人有敌意,在这摸不清对方来头来意的情况下,他会选择躲避或者装糊涂。   “大将军,您有些武断了吧?”周抗低声说道。   钱不离笑着摇了摇头,四注沙的时间是一个时辰,两个小时还不够做出决定么?如果对方的首领是一个蠢人,钱不离倒不会如此苛刻,但种种迹象都表明对方的首领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钱不离感觉到了对方的危险,这种人不能为已所用,就要尽早除去,更要彻底毁掉这座不安分的城市!   酒馆中的酒客们有心逃出去,但四个亲卫手按战刀杀气腾腾的堵在门口,谁也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冒险,其中有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他们的目光闪烁不定,一直在钱不离身上打转。自彼得元帅惨败之后,钱不离这个名字已经威震罗斯国人,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钱不离的一双白眉,现在的钱不离没有乔装打扮,那双在烛光下异常显眼的白眉才是让他们不敢妄动的真正原因。   在伊尔拉默城居住的人大都是横行霸道的角色,首领的命令他们不敢不遵从,但十几个异乡人可吓不住他们,如果没有钱不离,也许早就有人上来挑衅了。   当钱不离第二次拿起漏斗,翻转过来放在圆桌上时,门被推开了,几个罗斯人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了门口那四个杀气腾腾的亲卫,他们连忙站定脚步,反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钱不离的亲卫们却纹丝不动,反而用嘲笑的目光打量着那几个罗斯人。在血海滔天的战场中横冲直撞的经历让他们的意志变得如钢铁般坚硬,他们的武技更是人中翘楚,哪怕是等到对方的剑刺过来他们再抽刀反击,他们也有把对方当场格杀的自信。   后面有一个人用罗斯语大声叫了句什么,那几个罗斯人向两旁闪开,一个长着褐色头发、褐色眼珠、带着鹰钩鼻的罗斯人走了进来,环目一扫,大步向钱不离走来。   那罗斯人的神色不太好看,虽然在他的喝止下,架没有打起来,但高下已经显露出来了,一方是剑拔弩张,一方是闲庭信步,两方的差距可不小。   那罗斯人没有先打招呼,反而缓缓坐在了钱不离对面,动作看起来自然而又无礼,但他那闪动的眼神却暴露了他的紧张。伊尔拉默的人们可以用不合作的方法反对接受彼得元帅的直接管理,但如果彼得元帅来到了他们面前和他们谈判,他们又怎能不担心忧虑?别说拥有一座地下城,就算拥有十座地下城伊尔拉默城的人也没有资格和彼得元帅平等对话,何况他现在面对的是手握二十万精锐士兵、更击杀了彼得元帅的钱不离!   钱不离脸色淡漠,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杀伐决断、久居上位,钱不离的那平静的目光也带着莫大的压迫力,那罗斯人硬着头皮坚持了片刻,还是败了下来,他干咳一声用罗斯语先开口了。   “阁下,他问您到伊尔拉默城有什么事。”安德鲁现在是钱不离的翻译。   “他说了很多啊,就这一句?”周抗好奇的问道。   “他说了很多恭维的话,我知道大将军阁下最讨厌这些,所以我只说了重点。”安德鲁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下次把他的话全部翻译过来,安德鲁,不要耍小聪明,是重点或者不是重点要由我来区分,明白了没有?”钱不离皱眉道。   “明白了,阁下。”安德鲁肃容道,他知道钱不离讨厌恭维,所以擅自节减了很多,安德鲁的见识到底是不够,一个翻译的职责就是明确、清晰的把对方的话翻译过来,他这么做太过越权了。   “给你一万金币,我要在伊尔拉默城驻军。”钱不离缓缓说道。   那罗斯人一愣:“阁下,伊尔拉默城是一座和平的城市,您也看到了,伊尔拉默城能建设成这样,我们付出了无数的心血,我们不想让这座城市毁在战火之中,请阁下能谅解。”   “给你两万金币,我要在这里驻军!”钱不离加了筹码。   那罗斯人的眉头猛地跳了几跳,向左右看了看:“阁下,能让他们出去吗?他们只是普通的客人。”   “可以。”钱不离点了点头。   那罗斯人做了个手势,酒客们纷纷向大门走去,钱不离的亲卫没有阻拦,冷冷的看着酒客们走向门外。   “阁下,这不是钱的问题,伊尔拉默城是一座幸福的乐园,很多在其他地方得不到原谅的可怜人能在这里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安宁,阁下,您忍心打破这片安宁吗?自由是无价的,我们不想失去自由,我们……愿意付给您三千枚金币,只求阁下不要让战火烧到我们的伊尔拉默城。”那罗斯人的神色有些扭捏,‘三千枚金币’这几个字是硬挤出来的,钱不离一开口就是上万金币,他咬着牙才挤出了三千,太过寒酸了。   “五万枚金币,我要在这里驻军!”钱不离的神色转冷。   那罗斯人倒吸了一口长气:“阁下,这里又不是战略要地,不知道您为什么一定要在伊尔拉默驻军呢?我们……可是……”   “我要和你们的首领谈话,你去把他叫来吧。”钱不离缓缓说道。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提出的条件这么优惠,你没有经过思考就直接拒绝了,很显然,你不是一个拿主意的人,我的时间不多,不要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否则不止是你,整个伊尔拉默城也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那罗斯人神色由红转青,一咬牙刚想说什么,酒馆的后方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说话声,周抗神色不变,只是轻轻转动了一下椅子,侧身看向了来人。   一个罗斯女人缓缓向钱不离这里走来,她穿着淡蓝色拖及脚面的长裙,领口很低,露出了一部分雪白的胸膛,这种打扮很怪异,要知道现在是冬天,酒馆内也并不热。那女人的脸上蒙着黑色的纱巾,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她的面貌,一头金色的卷发很自然的披散在肩上,人未到,一股香风却扑面而来。   和钱不离谈判的罗斯人连忙站起身,把座位让了出来,那女人缓缓坐下,用清脆的口音吐出了一串话。   安德鲁低声道:“她说她接受了阁下的诚意,伊尔拉默城的人愿意接受阁下的保护,不过五万金币的数额太巨大了,希望阁下能付一部分预付款,她可以用这笔钱求得伊尔拉默居民的谅解和支持。”   “这个条件是我对他说的,现在你们的谈判代表换了,我的条件也要换,这样才公平。”钱不离微笑着说道。   那罗斯女人愣怔了片刻,回道:“我简直不敢相信,名声赫赫的大将军阁下竟然是一个不讲信用的人!”   “我讲信用,问题是,现在整个防区都已经给我占领了,我想在哪个城市驻军就可以在哪个城市驻军,你认为伊尔拉默城有资格反对?”钱不离呲牙一笑。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那罗斯女人有些激动了:“阁下是一个极其没有风度的人!”   “你也不是真正的首领。”钱不离摇了摇头:“我最后警告一次,我的时间有限,耐心更有限,不要再和我玩这种把戏了!”只要手中有实力,不管在哪里都可以保持强势,钱不离来伊尔拉默城不是找同盟,而是要对方的服从,纵使谈判得到了圆满的结果,钱不离也不会把对方当成自己同等的伙伴,所以钱不离说话非常不客气。   那罗斯女人一呆,变得哑口无言了,紧接着在酒馆的后方响起了一阵朗笑声,一个中年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你们罗斯人都喜欢保持神秘感么?”钱不离淡淡的说道,眼见一个又一个人都是神神怪怪的从后方出现,他有些烦了。   “没什么神秘的,阁下,是地道,整个伊尔拉默城下遍布着地道,这间酒馆的后面就有一条出口。”那中年人笑着坐在让出来的座位上。   “你的姬周国语说得很不错,至少比我的翻译要好。”钱不离打量着那中年人,他的眼睛很明亮,眼角的鱼尾纹犹如刀刻,鼻梁挺直,嘴唇很薄、紧抿着,头发和胡子都是花白的,能看得出来,这中年人在年轻的时候是个美男子。   “阁下过奖了,每一门语言都是一种独特的艺术,我喜欢艺术。”那中年人笑道。   “可惜,我到这里来不是和你谈论艺术的,我是……”   “真的很抱歉,打断您的话太不礼貌了,但是我必须要先声名一点,在这里您的每一句话都是命令,我会无条件的服从您的命令。”那中年人略一沉吟:“不过……在您下达命令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件事。”   钱不离愣住了,对方的表态非常突然、非常直接,一下子把他自己置于绝对被动的位置上,完全放弃了讨价还价的余地,这让钱不离感到很惊讶,钱不离沉思了片刻,缓缓问道:“你想了解什么事?”   “在真诚的交谈开始之前,让我来表达一下我的诚意吧。”那中年人拍了拍手掌。   几个罗斯人被五花大绑着从后面推了出来,他们的嘴里都堵着布团,一个个拼命挣扎着,但绳子绑得很有学问,他们越挣扎越痛苦,以致于每一张脸都憋得通红。   “这几个人拿着尼古拉七世的命令来到了我的伊尔拉默城,要求我派人袭击您的辎重部队,我认为这个命令非常荒唐,可他们却妄想杀死我,控制伊尔拉默城,拿着一道错误的命令来到了一座错误的城市,又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他们也只能落得这样的下场了。”那中年人爽朗的笑了起来。 第四四七章 福寿神药   “犯了错误自然要付出代价,不过,你认为自己的决定就是正确的么?”钱不离笑道。   “好像……我也没有别的选择。”那中年人耸了耸肩:“贵国有一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句话我喜欢听。”钱不离的目光凝在了那中年人身上:“好了,现在说说你想了解什么?”   那中年人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想知道贵国的军旗会在这片土地上插多久,暂时还是永远?实在抱歉,我无意冒犯您,但您要知道,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决定对我来说有非常重大的意义,我希望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如果没有明确的答复呢?”   “阁下,纵使没有答复也不会影响我对您的服从。”那中年人淡淡的说道。   是口是心非的服从吧?!钱不离心中暗暗说道,他能感觉出对方有着强烈的民族意识,如果没有说出让对方放心的回答,那么他们只会暂时性的服从,一旦抓住机会,他们肯定要想方设法在后方捣乱。   “如果我用谎言来敷衍你呢?”钱不离继续挑衅。   “看来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那中年人苦笑起来。   “罗斯国的土地是属于罗斯人的,我无意在这片土地上留连,但有个前提,我要得到我想到的东西。”   “阁下的话是真诚的么?”那中年人惊讶的问道。   “这位是安德鲁先生,你可以问问他,我的观点始终没有变过,问题是你们的尼古拉七世太狂妄了,让我感到非常愤怒!他用威胁和暴力迫使我国割让了云州,并把数十万姬周国的百姓当成了奴隶,男人象牲口一样做苦工,还遭受各种各样残暴的刑罚,女人成了罗斯人的玩物,倍受淫辱欺凌,是你们的尼古拉七世把云州变成了地狱!”钱不离越说神色越冷:“这还不算,占领了云州依然没能让你们的尼古拉七世满足,他命令彼得率领大军悍然继续入侵我姬周国,一路之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尼古拉七世不配做一个文明国家的国王,在我眼中,他只是一个强盗头子!”   安德鲁在一边连连点头,为钱不离佐证。   钱不离吸了口气:“但是,正义必胜!所以我现在来到了这里,把军旗插在了你们的国土上。做为战败者,尼古拉七世必须要赔偿我们的所有损失,处罚所有的战争凶手,否则,我不会离开!至于你的问题么,很让我为难,是暂时还是永远……这取决于你们尼古拉七世的态度,而我的态度是诚恳的,我在等待着尼古拉七世的回答!你无需多疑,我不会对你说谎话,而且……你们还没有那个能力逼我说谎。”   “明白了。”那中年人笑着点了点头:“阁下,您到这座名声不太好的城市来到底是做什么呢?您可以坦诚的说出来,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我只是来看看。”钱不离的目光落在了那些被捆绑着的罗斯人身上:“这些人你想怎么处置?”   “阁下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好了,这是我的一件小礼物。”   “那我就不客气了。”钱不离一笑:“我想我就不用做自我介绍了,你的名字呢?我们互相之间总该有个称呼吧?”   “您可以叫我巴雷塔。”那中年人笑道:“阁下,您真的想在伊尔拉默驻军吗?”   “只是说说而已,巴雷塔先生刚才一再要求我们不要让伊尔拉默城陷入战火,我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钱不离懒洋洋的向后一靠,双脚毫无风度的架在了桌子上,随后拍了拍手。   程达走上前来,掏出一样类似长管状的金属物,毕恭毕敬的递给了钱不离,另一边的阎庆国掏出了一个纸包,放在了长桌上,接着轻轻把纸包打开,里面露出了黝黑发亮的东西。   钱不离用一把小银刀切了一点黑色的东西,往金属物前面的空洞中一抹,阎庆国掏出火折子点燃凑了过去。   “万分感谢,阁下,您的仁慈挽救了伊尔拉默城的居民。”巴雷塔一边道谢一边看着钱不离的动作,看了半天也不明究竟,最后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巴雷塔轻声问道:“阁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觉得身体有些疲惫,所以休息一下。”钱不离本来闭上眼睛在喷云吐雾,听到了巴雷塔的问话有些不情愿的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巴雷塔指了指桌子上的纸包。   “这是福寿膏,别看这东西很便宜,但功效可不少,延年益寿、滋阴补阳、清肺润肾、消肿化淤、活血止痛,最重要的一点是,它能让疲劳的人短时间内变得精神抖擞,所以我非常喜欢这福寿膏。”钱不离笑看向巴雷塔:“你也试试?”说完钱不离一挥手,程达又拿出一支长管状的金属物,递给了巴雷塔。   “真的有这么神奇??”巴雷塔本想拒绝,但对方已经把家伙递到自己面前,他只得接过来,细细打量片刻,又学着钱不离的样子用银刀挖了一块福寿膏,一直站在巴雷塔身后的女人也掏出了火折子,凑了过来。   不过巴雷塔的动作非常生疏,那女人的配合也不行,半天才把烟枪点燃,但此刻的巴雷塔眼泪都快呛出来了,转头看钱不离那舒适无比的样子,嘟囔道:“有那么舒服么……”   “你是第一次,有些反应也正常。”钱不离微笑道:“别小看这福寿膏,功效是立杆见影的,比如说你手下有人得了病,很痛苦,用了福寿膏就能让他们很快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当真??”巴雷塔双眼瞪得老大,也不怪他惊奇,在这个时代,病痛的威胁是非常恐怖的,有很多人前一天还活蹦乱跳,第二天就得了急病,在痛苦的呻吟和挣扎中死去,请来了医生也是束手无策,如果这东西能这么轻松就让人解除痛苦,那简直太神奇了!   那罗斯女人低声说了几句,巴雷塔再次看向钱不离:“阁下,正好我有个弟兄在拉肚子,现在非常痛苦,福寿膏能治好他的病吗?”   “能不能治好我不敢担保,世界上哪里有包治百病的药?”钱不离看着巴雷塔失望的神色,突然话锋一转:“但他只要他吃了福寿膏,痛苦是肯定会消失的,福寿膏也叫快乐药,就是指能给人带来快乐,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试试。”   巴雷塔和那女人对视了一眼,那女人抓起银刀,切下了一大块福寿膏,钱不离急忙阻止道:“不、不用切那么大,手指甲那么大小的一片就足够了,让他吞下去就可以了,多了反而会引起不好的效果,就象喝酒一样,喝得正好可以让人心情舒适,喝多了不但要呕吐难受,第二天醒来还会头疼欲裂。”   巴雷塔说了几句,那女人不由白了钱不离一眼,好似在责怪钱不离太过小气,随后她切下一块指甲大小的福寿膏,就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钱不离的福寿膏已经抽完了,随后又挖了一小块添进去,继续喷云吐雾,而巴雷塔则有些心绪不宁,不知在想着什么。本来他出面是想在试探钱不离的态度之后,和钱不离展开谈判的,他已经做好了答应一些屈辱协议的准备,可钱不离根本就没有任何要求,他又不能主动说出自己能做出什么样帮助,那样会让自己陷入极度被动的境地。   门被推开了,那女人大步走进来,凑到巴雷塔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两个人的目光一起转到了黝黑的福寿膏上,钱不离不动声色的继续抽着大烟,他知道福寿膏已经发挥了让人震惊的效果。   其实福寿膏就是他那个世界的鸦片,三年前进入福州时,钱不离发现了野生的罂粟,不要以为罂粟就是害人的,罂粟是一味草药,有敛肺、涩肠、止痛的作用,用于久咳、久泻、脱肛、脘腹疼痛,这经过他那个世界的医学考证。钱不离发现罂粟之后,命蒋维乔秘密种植罂粟,现在天威军团的军医就用罂粟来为伤兵们镇痛,这东西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常用,以防上瘾。   对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罂粟的腹泻病人来说,罂粟有立杆见影的效果。   巴雷塔双眼发直的看着福寿膏,他真的想不到世界上有这种灵药!做为一个城市的实际操纵者,他的眼光要比普通人长远,否则也不会准备接受钱不离的屈辱协议了,知道他的手下服用了福寿膏之后已经解脱了痛苦,巴雷塔马上意识到了福寿膏所蕴含的巨大价值。   “阁下,福寿膏……很贵重吧?”巴雷塔紧张的问道。   “恰恰相反,很便宜,这都是我亲手做出来的。”钱不离微笑道:“我能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比如说……神器,呵呵,这福寿膏么,只是用一味主药,加上九种配药,按照一定的比例做出来的。” 第四四八章 疯狂的君王   “阁下的才学是无人可及的。”巴雷塔捧了钱不离一句:“这种福寿膏的产量是不是很大?”   “产量?我只是自己用,没必要搞太多。”钱不离摇了摇头:“怎么?你也对这福寿膏有兴趣?”   “为什么不提高产量??”   “为什么要提高产量??”钱不离一脸迷惑。   “阁下,您……您是个将军,而我是个商人,我们看待事物的角度有很大不同。”巴雷塔长叹了口气:“您想一想,如果每个地方都有福寿膏销售的话,会给人们带去多大的福音?我敢肯定!在不远的将来,福寿膏会风靡整个世界!”   “没你说得这么夸张吧?”   “绝对没有夸张!阁下想一想,福寿膏可以医治这么多病症,会给这世界带来怎样的改变?只要产量……”   “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钱不离笑着摆了摆手:“如果你喜欢,这些福寿膏就送给你好了,烟枪也送给你。”   “这……”巴雷塔狠狠的吸了一口,刚才他还担心这种福寿膏会对身体产生不好的效果,现在效果就摆在他面前,他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巴雷塔心中产生了一丝轻蔑,这个钱不离虽然能征善战、威名赫赫,但也只会打仗而已,却看不到福寿膏潜在的巨大商业价值,钱不离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不过,我再重申一次,福寿膏这种东西不能大量服用,否则会对身体产生不良的效果。”钱不离貌似很关心的嘱咐了一句。   “阁下放心,我是个有节制的人。”巴雷塔笑道:“阁下刚才不是用酒做例子了么?嗜酒如命,只能沦落成一个酒鬼,但不能否认酒是一种好东西。”   酒瘾怎么能同毒瘾相比?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痛苦的!钱不离心中暗笑,他故作沉思着什么,烟枪离开了嘴唇,不再吞吐烟雾了。他以身犯险、做烟鬼的榜样也是没办法,这个世界只有他知道福寿膏的危害,如果让别人做很可能会深陷局中再也不能翻身,当然,福寿膏这东西的成瘾性比不上他那个世界纯粹的毒品,如果他面前摆着的是白粉,钱不离是绝不会去碰的。   钱不离在假沉思,巴雷塔则是在真的苦思,他是个有长远目光的人,从切身利益出发,在即将爆发的战争中,他不希望出现大赢家,如果钱不离轻而易举击溃了罗斯国的大军,那么侵略者将在这片土地上站稳了脚跟,他不可能继续把持伊尔拉默城的管理权;如果罗斯国的大军击败了钱不离,伊尔拉默城将再一次划归到罗斯国南线防区的管理体系中,彼得元帅可以默许伊尔拉默城的自由,但新的防区统治者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呢?   如果可能的话,巴雷塔希望看到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姬周国的军队伤亡惨重,无力控制占领区,罗斯国的军队也一样伤亡惨重,无法收复被侵占的领土,只有这样,他巴雷塔才可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巴雷塔一边吞吐着福寿膏的香气,一边偷眼看着钱不离,这个年轻人一脸的淡然和宁静,看似没有把任何事放在心上,不过巴雷塔知道,一个人能在短短几年间崛起,打垮了原来的国王,又把屹立在南线防区几十年、无人可以撼动分毫的彼得元帅击杀,那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虽然钱不离在商业上的眼光极其短浅,但在军事上,钱不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思来想去,巴雷塔轻轻把烟枪放在了桌子上:“阁下,您是要到默干城去么?”   “是的。”钱不离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轻蔑的微笑:“你们的尼古拉七世就是一只纸老虎,到现在居然没有任何表示,我去默干城就是为了等待,看看你们的尼古拉七世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阁下这么想就错了。”巴雷塔挥了挥手,示意他的手下都退出去,现在他做出了选择。看钱不离的神情,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日子来罗斯国的反应,而他巴雷塔的探子却遍布罗斯国,对即将爆发的战争都了如指掌。巴雷塔虽然不是很懂战争,但他知道,一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方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后者肯定会陷入极大的困境!巴雷塔不希望钱不离败得太快、太早。   “我错了?错在哪里?”钱不离惊讶的问道。   巴雷塔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钱不离那些亲卫。   “你们先出去吧。”钱不离说道。   程达和阎庆国带着亲卫们退了出去,安德鲁犹豫了一下,也跟在了后面,只有周抗坐在原地没有动,他不会让钱不离自己留在这里,伊尔拉默城中到处都是地道,天知道在酒馆的下面、后面是不是还埋伏着杀手!   巴雷塔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阁下,尼古拉七世是一个性格暴躁的人,可以这样说,他非常疯狂!他不会容许自己遭受失败,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他可以把一切都赌上!现在您打败了伊凡斯基、打败了彼得元帅,您认为您下一个对手会是谁呢?”现在巴雷塔的心很不好受,把军事机密告诉钱不离就是叛国,但为了他的理想,他别无选择。而且在他看前,现在的钱不离占据了劣势,因为钱不离的敌人不是一个,如果在情报上再陷入被动,钱不离会毫无悬念的迅速败退下来。   “莫非是……”钱不离眼中寒芒闪动。   “您的锋芒无人可挡!为了阻止您、打败您,尼古拉七世只能把他调回来。”巴雷塔缓缓说道:“他就是米哈伊尔元帅,我们的不败军神!”在这里,巴雷塔用‘我们的不败军神’来形容米哈伊尔,很显然,不管他的目地是什么,巴雷塔也以米哈伊尔为骄傲。   钱不离不可控制的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罗斯国既没有聚集兵力反攻默干城,又没有派出外交团,钱不离判断尼古拉很可能在策划一场冬季大攻势,但他万万没想到,尼古拉七世会如此疯狂,既然把米哈伊尔调过来,难道他不怕金帐汗国趁火打劫?!   “和你形容的一样,尼古拉七世真是一个疯狂的人!他就不怕金帐汗国威胁他的后方?”   “阁下,准备与您决一死战的,不止是我们的米哈伊尔,还有金帐汗国的军队,他们已经联合起来了!”   “他们能放心的联合起来么?”钱不离冷笑道。   “目前看来,他们确实联合在一起了。”巴雷塔回道:“金帐汗国的王叔呼日德已经率领本部的两万红旗将士在阿尔丹省驻扎,以他们的速度,二十天就能打到默干城!”   “那么……米哈伊尔呢?他又是在什么地方?”   “在图拉省,阁下,如果米哈伊尔决定进攻的话,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能包围默干城了。”   钱不离陷入了沉默,他之所以到伊尔拉默城来,是因为感觉到伊尔拉默城的首领态度很暧昧,他不顺从罗斯国的管理,当然,他也不反抗,敌人的敌人往往就是自己的朋友,钱不离认为和伊尔拉默城的首领有几分合作的基础,他可以应允对方的需求,以此换来大量的情报,只是现在得到的情报太让人震惊了。   “告诉我,他们是怎样联合在一起的?”钱不离缓缓说道。   “联姻。”   “联姻?这种土得掉渣的办法也能让他们放心的联合在一起?”钱不离冷笑道。   “不是普通的联姻,阁下。”巴雷塔摇了摇头:“尼古拉七世就要迎娶金帐汗国的乌立娜公主了,我想您应该知道,乌立娜公主是金帐汗国的实际掌控者,罗斯国和金帐汗国还要联合起来在两国的边境处修建一座新的首都!有流言说,尼古拉七世和乌立娜公主发誓,他们将把继承权交给他们生下来的孩子,尼古拉七世有九个王子、两个公主,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才刚刚一岁,现在所有的王子都被关到了监狱中,就连那一岁的小孩子也不例外,只要乌立娜生下了孩子,等待着那些王子的只能是……死刑!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必要,只能带来不安定的影响。”   “疯了……都疯了……”钱不离喃喃的说道,虎毒不食子!他知道尼古拉七世是一个野心极大的人,但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就要把自己的孩子们推上绞架吗?这让钱不离实在是难以理解。   “我的看法和您一样,阁下。”巴雷塔苦笑起来:“但这还不是最疯狂的,孩子们的母亲也全部被控制起来了,其中还有维克多王后。尼古拉七世能坐上王位,王后维克多一系的贵族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据说维克多王后想用毒酒毒死金帐汗国的乌立娜公主,但阴谋被发现了,尼古拉七世亲自下令,把维克多一系的贵族们屠戮一空,两个公爵、两个侯爵、十四个伯爵、上百个子爵被彻底清出了贵族册,用贵国的话说,就是满门操斩!我的人告诉我,鲜血已经染红了雪尔夫河,无数人惨死,还有无数人受到了牵连,我国的宰相萨维大人到王宫中去劝阻尼古拉七世,结果被尼古拉七世几个耳光打得昏迷不醒,现在再没有人敢劝阻尼古拉七世了。”   “让我想起了一句话,上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钱不离不由叹了口气:“尼古拉七世想要什么?称霸整个大陆么?靠着杀自己人还有脆弱的同盟就想称霸整个大陆?”钱不离并不认为尼古拉七世和乌立娜能齐心协力,两个人的野心都不小,期间必然潜伏着种种矛盾,只要出现一点意外,就能让所有的矛盾一起爆炸!   “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尼古拉七世对阁下是异常痛恨的。”   “恨我?呵呵……”钱不离冷笑一声:“要搞清楚,是他在妄想侵略我姬周国!他有什么资格恨我?!让一个偏执狂做你们的国王是你们最大的不幸!”   “阁下还记得瓦西里公爵吗?”   “记得。”瓦西里公爵是当时谈判团的主事,后来在安州和彼得元帅先后死在乱军之中。   “瓦西里公爵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按照辈份来说,她是尼古拉七世的侄女,但不知道为什么,尼古拉七世就喜欢上了自己的侄女,两个人非常亲近。”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说瓦西里公爵的女儿在贵国的安州被俘虏了,下场非常凄惨,尼古拉七世得到这个消息后愤怒到了极点,而且尼古拉七世上位以来,很少经历过这么大的挫折,所以他恨透了您,经常在公共场合发誓,要把您……要让您死得很惨。”巴雷塔本想复述尼古拉七世的誓言,后来反应过来这很不妥当,因为尼古拉七世的话不但恶毒,还很龌龊,他担心惹钱不离发怒。   “看来他是把所有的国恨家仇都算在我头上了……让我死得很惨?就怕他没这个本事!”钱不离轻蔑的说道。他想起了那些罗斯女俘,她们的下场是注定凄凉的,或者被贩卖成奴隶,或者被送到管制的妓院中赚钱,严重点还可能遭受过士兵的淫辱,但钱不离身为三军统帅,哪里有精力管这种事?就算有士兵违反了军纪,一个军法官就能处理妥当,根本无需向他钱不离汇报。只是大贵族的子女亲戚都会受到一定的优待,因为他们能换来巨额的赎金,瓦西里的女儿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或者是在战斗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发生了不幸,钱不离无心去调查,事情已经发生了,最重要的是怎么样去迎战!   “阁下,对您来说,现在的局势很不乐观,米哈伊尔一直没发动攻势,是因为现在才进入初冬,天气再冷一些之后战争就会爆发,而您的军队大都是南方人,不适应在冬季做战。”   “我经常在不乐观的局势下做战,不过,我一直是胜利者,这次也一样!”钱不离看向了巴雷塔:“现在我只剩下一个疑问了,你告诉了我这么多有价值的情报,你想换来什么?” 第四四九章 雄城   “好一座雄城!!”看到了矗立在远方的默干城,钱不离也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默干城是一座拥有数千年历史的古城,原本是经济交流的中心,但在彼得元帅掌管了防务之后,把默干城当成战略中心建设,花费了无数的人物、物力,在原有的基础上把默干城扩大了数倍,简直可以说是凭空竖起了一道天险。   姬周国和罗斯国的建筑风格不一样,人文、风俗也不一样,默干城的城墙比姬周国的皇城城墙还要高出了十几米,而在城墙的边角上,更修造了比城墙还要高出数倍的城堡,上面有着一排排小窗户,象极了钱不离那个世界的现代化楼房。   默干城的城墙是梯形的,修合于一体,不象姬周国那样分子母墙,最下面一层是长枪手、剑手等近战兵种站位的地方,中间是弓箭手站位的地方,最上面一层非常开阔,有足够的地方摆放投石车。姬周国的城墙只是城墙,而默干城的城墙却修满了巷洞,离远看去就象一座布满了鼠洞的水坝,当最下层的城墙危险时,士兵会从巷洞中支援前线,当然,如果敌方占领了最下层的城墙,也可以通过巷洞向上攻击,不用冒着巨大的危险爬云梯了。   姬周国的城池为了百姓们出入方便,往往修有东南西北四道城门,默干城却只有两个城门,挨着修在了一起,一个城门让人出,一个城门让人入,一旦战事爆发,用沙袋把城门堵死,默干城就成了真正的铁壁之城,敌军只能从城墙上爬进去。   一条河在默干城前静静的流淌着,虽然已经进入了初冬,但河水还没有结冰,这是克勒马河,河水的流量不大但也不小,默干城扩建之后,克勒马河应该正好从城中心流过,但彼得元帅为了减少默干城的危险因素,派人重新挖掘了河道,让克勒马河一分为二、饶城而过,使得默干城又多了一个人工屏障。   城门前的吊桥竟然有三十多米长,分别被二十余跟粗大的铁索固定着,据说在拉起吊桥的时候,每一座吊桥都需要十个大力士去拉动绞盘,而放下绞盘时需要二十个大力士,否则一个控制不好,吊桥就会摔得稀巴烂。   “不知道有多少姬周国的将士长眠于此啊……”听到了钱不离的赞叹,尉迟风云长长叹了口气,他又想起了从前。听斥候禀报钱不离到了,尉迟风云放下了手头的军务,带着张进武等人亲自出城迎接钱不离,众将都许久没见钱不离了,不免唏嘘了一番,只是钱不离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默干城吸引过去了。   钱不离向四下远望,默干城四周的地势非常平坦,没有山丘,这更是增加了攻城的难度。钱不离记得孙子兵法里有这一句话: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这句话的意思是超过敌人十倍可以围歼围困敌人,五倍就要主动进攻,实力超过敌人要积极的去战斗,实力平分秋色就要诱使敌人分兵,兵力不如对手要先行撤退,在无法和敌军对战的情况就必须要躲避敌人。但钱不离一向不全信书本上的东西,在他亲自指挥的战事里,兵力占劣势时他曾经下令主动进攻,征战宜州时在兵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也曾攻破过城池,但是此刻面对着默干城,钱不离知道,没有十倍于敌的兵力,真的很难攻下这座城市!   想到这里,钱不离的心情轻松了些许,虽然罗斯人善于在冬季争战,姬周国军队的战力则会受到很大影响,但凭借着如此雄城,完全可以和罗斯人来一场硬碰硬的战斗!   “默干城能装得下多少人?”钱不离轻声问道。困守一城虽然太被动了,但钱不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不能分兵,在冰天雪地中陈兵于外只能是给敌人制造全歼的机会,所以钱不离希望默干城足够大,可以在城中积聚全部的兵力。钱不离不怕罗斯人以一部困城,另一部绕道去进攻姬周国,在他离开云州时曾下达了一道命令,从皇城再次抽调一万皇家禁卫军,受秦重三的指挥,加上潘智超留在合众国防线上的一部将士,还有各地调来的常备军,不思进取、只图死守天险应该没问题。   “彼得在老夫面前做了几十年的缩头乌龟,他只知道不停的修整城防,不敢和我姬周国大军打野战,所以这默干城么……呵呵,足够大了。”尉迟风云笑道,随后用手一指默干城的城墙:“别的不说,那城墙里面巷道相连,诸层都有不少可以住人的石室,加上那四个城堡,最少也可以住下七、八万人。”   “城中的罗斯人有多少?”   “大概有十三万。”   “往日里还算安静么?有没有出来捣乱的?”   “我们的士兵比他们的百姓都多,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出来捣乱。”张进武在一边笑道。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克勒马河前,钱不离发现水流靠近岸边的地方已经结上了冰茬,不由摇摇头:“用不上了,再过一个月,克勒马河就会变成一条冰河。”   “凭此雄城,足以抵挡大军进攻,无需再凭借什么。”张进武充满了信心:“这一次该轮到那些黄毛鬼们受苦受难了!”以往不止是尉迟风云的军队在这里碰钉子,做为专门对抗罗斯国的主力军团,张进武手下折戟在这里的将士超过风云军团的损失。   安德鲁看向一边,张进武刚才在用‘黄毛鬼’来形容罗斯人,这种话他听得多了,两国交恶已久,积攒了不少仇恨,口出恶言并不奇怪,做为一个投诚者,安德鲁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精明,什么时候应该装聋作哑。   钱不离仰首望去,他需要连身体也一起后仰才能看到城头:“除非有成建制的投石车,否则这座城市很难被打下来!”   “比投石车,谁能比得上你的天威军团?呵呵,我们居高临下,罗斯人根本就占不到便宜。”尉迟风云笑道:“你来得正好,把天威军团破甲军的‘神器’安放在城堡上面吧,你自己想办法,最好是让神器能照顾到左右两侧的城墙,这样两个神器就能护住全城了。”尉迟风云在做布置的时候,曾亲自到破甲军中去观看‘神器’,以便判断能否把神器放在城堡上,威力会有多大,谁知破甲军的主将孙仲德却率领士兵拒绝外人接近神器,连尉迟风云的面子也不给,最后尉迟风云只得悻悻而归。换了别人肯定会怀恨在心,如果在钱不离这里提上一句,纵使钱不离不想,为了内部的和谐也只能去处罚孙仲德,但尉迟风云不是普通人,此老纵横沙场几十年,心胸开阔,全然没把丢面子的事放在心上。   “嗯。”钱不离点了点头,当先走向了城门,默干城的城门高达七米、宽达六米,可以并排驶入两辆马车。走过城门,钱不离看到两侧堆积如山的沙袋,把沙袋存放在这里是为了用最快的速度封住城门。   “末将叩见大将军!”守候在城中的关誉东率领一众军法官整齐的跳下了战马,因为四大野战军凝聚在一起,尉迟风云下令成立总军法处,而关誉东很荣幸的成了第一任军法总长,这个权力可非常大了,二十余万将士都要受到他的监督。   “起来吧。”默干城的建筑整齐有序,街道上除了眼前的军法官和一些军人以外,一个人都没有,显然为了迎接他的到来,默干城已经戒严了。钱不离极目远眺,居然看不到长街的尽头,离远看时觉得默干城很雄伟,但进到里面才能切实感觉到这座城市是何等庞大,如果不算各国的首都、首府,默干城应该是世界第一大城了!   “彼得花了多少钱才能建造出这样的城市啊!”钱不离叹道。   “不止是钱,还有时间。”尉迟风云接道:“整个南线防区的所有赋税都归彼得支派,无需上交给尼古拉七世,相反,尼古拉七世每年还要给彼得送来巨额的军费,就是为了让彼得组建起一支强大的边防军,而彼得么,几乎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修筑城池了。这个彼得……呵呵,真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这些黄毛鬼很是奇怪,他们骨子里充满了野心,性格更是野蛮,今天打这个、明天打那个,却又偏偏喜欢把自己的家修得象铁桶一样。大将军,您是不知道,如果有时间您往北边走一走就知道了,那些城市就象互相攀比一样,修得一座比一座坚固,幸好在默干城投降之后,他们也都跟着投降了,要不然这一座座城池打下去,我们说不定要伤亡多少人呢。”张进武笑道。   安德鲁的目光无可奈何的再次避到了一边,在所有的姬周国将领中,他最喜欢的就是钱不离,因为钱不离从来不说刻薄的话,与其他将领相处就不那么轻松了。只是安德鲁并不知道,如果没有特殊的目地,钱不离一向都表现对人很和蔼,哪怕是面对着敌人,一旦他露出了杀机,紧随其后的就是雷霆手段,因为钱不离不会让猎物产生警觉。   “默干城以北有多少座城市?”钱不离问道。   “比较大的城市有三个,中等的城市和小城市有十几个,别看默干城以南很荒凉,那是因为战乱不停,以往我们进攻罗斯国时,兵锋总是闯不过默干城,而默干城以北那些城市都比较富庶。”尉迟风云回道。   钱不离沉吟片刻,问道:“每座城市都分派了驻军?”   “是的。”   “大概分出去多少兵力?”   “不多,总共两万余人吧,既然他们已经投降了,我也不想难为他们,分派驻军是为了防止有刁民趁火打劫。”尉迟风云回道。   “现在时间不多了,只靠着后方送来的粮草辎重……我担心无法满足这二十余万大军的需求,我们自己也要想办法,那些城市里面应该大有油水吧?”   尉迟风云听到‘时间不多了’这几个字,不由一怔,仔细看了看钱不离,发现钱不离眼带隐忧,沉吟了半晌,回道:“我倒是派人小批量购买粮食了,为了防止粮价上涨,不能大张旗鼓,而且……他们的粮食我们吃不惯,还是应该催促内阁加紧派送粮草。”   “是啊,他们都是面食,还有那什么豆薯,很多人吃不惯的。”张进武接道。   “豆薯?是土豆吧?”钱不离一愣,转向安德鲁:“安德鲁,你们的豆薯都怎么食用?”   “豆薯……就是那么吃啊,烤着吃、煮着吃都行,要不然就捣成泥。”安德鲁莫明其妙的回道,他不知道钱不离为什么突然对豆薯感兴趣了。   “那就是土豆了,好东西啊!”钱不离笑道。   “好东西?”张进武满脸的不相信。   钱不离肯定的点点头,他记得从书上看到过,马铃薯的营养成分非常全面,营养结构也较合理,人只靠马铃薯和全脂牛奶就足以维持生命和健康,对冷兵器时代来说,这种食物再不好的话,那没有什么食物能称好了。   “豆薯这东西有的是,这里的平民们主要就是以面包和豆薯为食。”安德鲁说道。   “大批量收进,有多少要多少!”钱不离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事情以后再说,大将军,我们先去巡城吧,很多将士都很想念您呢!”张进武笑道。   “巡城的事不急。”尉迟风云缓缓说道:“大将军一路上也辛苦了,我们先去行营休息一会。”尉迟风云第一次见到钱不离忧心忡忡的样子,他知道钱不离肯定知道了什么,还有钱不离那句‘时间不多了’更让他感到担心,所以尉迟风云希望马上了解情况。   张进武一愣,见尉迟风云脸色凝重,不由下意识点了点头:“也好,那我们就去行营吧。” 第四五零章 别无选择   “为了我们能生活在一片安宁的天空下,为了我们不再受到侵扰和威胁,我们的亲人正在千里之外的冰天雪地和那些强盗殊死战斗着,在安原、在云州、在那遥远的默干城,我们的亲人用鲜血告诉世界,他们绝不会后退、绝不!我为这些无畏的勇士们感到光荣,我知道,大家和我是一样的!”姬胜情奋力挥舞着手臂,饶是北风正呼啸着从她身边扫过,她的额头、她的脸腮也满是汗水。   “那里的世界要比这里冷得多,我们的亲人们缺吃少穿,在冰雪中还要披挂着铁甲去战斗,他们不畏惧死亡、不畏惧严寒,他们是我们永远的脊梁!罗斯国的国王以为能借助严寒让我们屈服,我要在这里告诉所有的人,他是在痴心妄想!姬周国绝不会被征服、我姬周国的子民也绝不会成为罗斯人的奴隶!!”姬胜情已经力竭,声音也变得沙哑了。   四周数千名百姓鸦鹊无声,静静的看着站在高台上的姬胜情。   “为了能让前线上的勇士们再次取得辉煌的胜利,内阁已经决定,从即日起增收拥军税,只收十天,没有固定的税额,如果有人交了一枚金币,我不嫌多,如果只交了一个铜子,我也不嫌少!如果一文不交,也没有人会怪罪你们,只凭你们自己的良心!”   “但是,我有一个请求,现在农时已经过去了,大家都没有什么事,女人们可以给前线的将士们做棉衣,一家不行,可以几家合起来做,男人们可以做箭杆、箭羽,至于你们做多少我没有要求,我只说一句话,前线的将士们不怕流血,难道你们还怕流汗吗?!”姬胜情把最后一句喊出来,已经明显走音了。   四周的百姓们不禁喧哗起来,他们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台上那漂亮的女娃子真是女王陛下么?但旗帜鲜明的黄门侍卫和三千皇家禁卫军整齐的排列在那里,还有不少陪同的官员,这些都明白的告诉了百姓们事实。   其次就是陪同的官员们上台讲演了,姬胜情此刻已经在黄门侍卫的保护下回到了銮驾中,她迫不及待的拿起了早已准备好的茶水,几口喝了个干干净净,随后轻喘着休息了片刻,低声道:“起驾,去陈家集。”   “陛下,您不能这样了,您的病才刚好,这样下去您身体会垮的!”柯丽带着哭音劝道。   “去陈家集!”姬胜情冷冷的说道,她的嗓音虽然沙哑,但气势逼人,吓得柯丽闭上了嘴,再不敢说什么了。   车帘被掀开了,蒋维乔拎着一个药壶钻了进来,按理说他钻进姬胜情的銮驾是一种非常失礼的行为,但事急从权,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蒋维乔看了看姬胜情的神色,心中暗叹不已,把药壶放在了地毯上,轻声说道:“陛下,药已经煎好了,老臣又加了两味药,效果能好一些,但……很苦的。”   柯丽乖乖的端起药壶,把药汁倒了杯中,用自己的嘴唇试了试温度,随后把杯子捧到姬胜情身前。   姬胜情没有任何犹豫,就像她刚才喝水一样,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她喉间翻滚,让姬胜情差一点干呕起来。如果钱不离在这里,他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姬胜情中了毒乌樟木的毒之后,钱不离曾经亲自侍侯过姬胜情一段时间,这小女人总是嫌药苦,千方百计逃避吃药,一帖药经常要反复热上几次,姬胜情才会在钱不离的请求、哄劝、威胁下,乖乖把药喝下去,拿今天的姬胜情和以前相比,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柯丽跪行到姬胜情身后,双手握拳在姬胜情的背上轻轻敲打着,她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如滚珠般一颗接一颗落下。   “起驾吧……”姬胜情靠在了车厢上,双眼慢慢合上了。   蒋维乔悄悄退出了姬胜情的銮驾,对郑星望轻声说道:“走吧,慢一些,时间还来得及,让陛下多休息一会。”   郑星望看了看车帘,长叹了一口气,挥手道:“起驾!”   姬胜情困乏已极,双眼刚一合上就不由自主的进入了梦乡,只是她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马车行进产生的摇晃,把她一下子惊醒了。姬胜情活动了一下身体,用手揉捏着自己的喉咙,她的思绪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默干城。   姬胜情拼了,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钱不离临走时把冬季做战不利的因素都讲了出来,再三要求后勤补给无论如何也要跟上!最重要的物资有五种,棉衣、粮食、取暖之物、干草、箭矢,因为钱不离计划死守默干城,对其他的兵械需求不是很高,但箭矢是多多益善的。   钱不离走后,姬胜情和内阁、外院六部一起进行了详细的计算,在这五种物资中,干草没问题,收秋已经完事,民间百姓家有无数的干草,这东西还非常便宜;取暖之物问题也不大,钱不离找出了黑石,并取名为‘煤’之后,内阁早就开始有计划的挖掘煤矿了;粮食有些困难,但可以通过努力来克服困难,只有棉衣和箭矢,根本无法满足钱不离的要求!   棉衣只有五万套,钱不离带领皇家禁卫军离京时,又带走了一万多套,计算下来,有十五万套的巨大空白需要填补,这个数字太大了,纵使下令周边所有的成衣铺日夜赶工,也无法填补。钱不离说过,三十天之内辎重是安全的,最多受到小规模的骚扰,五十天之内有危险,六十天之后,必须中断所有的运输,否则只会便宜罗斯人。除去整理、运输需要的时间,只剩下二十几天,可二十几天又能制做出多少套棉衣?贾天祥已下令姬周国各府火速制做棉衣,可惜时间有限,以福州为例,贾天祥的命令需要多少天送到福州?做好的棉衣送过来又需要多长时间?里外一减,福州府的命令还没等发到百姓手中,就已经变得没有必要了。   箭矢的问题也让人头疼,倒是魏悲回想出了一个分解的办法,命皇城周边各州的铁匠全力以赴打造箭簇,然后令外院五兵部的工匠只制造箭杆和箭羽,就这么送到前线去让钱不离自己制成箭矢。魏悲回的办法虽然缓解了一部分压力,但还是远远不够!   姬胜情苦思之后,想出了一个办法,去发动百姓!皇城周边的雄州、汉州、宾州、陈州是姬周国百姓居住最密集的地区,如果真的能把百姓们发动起来,将形成一股极大的助力!这个决定遭到了外院六部尚书的反对,他们认为身为女王的姬胜情跑到百姓中去很不妥当,但贾天祥和魏悲回却坚决支持,这两个宰相全都是务实的,别说只是去发表讲演,如果能解决所有的困难,使得前线的将士们有衣穿、有饭吃、能取暖,哪怕是让他们两个人去给百姓们下跪,他们也不会推辞!   贾天祥制定了一个时间表,在十天之内,姬胜情将在雄州、汉州、宾州、陈州巡回一圈,这不是戏班的巡回演出,更不是什么旅游,为了不让姬胜情过于劳累,贾天祥已经删减了不少地方,饶是如此,姬胜情的车队每一天也要停下来四、五次,就地召集百姓发表演讲,借助悠悠万千之口,把前线将士们需要帮助的消息传播出去,至于能收到多大效果,那只能看天意、看民心了。   姬胜情从小虽然受到了来自姬胜烈和假王后的威胁,但她的生活很优越,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结识钱不离之后,所有的重任更被钱不离一肩挑起,无需她姬胜情吃苦受累,至多是在后面为钱不离担心而已。这一次发动百姓,可真把姬胜情累坏了,如果不是有蒋维乔跟在身边,时时刻刻用药为姬胜情调补,姬胜情不一定能撑得下来。   贾天祥和魏悲回不止一次提出由他们分担些工作,不过姬胜情都拒绝了,虽然贾天祥和魏悲回的地位都不低,但由一个看似柔弱的女王提出诚恳的请求才更有煽动力,姬胜情忘不了钱不离临走时说过的话,如果没有足够的军资,姬周国的大军将面临万分凶险的境地,他会尽可能的拉更多的罗斯人陪葬,内阁和军部则必须抓紧时间在云州修建起第二道防线。钱不离是乐观的,至少在姬胜情眼中是乐观的,结识、相恋了这么长时间,姬胜情头一次听到钱不离做出最坏的打算,这和嘱托后事没什么区别,所以姬胜情别无选择的压榨出了自己所有的潜力,她不想听到噩耗!   压力是催人成熟的良药,姬胜情已经学会了很多很多,每到一地,不管她有多困乏,哪怕是刚刚从酣睡中醒来,她也能马上调整自己,精神抖擞的走上高台,慷慨激昂的去发动百姓,这让总揽大局的贾天祥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第四五一章 巡城   钱不离把自己从巴雷塔那里了解到的情况都讲了出来,四大野战军团的主将都在这里,对他们没什么好隐瞒的。   尉迟风云、张进武、潘智超齐齐色变,攻占默干城之后,罗斯人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众将倒是明白罗斯人应该不会善罢甘休了,但谁也没想到,罗斯人竟然策划发动规模如此巨大的攻势,又是与金帐汗国联手,众将都感到心中沉甸甸的。   不过谁也没有提出从默干城撤退的意见,能坐在这里和钱不离一起商议军国大事,都不是简单人物,有些话不必说出来,他们自己也能分析到。钱不离在这关键时候赶到了默干城,还带来了一万精锐的皇家禁卫军,那么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了,就一个字:打!!   在其他三大野战军团的主将中,潘智超自两次败在钱不离手上之后,早已把钱不离当成了自己的楷模、偶像,和穷毕生精力、争取超越的目标,不管钱不离的命令是多么的荒诞,也不管钱不离的命令能给自己带来多么大的凶险,他都会坚决的把命令贯彻下去。张进武不止是差点失去兵权,更险些病逝他乡,多亏钱不离派蒋维乔和周抗去帮了他一把,从感恩戴德的角度出发,张进武也是钱不离的忠实拥护者。何况他最喜欢的第三子已经战死在罗斯国了,其他几个孩子勇则勇亦,但能力并不出众,如果没有贵人的提携,他们不可能有大出息,而钱不离无疑是最强有力的依靠!张进武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巅峰之上,他老了,很难再进一步,现在是要为子孙后代铺路的时候了,所以张进武对钱不离的支持是毫无保留的,安原之战时,钱不离命他率领龙虎军团做诱饵,张进武没有推辞,在危难关头,他也没有怨言,把生死都寄托在了钱不离手上,唯一做的私事,就是让他的两个儿子做信使,赶往天威军团。   尉迟风云对钱不离则是非常信任的,从开始的震惊重视,到后来的接触交流,最后两个人成了忘年交,尉迟风云也算非常了解钱不离了,他认为钱不离在战术指挥上还欠缺几分磨合,但是在战略眼光和布局能力上,远远超过了自己。   一个是盲从、一个是依附、一个是欣赏,但殊途同归,三大野战军团的主将都不会质疑钱不离的命令,他们正在思考的,是找出可能发生的困难,以及怎么去克服困难,众志成城,打赢这场战争!   “我感觉罗斯国和金帐汗国的合作是没有基础的,重新修建一个首都?然后两个国家合并在一起?这不可能!该分的东西已经分完了,全部打乱重新分过么?再说两个国家打打杀杀了数百年,积攒下了很深的仇恨,他们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信任!只要我们拖得时间够长,不用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会乱了。”尉迟风云缓缓说道。   “问题是,我们首先要拖过这个冬天!”潘智超接道。潘智超率惊雷军团进攻合众国,两次巧妙的围城打援,让一向谨慎小心的理查德元帅也上了恶当,以本部伤亡不到四千人的代价换来了歼敌四万余人的辉煌战果,这足以让潘智超身列当世名将的一员,现在的潘智超越来越显得成熟和沉稳了。   “谈何容易?!如果没有足够的棉衣,这场仗不用打,冻就能把我们冻死!现在这点小雪……已经让不少士兵叫苦连天了,我的龙虎军团和尉迟上将军的风云军团还好说,但……大将军您不知道,这些天任帅和李霄云他们几乎天天都要来吵闹一阵,说我们在刁难他们。”张进武苦笑着摇头道:“我们的棉衣是优先给骑兵装备的,现在骑兵还没有装备完,哪里能轮到步兵?我的龙虎军团还不是一样挨冷受冻?”   好似在验证张进武的苦衷一样,帅帐外突然响起了孟铁头的大嗓门:“给我让开!我要见大将军!让开!”   “叫他给我等着!”钱不离神色一冷:“再敢在帅帐外喧哗,直接拉下去军法处置!”   程达连忙走了出去,孟铁头在外欢喜的叫道:“老程,总算是……”话没说完,孟铁头突然哑了声。   “我临来前已经通知内阁了,一个月之内他们会送来十五万套棉衣,足够我们使用了。”其实钱不离心里也没底,但他只能这么说,安稳一下军心。   “才十五万套?这怎么能够分派?!”   “还不够??”钱不离惊讶的问道。   “大将军有所不知,将近三九时天气会比现在冷得多,士兵们打仗就要出汗,被汗水浸透的棉衣都会结出冰茬,士兵们在休息时必须要把身上的棉衣脱下来,换上新棉衣。而且就算有人专门负责烘烤,这一换就是成千上万套,一时也忙不过来,一个士兵有两套棉衣还勉勉强强,最好是每人三套。”   尉迟风云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钱不离低头沉吟了良久,缓缓说道:“棉衣的事情由我来想办法,还有别的事情么?”   尉迟风云叹道:“既然罗斯人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他们的军资肯定要比我们充足得多,默干城易守难攻,我们不怕他们用人命往上堆,就怕他们用重兵械远距离破坏默干城的城墙!默干城四周地势平坦,最近的山脉也在六十里开外,现在又降了雪,我们的工匠每天打磨出的石弹只有二百余颗,这太少了!”   “大将军,您别看黄毛鬼把城墙修得这么高,但里面都是空心的,和我们的城墙不能比,这种墙很难承受住成规模石弹的轰击,一旦城防告破,我们仅有的优势也没有了,只能和他们肉搏。”张进武接道。   “现在库存有多少颗石弹?”   “这一路来我们几乎没动用过投石车,各个城市大都是主动投降的,所以库存的还不少,大概有一万多颗吧。”   钱不离皱起了眉,一万多颗是远远不够的,想熬到冬去春来,最少也要熬上一百多天,平均下来每天只能使用一百颗,眨眼的功夫就没有了!罗斯人当然了解自己的城市,他们敢反攻默干城必然有一定的把握,如果真的在这么长时间里准备了大量的投石车和石弹,对默干城来说是致命的威胁!可是在默干城周围又是一片平原,找不到石料,想短时间大量增加石弹的库存是不可能的。   “石弹的事情我们慢慢想办法,还有别的事么?”钱不离感到一阵阵头疼。   “大将军,城防要如何分派?”潘智超问道。   “你的主意呢?”   “我们正好有四大军团,可以一军固守一面城墙,我看罗斯人是不可能四面围攻的,默干城太大了,他们分散兵力只能是自取灭亡,所以我们可以把所有的弓箭手聚合在一起,统一指挥,哪里受到攻击就支援哪里。”潘智超一心向钱不离学习,天威军有专门的箭营,这诱发了他的灵感:“我计算了一下,我们的弓箭手合起来已经超过了五万,如果让他们一起发动大将军所创的‘雨射’,就算罗斯人再拼命,他们也休想靠近城墙!”   “箭矢呢?我们的箭矢库存只有六百万,如果让弓箭手不管不顾的射,几天就把箭都射光了。”张进武泼了一盆冷水。   “这个……这个问题我负责解决,还……有别的事情么?”钱不离有些怕了,这几个主将提出的每一个困难,都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甚至说最后能不能得到解决都不一定,钱不离真不希望再出现难题了。   “我们还缺少医生,这些天染上风寒的士兵越来越多,我们的医生远远不够,已经有病死的例子了。”尉迟风云道。   “我带来了不少生姜和甘草,马上分发下去吧,蒋老先生说,这两味药是对抗风寒的法宝,既便宜又实惠。”钱不离的情绪舒缓了些,总算是能马上解决一个困难了。   “别的事情暂时没有了,大将军,我们陪您一起去巡城吧,主要是到你的天威军团里去转一转,幸好老夫略有薄名,要不然还真弹压不住你那些狼兵虎将呢。”尉迟风云笑道。自从初雪以来,天威军团是受影响最大的,也是闹得最厉害的,在钱不离的率领下,天威军可算是屡战屡胜,士兵们一个个都骄傲得很,连皇家禁卫军都败在他们手下,他们还能瞧得起谁?现在天寒地冻,他们没有御寒的衣物,感觉自己受了委屈,所以很自然就闹了起来。   “最后去天威军团的营地。”钱不离淡淡的说道:“骄兵必败!这么长时间一直顺风顺水的,这帮小子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今天我要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尉迟风云虽然没有明说,但钱不离知道,这些天来天威军团的士兵肯定没少找麻烦。   尉迟风云笑道:“也好。”   一行人走出了尉迟风云的帅帐,钱不离左右一扫,正好看到孟铁头可怜巴巴的在一边站着,而孟铁头看到钱不离出来,面露喜色,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钱不离的眼神冷得让人发怵,吓得孟铁头当即缩了回去。   “我们走吧。”钱不离没有搭理孟铁头,当先向前走去。以往钱不离常年坐镇在军中,他的驭下之道是很严格的,将官们可以有傲骨,但不可生骄心,在他的时常敲打下,众将官不敢不自省。等到钱不离离开了前线,没有了坐镇人物,加上一场又一场胜仗打下来,军中就滋生了骄傲自满的风气,开口闭口都是我们大将军怎么怎么,军令他们会服从、军法他们会遵守,大错是不会犯的,只是脾气越来越骄横,以致于一向大度的尉迟风云也就此事向钱不离做出了暗示。钱不离知道这股风气必须要狠狠刹住,要不然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将来他是要放权的,身为大将军要纵观全局,不能只率领一支军队征战,如果忽视了军中骄傲的情绪,将来除了他之外,谁也管不住天威军团的士兵。   众人沿着大道直向北墙行去,尉迟风云落后了几步,低声和尉迟慧交谈起来,女大不中留,尉迟慧现在是紧跟着钱不离了,钱不离到哪里她就到哪里,这让尉迟风云是百感交集,幸好现在尉迟龙义已经被钱不离破格提升为疾风军的副将了,父子俩倒是能经常见面,这给了尉迟风云一些安慰。   金色的‘钱’字大旗迎着西北风猎猎作响,街道上的士兵们看到‘钱’字大旗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除了兴奋还是兴奋,不管哪一个军团的士兵都一样。对姬周国的百姓和士兵们来说,‘钱不离’这三个字已经成为了一种象征,他是将士们心中的定心丸,所有的人都相信,只要有钱不离在,他们就不会失败,胜利一定会属于姬周国!   缩着肩膀走在寒风中的士兵们远远见到大将军旗,不禁马上挺直了胸膛,肃然看着一行人在自己身边走过,饶是等钱不离已经走出了老远,他们也忘记了寒冷,凑在一起兴奋的谈论着,有的竟然连巡逻也忘了。   钱不离一边走一边微笑着向两侧的士兵们示意,但他的心却感到揪痛,这是怎么样的场面啊!!士兵们看起来都非常可怜,他们的手腕上、脚腕上都缠着厚厚的布条,有的在铠甲外套着数件破旧不堪的长袍,还什么颜色都有,北风吹过,他们当真成了脚踏七色彩云的神仙人物,只是那云彩太脏了些;有的竟然干脆套着女人的裙子,为了御寒他们已经顾不上被人嘲笑了;还有几个士兵在背后裹着麻袋,那造型让钱不离一下子想起来他那个世界的丐帮。   钱不离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听尉迟风云说现在士兵们叫苦连天是一回事,亲眼看到是另外一回事,最后钱不离已经不敢向左右观看了,目视前方,径自行去。 第四五二章 我是来做强盗的   来到北墙下,走上台阶,前面就是阴暗的巷道,因为军资紧张,所以巷道墙壁上挂着的火把只点燃了一个,钱不离闭了会眼睛,才适应了里面的黑暗,继续向内走去。   确实象张进武形容的那样,别看默干城的城墙高度和厚度都远远超过了姬周国的城墙,但这城墙里面是空的,修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室和巷道,和现代化的楼房差不多,当然,城墙还是比楼房坚固多了,最外层石壁的厚度超过了两米,能有限的抵挡投石车的攻击。   尉迟风云已经和尉迟慧说完了体己话,跟在钱不离身后,向钱不离介绍着各种设施,里面巷道都没有台阶,不是倾斜向上,就是倾斜向下,石室是参差不齐的,每一间石室都不一样,如果没有尉迟风云的提醒,钱不离早就迷路了。   站在最下层的垛口处向外观瞧,钱不离发现城墙带着一定的坡度,城垛上挂着一排整齐的巨木,每根巨木都用四根铁链固定在后面的绞盘上,钱不离看明白了,当敌人攻城时,放下巨木,这些巨木就变成了一排排致命的滚刷,会把挂在城墙上的敌人全部‘刷’得血肉横飞。   走进巷道,眼前的巷道是倾斜向上的,走了二十多米就走进了一个石室,而在石室的两侧各用铁链拴着两个不小的石球,当城垛被攻陷,敌军顺着巷道往里攻时,石球就会顺着倾斜的巷道滚下去,己军可以跟在后面反攻,如果反攻失败,还有一颗石球可以放,如果再失败的话,可以放下门上的石闸,阻断敌人前进的道路。   钱不离微微点头,穿过石室,前面出现了两条巷道,这他妈到底是迷宫还是城墙?!钱不离停下了脚步,看向尉迟风云。   “这边走吧。”尉迟风云一笑。他知道钱不离的感受,刚刚攻占默干城之后,尉迟风云下令四军集合,清点人数,结果凭空少了万余人,他们不是失踪了,而是迷路了,他们虽然听到了集合的鼓声,但在城墙中绕来绕去就是找不到正确的出口,只能在里面大喊大叫。   再往前又出现了一间石室,十几个士兵正缩在草铺上假寐,领头的伍长听到了脚步声,睁开一眼,见一个长着银白色长眉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竟然尉迟风云,那伍长马上明白过来,单膝跪倒在地:“叩见大将军!”   伍长的喊声把士兵们都叫醒了,纷纷跟着跪在了地上。   钱不离一眼看到在石室中间架着一堆木头,但没有点火,不由惊讶的问道:“为什么不生火?”   “回禀大将军,我们……我们这一伍每天分到的柴火只够烧一个时辰的,白天再冷也不怕,蹦达蹦达就热乎了,晚上可熬不住,弟兄们的意思就是晚上再生火,能睡得舒服些。”那伍长怯怯的回道。   再不能这样下去了!钱不离长吸了口气,转身对尉迟风云说道:“从今天开始足额发放取暖之物,最少也要保证每一伍的士兵有四个时辰的取暖时间!”   “我们库存不多啊……”跟着走进来的潘智超接道。   “那就拆房子!默干城这么大、罗斯人这么多,我想足够我们拆了!”钱不离冷冷的说道:“我来这里是做强盗的,不是来宣扬什么礼仪道德的,没那么多顾虑!”   尉迟风云苦笑起来:“大将军,我们可以在别的城市想想办法,今年我们是要死守默干城的,如果搞得民心不稳,早晚会出乱子,请大将军三思。”   “具体怎么做由你做决定,但绝不能再让士兵们受冻了!”钱不离已经无心继续巡查了,转身向外走去。   如果换了别人说不定会怀疑钱不离在故意收买人心,当时说不能和罗斯百姓发生冲突的是钱不离,现在要拆罗斯百姓房子的还是钱不离,不过尉迟风云知道钱不离纯是有感而发,他低头沉吟起来。   天威军大营中,各部将士们纷纷冲出了营帐,赶到校军场集合,当年修建默干城的彼得元帅采取的是防御为主的战策,所以他在默干城修建了大批军事设施,偌大的校军场就是出自彼得元帅的手笔。彼得在军政方面的能力都很出众,他的边防军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为了不给姬周国割断分歼的机会,大部分军队都要驻守在默干城,军事设施修少了,没办法装得下众多的边防军,现在这反倒便宜了姬周国的大军。   除了王瑞的天翔军前往云州接应辎重,杜兵的疾电军负责城外的侦察外,其他各部军队都排出了整齐的队列,站在校军场上等待着钱不离的到来,俗话说人马过万、无边无沿,五万余名士兵列成的方阵是人头撵动、黑压压一片,看起来颇为壮观。   钱不离催马走进了校军场,郑星朗、任帅、李霄云等大将率领着将官们迎上前来,一齐跪倒在地上:“叩见大将军!”   钱不离默默的扫视着他的军队,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相辅相成的,正是凭借着这支军队,他钱不离才能振臂于一隅,挥师中原、逢强愈强,打下了一片壮丽河山!反过来说,这些士兵原来有的是默默无闻的常备军,有的是在山野间驯猎为生的土族人,有的是拿起武器能抗击倭寇、放下武器能下田耕种的雍州乡勇,正是因为钱不离的出现,他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成了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不可否认,钱不离是一个传奇,而他们同样是传奇的一分子!   钱不离在默默的扫视着他的士兵,士兵们也在默默的凝视自己的统帅,有激动、有喜悦、有兴奋,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你们不同相貌、不同民族、不同地方、不同习惯,却鸦雀无声的站在同一个地方,看着同一个方向,听着同一个声音!钱不离当年在雪原誓师时的讲话已经和天威军的军魂凝结在一起,当日那三千士兵能活到现在的几乎都成了将领,他们就是天威军铁铸的骨架,钱不离剑锋所指处,那些枭雄名将纷纷落马,不是死就是逃,无人能阻挡钱不离的脚步,天威军凭借的就是这众志成城的无上锐意!   “驻旗!!”钱不离喝道。   阎庆国从掌旗官手中接过金色的‘钱’字大旗,催马直向点将台冲去,待到近前,阎庆国双脚脱镫,挺身跳到了点将台上,挥舞了两下,把‘钱’字大旗插在了各部军旗的正中央。   钱不离不想说什么废话,在这偌大的校军场里,纵使是他钱不离喊破了喉咙,也只能有一小部分人听到他在说什么,倒不如用行动来告诉所有的士兵们,他钱不离要做什么。战鼓是统帅的命令,军旗却是统帅的意志,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一个将军来视察军营,他的军旗只会插在他的行营傍边,只有在接管指挥权的情况下,才会发生换旗易帜的事。钱不离用驻旗来告诉所有的士兵,从现在开始,他将掌管天威军团全部的指挥权!   五万余士兵们沉默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了欢呼声,经久不绝,在天地间响彻着。   “传我将令,各部士兵回营休息,各军主将全部到帅帐听令!”   “遵命!”郑星朗等将领齐声应道。   时间不长,众将领都坐在了帅帐之中,钱不离不在的时候,由杜兵代行主将之职,但杜兵一直拒绝坐在帅座上处理军务,只是在帅座旁再安放一把椅子,按杜兵的话说,坐在那上面压力太大。钱不离却知道杜兵心中有个结,两年前杜兵率领天威军在洪州一线对抗铁浪军团时,差点吃了大亏,伤亡也比较大,虽然别人没说什么,但杜兵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钱不离瞄了副座一眼,缓缓在帅座坐下了,别的将领神色倒是平常,只有孟铁头显得灰溜溜的,双眼不时的瞟向任帅,他再傻也知道自己触霉头了。   “有日子没回来了,说起来我这人还真是奇怪,在皇城那种舒舒服服的日子过不惯,到了这里反而感到浑身轻松。”钱不离微笑着伸手在案头的金皮令箭筒上弹了一下:“这是命啊……”   “不止是您轻松,看到您坐在这里,我们也感到轻松了。”郑星朗笑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星朗,你以前可是从来不会溜须拍马的,现在怎么也学坏了?”钱不离挤了挤眼睛。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卑职倒是真不想学坏,可有心无力啊……”   钱不离愣了愣,放声大笑起来:“答得好、答得漂亮!”他本来是想调侃郑星朗几句,只是对方并不好惹。   帐中众将也跟着大笑起来,天威军的军纪极其严格,但军规就显得松散多了,在平时钱不离的性格是非常随和的,别说和这些将军们,就是和士兵也能嘻嘻哈哈聊到一起去,在其他军团,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还有你们,也一样让我刮目相看啊!”钱不离连连点头:“下了场雪,把你们这少爷身子冻着了,然后就去找主帅闹事?不错、不错,是我钱不离带出来的好将军!”   “我们……”任帅的笑声嘎然而止,红着脸嗫嚅道:“没……没有的。”   “你倒是没有,你任帅多聪明啊?怎么会做这种糊涂事呢?你们至多是去催一催,闹么……是绝对不会的!”钱不离神色转冷:“孟铁头已经跟了我三年了,一向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你以为我还不了解他么?!他大字不识几个,就是一个粗人,让他背军纪他都背不下来!如果孟铁头感到冻得受不了了,他只会找你来闹,没有人给他出主意,他能找到尉迟上将军那里去?!”   孟铁头听到钱不离夸奖他,脸上都笑出了花,但听到后来,又灰溜溜把头垂了下去。   “这将军做得,是越来越有城府了!你也明白,让孟铁头去做出头鸟,就算闹得过了点,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孟铁头是个不明事理的粗人份上,尉迟风云不会动真责罚孟铁头,这叫什么?这叫有恃无恐啊!厉害!!”钱不离冷笑起来。   钱不离的话句句是诛心之言,任帅的脸色一变再变,但又始终不敢出言辩解。众将中郑星朗的心情最复杂,疾电军、疾风军、天翔军都换上了棉衣,同为一军袍泽,自己穿得暖和,伙伴们却在挨冷受冻,他心里也很不好受,但又实在没别的办法。骑兵不比步兵,他和杜兵的疾电军要轮流出城负责巡视和侦察,如果在寒风中纵马急驰,不用多长时间,士兵的身体就会被冻僵。   “大将军,也不怪任帅,这些天弟兄们都苦坏了。”郑星朗轻声说道。   “苦?打仗怎么能不吃苦?曾几何时,我的天威军连死都不怕,现在却怕起苦来了?!”钱不离冷冷的说道。他这招用得不地道,根本就是在偷偷转换概念。   任帅的头越垂越低,其实他倒不是因为骄狂才蛊惑孟铁头去闹的,士兵们挨不住寒冷,就要找队长、偏将去诉苦,而那些队长和偏将就要来折磨任帅了,任帅这么做一大半就是想转移压力,并不是一心要针对谁。   “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从今天开始,我会住在大营中,吃,我会和你们吃得一样,穿,我会和你们穿得一样,如果再有人叫苦的话,让他来找我!”钱不离的口气转缓:“再说,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的,大战马上就要爆发,我怎么会让你们在这种状态下和敌人战斗呢?”   “大战?”郑星朗的眼睛亮了,任帅等人也纷纷看向了钱不离。   “不错,大战!” 第四五三章 风潮   在宾州陶山镇的一处铁匠铺内显然很热闹,两个铁匠各自站在铁毡前挥动着铁锤,一边还有三个女人轮流拉动着风箱。两个铁匠是父子俩,本来是子承父业,老铁匠已经‘退休’了,可是现在官府的任务很紧,老铁匠不得不重新出山。拉风箱的是婆媳俩,另一个女人则是老铁匠的女儿,婆媳俩都累坏了,老铁匠心急之下干脆把已经出嫁的女儿也叫了回来。   “张兄弟,还没忙完呢?”话音响处,一个四十左右、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一瘸一拐走了进来。   “严哥,实在对不住了,你那几把锄头还要等一些日子。”小铁匠一边挥舞着铁锤一边笑道。   “要得、要得,俺可不是来催你的,现在是啥时候?俺是缺心眼的人么?”那中年人回笑道:“张叔,悠着点,您这一把岁数了别累到自己。”   “严娃子,老子年纪再大这身子骨也比你结实!信不?”老铁匠是最讨厌别人说自己老的,当场就不乐意了。   “那是、那是,张叔可是远近闻名的铁汉子,俺哪能和张叔比?”   “哥!”门外又响起了一个人的说话声,接着一个穿着文雅、看起来书生气十足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呀,泰山大人,您也在啊。”   “小子,俺知道你念了几年书,显吧什么?别在俺这里拽文,俺不是什么大人!”老铁匠双眼一翻:“娇儿是你媳妇不假,但也是俺女儿不是?俺这可是实在忙不开了,才把娇儿叫来帮帮忙,你看看你那点出息吧,才两天没见媳妇,就找上来了?!”老铁匠是很瞧不上这个女婿的,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搏鸡,这样的男人有啥用?可是自己的女儿却寻死觅活非他不嫁,最后老铁匠只得服软,否则不但没女婿,连女儿都没了。   “爹……”正在拉风箱的女人娇嗔的叫了一声。   “岳父,您误会我了。”那书生苦笑起来:“我只是过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那书生把称呼也改了,再叫‘泰山’大人,兴许还要挨骂。   “你?你能帮什么忙?算了,在一边歇着吧。”老铁匠摇了摇头。   “岳父,我能行的!”那书生挽起了袖子,左右看了看,向自己的老婆走去:“娇儿,让开,我来拉风箱。”那书生的性子也够直白……自己的丈母娘在忙,自己的嫂子也在忙,他却偏偏要先把自己的老婆换下来,着实有些不会做人。   “相公,我能行的。”那女人笑道。   “行了,娇儿从小就帮我做活,她习惯了,你哪能受得了这苦?歇着吧,再罗嗦就给俺出去!”老铁匠说得虽然狠,但实际上却是为自己的女婿着想,拉风箱也是力气活,就那身板一会就累坏了。   那书生见老丈人声色俱厉,也不敢造次,悻悻的看了一会,跑出去拎着条汗巾进来了,满脸心疼的给自己的老婆擦汗。   那女人脸色变得通红,甜甜的看了那书生一眼,随后又使了使眼色,那意思就是这里人太多,别惹人笑话。   老铁匠看到了这一幕,但装做没看到,其实他心里倒是蛮高兴的,做为父母,他当然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受到宠爱,也许……这丫头挑人的眼力还真就比自己这双老眼强一些。   ※※※   汉州陈家集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肩膀上缠着几圈绳子的女人正急步向村外走去。   “陈家的,干嘛去?”一个红衣服女人从院墙上探出头来,好奇的问道。   “他大姐,我去割点芦苇。”   “割芦苇干嘛?”红衣服女人问道。在这小村里没什么新闻,屁大点事眨眼间就能传遍全村,为了能寻找出有趣的话题,大部分人潜移默化的有了挖掘新闻的能力。   “布料我都凑出来了,准备做棉衣呢。”   “用芦苇?”红衣服女人一愣,嗓门陡然变得尖锐起来:“用芦苇做棉衣?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啊?也亏你想得出,芦絮那玩意能挡风么!”   肩上缠着绳子的女人脸红了,好半天才嗫嚅着说道:“他大姐,你……你也知道俺家什么样,俺哪有钱买棉花啊?俺又不能等着让全村的人戳俺的脊梁骨,只得……只得……”   “那你也不能糊弄事啊!你可是在糊弄……咱们的亲人!人在沙场上为了咱是抛……抛……抛脑袋、洒热血,你可倒好,在背地里瞎糊弄!”穿红衣服的女人明显亲身听过姬胜情的演讲,只是很多词她已经记不清了。   “啥事?乱喊什么?”村里的里正听到了叫声,跑过来一看究竟。   红衣服女人见来了听众,精神头变得高涨起来,指手画脚把事情说了一遍,而那肩上缠着绳子的女人则怯怯的站在一边,等候里正的发落。   那里正听完了故事,想了一会,开始道:“没听陛下说么?我们是要救人啊!那叫什么来着……对,事急从权!这时候顾不上太多了,有总比没有好,陈家的,你快去吧,要加紧!后天我们就要把棉衣送上去了。”   肩上缠着绳子的女人大喜过望,重重点了点头,向前一路小跑而去。   红衣服的女人愣在那里,随后就从墙头上消失了,过了片刻,那红衣服女人一手拎着条绳子、一手拎着把镰刀走出了院门。   “妹子,你这是干嘛?”那里正还没走远,见此情景惊讶的问道。   “俺家棉花是没了,布料还有,要是能用芦絮做棉衣的话,俺还能赶出两件来!”那红衣服女人昂着头说道。   “好!”那里正竖起了大拇指:“妹子,你已经交了两件棉衣了,要是还能再交两件,在这十里八村你就是这个!你的名字肯定能上拥军册!”   “那感情好!”红衣服女人更加得意了,走动中那大屁股也扭得愈发欢快了。   ※※※   牛得录只是一个小商人,本钱少,只能做一些冷门但又稳妥的买卖,这一次随船的是大批量的毛竹,在南方竹子卖不出什么钱,当然,收购竹子也花不了几个钱,但运到北方之后,竹子的价钱就能翻上十几翻,扣除了船费,他牛得录还能小小的赚上一笔。   这是今年最后一笔买卖了,现在天气还不算很冷,再过一个月,这河上就会结冰了,纵使他不怕辛苦,也不可能从冰面上把竹子运过来。至于从陆上走……牛得录从来没有想过,先不说车马费和船费哪一个贵,一路上那马要吃草料吧?到地头还要住宿吧?竹子能卖多少钱?清算下来他肯定要亏本。从水路走才是正道,除了吃食之外没有别的开销,晚上又可以住在船上,怎么算怎么便宜。   前面突然传来了嘈杂声,前方的船停了下来,牛得录一愣,他见过有刁民聚合帮众设卡故意为难商人的事情,也就是混点钱花,但受刁难的船大都是运载丝绸、茶叶或瓷器等贵重货物的,而他牛得录只是个小本经营的商人,这条河他每年都要走上几次,从来没受过特殊待遇,几船竹子,谁能看得上眼?   牛得录急忙让人把船靠过去,跳过前面的船上,正看到一个五十上下的老汉正在高声叫着:“你运到地头是卖,卖给我也是卖,怎么就不识好歹呢?!”   牛得录感到紧张,那老汉身后站着十多个壮小伙,岸上也站着三十来人,这么多人可是他惹不起的,可是……几十号人为啥要讹诈他这种小商人呢?就算把所有的竹子都留下,按人头分每人又能分上几个钱?   船夫看到牛得录来了,连忙凑了上来,低声道:“东家,他们要买我们的竹子。”   “老丈,小可牛得录见礼了。”牛得录陪着笑迎上去。   “不敢当、不敢当。”那老汉上下打量了牛得录一眼:“你就是货主吧?正好,我们商量一下,你这几船竹子我都要了,你开个价。”   “老丈,您……要这些贱物做什么?”牛得录奇怪的问道。   “你们是从南方来的,还不知道吧?马上就要打仗了!”那老汉笑道,说完凭空做了一个虚礼:“陛下到我们镇子来了,她号召咱百姓们也出把力,别的做不了,做些箭杆、箭羽我们还行惮可是这附近又没有成批的木头,所以我们看中你这几船竹子了。”   “骗谁呢?你们这地界到处都是山!”船夫嘟囔道。   那老汉脸上露出了怒色,半晌说道:“这里的山都有主了,本镇虽然小了点,但是有三个贵族呢,谁能动他们的东西!”   “你可以花钱买啊!”船夫道。   “人家不卖,我们有什么办法?”那老汉更愤怒了:“不怕几位笑话,我们上门哀求过很多次,可人家就是不卖,后来没办法,我们偷偷去砍,结果被人的家丁痛打了一顿,这些王八蛋,都他妈没有良心!连陛下都为了国事不辞辛劳跑到我们这里,他们却在一边看热闹,我真是……”   两个看热闹的人听到了老汉的话,互相对视了一眼,走上前来问道:“老丈,你说的都是真的?哪家的贵族?”   “还能是哪家?镇里的三家贵族是一支,都他妈一个德性!”   “老丈,您怎么不去官府告他们?在这种时候,官府肯定要给你们撑腰的。”牛得录问道。牛得录毕竟是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见识要比一般人多些,百姓们是为了响应号召、制做箭矢才和贵族发生了冲突,官府肯定要向着百姓判案,否则事情闹将起来,上面一追查,这里当官的一个也别想跑。   “现在国难当头,老夫才没时间和他们闲扯淡,等事情完了,你以为我不去告?!”那老汉大声答道。   下面的百姓们纷纷叫好,也有继续痛骂贵族为富不仁的,那两个看热闹的人则急急的分开人群远去了。   牛得录苦笑道:“老丈,如果您真看上了这几船竹子……我按原价卖给您,我也是一个姬周国人么!只是……用竹子能做箭杆吗?”   “我们被逼得没办法啊!”那老汉叹了口气:“别的镇子已经赶出来不少了,我们却什么都没做,总要试一试,如果不成的话,我们就做竹箭好了,把头削尖,放在火上烤一烤,一样可以杀敌。”   牛得录苦笑着沉吟起来,这些百姓们已经因为那几个贵族而非常气愤了,他这几船竹子不可能过去,强行通过,说不定人家就把怒火发泄在自己头上,卖是一定要卖了,但他要在心里算一笔帐,他可以不赚钱,也算是为国尽了自己的能力,但也不能赔钱。   ※※※   “殿下,您认为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会是谁?”亚瑟侯爵轻声问道。长街下人来人往,左民部的库房前摩肩接踵,左民部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出动,依然忙得是满头大汗,这种场面在合众国是根本不可能看到的,亚瑟侯爵感到非常震惊。   “真没想到,姬胜情在姬周国竟然有如此可怕的煽动力。”亚当斯王子长长叹了口气:“我的侯爵,你认为呢?”   “一个美丽而柔弱的女王,一条疲惫而倔强的背影,一场诚恳而动人的演讲,如果我是一个姬周国人的话,我也会站出来帮助她。”亚瑟侯爵轻叹了口气:“殿下,您在问我的意见?”   亚当斯王子点了点头。   “现在,该是我们出兵帮助钱不离的时候了。”   “战争还没有爆发,局势不明朗,你不认为现在介入太过冒险了吗?”亚当斯王子缓缓说道。   “如果局势已经明朗,您认为钱不离还需要我们的帮助么?”亚瑟侯爵微笑着问道。   亚当斯王子沉默起来。   “殿下,您已经和姬胜情签订了互不设防同盟协约,在尼古拉七世眼中,我们已经成为了他的敌人,不管我们出兵还是不出兵,都无法改变尼古拉七世的认知,我认为这并不是理由。”   “可是……现在国内骚乱不停,我们不可能有精力向外发展。”亚当斯王子叹道。   “您错了!”亚瑟侯爵掩饰着心中浮起的轻蔑,在他眼里,亚当斯王子除了有一个好学虚心的优点外,再没有长处:“矛盾是可以转移的!历史上有很多帝国在国内矛盾重重的情况下还悍然向外发动战争,就是因为他们要把国内的矛盾转移到国外去,吸引民间的注意力!不同的是,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在我看来,我们应该试一试!” 第四五四章 买卖   基廉斯克是罗斯国南线防区的第二大城,如果说默干城是防区的政治、军事中心,基廉斯克就是防区的经济中心,这座城市还有一个名字,玛瑙之城,因为这座城市的标志建筑是由尼古拉二世的堂兄、亲王约瑟夫·尼古拉监工建造的,这个亲王独喜欢玛瑙,据说他为了宫殿的风格能合乎自己的口味,竟然用了三十多马车的玛瑙,算是当世无匹了。   约瑟夫的后裔虽然花天酒地、豪奢异常,生活作风也糜烂到了极点,甚至有兄妹、姐弟乱伦的丑闻传出,但每一代子弟中都会出现几个商业天才,在他们的努力经营下,加上无需交纳任何赋税的先天优势,他们的家业是越来越大,家中的子弟过着比国王还要舒适的生活。   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到了尼古拉五世时,发生了一场大悲剧,约瑟夫的直系子孙在城堡中聚会,结果在半夜时城堡却燃起了大火,按理说在一座完全是由上好的石料建成的城堡中发生了火灾,火势不会太大,因为可燃物并不多,但那场大火却整整烧了一夜,城堡中的人一个都没能逃出来。   枝叶繁盛的约瑟夫亲王后裔眨眼间就被毁去了一大半,只有三个因为临时有事没能参加聚会的直系子弟才逃过一劫。可惜祸不单行,悲剧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其中两个子弟竟然搭伙与一个伯爵夫人淫乱,就在三人玩得欲仙欲死时,闻讯而来的伯爵踢开了房门,见到房中淫荡的场面,伯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挥动着长剑把三个人全部杀掉了,其中一个人将在三天后继承亲王的爵位,只是……他注定没有机会了。   最后剩下的那个悲痛得有些精神失常了,按常理讲,他应该马上回到家族中整顿乱局,可他却在半夜时甩掉了所有的卫兵,连夜骑着快马赶到了码头,想要乘坐海船出海游玩。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出去玩……可见他已经疯到了什么地步。   而对一个疯子还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碰上了一个比自己更疯的人,约瑟夫亲王的最后一个后裔在码头上正和船主讲价时,被一个特别有攻击性的疯子杀掉了,虽然闻讯赶来的卫兵在愤怒之下把那疯子砍成了肉酱,但悲剧已经酿成,再也无法弥补了,约瑟夫亲王的后裔就这么断了根。   尼古拉五世悲痛欲绝,连着几天不思茶饭,还接连下令查处了大批的官员,最后为他的堂兄弟姐妹们举行了一场堪称最隆重的葬礼,只是约瑟夫亲王的后裔遗留的巨额财产让尼古拉五世感到为难,这笔财产交给谁都不合适,苦思之后,尼古拉五世下令让最高法院裁决。   最高法院的法官们查找资料,发现和约瑟夫亲王的后裔血缘关系最近的就是尼古拉五世了,经过一番讨论,下了判决,由尼古拉五世继承约瑟夫家族的所有遗产!   而在罗斯国也爆发了谣言,说约瑟夫家族的惨祸都是尼古拉五世派人干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谣言也慢慢平息了,对罗斯国的贵族来说,一方是权柄日重的国王,一方是消失了的约瑟夫家族,如此取舍不难做决定,对罗斯国的百姓们来说,这与他们没什么切身利害关系,不管是谁夺了谁的东西,他们都要按章缴税,养活大大小小的贵族们。   至于基廉斯克城中的翡翠宫殿,自然也变成王室专属的了。   安德鲁口若悬河的讲着故事,一会是姬周国语,一会是罗斯语,真叫一个变幻莫测,他讲到兴头上没顾上这细节,如果不是有尉迟慧跟在钱不离身边、不时为钱不离做翻译,安德鲁这故事就等于白讲了。   “帝王家啊……”钱不离呵呵一笑。   尉迟慧忍不住白了钱不离一眼,你还好意思笑话别人?你钱不离虽然在名义上只是个大将军,但你和国王比起来也就是没坐那张椅子而已,别的哪里还有什么区别!   “大将军,我们到了。”杜兵在外轻声说道。   “这么快……”安德鲁非常失望,不用遭受鞍马劳顿,坐在舒适的马车中和大将军一起聊天、讲故事,还有美酒可以品尝,这是一种幸福的生活啊!如果可能的话,安德鲁真希望永远到不了基廉斯克城,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不是说基廉斯克城非常繁华吗?”马车进城已经走了半天了,街道上静悄悄的,根本看不到人影。   “大将军,虽然您的军队军纪严明,但百姓们也是害怕的,见到这么多士兵,谁还敢出来?”安德鲁笑道,他掀起帘子向外看了看,低声向钱不离介绍起来:“往前走就是市政厅了,市政厅后面就是翡翠宫殿,大将军一定要去那里看看,向左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是一座花园,花园四周都是有钱人的别墅,一般人买不起的。”   “那边是什么?”钱不离听到侧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紧接着又变得安静了。   “那边是……奴隶市场。”安德鲁的神色一黯。   “怎么?你在奴隶市场里受过苦?”钱不离笑道,他之所以重用安德鲁,就是因为安德鲁没有城府,喜笑怒愁都写在脸上,这样的人他用起来放心。   “不是我,我是以罪犯的身份直接加入边防军的,是我的妹妹,这帮该死的!她才十四岁啊!!”安德鲁叫了起来。   “算了,过去的事不要想了,当时你身份低微,根本保护不了你的亲人,这不怪你,想办法把你的妹妹接回来,让她过上好日子,你也就算尽到兄长的责任了。”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妹妹被卖到哪里去了!”安德鲁愁眉苦脸的说道。   “别急,慢慢来,将来你要负责管理整个防区的,还怕找不到你妹妹么?”   “大将军,滴水之恩,当以泉水相报!大将军对我的恩德,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安德鲁感动得说道。   “是涌泉!溜须拍马的时候词一定要用准、用对,要不然意思就变了。”钱不离听得啼笑皆非。   “是、是,是涌泉之恩,当以……”安德鲁说不下去了。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我重用你,也是因为看你是个讲义气的男子汉,否则,你也不会坐在这里了。”在某些时候,义气和忠诚是可以重叠的,现在就是这样,钱不离夸奖安德鲁讲义气,正是在强调对方应该保持忠诚。   安德鲁听得连连点头,倒是尉迟慧偏过头浅笑不已。   “大将军,到了。”随着一声轻喝,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所罗门商会?”钱不离问道。   安德鲁探头张望了一下:“是的,大将军,这个所罗门商会可是基廉斯克城最大的商会了,他们几乎垄断了珠宝、酒类、绸缎、棉花等几个行业,如果能得到他们的帮助,会解决很大一部分困难。”   “垄断?难道这基廉斯克城都由所罗门商会的人说了算?”   “不是的,纳斯达克商会的规模也不小,但纳斯达克商会主要做得是军械买卖,还有一个专门贩卖奴隶的撒丁商会,他们三个就是基廉斯克城的三大巨头了。”安德鲁解释道:“当时我军攻下了默干城之后,这三个商会的人全都连夜逃走了,后来听说我军军纪严明,没有趁火打劫的事情发生,他们才悄悄回来的,我想,他们不敢拒绝我们的要求。”安德鲁这些日子死记硬背的功夫没白费,很多情报都是张口即来,而且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角色,开口闭口都是我军、我们,遇事也总是先为‘我方’着想。   “那就好,我也希望能好说好商量。”钱不离微笑道。   所罗门商会的门开了,几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带着一群仆人迎了出来,但见到一眼望不到头、军容威武异常的骑兵队,又不敢冒然靠前,紧张的站在那里。   安德鲁上前大声说了几句,那些人看了钱不离一眼,纷纷跪倒在地上,口中杂七杂八的叫着什么。   “让他们起来吧,告诉他们,我来只是想和他们做笔生意,让他们不要太紧张。”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钱不离带着几十个亲卫大摇大摆走到商会里面,杜兵则守在外边,随时准备应变,虽然基廉斯克早已经被占领了,但城中的罗斯人太多了,如果有人在暗中煽动的话,很可能会出事。   所罗门商会的几个人一头雾水的跟了进来,钱不离的名头太唬人了,他们想不通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为什么到他们的商会来,还要做买卖?什么买卖能值得大将军亲自出头?   入得客厅,只有钱不离和尉迟慧不请自坐在了椅子上,所罗门商会的人见安德鲁还有一众杀气腾腾的士兵都环绕在四周,虽然两排都是空椅,但他们也不敢随便落座,只得呆呆的站在那里。   钱不离扫视了一圈,缓缓说道:“你们这里有能做主的人么?”   安德鲁把钱不离的话翻译了过去,所罗门商会的人对视了一眼,一个身材略瘦的中年人踏前两步,向钱不离深深鞠了一躬,用罗斯语说了几句。   “大将军,他说您有什么吩咐,他一定让您满意,呵呵,我就说,他们是不敢拒绝我们的。”安德鲁笑道。   “告诉他们,我不想和他们废话,我需要棉花,大批的棉花,还有大批的布匹,他们所有的存货我都要,至于价钱么,你和他们谈。”   安德鲁转身和那中年人交流起来,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神色越来越愤怒,那中年人却在一个劲的陪笑,解释着什么,最后安德鲁竟然冲上去抓住了那中年人衣领,挥拳就想打人。   “安德鲁!”钱不离喝止道:“你现在只是一个翻译,不要擅自替我做主!告诉我,他说了什么!”   “大将军,他说他们的存货都没有了,简直是胡说八道!所罗门商会垄断了棉花、布匹、绸缎等买卖,每到冬天,总是囤积无数的货物,现在说没有了?这根本不可能!”安德鲁叫道:“我看他是存心的!不教训他们他们就不知道我们的厉害!”   “你给我回来。”钱不离用手指了指尉迟慧:“现在我问,你翻译。”   尉迟慧点了点头,安德鲁见钱不离不高兴,只得灰溜溜退了回来。   “现在才刚刚进入冬季,棉花是不可能没有的,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和我做买卖,是担心我们付不起钱呢,还是在担心别的?”钱不离缓缓说道,在来基廉斯克城之前,他已经派人做了调查,在基廉斯克城的平民中,只有三分之一穿上了棉衣,还是很薄的那种,而大部分人都在胡乱对付着,穷人家至多能买得起一套棉衣,现在还不是时候。在这种情况下,棉花不可能脱销!所罗门商会既然能垄断棉花的经销,在其中自有极深的经验,就算今年的情况特殊,他们也会千方百计满足棉花的需求,有需求就是有钱赚,做买卖还怕钱多咬手么?!   那中年人说了几句,尉迟慧说道:“他说今年棉花卖得特别快,已经全部卖出去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们……到底想不想和我做生意?!”钱不离的神色转冷。   那中年人哀求了几句,尉迟慧说道:“他说真的已经卖光了,大将军不信的话可以搜查,他们一点存货都没有了。”   “不用那么麻烦了,安德鲁,带着你的人去做事吧,我希望你能给我带来好消息。”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遵命!”安德鲁恶狠狠看了那中年人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客厅。 第四五五章 恶果   所罗门商会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钱不离这是在搞什么花样,他们有心跟出去看看,但一排横眉冷对的士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只得乖乖留在原地。   而钱不离的神态却非常淡定,耐心是他的优点,在他小的时候,钱老爷子就经常耳提面命的告诉他,学不会等待的人无法做出大事!为了锻炼钱不离的耐性,钱老爷子在这方面没少下功夫,一些对顽皮好动的孩子们来说无疑是酷刑的事隔三差五就会降临到钱不离头上。   钱不离早学会了等待,也习惯了等待。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所罗门商会的人感到熬不下去了,数次站出来和钱不离说着什么,但尉迟慧想翻译的时候,钱不离却摆手打断了尉迟慧的话,他要的就是对方的态度,现在态度已经明朗,他无需再去听什么废话。   日上正中,又向西方落下,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安德鲁端着几本册子急急忙忙走了进来,他的头上满是汗水,显然他的工作一点不轻松。而那几个所罗门商会的人看到安德鲁手中的册子,脸色都有些变了。   “大将军,卑职手下人已经查出来了,两个月间,所罗门商会一共运来了一千二百包棉花,一包是一百斤,最近的一批棉花是十五天前才运到基廉斯克城的。”安德鲁吸了口气:“但是……他们的棉花确实都卖出去了。”   “哦?”钱不离眉毛一挑。   “他们的几处库房我都搜查过了,确实没有棉花。”   钱不离沉吟了良久:“去查查他们卖给谁了,多少钱卖的。”钱不离不相信这批棉花是按照正常渠道卖出去的,其中肯定有鬼。   “明白了。”安德鲁翻身又急步走了出去。   这次时间不长,片刻之后,安德鲁兴冲冲跑了进来:“大将军,我们查出来了,所有的棉花都是在同一天卖出去的,卖给谁账本上没有写,但是卖的价钱竟然比进价还要低!只要是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这么做的!把棉花运到基廉斯克城他们已经花费了大笔的运费,怎么也不会减价卖出去!他们肯定把棉花藏在什么地方了,这帮混蛋,让我来教训他们!”说完安德鲁把账本递给程达,反手抽出马鞭,气势汹汹的奔着所罗门商会的人走去。   “安德鲁,不用白费力气了,把你的发现告诉他们吧,看他们怎么解释。”钱不离的神色虽然还是很平静,但心却已经凉了,他敢肯定,所罗门商会确实是把棉花卖出去了,把棉花藏起来故意不卖给姬周国的军人……这种决定是荒诞而又冒险的,商人趋利,如果说他们故意想加点价钱还可信,以卵击石、一口回绝大军的需求?没有商人有这种胆量!   不出意外的话,罗斯人的统帅米哈伊尔在他钱不离到达默干城之前,已经开始悄悄布置战略封锁了!否则无法解释所罗门商会宁愿亏损也要把棉花卖出去的事实。   市面上的粮食没有出现短缺的状况,其他行业也一如往常,为了麻痹姬周国的军队,只选择一样最重要的物资进行封锁,这代表着米哈伊尔的小心谨慎。   钱不离感到非常后悔,不能怪尉迟风云无能,归根结底,让姬周国大军陷入困境的责任要由他钱不离来担负!如果不是他钱不离制定了善待罗斯人、争取民心的总方针,以尉迟风云往日带兵冷酷无情的风格,看到自己的士兵们在寒风中受苦,早就放兵四出、抢掠地方了!正是因为相信他钱不离的战略眼光,尉迟风云才会一丝不苟的执行着,极力避免和居民们起冲突,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帝国的后勤上,以致于忽略了控制属于罗斯国百姓的战略物资。   想想那些姬周国的将士们裹着残破的麻袋在街上巡逻,而罗斯人却能穿着棉衣优哉游哉的生活,尉迟风云极力约束士兵做到了秋毫无犯。刚才安德鲁也说过,这几个大商会的商人都逃走了,见姬周国大军军纪严明,才又回来做买卖的,可是,秋毫无犯换来的是什么?虽然不能肯定说这些商会的人在和米哈伊尔勾结,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棉花被恶意控制起来之后对姬周国的大军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们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了默契与配合!   其实钱不离也有致命的缺点,他的战略眼光是很长远,但他观念却与实情不符,做为一个自诩为现代人、文明人的钱不离,本能的厌恶屠杀,更反感把国家的矛盾转嫁到无辜的百姓头上,正是基于此,他才做出了那个争取民心的计划,再三要求尉迟风云控制军队,不要骚扰百姓。而实际上在冷兵器时代的侵略与反侵略战争都是异常残酷、激烈的,甚至种族灭绝的事情也屡见不鲜!汉武帝逼得匈奴离开了已经生活了上千的家乡,等到匈奴重新落下脚的时候,偌大的匈奴部已经不到十万人了;唐太宗让高丽称臣,结果一场大战打得高丽的男丁十成去了九成;西班牙人要让玛雅人信奉上帝,战争让一个神秘、使人惊叹的文明消失在了丛林中!   他钱不离想与人为善,人未必还之以善!   不管目地如何、不管军纪如何,站在罗斯国的领土上与罗斯国军队做战的,就是侵略者,如果没有极大的变故,百姓们很难去拥戴侵略者,商人、贵族们也不会去支持侵略者,不想方设法咬你一口已经算他们很能隐忍了。   人总是善忘的,那些在背地里诅咒姬周国军队的人绝不会想起,当年姬周国的云州被罗斯人抢占之后,姬周国的百姓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不过,虽然钱不离有致命的缺点,但他的优点也是显著的,最起码他能做到有错必改,决不会想办法推诿责任,更不会嫁祸于人,相反,他还会积极的去弥补自己的过失。   所罗门商会的人听了安德鲁的话,脸色都变了,半晌,那领头的才低声回了几句,尉迟慧低声道:“他说,买他们棉花的人是杰尼索夫侯爵,他们不敢拒绝一个帝国侯爵的要求,也不敢在价钱上发生争议,所以在赔钱的情况下把棉花都卖掉了,他说他们的人正在尽力收集棉花、组织货源,在三天之内就会有新的棉花送到基廉斯克城。”   钱不离笑了,这种推搪的伎俩太过幼稚了,三天之内会有新的棉花送到?三天之内想方设法逃跑才是真的!米哈伊尔既然已经开始战略封锁了,棉花根本不可能送过来!   “我能理解你们的难处,但是,理解是双方面的,我希望你们也能理解我的难处。你们也应该知道了,战争即将爆发,我希望你们的所罗门商会都迁移到默干城去,当然了,不止是你们,其他商会也要迁走。如果你们都在默干城中的话,会起到稳定民心的作用,愿意帮我的忙么?”钱不离缓缓说道。   这个要求非常突兀,所罗门商会的人当时就苦起了脸,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愿意去默干城,但又谁都不敢站出来提出反对。   “你们都没意见?那好,事情就这么定了,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准备,到时候我们一起走。”钱不离缓缓站了起来。   这时站在未数第二位、头发已经秃顶的罗斯人大着胆子站出来说了几句,安德鲁说道:“大将军,他说他的妻子快要临产了,他希望在去默干城之前能回家乡看一下。”   “可以、可以。”钱不离笑着点了点头:“我不会干涉你们的自由,既然你不愿意去默干城……那么你就留下来好了。”   那罗斯人大喜过望,冲着钱不离跪下来用罗斯语反复唱咏着几句话,看起来是在赞美钱不离。   站在钱不离身后的阎庆国使了个眼色,一个亲卫反手抽出战刀,力劈而下,那罗斯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直接扑倒在地上,无头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他那脑袋滚了几圈,正滚到了所罗门商会的人群了,他的嘴还在张着,眼睛也睁得老大,一付死不瞑目的样子。   感觉到自己受了愚弄的钱不离本就怒火满腔,哪里还会客气,留下就是要留下尸体!   所罗门商会的商人们发出了惊叫声,几个人挤到一起,簌簌发抖,用惊恐无比的眼睛看着钱不离。罗斯军队对待姬周国百姓是残暴的,但是对待本国人就不一样了,罗斯国怎么说也是一个文明国度,是讲究法律的,尤其在彼得元帅的管理下,各个城市的人都能安居乐业,在他们看来,钱不离这种一言不合便拔刀杀人的举动简直和魔鬼一样。   钱不离没看地上的尸体,大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重复道:“三天,记住,你们只有三天时间。”   安德鲁把话翻译过去,几个商人一起挤出了笑脸,纷纷点头,只是他们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在所罗门商会外一直等待着的杜兵连忙迎上来,低声道:“大将军,和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钱不离轻叹了口气,沉吟半晌,喝道:“杜兵,马上封锁全城,所有的罗斯人不得擅自出街行走,有违者,立斩!”   “遵命!”杜兵抬起头,犹疑着问道:“大将军,这是要……”   “老幼病残不计,所有的青壮年全部迁移到默干城!不止是这里要迁移,你派人去通知郑星朗,帕拉纳城也要迁移!清点城中所有的物资,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一把火烧掉!”钱不离面色阴冷:“有十人反抗,杀十人;有百人反抗,杀百人;有千人反抗,杀千人!满城皆不愿走……屠城!!”钱不离已经相通了,在这占据了劣势的情况下,必须要心狠手辣用毒招,当年彼得元帅能用坚壁清野的办法对抗尉迟风云,他钱不离也可以用,至于把老幼病残都留下,正是为了让米哈伊尔多一些累赘。   “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大将军,我们的人力有限啊。”杜兵苦笑道。   “基廉斯克城有八万居民,青壮年怎么说也有两万吧?让他们干,一次搬不完就搬两次,等米哈伊尔来的时候,接手的就是一座无用的空城!”   “大将军,城中的女人也带走么?”   “带走。”   “末将明白了。”杜兵转身接连下达了命令,这基廉斯克城的建筑风格和默干城差不多,只是城墙相对来说有些矮小而已,四方只有两个城门,还并排在一起,只需几百士兵就能控制住城门。   安德鲁凑了上来低声道:“大将军,您可别忘了,基廉斯克城附近还有不少贵族的庄园呢,他们储备的东西加在一起也是个让人震惊的数目啊!”   “哦?有多少庄园?”   “大概……这附近大概有二十多个吧,在帕拉纳城附近还有不少。”真是一言兴邦、一言丧邦,安德鲁这一句话,不知道让多少贵族子弟闹了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钱不离沉吟片刻,摇头道:“先不急,等把基廉斯克城控制住了再说,反正他们也跑不了。”此次跟着钱不离前来的只有杜兵的疾电军,加上驻扎在城中的一千士兵还有安德鲁的九百忠勇军不过八千余人,而基廉斯克城却有八万左右的居民,他不能分兵,如果闹将起来了,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用全力迅速镇压骚乱。   安德鲁点了点头,向自己的手心使了个眼色,他是个勤奋的人,在钱不离还没有下令搜捕贵族的庄园之前,他要先把情报统计出来。   “走吧,我们去翡翠宫殿看看,让我也见识一下。”钱不离缓缓说道。 第四五六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玛瑙宫殿坐落在后面的长街北侧,它是一座由大石块砌成的二层楼建筑。主楼左右对称,两翼是两座平台,中间是庭园,外型朴素庄重。宫殿后部是一座幽静、秀丽的大花园。但是玛瑙王宫的内部就华丽多了,完全可以用金壁辉煌来形容,每间客厅的面壁都用镀金钿木装饰的,墙上悬挂着精美的工艺品或精致挂毯,四周陈设着镀金雕刻家具,进门的大厅大得出乎想象,别的不说,厅中上方那大如车轮般的水晶吊灯就有整整二十四个,简直就象一座礼堂,最让人惊讶的是,偌大一座大厅,居然没有一根柱子!如果在现代,这种建筑工艺倒是不足为奇,但是在冷兵器时代就非常让人震惊了。   钱不离不由抬起头看向上方,他对建筑这方面是一窍不通的,没有柱子……这屋顶结实么?可不要在这时候坍塌下来!   “大将军,上二楼看看当年约瑟夫的卧室吧,那才是……梦幻一样的世界啊!”安德鲁一脸的向往。   “上去看看。”钱不离笑道,他走了两步,被一张精致的挂毯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一张精美绝伦的挂毯,用黑白色的绒线做外廓,用金线绣出了一个骑着战马的骑士,活灵活现,战马的眼睛则是用两颗极其罕见的黑珍珠镶上去的,那夕阳还有那挂在天边的彩虹都是用各色的宝石嵌出来的,尤其是夕阳,一块几乎有人半拳大小的红宝石散发着诱人的光芒,抛去这张挂毯的艺术价值不说,单是把所有的宝石抠下来就足以让人发一笔小财。   钱不离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那挂毯,陪同的十几个负责看守玛瑙宫殿的罗斯人一起在心中倒吸了口冷气,他们在害怕钱不离把挂毯据为己有。当时姬周国的军队入驻基廉斯克城时,他们知道大事不妙,把能藏起来的东西都藏了起来,生怕姬周国的士兵进来抢掠。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发现姬周国的士兵都比较遵守纪律,戒心也就慢慢打消了,加上他们也害怕挤压在一起的宝物会损坏,所有最后又把玛瑙王宫恢复了原状。   “不错、不错。”钱不离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迈步走向二楼,那十几个罗斯人可算是松了口气,钱不离感兴趣的挂毯是玛瑙王宫所有挂毯中价值最高的,而王宫中的所有物品都登记在册,如果少了一样,日后国王追查下来他们谁都承担不起。   钱不离面上和蔼如春,在心中却在冷笑,善于见微知著的他已经从罗斯人的表情上判断出了他们的态度!他们在害怕挂毯被自己拿走,那么,害怕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是怕没办法交差!换句话说,他们从不认为姬周国人能在这里站住脚!他们的军队早晚会打回来,姬周国人早晚会滚蛋!如果真的有换了主人的想法,他们应该极其热情的给自己做介绍,当自己表现出兴趣时,他们应该主动把挂毯取下来,赠送给自己,而不是象现在这样以沉默、不合作的态度应付自己。   “大将军,您先等一下。”安德鲁抢先两步拦住了钱不离,随后转身对那些罗斯人喝了几句,两个罗斯人唯唯诺诺的走上前打开房门、走了进去,等他们走出来时,安德鲁才向钱不离弯腰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大将军,您请。”   钱不离一笑,上前推开了刻着金色雄狮的房门,饶是他见多识广,一眼看去,也在那梦幻般的光线中惊呆了。   约瑟夫亲王的卧室很大,如果换算成现代的数据,应该有三百平方米左右,两侧的墙壁完全是由玛瑙垒成的,墙壁呈半透明状,而墙壁另一端的两排挂灯全部点亮了,红玛瑙、蓝玛瑙、紫玛瑙、绿玛瑙、白玛瑙、黑玛瑙等各色玛瑙在灯光中散发着诱人的光彩,如群星闪烁,但比群星更耀眼,如彩虹浮动,但比彩虹更绚丽。相同颜色的玛瑙映射出的光彩却更不相同,单是红玛瑙就有正红、紫红、深红、褐红、酱红、黄红等不同种类,平常时看分别不是很大,但是在灯火照耀下差别就大了。   在卧室的南侧竟然还有一个水池,只是没有喷泉,对现时的工艺来说,在卧室中架设喷泉的难度可就太大了,或者说干脆没出现这种工艺,至少钱不离没见过哪个城市还有人工喷泉的,这多少有些美中不足。   在水池的池底,也铺着满满一层玛瑙,玛瑙的光芒把水池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池水居然还养着水草,还有数十条不知名的鱼儿在光影中窜来窜去,而它们荡起的水花也是彩色的,让池水变得更加绚丽了,那没曾见过面的约瑟夫亲王还真是会享受。   在卧室的北侧有一匹高头大马,也是用玛瑙镶成的,马身高接近两米,马背上还有镶金的马鞍,马鞍侧面挂着一把长剑,剑锋在鞘中,看不到长剑的品质,这应该是那约瑟夫亲王的武器。用玛瑙镶成的战马好看是好看,但能不能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就是一个未知数了,总不能爬上去试试,这种宝物毁坏了任谁都会心疼。   约瑟夫亲王不愧是一个玛瑙狂热者,连床上都镶满了玛瑙,床的栏杆、床的两侧、还有床幔,到处都是玛瑙。床头侧的一个桌子也是用玛瑙镶成的,桌子上的灯台的材质还是玛瑙,只是没有点燃。   钱不离身后的十几个罗斯人都露出了自豪的神色,他们见过了,所以到没有过分惊讶。   安德鲁眼神狂热,嘴里在喃喃的说着什么,如果不是有钱不离在,他会象上次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躺在那张古董床上,享受着梦幻般的世界,但现在他可不敢失礼。   绚丽的色彩对女人的诱惑力是非常大的,尉迟慧睁开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彩色世界,一支小手情不自禁的捂在了秀气的嘴唇上,生怕自己会惊叫出来。   钱不离惊醒得最快,他缓步走到窗前,猛地把厚厚的窗幔拉开,阳光射了进来,卧室中绚丽的彩光瞬间被冲淡了,尉迟慧和安德鲁这才回过神来。   “玛瑙宫殿确实名不虚传!”钱不离微笑着说道。   “大将军,这样的卧室还有三间呢!”安德鲁叹道。   “这样吧,安德鲁,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不知道你能不能完成?”   “大将军请说!”安德鲁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末将赴水蹈火、在所不推辞!”   尉迟慧差点没笑出声来,嘴角象月牙一样向上翘起,安德鲁知道姬周国的官员们说话经常带着成语,所以他在成语上下了一番死功夫,可安德鲁又总认为自己非常聪明,喜欢篡改成语,他认为水是火的反义词,就把赴汤蹈火改成赴水蹈火,不辞没有不推辞明确,就这两词尉迟慧为安德鲁更正过数次了,但安德鲁还是我行我素,后来尉迟慧也懒得搭理他,反正丢脸的不是自己。   “你要多少人我就给你多少人,三天之内,把这座玛瑙宫殿拆干净!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剩下的倒上火油,一把火烧了它!”   “什……什么?”安德鲁呆若木鸡。   尉迟慧也在惊讶的看着钱不离,倒是那些罗斯人不知道钱不离在说什么,象一群无事人一样。   “怎么?有困难?”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没有、没有。”安德鲁头上冒出了冷汗:“大将军,为……为什么要把玛瑙宫殿拆掉?”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要给你一个解释?”钱不离微笑道。   “不是的……”安德鲁脸都吓白了:“末将这就去办。”他投诚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来没见过钱不离怒发冲冠的时候,相反,钱不离的笑容愈欢时却可能是怒气愈盛时,安德鲁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今后默干城才是整个防区的中心,这座玛瑙王宫应该迁移到默干城去,看你很喜欢这里,难道今后要天天跑到基廉斯克城处理公务么?”   “末将明白了。”安德鲁心有余怵的回道。   “把我的决定告诉他们,希望他们能识时务。”钱不离淡淡的说道:“否则,他们的命运会变得很危险。”   安德鲁已经定下神来,转身用罗斯语大声讲了几句,那十几个罗斯人听到钱不离要把玛瑙宫殿拆毁,当时就炸了,有愤怒吼叫的,也挥舞双臂表达决心的,也有向安德鲁哀求的,更有甚者,一个罗斯人竟然冲到那匹玛瑙战马跟前,用笨拙的动作抽出长剑,恶狠狠的看着钱不离。他们以为钱不离至多会把这些宝物据为己有,万万没想到钱不离会决定拆毁整座宫殿,连强盗打劫时都知道留些人气,不能赶尽杀绝,否则他们很快就找不到打劫的市场了,钱不离这种做法简直比最狠毒的强盗还要凶残!   “一致否决?你们不后悔么?”钱不离又露出了微笑。   尉迟慧把钱不离的话翻译过去,一个最年长的罗斯人跪倒在地上,哀求了几句。   “大将军,他说这座玛瑙宫殿是瑰丽的文明之宝,希望大将军不要毁掉这里,这样会遭受无数后人的责骂。”尉迟慧翻译道。   “后人责骂?你们罗斯人占领我国的云州之后,根本就不把姬周国人当人看,肆意凌虐,你们又何曾怕过责骂?”钱不离冷笑了一声:“我也不会怕的!”   只有那年长的罗斯人明智些,知道忍辱负重,但,忍辱为的是什么?是保全、是等待!钱不离知道,如果自己此刻被一群罗斯国士兵包围,这些罗斯人绝对会拍手称赞,甚至会拿起武器加入围攻,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一个强盗,纵使表现得再好,也只是一个讲礼貌的强盗,既然如此,还装什么假仁假义?那就做一个赤裸裸的强盗好了!   善意是钱不离发出的信号、是钱不离试图表达的一种理想,可是当信号没有得到应得的反馈,理想破灭之后的钱不离比谁都现实!   想当初钱不离周游花丛,但不迷恋花丛,他只是想找到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也许是机缘不到,或者干脆是没有机缘,钱不离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能让他倾心付出的人,虽然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做到让他心动就好。等到钱家要和人联姻时,钱不离已经接受了现实,他惺惺作态只是想换来更多的东西而已。   所以此刻的钱不离变得非常现实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胜利不但要带来军事意义、政治意义,还要带来经济意义,胜利者收取‘供品’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清高、不是慈悲,而是让自己更强、让姬周国更强!单纯的仇恨并不能击倒一个强者,除非是仇恨可以让他变得比那强者更加强大,可是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钱不离又怎么会给罗斯国喘息的时间?!只要这个冬天熬过来,钱不离就要更改总方针,给罗斯国致命的一击!   那年长的罗斯人又叫了几句什么,尉迟慧说道:“大将军,他说……”   “不必翻译了。”钱不离摆了摆手:“杀!!”   钱不离一声令下,程达第一个抽出了战刀,向前扑去,他早就看那个拿着长剑冲着钱不离比比划划的罗斯人不舒服了,阎庆国则厉喝一声,带着亲卫们围向了其余的罗斯人。   纵虎搏兔,只在一瞬间就可以结束战斗,刀光一闪而没,十几个罗斯人已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尉迟慧叹了口气:“大将军,这么做……有必要吗?这只会让罗斯国的军人更愤怒!战斗将更加惨烈!”   “有!”钱不离斩钉截铁的说道:“如果是野战,我会克制自己的心情,但现在二十余万大军固守默干城,而默干城的城防坚固、易守难攻,不是短时间能打得下来的,这是一场持久战!持久战打的就是准备、耐力、信心,顽强!至于愤怒么……愤怒只会让罗斯人更快更早的耗光精力和斗志。你放心,打持久战……我很有心得的。”   尉迟慧目光闪烁,她不但在品味着钱不离话中的含义,还在仔细思考着钱不离最后一句话,打持久战很有心得?历史上什么时候爆发过大的持久战呢?世人都知道钱不离是从冰层中出来的奇人,至于冰层的历史说法就更多了,尉迟慧也一样好奇,她很想知道钱不离的来历。   “我想,米哈伊尔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我就是想让所有的罗斯国士兵都愤怒起来,这种愤怒如果积攒到一定程度,就算米哈伊尔身为全军统帅也很难控制,不能只等着他给我出难题,来而不往非礼也!”钱不离眼中寒芒毕露:“这……只是开始!” 第四五七章 请君入瓮   姬周国皇城左民部库房里,已经堆积了如山一样的棉衣,有新的、有旧的、有黑的、有白的、甚至还有大红大绿的,一件件整齐的堆放在那里。   姬胜情如抚摸珍宝般轻轻抚摸着棉衣,泪花就在她眼中打转,只是姬胜情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   上至姬胜情,下至内阁、左民部,谁都没有想到,雄州、汉州、宾州、陈州这四州数百万百姓竟然爆发出这么大的热情,几乎算是全民总动员了!他们以为百姓只能帮他们解决部分困难,但姬胜情巡游讲演了十天,才刚刚回到皇城,左民部收到的棉衣就已经达到了六万套,很多百姓甚至把为自己准备过冬的棉衣捐了出来,而百姓们说的话也非常朴实:打仗的事缓不得,等天再冷些他们自己可以扯布重新做棉衣。   沉稳如贾天祥、精干如魏悲回、左右逢源如史达祖,不管他们的禀性如何,见到这种场面,心中除了感动还是感动,皇城周围的百姓们虽然赋税不重,但生活得也不是很富裕,有的百姓既捐款又捐物,算下来整个一年几乎等于白干了!   “有这样的百姓,我们怎么会打不赢?!”姬胜情的声音在微微颤抖着。   “有这样的百姓,是我姬周国的幸事!可是有陛下这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国事不惜四处奔波的君主,又何尝不是百姓们的幸事!”史达祖长叹道。   “你在说朕?”姬胜情摇了摇头:“朕可当不起这种夸奖!”   “现在百姓们为了国事全力以赴,可偏偏有些贵族为富不仁!武钟寒与臣说过,宾州孤山镇就出了这么一件事,百姓们想去山上砍些树木做箭杆,谁知当地的贵族竟然派出打手,把百姓们都赶走了,那些百姓有三人轻伤、一人重伤,在当地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贾天祥说道。   “有这等事?”姬胜情的声音转冷。   “是的,陛下,武钟寒已经命人去详查了。”   姬胜情顿了顿,她有心让贾天祥去查这件事,但钱不离走了之后,贾天祥是她最重要的依靠,片刻也离不得,因为姬胜情知道自己的理政经验还不成熟,只有半是长辈半是臣子的贾天祥才能抛开君臣的顾虑细心指点她,“魏相。”   “臣在。”   “由你去处理这件事吧,在国难当头的时候尚且为富不仁的贵族必须要受到严惩!”姬胜情认为这虽然是一件小事,但影响恶劣,必须要向天下百姓明确的表示朝廷的态度,而让内阁的宰相出马是最好的。   “这个……”魏悲回略一犹豫:“陛下,按律法来说,过错在百姓们身上,那山都属于贵族的封地,他们不经允许私自入山砍伐,主人把他们赶走是应该的,并没有触犯律法,至多是借用他们打伤了百姓之名略施薄惩,但那些百姓也一样要受到处罚。”   “律法?”姬胜情蓦然转身,脸上罩满了寒霜:“不知魏相可知世上除了律法之外尚有人情?!”姬胜情本在为百姓们的热血而感动,听到竟然有贵族打伤了百姓,心中已愤怒到了极点,而魏悲回却口口声声要遵从律法,这让姬胜情是怒上加怒了。   “人情只是人情,臣也痛恨那些贵族的所作所为,但法不可偏、更不可废!”   “好一个法不可偏、更不可废!”姬胜情冷笑道:“怪不得不离说你虽为人精干,但不通权变,只可做铮臣、不可做名相!也罢,朕不用你,史达祖!”姬胜情虽然日渐成熟,但政治经验还是差了些,不管怎么气愤,也不应该在这时候把钱不离的评价说出来,否则很可能在钱不离和魏悲回之间造成裂痕。   “臣在。”史达祖连忙走了出来。   谁知这时候魏悲回竟然不顾贾天祥在一个劲的使眼色,昂然答道:“能做陛下的铮臣,臣一生之愿足亦!”   这下可把姬胜情气坏了,她双目圆睁,冷冷的看着魏悲回,如果不是钱不离以前再三说过魏悲回是个难得的忠臣,她说不定这就下旨撤掉魏悲回内阁右相的职务了。   “陛下,魏大人也是担心律法会因此受到轻视,望陛下看在魏大人一片赤心的份上暂且息怒。”贾天祥连忙出来打圆场。   姬胜情努力的把视线从魏悲回身上移开:“史达祖,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必须要严查!该杀的杀,该收监的收监!律法?没有罪名你可以去找,哪怕是编织罪名也好,朕无论如何也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贾天祥的身体一震,目光复杂的看向姬胜情,有喜悦还有感叹,为官多年,他明白姬胜情的意思,当然,史达祖也能明白。姬胜情把‘杀’字放在前面,那是在暗示史达祖,能杀的全部杀了,编织出罪名也杀不了的,那就全部收监。姬胜情是个天性纯善的女孩子,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赤裸裸的说出过‘杀’字,哪怕是在朱笔勾批那些罪大恶极的罪犯时,也总是心中不忍,而现在姬胜情的坚决正代表着她的转变。   史达祖应不得也拒不得,不由偏过头看了看魏悲回,内阁左相掌管着吏部、度支、五兵三部,内阁右相掌管着田曹、殿中、左民三部,魏悲回等于他的顶头上司,而姬胜情竟然把编织罪名的话都说了出来……将来要是出了纰漏,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看他做什么!”姬胜情怒道:“朕的话你敢不听?!史达祖,朝堂之上还是由朕说了算,你放心,如果日后魏相大人用律法之名难为你,你让他来找朕,朕是主谋,看他敢不敢连朕也一并收监!”姬胜情根本就懒得看魏悲回了,称呼也改成了‘他’,完全是视而不见的意思。   史达祖心中大定:“臣绝不负陛下重托!”   姬胜情冷哼一声,举步向仓库外走去,这里的三个大臣都知道,姬胜情‘哼’得是谁,魏悲回则面色沉重,弯腰道:“躬送陛下。”   等到姬胜情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史达祖露出了苦笑,看向魏悲回:“魏相,您看这……”他是谁都不想得罪。   “按陛下的话去做吧。”魏悲回缓缓说道。   “那卑职先告退了,有很多事情要提前准备一下。”史达祖松了口气。   魏悲回抖了抖袍袖:“贾大人,在下也先行告退了,这些天忙得团团转,再不安安稳稳睡上一觉,在下可真是熬不下去了。”   “悲回!”贾天祥突然唤道,他的语气显得非常凝重。   魏悲回一愣,转身道:“贾大人,您还有什么事?”   “悲回,你是不是对大将军有什么不满?”   “这是从何说起?”魏悲回的神色很古怪。   “陛下做得没有错!现在百姓们全力为前线的将士们捐款捐物,孤山镇的那几个贵族却派打手殴打百姓,这必将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大将军虽然说你不通权变,但你不会连这点也不懂!你根本就是蓄意的!告诉我,为什么?”   魏悲回沉默不语,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贾天祥缓缓说道:“悲回,三年前我不过是一个城主,还是一个背井离乡的城主,而你也只是一个刺史,这三年来的风风雨雨是我们大家同心协力一起熬过来的!不容易啊……现在大局以定,我真不想看到有兄弟倪墙的事情发生!你有什么苦处或者有什么难处明明白白说出来不好么?大将军虽然年轻,但绝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只要说开了,我们还会象原来一样的,否则……就成了千古恨事啊!”说到最后,贾天祥的口气已经带上了几分哀求。   “贾大人真是目光如炬……”魏悲回叹了口气,随后展颜一笑,走到贾天祥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贾天祥的神色变化得很精彩,先是惊愕,随后是喜悦,接着是疑问,最后呆呆的看向魏悲回:“你说的……是真的?”   “在下怎么敢用谎言来欺骗贾大人呢。”魏悲回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们……”贾天祥脸上露出了怒色,连胡子也抖动起来:“你们在戏耍老夫?你们想把老夫也一并蒙在鼓里?!”这也怪不得贾天祥生气,苦口婆心说了半天,最后才明白自己说的都是废话,换了谁谁都受不了。   “不敢、不敢,大人不问,在下自不会说,既然大人问了,在下又怎么敢隐瞒呢。”魏悲回陪笑道。   “你……等那小子回来,我再找你们算帐!”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魏悲回在贾天祥面前一向是恭敬的,现在又陪着笑脸,贾天祥真是有火发不出,只能把气撒在另一个人头上,称呼也从大将军变成了‘那小子’,整个姬周国,也只有贾天祥有资格把钱不离叫做‘那小子’了。   魏悲回笑容不变,只要不找他算帐就好,别人和他是没关系的。   贾天祥吁了口气,沉吟半晌,突然皱眉道:“自董解元和沈德浅伏诛以来,朝中宵小之辈该抓的都抓了,该发落的也都发落了,政风为之一整,你们搞这一出岂不是多此一举?”   “贾大人此言差矣。”魏悲回微笑道:“贾大人,您仔细想一想,自陛下上位之后,大将军在朝,朝中则风平浪静,大将军一走,宵小之辈纷纷冒头,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说!”贾天祥凝视着魏悲回。   “在下可就实话实说了,贾大人莫怪。”魏悲回笑道。   “你快说!”   “就是因为朝中缺少一个善使霹雳手段的人坐镇!陛下亲政还不到两年,可以不论,贾大人虽然能力出众、沉稳达练,但论起心性来,贾大人只是个富家翁的心性。”说到这里,魏悲回连连摆手道:“可不要怪在下,大将军是这么说的!”   “好小子……好小子……”贾天祥气不得也笑不得,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心性是软了些。贾天祥最大的长处不在处理政务上,而是有自知之明,善于摆正自己的位置,当年在雪原城他毅然把所有的军权交给钱不离,正是因为这点。扎木合率领近卫轻骑越过了冰川,贾天祥自知不懂军事,打肯定打不过,逃也未必逃得了,所以把赌注都压在了钱不离身上。   “贾大人可比在下强多了,大将军说在下也不过是个典狱官。”   “当着你的面说的?”贾天祥惊讶的问道。   “是的。”魏悲回是满脸苦笑。   贾天祥总算是完全放下了心,钱不离既然当面说魏悲回是个典狱官,魏悲回又能把这事说出来,说明两个人之间确实没有产生隔阂。   “大将军说,等宵小之辈出来兴风作浪,我们再施展雷霆手段,这种做法太被动了,正好那时我与大将军就倭人议和之事争吵了一天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大将军认为这正是一个好机会!”魏悲回道:“此次大战胜负难料,纵使大将军能大获全胜,在半年之内也很难赶回皇城,时间太长了,大将军担心皇城再次出现变故,大将军认为与其静观其变,倒不如干脆来个引蛇出洞!”   “你们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贾天祥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在下也是内阁右相,在那些心怀不轨之徒的眼中,在下可是他们拉拢的首选,扯虎皮当大旗当然能招揽不少人。”魏悲回笑道:“如果是大将军多虑了,朝中风平浪静,到时候大家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如果真有人想兴风作浪,在下正可以请君入瓮!” 第四五八章 镇压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钱不离这次没有坐在马车里,跨着骏马走在队伍的中央,现代化的军人大都是很注重仪表的,何况钱不离曾经是总参谋部的参谋,闹出了笑话不止是给自己丢人,也给钱家老爷子丢人,纵使在这里,钱不离的打扮也总是那么的干净、整洁,他已经养成了习惯,不管前一天有多累,睡前晨起他都要花些时间收拾一下自己的个人卫生。   走在钱不离身后的杜兵就差多了,这几天他忙得是脚打后脑勺,连觉都睡不够,一脸的胡茬,骑在马上还在不停的打哈欠,只是他的眼睛依然清亮有神,右手倒提了长枪,那长枪象条死蛇般下垂着,但只要稍有异动,死蛇在杜兵手中就会变成一条怒海蛟龙,这点,没有人会怀疑。   一眼望不到头的罗斯人在雪中艰难的跋涉着,他们的表情都是浑浑噩噩的,钱不离的移民令下达之后,愤怒的罗斯国百姓们纷纷积聚在街上,并和疾电军发生了一点小冲突,他们还派出了几个民意代表去玛瑙宫殿见钱不离,试图让钱不离取消命令。   只是钱不离的反应异常坚决、残酷,几个民意代表被当场处死,人头也被悬挂在玛瑙宫殿门前,一支千人骑兵从城门开始横冲直撞,一直杀到了城中心的广场,鲜血染红了街道、染红了广场,只有死人、没有伤者,钱不离不要受伤的人,因为他们会拖累移民的速度。   这一场屠杀并没能吓住罗斯人,他们表面上沉默,实际却在互相奔走联合,计划组织一场大的反抗,而在这时,李霄云带领羽林军赶到了基廉斯克城,王瑞接来的那批辎重里有一万两千套棉衣,尉迟风云命刀锋军和羽林军迅速换装,一路接应基廉斯克城,一路去接应帕拉纳城,王瑞带领天翔军居中左右策应。   尉迟风云和罗斯国打了很久的交道,知道罗斯人民风彪悍,既然钱不离决定移民了,那就很可能会发生大的冲突。比起行事的缜密性,尉迟风云确比钱不离想得周到些,他不但派兵增援,还把钱不离特意要来拉雪橇的行军犬也派了过来,因为基廉斯克城距离默干城并不近,军队急行军也要走上两天,那些百姓本就不愿移民,速度根本快不起来,甚至可能会拖延个七、八天,等到夜晚扎营的时候,必须要防备罗斯人趁夜窜逃,而行军犬正可以派上大用场。   李霄云的羽林军来的正是时候,当夜基廉斯克城发生了一场大骚乱,这时的钱不离并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在针锋相对的紧要关头,必须要保持强硬,一旦示弱,罗斯人的气焰就会越来越嚣张,移民也就成了遥遥无期的事情,何况米哈伊尔率领重兵正等待着时机,真要在这里拖上了十天半月,米哈伊尔率领大军包抄过来,基廉斯克城就成了他钱不离的葬身之地!   喊杀声从深夜响彻到黎明,骚乱被血腥镇压下去了,基廉斯克城罗斯人的伤亡率几乎达到了十分之二,疾电军、羽林军也付出了阵亡一百一十余人、轻重伤三百余人的代价,虽然一方是武装起来的战争机器,一方是毫无训练的百姓,但当时的场面有些混乱,加上几大商会的护卫队和一些使用过弓箭的百姓们组织起来,隐藏在暗处偷射冷箭,阵亡的将士们有大半都是被他们射杀的。   不过,这场骚乱被镇压下去之后,罗斯人象勇气被消磨光了一样,变得非常乖顺,纵使钱不离把三大商会的商人们都抓了起来,加上护卫队的保镖,共九百七十余人集体在市中心广场上处斩,并强迫罗斯人围观,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抗了。   当然,钱不离在镇压中的收益是不小的,所罗门商会、纳斯达克商会、撒丁商会这三个垄断性质的商会被一扫而空,其商会的物资自然也被充公了,不说查抄出来的大笔钱财,单是那堆满了库房的货物就让人感到高兴。   撒丁商会的人死得最为凄惨,杜兵查抄撒丁商会时发现,其商会贩卖的奴隶中有四十多个姬周国少女,仔细询问才知道,她们都是云州人,几个月前被抓到了基廉斯克城,虽然商人们为了卖个好价钱,并没有苛难这些可怜的少女们,大都养得白白胖胖的,但竟然在姬周国大军占领的城市里贩卖姬周国的少女,这让杜兵感到无比愤怒,太猖狂了!等到把撒丁商会的人押到广场上行刑时,商人们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可以说,那一刀基本上等于多余。   罗斯人变得乖顺了,钱不离也让了一步,他本来是想只带着青壮年走,老幼都留在城里,为接管城市的米哈伊尔造成负担,只是很多罗斯国女人寻死觅活着也不愿和自己孩子分开,为了不再激起民变,钱不离最后决定全城迁移。   基廉斯克城变成了一座空城,百姓们不但带着细软,把吃的、用的、穿的也都带了出来,人人都是大包小裹的,有些聪明的人,就几家联合在一起,把东西都放在木板上,几个男人轮流拉着绳子,扮演着牛马的角色。家中没男人、又拖老携幼的可就惨了,不管她们如何努力,也跟不上大部队,有的坐在雪地上痛哭,有的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周围的姬周国军人,希望能得到些帮助,可惜,回应她们的是刻骨的冷漠。   在钱不离的熏陶下,天威军团的将士们有个很显著的风格,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从云州走过,他们已经了解了云州的百姓们过得是怎样暗无天日的生活,残暴的统治、恶毒的凌虐!从无边磨难中熬下来的百姓看到本国的军队,第一个动作就扑上来抱住士兵的大腿,说什么也不松手,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语无伦次的诅咒着罗斯人,想想云州,几乎每一个士兵都成了铁石心肠的人,不管他们面对的是罗斯国的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孩子,都一样的冷漠。   以德报怨的,那是圣人!钱不离从不想做什么圣人,他只想脚踏实地做一个能保护自己、能保护家人朋友、能保护部属的军人,东郭先生救狼的传说通过钱不离的口已经成了人人熟知的故事,士兵们从故事中或多或少得到些启迪,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可以说,天威军团是一支没有怜悯的军队。之前他们遵守军纪是因为有钱不离的命令,现在,再没有人约束他们了。   大队走过之处,总有人稀稀落落的掉队,负责保护后翼的一部羽林军士兵走上来,用皮鞭和靴子催促罗斯人往前走,有那实在走不动的或者趴在雪地上耍赖的,士兵们也懒得管他们,径自把他们手中的包裹夺下来,然后扬长而去。   再后面,就是负责策应的天翔军游骑了,看到落单的人影,他们先围上来观察一下,是女人的他们放过去,是男人则就地处死,不给任何解释,也不听任何解释。   天色近晚,杜兵看了看后面的队伍,皱眉对钱不离说道:“大将军,这速度太慢了!算起来一天也只能走三十几里,我估计现在米哈伊尔已经得到基廉斯克城的消息了,要是他带领大军追过来……那该如何是好?”   “不会的。”钱不离甩了甩头上的雪花,笑道:“现在看来,米哈伊尔是个求稳的人,他不会冒然率领大军突袭,从得到消息,到再次派人侦察,接着还要部署一番,以求万全,而且基廉斯克城距离他的大营有四百余里,这样算下来怎么也需要二十天时间,我们就算是爬也爬回默干城了。”   “要是米哈伊尔派轻骑突进呢?”其实杜兵倒不是怕打仗,关键现在钱不离在军中,他怕钱不离会出意外。   “我把几个城市的百姓都迁移到默干城,这对米哈伊尔来说,是非常有利的,米哈伊尔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派兵破坏呢?”   “对他们有利?”   “没错,城中原本就有十万居民,加上几个城市迁移过来的人,差不多能有近三十万人了,如果在平时倒没什么,我姬周国二十万大军可以弹压任何叛乱,等到战事爆发之后呢?”钱不离笑道:“厮杀日久,将士们难免会疲惫,减员的情况也会很严重,到时候虽然我军还可以抵挡罗斯军的攻势,但如果城内的百姓蜂拥而起,那危机就大了,里应外合之下,不管默干城的城防有多么坚固,也未必能守得住。”   “既然如此,大将军为什么还要移民?”   “我要坚壁清野,就必须要移民,这么多人怎么办?难道要我全部杀掉么?我可不是一个刽子手!”   “可是……”   “你放心,我已经有准备了,想钻我的空子,没那么容易!”钱不离的目光中充满了狡黠。 第四五九章 孤独   虽然天色还没有黑,但钱不离已经下令扎营了,基廉斯克的百姓在骚乱时被杀了不少,路上掉队的也不少,可是总人数还在六万人上下,把这么多人安置妥当,最少也需要一个时辰,如果安置得晚了,黑灯瞎火的很容易出乱子。   钱不离回到了自己的马车里,车中除了尉迟慧之外,还有三个生病的少女,她们都是被杜兵从撒丁商会解救出来的,钱不离看这些女孩可怜,倒是发扬了一把高尚的情操,把马车让出来了。这可不是做作,受到姬周国士兵和百姓狂热拥戴的钱不离真的不需要用做作来争取民心和军心,已经没必要了,他只是从一个健康男人的角度出发,把舒适的马车让给生病的女孩子。   离远听到马车里有低低的说话声,可是等钱不离掀起车帘钻进去的时候,众女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尉迟慧和钱不离熟识已久,她还能微笑着和钱不离打声招呼,其他的女孩子则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看都不敢看钱不离。她们上了马车后才知道这是钱不离的马车,内心感到万分紧张,都是普通人家的子女,哪里有什么见识,在眼前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的年轻男人面前,她们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程达把一袋东西放在了车架上,低声道:“大将军,开饭了。”   钱不离伸手把袋子拽了进来,掏出了几块面包,他们随身带的干粮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这几天一直在吃罗斯国百姓吃的食物,虽然士兵们有些不适应,但钱不离觉得现在就应该去习惯了,总比打仗的时候再出现各种各样的矛盾好。   钱不离笑着把面包分发下去,众女一人一个,几个女孩子接面包的动作都是小心谨慎的,象生怕唐突了钱不离一样。钱不离也拿过一个,一口咬下去就呆在那里,半晌又把面包拿下来仔细观瞧着。   “怎么了?”尉迟慧好奇的问道。   “这是面包么?!”在钱不离的印象里,面包绝不是这样的!   “听说……听说吃面包要抹上油的。”一个女孩子轻声说道,实际上可不是听说,她们在罗斯国生活了几个月,已经了解了罗斯人的饮食习惯,往日里吃面包确实要抹上黄油,还要用餐刀把面包切开。   “不是抹不抹油的问题。”钱不离抓住面包挥动了几下,然后用面包去敲击车厢,发出了砰砰的声音:“这也太硬了吧?你们信不信,我用这面包都能杀人!”   尉迟慧忍俊不禁,咯咯娇笑起来,笑得是娇躯乱颤,那几个女孩子也发出了笑声,她们突然发现,钱不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肃可怕。   “程达!”钱不离掀起车帘喝道。   程达露出头来,他的嘴正努力咀嚼着,手中的面包只剩了大半个。   “你倒是好牙口!”古武学也是讲究养生之道的,别看钱不离的家传古武学练得一般般,但非常重视养生方面的常识,扣齿、鸣天鼓等小的养生功法钱不离每日都要操练。比如说手中这样的硬面包,能不吃就尽量不吃,否则会损伤到牙齿,年轻的时候虽然没什么事,但到老了,年轻时不注意造成的遗留问题就会慢慢暴露出来。当然,对普通的士兵和百姓来说,没别的选择,不想挨饿就要填饱肚子,可钱不离毕竟是统帅,搞那么一点特殊化谁都不会有意见。   “什么?”程达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给我拿把锤子来!”   程达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大将军,要锤子做什么?”   钱不离又用面包敲了敲车厢,没好气的说道:“这么硬你让我怎么吃?”   “是天冷……冻的,暖和一会就能变软些。”一个女孩怯生生的说道。   程达笑了笑,随后又向后扫了一眼,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了一个油布包,接着又把油布包放在了地毯上,把包打开,里面有两只鸡大腿,等他再次伸手入怀,地毯上又多了一个水囊,程达低声道:“大将军,这可是正宗的青夜!”   其实侍侯钱不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有时候程达给钱不离准备好了小灶,钱不离却要和士兵们一起吃‘大锅饭’,有时候没准备,钱不离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想吃点好的,结果不得不‘禁食’。时间长了,程达也想出了应对的办法,就是不怕麻烦随时做好准备,钱不离要,他就把东西拿出来,不要,他可以把东西分给亲卫们改善一下,他自己倒是从来不沾。   钱不离大喜,抓起鸡腿狠狠咬了一口,鸡腿上还残留着程达的体温,钱不离顿了顿,瞟了程达一眼,什么也没说,有一种感动,是不必说出来的!   程达高兴的笑了,做为一个忠心的追随者,看到钱不离吃着自己准备的东西,要比他自己吃更加开心。   说白了,如果想克服种种困难,踏上人生的巅峰,追随者和被追随者应该是生死与共、同心协力、互相帮助的关系,钱不离给了程达信任、尊重和权力,而程达回报给钱不离一生的忠诚。这看起来简单,但有很多人做不到,历史上追随者的背叛,被追随者的背弃,一幕幕周而复始,从来不曾间断过,追随者说:良禽择木而息、良臣择主而侍!至于谁是良臣、谁是明主自然由他们自己说了算,也许在这一刻还是明主,到了下一刻就成了势必诛杀的昏君;被追随者说:为了大局,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想成大事就要有所牺牲!当然,牺牲谁也不会牺牲他们自己,因为他们是主人,是大局的掌握者。这些,都是指鹿为马的托词,是婊子立贞洁牌坊的借口,更是虚伪的艺术。   “大将军,您慢用,末将还有呢。”程达笑着合上了车帘。   钱不离笑着点点头,又拽开了水囊,一口酒一口肉吃的是不亦乐乎,他确实是饿了,可吃着吃着,钱不离发现不对劲,抬头一看,尉迟慧还有那几个女孩都在盯着他。   钱不离讪讪的一笑,把已经啃了一半的鸡腿递过去:“你们也来点?”真有些过分了,他一个男人吃独食,却让女人们啃面包,其中还有一个是尉迟大小姐,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尉迟慧看了看那坑坑洼洼的鸡腿,摇了摇头,那几个女孩则纷纷低下头去,借她们几个胆子,她们也不敢从帝国大将军的嘴里抢食吃啊!虽然鸡腿要比面包好吃得多。   钱不离发现了什么,连忙把剩下那只完好的鸡腿递过去:“你吃这个,外边还有呢。”   “我不喜欢吃肉食。”尉迟慧笑道:“那就是宜州有名的青夜酒?可惜了,装在这种水囊里,肯定变了味道,让我尝尝。”   “嘘!!”钱不离颇为紧张的把食指竖在唇前,他在马车里酒肉为乐,士兵们却在啃着坚硬的面包,让外面听到总不太好。   尉迟慧的目光有些复杂,姬周国内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男爵,也有各种各样与百姓不平等的特权,钱不离身为帝国大将军,别说吃点酒肉,就算摆出筵席也是件合情合理的事,可钱不离现在却象个偷嘴的孩子一样,让尉迟慧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能看出钱不离是真的紧张,而不是装装样子。   钱不离晃了晃手中的水囊,很是奇怪尉迟慧为什么发傻,尉迟慧这才反应过来,接过水囊,倒是没有嫌弃钱不离咬过囊口,大大方方饮了口酒。   “怎么样?不错吧?等回到皇城之后让你喝个够。”钱不离笑道。   尉迟慧含笑点点头,旋即又皱了皱眉,拉过一个女孩子咬了两句耳朵,两个人一起站起身,弯着腰向车门走去。   “干什么去?”钱不离问道。   “坐了一天车了,下去透透气。”尉迟慧笑答道。   “透气?”今天的风雪不大可也不小,西北风不时卷起帘子,把雪花送进车厢,这种天气好像不用透气吧?马车里很‘凉快’的。   “嗯。”尉迟慧的脸色有些微红。   车厢里只点着两根蜡烛,有些发暗,钱不离没能看清尉迟慧的神色,转身敲了下车厢:“程达,尉迟小姐要出去转一转,你派些亲卫护着点。”   “知道了,大将军。”程达在外回道。   “不用了!”尉迟慧急道。   “外面不太安全,万一出了点事,你让我怎么向尉迟上将军交代?”钱不离低下头继续和鸡腿较劲。   “我……”饶是尉迟慧一向聪明机智,这时候的她也是有苦难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饮食所产生的副效果同样是无法避免的,尉迟慧已经坐了一天的马车,也等了一天,总不能在路上让马车停下来吧?周围全是人,也没有相应的地方。现在终于等到扎营了,钱不离却让亲卫保护她,暗示?明说?她都没办法说出口。   “怎么不走了?”钱不离一边问一边把有关米哈伊尔的资料拿出来,平摊在地毯上。   尉迟慧忍不住白了钱不离一眼,无可奈何的坐下来,等着再次开口的机会,虽然她很喜欢铁马征戈的战场,但身在男人们中间实在是太不方便了,这个钱不离往日心细如发,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糊涂!尉迟慧恨恨的想着。后人根本无从想象,天威军团、姬周国、乃至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女兵营竟然是被尉迟慧的内急给生生憋出来的!   时间缓缓过去,钱不离已经吃得差不多,他开始全神贯注的研究着米哈伊尔的资料,这些资料有的是巴雷塔提供的,有些是尉迟风云和张进武提供的,有些是收集到的米哈伊尔所经历的战事总集。尉迟慧拿出了几根蜡烛,示意女孩子点燃,车厢里亮堂了不少,只是钱不离并没有察觉,尉迟慧认为这是个机会,拉了身边的女孩一下,两个人悄悄溜下了马车。   钱不离还是没有察觉,他太专心了。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演员不是那么好做的,做一个统帅的难度自然要比演员大得多!   世人只能看到钱不离那辉煌的战迹、耀眼的光环,却看不到钱不离的付出!   初战扎木合,如果负责制造雪崩的王瑞出现点差错,或者扎木合的应对与钱不离估计得不符,钱不离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兵力过于悬殊,他根本没有挽回的机会。   福州迎战铁浪军团,虽然钱不离之前做了种种布置,力图在战略上占据优势,但毕竟是以一州之兵抗一国之力,其中有太多太多的艰难,做为胜利者的钱不离可以对过去付之一笑,可他真的忘不了那如泰山般沉重的压力。   安州迎战彼得元帅,钱不离更是赌上了一切!其实不是没有保守的办法,只要答应罗斯人一些要求,就可以巩固姬氏王朝的统治,但钱不离立意决一死战!胜了还好说,如果败了的话,罗斯人就可以长驱直入,在姬周国新的武装力量没有成型之前,消灭姬氏王朝。   姬周国的将士们和百姓们为钱不离的战无不胜而狂热,没有人了解钱不离每做一个决定所承担的巨大压力,就连钱不离最亲近的姬胜情、贾天祥等人也坚信,既然钱不离决定要发动战争,那肯定就是已经稳操胜卷了,而实际上,钱不离每一步都是战战兢兢走下来的。   钱不离只是一个凡人,他也知道怕,怕失败、怕失去亲人朋友、怕失去自己拥有的东西,可他只能把害怕深深埋在心底,因为钱不离知道,他已经成了以姬胜情为首的统治集团信心的来源,如果他说自己害怕了,朝野上下马上就会乱!   严格的说,钱不离现在虽然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几个相爱的女人、有了无比信任自己的部属、军队,但他依然是孤独的,在心灵上。 第四六零章 群魔乱舞   战争的阴云再一次笼罩着天空,一方誓师血洗前辱,一方立意决一死战,双方都不愿意退让,那么只能靠战斗分出优劣。   米哈伊尔以往的战术是非常灵活多变的,但是这一次对上了钱不离,他却用了力求稳妥的战术,正如钱不离想方设法收集米哈伊尔的资料一样,米哈伊尔也收集了很多钱不离的资料。他发现,钱不离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善于给敌人制造机会,一旦抗拒不了诱惑,自以为胜卷在握、大举出动之后才发现,原来那机会都是圈套。彼得元帅那么稳重的人,也一样被钱不离骗倒了,如果他能把发动战争的时间延后半年,等到北线抽调过去的军队还有新增的部队全部充实到边防军之后再发起战争,采取稳打稳扎的战术,钱不离未必就能成为胜利者。   所以米哈伊尔采取了一种没有战术的战术,分兵、缓进、合围,完全是比拼实力,稳步推进、拒绝取巧,也使得钱不离再没有取巧的机会。   当钱不离大举移民的消息传过来之后,米哈伊尔的部下们纷纷请战,但都被米哈伊尔斥责了一场,几十万大军按兵不动,饶是金帐汗国的亲王呼日德王叔轻蔑的话语再难听,米哈伊尔也全当做耳旁风。   米哈伊尔元帅的年纪虽然比彼得元帅小了二十岁,但他的沉稳却超过了彼得元帅,这一次尼古拉七世是孤注一掷了,米哈伊尔知道自己手中掌握着国家的前途和命运,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尊严受损就改变已经决定的战术。   米哈伊尔视钱不离为平生劲敌,他不敢冒险,首先做的是排除己方失败的契机,然后再考虑怎么样进攻,这就是先立于不败之地,再谋求胜利!   当然,米哈伊尔的战术虽然保守,但他的野心却是非常大的,如果只是想夺回默干城,他完全不需废这么大力气,他要的是消灭姬周国的主力!这和钱不离诱引彼得元帅发动进攻时的情景倒是非常相像。   为了不惊动姬周国的大军,米哈伊尔布置的封锁线长达近千里,当南线防区的商人们逃回来时,米哈伊尔还派专人去劝说那些商人,让他们回去,并且从军中抽调精锐的将士担任商人们的护卫队。只要南线防区能正常运转,姬周国人必然舍不得诺大的地盘,绝不会主动退回去,米哈伊尔要的就是一劳永逸的结果!   同时,米哈伊尔还想方设法隐瞒军队的人数、隐瞒金帐汗国派兵参战的事实,就连军中的中级、低级军官也以为罗斯国只聚集了八万人左右的军队,实际上却远超过这个数。但可笑的是,米哈伊尔的布置没有骗住钱不离,反而把本来不相关的人骗住了,给罗斯国造成了雪上加霜的影响。   进入十二月份,天上连下了几天大雪,放晴之后,米哈伊尔觉得时机已到,下令全军出动!这一次米哈伊尔出动了五万轻重骑兵、十九万步兵,加上金帐汗国呼日德率领的正红旗五万骑兵,合计二十九万大军,分成七路向默干城合围而来。尼古拉七世从全国征召了近五十万民夫,协助运送辎重,加上一起近八十万人象蚂蚁一般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向默干城涌来。   坐镇默干城的钱不离得到消息后,马上派人报信中断辎重运输,并告诫防守云州的秦重三、李创等人提高警惕,四大野战军团则全部退入默干城。   用句不好听的话说,钱不离这根本就是龟缩战术,尉迟风云和张进武都有些不赞同,他们认为在城外安置大营,可以和默干城彼此呼应,也可以牵制一部分罗斯人的大军,而龟缩战术则丧失了所有的主动权,完全是被动挨打、被动防御。   只是钱不离的态度异常坚决,他心中有数,地域适应性的差别,会给大军的战斗力造成巨大的影响!以拿破仑为例,拿破仑率领几万法军能把十几万俄军打得屁滚尿流,可是他率领几十万大军占领了莫斯科之后,却被十万的俄军和游击队追杀了上千里。当年的德军能分割包围相等兵力的苏联人,可是在冰天雪地中,庞大的军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还不如拿破仑,拿破仑最起码能逃回去,他们中很多人再没踏上过德国的土地,将近三百万战俘能回去的还不足三分之一。   天时已经失去了,如果再失去地利,这场战争根本就没有办法往下打,所以钱不离的态度异常坚决。   出于对钱不离的尊敬,尉迟风云和张进武最后都同意了钱不离的计划,这场战争真是有意思,米哈伊尔采用了没有战术的战术,极力求稳、缓步推进,而钱不离比米哈伊尔更稳,干脆龟缩起来,看样子谁都没有信心可以轻松打败自己的对手。   国内已经送来了大批辎重,钱不离是一个拥有无数知识、经验的人,他为姬周国带来的改变是无以伦比的,不止体现在大事上,小事也有很多。就拿运输辎重来说,其他国家还是笨重的运输方法,姬周国却已经采用了流水线制,每一州的百姓只负责一州的运输,按地域分为‘乾’‘坤’两班,辎重快到了,一班的百姓就聚集在州境边上,然后运到下一州,等有人接手之后他们就可以回去休息了。这样摊下来,每个百姓的劳动强度都不大,纵使辎重是一批连一批过来的,他们也可以轮换着休息,加上百姓们知道军情紧急,顾不上爱惜牛马,都出了死力气,和罗斯国运送辎重的速度相比,姬周国要快到三倍以上。   很多让钱不离感到头疼的问题都得到了改善,棉衣虽然还达不到张进武所说的人手几件的程度,但现在每个士兵都穿的很暖和,再不用裹着麻袋四处转了。粮食也有了大批储备,不但有姬周国的面,还有罗斯国的豆薯,麦子也积攒了不少。   默干城本就是军事重镇,尉迟风云占领默干城之后,缴获了数不清的兵械,可惜有很多不适用。罗斯人要比姬周国人高大一些,力气也大了些,所以他们的长弓要比姬周国制式的长弓长了两寸,不要小看这两寸,足以让一个没准备的神射手水平骤降,箭矢的长度也不合适。   兵械库中的长剑分成两种,一种是普通的长剑,一种是沉重的宽刃剑,不管是哪一种剑都不适合姬周国的士兵使用。现在正有计划的逐批更换战刀,尉迟风云等军中将领一致认为战刀这种新兵器的威力远比长剑大,更换下来的长剑都有那么多,没有必要还去用罗斯人的长剑,既没用,毁了又可惜,只好暂时堆放着。   辎重中携带的大批没组装的箭矢让将领们非常高兴,这样箭就不愁用光了,城内有二十余万大军,不可能都参加战斗,他们正好可以自己组装。   草料可算是堆积如山了,运来了不少,默干城中原来也储备了不少,城中的骑兵共有疾电、疾风、天翔三军还有两万皇家禁卫军,这些草料足够战马吃上几年的。   取暖之物也准备妥当,如果让士兵们每天有四个时辰的取暖时间,足够应付半年的。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只等着战争爆发,这也算是姬周国的国运昌盛,如果不是钱不离从另一个世界的历史中得到提示,早早发动了全国总动员,这些东西真未必在此时准备妥当。   不过,钱不离的运作带来了一个始料未及的效果,尉迟风云统率大军时,士兵们都在挨冷受冻,钱不离一来,士兵们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让姬周国的将士们更加拥戴钱不离了,而对尉迟风云则有一些诋毁的言论。尉迟风云是在替钱不离受过,但尉迟风云听说这些之后,只是淡淡一笑,其实此刻他已经准备退下去了,默干城一战将是他戎马生涯的最后一战,姬周国的年轻将领们纷纷开始展露头角,尉迟风云很欣赏杜兵、郑星朗、潘智超等人,虽然年轻人还缺乏磨练,但自己退下来把年轻人扶上去,才是给年轻人一个更好的机会,他并不贪恋权位。   最惨的就是罗斯国的百姓,钱不离按屋子的大小,强行把移民来的人分派下去,有的贵族竟然分到了几百人,搞得连客厅都铺着床位,原住民没领教过钱不离的厉害,纷纷闹事抗议,但等待他们的却是冰冷的屠刀。   这还不算,钱不离接连颁发了几条命令,第一:禁止聚众,如果在公共场所有三人以上聚在一起的,斩!第二:禁街,每天罗斯人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在街上行走,时间未到或已过依然在街上行走的,不管什么理由,斩!第三:禁火,满城百姓只有早、中、晚三段时间可以生火,晚上的时间可以长些,但也只有两个时辰,在时间段之外,哪家的烟筒冒烟了哪家就要全部处死。   几条命令之后,默干城对罗斯百姓来说,已经变成了一座庞大的监狱,他们已经失去了人身自由,只能老老实实等待着战争的结果。   此刻的钱不离总算是能松了口气,他甚至产生了一丝期待,这样一座重镇应该是没办法攻克的,米哈伊尔的兵力虽然占了优势,但还不足以变不可能为可能。   这个世界不是钱不离一个人的,也不是米哈伊尔的,除了他们两个人即将展开的对决之外,还有很多人在改变着世界的布局。   海上,刚刚回到本国的亚当斯王子微笑着合上了文案,他对面的倭国海军大将足下千雄也露出了同样的微笑。   亚当斯王子被亚瑟侯爵说服了,确实是这样,如果想等战争结束之后再出兵罗斯国,钱不离还需要他们的帮助么?说白了,钱不离能让他们捡便宜么?!现在的姬周国一天比一天强大,如果再吞并了大片罗斯国的领土,国力又将翻上一个台阶,亚当斯王子认为,他应该努力了!只有在战争刚刚爆发时,及时出兵罗斯国,才能使钱不离默认既定事实,没办法反对,合众国必须要在和姬周国维持和平的同时,努力积攒实力,才能在将来保持超然的地位。   倭国海军大将足下千雄眼中露出兴奋的神光,其实原来大名内阁还是不同意现在参战的,但得到的情报却让内阁改变了主意。   罗斯国聚集了十万大军,试图与钱不离决战,这消息让亚当斯王子和足下千雄啼笑皆非,尼古拉七世肯定被气糊涂了!罗斯国军队占优势时,还被钱不离打得落花流水,连统帅都被当场格杀了,现在才十万人,能打赢钱不离那个魔鬼吗?   这才是合众国与倭国痛下决心的根本原因!   亚当斯王子和足下千雄已经决定合力攻取罗斯国的两个不冻港,合众国的原则是平摊风险,倭国要的是分一杯羹。两个国家将各占一个港口,至于今后怎么样向罗斯国的内陆发展,以后再说,不排除拔刀相向的可能,但目前首要的任务是合力歼灭罗斯国的海军!   在罗斯国的首都,尼古拉七世一边饮着美酒,一边看着容光四射的乌立娜公主,虽然两个人是政治联姻,但乌立娜的美貌远远超过了他的王后、超过了他的宠妃,最关键的是,乌立娜的性格简直太温顺了,据说,如果没有她哥哥呼日德亲王的鼎力相助,乌立娜根本不可能成为草原不加冕的帝王,尼古拉七世觉得确实不错,这样的女人也就是运气好罢了,她只能成为一个好妻子,却不可能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存下去,她必须要找一个好靠山,嗯……应该暗中派人告诉米哈伊尔,找机会让呼日德亲王在前线阵亡吧,这样自己就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不知道是因为不胜酒力,还是因为尼古拉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乌立娜的脸有些微红,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尼古拉七世,这种羞怯的反应让尼古拉七世感到更加高兴了。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才是胜利者,问题是,通常情况下最终胜利者只能有一个! 第四六一章 出牌   战鼓轰响、号角连天,四大野战军团的士兵们纷纷冲上城墙,战斗序列已经划分出来了,天威军团守北方,风云军团守西方,龙虎军团守东方,惊雷军团守南方,已经划分出来的序列最好不改动,因为城墙中巷道密布,稍一失神就可能迷路,而四面城墙内的构造并不是完全一摸一样的,在北面混熟了跑到南面,还要熟悉一段时间,对战斗力的影响很大。   在北面最高处的城头上,钱不离、尉迟风云、张进武、潘智超等四员主将站在了一起,默默的看着远方的罗斯军团逐步逼近。   罗斯人每一支联队都排列成一块整齐的方阵,各种各样的武器闪着寒芒,比雪地更为耀眼,离远看去,茫茫的大地好像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国际象棋的棋盘。每当有新的方阵走入视线时,有人以为终于看到了棋盘的终点,但是在片刻之后,又有新的方阵踏入了视野,给人一种漫无边际的感觉。   几十万大军拥有的将旗、军旗、令旗数不胜数,用遮天蔽日来形容一点不过分,护在大阵两列的,是如长蛇般蜿蜒的骑兵。气温比较低,无数士兵和战马口中喷出的白雾看起来非常壮观,虽然片刻之后就会消失,但喷涌的那一瞬间,好似天上的云彩化成了碎片,坠落到人间一样。   “终于来了……”尉迟风云叹了口气,象是期待也象在担忧,尉迟风云虽然戎马一生,但这种大场面也是头一次见到,双方都拼上了所有的本钱,姬周国四大野战军团尽出,其中还有皇家禁卫军,罗斯国出动的是仅剩的北线军团,胜负分出来的那一天,不止是两个国家的命运,整个大陆的局势也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钱不离笑了笑,突然转身向台阶走去,张进武开口道:“大将军,您去哪里?”   “去给米哈伊尔准备些礼物。”钱不离笑道:“今天也打不起来。”   几十万大军安营扎寨的工程是巨大的,要花费很长时间,在三天前,米哈伊尔的大军就赶到距离默干城六十里的地方了,但米哈伊尔总是清晨开拔,中午扎营,一天只走不到二十里,从米哈伊尔的谨慎分析,今天打不起来,明天也会让士兵们修整一天,后天才是战争爆发的日子。   尉迟风云举着钱不离送给他的望远镜,寻找着那支大名鼎鼎的金色海洋部队的踪迹,只是他没有找到,而米哈伊尔黄金狮子的帅旗也没找到,难道米哈伊尔还没有来?   入夜了,默干城上下灯火通明,城中心传来一片嘈杂声,而在南方的两道城门上方,二百名弓箭手分成二十班,每隔二十息的时间就会向前方发射十支火箭,火箭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斜斜射入到雪地中,依然在顽强的燃烧着。   嘈杂声越来越近了,摩肩接踵的罗斯国百姓们向城门涌来,在街道的两侧,全是刀剑出鞘、全力戒备的士兵。不管是男女老幼,所有的罗斯国百姓都只穿着可怜的单衣,有的还赤着脚,在寒风中簌簌发抖,只能尽力挤在一起,靠他人的体温御寒。   城门缓缓打开,罗斯国的百姓们加快了脚步向城门涌去,对他们来说,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已经过够了,虽然所有的财物都被没收了,只能穿着一件遮羞的单衣,但只要能活着逃出默干城,他们也就满足了。这些天来时时刻刻都有罗斯国在串联、在反抗,姬周国的士兵们时时刻刻都在杀人、在镇压,短短的半个多月,他们见过了太多太多的鲜血,这是一座落入了魔鬼掌握的城市,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想离开。   今天,可怕的魔鬼突发善心,满足了他们的愿望,罗斯国的百姓们都害怕出现节外生枝的事情,他们乖乖的顺从士兵们的安排,哪怕是再不羁的男人也象绵羊一样,让他往东就往东、让他往西就往西。   率先涌出城门的罗斯国百姓忍不住发出了快乐的呼喊声,加快了脚步向着远方的军营冲去,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罗斯国的军营内响起了号角声,灯火一支接一支点燃,显然他们搞不清出了什么事,还以为姬周国人趁夜偷袭,已经迅速进入了警戒状态。   罗斯国的百姓们持续不断的从两个城门向外涌,对自由的渴望使得他们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象赛跑一样一个比一个快,后面的人听到了前面的欢呼声,明白了姬周国的士兵是真的放他们走,更拼力向前挤,而他后面的人也在挤着他,场面越来越乱,几乎要失控了。   姬周国的士兵站在两边,冷冷的观察着,根本不想去控制秩序,如果有人离开人流向他们靠拢,他们就会举起武器,毫不留情的把人劈倒。   不时有孩子或者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推搡中跌倒在地,在这种时候跌倒再爬起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哪怕是成年壮汉也做不到,一只只沉重的脚接连踏上了他们的身体,惨叫声转眼就被扼杀了。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其实话也可以这么说:在有些时候,对同伴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如果有谁想俯下身去救倒在地上的同胞,转眼就会步上同伴的后尘,他想救人,别人未必和他的想法一样,狂潮的惯性非常大,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去阻挡,和螳臂挡车没什么区别。   疯狂的‘泄洪’整整闹了一夜,直到清晨才接近尾声,往日还算干净的街道变成了垃圾场,到处都是弃物,还有三三两两的尸体横卧在已经凝冰的血泊之中,而姬周国的士兵们正在收拾着残局,虽然那些尸体看起来很恐怖,但对刀头舔血的士兵们来说,这都是见怪不怪的。   默干城的城门缓缓合上了,一包又一包沙袋扔下来,把城门堵得死死的,还有士兵不停的往沙袋上浇水,这样就算罗斯人能冲到城门这里,并且把城门破坏,但他们绝对挖不开已经变硬的沙子。   “大将军,城门已经封死了!”负责‘泄洪’的杜兵走进了帅部。   钱不离和潘智超都没有睡,整夜呆在这帅部中,战争将是一场持久战,所以钱不离已经规划出了几员主将的职责,清晨到入夜,将由尉迟风云和张进武总缆全局,入夜之后,将由他钱不离和潘智超指挥做战,每个人指挥两支军团。   钱不离以前就是个夜猫子,熬夜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尉迟风云和张进武的年纪都大了,万一熬夜熬出病来,可是关系全局的大事!   “我知道了。”钱不离合上了手中的文案,沉思片刻,突然笑出了声:“我想,现在米哈伊尔应该感到很高兴吧?!”   潘智超笑道:“米哈伊尔这一次倾国而来,补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事,大将军这一招正中要害啊!”   “罗斯国一共才多少人?几十万大军,加上运输辎重的民夫,现在又加上这几十万身无一物的百姓,我看米哈伊尔怎么养活他们!”钱不离轻叹了口气:“米哈伊尔这个人非常不简单,他的口碑一向很好,极得军心、民心,在上又能得到尼古拉七世的绝对信任,换了一般人很难做到,也正因为如此,这样的招数才能派上大用场!”   几座城市的百姓都被钱不离强行迁移到默干城,躲在庄园中的贵族也没跑了,能带走的东西都带上了,带不走的全部毁掉,用掠夺的办法已经在默干城中囤积了惊人的物资,现在又剥夺了所有贵族、百姓的财物,只让他们留一件单衣,再把人赶出城去,身无一物的人们想活下去,必须要依靠米哈伊尔,否则不是冻死就是活活饿死。   而从米哈伊尔的经历上看,站在中立的角度,米哈伊尔是个有良心、讲原则的人,他不会推诿自己的责任,不管担子有多么沉重,他也要挑起来!   罗斯国的国土虽然比姬周国广大,但人口总数却相差甚远,财力更是无法相比,否则他们也不会千方百计打姬周国的主意,甚至不顾一切悍然入侵。负责四大野战军团的补给就已经让贾天祥叫苦不迭了,罗斯国近百万人需要的补给数额更为巨大,罗斯国的财政能承担得起么?   战争不外是三种结果,胜、败、或平分秋色,但是对米哈伊尔来说只有胜利才能带来转机,否则战争造成的巨大亏空足以让罗斯国的财政崩溃,从而影响国家的根本。   钱不离发现,不止是自己有难言的苦衷,米哈伊尔也有,来到默干城之后,钱不离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加上罪恶之城的巴雷塔送来的情报,钱不离已经明白尼古拉七世为什么要打这一仗了。彼得大败之后,罗斯国的地位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其控制的几个小公国在暗中联合在一起,试图趁这机会谋求真正的独立,面对这种混乱,罗斯国需要用一场辉煌的胜利来重新奠定自己的地位。而尼古拉七世又是一个雄心勃勃的人,他坐上王位之后不但没有扩大罗斯国的影响力,反而出现整个防区的军队被全歼的惨剧,他的自尊心无法容忍。当然,这些还不是最关键的原因,尼古拉七世曾经谋求用谈判来解决问题,外交团也离开皇城上路了,但是两天之后,加急快马把外交团追了回来,接着就是霹雳雷霆般的血腥屠杀,赞同谈判的大小贵族遭受到了一番血洗,最后又出现了金帐汗国的乌立娜公主要嫁给尼古拉七世的消息。   凭着直觉,钱不离认为乌立娜有阴谋!在往年罗斯国与金帐汗国的鏖战中,罗斯国总是采取守势,金帐汗国拥有更强的实力,象乌立娜那种怀着惊人野心的女人怎么会甘心嫁给尼古拉七世?实力才是一切,尼古拉七世掌握的实力并不比乌立娜强大,这种婚嫁肯定有问题!   至于两国合而为一更是荒诞!也许别人还可能相信,钱不离熟读古今中外的历史,在冷兵器战争中,只有征服与被征服的区别,罗斯国和金帐汗国都拥有庞大的官僚体系、追随着大群的既得利益者,利益将如何再分配?这里面有着数不清的矛盾,纵使尼古拉七世和乌立娜都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力,也没办法让如此之多的矛盾缓和下来。那么,乌立娜到底在搞什么鬼?   钱不离感觉到,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守以待变!   据说米哈伊尔开始并不赞同进攻默干城,但是在政治上、在军事上他都没得选择,罗斯国迟迟不表态,已经造成了很坏的影响,米哈伊尔已经没办法再犹豫了,还有就是时间的问题,如果等到春天展开战争,姬周国的军队将恢复战斗力和灵活性,一场恶战下来纵使能获得胜利,他的军团也会遭受惨重的伤亡,无力乘胜追击,只有利用严寒打败姬周国的军队才是上策。   钱不离能猜出尼古拉七世的决心,能看出米哈伊尔的无奈,但是对乌立娜那个女人,他却感到很困惑,居然派出自己的哥哥率领最精锐的正红旗来参战……难道她还真的想嫁给尼古拉七世?   “大将军,那些女人怎么办?”杜兵问道。   “先集中看管起来吧,嗯……你传令下去,谁要敢做歹事,小心军法不留情!”钱不离并没有把所有的罗斯人都赶出城去,而是留下了近两万年轻的女人,城中需要劳动力,女人的体力虽然比不上男人,但她们的好处是几乎构不成威胁,一旦有事,一个大队的步兵就可以镇压这两万女人。   “明白了。”   钱不离突然又叹了口气,用尊敬的语调说道:“我以前还不知道为什么开国圣主定下四大野战军团编制不可超过二十万人的祖制,现在明白了,他是要给子孙后代的有心人奠定一个绝好的基础啊!”钱不离详细了解了罗斯国的民生民情,才发现姬周国的人口数是罗斯国的几倍,偌大的默干城居民和姬周国繁荣地带的一个县城差不多,不要小看人口,如果不是人口基数庞大,钱不离又怎么能后来居上、用短短的时间就积聚出大批的辎重? 第四六二章 第一天的危机   “大将军,罗斯人的攻势很凶猛,大将军……”程达的声音在外间响了起来。   钱不离睡觉是很警醒的,程达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把钱不离从梦乡中唤醒了。钱不离翻身下地,随手拉起一件披风挂在了肩上,拉开厚厚的窗帘,一道阳光斜射进来。   从阳光的角度上看,现在还不到正午,钱不离心中一惊,不由皱起了眉头,前天才把城中的罗斯百姓赶出城去,钱不离认为这会给米哈伊尔造成不小的麻烦,攻城战爆发的日子也会拖延几天,没想到米哈伊尔只是修整了一天,就展开了大攻势,这充分证明了米哈伊尔的统率能力、统筹能力。而这只是罗斯人进攻的第一天,白天负责指挥的是尉迟风云和张进武,凭这两员老将的经验足以应付任何攻势,可现在他们却让程达把自己叫起来,这又证明了一件事,情况有些棘手!   不及细想,钱不离胡乱穿上一件棉衣,又在外面套上了一件长袍,推开门,跨上早已准备好的战马,向轰隆作响的北方冲去。   等到钱不离冲到了城墙上,一脸忧色的尉迟风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钱不离,用手向前方点了点。   罗斯国士兵忙乱的身影跳入了焦距,钱不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甚至有种错觉,自己天威军团的投石车军叛逃到罗斯国阵营中去了!投石车的威力虽然惊人,但因为投石车移动笨拙、采集石弹费工费力,极大的影响了军队的机动力,泛大陆的军队都只装备了少量投石车,装备最多的军团也不超二百辆,只有受到了钱不离炮兵理论影响的天威军团才把投石车组建成一支独立的部队,并且规模越来越大,现在总数已经超过了两千辆。   而罗斯人的投石车总量也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钱不离放下望远镜观看了一会,又举起望远镜扫了个大概,目测罗斯国拥有的投石车应该在一千五百辆左右,这还不包括没有参战的投石车。   什么时候罗斯人拥有如此庞大的投石车战群了?难道米哈伊尔拖延至十二月份才开战不止是为了等待严寒,还等待着批量制造的投石车?   钱不离没有意识到,他推行的改制已经在大陆各个国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以往的战事中,钱不离依靠着数量空前的投石车战群总能大占便宜,可是每个国家都拥有无数的能人智士,这样的战报传过去之后,他们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一些想法。钱不离制造的神器没办法仿照,但投石车的工艺太普通了,只要咬咬牙,舍得在后勤上付出心血,不难组建起大规模的投石车战群。   何况罗斯国是一个大国,实际上现在米哈伊尔下令参战的投石车战群只有总量的三分之一,如果不是石弹的存储量跟不上的话,米哈伊尔会下令全部参战的。   这正是现代化军人和冷兵器时代军人的根本差别!给钱不离一百万支箭矢,钱不离会抓住机会,争取在最短时间、最快速度全部发射出去,力求给敌军造成最惨重的伤亡。如果给尉迟风云或者米哈伊尔一百万支箭矢,他们会每天发射一定数量的箭矢,力图细水长流,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经常要打上数天、数月、甚至数年,一天的时间把所有的箭都射光了,以后怎么办?   意识形态上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其实今天是米哈伊尔最接近胜利的时刻,在钱不离被惊动之前,米哈伊尔如果命令所有的投石车全部参战,并且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库存的四万余颗石弹全部投射出去,也许在钱不离赶来的时候,北城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负责防守北城的天威军团也将落个伤亡惨重的结局,可惜,米哈伊尔是一个睿智的将领,他不是疯子。在没有了解姬周国军队的防御能力之前,他不会打出所有的底牌,纵使已经了解了,他也不会耗光所有的石弹,而是分批的使用,更要留下一批石弹始终不用,留待关键时刻。   米哈伊尔无法了解到细节,在天威军团投石车军组建起来之后的第一仗里,他们就把所有的石弹全部投射出去了,从那之后,这种事更是家常便饭。   钱不离注意到罗斯国阵地前方有很多残破的石弹还有不少已经损坏的投石车,转身问道:“已经打起来了?”   “是的,详细的还是由汤将军来说吧。”   “说!”钱不离的目光转向了汤云龙。   “大将军,他们的投石车太多了!我们的投石车军布防在四面的城墙上,这北面的投石车一共才六百余辆,除非是把所有的投石车调过来,要不然……”   “不可!”尉迟风云和张进武异口同声的说道。如果把其余城墙上的投石车调过来,确实能在这里占据绝对优势,但万一被米哈伊尔发觉了,这边佯攻,接着其他地方展开攻势的话,没有投石车压制对方,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困境,投石车移动笨重,重新推回来防御那就太晚了。再说罗斯人主攻和佯攻的位置可以随时变动,难道把所有的投石车推来推去么?那岂不是成了被人耍弄的猴子?在这种城防战中,进攻方占据了所有的主动,他们可以随时随地随意发动进攻,而防守方只能被动防守,所依赖的只有一座坚城,这也是尉迟风云和张进武要求在城外建造大营的原因,他们不想太被动了,大营可以随时出兵缓解城池的压力,而城池也可以派兵支援大营,只是这个建议被钱不离坚决拒绝了。   “我问的是细节!”钱不离冷冷的说道。   “是,大将军,他们……他们来了!”汤云龙突然高叫一声。   罗斯国的士兵们每八、九人推着一辆投石车向北城狂冲而来,虽然积雪极大的减缓了他们的速度,但他们的阵线距离城墙只有一千米,再慢也能在片刻冲进有效射程的范围里。   “准备!!”汤云龙吹向了哨子,小红旗高高举起:“一排,放!”   嗵……嗵……城墙上的投石车发出了怒吼声,上百颗石弹划破天空,准确无误的落到了罗斯国车阵中,有的投石车当场砸得稀巴烂,有的人则在石弹下变成肉泥,汤云龙指挥投石车的能力是越来越高超了,纵使是钱不离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但是对一条布满了一千五百余辆投石车的战群来说,一百多颗石弹造成的伤害是有限的,而且米哈伊尔的部下不愧百战之军,他们毫无惧色继续向前冲锋。   “二排,放!”   “三排,放!”   “四排,放!”   在汤云龙的指挥下,北墙上的投石车全部发射完毕,接着又开始迅速装弹,平原上留下七十多辆被击毁的投石车还有数百具尸体,一些伤兵则在痛苦的惨叫着,可是罗斯国出动的是一千多辆投石车,七十这个数字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在天威军的投石车开始装弹的时候,罗斯国的投石车已经冲过了射程,缓缓逼近了城墙,接着就是罗斯国的投石车在怒吼了,上千颗石弹拔地而起,在空中如乌云般向北墙扑来,轰鸣声接连炸响,整座城墙都开始颤抖起来,犹如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下边不时响起了天威军团将士的惨叫声,钱不离趔趄了一下抓住城垛才站稳身形,他的脸色变了。   “四排,放!”   “三排,放!!”   罗斯国的投石车发射完毕,士兵拖着投石车向后撤,再次经过封锁线的时候,汤云龙抓住时机下令阻截,六百余颗石弹再次给罗斯人带去了伤亡,这一来一去大概留下了一百四十余辆投石车,而天威军这方却没有一辆投石车受损,彼得修建的城墙太高了,投石车的轨迹无法让石弹抛射到城墙上面,但问题是,这城墙还能承受住多少轮攻击?   “大将军,就是这样!”汤云龙哭丧着脸说道:“把投石车都调过来吧,否则……这样打下去,不超过三天,北墙就保不住了!”   “刚才罗斯人把投石车都布在城下,不过汤将军指挥得非常好,他竟然有办法控制投石车的射程,让罗斯人吃了个大亏,只是……现在罗斯人学奸了,拉过来打,打完就跑,虽然我们给他们造成了不小损伤,但我们的城墙也抗不了太久了。”张进武叹了口气,他俯身看了看下面,北方城墙上已经多处受损,如果再这样下去,这段城墙至多能维持三天!   “让我冷静一下!”钱不离摆了摆手,虽然罗斯国使用投石车的技术很幼稚,只知道盲目发射,打出去就算,没有全力进攻一点,显然米哈伊尔没有指挥大规模投石车战群的经验,但是这么打下去城墙早晚保不住!   这不怪钱不离想得不周到,当日彼得元帅率领大军犯境,进攻张进武镇守的千夜城时,只有几十辆投石车,攻城战还是依靠云梯、爬索和箭楼等强攻,谁知等到和米哈伊尔对上了,罗斯人竟然拥有了不逊色于己军的投石车战群,钱不离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人是一种擅长学习的智慧生命,你拥有了明显的长处,除了一些自以为是的笨蛋之外,大家自然要学习,靠科学技术带来的优势只是暂时的,如果不全力继续向前摸索,别人很快就能追上你!如果米哈伊尔和钱不离的这场投石车大战旷日持久的打上几个月,米哈伊尔的投石车战群的攻击技术也会逐渐系统化、专业化,和钱不离的差距也将越来越近,直至并驾齐驱!有一句话说的好: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一个道理。   还有一件事钱不离不知道,金帐汗国、罗斯国、合众国、倭国等国家都在开始铸造战刀了,战刀这种拥有明显优势的武器早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对一个国家来说,制造某种武器并不是难事,有一把战刀做标本就可以了,难的是全体改制。不说别的国家,罗斯国已经生产出了大批量的战刀,只是军情紧急,没有时间让士兵们做专门的训练,所以现在米哈伊尔的步兵还是以长剑为主。   罗斯国的士兵又开始进攻了,汤云龙指挥投石车进行拦截攻击,结果是注定的,绝大部分投石车闯过了拦截线,对北城发动了抛射,大地再一次颤抖起来,下面刺枪手驻守的一个石室已经被砸塌了,露出了一个黑色的大窟窿。   钱不离凝立在城墙上,默默看着罗斯国军队如潮水般退下去,他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着,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弥补这场危机?虽然米哈伊尔的战术明显学自他钱不离,但这是战争,难道他还能去质问对方、索要专利补偿么?   钱不离叹了口气,挺起身,脚下突然一滑,一个灵感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建一座冰城?!太保守了,纵使整座城市都披上了一层冰甲,也无法阻挡数千辆投石车持续不断的破坏,目前的关键是大批量摧毁罗斯国的投石车、摧毁罗斯人展开投石车战群对攻的信心!   在罗斯人大营的后方,无数工匠正在热火朝天的工作着,几十万大军拥有的工匠数目是惊人的,他们全力工作每天能生产二百余辆投石车,三千余颗石弹,虽然生产的速度还跟不上损耗,但是罗斯人已经拥有了三千余辆投石车,前方不停的有投石车损坏,新的投石车也在不停的投入战场。   此刻米哈伊尔已经从前线上下来了,正在工地上巡查,他对现在的结果很满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默干城的北墙最多能撑上十五天,他的投石车总量和石弹完全可以应付目前的消耗,胜利是属于他的!   只要打开一道缺口,展开白刃战,凭他军团强大的战力,应该可以占据上风!所谓不破的坚城必须倒在自己脚下,那个号称战无不胜的钱不离也将成为自己的俘虏,这让米哈伊尔感到非常兴奋,钱不离赶出来的那几十万百姓给他造成的烦恼也云消雾散了。 第四六三章 流水线式战术   当第一道黎明的曙光透过云朵射到城头上时,钱不离直起了腰,一阵西北风吹过,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身上的棉衣早已被汗水浸透了,风儿一吹,那股寒意直渗入骨子里。   这一夜是钱不离有生以来最为忙碌的一夜,他的嗓子已经喊得嘶哑了,腰酸背痛,两腿也在发软,不说让他难以承受的劳动强度,偌大一座默干城,钱不离一夜之间饶着城墙跑了三圈还要多,没办法,他担心士兵们不了解他的意图,必须要亲自监工。   有代价就会有所收获,现在的默干城已经变得今非昔比了!离远看去,默干城已经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冰甲,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寒芒。这一夜所消耗的火油是正常情况下的十倍,取暖物消耗更是正常情况下的百余倍,因为要加快施工进度,所有的巷道、城垛、井口、道路上都插满了火把,二十万余士兵分成两班,整整干了一夜,监工的钱不离都累成了这样,士兵们就更不用说了。   平均下来,几乎每一个士兵都从井口往城墙上运送了九十桶水,总计一千八百余万桶水,以致于整个地下水位都出现了下降的情况。为了减缓水在运输过程中结冰的速度,水桶外和水桶盖上都缠了厚厚的几层碎布,布料的消耗量也非常惊人。为了加快速度,木匠们赶制出了不少架绞盘,从城头上直接提水上来,到了天明时,绞盘已经损坏了一半以上。   最上面的城墙上出现了几条怪异的东西,那是轨道,这个世界第一条轨道!把三块青砖累在一起,计算好尺寸,中间留出八寸左右,再累上三块青砖,用水一浇,轨道的稚型就出来了,在另一边也如是摆好,这就是一条完整的轨道。投石车的车轮都被拆下去了,在下边架上了四条滑板,两个士兵就可以拉着投石车横向飞奔。   这种轨道架设起来虽然很简单,但钱不离要的是环城轨道,更要架设整整四条,这样工程量就大了!还要把四角城堡中的石室砸通,因为钱不离不知道如何架设并轨才科学,现在又没有时间详细计算,所以只能平铺开四条轨道。   在钱不离的手中,投石车竟然变成了机动兵种,在投石车中间装上铁环,相互扣在一起,用四十只行军犬为一组的狗群拉动,从北墙的正中心拉到南墙的正中心,只需要半个时辰,这也应该算是世界上第一列火车了!如果在以往,想把北边的投石车推到南面去,怎么也需要半天的时间。   现在正在进行善后工作,士兵们蹲在地上刨着冰块,而在北方的城墙上,停着两千余辆投石车,汤云龙忽而在地上用匕首画来画去,忽而站起来凝视着前方,好似在计算着什么。从理论上来说,各个城墙上面的空间很大,排列满的话每一面城墙上都能停放四千余辆投石车,只是以前为了防备其他城墙遭受攻击,只能把投石车分开来,现在有了能迅速转移的轨道,自然可以集中火力了。   尉迟风云和张进武也是一夜未睡,他们虽然帮不上钱不离的大忙,但可以指挥士兵,望着钱不离那疲惫的背影,尉迟风云和张进武有一肚子话不知道怎么说。他们不能不服,这种东西……就是他们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在城头上,狗群奔跑的速度并不比战马慢,那么投石车不是成了风驰电挚的骑兵了?!   “真没想到,狗也有这么大的用处?”张进武喃喃的说道。   “我也没想到啊,罗斯人的雪橇我倒是见过,但……呵呵。”尉迟风云笑了笑。   “两位老将军,离罗斯人攻城还有一段时间,你们不去休息一会?”钱不离转过身向尉迟风云和张进武这里走来。   “那里睡得着,我想大将军也一样睡不着吧?”尉迟风云笑道:“不亲眼看一看这个……轨道的用处,我是不会下城休息的。”   就在这时,尉迟慧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走了上来,她的丫鬟就是当日救出来的那些奴隶,虽然她们的主人为了卖个好价钱,没对她们怎么样,但好说不好听,回去之后很可能遭人白眼,更难嫁个好人家了,一提起回家乡,她们都有些害怕。加上尉迟慧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想组建一支女兵卫队,巧舌如簧的就把她们都劝服留下了。   正好有几个投石车军的士兵拉动着投石车冲过来,眼见笨重的投石车在城头上飞奔,尉迟慧眼睛都直了,不过她很快注意到下面的轨道,走上前仔细看了片刻,抬头问道:“大将军,这是谁出的主意?”   “慧儿,你猜是谁?”尉迟风云笑道。   “是……大将军吧?”尉迟慧美目连闪。   “很惊讶?”钱不离一笑,转身喝道:“汤云龙!”   汤云龙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大将军,您叫我?”   “算好了没有?”   “差不多了,只是……我们的石弹不太够用。”   “留下两千颗应变,其余的都投射出去。”   “那以后怎么办?”张进武急道。   “我自有办法。”   汤云龙可没那么多顾虑,钱不离说打多少就打多少,听‘领导’的绝不会错,他转身走到投石车军中准备去了。   “陈师父。”   陈姓的老木匠是工匠的头目,他正在组织工匠在投石车的木缘处缠上棉布和棉花,大思路由钱不离决定,而小的地方出现的小麻烦就需要众人的智慧了。投石车下面有滑板,那么在投射的时候就会出现横向滑动,容易导致准头大偏,陈师父带着人在投石车下面装了个三角木架,投射的时候把木架放下来可以提高车身的稳固性。投石车在轨道上滑动的时候停下来,容易和后面的投石车发生猛烈的碰撞,陈师父在投石车中间连上铁环,这样可以让各个投石车保持均速,纵使出现了碰撞也不至于太猛烈,在木缘处再缠上棉布和棉花,能更好的保护投石车。钱不离正是看到了连在一起的投石车,才想到‘火车’这个概念的,其实他原本是想靠士兵们用人力拉着投石车移动,只能说,小人物的智慧一样不可忽视。   陈姓的老木匠听到钱不离的喊声,笑眯眯的走过来:“大将军,您找俺?”   “模具你们做了多少了?”   “才做了二百多,大将军,可不是俺偷懒,俺实在忙不过来呀。”   “我知道、我知道,辛苦大家了。”钱不离笑道。   听到钱不离的赞扬,陈姓老木匠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线:“大将军,等这里的事忙完了,俺马上带着人去做模具,绝对不会耽误您的大事。”   “不急,大家都累坏了,一会先回去休息吧,天黑的时候再赶工也来得及。”钱不离一边说一边走向内侧,看了片刻说道:“做好之后,现在城墙上摆一千个,其余的摆在那个空场上,你们的任务可不轻松,这只是北城,东、南、西城都要摆上相等的模具!”   “大将军,您就瞧好吧!”陈姓老木匠信心十足的说道。   “陈师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钱不离笑了起来。   就在钱不离做着善后的时候,晨起的米哈伊尔正遥望着默干城发呆,默干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冰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颇为壮丽。   米哈伊尔是一个严谨的军人,不管何时何地,他都打扮得一丝不苟,一头金黄色的头发梳理得非常整齐,后面用一条镶着红色宝石的丝带固定,宝石蓝的眼睛如天空一般深邃,鼻梁挺直,鼻子下则是黑白相间的胡须,怪异的是,虽然米哈伊尔长了白胡子,但他的眼角、额头却几乎看不到皱纹,如果把他的胡子剃掉,米哈伊尔能凭空年轻十几岁,单从外表看和壮年人没什么区别。   米哈伊尔身上穿着红色的元帅军装,身后则披着由白狐皮制成的大衣,罗斯国其他元帅只能穿黑色的元帅服,只有米哈伊尔才能穿红色的,因为金色和红色是王室专用的颜色,尼古拉七世能把其中一种颜色赐给米哈伊尔,足可证明尼古拉七世的信任。   望着远方的冰城,米哈伊尔皱了皱眉头,旋即又露出了微笑,如果今日的默干城和昨天没什么两样,米哈伊尔肯定要提高警惕的,每个人知道,这样的攻防战再打上几天,最先跨下去的必然是默干城的城墙,钱不离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很有可能冒险玩些花招。但现在看来,钱不离显然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借助冰来巩固城防,想想也是,二十余万军队都被困在城里,又不敢出城野战,钱不离能找出什么办法?那壮观的冰城反而让米哈伊尔放下了心。   天空中的炊烟散尽之后,罗斯国的投石车又开始出动了,这一次他们的阵列发生了变化,昨天是杂乱无章的,今天却是一座大三角阵。米哈伊尔的悟性非常强,昨天之所以在战斗结束之前就退下来去工地巡查,就是因为他察觉了自己的错误,没有兴趣看下去了,成群的投石车不应该漫无目标的对整座城墙进行攻击,而是应该集中在一带、重点突破,虽然三角阵会延缓冲过敌军射程的时间,给己方带来更大的伤亡,但收获也是巨大的,再坚固的城墙也无法抵挡上千投石车持续不断的定点攻击。   城墙上的汤云龙看到罗斯人摆出了阵式,先是一愣,转身迅速跑到钱不离身边:“启禀大将军,罗斯国改变战术了,末将请求用最后一套……那个方案!”   “由你来指挥,你说了算,下次不用再问我了!”钱不离点了点头。   汤云龙转身跑回去召集了投石车军的各部将官,聚在一起在地上画着什么,那些将官其实都是汤云龙带出来的,可以说是部下也可以说是徒弟,互相沟通起来很方便,基本上汤云龙说了个开头,他的徒弟们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各部将官纷纷点头,随后回到了投石车军中,而汤云龙拽着绳尺一路小跑,跑到东侧量了量距离,喝道:“就是这里!”   十几个士兵抬着木板冲过来,把木板放在了冰轨的上面,木板有两条‘腿’,斜斜插入到轨道中,士兵们拉着投石车滑行,投石车会从轨道里冲到木板上面去,这是钱不离想出来的笨方法,对现代社会来说,钱不离是一个傻瓜式的工程师,但在这里,暂时是最好的办法了。   一块又一块木板连在一起,把四条轨道都盖住了,后面的木板上用木头和水冻出了几条斜向下的轨道,投石车从木板上向下滑,正好可以滑进冰轨中。   孟铁头的大嗓门响了起来,他在指挥着士兵们把石室中存储的石弹都搬出来,城头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一辆辆只能装载一颗石弹的小木轮车迅速摆好了车位,后继的小木轮车也做好了准备,这样可以最迅速的为投石车装弹,而不是象以前费时费力了。   钱不离看着汤云龙等人忙碌的身影,心头有些忐忑,战术要经过战争的考验才能成为合格的战术,这种流水线式的攻击到底能产生多大的效果,他也有些没底。   罗斯国的车阵缓缓逼近了,排在最前面的有八、九辆投石车,最后一排多达数百辆,今天罗斯人出动的投石车比昨天多一些。汤云龙紧张的看着罗斯国车阵冲入射程,手心已经捏出了汗,他没有下令攻击,攻击得太早会吃亏的,针对三角阵,他要的是拦腰截断! 第四六四章 决不气馁   散兵游勇、乌合之众与号令严明、百战之师的最大区别就是缺少规范化。   如果说钱不离是天威军团的灵魂,那么汤云龙就是投石车军的灵魂!   汤云龙是一个大器晚成的人,四十二岁才受到钱不离的重用,之前他一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自从掌管投石车军之后,他总算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进来了,不停的计算、不停的演习、不断的改进,可以说,如果没用汤云龙,投石车军的威力将削减一半!   深厚的经验、完美的契合,罗斯人仅仅想用整齐的阵列来弥补差距,这是痴心妄想。   “第二队,转三轨;第三队,转四轨;快、快!”汤云龙很有耐心,直到罗斯人已经走到射程一百米开外,才确认罗斯人没有变阵的意图,急忙发出了命令。他本以为罗斯人的进攻方式还会和昨天一样,所以把所有的投石车分成了两排,谁知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不过汤云龙不急,有轨道在,他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调整阵形。   两队士兵拉着投石车分别向东西侧冲去,投石车滑上了木板,又顺着沟槽滑下轨道,一路滑入三轨,一路滑入四轨,并迅速向中央靠拢。   “第一队,放!”汤云龙挥动了红旗。   在巨响声中,五百余颗石弹腾空而起,准确无误的落在了罗斯人的车阵中,石弹在雪原上砸出了朵朵雪浪,其间夹杂着人的惨叫声,还有沉闷的撞击声,罗斯人的车阵竟然被砸出了一条隔离带。   昨天在投石车战群的对战中,汤云龙没有占到大便宜,那是因为米哈伊尔经验欠缺,让投石车布成一条散兵线进行漫无目标的攻击,这种战术虽然没多大收益,但巧合的是,散兵线同时也很好保护了罗斯人的投石车,汤云龙的目测再准确、经验再丰富,也没办法对一条散兵线造成重大伤亡。   今天罗斯人竟然摆出了战阵,这正中汤云龙的下怀,他最喜欢用覆盖式投射来攻击密集阵形,汤云龙绝不会放过从天而降的好机会!   “第四队,放!!”汤云龙再次挥动了小红旗:“第一队,车臂七度,准备!”   列在第二条轨道上的五百余辆投石车发出了怒吼,挟着死亡的石弹再次给罗斯人的车阵带去了惨重的伤亡,但米哈伊尔的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人,死亡吓不倒他们,已经变得有些散乱的车阵继续向前推进着。   第一队投石车士兵们开始转动绞盘,天威军团的投石车战术早已经技术化了,车臂满度为十,就是让投石车抛射的距离达到最远值,一般情况下绞盘需要转动四十圈,七度就是三十二圈。虽然有很多士兵们根本不会什么乘除法,但这种战术变化一共才分六种,从十到五,死记硬背也能掌握了,他们的动作都非常快。   “第二队、第三队,放!!”汤云龙喝道:“第四队,车臂六度,准备!”   当一千余颗石弹从默干城的城头腾空而起时,站在远方的哨栏上观战的米哈伊尔猛地攥住了腰间的长剑,他察觉到不对劲了,北墙上不应该有这么多投石车!难道钱不离把投石车都集中在北墙了?   “命令梅易,立即从南方发动攻击!!”   哨栏下的传令官腾身跳上战马,向西方冲去,只是默干城太大了,传令官沿着城外跑更是饶了个大弯,等南方的指挥官梅易接到命令,再部署进攻,怎么也需要小半个时辰。   睿智的统帅在战争中也会出现疏忽,思虑再缜密的人也避免不了,关键在于疏忽造成的危害大不大、能不能弥补。米哈伊尔虽然在南方也布置了重兵,但他没指望从南方打开局面,守城一方必须要保证四面的均衡,不能因为北方有险情发生,就把所有的防御力量都调过来,疯子才会这么做!钱不离可不是疯子,纵使他想这么做,尉迟风云和张进武那些老将军也会阻止的。正因为有了这种认识,米哈伊尔一直以为自己在投石车方面占据了绝对优势,他可以集中投石车从各个角度发动强攻,姬周国人的投石车却不敢集中,所以米哈伊尔一直是乐观的,他在南城布置了军队,却没做配套的安排。   其实消息传递不便的问题是很好解决的,一道烟柱、鼓声、锣声、号角声,只要安排好,就能迅捷的传递消息,极大的缩短梅易准备发动攻击的时间,但米哈伊尔偏偏没做这方面的安排,他疏忽了。   小问题随时可以变成大问题,这就是诡异的战争。   石弹落在了罗斯人车阵的后翼,这里正是投石车最密集的地方,上千颗石弹给罗斯人造成了极大伤亡,到处都是人仰车翻的场面,残破的木屑伴着雪花四处飞溅,雪原上鲜红点点,犹如一幅巨大的红梅绽放图。   米哈伊尔统领的士兵们异常坚强,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他们依然奋力推动着投石车向前冲去,没有一个人害怕、当逃兵。   “第一队,放!第四队,放!!”汤云龙愈发的兴奋了:“全体,车臂五度,准备!”   第一队投石车率先发射了,紧接着是第四队,两排石弹犹如犹如凭空出现的石浪,你追我赶的向下方落去。   血红雪白的绽放图又扩大了,一般情况下,投石车战群的对决不应该造成如此惨重的伤亡,而且伤亡也是双方面的,但米哈伊尔只学到了钱不离投石车战术的数量,没有学到神髓,在射程占据极度劣势的情况下还布置密集阵形,这根本就是在找死!何况米哈伊尔做梦也想不到世界上出现了一个叫轨道的东西,可以大大提高投石车的机动性,昨天他还在投石车的数量占了些优势,今天连这种优势也完全失去了。   “将军……”一个投石车军的将官在提醒汤云龙,第二、三队投石车的石弹已经准备好了,罗斯人投射车的前队也进入了射程,但汤云龙却没有下令攻击。   “等等!”汤云龙摆了摆手:“所有的投石车尽量互相靠拢,快!!”   一队队推着小三轮车的士兵在轨道间穿梭着,刚刚抛射完毕的第一队和第四队投石车也迅速装上了石弹,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汤云龙身上,其中还包括钱不离、尉迟风云等人。   罗斯人的前队已经开始固定车身了,后面的幸存下来的投石车也纷纷涌上来,米哈伊尔的计划就是对这百米之内的城墙段进行密集的轰击,力图一举把城墙轰开,米哈伊尔知道密集阵形会带来不小的伤亡,但为了胜利这些都顾不上了,只是他绝没有想到,伤亡会如此之大。   就在罗斯人的后队涌上来、三角形的战阵将要变成正方形的一瞬间,汤云龙手中的红旗已经重重的劈了下去:“全体,放!!”   两千余辆投石车发出了地动山摇般的怒吼声,密集的石弹飞向天空,阳光竟然也为之一暗,无数颗石弹在空中转动,好似组成了一面诡异的城墙,就那么向下平拍下去。   罗斯人的眼中露出了绝望的光芒,在如此密集的石弹抛射下,生的希望已非常渺茫,有些罗斯国士兵怒吼着砍断了投石车上的绊索,纵使要死,他们也要换些什么。   两方的石弹在空中擦肩而过,也有几颗在空中相撞的,发出了沉闷的轰鸣声,大多数石弹还是命中了自己的目标。   罗斯人的车阵变成了沸腾的雪海,他们的阵形密集,石弹更密集,两千余朵溅起的雪浪在空中飞舞、咆哮,又幻化成雪雾,看起来非常壮观,所有的罗斯人几乎都被雪雾包裹住了,以致于不顾危险探头观望战果的汤云龙什么也看不清。   罗斯人的石弹砸在了城墙上,默干城的城墙微微晃动起来,被砸碎的冰块四处飞溅,露出了黑色的墙体,可惜,罗斯人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虽然这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战果。   “全体,车臂七度,准备!”汤云龙又发出了命令。   雪雾依然弥漫着,一个又一个罗斯人的身影从雪雾后面闪了出来,嚎叫着向本阵逃去,这个时候,不管他们的投石车有没有损坏,谁也不会拉着车逃命的。虽然两千颗石弹的威力和自然大灾害相比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但在罗斯人看来,这就是毁天灭地的威力!顽强有一定的承受极限,现在操纵投石车的罗斯人已经崩溃了。   “传我的命令,准备进攻!”米哈伊尔淡淡的说道。   “进……进攻?”米哈伊尔的副官皮埃尔刚刚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需要我重复么?”米哈伊尔眼中闪动着锐芒。   “明白了,元帅阁下。”皮埃尔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米哈伊尔转过身,默默的看着远方的默干城,紧紧攥在剑柄上的手指在颤抖着,只是颤抖的时间不长,很快他的手就变的放松了,是完全放松。   米哈伊尔无法否认,是他的意图、指挥上的幼稚表现才造成了投石车战群的大量伤亡,但身为一代名帅,他不可能被一次失败击倒!米哈伊尔会把今天的失败遗忘,直到新的投石车战群重新组建起来之后,他才会想起所有的细节!   羞愧只是羞愧,懊恼也仅仅是懊恼,米哈伊尔的心并没有乱,他很快就变得平静下来。   必须要展开攻击,如果就这样撤下来停战,会给士气带来巨大的损害,最关键的是,他要用看起来恼羞成怒的进攻来吸引姬周国的注意力,给南城展开进攻的梅易创造机会。梅易掌握着五百余辆投石车,钱不离这是在冒险把所有的投石车都聚集在北城了,有五百余辆投石车助阵,梅易有很大的机会在南城打开缺口。   失败中往往潜藏着胜利的契机,身经百战的米哈伊尔从不会气馁。   如果姬周国人和罗斯人的人种差不多,双方的密探都有很好的隐形能力,米哈伊尔也许就能知道,钱不离并不止做出了一件神器,还有一种神器叫做——望远镜!   三个联队的罗斯人从大营处冲了出来,接着又是三个联队,他们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向默干城靠近,一架架云梯被堆在了地上,还有二十几座箭楼也被罗斯人缓缓推向了前方。   默干城的城头上响起了急促的锣声,整座城墙上,每隔五百米就会有一个锣手,他听到了什么样的命令,就会马上敲响手中的锣,把命令传给下一个人,军情在已接近声音的速度在城墙上传递着。   南城有险!钱不离和尉迟风云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本来也估计到了,当米哈伊尔察觉他们把所有的投石车集中在北城之后,一定会尝试在其余地段发动攻击,这是潘智超在报急,南城有大量的投石车准备发动进攻了!   “汤云龙,你马上带领半数投石车支援南城!”钱不离喝道。   “末将遵命!”汤云龙眼睛更亮了,他还真没打过瘾。   成群的行军犬从台阶下冲了上来,套上了铁环之后,迫不及待的拉着投石车向前冲去,狗这东西最容易训练,做了什么之后给它们点好吃的,它们会记得非常牢,下一次会更加不遗余力。   不止是投石车,人也可以做‘火车’走,汤云龙带着士兵们满脸暇逸的坐在了木板车上,等着开拔。   “小心些,快到城堡时一定要放慢速度!”钱不离嘱咐了一句,急转弯时向心力是很强的,他担心汤云龙大意闹出脱轨的事故。 第四六五章 疯狂的战斗   不知道米哈伊尔下达的是什么样的命令,罗斯国的士兵一个比一个拼命,一般的战斗都有一个持续升温的过程,这次却不一样,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默干城第二道城垛上的弓箭手开始向前方抛射,箭营也是天威军团的一大特色,箭营发动之后攻击频率之高、攻击密度之大都是当世翘楚,可是米哈伊尔的军队常年对抗金帐汗国,草原人最擅长的就是骑射,近战能力则差了很多,常年的抗衡之下,罗斯国的士兵都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一声哨响,罗斯国士兵们整齐的把方盾盖在了头顶上,一面面盾牌连在一起,组成了盾海,几乎把所有的士兵都护住了,而他们冲锋的速度却没受到多大影响。   “射!”李霄云挥舞着长剑,虽然抛射几乎没有效果,但不能因为没有效果就放弃进攻,钱不离成立箭营时说得很清楚,箭营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个,第一是用最快的速度抛射大量箭矢重创敌军,第二就是形成全面压制,把敌人的弓箭手变成废人。第一件事虽然没做到,但箭营把第二件事做得很好,开战至今,一直都是由箭营来组织进攻,罗斯人的弓箭手全部被堵到了盾牌下,到现在也没能回射一箭。   箭营的士兵们分成两队,一队射完,另一队士兵已经拉满了弓弦,换掉了前一队,他们的动作如流水一般娴熟而自然,无数次的训练,加上一场又一场血战,箭营的士兵们已经成了傲视天下的精锐,不管是哪一支军队,如果想组织一批相等数量的弓箭手向他们挑战,那就是找死!   “射、射!!”李霄云不断发出命令。   罗斯国士兵已经冲过了冻得坚硬的克勒马河,逼近了城墙,在几百米的冲锋路上,罗斯人的数千名弓箭手都变成了哑巴,只能躲在盾牌下苦忍,偶尔有几个气不过的想跳出来回射,但刚一露头就被几支、甚至十几支箭矢夺去了生命,天威军团箭营的弓箭手个个都有眼到手到的能力,很多时候他们不用去瞄准,凭感觉就可以百发百中。   熟能生巧的道理人人都懂,可是谁能每个月拿出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箭矢让士兵们训练?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只有钱不离才舍得!箭营士兵一个月消耗的箭矢甚至超过了扎木合发动战争时动用的战略储备,在训练高峰时,一个箭营士兵一天射箭的次数是惊人的,一个草原上的勇士也许几个月加一起都没机会射那么多,换句话说,箭营的士兵都是用黄灿灿的金币喂出来的,单从射箭的技战术上看,他们远比草原上的射手更为犀利。   罗斯人开始竖云梯了,两队箭营的士兵同时压上,一队射杀竖云梯的士兵,一队继续压制罗斯人的弓箭手。   虽然占据了绝对优势,虽然每一个士兵的神色都是肃穆而平静的,但实际上他们并不轻松,滴水成冰的天气对箭营士兵有着极大的影响,大多数人手背上都生出了如龟纹一般的裂痕,那是因为天气过于干燥和寒冷,他们的手都被冻裂了,每一次使用力气,裂口就会绽开,象钻心一样疼,接着再一次绽开,手背上冒出的血珠很快就会变成冰珠,可在这种时候,没有一个人抱怨叫苦,他们全神贯注的按照命令动作着。   在默干城北面的城墙上,罗斯人已经竖立了数百架云梯,无数个彪悍的战士怪叫着顶上盾牌,向上攀爬。   一声哨响,天威军的士兵们拉动了绞盘,一根又一根巨大的圆木滑了下来,就象滚刷粘去灰尘一样,凭借着重量和速度把罗斯人的云梯砸断,也把一个个血肉之躯砸变了形,如雨点般坠落下去。   这种守城工具天威军是第一次用,罗斯人却很熟悉了,他们没被吓倒,有的飞跳而起,抓住铁索站在圆木上,挥动长剑拼命劈砍着铁索,好似不知道铁索一旦被砍断、他们就要掉在地上摔成肉泥一样,有的则死死抓着铁索不放,一手撑着方盾保护自己,这种圆木放下去之后还要用绞盘拉回来,以备下一次攻击,不少罗斯人就趁着机会,在圆木被拉上去时,纵身跳进城垛里,和天威军团展开肉搏战,完全是赚一个是一个的拼命打法。   新的云梯一架接着一架立了起来,罗斯人再次聚在一起,象蚂蚁般向上攀爬着,他们对自己国家常用的武器自是了如指掌,北墙处一共三百余根圆木防守,第一次攻击之后就被毁去了二十余根。天威军的士兵不太熟悉这种武器的用法,有的在圆木掉下一半的时候就往回拉,削弱了圆木的杀伤力,有的在圆木落尽的时候才往回拉,这样杀伤力倒是很大,可是下面罗斯国的斧战士蜂拥而上,几斧就把吊着圆木的铁索砍断了。   战场上的机会是转瞬即逝的,罗斯人的联队指挥官经验非常丰富,在一处连着三根圆木全被破坏的空缺上,已经架上了七、八架云梯,罗斯人显然是把这里当成了突破口,想尽快把士兵们送上去。   战鼓声响了起来,由彼得元帅建造的默干城城墙上遍布着小孔,看起来很不规律,也影响美观,实际上是非常有学问的,彼得元帅也不会为了好看而降低默干城的防御力。战鼓声刚一响,从小孔中就伸出了一根根推杆,孔洞非常小,人钻不进去,但里面的人却能清晰的看到外面的情景,推杆就是用来推云梯的。   有的云梯上已经爬上了十几个人,但是从力学角度上看,只需要四个人就能用推杆把云梯推到另一面。   有两架云梯率先被推杆攻击了,云梯缓缓立起,又缓缓倒向另一边,云梯上的罗斯人发出不甘的嚎叫声掉了下去,砸到了本方的军阵当中,有些倒霉的人没有被箭射死,没有被圆木砸死,这时反而在与自己同胞的亲密碰撞中丧失了性命。   罗斯人真的打疯了,或者说,米哈伊尔的部下一直具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一些罗斯国士兵在推杆伸出来时,竟然跳离了云梯,用双手抓住推杆,不停的摇动着自己的身体,有的推杆承受不住,从中间折断了,吊在上面的罗斯人自然会落个活活摔死的结局,有的推杆剧烈的颤动起来,以致于推杆尖头上的月牙刃没办法推中目标。   一条条推杆就这么被血肉之躯毁掉了,罗斯国的士兵们没有人害怕、没有人退缩,有的推杆刚刚伸出来,外面竟然同时挂上了两、三个罗斯人,天威军团的士兵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只顾着往前推,可是在杠杆的作用下,推杆已经挣出了他们的手,重重击打在石室上方,外面的罗斯人依然死死抓着推杆不放,就那么带着推杆掉下去。   参加战斗的箭营士兵们超过半数的人拳面已经变得血红,那是一次次皮肉绽放造成的后果,可是他们射箭的频率却越来越快,不止是罗斯人在疯狂,天威军的将士们也全豁出去了。   “大将军,请您到后面避一避!”杜兵急道,往日总是嬉皮笑脸的他此刻显得非常严肃。   罗斯人的二十余座箭楼已经缓缓逼了上来,马上就要进入双方的射程了,箭楼不但对箭营的士兵有威胁,对最上面的人也有威胁,所以杜兵希望钱不离能躲一下。   钱不离目光一扫,没有理杜兵:“这里的投石车现在由谁负责?”   投石车军中一个三十上下的将官大步跑过来,单膝跪倒在地:“末将朱思远拜见大将军!”   钱不离用手一指罗斯人的箭楼:“能打中么?”   朱思远没有顺着钱不离手指的方向去看,立即回道:“能打中!”这倒不是朱思远急于在钱不离立功,他确实有底,朱思远是汤云龙最得力的助手和徒弟,如果在以往,想用投石车击中箭楼有不少困难,尤其是斜向发射,几乎不可能,但现在城头上架设着环城轨道,他可以随心所欲的把投石车移到箭楼的正前方,只要弹道够直,不管是偏上还是偏下,都能毁掉罗斯人的箭楼。   “交给你了。”钱不离挥了挥手。   “末将遵命!”朱思远跑到一边先目测了一下,吹响了哨子,几个士兵拉着投石车来到他面前,朱思远站在投石车后面指挥士兵们校正了一下,抽出长剑,亲手砍断了投石车上的绊索。   石弹破空飞出,正好击中了对方箭楼中间的部位,木屑四溅,箭楼的中部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整个箭楼摇摇欲坠,上面的几十个弓箭手不由惊叫起来,下面推动箭楼的士兵也停止了动作,如果继续往前推的话,兴许就把箭楼推倒了。   朱思远微微摇了摇头,显然他对结果不满意,随后转身喝道:“重新装弹,车臂七度,准备!”   投石车军的士兵又推过来一辆投石车,按照朱思远的命令装好了石弹,朱思远校正了一番之后,再一次亲手砍断了绊索。   石弹挟带着万钧之力,正正击在一座箭楼的底盘上,效果比前一次好得多,箭楼不可阻止的开始向前倾倒,上面的弓箭手如下饺子般纷纷掉了下来,最后箭楼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散了架,还有一个罗斯人被倒塌的箭楼砸了个正着,当场被砸的脑浆迸飞。   第三发、第四发、第五发,朱思远做到了弹无虚发,每一颗石弹都能换来几十人的性命,外加一座高大的箭楼。   这时,其他的箭楼已经进入了双方的射程,当罗斯人的弓箭手探出身体时,却首当其中迎上了一片箭雨。看到箭楼逼近之后,李霄云又调上来两队箭营弓箭手支援,技战术上的巨大差距,让罗斯人的弓箭手在本应该旗鼓相当的对射中迅速落入绝对劣势,几乎无力反击,至多在半蹲下胡乱抛射着箭矢。   罗斯人的弓箭手躲着不敢出来,可李霄云却不想放过对方,战鼓的鼓点声变了,足有一个大队的皇家禁卫军拎着脚踏弩冲了上来,他们等参战的机会已经等得很久了。   脚踏弩就是靠单人的力量没办法拉开的强弓,它的射程和穿透力都是非常惊人的,一轮齐射,箭楼外的铁皮护盾上插满了弩箭,有些弩箭从护盾的缝隙间透了过去,旋即里面就会应出一声惨叫,这下子,罗斯人的弓箭手更不敢冒头了。   又是一排箭矢如流星般射出,纷纷射在了箭楼的木架上,之所以说箭矢象流星,是因为这一次射的是火箭!如果米哈伊尔能象钱不离提水泼城一样,把箭楼变成冰楼,或者费些功夫在木架外包上铁皮,这些罗斯国的弓箭手也许还能保全一半以上,问题是,米哈伊尔没有这样做!   今天并不是展开全面进攻的好机会,米哈伊尔在之前也没想过要进攻,他的计划是在这一个月内单用投石车与姬周国人做战,忽而攻南忽而攻北,消耗姬周国人的储备,打压姬周国的士气,等到默干城的城墙出现大范围损坏之后,才是进攻的时候。   所以米哈伊尔根本就没做进攻的准备,不止是他,士兵们也没有准备,一切都是匆忙之间推上前线的,这一匆忙,就出现了遗漏,以米哈伊尔的经验,竟然忘着防备火攻,真的是不应该!   不管谁是正义的,谁是邪恶的,在战场上出现失误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没有人能够避免,除非对手是一个傻瓜,战争有着自己的公平!   火箭接二连三射到了箭楼上,火苗越来越大,最后剧烈燃烧起来,罗斯人的弓箭真是苦到了极点,露头要被箭射死,不露头就被火烧死,不管是进还是退,他们都死定了。   和下面奋不顾身与姬周国人战斗的同胞们相比,这些罗斯人弓箭手的表现有些不堪了,弓箭手总是受到各部军队的全力保护,久而久之,他们的勇气就越来越差了。 第四六六章 用之不竭的武器   罗斯国的南营距离默干城差不多有十里,当主将梅易指挥着投石车逼近城墙时,遭到了汤云龙指挥的投石车迎头痛击。罗斯人推着投石车在雪地中走一里地所花费的时间,足够狗群拉着投石车跑上十几里了,汤云龙不但早就赶到了南城,还有时间进行一番布置。   在战争中什么是最重要的?是信息!如果谁拥有一双看破一切的真实之眼,他就是战神的化身,没有人能打败他,不管是从战略上还是战术上。   梅易的处境非常尴尬,他得到的情报是姬周国人把投石车全部调往北城了,南城非常空虚,米哈伊尔命令他用投石车对南城进行毁灭性打击,一定要在姬周国人的投石车回援之前,轰出一个缺口。可是迎头砸下的几轮石弹当场把梅易打晕了头,这叫空虚??如果这个命令不是米哈伊尔亲自下达的,性格火爆的梅易现在就会抽出长剑,去找传递假消息那个人拼命!眼见投石车只进行了一轮抛射,就已经被砸毁了一半以上,梅易犹豫了片刻,无奈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其实汤云龙的处境比梅易更加尴尬,可惜的是,梅易并不知道。因为罗斯人已经明显把主攻的目标定在了北城,所以很大一部分兵械都集中在了北城,南城这里的石弹只有一些必须的储备,还不到一千颗,汤云龙风风火火的来支援南城,每辆投石车上只有一颗石弹,有的还没有安放,幸好汤云龙久在天威军团中,经常翻看将领们中非常流行的《大将军语录》,在兵法上也有所感悟,来了一招虚则实之,连番命令士兵们使劲抛射石弹,尤其是在罗斯人攻击了一轮后退时,那石弹是一轮接一轮追着罗斯人的屁股砸,弹雨又急又密,给对方一种舍不得看到你们走的感觉,实际上等罗斯人退出射程之后,汤云龙这里的石弹只剩下不到三十颗了。   汤云龙一面命士兵火速坐着木板车回北城请求支援,一面紧张的注视着敌军的动静,如果这时候罗斯人再进行投射的话,在北城把石弹送来之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挨打了。   只是罗斯人的主将梅易却不想继续进攻了,他认为米哈伊尔的命令是一个错误的命令,和米哈伊尔一样,梅易也没做好大举进攻的准备,毕竟他们来到这里才仅仅两天,梅易觉得如果继续进攻下去,对自己的士兵、对自己都是不负责任的!   米哈伊尔接到梅易撤退的消息后,愣怔了片刻,随后下令全军撤退,继续打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退兵的路上,米哈伊尔望着从彩云中钻出来的朝阳,突然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他皱眉苦思了良久,却无法抓住那一闪即逝的灵感。   是节奏!这个世界的大军团做战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模式,双方先是观察,然后进行试探性攻击,接着逐步投入兵力,最后动用重兵在自己看出的破绽上全力攻击,大军团做战有时候甚至要打上几个月,有时候打到双方都支持不住了也无法分出胜负。钱不离就有一种本事,他经常发动全力以赴的闪电战,以凶猛无比的攻势逼得对手也全力应战,跟不上钱不离的节奏要败,跟得上节奏却无法适应这种节奏,依然要败!   当年的百里克诚率领大军入侵福州,钱不离击败他只用了两个时辰,上将军桂明率领铁浪军团与钱不离在庐陵平原对峙,真正的决战爆发之后,桂明只支撑了半天,铁浪军团就被击溃了。其实铁浪军团当时的战斗力和天威军相比是旗鼓相当的,差就差在桂明不适应钱不离的战术,又不得不跟着钱不离的节奏走,结果再也无法翻身。   从罗斯人推出投石车那一刻算起,到全军撤退,这场战斗刚过一个时辰就结束了,要知道米哈伊尔的传令兵从北方跑到南方,又从南方跑回来都要花费大半个时辰,这种快节奏让米哈伊尔感到有些古怪,但凭他的见识却找不到到底古怪在什么地方,钱不离掌握的东西是几千年来的经验和教训的总和,这方面米哈伊尔远远不能和钱不离相比。   眼见罗斯人退了下去,钱不离、尉迟风云等人都松了口气,尉迟风云双眼双光看着轨道,思索着什么。   “尉迟上将军,想什么呢?”张进武好奇的问道。   “没想到雪橇还能这样用。”尉迟风云笑道:“如果在箭楼下面安上雪橇,十几个士兵就能推着箭楼走,而且速度也快多了,多做一些箭楼,还可以直接把士兵送到城墙上去,今后有机会再攻城的话,我一定要试试。”   “其实哪有什么不破的坚城?!这一次死守默干城实在是逼不得已。如果让我来攻,让米哈伊尔守,至多一个月,我就能把默干城打下来。”钱不离叹了口气,他的天性就喜欢进攻,以前学习时重点关注的也是进攻,催城拔寨的方法他知道的多了,不是在尉迟风云和张进武面前说大话,再坚固的城池他也不怕。他那个世界的君士坦丁堡就号称不落的雄城,土耳其人屡攻不下、伤亡惨重,最后花了不小力气做了一架巨大的投石车,只有一架!具体的数据倒是流失了,钱不离只知道为了运送这台投石车,土耳其人用了上千头牛才勉强拉得动,可想而知这架投石车之巨大、射程之远!这架投石车运到君士坦丁堡之后的第三天,君士坦丁堡陷落,拥有上千年辉煌历史的拜占庭帝国灭亡,西方的军史学家曾戏言,君士坦丁堡是在古代核武器的攻击下陷落的。   尉迟风云和张进武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尴尬,他们已经攻打过数次默干城了,总是折戟在这里,现在看到钱不离信心满满的样子,他们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占据主动才是无上正道!别看我们现在占了些地利,实际上主动权都在米哈伊尔手里,我们只能被动的见招拆招,这真是……”钱不离忍不住摇了摇头,在四大军团的所有将领中,一向崇尚进攻的钱不离是最憋闷的,如果现在是春天……可惜战场上没有什么如果。   “如果由我来守城呢?大将军以为多长时间能打下来?”张进武笑呵呵的问道。虽然对钱不离是越来越敬佩了,但是听到钱不离全然不拿默干城当回事,张进武心里有些不舒服。这座城市是他多年的梦想,却又总是力不从心,现在倒是实现了梦想,可如果没有钱不离的诱敌深入,歼灭了彼得的南线军团,默干城对他来说还是一个遥遥不可及的梦想。   “古时候有一个名将,长途奔袭包围了一座城市,但守军坚决不投降,那名将又没带攻城器械,没办法攻城,后来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命令所有的士兵都用衣服裹上一包泥土,连夜把土扔到了城墙下,十万人就是十万包土,结果城墙边上凭空出现了一座土山,那名将军率领士兵们冲了土山,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城池夺下来了。”钱不离缓缓说道:“攻城的方法有很多很多,这种不行可以再换一个,而守城的一方能选择的就少了。”钱不离意识到张进武的问题带着些赌气的性质,所以没有直接回答,只能婉转的提出了一种全新的攻城手段。   “大将军说的是……哪一员名将?”尉迟风云惊讶的问道,这样的战役绝对是经典的,那员名将也必会青史留名,问题是他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可不应该!   “这个……我忘记了。”钱不离讪讪的说道。   尉迟风云和张进武又对视了一眼,这能忘记么?肯定是牵扯到了钱不离身份的秘密!尉迟风云和张进武非常明智的选择了沉默。   “就象今天一样,米哈伊尔打败了,我们却无法扩大战果,他占据着主动,所以他败上几次也不影响大局,只要抓住一次机会就可以决出胜负!而我们呢?我们胜上几次也动摇不了米哈伊尔的根本,只要输上一次就会落个满盘皆输!”钱不离叹道:“这就是主动与被动的区别!”   “大将军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尉迟风云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狗的欢叫声,汤云龙坐着木板车赶回来了,他急步来到钱不离身前,低声道:“大将军,我们的石弹可不够了,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刚才在南城打得那叫一个悬,打到最后石弹就剩三十颗了,幸好罗斯人的胆子小,被我们劈头盖脑收拾了一顿,就撒丫子全撤下去了,要是他们不死心的话……”汤云龙露出了苦笑。   “哦?”钱不离沉思了片刻:“现在还剩多少石弹?”   “原来就没多少,现在大概有……三千多颗吧,大将军,这点货根本不够用,屁大点功夫就放没了!”汤云龙回道。   “不用着急,跟我来。”钱不离笑道。   尉迟风云和张进武也跟在了后面,石弹储存不够的问题他们已经和钱不离说过多次了,可钱不离总是说他有办法,尉迟风云和张进武都想看个究竟,钱不离到底是怎样无中生有、制造出大批石弹的。   沿着巷道七拐八拐,走到了城墙下,钱不离率先走进了一间民房,现在城中已经没有多少罗斯人了,所有的房子也被大军征用,这里就是钱不离制造石弹的实验室。   在城墙上和钱不离对话的陈姓老工匠正蹲在地上忙着什么,攻城战爆发的时候他就下来了,见钱不离进门,他连忙站起身迎了上来:“大将军,您来了。”   “有成品了么?”钱不离开门见山的问道。   “有了,只是做出一个模具也毁了,冻得太结实,分不开,小人正琢磨怎么做一个能反复用的模具呢。”陈姓老工匠笑道。   “推出来一个让大家看看。”钱不离笑着看了看急不可耐的汤云龙:“有人已经急得不行了。”   “小三,快点推出来一个,让大将军看看。”陈姓老工匠叫道。   “好咧。”随着回应声,一个白花花的圆球从里面滚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汤云龙的目光落在了那圆球上:“这是……冰弹!!”   “没错,就是冰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冰弹!”钱不离笑道。   汤云龙大喜过望,冲上去摸了摸,又踢了一脚:“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石料不容易采集,运输又是一个大难题,可是如果用水来做冰弹的话,岂不是想做多少就做多少?汤云龙在脑中幻想着无数颗冰弹向罗斯人头上砸去的场面,嘴咧得老大。   “汤云龙,冰弹的重量要比石弹轻,很多东西你要重新熟练了。”钱不离道。   “这个我知道,大将军您就放心吧。”汤云龙满是自信。   钱不离笑了笑,看向那陈姓老工匠:“陈师父,一天能做出多少?”   “新的模具俺已经想得差不多了,今天加明天俺们最少也能做出一万个模具。”陈姓老工匠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那就是说从后面开始一天能做出一万颗冰弹?”钱不离对汤云龙笑道:“汤云龙,一天一万够不够你用的?”   “够了,太够了!”汤云龙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足够那些黄毛鬼喝一壶了!”   尉迟风云叹了口气,他总算知道钱不离为什么一点不着急了,原来在他刚刚到默干城的时候,想必已经准备用水来做冰弹了:“大将军,您以前在冬季里,是不是来这北地打过仗?”尉迟风云在冰天雪地里打过仗,但从来没想过用水来制造冰弹,攻城的时候也是老老实实去采集石料,这种取巧的办法实在是让他感叹。   “没有。”   尉迟风云的嘴唇抿成了一线,没有?他会信才是怪事!应该想办法摸摸底了……尉迟风云心中浮起了一个念头,他倒没有恶意,纯粹是出于无法克制的好奇。 第四六七章 突发事件   嗵……嗵……漆黑的夜色中突然响起了轰鸣声,钱不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颤了颤,转头望去,天威军团的将士们已经向城外发射了火箭,随后,城头上有五架投石车开始了报复性的还击,但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这种攻击很难击中目标。   大批量的冰弹已经制造出来了,汤云龙憋着一股劲,准备来一场痛快淋漓的急速抛射投石大战,可是米哈伊尔在受挫之后,放弃了与天威军在远程攻击上一较上下的想法,转而采取了狼群骚扰战术,每到深夜,三五成群的投石车就从罗斯人的大营中偷偷溜出来,这里放上几炮、那里打上几下,到了白天却显得分外太平。   而且米哈伊尔的学习能力很是让人吃惊,在骚扰与反骚扰的夜战打过几次之后,米哈伊尔发现天威军使用的都是冰弹,这给他带去了灵感,米哈伊尔迅速下令停止费力的石料采集和制造,全面研制冰弹,这种东西可没什么难度。   现在双方使用的都是用之不竭的冰弹,骚扰战变得越来越频繁了,让钱不离感到有几分头痛。   汤云龙建议钱不离把投石车军的几袈杠杆式投石车安装在城墙上,这个建议被钱不离否决了。杠杆式投石车的射程远远超过了普通投石车,如果米哈伊尔察觉到天威军的投石车射程太远,转而又想方设法研究这个秘密,以罗斯人现在的制造能力,半个月时间就能制造出数百辆杠杆式投石车,那时默干城就危险了!   钱不离一向重视保密工作,军中警戒最严的是孙仲德的破甲军,其次就是投石车军,投石车的秘密外人很难知晓。但是米哈伊尔拥有庞大的人力和物力,如果认定世界上有一种新型的投石车出现,全力研究的话,有可能搞出些具有威胁的东西来,钱不离只想熬过冬季,所以他不能也不敢刺激米哈伊尔。   “这帮讨厌的黄毛鬼!”汤云龙忍不住怒吼了一声。   “急什么?”钱不离淡淡的说道:“慢慢耗着吧,耗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米哈伊尔就别想离开这片平原了!”钱不离并没有在吹牛,不要忘了,钱不离组建新军的计划已经得到了内阁的同意,秦重三和李创正在云州组建新的防线,北方数州的常备军也都调到了云州,这批兵力大概在七万上下。而关盛志却在宜州负责训练新军,在钱不离离京前,新军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八万,按照计划,现在应该达到十三万左右了。只要熬到了春天,秦重三和关盛志将在云州汇合,一起开赴默干城,米哈伊尔如果敢分兵,留下的人绝不是四大军团的对手,如果继续包围默干城,姬周国的大军在默干城下会师,那时姬周国的总兵力已经超过四十万了,正是钱不离反动大反攻的机会。   虽然新军的战斗力有待考验,但新军的骨架是由雍州善战的乡勇组成的,只要能牢牢占据住优势,新军的战斗力就能发挥出来,没有严寒影响大军的战斗力,钱不离并不怕与罗斯人野战。   钱不离的计划从来都是招招相连的,冒着危险、付出沉重的代价困守孤城,熬过难关之后什么也换不来?这可不是钱不离的风格,在他决定死守默干城的第一天,他就在计划着大反攻了。   至于米哈伊尔会不会暗中分兵的问题,钱不离认为米哈伊尔不会冒险,分出的兵少了,未必是新军的对手,分出去的兵多了,这里怎么办?在给姬周国的增援部队造成重大损失之前,罗斯人留守的大军要先一步处于绝境之中,一旦泄密,留守的军队将毫无悬念的被姬周国四大军团围歼!纵使米哈伊尔的分兵能击溃姬周国的新军,在最终决战中损兵折将的米哈伊尔也不可能是四大军团的对手。直白的说,这是一步疯狂而幼稚的险棋,做为名帅的米哈伊尔不会在生死攸关的战场上玩诈术,两军的主将都知道,对方是旗鼓相当的敌手,这样的战争中,较量的不是谁更能出奇制胜,而是谁能尽力少冒险、少犯错误!   “可是……”汤云龙还是余怒未消。   这时北墙的东侧,又传来了石弹与城墙碰撞的响声,汤云龙气呼呼的带着几个士兵往东侧冲过去了。   钱不离笑了笑,凝视着夜空,这种骚扰战并无法给默干城造成大的损伤,皮毛而已,米哈伊尔到底想做什么?   “启禀大将军!”一个士兵急匆匆从台阶下冲了上来:“潘将军急报,惊雷军团有二百余名士兵不知道吃了什么,出现了恶心、呕吐不停的情况,潘将军已经亲自去查看了。”   “我知道了。”钱不离点点头:“程达,传我的命令,天威军团的军医全部到南城去,帮助惊雷军团的军医控制病情。”   “遵命,大将军!”程达答应一声,向那传报的士兵招了招手,两个人一起走下了台阶。   嗵……嗵……又是几颗石弹砸在了城墙上,钱不离不由用手指揉了揉眉心,这帮罗斯人还真是够执着的,现在的默干城每天都要提水浇城,厚的地方已经结出了数尺厚的冰层,小规模的投石车攻击根本就是挠痒痒,不过……倒确是让人心烦。   整夜都在断断续续的轰鸣声中过去了,值夜的士兵被换下去吃饭,钱不离也混在了士兵们当中,天威军的将士们已经习惯了,没有人大惊小怪的,但他们也不敢凑到钱不离身边,一双双闪亮的眼睛都在盼望着自己能享有与钱大将军共餐的荣耀。   “大将军,再来一个吧……”不知道哪个胆大的抽冷子叫了一句。   “好啊。”钱不离呵呵一笑,想了想:“今天,我就给大家讲一个背水一战的故事吧。”   不能不说,楚霸王的气概的确能感染很多人,当破釜沉舟的故事通过钱不离的嘴展现在大家面前之后,很多士兵脸上都露出了激动而向往的神色。   钱不离连忙扒了几口饭,再不吃饭就要凉了,他并不讲究美食,虽然铁盒中盛着的是混在一起的杂粮,就饭的又是味道古怪的风干之后的肉块,但他吃得和士兵们一样香甜。   在很多人看来,钱不离的所作所为极难让人理解,在上位者中,钱不离是最看重权力的一个,又是最不在意身份的一个,一方面他在用异常狠辣的手段铲除一个又一个挑战者,一方面他又能最下层的士兵们打成一片,忽而是一个卖弄口舌给士兵们讲故事的说书先生,忽而是一个和蔼可亲、毫无架子的普通人,成了士兵们的同伴、酒友。   十几骑快马从街道远方冲来,马到近前,潘智超当先跳下战马,面色沉重,四处扫视着。   钱不离连忙放下手中的铁盒,迎了上去,潘智超转身走到了一个很僻静的地方,等钱不离走到近前了,低声说道:“大将军,有些不对劲了,上一次病倒的士兵们还在医治,现在又有四百多个士兵病倒了,里面肯定有蹊跷!”   “有这等事?!”钱不离的眉头皱了起来:“走,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这是紧急事件,潘智超的亲卫队率先开路,一行人纵马狂奔,片刻之后赶到了惊雷军团的营地,虽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营中依然是灯火齐鸣,不少士兵们围着一片营帐低声谈论着什么,里面的军医小跑着进进出出,显然已经忙到了极点。   潘智超的亲卫甩动了马鞭,听到了清脆的响声,围着的士兵连忙向左右让开,钱不离和潘智超冲了进去。   每一座营帐中都躺着十几个不停发出呻吟的士兵,有的在呕吐、有的在痛苦的扭动,帐中臭气熏天,因为很多士兵在闹腹泻,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又没有能力出去入厕,军医们也忙不过来,又怕这是传染病,不能让其余的士兵们进来帮忙,所以他们只能就地躺着解决。   “大将军,您不能进去!”两个军医见到钱不离,急忙挡在营帐前:“现在还没有查明病因,您不能进去!”   “可能因为什么?”钱不离脸色非常凝重。   “可能是……水土不服。”一个军医回道。   “扯淡!如果是因为水土不服,早就闹病了,怎么会等到现在?!”钱不离喝道:“让开!”   “大将军……”   没等那军医说完,钱不离一把推开了那军医,大步走了进去,他不是在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一些常见病钱不离还是知道的,恶心、呕吐、腹泻大多数都是饮食方面出了问题,而军医的判断更证实了钱不离的猜测,饮食方面的病大都是没有传染性的。   营帐中的场景脏乱到了极点,地上有很多呕吐物,还有腹泻物,气味非常难闻,钱不离顾不上许多,抓起一截已经燃尽的火把,蹲在地上,用火把在呕吐物上划拉起来,他要看看究竟。   “大……大将军!”闭上眼睛呻吟的士兵感觉到有人蹲在自己面前,睁开眼睛一看,一下子认出了是钱不离,而钱不离却在认真的观察着自己吐出去的脏东西,这种场面让那士兵傻住了。   “别说话,好好休息,军医们正在抓药,睡一觉你们就没事了。”钱不离笑了笑,亲手拉起塞着稻草的褥子,盖在那士兵身上。   那士兵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眼泪夺眶而出,整座营帐中的呻吟声奇迹一般的停止了,所有染病士兵们的目光都凝铸在了钱不离身上。说实在的,这里又臭又脏,他们躺在这里都感觉到快要窒息了,可是又没有办法动弹,钱不离身为全军统帅竟然能走进营帐来探望他们,这是他们吃兵粮几年或十几年从来没遇到过的事情!   不错,士兵们需要金钱,因为他们要养家,他们需要胜利,因为他们想当官,可是他们最需要的,却是关怀!而钱不离在这方面做得非常自然,毫不做作,如果让他在自己原来的世界带领一支队伍,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也会这么做,虽然他从来没表达过,但很多原则已经在钱不离心中扎下了跟,他带领的人不止是他的部下,还是他的战友,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战友!   潘智超默默的看着钱不离的背影,以前他只是佩服钱不离的谋略机智,到现在才真正明白,为什么从城防军演变过来的天威军,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成了能与铁浪军团一分高下的强大军团,不是威仪、也不是谋略,而是亲近,真正的亲近!没有了愿为钱不离赴汤蹈火的士兵,再神奇的谋略也没有用武之地!潘智超知道,假设有一天,某个人试图用阴谋蛊惑惊雷军团叛变,根本不用钱不离动手,那个人必将死在这些士兵手中!   钱不离变成了一张神奇的符咒,他每走进一座营帐,那营帐都变得鸦鹊无声,而在他离去之后,营帐留下了一双双晶莹的眼睛,还有一颗颗滚烫的心!有的士兵因为承受不住痛苦而昏迷过去,最后在他脑海中出现的,依然是钱不离那一双银白色的长眉。   这个世界不乏善于体恤下属的名将,但他们依然无法和钱不离相比,因为只有钱不离一个人才会在潜意识中把所有的士兵当成战友,他们并不了解战友的涵义,自然也做不出钱不离做的这种事。   所有的营帐都走了一圈,钱不离长出了一口气,他并不好受,外边的空气吸起来带给他一种天堂的感觉。钱不离深思片刻,转身对潘智超说道:“带我去你们做饭的地方看一看!”   “就在那里。”潘智超用手一指:“两次出事,都是吃了那些伙夫做得饭才闹出来的,可是……军医们查过,里面的东西都没有问题。” 第四六八章 罪犯   营帐中几个伙夫呆呆的站在那里,负责这个大队伙食的一共有二十多个伙夫,他们几个是换班的,还没来得及吃东西,而吃过东西的伙夫也全部病倒了,还有来查看的军医也病倒了两个,大家都感觉到,应该是这里做的东西出了问题,可是军医们检查了半天,也没检查出什么毒物来。   钱不离走进伙房时,几个资格非常老的军医正围着大炊锅转圈,见到钱不离进来,他们急忙迎了上来:“拜见大将军。”   “检查出什么原因没有?”   “象是水土不服……又象是中毒。”一个老军医低声说道。   “到底是什么?我要准确答案!”   “卑职无能,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无从……无从……请大将军责罚。”那老军医低下了头。   钱不离走到大炊锅跟前,用勺子盛了半口杂粮,放在嘴边品了品,没有异味,他又看了看旁边的菜锅,用勺子盛了点汤,用舌头舔了一下,这菜也没有异味。   钱不离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用勺子在菜锅里搅了几下,依然找不到什么异常,无奈轻叹一声扔下了勺子,可就在他刚刚要转身的一瞬间,突然发现在一块土豆上长着一个白白的幼芽。   钱不离眼中寒芒闪烁,他用手把土豆块抓了起来,细细观看,没错,就是土豆芽!   “混帐!!”钱不离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一脚把菜锅踢翻了:“我早就下过命令,做这种豆薯的时候要去皮去芽,这是什么?告诉我这是什么?!”钱不离挥手把土豆砸到了一个伙夫的脸上。   钱不离身为全军统帅,他的愤怒在士兵们看来比天上的雷霆还要可怕,几个伙夫全都被吓呆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来人,这几个混帐全都拉出去,就地处斩!”钱不离喝道,已经有六百多名士兵病倒了,能救过来多少还是一个未知数,这几个伙夫必须要为此事付出代价!   潘智超的亲卫冲了上来,把几个伙夫踢倒在地,随后用绳子绑了个结结实实。   “大将军,冤枉啊……冤枉啊……”   “大将军,不是俺们的错,您要明察啊!”   几个伙夫一边拼命挣扎着,一边哀叫起来。   “冤枉?你们还敢叫冤枉?!就因为你们偷懒,六百余名将士都病倒在床,现在生死不知,你们还有什么冤枉?推出去……”   “大将军,俺们没有偷懒,俺们原来都是去皮去芽的,后来那几个罗斯厨娘说豆薯芽和俺们姬周国的黄豆芽一样,都可以吃,俺才照她们的话做的!”一个伙夫大叫着。与死亡比起来,死后还要遭受将士们的咒骂更可怕,几个伙夫都不想背负着罪名而死。   “你说什么?”钱不离一呆。   “大将军,是那几个罗斯厨娘说没事的,不怪俺们啊……”   钱不离深吸了一口气,他下达命令时,由于担心会引起士兵们的反感,所以没有明言土豆芽有毒性,只是提醒各军,做土豆时要去皮去芽,这时代很多人的脑筋都非常简单,他们会认为既然土豆芽有毒,那么土豆肯定也有毒,如果钱不离强令全军食用土豆,甚至可能会引起恐慌。   基于种种顾虑,钱不离只下达了几道不甚清楚的命令,谁知竟然让几个罗斯厨娘钻了空子!不用想钱不离也知道,那几个厨娘肯定是因为有家人死在姬周国士兵之手,或遭受过什么折磨,特意寻机报复。   “庆国,去把尉迟小姐请来。”钱不离缓缓说道。   “遵命,大将军!”阎庆国转身冲出了营帐。   “智超,派你的人带着这几个伙夫去抓那些罗斯厨娘吧,我要活的!”   潘智超默默点了点头,命令亲卫拖着那几个伙夫走出了营帐。   “大将军,这豆薯芽莫非……有毒?”为首的老军医问道。   “是的,你有什么办法吗?”   那老军医很认真的拿起土豆,在芽上咬了一口,慢慢品尝着,对于从来没接触过的毒物,他只能靠自己去品毒性,然后在想办法解毒。   “先让中毒的士兵们喝盐水,喝得越多越好,等他们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情况会好些。”对于这种生物碱中毒,钱不离只知道这样一种简单的办法,以前进行野外生存训练时,士兵们是用随身携带的针剂来治疗突发状况,现在连针都做不出来,更别提什么针剂了,钱不离能依靠的只有药草。   那几个军医都点头应是,钱不离沉吟片刻转身走出了营帐,冲着一个偏将装束的人招了招手,那个偏将急忙大步走到钱不离面前,单膝跪倒在地:“叩见大将军!”   “你去把惊雷军团所有的伙夫都叫过来,炊具也带上,集中在这里。”   “遵命!”那偏将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在以往他能接到的都是惊雷军团几部将军的命令,连潘智超也不会直接把命令传给他,现在能为钱不离办事,他感到非常荣幸。   身为统帅考虑的东西必须要全面,从潘智超的角度出发,只要能把士兵们的病治好,再把罪魁祸首处置就完事了,而钱不离则要比潘智超想得更多,善后如果搞不好,很可能形成一场波及全军的土豆恐惧症!现在天寒地冻,士兵们根本吃不上蔬菜,钱不离可知道维生素对人体的作用,而土豆的维生素含量超过了绝大多数的水果和蔬菜,所以土豆一定要经常食用!   片刻之后,惊雷军团的伙夫们都集中起来了,人数大概在两千人上下,闹出了这种事,很多士兵都没有吃东西,钱不离命令伙夫们就在这一片地带架起了炊具,没有主食,锅中煮的全都是土豆。   尉迟慧和潘智超是脚前脚后到的,尉迟慧的鼻尖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她听阎庆国说了惊雷军团发生的事,感觉钱不离找她肯定有急事,一路快马加鞭而来,连早饭都没吃。潘智超已经明白肯定是那些厨娘搞的鬼,他压制不住心头的恨意,把那些厨娘绑起来踢倒,直接用战马拖了过来,要不是钱不离已经说了要活的,那些厨娘不定变成什么样了。   “大将军,人已经带过来了!”潘智超跳下了战马。   二十多个厨娘摇摇晃晃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城中到处都是积雪,使得她们被拖行时没受到太大的伤害,但看起来也是非常狼狈,有三个厨娘的裙子不知道飞哪里去了,露出了里面的绑腿和裤子,大多数人都赤着脚,就那么站在雪地中。   钱不离的目光从厨娘身上一一扫过,因为是要挑罗斯女人帮着干活,不是找老婆,所以这些厨娘都是膀大腰圆的,个子也一个比一个高,只是她们眼中不是带着无法掩饰或者不知道如何掩饰的仇恨,就是在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神色,钱不离在心中微叹一声,他明白了,这些厨娘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们并不怕死!   也许在罗斯国百姓心目中,这些厨娘都是反抗侵略、反抗暴力的英雄,但英雄历来都是狭义的!钱不离并不认为自己错了,罗斯人曾经悍然入侵姬周国的领土,他今天率领大军打过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至于这种报复性质的灾难是会落在罗斯国上位者身上还是无辜的百姓身上,钱不离不想去理会,这是罗斯国内部的事情,而这些‘英雄’在钱不离眼中,就是罪犯!该死的罪犯!   “每个人三百皮鞭,到中午的时候绞死她们!”钱不离缓缓说道:“把所有的罗斯女人都集合起来,让她们亲眼看到行刑的过程。”   “遵命,大将军!”   “大将军,您找我来……有什么事么?”尉迟慧奇怪的问道,她以为钱不离急需她的帮助,谁知到了好一阵,钱不离却没和她说话。   “现在已经没必要了。”钱不离的嘴角带上了一丝苦笑:“程达,四大军团都开始用罗斯女人当厨娘了?”   “是的,大将军。”程达躬身回道。   “把所有的厨娘集中起来,当这些厨娘处以绞刑之后,那些厨娘也要就地斩首!”钱不离眼中寒芒连闪:“剩下的罗斯女人用十抽一的办法,挑出一些人,在黄昏时处死!”   尉迟慧的神色变了,女人本来就是弱者,钱不离竟然对着女人挥舞起了屠刀,这让尉迟慧心中有些不舒服,但她不愿自己出面劝解,现在她和钱不离之间的关系要比情侣浅一些,比朋友深一些,能博得钱不离的好感是不容易的,她不想伤害并不深厚的感情。尉迟慧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阎庆国身上,紧接着使了个眼色。   阎庆国露出了苦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尉迟慧想方设法接近钱不离是为了什么,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这尉迟小姐的面子是不能扫的,阎庆国低声说道:“大将军,那些罗斯女人都是无辜的啊。”   “无辜?战争中有无辜的人么?想想云州!”钱不离冷笑一声:“我就是要让所有的罗斯女人知道,不参与阴谋不意味着她们可以活下去!想要得到平安,她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类似的事情出现时,出卖同伴来换取自己的安全!如果再有人搞阴谋,经过这一次血的洗礼,我想大多数罗斯女人都会反对同伴们去冒险了。”   阎庆国瞄了尉迟慧一眼,不说话了,而尉迟慧则在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那些罗斯厨娘。   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所以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提出自己的意见,什么时候宁愿违心也要去支持自己心目中的男人,她可不是一个固执己见的铁娘子,也不想去做什么铁娘子,知道如何掌握分寸,是尉迟慧的一大优点,此刻她压下了心中的不舒服,保持着沉默。   潘智超一挥手,他的亲卫冲上来,抓住那二十多个厨娘就往外拖,那些厨娘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拼全力挣扎起来,其中一个身材最高大的厨娘竟然用头撞倒一个亲卫,然后压在那亲卫身上,用牙齿在对方脸上撕咬起来。   其余的亲卫勃然大怒,一顿拳打脚踢把那胖厨娘硬给拽了起来,被压在下面的亲卫左半边脸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了。   钱不离缓缓走了过去:“你没什么事吧?”   那亲卫摇了摇头,双手都在微微颤抖着,身为亲卫被一个女人搞成这样,这是一种绝大的侮辱,他真的想把面前这胖女人千刀万剐!   只是那胖女人性格泼辣,带着种愈伤愈勇的气势,亲卫们的拳脚非常重,眨眼之间,那胖女人的脸已经被打肿了,雪地上有几颗血淋淋的牙齿在冒着热气,鼻子也在不停的向外流血,但她的眼光依然充满了倔强,看出钱不离是个大官,竟然对着钱不离吐了口唾液,正挂在了钱不离的衣角上。   “有个性。”在几千人的围观下,钱不离不以为意的露出了微笑:“死也有很多种死法,有的非常痛苦,有的快得让人感觉不到死亡,你选择的是前者!慧儿,把我的话翻译过去。”   纵使做屠夫也要做一个凶神恶煞、理直气壮的屠夫,不能在气势上被人比下去,现在就这么把人拉走反而显得心虚了。   尉迟慧略一失神,随后把钱不离的话翻译了过去,那胖女人依然摆着无所畏惧的样子。   “取两根夹棍来,从她的手指头和脚趾头夹起,一寸一寸的夹,我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夹棍是三刑之祖,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其中的痛楚是常人绝难忍受的,比鞭刑等要残酷很多,而且经受过夹棍的人也成了废人,终生再难站起来了。 第四六九章 自相残杀   阳光刚刚撒进默干城的时候,将近两万名罗斯女人被士兵们从营地中赶了出来,顶着寒风站在校场中,她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个个面带惊慌之色。   安德鲁也带着他的忠勇军赶来了,听说有厨娘故意下毒,安德鲁表现得非常愤怒,建议一定要把那些厨娘处死,可是在他听说钱不离要处死所有的厨娘,还要在无辜者中采取十抽一的办法之后,安德鲁惊呆了。   也只是惊呆而已,安德鲁跟着钱不离有一段时间了,他知道每当钱不离变得异常平静、面无表情的时候,钱不离的心中肯定有怒火在燃烧,安德鲁虽然自诩是钱不离的亲信,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借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开口提出反对意见。   越来越高亢的惨叫声在校场上空回旋着,那悍然行凶的胖女人面部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了,这不是被人打的,而是自己撞的,从手指和脚趾开始,一寸寸的骨头被夹棍捏碎,这种残忍到极点的刑罚让那胖女人无法忍受,象疯了一般用脸在地上摩擦着,有时候还用头去撞击地面。受刑到现在,她已经晕过去数次,可是她的身边还有两个老军医,很快她就会从昏迷中醒来,接着又是痛苦的刑罚,接着又昏迷过去,周而复始。   如此断断续续过了一个时辰,夹棍已经夹上了那胖女人的大腿,她最后一次昏迷了过去,两个老军医忙了半天,冲着钱不离摇了摇头,那胖女人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很难让她恢复清醒了。   不管是凛冽的寒风,还是尖锐的喊叫声,都无法给钱不离造成波动,他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不能为杀人而杀人,杀人只是手段,不是目地!既然承担了恶名,就要有所收获!如果就那么简单的把这二十多个厨娘处死,将近两万名罗斯女人会怎么看?英雄啊!她们只付出了二十多个人的代价,就毒倒了六百多个姬周国的士兵,罗斯国最英勇善战的军队,哪怕是战神米哈伊尔的亲卫队,也无法在战场上创造这样的奇迹!二十比六百!!她们不是英雄谁是英雄?!   侵略者与被侵略者之间总是有着化解不开的仇恨,她们已经具有了作案的动机,只要不怕死,既可以成为英雄,又可以报仇雪恨,她们又具有了作案的目标和勇气,土豆芽中毒事件只是第一次,接下来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除非是能彻底让她们屈服!   虽然这种虐刑有违人道主义精神,但不要忘了,人道主义的先驱者们曾经做过什么,一个又一个文明在航海家的望远镜中覆灭了;秉承着辉煌与荣耀的十字军东征时,挂着异教徒的十字架一根连着一根,宛然上百里、上千里;数以百万、千万计的黑奴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他们的身体、他们的生命都不属于自己,奴隶主可以肆意夺取!   套用一句术语,现在是半奴隶半封建社会,想在这里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喊出自由、平等的口号,无异是痴人说梦!钱不离找不到志同道合者,想靠一个人去改变社会么?顺势者昌、逆势者亡,来到这个世界就要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纵使钱不离比别人多了几千年的知识,他也只能去利用现有的规则,改变也只是表面上的改变,钱不离根本不能去触动整个体系的根子。   平等?那么首先钱不离要与朝中的大臣和贵族们平等吧?然后才能逐渐向下发展,影响到平民百姓。如果是这样,钱不离无法做到专权独断,那么现在钱不离还在皇城与大臣们争吵到底如何对付罗斯人呢,而彼得元帅的大军应该已经快打到皇城了。   现代的精神只适用于现代,混淆使用会带来无法估量的恶果!纵使钱不离愿意,他手下的将领和士兵们却未必愿意!观刑的人中除了尉迟慧有些不忍,安德鲁心情有些复杂之外,其余的将士都带着愤恨的神色看着那胖女人,全无一丝怜悯,六百多个将士遭了毒手,简单的死太便宜她们了!   那二十多个厨娘都变得沉默了,曾经的嚣张变成了恐惧,她们在害怕相同的命运落在自己头上,而那些围观的罗斯女人也是静悄悄的,只是偶尔发出了几声咳嗽或者喷嚏声,接着马上紧张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天色有些冷,她们又是被人赶出来的,身上的衣物有些单薄。   在四大军团中干活的厨娘都被押过来了,关誉东喝令她们全部跪在雪地上,随后看向了钱不离。   钱不离点了点头,关誉东从怀中掏出了象征着死亡的黑旗,向下一挥,军法官们已经各自盯住了自己的目标,见到令旗挥动,整齐的抽出了战刀,向下劈去,整整二百一十二具尸体以各种各样的姿势翻到在雪地中,脖颈中喷涌出的鲜血在地上流动,片刻之后又凝成了冰,象红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近两万名罗斯女人发生了一阵骚扰,钱不离和潘智超的亲卫一起抽出了武器,四周的惊雷军团将士们手持刺枪,向地上重重一撞,沉闷的撞击声响彻校场,罗斯女人的骚乱马上平息了。   钱不离缓缓走上前去,沉吟了片刻大声说道:“其实,你们本来可以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直到战争结束,只要你们不做出危害姬周国军人的事情,我们也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可惜的是,你们的同伴做出了不可原谅的事,我知道,你们都是无辜的,但这不是关键,我只关心需要让多少人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说完钱不离挥了挥手:“我对你们罗斯国一向是充满善意的,我并不想要战争,可是你们的彼得元帅却率领大军悍然入侵我姬周国的领土,所以,我今天站在了这里,这就是你们罗斯国付出的代价!我对你们也是善意的,可是你们的同伴却用阴谋来回报我的善意,所以,虽然你们是无辜的,但你们必须要承受我的怒火!”   关誉东已经带着军法官们冲到了罗斯女人之中,他和十几个军法官将领带队,他们的刀鞘在哪个女人头上、肩上点了一下,如狼似虎的士兵们就会把那个女人拖出来。   此时安德鲁已经把钱不离的话大声翻译了过去,罗斯女人已经隐隐明白了钱不离要做什么,被拖出去的女人不是绝望的瘫倒就是无奈的嚎哭着,虽然明知自己要死了,但没有人敢反抗挣扎,那胖女人凄惨的遭遇已经告诉她们,反抗的下场是什么。   “很抱歉,我希望大家都能平安生活下去,我也知道,你们也希望这样!”钱不离缓缓知道:“但你们的同伴却执意挑起我的愤怒,准确的说,你们承受的灾难与我无关,是她们给你们带来的,否则,你们的生活本来会和昨天一样平静!”钱不离的话中带着明显蛊惑和暗示。   被拖出来的罗斯女人还在痛哭着,在暴力的威胁下,女人永远是弱者。   “先把她们放开。”钱不离喝道:“给你们最后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可以找你们亲人和朋友,留下遗言,或者做一些你们想做的事,我不会干涉你们,这是你们最后的自由,希望你们能珍惜!”   关誉东的军法官们听令把罗斯女人都放开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句话太正确了,关誉东和他手下的将领们可以随意挑出将要受到死刑的女人,可是不约而同的,他们所挑选出来的都是面貌平常甚至不堪的女人。这些女人中不乏贵族、富商的妻女,或者是受到宠爱的侍女,但钱不离是一视同仁的,男人们全部赶出城,年轻的女人们留下,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其中容貌俏丽、娇媚或清纯的比比皆是,她们都逃过了一劫,有的人在军法官的注视下被吓得快要失禁了,可最后军法官的目光却越过了她们,落在了普通女人身上,对女人来说,长着一张好脸蛋实在太重要了,不但可以攀附权贵,还可以逢凶化吉。   大多数暂时恢复了自由的罗斯女人带着浑浑噩噩的表情,不知道钱不离是什么意思,少部分女人则在四处张望着,其中一个二十一、二岁面目苍白的女人抬起头,目光从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士兵们身上扫过,最后看向了那些被捆绑在木柱上的厨娘,她的眼中突然露出了仇恨的光芒,尖叫一声,爬起来向着那些厨娘冲去。   这是一个不甘心接受死亡厄运的女人,她的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怨恨,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让我死!?一颗充满了绝望和怨恨的心是需要发泄的,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去找姬周国的士兵,否则她会象那胖女人一样,受尽折磨!而那些厨娘正成了她的目标,如果不是她们故意做坏事,自己完全可以平安的活下去,没错!就是她们这些婊子坑了大家!   那面色苍白的女人扑到了一个厨娘身上,只一爪,就在那厨娘脸上留下了五道血淋淋的爪痕,随后她又抓住了那厨娘的头发,一口咬住了对方的耳朵,那厨娘发出了恐怖的惨叫声。   那面色苍白女人的攻击象一盏明灯一样,起到了一种非常好的榜样作用,不少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恨的女人纷纷站起来,向着那些厨娘冲去,很多人一下子想通了,如果不是因为厨娘做了坏事,屠杀又怎么会降临到她们头上?!   几个女人或者十几个女人围攻一个厨娘,不知道为什么,女人折磨女人最喜欢的就是毁掉对方的脸,还要扯掉对方的衣服,这应该是她们自己最害怕的事情,难道把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施加到别人身上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快感么?   钱不离给那胖女人上夹棍,产生的效果让很多人恐惧,可是这些罗斯女人的攻击,却是产生了比夹棍还要震撼许多的效果!用‘毒辣’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厨娘们的衣服转眼间就被剥了个干干净净,一双双手指、一排排牙齿在厨娘们身上肆虐着,罗斯女人们都接近疯狂了,她们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了厨娘们身上。带头的那面色苍白的女人已经成功的咬掉了那厨娘的耳朵,接着又咬掉了对方的鼻子,现在开始向对方的两个乳头进攻,而那厨娘的惨叫几乎就没停息过,好似她不需要换气和呼吸一样,身体也在痛苦的痉挛着。   尉迟慧看到罗斯女人都变成了疯兽,不由倒退了两步,身体在微微发抖,钱不离一把缆过尉迟慧的身体,捧住了尉迟慧的头,不让她看到前面惨烈的场面,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亲密接触,本该是充满温馨的,可是尉迟慧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连嘴唇都开始颤抖了。   此刻的厨娘们都是异常痛苦的,不止是肉体,心灵上更痛苦!她们当时决定利用土豆毒杀姬周国的士兵之后,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她们志同道合、都不怕死,大多数人是因为家中的亲人被姬周国士兵杀掉了,这种仇恨是化解不了的,可是此刻面对着同胞的凶狠攻击,她们心中的信念轰然倒塌!为什么?我们是为了报仇、为了反抗侵略者!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如果不是因为痛苦一阵接着一阵,也许会有人义正严辞的质问自己的同胞,可是现在,除了惨叫之外,她们没办法发出其他的声音。   “对不起……”钱不离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搂住尉迟慧不是为了欲望,而是因为歉疚,这种场面本来不该让尉迟慧看到,可是他担心安德鲁阳奉阴违,所以必须要把尉迟慧留下来监督。   “怪不得……父亲非常赏识我,可是始终不愿意让我领兵,现在我知道了……”尉迟慧浑身无力,软软的靠在钱不离怀中。   “战争,本来就是让女人走开的。” 第四七零章 认命   “时间到!”关誉东大声喝道,安德鲁急忙把关誉东的话翻译了过去,那些疯狂的罗斯女人都呆住了,其中几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虽然在短暂的疯狂中她们忘却了死亡的恐惧,可惜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绑在木柱上的二十多个罗斯厨娘已经奄奄一息了,精赤的身体上到处都是血迹,好像被人用红色的颜料从头浇到脚一样。   “你们!”钱不离用手一指那些攻击了同伴的罗斯女人:“你们自由了!至于其他的人,全部斩首!”疯狂攻击同伴的罗斯女人只占了一小部分,被挑选出来的女人中大部分都呆呆的站在原地。   约二百余名惊雷军团的士兵挥舞着长剑向那些罗斯女人扑去,同伴中毒的惨状犹在眼前,再没有人心存怜悯之心,血花一朵跟着一朵绽放,很快,毫无反抗之力的罗斯女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先是承受着死亡的威胁,接着是那些厨娘在自己手下变成了血淋淋的尸体,最后又迎来了自由的曙光,反差太大了,那少部分罗斯女人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竟然在起舞,还有的象精神病一样在喃喃自语,象一幕幕活话剧。   “你过来。”钱不离用手指了指那一个发起攻击的罗斯女人。   安德鲁大叫了一句,接着手中的鞭子甩出声脆响,那脸色苍白的罗斯女人怯怯的走到钱不离身前十几米远处,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上。   “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脸色苍白的女人挤出了一句话,安德鲁陪笑道:“大将军,她叫卡斯特金娜。”   “从今天开始,正式成立女奴营,而你,卡斯特金娜,你就是第一任首领,她们都将成为你的助手。”钱不离看了看那些情绪颠狂的女人:“你要管理好她们,你有权决定她们的生死,但相应的,你也要承担所有的责任,如果再发生类似今天的事情,我唯你是问!明白了没有?”   安德鲁用嫉妒的目光看向卡斯特金娜,其实他对这些罗斯女人垂涎已久了,但他要维护自己的面子,更怕引起钱不离的轻视,所以一直没敢动手脚,现在眼前这个毫无特长、面貌普通的女人竟然一下子当上了女奴营的首领,安德鲁实在是眼馋。   安德鲁的语调变得非常柔和了,他知道如果想在今后捞到些好处,那么必须要和卡斯特金娜搞好关系。   听完了安德鲁的话,卡斯特金娜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她确实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死的绝望、血的洗礼,她都熬了下来,可生的兴奋还没等过去,就被钱不离点出来了,恐惧刚刚笼罩了她的心,突然听到自己成为了女奴营的首领,卡斯特金娜翻了翻白眼,竟然直挺挺的栽倒在雪地中,昏迷过去了。   “你们……这是在……”突然之间,后面传来了尉迟风云的说话声。   负责白天防御的尉迟风云和张进武都起床了,听说惊雷军团出现了集体中毒的大事,他们连饭都没有吃就急匆匆的赶来了,对这两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来说,校场中横铺竖卧的尸体没什么看头,这种事他们见多了,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依然保持拥抱造型的钱不离和尉迟慧身上。   也许是因为尉迟慧还没有恢复力气,也许是因为钱不离讲究绅士风度,反正他们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直拥抱在一起,尉迟慧的头已经靠在了钱不离的肩膀上,女人在这时候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面朝里看着对方的脸,一种面朝外,尉迟慧选择的是后者,虽然差一点做成了王后,但尉迟慧在男女之事上没有什么经验,羞涩让她本能的回避了过于亲热的动作。   听到了尉迟风云的声音,尉迟慧蓦然睁开双眼,从钱不离的肩头看过去,正好看到尉迟风云和张进武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这还不算,尉迟风云和张进武身后跟着七百余名亲卫,四周还有负责警戒的上千惊雷军团士兵,尉迟慧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状况!   尉迟慧大羞,伸手推开了钱不离,转身就要走,迎面二十多具血淋淋的裸体一下子跳入她的眼帘,其中有一个厨娘眼珠子都掉了,挂在腮前如风铃般摇晃着。女人真是怪了,什么最吓人她却偏偏要去注意什么,非要把自己吓坏不可,尉迟慧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钱不离急忙伸手缆住了尉迟慧的腰,和刚才一样,只是角度有些差别。   完蛋了……尉迟慧认命似的闭上了双眼,在钱不离的手缆上她腰的一瞬间,除了那吓人的尸体之外,她又发现了很多刚才没发现的东西,安德鲁对着她露出谀笑,关誉东则偷眼看着她,阎庆国在向程达挤眼,四周的惊雷军团士兵眼中充满了好奇,还有人伸长了脖子向这里看,所有这些,都让尉迟慧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尉迟慧虽然对钱不离有好感,甚至愿意跟着钱不离东跑西颠,但她的表现是矜持的,跟着钱不离走的时候总是找出各种各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聪明仅仅是聪明,在这种男女之事上并不能帮上她什么忙。可是从今天之后,有关她与钱不离的传闻肯定会在军中四处蔓延,她还能继续保留自己的矜持么?   “听说毒是这些罗斯厨娘下的?”尉迟风云好似没看到眼前这一幕暧昧的戏剧一样。   “差不多吧。”钱不离的脸也有些发红,一边搂着对方的女儿一边和对方说话,这种感觉很是怪异,他的手臂微微用力,试图让尉迟慧站得稳些,以便两个人能分开一定距离。   “杀了这么多?有些……过头了。”尉迟风云扫视了一圈,叹了口气。   “乱世需用重典,我不想类似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钱不离缓缓说道:“你们都没有吃饭吧?走,我们一起去惊雷军团的营地,现在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留下一批士兵监督女奴们收拾校场,钱不离带头回到了惊雷军团的营地,土豆中毒的事情差不多传开了,想打消士兵们心中的恐惧,最快最简捷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他钱不离和军团的主将们一起食用土豆,给士兵们做榜样。   这时代可没有什么高压锅,炊锅里的水都是从井中提上来的,倒在锅中时水已经结出了冰茬,土豆又是整块整块的扔进了铁锅,这一顿饭倒是耗费了不少柴火,钱不离回来的正是时候,土豆已经熟透了。   钱不离命亲卫搬过来一条马扎,大摇大摆的坐在了篝火傍,用两根筷子戳出了一个土豆,就着伙夫端上来的豆酱,趁热大口吃了起来。尉迟风云和张进武都是人老成精的角色,知道钱不离这么做的意图,岂有不配合的道理?两个人分坐在钱不离两边,一边开怀的大吃着一边是谈笑风声。只有尉迟慧没有胃口,到现在她也不敢抬起头来看人,始终保持眼观鼻、鼻观心的小乘禅境界。   “你们怎么不等等我?”随着一阵朗笑声,潘智超大步走了过来,他倒是随便,竟然一屁股坐在了翻倒的水桶上,学着钱不离的样子戳出了一块土豆。   “别吃急了,小心烫死你!”钱不离笑道。   “我们当兵的连刀头舔血都不怕,还怕烫?”潘智超的说话声很大,其实他不是在对钱不离说话,而是对士兵们说话,当兵的不怕刀头舔血,难道还怕土豆吗?!   钱不离三口两口把一个土豆吃掉了,随手又戳出了一个,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士兵,惊讶的说道:“你们怎么不吃?是不饿……还是担心别的?你们放心吧,说实话,我钱不离的官瘾还没过够,这个大将军么,我还想做上他个三、五十年,这豆薯要是有问题,傻子才会去碰呢!”   士兵们发出了哄笑声,其中有几个士兵领头走向了炊锅。   “不错、不错,味道真的不错!”张进武大声赞道,接着把半个土豆都塞到了嘴里,一付急不可耐的样子,其实他是有苦自己知,土豆的外边被寒风一吹,很快就变温了,正好合口,但里面却依然很烫,只是为了配合钱不离,他只能忍一忍了。   到了这时候,士兵们就没有什么顾忌了,军中的四大首领放下了威仪,象普通的农夫一样围坐在篝火傍又吃又聊,这种融洽的场面给士兵们带去了不小的触动,很快,每一堆篝火傍都围上了一圈士兵,场面变得热闹起来。   钱不离和尉迟风云等人对视了一眼,心中松了口气,事实胜于雄辩,事实能压住所有的疑虑,这顿饭之后,再不会有人说土豆不能吃了。   就在这时,北方隐隐传来了战鼓声,张进武一愣,恨恨的站了起来:“这帮黄毛鬼,饭都让人吃不好!”   “总是小打小闹的,不知道米哈伊尔想搞什么鬼。”钱不离笑道:“不过……还是要小心些!”   “大将军放心吧,米哈伊尔想抓我的空子可没那么容易!”张进武笑道。 第四七一章 米哈伊尔的毒招   “大将军……大将军……”   钱不离在迷迷蒙蒙之中,感觉到好像有一支讨厌的‘苍蝇’在耳边转来转去,钱不离虽然被人称为姬周国新一代军神,但他的身体毕竟是凡人的身体,连日来的交战、暗战、骚扰战让他感到很疲惫,睡前还刚刚处理完土豆中毒的事情,现在的他急需要休息,而且刚合眼没多长时间就被叫醒的滋味很是难受,钱不离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滚!!”   “大将军……”那声音还在坚持着。   一声怒吼之后,钱不离的头脑有些清醒了,他认出那是程达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向外看去。   “大将军,东城出事了!”程达急道。   钱不离倒吸了一口冷气,翻身坐了起来:“出了什么事?”钱不离知道,如果是一般的小事,程达绝不会打扰自己的休息。   “东城上一千三百余名将士突然……突然变瞎了!”程达的脸上充满了震惊的神色,东城出现的情况实在是太过诡异了,远远超出了常识,甚至让人联想起了鬼神之类的传说,所有的将领和士兵们并不害怕活生生的敌人,相反,这种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才可怕!   “你说什么?突然变瞎了???”钱不离的银色长眉向上挑起。   “是的,大将军!末将已经去查看过,确实是突然变瞎了!尉迟上将军和张进武上将军现在都在东城,就等着大将军您过去了。”   钱不离重重的吁出一口气,翻身下床,程达连忙上前帮着钱不离穿戴好衣物,又给钱不离披上了一件大衣,钱不离抓起一条汗巾,连抹了几把脸,让自己精神些,走到屋子外,接着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缓缓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快正午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   “差不多有两个时辰。”   “那也够了。”钱不离苦笑一声,大步向前,翻身跳上了亲卫们已经准备好的战马。世人只能看到钱不离的风光,少有人看到钱不离的付出,不说布置战略时花费的心血和精力、与对手远隔千里之外就展开的较量勇气、较量智慧的战斗,自米哈伊尔兵临城下之后,钱不离每天的睡眠时间最多不超过三个时辰,经常保持在两个时辰多些,饶是钱不离的身体一向很健康,也感到疲惫了。   临近东城时,钱不离看到不少士兵在他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无神的眼睛,缓缓在地上蹭动的双腿,使得他们看起来和盲人没什么区别,望着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睛,钱不离的心不由感到一阵揪痛。   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城墙上,尉迟风云和张进武对着远方说着什么,钱不离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军医查出来问题没有?”   尉迟风云也顾不上客套了,苦笑道:“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罗斯人吃过早饭之后就开始在西、北、南三面骚扰,在东城一带布置了重兵,可他们也不进攻,就那么一会进、一会退的,也不知道米哈伊尔在想什么,僵持到快中午的时候突然间就出事了,先是有十几个士兵说眼睛疼,接着说眼睛疼的士兵越来越多,最后已经超过了千人。”   张进武接道:“所有士兵的症状是一样的,眼睛发红,眼泪不停,有的连眼睛都睁不开,绝大部分士兵眼睛已经看不到东西了,唉……我操他奶奶的,这他妈是怎么了?!”张进武忍不住骂起了粗话。   钱不离沉思起来,就在这时,张进武前方的一个亲卫转过身来,怯怯的说道:“上……上将军,我的眼睛也……有些疼。”   “滚!你凑什么热闹!”张进武骂道,他的亲卫们一直和他在一起,他没事亲卫们自然也不会有事,基于这种考虑,加上张进武的心情很焦躁,所以开口就是喝骂。   “可是……真的有些疼。”那亲卫吃吃的说道。   钱不离的眼神很锐利,他一眼看到那亲卫的泪水正顺着鼻尖向下滴,急忙大步走到那亲卫身前,把那亲卫拽了过来,自己站在城垛前,学着那亲卫刚才的姿势向外观看。   钱不离第一个感觉就是一道强光扑面而来,他条件反射一样眯起了眼睛,看到大概有十个联队的罗斯人正站在前方,不进也不退,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太阳挂在前方,今天的天气非常晴朗,偌大的雪原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异常耀眼,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雪盲症!!!一个念头跳入了钱不离的脑海,雪地做战也是参谋要系统学习一项内容,所以钱不离记得很多东西。雪盲症是一种由于眼睛视网膜受到强光刺激引起暂时性失明的一种症状。雪地对日光的反射率极高,可达到将近95%,直视雪地正如同直视阳光,若是艳阳天在雪地中活动,在数小时之内即可造成严重的雪盲!   雪盲症有适应性,常在登高山、雪地和极地探险者上发生,军队做战时也发生过大批士兵患上雪盲症的例子,但是在常年奔波于雪原之上的爱斯基摩人群中,却少有患了雪盲症的例子。   “大将军,大将军……”张进武见钱不离凝立不动,连忙叫了两声。   “是雪盲症!!”钱不离缓缓说道。   “雪盲症?”尉迟风云和张进武异口同声的叫道。   “是的!两位老将军,你们也都是久经战阵了,难道不知道长时间直视受到阳光反射的雪地会引起这种病症么?”   “我知道一些,但……好像只是能引起一些不适,从来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啊?!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张进武叫道。   “我知道的和张将军说的差不多。”尉迟风云苦笑起来。   “你们以前冬天没有和罗斯人打过仗?”钱不离问道。   “有那么几次,但大都是小规模的冲突,冬天这里是罗斯人的天下,老夫虽然不才,但是也知道扬长避短的道理,怎么会偏偏挑选冬天和罗斯人做战呢?”张进武也苦笑起来:“大将军,这种病严重不严重?能不能治好?”   “大多数都能治好。”钱不离转头叫道:“军医!!”   几个负责的老军医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天可怜见,他们正是黎明时给惊雷军团的士兵解毒的军医,值了一夜的班不说,黎明时突然出现了数百个中毒的士兵,把他们累得半死,刚喘了口气,还没等休息,又被叫到东城了,此刻几个老军医脸上都满是疲惫之色。   “告诉所有患病的士兵们,用干净的黑布或者纱布把眼睛盖起来,千万不要勉强睁开眼睛,静静休息就好,一天之后,症状轻的就会恢复,严重的三天之后也差不多了。”   “大将军,三天之后还无法恢复的呢?”一个老军医问道。   “那么……”钱不离缓缓摇了摇头,如果三天之后还无法恢复,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了,雪盲症有造成永久失明的可能性!当时教官讲课的时候,重点是在提早预防,而不是如何去医治,毕竟他们是军人,不是医生。钱不离所掌握的,是最简单、最初级的方法。   “明白了。”那老军医的神色有些黯然,现在患病的士兵已经超过一千三百人,其中将有多少人再也看不到东西?医者父母心,那老军医感到非常难过。   “难道……难道米哈伊尔让他的士兵们不进不退的威胁我们,就是想让我们得到雪盲症?!”张进武突然想到了什么。   “差不多吧,等到下午就见分晓了。”钱不离叹了口气:“如果下午米哈伊尔把重兵调到了西城,他的企图就呼之欲出了。”   “米哈伊尔算什么罗斯国的军神?不敢和我们明刀真枪分个胜负,总是玩这套阴谋诡计,我呸!!”张进武破口大骂了起来。   “战场上还有什么规矩么?能伤敌就行!如果换成我,我也会用这种办法!”钱不离缓缓说道:“通知所有的士兵,不要向墙外看了,等到罗斯人真的进攻了,再准备也不迟。”   “大将军,您的……你的投石车军的士兵几乎都染上那什么雪盲症了。”张进武面带羞色的说道。   步兵还有时间休息,投石车军的士兵却在分分秒秒的注意着敌军的动向,随时准备抓住机会发动攻击,现在已经攒出了数万颗冰弹,白用白不用,也正因为这样,投石车军的士兵患了雪盲症的比例大得惊人,东城上的投石车几乎没有人操作了。   “我知道了……”钱不离缓缓点了点头,他的神色带着几分无奈,也带着几分悲哀,自天威军成立那天开始,军中的射手和投石车手就受到了全面保护,纵使在对抗铁浪军团的鏖战中,投石车军的减员人数也仅仅有五人,现在竟然一下子减员了四分之一,这种损失让钱不离感到难以承受。   尉迟风云一直在沉思着,钱不离是个见微知著的人,尉迟风云在这方面虽然和钱不离有些距离,但相差并不悬殊。雪盲症!这个词很精巧的形容了具体的病症,不象是钱不离临时说出来的,应该是早就有了固定的称谓。何况钱不离很肯定的说一些病症轻的人会在一天之后恢复,病症重的人在三天之后也会有大部分好转,这不可能是猜测出来的,而是有具体的例子,要不然钱不离不会如此肯定,那么让尉迟风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就出来了,钱不离从什么地方学到的这些知识?和钱不离接触的时间越长,尉迟风云就越发的敬畏,他感觉钱不离所掌握的学识如瀚海般渊博,那天威、那神器、那冰轨、那雪盲症,还有尉迟风云隐隐听说过的什么手持巨剑的天使,都让尉迟风云感到震惊。和钱不离相比,除了经验方面能占据上风之外,其他方面都是远远不如,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出钱不离这种‘怪物’?!   “大将军,难道我们就认这个哑巴亏了?要不然把城门打开,和米哈伊尔打上一仗吧?”张进武恨恨不平的说道。   “不认又能……”钱不离目光一扫,突然看到了一样东西,大喝道:“孙仲德!马上给我把孙仲德找来!!快!!”   时间不大,孙仲德坐着木板车顺着冰轨来到了钱不离面前,冰轨不只是用来移动投石车的,这就叫活学活用。   “神器为什么不开动?!”钱不离开门见山的问道。   “大将军,他们的距离在神器的焦点之外!”孙仲德的神情倒是非常平静。   焦点?尉迟风云默默的记住了这个词,又多了一个证据!   “此一时彼一时,这片雪原能增加神器的伤害力!”钱不离冷冷的说道:“如果罗斯人一直在进攻南北城,神器倒是发挥不出威力,现在,既然他们来到了东城,想让我们得上雪盲症,那么神器就完全可以发挥出威力!”   “末将……试一试吧。”孙仲德有些犹豫。   “不是试!”钱不离的口气很坚决:“在城堡上虚设旗帜,大力挥舞,再敲响战鼓,吸引罗斯人的注意力,然后再放下篷布,至于具体的操作,由你自己安排!”   钱不离知道,雪花不是平面的,虽然太阳在彼方的头上,但是也会有一部分光反射回去,如果说姬周国将士们承受的强度是十的话,罗斯人承受的强度就是五,之所以罗斯人看起来没事,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适应性比姬周国的军人强,比如爱斯基摩人就很少得上雪盲症,另一方面是他们承受的强度还不足以引发雪盲症。   强度不够的问题完全可以用神器来解决,有句话说的好,这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错了,以神器发射的强度,这是最后一块铁毡!在强光下的雪地中站了半天,罗斯人的承受力也快到临界点了,用神器正可以帮罗斯人来一个突破! 第四七二章 迷信开辟的战场   钱不离判断的不错,罗斯人的士兵也受到了不小影响,人的适应能力再强也有一定的限度,现在有不少罗斯人感到四周发暗,视物也有些模糊了,不过倒是还能坚持一阵。   默干城东北角的城堡上突然竖起了几面大旗,并且还在不停的挥动着,鼓声也响了起来,几个联队的罗斯士兵下意识的看向了城堡。这是人的本能,队列可以控制,想要控制士兵们的视线么……那可就难了,再说联队的指挥官也在向城堡观望,没有人能察觉到即将来临的危险。   系着篷布的绳索被战刀砍断,沉默了很久的‘神器’露出了本来面目,在这同时,大概有三十多个罗斯士兵一起发出了惨叫声。   如果正处在‘神器’的焦点上,强光会在瞬间灼伤人的视网膜,造成永久性或暂时性的失明,这时候直视‘神器’和用放大镜或望远镜去看太阳差不多,那么点距离光的时间差可以忽略不计,伤害是和动作同时产生的。罗斯人虽然站在焦点之外,‘神器’的威力已经被大大减小了,但大部分罗斯人已经接近了生理的极限,强光一闪而过,一瞬间就有三十多个罗斯人失去了视力。   很多罗斯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在呆呆的看着城堡上闪亮的东西,无知的代价就是有更多的罗斯人在神器的扫动中发出了惨叫声,一排接着一排、一队连着一队,整个军阵都发生了混乱。以程达的冷静,也为超出了常识的现象而恐惧,普通的罗斯士兵在意志上怎么能和程达相比?!眼看着同伴莫明其妙的发出了惨叫声,军心当即大乱,一些士兵竟然顾不上受伤的同伴,转身就向后面跑。   罗斯人的大营中响起了号角声,后列的几个罗斯联队军阵发生了变化,一队队弓箭手冲到了前面,拉开长弓,毫不留情的对着逃兵射出了箭矢,军令如山!虽然眼前的逃兵都是他们的同伴,但他们必须要按照军令行事,在这支军队中从来没有人敢质疑米哈伊尔的命令。   有一些逃兵侥幸的避开了弓箭手的阻击,可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巨盾手已经挡在了他们面前,与弓箭手一样无情,不听什么解释,也不接受什么求饶,凶狠的挥舞着武器,把‘幸运’逃兵尽数斩杀在剑下。   罗斯人大营中的号角声发生了变化,前列联队中没有受伤的军官们拼命的约束着部队,混乱渐渐被控制住了,可就在这时,默干城城堡上的‘神器’又转了回来。   心慌意乱的罗斯人没有意识到,罪魁祸首就是城堡上那闪亮的东西!受伤的士兵倒是有所察觉,可他们被绝望的黑暗笼罩着,全然忘了去提醒同伴,结果当强光再次扫过来时,依然有不少罗斯人在望着城堡,强光过处,世间又多了几百个睁眼瞎。   但这一次罗斯人表现得非常顽强,几乎没有人妄动,连受了伤的士兵也只是惨叫着蹲在地上,他们都听到了从大营中传来的命令,妄动的人立即处死!米哈伊尔的命令是毫不含糊的,这位帝国军神在立威的第一战中,亲手斩杀了不听命令的弟弟,虽然那是同父异母的弟弟,但这种心狠手辣的作风足以威震全军了,从那之后,再无人敢违抗米哈伊尔的命令。   罗斯人的号角声再变,前列联队的士兵们搀扶着受伤的人,整齐的向后退了下来,一个联队接着一个联队,军阵丝毫不乱。   后方观战的米哈伊尔露出了苦笑,钱不离吃了个哑巴亏,这里的米哈伊尔也吃了个哑巴亏。当前列联队出现逃兵时,如果米哈伊尔下令全军撤退,倒是能使伤亡减小到最小,但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话,撤退很可能会变成大溃逃,会给士气带来极大的影响。米哈伊尔没有选择,只能先整顿部队,然后再下达撤退的命令,但这一耽搁,自然给大军带去了不必要的伤亡。   至于到底是生命重要还是士气重要,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但在这里,没有人敢去和米哈伊尔争执什么。   ※※※   “哈哈哈……”倭国海军大将足下千雄发出了狂笑声,手中的长剑犹在滴着鲜血。   阿纳德尔是罗斯国所属的一个很重要的不冻港,此刻,整个城市都在血与火中颤抖着,无数的倭国士兵与合众国的士兵们正在大街小巷穿梭着,四处搜寻着猎物。   合众国虽然已经与罗斯国中断了外交关系,但没有控制民间的来往,而倭国一直与罗斯国有贸易往来,三天前,合众国与倭国的联合舰队根据商船提供的详细情报,在阿纳德尔东南七十海里处成功伏击了罗斯国的舰队,罗斯国并不算很强大的舰队全军覆没,海上的门户就此被人硬生生踢开了。   失去了保护的阿纳德尔港就象一个被十几个壮汉按倒在地的处女,挣扎、哭泣唯一的效果就是让强盗们更加兴奋,为了全力支援米哈伊尔,尼古拉七世已经抽空了各地的驻军,阿纳德尔港只有不到六百人的警备队,在合众国与倭国的联合舰队逼近的时候,警备队竟然连警报都来不及发,就自顾自的逃命去了,很多百姓犹自在家中熟睡,等到房门被踢开的时候才明白,他们已经在熟睡中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不管是现代还是这冷兵器时代,一座不冻港城市就是意味着财富,庞大的财富!足下千雄的内心感到无比兴奋,像个卖杂耍的一样不停的挥舞着长剑,脚下的是什么?是港口啊!在足下千雄的印象中,天照国统一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绩!   姬周国的海军很弱小,但是陆军却很强大,雍州的两个港口有大批常备军驻守,数量众多的海盗们不是没打过港口的主意,可最后往往以失败告终,在海上他们是铺天盖地的蝗虫,不过面对着一座坚城,海盗们就原形毕露了,他们的攻城水平简直烂到了极点!纵使是海盗们全部联合起来进攻雍州时,也只能向内陆进攻,不敢去围攻港口。   至于其他国家的港口也不是倭人能啃动的,倭人的海军实力确实可以排在世界前茅,毕竟倭国与不列颠帝国打了几百年的海战,不说战船的性能,上至将领、下至普通士兵,战斗经验的积累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可惜的是,他们到了陆地上却变得很无能,没办法进行大规模而有效的攻城战。转过来说,攻占了港口又能怎么样呢?打了下来能守得住么?正是基于这种认识,倭国的正规军和流窜的海盗都养成了抢劫的习惯,专门进攻薄弱的地方,抢完就走,从不考虑去守。   站在足下千雄身边的亚当斯王子虽然面带微笑,但心中却在嘲笑着足下千雄的肤浅,历史上的昏君大都是在权力不受约束的时候才变得昏庸,在几个人争夺继承权的时候何曾有过笨蛋获胜的例子?这符合自然界的法则,活在挑战中才能逐渐进化、强大,失去了挑战,整个物种就会原地踏步了,甚至会引起退化。任何一个国家,培养继承人的工作都是重中之重的大事,百姓可以傻,王子不能傻,这关系到国家的未来!亚当斯能在与几个王子的争夺中获得了第一继承权,自然更有几分本事。   在亚当斯王子看来,足下千雄的做法根本就是在杀鸡取卵!没错,用抢劫的办法能在最短时间内积攒出大笔财富,可是今后呢?只剩下一个荒废的、渺无人烟的残城,这有什么意义?毁灭阿纳德尔港只需要一天,建造起一座相同规模的城市却需要几十年!亚当斯王子的目光要比足下千雄远得多,如果换成他,他不但不会纵兵抢劫,反而还要极力保护这座城市。   “殿下,您放心,今天和明天让我的士兵们休息两天,后天我会帮助殿下攻打瓦伊加奇港口的。”足下千雄发现光顾着自己兴奋了,忽略了身边这位合伙人。   亚当斯王子一愣,急忙道:“谢谢将军的好意,只是不需要麻烦将军了,我的情报人员告诉我,瓦伊加奇港口的警备队只有四百多人,哈哈,别说四百,就算他们有四万人,也无法抵挡我的大军!”   亚当斯王子怎么会让倭人去洗劫瓦伊加奇港?!他要的是经营,而不是毁灭!至于现在让合众国的士兵参加抢劫,是因为协议中规定阿纳德尔港是属于倭人的,这叫不抢白不抢!   其实在这两个合伙人之间,早已经产生了裂痕,足下千雄倒是没有政治觉悟,没有察觉什么,而亚当斯却越来越厌恶足下千雄了,他认为自己是文明世界的领袖,足下千雄怎么看都象一个毫无理智的屠夫,两个人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可是……”足下千雄看着在火光中合众国士兵们忙碌的身影,突然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将军阁下,我们的目光要放长远些,难道您占领一座港口就心满意足了吗?不要忘了,您的前方还有一座又一座富饶的城市,还有罗斯国的首都!现在罗斯国正在和钱不离对峙,用姬周国的话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您不认为我们应该抓紧时间继续进攻吗?”亚当斯王子凝重的说道。   “不过……根据我国最新的情报,米哈伊尔把我们都骗了!进攻默干城的军队不是十万人,而是三十万人,您还认为钱不离能赢得这场战争吗?”足下千雄眼中有寒芒闪过,他的政治觉悟虽然不高,但身为海军大将,智商可差不了,吃亏没吃亏他心里明镜的,你们合众国的士兵在阿纳德尔城抢劫,现在不让我们去瓦伊加奇?混帐东西!!只是比起攻城拔塞,必须要依靠合众国的大军,足下千雄不想在这时候翻脸。   “您认为米哈伊尔能打败钱不离?”亚当斯王子微笑着说道。   足下千雄沉默起来,钱不离这个名字已经成了合众国与倭国上位者的一个禁忌!   从合众国的角度说,把理查德元帅打得羞愧欲死的虽然是惊雷军团的主将潘智超,但是自从姬周国的讲武学堂成立之后,潘智超在人前人后向来以钱不离的第一学生自居,合众国的情报人员做过调查,潘智超的经历没什么秘密可言,先后两次败给了钱不离,接着就带领大军投降,后来受到钱不离的重用。合众国的将领们惧怕潘智超,更惧怕接连两次打败潘智超的钱不离!   从倭国的角度说,几万人的海盗竟然被初成型的天威军派出的一支偏师全歼了,倭人第一次听到钱不离的名字,从那之后,国内分成了两派,一派要求和钱不离交好,一派坚决主张报仇,两派谁也不能说服谁。等到彼得率领二十余万边防军入侵姬周国的时候,倭人认为报仇的机会到了,主战派掌握了局面,紧张了一段时间,调兵遣将准备得差不多了,噩耗传来,彼得的二十多万边防军几乎被全歼,彼得也被击杀,主战派一下子蔫了,主和派翻身做了主人。短短时间歼灭了罗斯国二十余万大军的钱不离在倭国人眼中已经成了不败的化身,就算现在主战派再次上台,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姬周国头上了,那可是二十万啊!整个天照国的人口加一起才多少?哪里够钱不离杀的!   真是古怪,默干城的钱不离并没有信心击败米哈伊尔,他只想熬过冬季再转守为攻,而远隔千里之外的两个当权人物却对钱不离持有盲目的乐观态度。   亚当斯王子和足下千雄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做的事情对主战场会产生一种什么样的影响,尽管他们的目地只是来占占便宜而已。 第四七三章 老鼠也能改变结局   “尉迟小姐,您有事么?”阎庆国带着几分小心问道。   今天的尉迟慧有一些反常,远远的奔着钱不离的住处走来了,走到近前犹豫片刻,径直向前走了过去,过了一会,她又走了回来,再犹豫片刻,又顺着来路消失在夜色中。   当尉迟慧第三次走到钱不离的住处附近、呆呆的望着屋中的灯光时,阎庆国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问一下了,尉迟慧虽然是贵族家的千金大小姐,可她遇事少有羞怯扭捏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飒爽之气,现在这种样子真是太奇怪了。   尉迟慧低声说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大将军正在看城防图。”阎庆国更纳闷了,往日尉迟慧来的时候,总是大大方方的直接去见钱不离,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尉迟慧开口欲语,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好半天才重新鼓起了勇气:“他这几天说没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阎庆国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尉迟大小姐的表现更奇怪的了:“好像……没有吧。”   尉迟慧有些失望,低头沉吟了片刻:“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心里话?”   “心里话?”阎庆国苦笑起来,身形一偏,让出了路:“尉迟小姐,您有事直接去找大将军算了,末将能知道什么?”   “这……有些不好吧?”   阎庆国真的无语了,往日里尉迟慧没少找过钱不离,不好?那以前的事怎么算?   尉迟慧正用征询的目光看着阎庆国,察觉到阎庆国的神情有异,粉脸不由得变红了。尉迟慧不知道说什么好,阎庆国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搭茬,两个人就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尉迟小姐来了,庆国,怎么不请尉迟小姐进来?”   程达的声音把尉迟慧和阎庆国‘救’了出来,阎庆国连忙一弯腰:“尉迟小姐,请。”尉迟慧迟疑了片刻,缓缓向里面走去,程达、阎庆国还有几个亲卫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现在再想临阵脱逃连理由都找不到。   一条熟悉的道路,一座熟悉的房屋,尉迟慧走得非常慢,熟悉的感觉在此刻变成了让人不安的胆怯,自从那日与钱不离‘亲密接触’之后,她再没有来找过钱不离,反而一心等着钱不离先去找自己,虽然她知道这有些不可能,因为钱不离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派人来了也是公事,只是女孩子投入爱河之后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一些幻想。   没有等到钱不离的尉迟慧很失望,她的丫鬟们不停把新的动向报告给她,昨天士兵们说什么什么了,今天又说什么什么了,其中有很多让她脸红心跳的内容,五天过去,尉迟慧已经没有耐心继续等待了,她想找钱不离说个清楚。   至于到底想说清楚什么,其实尉迟慧自己也不知道。钱不离是姬胜情的丈夫,这对夫妻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王室天胄,一个是横扫八方的帝国大将军,这才叫天纵之合!尉迟慧经常拿自己去与姬胜情相比,结果却是自相惭秽,比地位,她是臣,人是君;比相貌,姬胜情在少女时就以美貌扬名,她尉迟慧却是藏在深闺人不识的大小姐;比名声,不管她如何努力也无法和高高在上的女王相比;比能力,先不说能力高低强弱,姬胜情掌握着王权,有了供自己大显身手的舞台,而她以前总是喜欢帮着自己的父亲参赞军务,现在又变成了帮助钱不离,就象命中注定一样,她尉迟慧注定了做人的影子。   聪明、有悟性,钱不离曾经如此评价过尉迟慧,尉迟慧倒确实没有让钱不离失望,在最容易把女孩子引向迷途的感情问题上,尉迟慧始终保留了几分理智,她知道不管将来她和钱不离的关系会变得怎样亲密,也无法走上前台。如果说姬胜情与钱不离的感情是盛日下开放的牡丹,那么她与钱不离的感情就是爬在墙角的牵牛花,只能躲在阴影中。   基于这种想法,尉迟慧和月色公爵一样理智,她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名份,只希望自己能得到回应,分享一部分感情。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何况这条路并不长,尉迟慧已经来到了钱不离的房门前,一只手停在了门环上,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犹豫了很久很久,轻轻推开了房门。   钱不离正盘坐在床上,左手持着烛台,右手则在默干城的城防图上缓缓划动着,开战以来,米哈伊尔只发动过一次大规模的进攻,而后一直以骚扰战为主,钱不离感觉到,米哈伊尔好似在等待着什么。现在钱不离几乎每天都要花上几个时辰看地图,寻找着自己的遗漏,还不断的换位思考,如果他率领罗斯大军、要怎么样才有可能攻下默干城?以前一些不受重视的问题也被钱不离重新搬上了台面,比如说掘地道破城,以前钱不离等人都认为在这寒冬腊月里,罗斯人并没有能力挖掘冻土,可如果彼得元帅筑城时就秘密修建了一条地道呢?   这是关系到姬周国生死存亡的一战!钱不离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展开想象,对每一种战术都进行反复的推理,几乎每一天他都能找出新的东西,并马上布置相应的措施。   勤能补拙,钱不离相信这句话。   听到了门的响声,钱不离抬头正看到尉迟慧,微笑着点了点头:“你来了。”其实钱不离在感情方面并不迟钝,很多事情他都心中有数,只是选择了装糊涂而已,所以他现在用‘你’来称呼尉迟慧,不是慧儿,也不是尉迟小姐,前者他怕惹出尴尬,后者他怕伤人心。   尉迟慧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地面上,她不敢直视钱不离。   “你先坐吧,等我一会。”钱不离用手指了指椅子,目光又落在了地图上。   尉迟慧没有依言坐下,她先是偷眼瞄向钱不离,见钱不离聚精会神的看着床上地图,这才放心大胆的观察起钱不离来。   尉迟慧心情之复杂,简直难以用语言来描述,在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想出了无数个开头,可是都不太合适。你怎么不去找我?这话太暧昧,象一个女孩子在对着自己的情郎撒娇,她和钱不离的感情还没到这个份上。你很忙吗?更不妥当,象是在抱怨钱不离,尉迟慧知道钱不离是一个永远把公事放在私事之前的人,在罗斯国大军围城的情况下,抱怨钱不离只顾着忙军务就有些过分了。你还好吗?废话!钱不离看起来本来就不错,又没有生过什么病,这么问有些没头没脑。你想我吗?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一个又一个开头出现在尉迟慧的脑海,但马上就被尉迟慧自己否决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尉迟慧的额头已经出现了细小的汗珠,她感觉这屋子太热,尉迟慧知道自己不能等下去了,再拖延一会,她就会失去开口的勇气,千万句话涌入尉迟慧的脑海,最后化成了一句:“你……会负责吗?”   军中传言她和钱不离的关系如何如何的亲密,不管是去皇城还是来前线,两个人都是形影不离的,这种传言对一个未曾婚嫁的女孩子来说影响非常大,所以尉迟慧问钱不离会不会负责是很正常的。只是尉迟慧说出了这句话,马上就后悔了,脸色也变得羞红,恨不得能钻到地下去。   钱不离正捕抓到一线灵感,可是这灵感被尉迟慧打断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尉迟慧,目光带着几分茫然:“负责?负什么责?”说完,钱不离又低下头去,皱着眉寻找刚才消失的灵感。这不能怪钱不离,每当他思考什么的时候,总是全力以赴、全神贯注的,也正因为此,他看问题才会比绝大多数人更细致入微。   尉迟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呆呆的看向钱不离,以她的骄傲主动来找钱不离表白,已经到了心理承受能力的极限,却听到如此无情的回答,尉迟慧几乎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你……你……”   钱不离依然认真的观察着城防图,全然没有注意尉迟慧的变化。   尉迟慧的眼泪夺眶而出,转身就往屋外跑,如果没有什么变化,今天的误会必将酿成一个悲剧,自尊心受到严重挫折的尉迟慧很可能会把自己封闭起来,变成一个冰雪美人,到那时钱不离能不能暖化尉迟慧将是一个未知数了。   就在这时,两只老鼠不知道为了什么,互相扭打着从墙角的鼠洞中冲了出来,人类总是自相残杀,这老鼠也是一样的。   别看尉迟慧这些天经历了不少血腥的场面,只是女人总有天性中最害怕的东西,或者是老鼠、或者是蛇、或者是蟑螂,尉迟慧本能的发出了尖叫声,向后避让。   人人都有本能,刺耳的尖叫声响起,钱不离的手一抖,差点没把烛台扔在床上,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尉迟慧,外边的程达想也不想,反手抽出战刀,就向钱不离的房间冲来,阎庆国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程达:“头,你干嘛?”   程达虽然沉默寡言,但并不木呐,他迟疑了一下,缓缓把战刀放入了刀鞘中。   “大惊小怪的,弟兄们守得这么严,连只耗子都钻不进去,里面是大将军的事,头你跟着瞎操什么心!”阎庆国坏笑起来,他哪里知道,这是在自己打自己耳光,让尉迟慧发出尖叫的,正是两只老鼠!   尉迟慧一路急退,可老鼠却越追越快,最后竟然跳上了尉迟慧的脚面,尉迟慧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再次发出尖叫声,使出全身的力气,跳上了钱不离的床,一头撞入了钱不离的怀中,意外的效果发生了,钱不离左手握着的烛台被撞落在床上,翻了几下,悄悄熄灭了,屋中变得漆黑一片。   “吹……吹灯了!!”阎庆国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钱不离的房间:“大将军就是大将军啊……”   程达干咳一声:“你们几个出去守着大门,就说大将军已经安寝,谁都不见!”   “头,要是有紧急军务呢?”一个亲卫满脸都是忍俊不禁的笑意。   程达犹豫了片刻,钱不离毕竟是负责夜间做战的主将,如果出现紧急军务,不通知钱不离后果很严重,但是在这种时候去通知钱不离好像后果更严重!程达很快拿定了主意:“不管什么军务,让他们等吧!”   屋中已经变得静悄悄的,没有了老鼠的威胁,感受着温暖的拥抱,尉迟慧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她有些不安的扭动了一下。此刻尉迟慧与钱不离的姿势很怪异,尉迟慧是栽倒在钱不离怀中的,而钱不离两腿已经伸开,平坐在床上,尉迟慧一动,反而更贴紧钱不离了,钱不离重心过低,身不由己的倒在了床上,换句话说,钱不离是被尉迟慧推倒的。   尉迟慧不敢说话,而钱不离早已清醒过来,想起尉迟慧刚才问自己会不会负责,他才明白过来,沉默了半晌之后,钱不离轻轻说道:“你不后悔吗?”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遮羞布或者装糊涂都成了毫无意义的东西,而且聪明人之间说话不用说太多,钱不离知道尉迟慧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尉迟慧的声音低如蚊喃。   钱不离叹了口气:“听说尉迟老将军的武技非常高?”   “你还叫老将军?”尉迟慧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责怪。   “那我应该叫什么?”如果是姬若发,他应该叫父王,但叫尉迟风云什么好呢?叫岳父是不合适的,钱不离给不了尉迟慧名份。   这个问题也把尉迟慧难住了,过了好半天,尉迟慧才迟疑着说道:“那……叫伯父?”   “随你,你让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钱不离轻轻说道:“不过,慧儿,我得先说好,要是让伯父……知道了我们的事,他用剑砍我的时候,你可要保护我!”   “才不会呢!”尉迟慧噗哧一声笑了,此刻她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长时间的单恋总算是有了结果,尉迟慧的声音腻得几乎能滴出蜜来:“你是大将军耶,你还会怕?” 第四七四章 乱中取胜   “岂有此理!”姬胜情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合众国与倭国发出了联合照会,将要攻打罗斯国的两个不冻港,从名义上说,合众国与倭国都向姬周国低头了,发动攻势之前要通知姬周国,这等于变相的承认了姬周国的宗主国地位。可是从实际利益上来说,他们太无耻了!罗斯国的主力都被吸引在默干城附近,与钱不离决一死战,而合众国与倭国趁虚而入、攻城拔地,白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还假惺惺的发出了照会,还说什么是要与钱不离夹击罗斯国的主力,那意思是帮了姬周国的大忙,这让姬胜情感到非常恼怒。   如果换成钱不离那个世界的冷兵器时代中被一群腐儒把持朝政的国家,见到这种照会之后,满朝上下都会欣喜若狂,他们要的就是面子,甚至不惜动用百姓的血汗钱去买面子,可这个世界倒很现实,姬胜情不但要面子,更要实际利益,缺一不可!   而且这份照会还有着很深的内涵,如果姬周国就此发出了贺表,无疑承认了三国之间的合作关系,自然而然就承认了合众国与倭国对两座不冻港的所有权,再深一步说,也承认了在未来的战争中,对合众国与倭国占领土地的所属权!   如果不发贺表,局势将变得扑朔迷离,在姬周国与罗斯国这种倾全国之力的大决战当中,合众国与倭国的介入就成了一股能左右局势的力量!他们有三种选择,第一个是帮助钱不离,这样罗斯国就占了绝对的劣势,胜利指日可待,第二个是坐山观虎斗,等着钱不离和米哈伊尔两败俱伤的时候,他们再出面争取更大的利益;第三个就是转而与罗斯人合作,这样钱不离就危险了,虽然合众国刚刚与罗斯国解盟,重新合作会给人一种反复无常的感觉,但罗斯人不会拒绝合众国的要求,钱不离的赫赫战绩已经震惊了整个世界,连米哈伊尔也没把握自己一定能击败钱不离,这种情况下合作是平摊风险、增强实力的好办法!   姬胜情之所以强忍着愤怒,用笑脸把使者送走,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决定会给前线带去巨大的影响,所以她不敢擅自表明态度,一切要等到商议后再说。   核心人物都来了,顾坚和武钟寒等人也来了,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魏悲回身上,虽然魏悲回的性子有些刚烈,但他是深通兵略的人,钱不离在临走时把默干城决战可能产生的后果向魏悲回剖析了一遍,就是看中了这点。   这里都是自己人,魏悲回无需特别表露与钱不离之间的‘分歧’,时势不等人,他在心中盘恒了片刻,开门见山的说道:“陛下,依臣看,还是发出贺表吧。”   “哦?就这么坐看着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占领大片的疆土?”姬胜情很奇怪一向是主战派并且对倭国怀着刻骨仇恨的魏悲回竟然同意让倭国大占便宜。   “陛下,现在只能选择权宜之策了,陛下应该知道大将军为什么在歼灭彼得的边防军之后,严令兵戈止于默干城吧?大将军不想在这种时候与罗斯人决战!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大将军想坐看变化,当一个消遥自在的渔翁,谁知那尼古拉七世妄动刀兵,逼得大将军不得不死守默干城,现在我们是鹬蚌,他们反而成了渔翁。依臣之见,应该马上回复贺表,尽快把合众国与倭国拉下水,才能化解大将军现在的困境,就算是把罗斯国南线防区以北、以东、东南的境土都分给合众国人与倭人也未尝不可!”   “你说什么?!”姬胜情柳眉倒竖,大声喝道。为了打赢这场战争,姬周国可算是倾力而为了,败了倒什么话也讲不出,胜了岂能原地踏步不动?还要把罗斯国南线防区之外的土地都交给合众国和倭人,在姬胜情看来,这太荒诞了!   “陛下,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大将军说过,该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陛下认为,从罗斯人手中夺取土地容易,还是从合众国和倭国手中夺取土地容易?”   “右相,朕如果真的按照你说的做了,朕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我姬周国的百姓?!”姬胜情冷冷的说道。为了胜利,姬周国的百姓们纷纷发动起来,有些百姓甚至自己过冬的衣物都捐献了,拥军税也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目,胜利之后却什么也得不到,真的没办法向百姓们交代。   “陛下,大将军当日曾经说过,一旦米哈伊尔败北,天下的局势就会变得愈发危急了!”说到这里,魏悲回露出了一丝苦笑。   “魏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贾天祥奇怪的问道。   不止是贾天祥惊讶,其他的人也非常不理解,只要击败米哈伊尔,辽阔的土地、庞大的财富等等都成了姬周国的囊中物,还能有什么危急?   “北边?你是说……金帐汗国??”   “是的,大将军说,如果与米哈伊尔僵持不下,金帐汗国倒未必率军进攻罗斯国,这天下么,人人都想做渔翁!但只要米哈伊尔的军力受损,以金帐汗国的实力、以乌立娜的狡诈,绝不会错过良机!”   “可是……大将军已经派人送来了消息,乌立娜就要嫁给尼古拉七世了,而且金帐汗国的呼日德亲王率军与米哈伊尔一起进攻默干城,你认为他们会自相残杀?!”姬胜情说道。   “陛下,这种婚嫁并不可信,其中肯定有鬼!但是说起来,这和我们的决策没有太大的关系。”魏悲回缓缓说道:“陛下,不外有两种结果,第一种是金帐汗国与罗斯人各怀鬼胎,米哈伊尔兵败之后,金帐汗国必将会入侵罗斯国!第二种是金帐汗国与罗斯国能精诚协作,挥师为米哈伊尔报仇!不管是哪一种,谁的贪心最大谁就会承受最大的压力,大将军之所以决意在战后按兵不动,而把防区之外的土地都让给合众国人与倭国人,就是为了那……转嫁矛盾!让合众国与倭国人去抵挡金帐汗国的锋锐,而我军却要抓紧时间修生养息,等到合众国人与倭国人抵挡不住时,我军再挥师东进,到那时我军是新锐之师,金帐汗国却余力将尽,我军自可以大占优势!反过来说,合众国与倭国兵败如山倒,哀求我军援助,我军又能大开条件,逼着他们让步,土地、财富还是我们的!”   姬胜情不由和贾天祥等人对视了一眼,他们从来没听到钱不离的具体计划,此刻在魏悲回这里听到,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震动。   “大将军说,此次默干城决战在战略上占了很大的被动,其错在他,大将军说自己犯了贪心的错误,又舍不得放弃,再不能这样了!敢舍才能有得!!”魏悲回倒也聪明,明白讲道理对姬胜情的影响远远不如‘大将军说’这几个字,干脆连连把钱不离带在嘴边:“臣还有一件事要启奏陛下。”   “准。”姬胜情轻声说道,魏悲回这番话对她的触动很大,她的神态不再象开始那么愤怒了。   “臣已经派人把大将军的亲笔信送到飞鹰部落了,大将军要求扎木合趁金帐汗国入侵罗斯国时,在背后进攻金帐汗国!”   “什么?扎木合为什么要听不离的话??”   “扎木合屡屡进攻夹脊关,不外是想用抢掠的办法扩充飞鹰部落的实力,现在大将军不但平价与飞鹰部落交易盐茶等物,更用制式的武器交换马匹,是用部落将士的生命来冒险,还是以物换物,到底要选择什么对扎木合来说并不是难题。现在飞鹰部落的实力已经大大加强了,以前扎木合把目标定在我姬周国的国土上,只是因为实力不如金帐汗国,不敢轻衅战事,此刻情势已经大变!陛下,扎木合毕生所求的是什么呢?”   “统一草原!”姬胜情叹了口气。   “不是大将军要扎木合去做什么,而是扎木合必须要去做!金帐汗国一旦开始进攻罗斯国,国内空虚,这是扎木合最好的机会!大将军就是要把所有的人拖下水,搅得天下大乱,最后我姬周国才能在乱中取胜!”魏悲回的情绪有些激动:“臣以为,大将军的计划是平天下之无上妙策!臣恳请陛下应允!”   “扎木合忍受不住这样的诱惑,臣以为扎木合十有八九会出兵的!”贾天祥接道。   “大将军认为,纵使有机会大败米哈伊尔,最多也只是谋求小胜,这样才会为罗斯国保留更大的实力,使天下的局面更加混乱!”魏悲回激动的续道。当时钱不离和他阐述计划时,魏悲回也是同样的激动,不过钱不离并没有料想到合众国与倭国会趁火打劫,钱不离毕竟只是一个凡人!当时他最大的忧虑就是成功守住了默干城、重创米哈伊尔之后,金帐汗国会趁虚而入,攻占罗斯国的领土,能打败米哈伊尔,姬周国四大军团的损失绝不会小,不管是北上还是东进,都是非常不现实的事情,等到军队修整完毕了,实力损耗殆尽的罗斯国早已灭亡,金帐汗国已经篡夺了胜利果实!   流血流汗,最后什么也换不到,反而要面对一个更加强大的敌人,钱不离无法接受这种结果!所以在他离开皇城前,已经预先伏下了一招,就是让魏悲回看准机会,把战事通报给飞鹰部落的扎木合,钱不离料想以扎木合的野心绝不会坐看金帐汗国强大起来,扎木合的背后一刀肯定是豁出了血本的一刀!   至于给合众国与倭国发送贺表的事情,完全是魏悲回自己的主张,一口一个大将军说,只是为了更有说服力,其实与钱不离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钱不离力求一个‘乱’字,让罗斯国残留些力量抵抗金帐汗国的入侵,又让扎木合背后捅上金帐汗国一刀,这乱局就形成了!合众国与倭国的举动虽然让人感到意外,但在魏悲回看来,这正是锦上添花的好事,让他们打前阵,可以让局面更加混乱!!   不过钱不离的计划也有错误的地方,他低估了乌立娜的决心和狠辣,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默干城分出胜负再出兵?!   姬胜情、贾天祥等人沉浸在震惊中,自古以来,横行世间的璀璨将星,哪一个不在追求着完胜?哪一个不想尽力削弱敌人的实力?钱不离现在自顾不暇,默干城守得住守不住还是一个未知数,却在想着让米哈伊尔保留一定的实力,这种事情听起来荒诞无比,但细想起来却又感到极有道理。   放弃应得的利益,这种事情并不容易做到!开疆拓土对各国的君王和将领们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梦想,不管是英雄还是枭雄,都有拿得起放不下的时候!如果金帐汗国毫无损失就占领了罗斯国,那么飞鹰部落将迎来苟延残喘的命运,统一草原的梦想也成了荒唐的泡沫,所以扎木合明知进攻金帐汗国对钱不离有利,也要赌上一把,只要能占领金帐汗国,吞并草原上所有的大大小小的部落,扎木合并不害怕钱不离!   倭国一样义无反顾,与不列颠帝国展开了数百年的海战,双方都很疲劳了,但又不得不打下去。如果倭国能在大陆上占领一块领土,无疑是比不列颠帝国多出了两只拳头,攻占不列颠帝国,倭国就成了独一无二的海上强国,进可攻、退可守,自能横行天下。   合众国也没有退路,发动战争不但是为了掠夺财富,更是为了转移国内矛盾,只有胜利才能维持查理王朝的统治,他们也有把战争进行到底的理由!   “好吧,贾大人,贺表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处理吧。”姬胜情被说服了。   “现在,就看大将军能不能守得住默干城了,如果万一失守……天下的局势再乱,也与我们全无关系了,我们……”魏悲回叹了口气,可是话没说完,却看到姬胜情又有了愤怒的迹象,猛然醒悟自己的话犯了忌讳,连忙低下头去。   “退朝!”姬胜情冷冷的说道,她的心却在悄悄呐喊着:“不离是绝不会输的,绝不会!!” 第四七五章 寒流中的鏖战   “这些黄毛鬼都疯了不成?!”张进武恨恨的骂道。   不知道米哈伊尔在打什么主意,自清晨开始,罗斯人竟然从四面展开进攻,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轮休了,钱不离、尉迟风云等四人分守四面城墙,抵挡着罗斯人的进攻。   双方用的都是冰弹,在天空下你来我往,打得是不亦乐乎,犹如天上在下着巨大的冰雹一样。米哈伊尔是一个善于随机应变的将领,他已经明悟了天威军团的战术,再不给投石车军集中火力的机会,罗斯人的投石车军化整为零变成了一支支小分队,每一支小分队只有三、五辆投石车,行动的路线也不象以往那样直线前进或后退了,而是呈‘之’字行前进,这样大幅减少了伤亡,更给默干城的城墙带去了莫大的威胁。   到现在已经打了三个时辰了,默干城的城墙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坑,幸好城墙还披挂着一层厚厚的冰甲,城墙的主体受损还是很严重。   姬周国士兵的战斗力与罗斯国士兵相比,非常悬殊,除了投石车军依然占据着优势外,其他军队全都是被压着打,就连钱不离的箭营也吃了些小亏。众所周知,射箭不光是需要力量,还需要一双灵敏的手,但在这连手指都无法伸直的寒冬里,箭营的实力根本发挥不出来!   罗斯国士兵都带着兽皮制做的护手,姬周国的士兵则是用布条把手绑起来,或者带上手套,初入冬时差距不明显,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差距也变得越来越明显了。逼到近前的罗斯国弓箭手不停的向上抛射着箭矢,姬周国的弓箭手还击起来却非常吃力,射出了几箭之后,手指就变得僵硬了,再也无法使出力气,不是无力拉开弓弦,就是手中的箭矢脱手而出,根本无法给敌军造成伤害。   姬周国的弓箭手们只能一批接着一批换上来,下去的士兵马上烤火,暖和过来之后随时准备接应,钱不离心中有数,这么极冷极热的反复下去,会给士兵们带去严重的隐患,热胀冷缩是无法抗拒的物理现象,收缩得太频繁了,毛细血管和神经都会产生无法逆转的损伤,可他没有别的办法。   肉搏战中的差距更是明显,姬周国的士兵连剑都无法握牢,双方的长剑相碰撞,往往是姬周国士兵的长剑脱手飞出。那刺枪刺在罗斯国士兵的铠甲上,结果是刺枪顺着双手滑了回来,很难刺穿对方的铠甲。跳到城垛上的罗斯国士兵与姬周国士兵的伤亡率已经达到了一比五,甚至更多,姬周国士兵要付出几倍的代价,才能斩杀掉对手。   不止是战斗力方面的锐减,姬周国士兵的双脚乃至双腿都被冻得麻木了,移动起来非常笨拙,不管是支援同伴还是斩杀敌人,手脚总是比眼睛慢了好几拍,有的甚至在跑动中会身不由己的跌倒。   地域不同造成的影响很难克服,现在的罗斯人看起来异常骁勇,但如果换成七月份在福州开战,于烈日下的厮杀鏖战中,会有成千上万的罗斯人因中暑而晕倒,战斗力不知道要弱减多少倍!   钱不离、尉迟风云等人知道士兵的战斗力会降低,但降低到如此程度就有些出人意料了,一个缓和过来的士兵跑到城墙上去战斗,有效的战斗时间只有短短的片刻,然后还要退回来取暖,四面城墙险情不断,幸好的是城内驻扎着四大军团二十余万士兵,预备队有很多,一直没有出现兵力不足的现象。   罗斯国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但是和姬周国士兵相比,他们那点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了,而最让罗斯人头疼的,是从无数的孔洞中伸出来的推杆还有城头上泼下来的凉水,躲在城墙中的姬周国士兵受到的影响相对小一些,城墙上又布满了冰,推杆只需要在云梯上顶上几下,云梯就会偏离城墙而滑倒。冰水更让人难受,一桶又一桶冰水顺着城墙往下倒,罗斯国的士兵再怎么耐寒,也禁受不住从头浇下的冰水,不是因为寒冷,冰水转眼之间就会变成冰块,闭上眼的士兵再不能睁开眼睛,眼帘都被冻硬了,睁着眼睛的士兵变成了睁眼瞎,就算他们侥幸从战场上活了下来,他们的眼睛也很难再看到东西了。   “那边没有事吧?”钱不离缓缓问道。   “顶住了。”张进武向着手心哈了口气,又搓起了手,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头发、眉毛、胡子都挂上了白霜:“我操,这天气也太冷了!”   张进武有些心烦,要不然不会在钱不离面前说粗话,今天的战斗打得非常吃力,又很是憋气,龙虎军团虽然久在北地做战,但今天的天气也实在太冷了,根本发挥不出多少战斗力。   “寒流来了,米哈伊尔等这股寒流已经等了很久了。”钱不离叹了口气:“这才是第一天,以后会更冷的。”   “寒流?”张进武品了品,觉得这个词形容得非常贴切。   “只是我有些奇怪,米哈伊尔应该等上几天的,等我们不耐寒流之苦之后再发动进攻,情势会更加严重。”钱不离皱起了眉头:“我的感觉是……米哈伊尔很焦急!而且一上来就是四面围攻,这证明米哈伊尔急于找出默干城薄弱的地方,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明天米哈伊尔就要集中兵力,试图突破一隅了。”   “莫非……罗斯国国内有什么变故?”张进武沉吟着道。   “能有什么变故?”   “比如说,金帐汗国……”张进武的话还没说完,自己先摇了摇头:“不对,如果是金帐汗国,现在米哈伊尔应该和呼日德打起来了,罗斯人的大营一直很平静,不是这个原因,可……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要想那么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打下默干城可没那么容易!”钱不离缓缓说道。   在号角声中,罗斯人又一次展开了进攻,张进武急忙跳上了木板车,向自己的防区驰去。   先是穿插前进的投石车,接着是密密麻麻的步兵方阵,罗斯人的投石车虽然在经受毁灭性的打击之后,数量上已经远远不如天威军团的投石车军,但默干城的城墙是静止不动的,滴水可以穿石,如果天天这么打下去,默干城的城墙早晚有崩塌的那一天,钱不离已经开始着手布置巷战的措施了,由此可见,钱不离对默干城的前景并不是很乐观。   阴暗的空中又下起了冰雹,双方投射的冰弹纷纷在目标上发出轰鸣声,城墙在颤抖,大地也在颤抖,汤云龙数次拦截对方的投石车却没有收到良好的效果,索性通令投石车军,把主要目标放在拦截对方的步兵方阵上。   一颗颗冰弹在罗斯人的方阵中划出条条沟渠,血染的沟渠!冰弹虽然要比石弹轻了很多,但胜在完全不用考虑后勤的问题,能投射多少就投射多少,在汤云龙的指挥下,无数颗如雨点般落在了罗斯人的军阵当中,砸得罗斯人片片人仰马翻。   罗斯人投射的冰弹纷纷落在默干城的城墙上,米哈伊尔学钱不离的办法,倒是解决了石弹储存、补给的难题,可惜也有不少相反的效果,如果罗斯人投射的全是石弹,现在的默干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冰弹的威力小了些,默干城又有冰甲护身,冰弹只是能破坏冰甲,里面的墙体损耗暂时并不严重。   当然,如果默干城的城墙和姬周国的城墙一样都是实心的,凭这些冰弹就算打上半年也未必能突破城防,问题是城墙中到处都是石室,每一间石室的毁坏都会削减城墙的防御力,巷道的毁坏能影响士兵的增援速度,换句话说,每打上一天,默干城的城防都会出现程度不同的减弱。   罗斯国的士兵竖起了一条条云梯,如蚂蚁般一个挨着一个向上攀爬着,而默干城则在战鼓声中变成了刺猬,不知道有多少推杆从孔洞中伸了出来。默干城城墙上的孔洞看起来没有规律,实际上在每一个垂直面上都保证有两个孔洞,力图保证所有的敌军云梯都会受到威胁。   不过罗斯人在这种城防战中已经积累了相当的经验,在云梯正面向上努力攀爬的大都是剑盾手,那些突然绕到云梯后面不动的就是斧手,他们给同伴让出了路,并监视着身边的孔洞,不少推杆刚刚伸出来,就被斧手拦腰劈断,没有了月牙刃的推杆就失去了威胁,姬周国的士兵只能再换一根推杆,可惜效果和刚才一样。   十几根云梯被推倒,但更多的云梯被保护得很周全,罗斯人各个联队的弓箭手压了上来,毫无悬念的压制住了姬周国的弓箭手。   这样下去可不行了!钱不离叹了口气:“传我命令,皇家禁卫军出动!” 第四七六章 元帅的悲哀   随时准备出战的两万皇家禁卫军分成四队,分别支援四面城墙,在这种酷寒的天气中,唯一能保持远程战斗力的,也就是皇家禁卫军了,毕竟皇家禁卫军是唯一一支足额装备脚踏弩的军队。   皇家禁卫军的参战,迅速扭转了不利的局面,钱不离命令五千皇家禁卫军士兵分成五队轮流射发弩箭,每千人射出的弩箭总能轻松的带走数百个罗斯国弓箭手的生命。   罗斯国的弓箭手开始反击,向城头抛射箭矢,可是想利用抛射的角度覆盖到墙头上并不容易,大部分箭矢都射到了城墙的里面,造成的伤亡屈指可数。   弩箭在百米之内的杀伤力是异常惊人的,往往是把人硬生生钉在了雪地上,死掉的人倒没什么好说的,那些垂死挣扎、不停蠕动并发出惨叫声的伤兵才让人感到恐怖。   位于后列的罗斯国剑盾手急忙后退,试图给弓箭手提供保护,可惜在他们赶到之前,弓箭手已经被狙杀了一半以上,剩下的弓箭手则老老实实躲在盾墙中,再也不敢露头了。   防守第二道城垛的箭营趁势探出身子发动了连射,他们的目标主要是吊在云梯上的斧手,攻防转换得太快,罗斯国的士兵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体会到姬周国弓箭手的威胁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罗斯国的士兵象在下饺子一样惨叫着掉了下去,不管是死的还是未死的,如果不尽快离开城墙根,他们就会在不停浇下来的冰水中化成冰雕。   一个联队受挫,紧接着下一个联队又会替换上来,好似米哈伊尔存心让自己的子弟兵送死一样,攻势一波接着一波,给人一种永无休止的感觉。   阴云笼罩着天地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时分,一抹夕阳才从天际跳了出来,映照得天地如血,在默干城四周,不知道残留着多少罗斯人的尸体,横七竖八默默的躺在地上,破碎的冰弹到处都是,城下凭空围起了一道数米高的小冰川,默干城附近的平原也显得有些崎岖不平,数以千架破损的云梯被罗斯人遗弃了,孤零零的卧在雪地中,在夕阳下,它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这严寒的天气里,纵使受了致命伤也不会留多少血,翻出来血肉很快就会变得冰冷而僵硬,所以和以往相比,整个战场少了些血腥气。   钱不离见罗斯人停止了进攻,紧张的情绪才得以放松了些,虽然做为一个统帅,他始终没有亲自参加战斗,但他也感到非常疲劳,身体和心理双方面的疲劳。   今日之战,米哈伊尔只动用了云梯,其他的攻城器械都没有用,究其原因,或者是惧于姬周国投石车军的实力,或者是想等待最好的机会,最后虽然己方占了上风,但钱不离没办法乐观起来,米哈伊尔并没有用全力!   东北角城堡内的一间石室里,钱不离、尉迟风云等人分坐在圆桌四周,彼此低声交谈着今天的战事。   每个人都意识到,战争的关键时刻来了!现在的天气越来越冷,双方都没有打持久战的能力,罗斯国人如此疯狂的攻势至多能维持个七、八天,问题是,姬周国人的持久力更低。   激烈的战斗只打了一天,就出现了高达五千人的非战斗减员,桌子上文案中记下的统计数字已经把残酷的现实摆在了大家面前。前线做战的士兵、后方制造兵械和运送兵械的士兵、包括整装待发的预备队,差不多有五千人出现了程度不同的冻伤。   做战时和往日不一样,往日士兵们感到寒冷难耐时,会躲进营地生火取暖,到了战时,不管士兵们有多冷,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他们就必须要坚守岗位!大部分士兵都是第一次经历寒流,根本不知道手脚的感觉由刺痛变成麻木之后将意味着什么,走不了路就随便找根木棍当拐杖,拿不起武器就换一只手,就这样一直坚持到战后,等到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变成紫黑色时才知道害怕,但这时候已经晚了,纵使在现代社会,也可能要采用截肢的办法才能把他们救回来。   加上战死的士兵,四大军团的损失非常大,钱不离、尉迟风云等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没想到,这里的冬天真会冷到滴水成冰的地步!我以前还以为有些夸大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潘智超喃喃的说道:“罗斯人是怎么在这种地方过日子的?”   “安德鲁说,他以前也没经历过这么冷的天气,今年太反常了,寒流不但比以前来得早,还比以前冷得多,以往纵使到了一月份,也没有现在冷。”   “这么巧?”张进武苦笑起来。   “也可以说,这是一件好事,安德鲁在这里呆过很长一段时间,连他都有些受不了,米哈伊尔的士兵未必能比安德鲁强上多少,如果米哈伊尔接连发动进攻的话,只要我们能守住半个月,这场仗我们就赢定了。”钱不离缓缓说道。罗斯人擅长在冬季做战,可这不代表罗斯人能在寒流的影响下持续做战,寒流肆虐的区域,温度基本上都会比正常时下降十度以上,直到寒流过去之后,气温才会逐步回升。不要小看区区十度的温差,这可以让罗斯人的耐寒力在短短时间内就达到临界点,而做为攻城方则更是艰险重重。换句话说,此刻米哈伊尔挥舞的是一柄双刃剑,不但在削弱着姬周国四大军团的战力,也在削弱着自己。   “半个月……”尉迟风云低声重复了一遍,好似在问钱不离也好似在问自己。   “我估计今天只是米哈伊尔的试探,他在寻找默干城的薄弱地带,明天就应该集中兵力了,大家都报一下吧,看看哪里受损最严重。”钱不离说道。   经过详细的统计,钱不离发现以潘智超防守的南城情况最不妙,西南角城堡向东三百米处,挨着的五条巷道都被砸塌了,石块把巷道堵得死死的,士兵们要从其他的巷道饶过去。如果明天米哈伊尔集中兵力进攻这里,有可能形成局部突破。   “没有办法重新挖开么?”张进武问道。   “很难,坍塌了十几米呢,雪水又把石块都冻在一起了,如果多给我几天还可以,一夜的时间可不够。”潘智超摇了摇头:“就算能挖开,挨上几颗冰弹还得塌下来。”   “那这样吧,明天从东、西、北三个方面各抽出一百辆投石车,我把汤云龙再调过去,再拨给你三千皇家禁卫军。”钱不离沉吟了片刻说道:“等着米哈伊尔的反应,如果他真是把南城当成了突破口,其他军团都会给你提供支援的。”   “这仗打得窝囊!”潘智超叹了口气,他从钱不离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非常喜欢运动战、游击战等占据着主动权的战术,而对目前极其被动的防御战一点都不感兴趣,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纵使有千条妙计,出不了城都是白搭。   “窝囊吗?那你就要使出浑身解术,把米哈伊尔变得比我们更窝囊!”钱不离笑道:“其实他现在也不好受,今天不要命的冲上来试探我们虚实的,可都是米哈伊尔的子弟兵啊!”   “请大将军放心,末将会全力以赴的。”潘智超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米哈伊尔一向爱兵如子、深得军心,如果没有上下效命,米哈伊尔也不可能立下赫赫战功,这一次却大违用兵之道,你们不觉得其中有些古怪么?”尉迟风云说道。   “应该是罗斯国那边出了些事。”钱不离早就有这个想法:“可惜现在困守默干城,内外阻绝,没办法派人探听消息。”   “远水解不了近渴,不管罗斯国那边出了什么事,仗还是要打的。”张进武笑道:“大将军,您和潘将军早些下去休息吧,您已经快熬了一天一夜了,明天也许要比今天更难挨。”   “也好,两位老将军,你们今天也轮换着休息吧,想来罗斯人更需要休息,今夜不会有事的。”钱不离笑了笑。   这一次钱不离可错了,罗斯人并没有睡,在默干城的南方,两座庞然大物正悄悄的移动着。   米哈伊尔静静的看着盘踞在前方的默干城,面色安详,可他的心中却有波涛在翻涌,按照他原来的计划,应该继续僵持一个月之后,把姬周国四大军团的战力耗得更低,再发动全军总攻。可惜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尼古拉七世来了急令,合众国与倭国联合入侵,攻势非常凶猛,现在已经有十几个城市陷落了,东方的重镇特拉维也被包围,情势万分危急,尼古拉七世命令米哈伊尔马上分兵救援特拉维,阻击合众国与倭国的军队。   对米哈伊尔来说,这是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分兵?分兵哪里是说分就分的?!躲藏在默干城中的是一只凶猛的老虎!合众国与倭国不过是小贼,钱不离才是致命的威胁,猛虎出柙的结果意味着罗斯国将迎来毁灭性的打击!   如果可能的话,米哈伊尔不想去理会其他的威胁,只要能歼灭默干城中的四大军团,整盘棋都活了,不管是继续进攻姬周国,还是东进解决合众国与倭国,没有人能挡住他米哈伊尔的脚步!纵使金帐汗国有不轨的举动,集全国之力迎战金帐汗国,米哈伊尔认为自己占了七成胜算。以往罗斯国是两面做战,尚且能做到有攻有守,如果获得全国的支持,米哈伊尔有信心击败金帐汗国。   但米哈伊尔更知道,他只是一个元帅,而不是国王!他的权力是尼古拉七世给予了,如果需要,尼古拉七世可以把权力夺回去!纵使他有再多、再好的理由,也不能违抗尼古拉七世的命令!否则的话,不止是他本人,他的家族都将承受尼古拉七世的怒火,君王的愤怒,足以让他们陷入地狱。   至于合众国与倭国的战力,米哈伊尔根本就是不屑一顾,他们能占领十几个城市,根本原因是那些城市没有足够的防守力量,做为元帅,米哈伊尔清楚罗斯国的东方已经空虚到了何等地步。   无奈,还有悲哀,两种情绪在米哈伊尔心头翻涌,他只有六天时间去占领默干城,然后连扩大战果的时间都没有,必须马上东进支援特拉维,如果让合众国与倭国的军队打到了首都,尼古拉七世是绝不会原谅他的。   问题是六天的时间能占领默干城吗?钱不离用兵狡诈多变,这一次能把他困在默干城中是绝无仅有的好机会,米哈伊尔真的不想错过。以钱不离的威信和四大军团的经验和战斗力,姬周国全军崩溃的可能性可以忽略不计,那么意味着在破城之后还要进行一场艰苦的巷战,六天?够么?   接到尼古拉七世的命令之后,米哈伊尔马上坐下来给尼古拉七世写信,信中极力陈说歼灭姬周国四大军团的战略意义,可是信写了撕、撕了写,最后米哈伊尔开始面对着白纸发呆。君臣几十年了,米哈伊尔清楚尼古拉七世的禀性,那是一个暴躁易怒而又自以为是的人,如果他把信送回首都,继续包围默干城,拒不支援特拉维,也许下一道命令就是解除自己的军权了,留在首都的家人也会迎来灭顶之灾!   到现在米哈伊尔也没做出最后的决定,是无论如何也要歼灭姬周国的四大军团?还是在进攻受挫、歼敌无望的时候迅速脱离战场,东进特拉维?选择了前者,他将成为尼古拉七世的罪人,选择了后者,他将成为罗斯国的罪人!不管选择了哪一个,他的下场都注定是悲哀的。 第四七七章 城破   “进攻!!”米哈伊尔有力的挥动了一下手臂。在寒流中发动攻击困难重重,现在又是深夜,但米哈伊尔必须要这么做!他试图创造出一个辉煌的奇迹、一个完美的结果!如果能在今夜破城,能在五天之内全歼姬周国的四大军团,随后率军驰援特拉维,那么一切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至于军团将受到多么严重的损失、不经过休整能不能战胜合众国与倭国的联军,这些问题米哈伊尔并不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默干城之战才是代表整个大陆最高层次力量的决战,合众国与倭国都是跳梁小丑,不管是从士兵的素质还是从将领的能力上看,他们都构不成什么威胁。   默干城中有钱不离、有尉迟风云和张进武、还有崭露头脚的潘智超,姬周国四大军团更是百战之师,如果打下默干城,不止是让姬周国的实力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从人材储备的意义上来讲,也是一场空前的灾难。四大军团中有多少将领?一千?三千?谁敢保证这些人中不会诞生出璀璨耀眼的将星?!米哈伊尔已经打定了主意,取胜之后他不会留一个俘虏!骂名就由自己来背负吧,他要为罗斯国的强大扫清一切障碍!   两座庞然大物分开了,一座加快速度向前冲去,一座依然用原速缓缓推进,月亮突然跳出了云层,天地间变得亮堂了,此刻才能看清那庞然大物的本相。   这是米哈伊尔下令制做的,想法他早就有了,可惜一直没有实践的机会,往日他与金帐汗国做战时,对方的城市少得可怜,不是在草原上穿插做战就是退回罗斯国的城市中防守,攻城战术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米哈伊尔的致命武器全是用巨大的原木制造的,最下面是光滑的木板,前端向上翘起,象巨大的雪橇,上面是整整十根直径超过一米的巨大的原木,列成了一排,再上面是九根同样大小的原木,依此类推,到了最上面只有三根原木。   总体来说,米哈伊尔制造的冲城车宽度已经超过了十米,高也在六、七米左右,长度超过了十五米,原木与原木之间全是冰层,米哈伊尔用绳索和冰把原木紧紧的固定在一起,而在原木之间的缝隙中,还夹杂着不少石块和铁块,这是为了增加冲城车的重量。冲城车到底有多重是没办法计算了,冲城车的前方有一百余匹战马在牵引着,后面和左右还有数百个士兵在推,饶是如此,冲城车的加速过程也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   米哈伊尔本意是建造十架这样的冲城车,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军中只有两架,此刻都被米哈伊尔用上了。   战马的前方,有十多个罗斯国骑手,他们都是死士,负责控制战马奔跑的方向,而所有的战马都戴上了眼罩,人可以有决死的勇气,战马不行,为了防止马群受惊,只能采取这种办法。   冲城车出击的地方距离默干城有七、八里远,跑到五里远的时候,负责推动冲城车的罗斯人已经有些跟不上了,但冲城车已经获得了足够的惯性,速度丝毫不减,笔直的向着默干城冲去。   如果把这里比成雪海,那么冲城车就象一头势不可挡的远古巨兽,车头两侧腾起的雪雾如喷泉般足足喷起了十余米高,前方的战马虽然看不到东西,但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越跑越快,结果冲城车也跟着越来越快。   一匹战马不小心滑倒了,没等它爬起来,冲城车已经狠狠的碾上了它的身体,血花转瞬即逝,冲城车象活物一般向上跃了一下,又重重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那是什么?”默干城的南城上,一个守夜的士兵呆呆的看着前方。   一个又一个士兵从城垛处站了起来,顺着马蹄声向前观望,在月光下,先是一群战马跳入了他们的视野,而战马的后面是一个让人心惊的庞然大物,正以凶猛的气势向城墙冲来。   “敌袭、敌袭!!!”一个偏将奋力敲响了战鼓,随着战鼓声,一队队士兵从暖身之处冲了出来,迅速跑上了城墙,刺枪手握紧了刺枪、弓箭手端平了弓箭、投石车的士兵则开始在给投石车装弹,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没有人认识到,等待着他们的是一场灾难!   “准备火箭!”第二道城垛上的弓箭手冷静的换上了火箭,瞄准那庞然大物,拉开了弓弦。   “射!”一排火箭如流星般飞了出去,准确度非常高,绝大部分火箭都射中了目标,可攻城车上面象默干城一样披着厚厚的一层冰甲,火箭根本就没有用处。   没有射第二箭的机会了,驱使着战马的罗斯国士兵已经义无反顾的撞到了城墙上,战马的速度到了极限,一撞之下,马固是脑浆迸裂,人亦是血肉横飞!紧接着,巨大的攻城车带着让人心怵的速度重重的撞在了城墙上。   轰地一声巨响,冰块和碎石如雨点般向四下飞溅,第一道城垛上有几十个剑盾手和刺枪手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直接就被坍塌的石块埋住了,第二道城垛上的弓箭手身不由己,纷纷栽到了外边,惨叫着掉在地上,城头上的轨道在瞬间就震毁了,其中一辆投石车上的绑索被震断,竟然把冰弹投向了城里,投石车还有士兵们都被震得东倒西歪、口鼻流血。在撞击点两侧百米之内,没有一个人还能站着,不知道有多少人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城墙中隐隐约约有惨叫声传来,默干城的城墙都是空的,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室,正是士兵们休息的好地方,这一撞之下,石室中的士兵都变成了滚珠,毫无规律的四处碰撞着,有的士兵干脆直接飞到了墙上,当场就撞得头破血流。   庞大的攻城车也在转瞬之间解体,直径达一米余的原木四处飞舞起来,其中有两根原木带着呼啸声直接向后飞出了六十余米开外,重重落在地上,又滚了好远,才停下来不动了。   还没等惊雷军团的将士们回过神来,远处再次传来了马蹄声,一座和刚才一摸一样的庞然大物跳入了士兵们的视野,车头处向两侧排开的雪浪飞起了老高,气势异常惊人。   “离城!撤!!!”一个偏将怒吼道。   这种攻城车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留下来十死九生,还不如暂时撤离城墙再做打算。   第二架攻城车在撞击点东侧五十米外撞到了城墙上,又是一番血肉横飞的场面,那个偏将虽然下了一道比较明智的命令,但攻城车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大多数士兵没能及时离开,再一次被震得东倒西歪,正在撤离城墙的士兵也惨叫着台阶上滚了下去,只有少数及时钻进巷道的士兵才得以保全。   两个撞击点之间的城墙正在缓缓变形,一块接一块的砖石掉落下来,小缝隙变成了大缝隙,小孔洞变成了大孔洞,眼见是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远处的米哈伊尔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再给他一个月时间,如果能让他做出十架以上的攻城车,他可以一战破城!可惜战场上没有那么多如果,米哈伊尔看了副官皮埃尔一眼:“进攻!!”   罗斯国军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号角声,冲在最前方的,是米哈伊尔麾下最精锐的六个联队,第一次攻城就动用了六支联队,米哈伊尔这一次是用了全力,此刻他无法留手,也容不得他留手!   紧随其后的是二千余辆投石车,米哈伊尔把所有的投石车都用上了,他下了死命令,操作投石车的是士兵必须要顶着姬周国的投石车对射,哪怕是所有的投石车全部毁在这里也在所不惜!   再后面是米哈伊尔雪藏了很久的二百余架楼车,楼车的高度要比箭楼高出一倍,最上面站着的都是弓箭手,中间和下面全是披挂着重甲的士兵,一旦楼车靠近了城墙,里面的士兵就可以轻松的跳到城墙上面。当然,城头他们是上不去的,他们的目标就是默干城的第一道城垛,只要占领了一处巷道,罗斯国的士兵就能沿着巷道源源不断的冲杀进去!   跟在楼车后面前进的,是三百余架箭楼,在宽达十几里的平原上,缓缓向默干城逼近。   最后面是米哈伊尔的预备队,在位置靠前的预备队中,几乎每十个士兵就要扛着一架云梯,为了今日的总攻,米哈伊尔一共准备了四万多架云梯,其所属的军团也几乎全部出动了,只有金帐汗国的呼日德带领本部骑兵负责保护两翼。   今天一定要占领南城,接下来才能逐步夺取其他城墙的控制权,仅仅有六天时间的米哈伊尔必须要争分夺秒,他已经为每一天制定好了目标,哪怕只有一天没有完成任务,对他来说,默干城之战就已经提前结束了。 第四七八章 阻击   钱不离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侧耳细听,南面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喊杀声,自从默干城被包围之后,米哈伊尔从没有打过夜战,至多是骚扰几次,这是怎么回事?钱不离心中警醒,跳到地上开始穿戴铠甲。   “大将军……”程达急急忙忙冲了进来,见钱不离已经醒了,上前几步一边帮着钱不离戴上头盔一边低声说道:“大将军,米哈伊尔集中兵力进攻南城了!”   “尉迟上将军呢?”   “尉迟上将军担心米哈伊尔在用声东击西之计,只从各城抽调了一半的兵马去南城支援,其余的士兵都在原地待命,预备队也没有动。尉迟上将军亲自在南城指挥,米哈伊尔的帅旗也在南方出现了。”程达也是个老军人了,他用最简洁的语言告诉钱不离各城的状况、可以使用的后备兵力,以及双方的指挥官,这些消息足够钱不离马上做出决定了。   钱不离听到预备队还没有动,心中舒了口气,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危急,否则尉迟风云应该动用一部分预备队了。现在是由四大军团分守四面城墙,而实际上用不了那么多人去防守,为了更好的保证士兵的战斗力,每支军团只派出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其余的士兵都在后方修整,充做预备队,战时的时候才会出动。加上皇家禁卫军,钱不离掌握着十五万人的预备队,这足以应付任何危急了。   南城处杀声震天,一排排石弹破空而起,落在了城墙上,米哈伊尔学着钱不离改用冰弹之后,把石弹都储存起来了,准备在关键时刻动用,现在正是破釜沉舟的时候!   两个撞击点之间的城墙受到了重点照顾,墙体本来已经受损,在短短的时间,又承受了上千颗石弹的轰击,墙体开始逐步坍塌了,大大小小的石块如雨点般向下坠落。   城头上投石车军的投石车在拼命反击着,可是罗斯人的投石车却没有做任何战术规避,只是停在原地用最快的速度装弹,然后再次投射。   如果不是要攻打默干城,米哈伊尔根本用不上这么多投石车,战后他还要火速支援东方的特拉维,更不可能拉着许多的投石车一起走,所以米哈伊尔报着把投石车拼光的决心下了死命令,绝不允许投石车后退半步!   这是无意识中打出的大规模火力覆盖,效果出奇的好,被重点照顾的五十余米长的城墙经受了四轮轰击之后,终于崩塌了,露出了一个豁口,而此刻罗斯人的投石车在对方精准无比的打击下,已经损失了一半以上。   罗斯人发出了兴奋的呼喊声,一支精锐的联队向着豁口涌去,其余的联队开始架云梯攻城。   罗斯人的进攻迅速,姬周国士兵的反应也不慢,在尉迟风云的指挥下,一队队姬周国士兵从两侧支援过来。城墙中不止有纵向的巷道,还有横向的,士兵们不用走出城墙,就能达到整座城墙的任何一处。   速度最快的是汤云龙的投石车军,沿着城头的冰轨投石车军第一时间赶到了战场,正是在他们齐心协力的反击下,才能在罗斯人的投石车仅仅攻击了四轮之后,就给予对方重创。   罗斯人的楼车已经逼近了城墙,汤云龙腾出手来指挥投石车集中攻击罗斯人的楼车,只是投石车军的投石车都被镶在轨道内,投射方向是向外的,不可能随意改变方向,而且时间紧促,罗斯人只付出了四架楼车的代价,其余的楼车都挨到了城墙上。   每一架楼车中都藏着七十余个披挂着重甲的罗斯士兵,他们从楼车中涌出来,跳进了城垛,挥舞着长剑向姬周国的士兵攻击着。   城垛上的反击被压制住了,从云梯向上攀爬的罗斯士兵压力大减,一时间那人流如蚂蚁般涌了上去,姬周国的士兵抵抗不住,或死或退,第一道城垛宣告失守。   站在城堡的最上方观战的尉迟风云摇了摇头,用手一指:“那是谁的部队?”   “是天威军团的羽林军。”潘智超放下了望远镜,他的住所就在南城附近,当第一次撞击声响起来时,他就往这里赶了,后来的战斗都是他和尉迟风云协力指挥的。   “传我的命令,让他们退下去,给罗斯人让出一条路!”   城墙虽然坍塌了,但还剩下三、四米高的残垣,不少罗斯人爬上残垣之后,不是向两侧攻击,而是直接跳入城中,李霄云率领着羽林军正与闯入城中的罗斯人展开殊死战。   “上将军,如果让罗斯人闯入城中那后果……”   “退下去,给罗斯人让路!”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响了起来,钱不离已经到了:“皇家禁卫军已经整装待发,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关键是城墙!”   “不错。”尉迟风云点了点头。米哈伊尔的金色海洋重骑兵虽然战力强大,但他们根本冲不进门,在没有完全占领城墙的情况下,想单单靠着步兵扩大战果那是不可能的。罗斯人的兵势随时可能被阻截,冲进城内的罗斯人就成了孤军,何况天威军团有着强大的骑兵队,配合步兵四面包围,饶是罗斯人再勇猛善战也难逃被歼灭的下场!   何况这不是普通的攻防战,四大军团的战斗力比起米哈伊尔的军团是不遑多让的,只不过因处于冬季,钱不离才下令退缩防守,换句话说,四大军团纵使落入困境,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反击力量,所以眼看南城已经被攻破,尉迟风云的神态依然非常平静。   米哈伊尔这一生都在与金帐汗国为敌,而尉迟风云却是南征北战,什么样的对手他都领教过,具有不同特点的军队也一一败在他的手下,擅长丛林战的土族人被尉迟风云征服了,全民皆兵、到处都是游击队的奥斯曼公国在尉迟风云剑下覆灭了,来如风、去如电的扎木合始终奈何不了尉迟风云,罗斯国的彼得元帅更是整整被尉迟风云欺负了二十多年,屡次当缩头乌龟、靠着默干城的防御才化解了尉迟风云犀利的攻势,说起来彼得元帅也真是不幸,最后终于攒足了实力,大举反攻时却碰上了钱不离这个天外来客,落了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单纯比起经验来,米哈伊尔不如尉迟风云,几十年面对同一种风格的对手,会养成无法改变的习惯,也许这种习惯能很好的克制老对手,但在新对手身上却未必能发挥多大作用。相比之下,尉迟风云才是一个真正的战术大家,与不同的对手战斗中沉淀出的经验和底蕴已经远超米哈伊尔。   尉迟风云刚开始还是颇为紧张的,毕竟米哈伊尔发动的攻势太凶猛了,可是看到罗斯人的投石车不做战术规避、不顾成批量被摧毁的命运,持续不断的进行投射时,尉迟风云的眉头反而舒展开了。他虽然看不到远处的米哈伊尔,但他能从各种小细节上分析出米哈伊尔的心态,身为统帅最起码要做到不能浪费手中的实力,米哈伊尔这种疯狂的进攻正证明着他心中的焦急,如此就好办了,敌人想要什么就不让他得到什么!尉迟风云认为拖下去就能拖垮米哈伊尔,集合四大军团的实力拖还是拖得起的,至于米哈伊尔到底为什么焦急他并不知道,这只是一个老将军的直觉。   尉迟风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狗急跳墙!嘴角不由绽放出一缕笑意。   “笑什么?”刚刚抢过潘智超手中望远镜的钱不离正看到了尉迟风云的微笑,不由奇怪的问了一句,钱不离不明白在这种关键时刻尉迟风云怎么还笑得出来。   “没什么。”尉迟风云摇了摇头:“大将军,您的刀锋军应该出动了!”   “恩!”钱不离肃然道:“传我的命令,任帅、方老生率军从东侧进攻,李霄云、浮梁率军从西侧进攻,无论如何也要把城墙中的罗斯人全部给我打出去!”钱不离到了这里,发号施令的权力自然就转移到了他身上。   刀锋军和羽林军是钱不离引以为傲的矛与盾,以致于舍不得让他们去防守城墙,除了例行的训练之外,钱不离只让他们负责巡逻的任务,巡逻的真正目地是想让他们习惯默干城的气候。而且刀锋军和羽林军的条件和待遇都是最好的,学着罗斯人做出来的兽皮手套钱不离都没有,刀锋军和羽林军却已经装备齐全了,人都有私心,做为天威军团的两个品牌,钱不离自然要想方设法加强他们的实力,现在,正是动用他们的时候了。   “传我的命令,投石车军全力攻击罗斯人的投石车,无需阻拦罗斯人的步兵,让他们上来!”钱不离发出了第二道命令。 第四七九章 无法回避的死战   城里城外、城上城下,两军已经杀成了一团,罗斯人虽然占领了第一道城垛,但是他们无法爬上对第二道城垛造成威胁,眼看着城墙就要失陷,不用上官下达将令,惊雷军团的将士们都急红眼了。四大军团的士兵本就有着互相攀比之心,别的城墙都没事,自己的地盘却要被敌人占领,对士兵们来说这是一种极大的侮辱!惊雷军团的弓箭手们从城垛外探出身体,干脆用以命换命的战术与罗斯人的弓箭手对射,一方占了地利,一方占了天和,倒是杀了个旗鼓相当,可是等到天威军团的箭营支援过来,从城头上向下发动雨射之后,罗斯人的弓箭手就吃不住劲了,迫不得已退出了阵地。   汤云龙指挥着投石车展开了集团抛射,罗斯人的投石车处境非常尴尬,步兵已经冲上了城墙,如果继续轰击默干城的城墙,有很大可能伤到自己人,如果和敌军的投石车对战,不要说地利上的巨大差距,数量也远远不如对方多,这根本就是在找死。可惜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片刻的犹豫足以酿成大错了,短短的时间内,罗斯人的投石车又被摧毁了许多,剩下的士兵不顾米哈伊尔的严令,纷纷向后退去。   在默干城的城墙中,任帅和方老生率领本部从东侧镶入,李霄云和浮梁率领本部从西侧进攻,严格的说,这是默干城决战以来最公平的一次对战,寒流虽然可怕,但城墙中层层叠叠的石室已经使寒流的威力降到了最低,而且石室中驻扎的士兵都有固定的时间取暖,比起外边来,这里算是很暖和的地方了,以致于不少士兵干脆除去了碍事的兽皮手套,甚至摘掉了铁甲,就那么短兵相接的和罗斯人拼斗起来。   天威军团的训练方法可以说是当世最复杂的,各部之间的配合也是当世最默契的,他们既能列出战阵正面对敌,又能化成散兵线与敌拼杀。相反,在只能容两、三个人并排通行的巷道,罗斯人的战斗力却被大大削弱了,他们擅长的是列出战阵对抗敌军的骑兵焉或步兵,而不是这种惊心动魄的混战。   刀锋军和方老生的部队自动化整为零,在巷道中打头阵的是凶猛无比的战刀手,其后则跟着十几个手握标枪的士兵,一旦遇敌,由战刀手挡住敌人,后面的士兵则向前投掷标枪,或者用标枪向前乱戳。如果是刺枪手的话,在巷道中很难施展开,一枪刺空就有生命危险,标枪手却没有这种顾忌,默契的组合给罗斯人带去了惨重的伤亡。   任帅打得性起,干脆带着亲卫们独闯一路,在正面的战场上,个人武技的高低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再厉害的高手也挡不住多人围攻,可是在巷道中个人武技的高低就足以决定生死了。任帅面前的敌人始终只有两个,虽然没有用拿手的熟铜棍,但任帅手中的战刀依然如棍势般大开大合,杀得罗斯人是叫苦不迭。任帅的亲卫则贴在两侧,天威军诸位将领的亲卫队都拥有不少脚踏弩,在巷道中发射脚踏弩当真是一射一个准,有时候竟然把两个罗斯人前后穿在了一起。   李霄云的风格与任帅截然不同,他的武技不行,不会亲自带头冲锋陷阵。罗斯人的弓箭手还在城下,进入城墙的全都是近身作战的步兵,李霄云就欺负罗斯人没有弓箭手,命令羽林军的弓箭手和标枪手打前锋,两军相遇彼此间的距离不过十余米,弓箭手闭着眼睛都能射中人,何况还有七、八根脱手飞出的标枪,等罗斯人拼命冲过来,羽林军的战刀手已经补上了位置。   惊雷军团的将士们也在各个巷道、各个石室中顽强的战斗着,在尉迟风云独领风骚的年代里,以高进为主将的惊雷军团居于四大军团的末位,后来潘智超来了,带领惊雷军团连打了几个翻身仗,歼灭了合众国理查德元帅的主力部队,士兵们的自信心也随着高涨起来,在他们眼中,天下劲旅除了天威军团外就属他们了。荣耀要靠鲜血来证明,面对着气势汹汹的罗斯人,惊雷军团的士兵犹在咬牙奋战,没有人向后退,也没那个脸向后退,饶是同室的战友尽数战死,只剩下孤身一人,那士兵依然在拼命挥舞着长剑,全然不顾对方的武器将要击中自己,只求最后再斩杀一人。   种族之间的战争历来是残酷的,愿意卖身投敌的人并不多,象安德鲁那样也是因为被人当成了炮灰,加上对上司的仇恨,才转而投到钱不离麾下,可是他的忠勇军成立很长时间了,钱不离给了他那么大的支持,安德鲁忠勇军的编制也没满一千人,不是安德鲁不卖力气,他也明白在乱世里实力的重要性,任凭他舌头磨出了泡,罗斯人就是不愿意为他卖命,安德鲁也没什么好办法。   见识过了云州百姓的惨景,听过了无数凄惨、催人泪下的故事,四大军团的士兵们绝不会在异族人面前放下武器,何况,他们肩上还背负着沉重的荣耀!只要一息尚存,每一个士兵都在拼命的攻击着罗斯人,战斗进行得空前残酷。   在罗斯人占领的巷道和石室里,没有一个俘虏,不是罗斯人不想要俘虏,而是要不得!那被砍断了手臂的士兵,竟然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直扑过来,把对方砍倒之后才松了口气;那头部中了一剑、鲜血已经把双眼糊住了的士兵对着一处空地拼命挥舞着武器,看起来很滑稽,可是在罗斯人把他放倒之后就不滑稽了,对方竟然挣扎着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奇巧无比的刺入了一个罗斯人的咽喉;那身被数创、肚腹间的肠子都流出来的士兵面带狰狞的笑容,迈动着沉重的步伐、拖着肠子就那么一步一步向他们逼来,面对这样的士兵,罗斯人根本不敢想要把对方俘虏,只能呐喊一声围上去把对方砍倒,不知道为什么,有的罗斯人望着那士兵的残骸,剑尖在悄悄的发抖。   为了国家的兴亡、为了民族的昌盛,这些在此刻都是屁话,普通士兵们没有多高的觉悟,也没有远大的理想,他们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既然死亡已经不可逆转,那么,在死前最后做一次战士吧!   用现代心理学的话来说,一个没有了生存空间的人疯狂起来是非常可怕的!与罗斯人相比,四大军团的士兵们都是没有了生存空间的人,他们被包围在默干城中,无处可去,城破即是人亡!连手无寸铁、乖顺的百姓都被罗斯人折磨成那样,他们能放下武器么?而罗斯人却占据着主动,打不下默干城他们可以远走千里,用不着殊死搏杀。也许罗斯人看到南城已经被攻破,士气比以往旺盛了许多,也许罗斯人身材魁梧高大、在近身搏斗中占了些优势,但比起从心灵深处爆发出的斗志来,罗斯人却远远不如。米哈伊尔在战前做出的种种许诺在残酷而血腥的现实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   罗斯人还有一个不利的地方,就是不熟悉地形,在巷道中转来转去,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迷了路,有时候听到石壁的那边传来了同伴的惨叫声,他们想冲过去支援,却怎么也转不过去,而姬周国的士兵遭受攻击时,第一时间就能获得同伴的支援。   真正的绞肉机不在城上、不在城下,也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墙的里面,无数罗斯人一个挨着一个冲进了巷道,却再也转不出来了。米哈伊尔手中倒是有默干城的城防图,问题是这种东西有多少人能看明白?在巷道中根本就无法指挥做战,连小队的建制也没办法组织起来,罗斯人都在凭着本能象睁眼瞎一样去战斗。   几十面战鼓停顿了片刻,突然打起了点将鼓,城上城下的姬周国士兵爆发出了一阵呐喊声,唯有天威军团的几支部队秉持着‘咬人的狗不叫’的沉默宗旨,继续默默的战斗着,只是他们下手更快、更狠了。   点将鼓是大将军钱不离召集众将的鼓声,此刻鼓声在南城处敲响就意味着另外一种意思,钱不离就在南城上!   统帅的责任必须要总揽全局,但矛盾的是,士兵们却更喜欢能和自己一起战斗的统帅,军人都是崇尚武力的,所以钱不离的天威出世时很快就赢得了绝大多数士兵的敬畏。此刻,听到大将军钱不离在南城与自己并肩作战,士兵们的斗志愈发旺盛起来。   汤云龙不等钱不离的命令传到,放过了没有多少威胁的罗斯人的投石车,转而向罗斯人的楼车和箭楼发动了集射,一架接一架楼车在冰弹雨中崩塌,最上面的弓箭手惨叫着跌落在地上,摔得血肉模糊,有的跌落在下面的人群中,不止自己一命呜呼,还连累了同伴。   城内,三千皇家禁卫军在两员偏将的带领下,沿着主道向罗斯人展开了冲击,其余的皇家禁卫军都在原地待命。 第四八零章 非战之罪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米哈伊尔感觉到不对劲了,残破的默干城城墙好似变成了一个无底的黑洞,无数罗斯人顺着云梯冲进了城墙里面,却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按理说投进去的兵力已经足够占领整个城墙了,可城头上的姬周国投石车依然在不停的发射着冰弹,丝毫不见混乱。   米哈伊尔犯了一个大错误,他以为自己先声夺人,打乱姬周国军队的部署,然后迅速展开攻击,用暂时性的人数优势压垮姬周国的军队,从而可以占领整个城墙。米哈伊尔身为一代名帅,深通利用局部优势打开通道的战术,可是在心急之下,米哈伊尔忘了一点,不论姬周国的哪一支军团,都是百战之旅,根本不会出现一触即溃的局面,而且在城墙里纵横交错的巷道中,局部优势根本就发挥不出来,纵使冲进城墙内的罗斯人再多,也只能在后面排队,十几个惊雷军团士兵驻守的石室,就可以阻挡罗斯人很长一段时间的进攻。   在天威军团的主战军加入战局之后,局势已经被扭转过来了,米哈伊尔的部下在这种巷道中战斗的机会少得可怜,几乎没发生过,而天威军团的士兵在钱不离的训练下,战斗艺术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的顶峰,不管在黑夜还是白昼,他们都可以很快适应在各种地方进行战斗,罗斯人不但在战力上处处被压制,地形更是不熟悉,这不是靠着人多就能扭转过来的。   米哈伊尔缓缓举起了手,他准备派出第二梯队加入战斗,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以致于手举起了半天,也没有落下,就在这时,十几骑骑士从远处急驰而来,为首之人一把络腮胡子,眉眼间和胡子上挂满了冰霜,脸上带的是一种诡异的笑容,很显然,来人经过了长途跋涉,那种笑容米哈伊尔很熟悉,当一个人的面部被冻得没有了知觉、失去了控制之后,通常会挂上那样诡异的微笑。   “你……威克中将?!你是威克中将?!”饶是米哈伊尔久经战阵,也忍不住惊呼起来。   威克中将是首都圣尼古拉堡近卫军的指挥官,手中掌握着三万圣骑士军团,是什么事情能让威克中将离开首都,赶到千里之外的默干城?!   威克中将看到了米哈伊尔,脸上那种笑容更加诡异了,身体一晃,竟然从马背上栽了下来,米哈伊尔的两个亲卫眼疾手快,冲上前合力抱住了威克中将。威克中将的随从也纷纷从马上跳下来,还有的是干脆从马上栽下来的,可见他们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终于赶到了目的地,心头这口气一松,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米哈伊尔的眼角在微微颤抖着,虽然威克中将一句话也没说,但米哈伊尔已经感觉到一定有天大的事情发生。   威克中将吃力的睁开眼睛,他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伸出手来,想从怀里往外掏什么,不过饶是他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手却摸不到自己的胸怀,他的全身上下已如木头人一般僵硬。   米哈伊尔的亲卫急忙伸手探入威克中将的怀中,掏了两把,拽出了一个黑色的匣子,威克中将的目光落在了米哈伊尔身上,那眼中满是痛苦和悲哀。   米哈伊尔跳下战马,一把就把黑匣抢了过去,打开匣子,里面装着一封信,米哈伊尔撕开信封,就着月光看了起来,只看了片刻,他便身体一晃,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圣尼古拉堡出了大变故!金帐汗国的乌立娜邀请尼古拉七世去草原的交界处亲自勘察,以决定新王宫的地址,尼古拉七世倒是欣然答应了,他万万想不到,乌立娜心中早已怀了杀心。   到达目的地的第二天夜晚,乌立娜趁夜远遁,罗斯人都没有多大戒心,再说谁敢拦着准王后的路?等尼古拉七世得到消息之后,大势已经无法扭转了!五万金帐汗国的骑兵围住了尼古拉七世的军队,一番厮杀下来,尼古拉七世的军队全军覆没,而尼古拉七世也在帐中拔剑自刎。   尼古拉七世虽然狂妄自大,给罗斯国带来了毁灭性的灾害,但他的死却还是有着几分一代帝王的气度,如果尼古拉七世被金帐汗国俘虏,那么乌立娜手中就多了一张王牌,罗斯国的处境将更加不利,尼古拉七世用自己的死为罗斯国尽了最后一份力。   罗斯国的宰相萨维得知惊变之后,大挥屠刀,以里通外国、陷害君王的名义处死了尼古拉七世的大王子和二王子,拥立尼古拉七世的幼子耶里奇·尼古拉为王,这种事情瞒不过明眼人,大王子和二王子都有很深的根基,而耶里奇·尼古拉的年纪却只有十二岁,更关键的是,萨维是耶里奇·尼古拉的舅舅。   尼古拉七世为了给自己与乌立娜将要生出来的王子铺路,已经把他的儿子都软禁起来了,这正好便宜了宰相萨维,一抓一个准,王子们根本无力反抗,等到王子们的拥戴者提出反对意见时,人已经被处死了,尼古拉八世也正式坐上了王位。   现在宰相萨维已经手握圣尼古拉堡的军政大权,并以尼古拉八世的名义,命令米哈伊尔迅速带领大军东进支援圣尼古拉堡。   饶是身边有两个亲卫在搀扶着,米哈伊尔也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合众国与倭国进犯他可以不理,金帐汗国悍然撕毁盟约、入犯罗斯国他却不能不管!此刻的米哈伊尔只感到万念俱灰,纵使在默干城歼灭了姬周国的四大军团,圣尼古拉堡如果被金帐汗国侵占,那么他的军队就成了孤军,罗斯国难逃灭亡的命运!率军回援圣尼古拉堡?前有金帐汗国这个劲敌,后有猛虎出柙的钱不离,罗斯国又能挣扎求存到几时呢?!   威克中将的手缓缓举起,指向了侧方,随后人就昏迷了过去,米哈伊尔顺着威克中将手指的方向看去,正看到金帐汗国呼日德亲王的正红旗在月光下飘动。   借刀杀人!这是米哈伊尔第一个念头,可惜的是,米哈伊尔虽然有一定的政治觉悟力,可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乌立娜相比,相差得太远了,米哈伊尔明知道乌立娜在用借刀杀人的毒计,可他有什么办法?在此情此景,他必须要想办法偷袭呼日德亲王的军队,因为纵使呼日德亲王知道了乌立娜的毒计,他们也不可能成为战友!   两国厮杀了这么多年,已经积攒了如大海一样深的仇恨,这一次是独行专断的尼古拉七世硬把仇恨压了下来,现在金帐汗国的人竟然害死了尼古拉七世,事情传扬出去之后,这股仇恨再也压制不住了。不止米哈伊尔明白,呼日德亲王也明白,等到真相大白之后,两军之间必然要发生一场血战,晚打不如早打,正面战斗更不如偷袭!   “撤退!撤退……”米哈伊尔变得沙哑的声音在雪原上飘荡着。   罗斯国军中撤军的号角响了起来,正在前面做战的罗斯人不由都傻住了,好半天才清醒,怎么爬上去了就要怎么从云梯上爬下来,只是苦了正在城墙中战斗的罗斯人,退无可退,进又进不得,更有无数罗斯人在巷道中迷失了方面,左冲右突,却就是找不到出去的路。   默干城的城堡上,钱不离、尉迟风云、潘智超都变得呆若木鸡,就算是一个愚蠢到了极点的将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撤军,米哈伊尔是一个愚蠢的人么?绝对不是!钱不离等人虽然都是人中翘楚,但面对着这种突发情况,却怎么也想不出其中的原因。   “罗斯人在搞什么?撤退??”潘智超问了一句废话,前方的罗斯人已经如潮水一般撤了下去,这不是撤退又是什么?难道还是组织下一次进攻?   钱不离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又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分析米哈伊尔的企图,尉迟风云一手摸着胡须,一手在城垛上轻轻敲打着,他也没有说话,答案实在是太难找了!   同样大惑不解的还有金帐汗国的呼日德亲王,他带着亲卫急驰到米哈伊尔德帅旗处,大声问道:“米哈伊尔元帅,为什么要撤退?我们再加一把劲就能攻下默干城了!”   “合众国与倭国的联军已经打到圣尼古拉堡了,我必须要率领军队回去支援。”此刻米哈伊尔已经冷静了很多,淡淡的回答道。   知道后方惊变的信使已经被抬下去休息了,皮埃尔身为米哈伊尔的副官都不知道真相,所以除了米哈伊尔以外,其他人对待呼日德亲王的态度和以往没什么两样。   呼日德亲王用狐疑的目光看了米哈伊尔片刻,不甘心的问道:“真的要撤退?!”他很不满意米哈伊尔的退缩,但又毫无办法,他本部的骑兵没有参加战斗,也不适合参加战斗,如果米哈伊尔坚持要撤退,他是不可能率领孤军与姬周国四大军团对敌的。 第四八一章 论功行赏   黎明时分,米哈伊尔率领军团突袭金帐汗国呼日德亲王的营地,正红旗的骑兵们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攻城战,但也忙了大半夜,此刻已经非常疲倦了,加上前后左右都是罗斯人的军营,被团团‘保护’着,几乎没有什么警戒,结果被杀个措手不及。很多正红旗的战士来不及跨上战马,就被罗斯人当场斩杀,纵使骑上了战马,也没有办法从十面埋伏中冲杀出去,是役,金帐汗国的正红旗全军覆没,亲王呼日德亦战死沙场。   默干城的姬周国大军察觉到了罗斯人的异动,可是城门已经被上千沙袋和坚冰封得死死的,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把城门打开,而且钱不离、尉迟风云等人有些担心米哈伊尔在使用诈术,只是派杨飞俊带领部分特种兵吊出城外去侦察了一番。   当杨飞俊把罗斯人和金帐汗国人发生内讧的消息传回来时,米哈伊尔已经率全师远遁,罗斯人只带走了一部分辎重,其他的则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这个决定对米哈伊尔来说无疑是痛苦的,为了策划这一次冬季做战,米哈伊尔事前下了大功夫,可惜,所有的准备都白费了,用巨额钱款换来的堆积如山的辎重也变成了灰烬。   当日黄昏,钱不离打开城门,侦骑四出,追寻罗斯人的踪迹,至此,默干城决战就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第二日,钱不离、尉迟风云等人联合写了一封战报,不管米哈伊尔是被击溃的,还是主动脱离了战场,钱不离都是战争的胜利者,此次会战也被称为默干城大捷。对士兵们和将领来说,他们都需要军功,而钱不离也不拒绝在自己的战绩中加上辉煌的一笔。   皇城接到大捷的军报之后,真是朝野震动、万民同庆,半年前,钱不离击败了罗斯国的彼得元帅,半年后,钱不离又击败了米哈伊尔元帅,这种战绩只能用奇迹来形容了,往日里气势汹汹的罗斯国变成了一只纸老虎,朝野上下士气高涨,很多人更是喊出了活捉尼古拉七世的口号,他们并不知道尼古拉七世已经死了。   由内阁整理、由姬胜情亲自书写的颁奖令迅速反馈到了默干城,钱不离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了,如果换了一个国王,钱不离已经走到了巅峰之后的悬崖前,功高震主的结果是非常残酷的!姬胜情用一封情书来犒劳钱不离,除了情意绵绵的文字以外,姬胜情还点出月色公爵的产期快到了,她已经派人把月色公爵接进了宫中,让钱不离放心。钱不离确实有些担心姬胜情会为难月色公爵,这封情书让他心中大定,对他来说,这样的‘奖励’已经足够了。   尉迟风云被正式册封为帝国公爵,封地就是默干城,如此姬周国的公爵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数量,有钱不离、月色、尉迟风云、沈继栋。沈继栋一直镇守夹脊关,与罗斯国的大战与他搭不上关系,可以说是寸功未立,这一次竟然受到了‘牵连’,被正式册封为公爵,沈继栋感到诚惶诚恐,虽然这是钱不离早已允诺的事,但沈继栋也没想到自己的梦想会实现得这么快。当时钱不离用的是拉拢沈家、剿灭段家的手段,沈继栋做为沈家的后代已经成了新的族长,已有资格继承沈家的公爵爵位,也许换了旁人,会变得骄傲自满、目空一切,但沈继栋却愈发的低调了。   龙虎军团的主将张进武早已是侯爵,他只得到了一笔钱财上的赏赐,钱不离找张进武夜谈之后,一心想着在战后告老还乡的张进武绝口不提告老还乡的事了,钱不离认为只有四个公爵不足以支撑姬周国的集权统治,毕竟姬周国的疆土会越来越大,钱不离有这个信心,公爵的数量必须要增加。至于钱不离和张进武到底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张进武倒是在后来说过一句话:这把老骨头就豁出去了!   潘智超被正式册封为侯爵,四大军团各部将领也得到了丰厚的赏赐,杜兵、王瑞、任帅等人都被册封为子爵,孟铁头、浮梁、方老生等人被册封为男爵,这可把一群武夫乐坏了,尤其是孟铁头,简直把男爵的勋章当成了自己的女人,其他人要是碰一下他马上就会急眼。   钱不离之前总是口口声声说自己绝无占领罗斯国领土的意思,但今非昔比了,罗斯国的实力已经遭受重创,诺言?哪个政治家曾经遵守过自己的诺言?现在谁还能站出来阻挡钱不离?是卑躬屈膝的安德鲁、还是那罪恶之城的控制者巴雷塔?不少将领都因军功而封爵,至于贵族们的封地么,南线防区的土地多得是,以前人烟稀少是因为战争太过频繁,此刻在罗斯国自顾不暇的情况下,这里很快就会变得繁荣起来。   有人欢喜有人悲,疆土最辽阔的罗斯国已经沦落成了二流国家,西南方的领土被姬周国占领了,东南方的领土则被合众国与倭国瓜分,东北、西北的领土成了金帐汗国的囊中物,罗斯国的疆土已经严重缩水了,与最强盛时相比,疆土只剩下十分之三,各个受罗斯国控制的小公国也纷纷独立,罗斯国上下都笼罩在墙倒众人推的惨淡景象中。不过返回首都的米哈伊尔元帅与萨维宰相秘密达成了一定程度的谅解,同心协力维持着局面,可惜也只是能在惨淡景象中惨淡经营而已,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   赌徒输红了眼,可以去借高利贷翻盘,国家的实力被严重削弱了,能去哪里去借?又能借到什么?手里的本钱有限,米哈伊尔至多能做到力保不失而已,现在罗斯国已经成了大陆的肥羊,人人都想多咬上一口,米哈伊尔忙得是焦头烂额。   金帐汗国的军队围攻了圣尼古拉堡三天,做为罗斯国的首都,圣尼古拉堡的防御设施非常强大,金帐汗国的军队没有占到一点便宜,后来索性撤军,极力消化着已经占领的果实。   合众国与倭国的联军既怕受到米哈伊尔的‘优待’,又担心与金帐汗国发生摩擦,没有继续进攻特拉维,主动退出百里之地,并屡次请求钱不离率军东进与联军汇合,说白了,他们在担心联军受到威胁。   镇守夹脊关的沈继栋接到了钱不离密令,紧急召见飞鹰部落的密使,做了一笔大买卖,用十万柄长剑、五千套铠甲、一千万支箭矢欲与扎木合交换三万匹骏马,严格的说,这样的买卖对飞鹰部落来说是极其不公平的,三万匹骏马已经是扎木合一半的家产了,但蠢蠢欲动的扎木合却拒绝不了这种诱惑,他只考虑了两天,就毅然决定与沈继栋交易。   扎木合有自己的算盘,金帐汗国的主力已经南下,如果趁虚进攻的话,飞鹰部落与白狼族的联军必然占据上风,纵使不直接进攻金帐汗国的领地,只需把那些依附金帐汗国的大大小小的部落收服,三万匹骏马又算得了什么?不用多长时间,他就能把损失捞回来!最让扎木合动心的,是沈继栋应允提供的箭矢的数量,一千万支箭矢啊……每想到此,扎木合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幸福的感觉。飞鹰部落尤擅长骑射,只要有了充足的箭矢,没有人敢在飞鹰部落面前称雄!当日扎木合率军偷袭雪原城时,动用了战略储备,掏空了家底也不过拿出二百万支箭矢,和以往相比,扎木合是百感交集,往日的仇恨也不那么刻骨铭心了,竟然对钱不离产生了一丝好感,如果有一天,我能称霸草原,如果有一天,我率领飞鹰部落的勇士们南下,我一定要给钱不离一个投降的机会……   沈继栋却有些紧张,一方面与贺子诚组织货源,一方面给钱不离送去了密信,虽然沈继栋已经完全掌控了夹脊关军政之权,差不多是一方诸侯了,但他绝不会在钱不离面前有丝毫懈怠,能得到今天的荣光和权力,沈继栋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得到的自然要珍惜,沈继栋可不是一个败家子,所以纵使觉得钱不离的命令有些草率,他还是非常委婉的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钱不离的回答很简单,他在信中说飞鹰部落只是疥藓之疾,不足为患,某自有良策。   见到钱不离如此肯定,沈继栋只得把心中的疑惑压下,他有自己的看法,金帐汗国虽然很强大,但其建国上百年,已经失去了那种纵横八荒的锐气,反而是飞鹰部落让沈继栋担忧,扎木合更是一个愈挫愈勇的领袖,如果让飞鹰部落得到东风,大火很可能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而扎木合得到大批的军资之后,再也压制不住野心,只过了十天时间,就纠集飞鹰部落与白狼族的青壮,向金帐汗国的领地进发。金帐汗国试图与扎木合接触协商,不过扎木合却是阳奉阴违,虽然不明目张胆的抢掠金帐汗国领地之内的部落,可依附金帐汗国的部落们一个接一个惨遭洗劫,乌立娜不得不从南线调回一批军队,防守西边的领土,一场大战乱几乎涉及到了所有的国家,钱不离终于等到了梦寐以求的发展机会。 第四八二章 小聪明   钱不离静静的坐在斜椅上,仪态舒闲,左手边放着一杯艳红色的葡萄酒,右手边有一只暖炉,随着壶口的热气向上升腾,后面的景象略微有些扭曲了,屋里很暖和,除了暖炉之外,罗斯国建筑特有的壁炉中也升起了火,木柴噼噼啪啪的燃烧着,钱不离居住的卧室之外已经糊上了厚厚的一层窗子,隔绝了冷空气的流通,屋外虽然还是冰天雪地,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钱不离有很多优点,如果一定要找出最大的优点,那应该就是善意自省了,每日三省吾身,是钱不离的习惯,在大战之后的平静日子里,钱不离经常回想起默干城之战的前因后果,寻找着自己在战略上、战术上犯下的大大小小的错误,其目地就是为了今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张精美的壁毯,钱不离倒不是一个附庸风雅的人,那些壁毯都是从玛瑙之宫搜刮来的,制做非常精美,看起来很养眼,让人心情舒服。此次攻占了罗斯国的南线防区,缴获了大批物资,其中有很多东西都被钱不离送到国内去了,唯独玛瑙宫殿的东西都保存在默干城中。当某种东西已经成为一个民族的荣耀或者文明的象征时,处理起来必须要谨慎,否则就等于埋下了一根导火索。   “大将军,巴雷塔城主求见。”程达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让他进来吧。”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门帘开处,一股冷风透了进来,墙壁上的挂毯突然象具有了灵性一般,舞动了几下,才缓缓垂下去。而巴雷塔几步走到钱不离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坐吧。”钱不离的声音很温和。   自从米哈伊尔撤退之后,钱不离整顿防区,给巴雷塔也发出了一封任命书,任命巴雷塔为伊尔拉默城的城主,而巴雷塔在经过几天的深思之后,已经宣布服从管理,当然,他忠诚度到底有多高就是个问题了。   巴雷塔很小心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封,轻轻放在桌子上:“大将军,这是圣尼古拉堡最新的消息。”钱不离是一个宁愿沉默也不愿意说废话的人,所以巴雷塔每一次来见钱不离都是开门见山的,能用一句话说清的事情就不会说两句,毫不拖泥带水。   “嗯,还有别的事情么?”   “没有了,阁下。”巴雷塔抬起头,正对上钱不离那双若有所思的眼睛,不由心中一惊,连忙又把头低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巴雷塔很怕钱不离这种神情。   “那你先回去吧。”钱不离笑了笑。   “遵命。”巴雷塔倒退着走到门口,又鞠了一躬,悄悄走了出去。   钱不离伸出手,拆开了信封,随意的翻了两下,摇了摇头:“周抗,你发现了没有?”   “发现什么?”周抗从侧室的门口走了出来,一脸惊讶的问道。   “只是……我的直觉,算了,一会再说,你先去把安德鲁找来吧,让他把这封信翻译给我听。”   安德鲁就住在附近,周抗出去没多长时间,两个人就一起走了进来,安德鲁单膝跪倒在地:“末将拜见大将军。”   “每天都要见面,就不要搞这种俗礼了。”钱不离微笑道:“起来吧,看看这封信,把里面的东西都翻译给我听。”   安德鲁毕恭毕敬的接过了信,在钱不离身边轻声翻译起来,信中没有多少重要的内容,绝大部分都是小事,不过安德鲁倒是翻译得非常详细,生怕自己有什么遗漏。   看到安德鲁闭上了嘴,钱不离不禁皱起了眉头:“就这些?”   “是的,大将军,就这么多。”   钱不离用食指轻轻弹动着酒杯,屋中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响声,半晌钱不离才露出了笑脸:“好了,安德鲁,你先下去休息吧。”   “末将随时准备为大将军效劳。”安德鲁弯着腰向门口退去。   等到安德鲁刚刚转身的时候,钱不离突然开口叫道:“安德鲁!”   “大将军,您还有事么?”   “安德鲁,你知道多少有关约瑟夫·尼古拉亲王的东西?”   “这个……”安德鲁愣一下:“已经过了很多年了,末将虽然知道不少,但都是流传下来的故事,真的东西已经被人遗忘了吧?”   “约瑟夫·尼古拉真的没有后裔了么?”   “好像是……没有吧……”安德鲁吃吃的回道:“末将从来没听说过有关约瑟夫·尼古拉亲王后裔的消息。”   “我知道了。”钱不离点了点头。   等安德鲁退出去之后,周抗笑着说道:“大将军,您怎么突然想起那个倒霉的约瑟夫·尼古拉亲王了?”   “我一共见过三次巴雷塔,一次是在兵营中,一次是在城墙上,最后一次就是今天。”钱不离答非所问的回道。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周抗很是好奇。   “你应该知道墙上的壁毯都是我从哪里找来的吧?”   “是玛瑙之宫啊!”   “嗯,但是巴雷塔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墙上的壁毯,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钱不离闭上眼睛,一边回想着那瞬间即逝的情景,一边缓缓说道:“狂热!他的眼中充满了让人震惊的狂热!!纵使是一个守财奴突然见到了如山的黄金,眼睛也不会象他那么亮!”   “这……能证明什么?”   “呵呵,这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察觉自己失态之后,马上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让我感到疑心的是这点!”钱不离微笑起来:“你还记得巴雷塔前两次送来情报之后,向我要求了什么吗?”   周抗回想了片刻:“好像是向大将军索要女奴,要的数目还不少,应该有……三百多个了吧?”   “我们必须承认,他是一个聪明人!”钱不离嘴角露出了讥诮的笑意:“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有一个叫王翦的将军,他很能打仗,战功赫赫、威震四方,可是在他的君王命令他出征时,他却向君王索要大批田宅,这种贪婪的要求反而令他的君王大笑不已,还满足了王翦的要求。后来王翦的部将劝告王翦,过于贪婪的要求会引起君王的愤怒!王翦却笑着说,君王疑心病重,用人不专,现在将全国所有的兵力委交给我,我如果不用为子孙求日后生活保障为借口,多次向君王请赐田宅,难道要君王坐在宫中对我生疑吗?!”   周抗脸色的笑意逐渐退去,沉吟了半晌才长叹道:“大将军所说的王翦……真是一个聪明人!不过,末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对于一个多疑的君王来说,他并不担心部下的能力出众,担心的是那些能力出众却又寻不到破绽的人,功高震主啊!”钱不离没有回答周抗的话,自顾自说下去:“据我所知,那个君王属下功名赫赫的将军们大都没落善终,王翦最后却能逃过一劫,这就是明哲保身之道!”   周抗见钱不离没有回答,很知趣的闭上了嘴,静静的听着钱不离说话。   “这样的例子有很多很多。”钱不离缓缓站了起来:“巴雷塔第一次来默干城的时候,就胆大包天的向我索要女奴,你以为他在做什么?呵呵……他在暗示我,他是一个胸无大志、色欲熏天的人!”钱不离嘴角那屡讥诮的笑意更浓了。   “在我面前耍弄小聪明,他有些自不量力了。”钱不离回来踱了几步:“只是现在我们已经控制住了整个防区,我没必要在巴雷塔身上花费精力,一座弹丸之城,他们能掀起多大风浪来?!想让我认为他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好,我就当他是一个没本事的人,我等着看好戏!”   钱不离走到了壁毯前,伸手摸了摸壁毯:“让我警觉的是,按照巴雷塔的习惯,他看到壁毯之后无需掩饰什么,在我面前暴露缺点岂不是他心中所愿的事情么?可是他却偏偏控制自己的情绪……欲盖弥彰啊!”   周抗愣了愣:“大将军是说巴雷塔……”   “巴雷塔在掩饰他对壁毯的狂热,这种壁毯对一部分人来说是无价之宝,对另外大部分人来说却和普通的毯子没多大区别!再想想以前吧,我初见巴雷塔时,口口声声说我们不是侵略者,只是来讨回公道,现在我们却赖着不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片疆土注定要属于我们姬周国了,可巴雷塔却没有反对、更没有反抗,这是为什么呢?”钱不离微笑着说道:“他不想以卵击石!彼得元帅可以容忍他,不代表我钱不离也可以容忍他。”   “巴雷塔不愿意服从管理,证明他有野心,憎恨彼得元帅或者憎恨尼古拉七世,初见时巴雷塔苦心试探我的底线,证明他是一个爱国的人,现在转而服从我们的命令,证明他识大体、能忍耐!加上他对玛瑙之宫保存的这些壁毯的狂热……有一条线可以把这些事情全都连接起来,巴雷塔是约瑟夫·尼古拉亲王的后裔!”   周抗苦笑起来,钱不离的分析看起来有些道理,又没有道理,周抗不知道应该如何评断。   “想知道真相其实很简单,试一下就可以了。”钱不离眼中满是狡黠。 第四八三章 算城   当整整三百辆装满了稻谷的大车走进了默干城之后,三军将士欢声雷动,吃了几个月的面食,这一次总算是能尝到家乡饭了。战后默干城与云州的交通虽然一直很繁忙,但主要是用来运送伤兵和那些已经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的遗体,这是姬周国的风俗,死后也要落叶归根,骸骨流落他乡会给士兵们带来一种悲剧的感觉,这么做主要就是安抚军心。   当天,所有的伙房都忙得不可开交,在士兵们大快朵颐的时候,随车队而来的魏悲回与军中诸将都赶到了钱不离的客厅,占领了一块土地不是把敌人打退就没事了,还要想方设法去巩固,虽然不少措施要在春暖花开之后实行,但事先要做好足够的准备工作,免得临阵乱了手脚。   钱不离提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建议,想加强统治,必须要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统一文字!   统一度量衡倒是无需大费周章,七百年前世界上出现了一个强大的国家,其商业贸易的繁荣不但超越了前人,还超过了现在任何一个国家,首都巴比伦城更是傲视天下的第一大城!但要注意的是,繁荣中往往滋生着腐化,当草原部落雄起之后,贪逸享受的巴比伦人一触即溃,根本不是草原人的对手,战争爆发之后半年,巴比伦就覆灭了。   不过在那时,为了跟上巴比伦人的脚步,其他国家的度量衡都向巴比伦靠拢,最后达成了统一的规格,让现在的钱不离捡了个便宜。   统一货币也不是难题,各个国家金币、银币中的金银含量都差不多,没有谁敢在里面弄鬼,这种事情一旦被人发现,将会给那个国家带去惨重的损失,对非常脆弱的封建社会经济体系来说,货币贬值所引起的连锁反应是致命的,再猖狂的国王也不敢在这方面掉以轻心,他们不但不会做手脚,而且会派人严格监督金币制造工作。   到时候只要用金换金、银换银、铜换铜,足额兑换百姓们手中的钱币,再适当发一些奖励,不会引起什么风波。   统一文字、统一语言就有些困难了,米哈伊尔当日收容了几十万罗斯难民,并把一部分难民送到了内地,另一部分不愿离开家乡的难民都回到了原来的城市,靠军队的救济为生,米哈伊尔撤退之后,一部分难民不敢留在家乡了,纷纷逃向东方,尽管如此,在这片新占领的土地上依然存留着将近二十万难民。钱不离只是把城市中的居民掠走,没有惊扰居住在村庄乡镇的罗斯人,一座村庄的罗斯人不过数百,但成百上千的村庄加在一起人数就多了,将近二十万也只是一个保守的估计数字。   强行让罗斯人去习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文化,必然会在罗斯人中种下深深的怨念,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旦有人在暗中煽动,必不可免的要爆发一场大冲突,除非是把所有的罗斯人全部杀光,才能保证这一地区的稳定。   魏悲回沉吟了良久,才缓缓问道:“大将军,您已经计划好具体怎么做了吗?”   “我早已从女奴营中挑选出几千个受过教育的女人,并且一直让安德鲁和他的人教那些女人姬周国语,她们还算聪明,现在已经能进行简单的对话了,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把这些人分派出去,每个村庄乡镇都派上几个人,由她们负责教姬周国语。”钱不离缓缓说道:“我会给罗斯人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他们在家里说什么我不管,如果有人敢在外面说罗斯语,立斩不饶!”   “这样做会出大乱子的!”魏悲回叹道。   “未必。”钱不离摇了摇头:“这片土地非常肥沃,往日因为战乱不停,才荒废了大半,我们可以从国内移民过来,等到姬周国人已经比罗斯人多了,他们还敢闹出乱子么?”   “您确定?”魏悲回非常吃惊,在他的印象里,默干城之南是渺无人烟的地方,到处都是荒野,和‘肥沃’二字根本搭不上边。   “没错。”钱不离笑道:“现在国内有地可种的农夫越来越少,如果在这里划给他们土地,再免除一定年限的赋税,我想愿意来这里讨生活的农夫会很多的。”每一个封建国家维续了一段时间之后,都会发生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的现象,等到社会无法承担这种矛盾时,乱局就会爆发,直到所有的既得利益重新分配。现在姬周国的局势就不太乐观,大部分土地都掌握在贵族、土豪、地主手中,默干城这片防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概能抵的上三个宜州,如果能充分利用起来的话,倒是能很好的缓和一下国内矛盾。   “大将军,依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先动员几万百姓过来试一试,如果真的看到了效益,我们再全力让百姓们移民也不迟。”魏悲回取得是中庸之道,他担心动员大批百姓移民过来之后,这片荒野没有应有的回报,倒是几十万百姓需要国家去养活,那代价实在太大了。   “你放心吧,只要开始移民,就必须用大动作!”钱不离笑道:“不过,我对政务不是很熟,需要一个得力的人过来帮我,魏相,你看让谁来好呢?贺子诚还是王明聪?”   魏悲回沉吟半晌:“贺子诚和王明聪都不宜过来,他们手里握着的可是根本啊!我有个远房堂弟,现在是陈州府的刺史,略有薄名,不妨让他过来吧。”   “你的远房堂弟?你倒是内举不避亲啊!”钱不离呵呵一笑:“他的能力怎么样?”   魏悲回面色如常:“不瞒大将军,我既然敢保举他,就是对他有信心,如果他犯了什么大错,我愿受连坐之罪!”   “我只是随便问问,魏相不必太在意。”钱不离摆摆手:“陈州刺史……他叫什么名字?”   “魏东平。”   “魏东平?这名字有好彩头啊!”钱不离被逗乐了:“等我们攒足了劲,就要平定东方了,东平?这名字好!我喜欢!哈哈……”   “在东方平定之前,我们还是先想想如何守好这片基业吧。”尉迟风云笑着插话道:“来人,把沙盘拿上来。”   尉迟风云对政务不太感兴趣,他在意的是如何排除或预防战场上、战场外的所有隐患,尉迟风云希望钱不离对一些事情能尽快做出决定。   沙盘很快被端了上来,尉迟风云一边用手指点着沙盘一边说道:“这片防区可以用四通八达来形容,如果想护个周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有两个地方必须要派兵去驻守。这里是奇瓦斯城,现在的罗斯国对奇瓦斯城已经没有多少影响力了,据安德鲁的人回报,城内守备也非常空虚,倭国人至东南而来,短时间内不可能打到奇瓦斯城,手快有手慢无,所以我的意见是,我们第一个要占领的就是这里!”   “哈尔默根城也非常重要,巴比伦人修建的黄金之路正通过那里,虽然现在烽烟四起,各国之间通商几乎禁绝,但哈尔默根城的潜力绝不可忽视!只不过……现在出动大军有些晚了,从时间上算,倭国人能比我们提前一步占领哈尔默根城,除非……我们强行逼迫倭国人把哈尔默根城让出来。”   “哈尔默根城如此重要,倭国人又怎么会把城让给我们?”潘智超皱起了眉头。   “不让就打!”张进武恶狠狠的说道。   “最好不要轻易动用武力,试一试用协商的办法吧。”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尉迟风云等人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感到有些疑惑,每当与外发生矛盾时,钱不离的态度历来是最强硬的一个,现在对倭国的态度却有些软弱,这让众人不得其解。   钱不离笑了笑,没做什么解释,打就要打他一个家破人亡、灰飞烟灭!为了哈尔默根城动用武力去威胁倭国人,只能让倭国人提高警惕,暂时得到的不过是一座哈尔默根城,却对今后的计划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而倭国人也肯定在合作建造战船等项目上大作手脚,以报复姬周国,这是因小失大的事情。   “协商……几乎是不可能的。”尉迟风云道。   “没试过怎么能知道?”钱不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大不列颠帝国派出的使者已经到皇城了?”   “早就到了,说起来很好笑,他们的结盟条件太不现实了,竟然要求我们向倭国宣战,陛下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让那些使者留在皇城等消息。”魏悲回说道。   “这件事情就可以利用一下么。”钱不离笑道:“倭国占领的境土与我们的防区接壤,他们那点兵力根本不是我军的对手!我们可以把大不列颠帝国使者团的条件传扬出去,让倭国人自己去想吧!我们什么都不用提,凭倭国人的性格,我们越不动声色他们就会越疑神疑鬼,也许最后他们会自动给我们送上一份厚礼。” 第四八四章 阴影   时光如流水,西北风与东南风在默干城附近的平原上较上了劲,天色总是阴沉沉的,温度也是时冷时热,有时候明明下的是雨,下着下着却又变成漫天的雪花,这预示着冬季就要过去了。   钱不离这边倒是平安无事,米哈伊尔却忙得不可开交,在二月中旬,米哈伊尔率领自己的军团与金帐汗国展开了一场决战,战斗爆发得突然,结束得也快,不过这次战斗却没有胜利者,金帐汗国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之后,继续收缩防线,让出了一片战略缓冲地带,米哈伊尔无力继续进攻,不得不退回圣尼古拉堡修整。   金帐汗国的情势也很尴尬,扎木合专门向那些依附于金帐汗国的大小部落下手,已经收到了显著的成效,此消彼涨,金帐汗国的实力自然受到了一定的削弱。金帐汗国忙于消化胜利果实,并小心的防备着罗斯国的疯狂报复,委实抽不出手来教训扎木合,等到乌立娜从前线把正白旗、镶白旗、镶红旗抽调回去之后,扎木合的实力已经膨胀了很多,一旦真的发生了大规模冲突,这三旗精锐战士并不是扎木合的对手!   习惯是非常可怕的,它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犯下大错误!数百个大小部落依附于金帐汗国而生存已经上百年了,金帐汗国已经习惯了做主人,所以他们开始并没有把那些部落受到洗劫当大事注意,而那些部落对金帐汗国俯首称臣,其地位也就比奴隶高了些。贪心是无止境的,金帐汗国每年都要向各个部落索要大批的牛羊、钱财、甚至是女人,谁敢不遵循,灭顶之灾就会降临在谁的头上。这也是金帐汗国控制各个部落的国策,只有这样才能把所有部落的实力保持在一定范围内,发生了战事,这些部落出兵还能帮上金帐汗国的忙,不断的削弱各个部落的实力,又使得各个部落的威胁性减少到最低。   而对那些部落的首领来说,交纳贡物能换来在草原上的生存权,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逆来顺受。   扎木合的做法与金帐汗国截然相反,他带领顺服的部落去进攻那些反抗的部落,抢掠来的所有东西按照出动战士的比例都会平分给大家,他自己分文不取,这些着实让顺服的部落们上上下下感激涕零!他们本身并没有抢掠的能力,跟着金帐汗国冒着危险去做战,最后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扎木合用自己的公平改变了时势,顺服的部落们更加顺服,反抗的部落渐渐失去了反抗之心,越来越多的部落投靠在扎木合这一边,使得扎木合的实力迅速膨胀起来。   有一句话说得好,做事不要做得太绝!乌立娜这个女人过于狠辣绝情,眼中除了利益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她开始时眼看着扎木合四处横飞却不动声色,也有着自己的算盘。一个部落占据的草场不算大,数百个部落占据的草场就非常大了,乌立娜的野心非常大,她不但想占领罗斯国的领土,还看中了那些草场,可是往日里那些部落都非常老实,她没有理由抢占草场。虽然数百个部落如一盘散沙般,很难拧成一股劲与金帐汗国做对,但如果她无缘无故就消灭了几个部落,其他的部落势必要联合在一起了,所以乌立娜试图借扎木合之手,消灭那些部落,然后她再派兵把扎木合赶走,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占据大片草场。   当乌立娜得知越来越多的部落投靠扎木合之后,再想派兵进攻扎木合,已经有些晚了,扎木合在大大小小的部落间竖立起了名望,有的部落甚至举族迁移去投靠扎木合,乌立娜吃了一个有苦说不出的哑巴亏。   合众国与倭国那方面的情势也很有意思,所谓的联军早就分开了,各走各的、各打各的,合众国方面倒是顺风顺水,倭国却是举步维艰。合众国每攻占一地,总是想方设法避免给目标城市造成严重的破坏,而倭国人则见村屠村、见城屠城,所过之处寸草不留,结果反而激起了罗斯人的血性,只要见到凶名昭著的倭国士兵,罗斯人都会死战不休,哪怕是老人、妇女和孩子也会操起武器,左右是一死,当然要和倭人拼命了!   最后,倭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代价,总指挥官足下千雄感觉情势不妙,开始学合众国人的做法,进攻前先派使者去劝降,这可算是本年度的第一个国际玩笑了,倭人现在已经毫无诚信可言,再愚蠢的罗斯人也不会相信倭人的许诺,来一个使者就杀一个,来十个使者就杀十个,然后全城人操起武器进行战斗。   倭国的脚步越来越迟滞,钱不离命令尉迟龙义带领数百名斥候去侦察哈尔默根城的情况,以便就此城归属问题与倭人进行交涉,结果当尉迟龙义赶到哈尔默根城附近时,却看到了汹涌的难民流,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倭人还没有占领哈尔默根城。尉迟龙义喜出望外,迅速做出了决定,一面派人回默干城通知钱不离,一面让难民带口信给哈尔默根城的领导者,要求当面洽谈。   哈尔默根城已经乱成了一团,一部分人逃走了,大部分人却留下来保卫自己的家园,哈尔默根城的城主在得知倭人已经行进到附近的消息之后,神奇的失踪了,留下来的百姓们推举警备队长杰尼索夫担任代理城主,领导他们反抗倭国人。   难民传来的口信让哈尔默根城的百姓们欣喜若狂,他们自发的组织起来,欢迎来自姬周国的军队,并在当天由杰尼索夫签署了投降协议,随后城中的百姓们做出了无数面姬周国的军旗,竖在城墙的各个地方,以此表明哈尔默根城的归属。   等倭人赶到哈尔默根城的城下,望着姬周国的军旗是目瞪口呆,海军大将足下千雄勃然大怒,他认为罗斯人在吓唬他,命令士兵们立即攻城,可是城门却不打自开了,一脸冷厉的尉迟龙义率领斥候们冲出城来,那悍勇的气势和清一色雪亮的战刀都在证明着他们的身份。   足下千雄真是郁闷到了极点,付出这么大代价就是为了哈尔默根城的财富而来,现在却被人横刀夺爱,足下千雄气得想杀人!杀掉这些姬周国人、强占哈尔默根城……足下千雄只能在心里想一想而已,这种事他可不敢做,对方是姬周国大将军钱不离的嫡系部队,杀了他们等于惹下大祸,足下千雄虽然自视颇高,但也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和钱不离对抗。   足下千雄要找的是一种折中的办法,他想把这些姬周国人都软禁起来,然后派兵在哈尔默根城洗劫一番再退回去,到时候钱不离责问起来,他寻找一些借口推搪就是,不过这种办法也有可能激怒钱不离,所以足下千雄一直犹豫不决,走?他不甘心,抢?他又害怕钱不离,最后足下千雄命令士兵把哈尔默根围起来,等待他的命令。   一支人数众多的骑兵队正在雪原上前行着,从军旗上,有疾电军、疾风军、天翔军,分散在四周的就是杨远京的斥候大队,虽然附近已经不可能有敌人了,但钱不离认为对军人来说,第一要警觉的就是生出惰性,不管是在和平地带还是战争爆发时,斥候大队都要不停的侦察四周的动静。   钱不离就在疾电军的军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杜兵、程达等人说着闲话,尉迟龙义的信使赶到默干城之后,钱不离断定性格偏激的倭国人很难接受这种结果,有可能行险一搏,所以必须要尽快支援哈尔默根城。   按理说这种事情不用钱不离亲自出马,命一将军领兵即可,难道倭人还敢和姬周国的大军火拼么?但是看事情要透过表相看本质,钱不离暂时还不想破坏与倭人之间的‘友谊’。哈尔默根城被倭人占领,他钱不离去索要,这是一码事,哈尔默根城已经向姬周国投降,倭人却在图谋不轨,这是另一码事了,前者无法用兵,后者则必须要敲打敲打倭人,至于其中的‘度’,必须要靠钱不离自己掌握,这才是钱不离亲自出行的原因。   没有人知道,在钱不离出行的第二天,几个黑影悄悄离开了罪恶之城,直向东行去,赶到一处不知名的村镇前,其中一个黑影急不可耐的冲到了一间酒馆里面,随后低低的说话声响了起来。   “阿普社,你怎么来了?”   “小声些,我有紧急的情报!”   “是什么?”   “钱不离已经离开默干城了!!”   “你说什么?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钱不离只带了两万多骑兵赶往哈尔默根城,你务必尽快把消息禀报给米哈伊尔元帅!全都靠你了!”   “我明白、我明白!阿普社,你也马上回去吧,千万别暴露了身份!” 第四八五章 谁教训谁   在黄昏时分、夕阳如血的光芒中,钱不离的军队已经逼近了哈尔默根城,在四周游动的斥候迅速向中间集中,做为先遣部落的天翔军也放慢了脚步,缓缓走向了倭人的营寨。   镇守在哈尔默根城西方的是倭国海军少将西泽明训的部队,因为地理因素,倭人几乎没有陆军,海军却如得了畸形一般异常强大,倭国的国策就是拒敌于海上!这个大陆还没有什么国家能冲过倭国海军的层层封锁把军队送到倭国的领土上,当然,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几万人的陆军就可以把整个倭国闹得天翻地覆。   合众国是一个陆地国家,曾经也算是一个强国,对于陆战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虽然攻势一如破竹,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占领了大片的土地,但合众国上下依然非常谨慎,他们知道顺利是暂时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得不到姬周国钱不离的支援,凭他们还不是罗斯人的对手。   倭国人的心态就差多了,一座座城市乡镇在他们手中变成废墟,数不胜数的百姓们在他们的屠刀下哀嚎,这些让倭国人的自信心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他们认为罗斯国也不过如此!天照之国必将如一头雄狮一般傲视整个大陆!   其实严格的说,倭国根本不可能成为一头雄狮,至多算是一只豺狗,陆地上的几个国家,哪怕是实力最脆弱的合众国也不会把屠杀平民视为荣耀,屠杀只是为了消灭抵抗或清理地盘,只有消灭或击败同等级的对手才能算荣誉!而草原上的游骑屠杀平民是为了抢掠,这和荣耀同样沾不上边。   真正的雄狮,不会用骄傲的姿态、用锋利的牙齿去蹂躏在地上爬行的蝼蚁!   ‘战无不胜’的功绩让倭国人丧失了本来就不多的判断力,他们不去考虑那些攻占的城市中有多少罗斯国正规军防守,只一厢情愿的把所有的一切归功于自己的强悍!   见到天威军团的军旗,倭国人迅速摆出了阵式,摆的竟然是一种主攻的战阵!倭国人没有抵抗大规模骑兵的经验,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种战阵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西泽明训本来就是激进派,坚决主张对哈尔默根城进行洗劫的强硬分子,看见姬周国的骑兵,他马上组织起军队,自己也站在军阵的最前方,用冷酷的眼神盯着缓缓走过来的姬周国骑兵。他是绝不会给姬周国人让路的,除非是足下千雄命令他把路让开,在这之前,如果姬周国有什么挑衅的举动,他要用铁与血给对方留下一段永生难忘的回忆!   看到倭国军队摆出的战阵,天翔军的几个将领都被气笑了,其中一个凑到王瑞身边,低声道:“将军,我们打吧!!”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看一眼就能知道,对面的倭国士兵不过五千,而天翔军却整整有七千余精锐轻骑兵,五千步兵想主动进攻七千骑兵??这是他们所经历过的最荒唐的事!就算是那名扬天下的狂战士军团,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退回营塞内防守,这群小矮子真是想翻天了……   “去几个人,问问大将军的意见。”王瑞淡淡的说道,随后马鞭一横,天翔军的将士们一起勒住了战马。王瑞根本就没瞧得起眼前这些倭国人,只需给他半柱香的时间,他就能把眼前自以为无敌的矮子们全部击溃,但身为统军的将军,不能意气用事,他需要一道明确的命令。   谁知天翔军的止步反而让倭国人的士气更加高涨了,不少士兵冲到阵前大声辱骂着什么,更做出了种种下流的动作,西泽明训对这种混乱却不以为意,反而感到士兵们非常争气。   天翔军依然保持着沉默,这是一支要把所有的力气用在拼杀上的军队,他们甚至懒得在冲锋前发出怒吼,更别提回骂了,所有的士兵都在静静的看着倭国人的表演。   钱不离的命令传回来了,只有一个字:杀!   钱不离善待倭国人,不过是为了熟悉海战,借鉴、学习、掌握对方的经验,从而大步跳过摸索期,迅速成为海上强国。但忍耐是有限度的,钱不离在来的路上已经得知倭国人软禁了尉迟龙义的消息,心中感到愤愤,这次又得知倭国人挡住了天翔军的去路,钱不离是忍不下去了!   哈尔默根城的居民已经向姬周国投降,倭国人围城的举动在道义上是站不住脚的,现在却妄想用武力解决哈尔默根城的争端,不管这是他们首领做出的决定,还是其部下的擅自主张,都必须要给倭国人一个难忘的教训,否则下一次倭国人不知道敢做什么了。   见到钱不离的命令,王瑞手中的马鞭甩动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一向冷静的他也有些兴奋了,凭心而论,王瑞是真的想动手,也希望钱不离同意他们动手,只是没想到钱不离会更绝,干脆下了一道‘杀’的命令。   “将军……”几道期待的目光凝聚在了王瑞身上。   “大将军有令。”王瑞嘴角露出了微笑:“杀!”   一声令下,大军即行,天翔军已经掌握了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真谛,眨眼之间就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对付眼前这种根本不懂陆战精要的矮子们,天翔军也没有列出军阵,一条长达几千米的狂流平地而起,以锐不可当的气势直向倭人的战阵冲去。   西泽明训没料到天翔军会突然发动进攻,身为海军少将,西泽明训掌握的知识要比普通士兵多了许多,想对付骑兵,必须要有超过敌军数倍或数十倍的军力,只是一场又一场轻松的胜利,让西泽明训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以为那只是因为士兵的素质不够,凭着大无畏的武士道精神,一个拼一个,他的部队足以给对方造成毁灭性的重创,而他还可以支持到援军赶到。所以西泽明训一点没有慌乱,一方面收缩战阵,一方面命令先锋部逆流而上,竟然企图冲击正前方的骑兵,把骑兵一分为二。   与期待截然相反的是,西泽明训的信心在眨眼间就被碾得粉碎!天翔军中部速度最慢,侧翼急驰而进,就象一个巨人张开了怀抱一样,很轻松的就把倭国士兵‘抱’到了怀中。   两军相距百米开外时,天翔军发动了骑射,无数支箭矢如乌云盖顶一般,落在了倭人的头上。比起战斗力,天翔军的战斗力已经超过草原上的精锐骑兵,论骑术,天翔军士兵们略逊一筹,论骑射的准度,天翔军的士兵们也差了一些,但在其他方面,草原精锐骑兵却远远不能和天翔军相比。双层轻便而结实的连环锁子甲提供了强大的防护力,姬周国的武器制造工艺更是比草原人强得多,何况还有钱不离帮忙改造工艺,复合制的弓背和弓弦使得箭矢的射程大大增加,钱不离之所以只提供箭矢,拒绝供给强弓,就是为了拖延草原人技术改进需要的时间。近战时,天翔军又有挥洒自如的战刀,借助着战马的速度,可以轻易劈断在平地上无法斩断的东西。天翔军新式装备让每个士兵能携带整整五百支箭矢,更是极大的加强了弓骑兵的持续战斗力,草原上的精锐骑兵就算有装备,也没有那么多的战略储备,一支七千人的骑兵就携带着三百五十万支箭矢,这对草原人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反观倭人,他们的战斗力就有些过于不堪了,虽然倭人在海上素来以凶猛的登舷战闻名,又有类似现代海军陆战队的建制,可是海战与陆战根本就是两码事,倭人的剑盾手只占总编制的十分之一,连盾墙都立不起来,更缺少长枪手牵制骑兵,在战术能力已经达到了大陆巅峰境界的天翔军面前,如幼童般毫无抵抗力可言。   天翔军发动第一轮骑射,没有及时立起盾牌的倭国士兵已经倒下了数百人,就算能立起盾牌,屈指可数的几面盾牌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倭人中的弓箭手拉开长弓奋力反击,他们的箭矢射在急驰中的天翔军士兵身上,无力洞穿连环锁子甲,至多是给天翔军的士兵造成轻伤或划伤,而且倭人中的弓箭手还不足一千人,天翔军却有七千人发动骑射,人数上也占了绝对劣势。   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杀,就象当日倭国人屠杀那些罗斯国平民一样,典型的现世报,西泽明训的神色由震惊变成呆滞、由呆滞变成恐惧,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倭国人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一半,等西泽明训试图组织士兵反攻时,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本钱,西泽明训现在才知道分割骑兵的想法有多么可笑,可一切都晚了。   带领中军突进的王瑞放下长弓,反手抽出了战刀,战马蓦然加速,借力轻轻一带一抽,一个倭人的首级冲天而起,王瑞的亲卫们紧随在王瑞身后,加速突进,就象用钢刀切割豆腐一般,把倭人残破的战阵分割成了两半。 第四八六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足下千雄比钱不离先一步得到了消息,只是这位海军大将的虚荣心很强,一方面他的理智告诉他,绝不应该和姬周国人发生冲突,另一方面他又不甘心就这么让出路来,总想着找回些脸面。大军围城数日,城门始终敞开着,足下千雄却极力约束部下,不得进城半步,这本身就是示弱了。其实足下千雄也有苦衷,手下的士兵们烧杀抢掠已经杀出了性子,不进城还好说,一旦进了城,他这个总指挥官也很难控制局势了。   而就在足下千雄犹豫不决的时间里,钱不离的命令却传到了王瑞手中,等到足下千雄终于做出决定、派人去通知西泽明训让路时,战斗已经进行到了尾声,西泽明训身边只剩下数百名士兵。   连这点人也救不回来了,天翔军的攻势是何等的凶猛凌厉!几个倭人的传令兵在路上就听说前面开打了,拼命向这里跑,等跑到时看到自己的军队已经被姬周国的骑兵包围了,他们一边用半生不熟的姬周国语大喊着‘朋友’,一边冲下小山包,只这么短的时间,西泽明训的大旗已经倒在了洪流中。   随后赶到的足下千雄望着一场狼藉的战场发呆,手脚阵阵发凉,腰间的长剑时而拔出一半,时而又轻轻送回去,愤怒、沮丧、仇恨、畏惧等等数种情绪在足下千雄心中搅动,让他感到非常难受。   足下千雄怎么也想不到,足足五千士兵竟然会在短短的时间就被击杀干净,姬周国军队那强悍的战斗力让足下千雄在暗自发抖,他指挥的士兵一共只有四万余人,这已经是天照之国半个家当了,其余的船队还要防备大不列颠帝国的进攻。姬周国人只出动了一支不足万人的骑兵队,就能轻松击杀五千天照之国的士兵,他把所有的军队都派出来又能抵挡多长时间?   足下千雄在怀疑,想在大陆上开辟疆土的决定真的是正确的么?打下了疆土又能守得住么?   天翔军已经退出了一箭之地,静默着,好似一头饱食之后享受着阳光的巨兽,擦拭完血迹、随手扔在地上的布片随着风儿在摆动,犹如无数凋谢的花瓣,在马蹄之间滚来滚去。   就在这僵持之中,远方突然传来了号角声,一条黑线从天际出现,迅速向哈尔默根城这里压了过来,足下千雄眯着眼睛看去,正看见一面绣着‘钱’字的金色大旗。如果是别的姬周国文字,足下千雄真未必能认得,但倭国的军方上层人物几乎人人都认得‘钱不离’这三个字,足下千雄倒吸了一口冷气,非常坚决的把长剑推回鞘中,沉吟片刻,带着十几个亲卫迎了上去。   足下千雄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钱不离亲自领军,他隐隐感觉到今天的亏是吃定了,以钱不离的强势,别说他手里只有区区四万士兵,算上刚才的损失,现在还不到四万,就算合众国的联军也在这里,想让钱不离低头那也绝对是痴心妄想!何况钱不离岂是一个受人威胁的人,借足下千雄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在钱不离面前放肆,激怒了钱不离,可怕的后果不是天照之国可以承担的,现在大不列颠帝国正试图与姬周国结盟,如果这盟约真的达成了,别说保全已经占领的土地,他们的老家都未必能保得住!   天翔军依然停在原地不动,急驰而来的疾电军逐渐放缓了马速,待到足下千雄走进一箭之地时,疾电军也停在了原地,其实如果钱不离愿意,他带来的三支骑兵队完全可以把倭国军队一网打尽,只是钱不离觉得现在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足下千雄好似看不到疾电军杀气腾腾的阵势一样,径自迎了上去,他只是害怕激怒钱不离,给天照之国带去危急,对自己的生死,他可没有放在心上,足下千雄算是一个久经战阵的人物,如果怕死他也做不成海军大将了。   “天照之国海军大将足下千雄拜见大将军!”足下千雄跳下战马,施了一礼、大声说道,这是他的极限,下跪是绝不可以的,那会给天照之国带来洗刷不掉的耻辱。   疾电军阵前的将士左右分开,一队盔明甲亮、彪悍之气显露于外的士兵们簇拥着一个大将走到了军前,正是钱不离。   钱不离抬头看了看远方,天翔军的战旗一丝不乱,倭国人的战旗却是横七竖八的,显然王瑞用最短的时间结束了战斗,这让钱不离很满意,再看看足下千雄那沉痛又无奈的神色,钱不离知道倭国人的损失不会小。   倭国的通译小心的把足下千雄的话翻译了过去,等了半天,却听不到回答,连礼貌上的回答也没有,抬头一看,钱不离正用一种玩味的目光看着足下千雄,而足下千雄却低着头,回避与钱不离对视。   “足下千雄将军,你率兵围我城池、挡我去路……你到底想做什么?”钱不离终于冷冷的说话了。   “大将军阁下,这是一场让人心痛的误会!不是我的本意!”   “误会?你说得很是轻巧!据说你把我的部下给软禁起来了?这又作何解释?”钱不离见足下千雄服软,索性来了个得寸进尺。   “大将军阁下,我根本无意伤害您的部下,哈尔默根城中有十几万罗斯人,而您的部下却只有数百人,我只是担心您的部下无法管理太多的罗斯人,所以才把他们留在军中,围城也只是担心您的城市遭受强盗的洗劫,我们是福祸相依、患难与共的朋友、兄弟!我们有责任保护好您的城市。”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们了?”足下千雄低着头,钱不离看不到足下千雄的神色,无从做出判断,不过钱不离真差一点失态,强盗来洗劫城市?在罗斯国的领土上,最凶残、最恶毒的强盗就是倭国人了,就算是贼喊抓贼也得要点脸面,这种说法太过无耻了。   足下千雄蓦然抬起头:“大将军阁下,我们的诚意有天地可以作证!可是,您部下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心寒,竟然不由分说就攻击我们的部对,给我们带来了惨重的伤亡,难道姬周国人都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   “草原人有一句话说的好,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咳咳,不过狼有两种,还有一种是披着羊皮的狼!我们姬周国人是不会亏待朋友的,关键要看是什么样的朋友!”钱不离淡淡的说道:“足下千雄将军,我得到的消息是有五千倭国士兵摆出战阵阻拦我军前行,还是攻击型战阵,告诉我,你们真的想做我们的朋友么?”   “大将军阁下,天照之国的勇士在战场上只有进攻,从来不会防守!您所说的战阵我们并不熟悉,您的部下误会了我们!”   “这样啊……”钱不离想了想:“看来这真是一场误会了!”   “是的。”   “遗憾啊、遗憾,足下千雄将军,我们今后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让类似的误会再次发生了。”   “是的,这种事情真让人万分悲痛。”足下千雄鼻子感到发酸。   “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么!”钱不离说出了一句名言,随后催马缓缓向前走去。   “大将军阁下……”足下千雄大叫了一声。   “你还有事?”钱不离惊讶的问道。   “大将军阁下,为了保证两国之间的友谊能地久天长的维续下去,也为了引以为戒,我希望大将军阁下能严厉处罚所有的责任者!”   “对啊、对啊,我差一点忘了。”钱不离叹了口气:“发生误会时,贵国的领兵将军是谁?”   “是西泽明训少将。”   “他的人在哪里?”   “已经……已经阵亡了!”西泽明训是足下千雄一手带出来的亲信,也是足下千雄得力的两条臂膀之一,西泽明训的死给足下千雄带去了沉重的打击,足下千雄不能眼看着自己的亲信白白牺牲,对方的指挥官必须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你这就不对了么!!”钱不离突然板起了脸:“足下千雄将军,我知道你治军严谨,可是俗话说入土为安,你坚持要追究一个死人的责任,是不是太过残忍了?!我的意见是……就这么算了吧,我想他也不是故意挑起冲突的,一切都是误会。”   足下千雄听到了通译的话,脸色由白转青,嘴唇也开始哆嗦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要求钱不离处罚责任者,已经是鼓起了全部勇气,毕竟他在千方百计避免激怒钱不离,谁知钱不离的智商十分低下,竟然曲解了他的话。   “足下千雄将军,我还有一个建议,你们的将军有很多都是不合格的,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冲突,你应该考核一下,把那些能力不足、性格偏激的将军都甄别出去,省得他们再惹祸!” 第四八七章 降将   天威军进城,竟然受到了哈尔默根城百姓们的热烈欢迎,其实这些天来,哈尔默根城的百姓们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他们害怕那只有几百人的姬周国人没办法保护他们,城外又被倭国人包围了,逃出去的希望极其渺茫,如果倭国人真的要悍然行凶的话,哈尔默根城会变成又一座废墟。   骑兵队的到来让哈尔默根城的百姓们松了口气,无需有人刻意去组织,百姓们全都自发的走上街道,欢迎自己的保护伞到来,这让钱不离感到啼笑皆非。   其实不管是倭国人、合众国人,还是姬周国人,他们的身份都是侵略者,但受到的待遇差别就大了,对罗斯国百姓来说,既然国破家亡的命运已经没办法改变,那么能挑选一个合适的主人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了。   尉迟龙义带着手下的斥候们大摇大摆离开了倭国人的军营,赶到哈尔默根城的市政厅与钱不离相会,而倭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尉迟龙义离开,最多是用仇恨的目光为尉迟龙义送行,可惜,眼睛是瞪不死人的……   “龙义,没受什么委屈吧?”钱不离上下看了看尉迟龙义,笑道:“坐吧,快坐下。”   “谢大将军。”尉迟龙义毕恭毕敬的坐了下来,他的父亲尉迟风云已经正式受封为帝国公爵了,做为未来的公爵,尉迟龙义的地位崇高,平日在军中纵使是杜兵、王瑞等大将也对尉迟龙义礼让三分,但尉迟龙义在钱不离面前总是显得很拘谨。很多事情虽然没有摆在台面上,不过尉迟龙义心中有数,如果没有钱不离的提携,他尉迟龙义现在还在皇城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呢,哪里有机会在这铁血豪情中闯出自己的威名?每想起以前,尉迟龙义总感到羞愧难当,麻木的心一旦苏醒,会变得比常人更为敏锐,为了彻底摘下纨绔子弟的帽子,尉迟龙义在部下面前从来都是吃苦在前、享乐在后的。身为杨远京的副手,虽然自己的爵位远远超过对方,但他总是第一个坚决的服从杨远京的命令,从无二话。   士兵的尊敬和爱戴不可能靠着父荫换来,必须要靠自己,尉迟龙义靠着自己的身体力行,已经得到了士兵们的信任,他的部下们不是把尉迟龙义当成公爵去供奉,而是把尉迟龙义当成了一个可以交托性命的首领。   “龙义,你在倭人那里呆了几天?”   “回大将军,一共三天。”   “有没有看到什么值得我们注意的东西?”   尉迟龙义低声沉吟了片刻,说道:“倭人的士兵很勤快,他们的将官不停的命令士兵做这个做那个,几乎不让士兵们休息,我也看过倭人的操练,怎么说呢……很可笑,阵列混乱、反应迟钝、号令也不严谨,而且倭人的装备缺陷太大,无法形成有效的战力,武器单一,几乎都是剑手,还是没有巨盾的剑手,他们的弓箭手也不多,远程杀伤力薄弱,这样的军队不足为惧!”   周抗笑道:“我出过海,倒是知道倭人的士兵为什么喜欢干活。”   “哦?为什么?”   “海上的生活太枯燥了,如果不给士兵们找些事干,很可能会引起情绪失常,倭人擅长登舷战,他们的武器一般都是以长剑为主,弓箭手不多,而且在海上做战,无需摆出什么军阵,所以倭人并不擅长这个。但大不列颠帝国的海军却擅长弓箭,其专职长弓手的射程尤为惊人,倭国与大不列颠国打起海战时,总是一个在进、一个在退,双方在海上绕圈子,倭国人想打登舷战,大不列颠人想用长弓杀敌,有时候一战就能打个几天几夜,但双方的伤亡都不大,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是这样啊……”钱不离沉吟起来。   “如果要在倭国与大不列颠国之间挑选一个盟友的话,我认为还是应该挑选倭国,大不列颠的陆军还比不上倭国人呢,对我们没有什么帮助。”周抗笑道:“大将军您可要小心些,倭人的性格一向很偏激,这一次王瑞将军一口气杀了五千倭人,仇恨是深深种下了,我们要防备他们些!”   “那些懦夫?”杜兵冷笑一声:“身为一军之统帅,一点血气也没有,唯唯诺诺的,他们能做出什么来?!”杜兵在钱不离身后看到了足下千雄的丑态,心中极为轻蔑,将为兵魂、兵为将胆,这样的统帅能做出的事情太有限了。   “这你就错了。”钱不离摇了摇头:“拥有强大的实力才能让倭国人做懦夫!你看看那些罗斯国的百姓吧,他们怕倭国人已经怕成了什么样子?你以为他们愿意欢迎我们这样的侵略者么?”   “大将军,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轮流值夜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王瑞说道。   “开始几天让大家提高些警惕,虽然倭人的战力对我们没什么威胁,但……小心些总是好的。而且现在我们到了哈尔默根城,倭人已经没有理由继续逗留在这里了,他们撤走也就是两、三天的事,如果过了三天倭人还不走……那就证明他们想捣鬼!”   “大将军,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吧。”尉迟龙义接道:“其实倭人内部也分成两派,一派坚决要求占领哈尔默根城,另一派却对我们曲意逢迎,末将和几个倭军的将领处得还算不错,可以找个借口去和他们接触接触,如果倭人真的想捣鬼,末将会查出些端倪的。”   “才这几天的时间你就和倭人交上朋友了?”钱不离有些惊讶:“没想到啊,我们一向不苟言笑的尉迟少将军也学会策略了?可喜可贺啊!”其实钱不离对尉迟龙义的表现很满意,得知倭人还没有占领哈尔默根城,当机立断,马上与罗斯人接触,一边用倭人的凶残吓唬百姓,一边抛出种种许诺,只凭着数百人就接收了一座大城市,这可是一份大功劳!   众将哈哈大笑起来,尉迟龙义闹了个大红脸,拘谨的说道:“大将军,末将只是去试试,尽力而为,不敢做保证,王瑞将军一战杀了数千倭国人,现在倭人已经非常仇视我军了,末将离开倭人的军营时,平时相处得不错的那几个倭人将军都没有现身为末将送行,和他们重新接触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钱不离点了点头。   “大将军,末将以为,您应该见见一个人。”尉迟龙义续道。   “谁?”   “是哈尔默根城的代理城主杰尼索夫,他原来是警备队长,在城主逃走之后,在百姓的选举下站出来主持大局的。”   “这个人的禀性怎么样?”钱不离最喜欢了解或调查一个人的禀性,因为性格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习惯,而习惯又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只要了解了一个人的性格,就可以对症下药,或利用或控制对方,以达到有备无患的目地。   “嗯……末将还不太了解,但杰尼索夫这个人非常务实!”   “务实?”钱不离微笑起来:“在很多时候,务实的人就是最奸猾的墙头草!‘实’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实际,一种是实利!”   “按理说现在大将军已经到了市政厅,做为代理城主,那个杰尼索夫应该主动来拜见大将军的,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影子呢?”周抗说道。   “大将军,由末将去找他吧。”尉迟龙义站了起来。   “也好,你去吧。”   时间不长,杰尼索夫怯怯的跟在尉迟龙义身后走进了市政厅,别看他敢为城中的百姓做主,在尉迟龙义面前大谈条件,但听到领军的是钱不离钱大将军之后,杰尼索夫感到六神无主。钱不离的光芒太过耀眼了,罗斯国的两大名帅在钱不离面前一死一败,罗斯国现在分崩离析的局面也是钱不离一手造成的,杰尼索夫无法控制心头的恐惧,一个搞不好触怒了钱不离,将会给整个哈尔默根城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所以杰尼索夫一直在为钱不离准备礼物,只是礼物还没有准备妥当,尉迟龙义已经找上门来了,杰尼索夫不得不跟着来见钱不离。   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钱不离别的方面怎么样先不说,比起清廉,他绝对是姬周国官场的第一人,身为帝国大公爵,现在却连一块封地都没有,公爵的封地都非常大,钱不离不想让圈地内的百姓背井离乡。府中到现在也只有一个贴身侍女,而其他的贵族官员家中,哪个不是侍女成群?钱不离又没有什么奢侈的爱好,不象尉迟风云等人那样非名茶不品、非美酒不饮,吃饭的时候也经常和士兵们一起吃大锅饭,不独自开伙。女奴营中有数万女奴,其中相貌或美丽、或清纯、或妖艳者数不胜数,女奴营的首领卡斯特金娜为了讨好钱不离,经常挑选出最动人的女奴送到钱不离这里来,可钱不离却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如果钱不离是淫欲熏天的色中恶鬼,尉迟慧绝不会暗恋钱不离那么长时间,钱不离吸引她的,不止是那神鬼难测的计谋和深邃的智慧,还有这个世界的上流社会人物很难拥有的操守。   “下官杰尼索夫拜见大将军阁下。”杰尼索夫诚惶诚恐的跪了下去。   “起来吧。”钱不离看似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杰尼索夫,那是一个中年人,眉毛很粗,双眼带着几分神采,高鼻梁,鼻梁下是两撇修理得很细致的胡子,嘴唇很厚,脸上带着几分沧桑,一道深色的疤痕显示着此人过去的遭遇,有意思的是,此人脸上的疤痕和尉迟龙义脸上的疤痕很相象,一样粗细一样长。   杰尼索夫站起来,四下看了看,走到末位小心的坐了下去。   “杰尼索夫,现在哈尔默根城中还有多少人?”钱不离开门见山的问道,身后的通译把钱不离的话翻译了过去。   “还有十五万七千七百多人。”杰尼索夫回答得很迅速。   “原来有多少人?”   “十八万一千九百多人,有不少人听到倭人逼近的消息之后,举家逃走了。”   “呵呵,那些贵族们是逃得最快的吧?”钱不离笑道。   “是的。”杰尼索夫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安逸的日子总会让人变得懦弱,他们已经忘了,他们的祖先是怎么样跟随着尼古拉一世做战的,他们忘了他们的勋章里还凝聚着祖先的鲜血和灵魂!”钱不离叹了口气:“这真是一种可耻的遗忘。”   杰尼索夫有些动容,但什么话也没有说。   “杰尼索夫,城中的警备队有多少人?”   “按照编制应该是七百二十人,但早就超编了,大将军您也知道,现在的哈尔默根城比数百年前大了许多,还用以前的编制根本不可能维持哈尔默根城的治安!可是我们的贵族老爷们连这点钱都不愿意出,出了事情还要来指责警备队无能!”   “看来你这个警备队长干得并不容易,超编的警备队怎么样?谁给他们发薪饷呢?”   “只能靠百姓们自己养活警备队了。”杰尼索夫脸上满是无奈,钱不离的同情让他从心底产生了共鸣。   “现在的警备队实际上有多少人?”   “有三千多人。”   “如果发给他们军制的武器,他们的战斗力怎么样?”钱不离观察着杰尼索夫的神色:“你不要误会,既然你们向姬周国投降了,我们有责任保护你们的安全,只是我希望你们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以防止意外情况发生。”   “大将军阁下,下官听到倭国逼近的消息之后,已经组织起一万三千名青壮年,并分发给了他们武器。”杰尼索夫低声回道:“如果大将军阁下觉得不必要的话,我可以马上把所有的武器都收缴上来。”   “用不着,我相信你们的诚意,也相信你的诚意。”钱不离笑道。 第四八八章 秘密会谈   戈尔夫维奇神色平静的跨坐在战马上,一双深陷下去的小眼睛直视着前方,在米哈伊尔军团的将领中,戈尔夫维奇是年纪最轻的一个,也是最受米哈伊尔器重的一个。戈尔夫维奇重任在肩,米哈伊尔认为现在罗斯国的情势虽然危急,但也不是没有起死回生的余地,米哈伊尔军团受损确实不少,可在采取守势的情况下并不惧怕金帐汗国的猛攻,唯一让人担忧的就是钱不离的反应!如果钱不离率领四大军团于春季东进,那么罗斯国绝对挡不住两大强国的前后夹击,罗斯国将被彻底踢出世界舞台,剩下金帐汗国与姬周国争夺大陆的主导权。   在这种严峻的情势下,米哈伊尔必须要做一些未雨绸缪的准备,他把戈尔夫维奇和其属下近三万轻骑兵留下来,就是为了防备钱不离的东进。一旦钱不离真的挥师向东,戈尔夫维奇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采用游击战术攻击钱不离的补给线,是不惜一切代价!这样米哈伊尔就多了一个选择,或者全军潜入西境,迎击补给线受到严重骚扰的钱不离,力求短时间内结束战斗,或者集中全部力量给金帐汗国以重创,随后再率军西向,再次与钱不离展开决战。换句话说,米哈伊尔在极力避免两线同时开战,如果真出现了这种局面,不用打了,罗斯国的灭亡已经成了定局。   当然,不管是选择短时间击败钱不离,还是重创金帐汗国,都是难而又难的,但有了选择,总好过坐以待毙!   “将军,已经联系上了,他们就在前面的山口等着我们。”一个罗斯斥候急急忙忙的冲了过来。   “全军停止前进!”戈尔夫维奇神色冷淡下达了命令:“霍西,你带三十个人跟我一起去。”   “将军,就带三十个人?”霍西惊讶的叫了起来。   “你想带多少?一千?还是一万?”戈尔夫维奇笑了笑:“你要知道,我们是去谈判的,而不是去打仗,其实我连你都不想带,如果不是为了证明我的身份,谈判的事情我只要带一个通译就足够了。”   “明白了,将军。”   戈尔夫维奇缓缓驱动着战马向前方的山口驰去,他的人已经陷入了沉思中,米哈伊尔嘱咐过他的话一句句在他脑海中回现。姬周国的情势看起来虽然十分强盛,但权力的高度统一也带来了不小的弊病,其要害就在钱不离身上!很多政策都是钱不离用强势去改变的,文臣们都畏惧钱不离、武将们都尊敬钱不离,但所有的畏惧和尊敬都只为了钱不离一人,如果钱不离死亡,情势马上就会大变!   在很多国家,国王只是上层社会的代表人,以代表人的身份去发号施令,而钱不离却不是谁的代表人,他的所作所为有时候真的让人难以理解,钱不离活着,没有人敢去反对既行国策,沈氏家族的剧变、段氏家族的覆灭都是前车之鉴,那么如果钱不离死了呢?估计很多既行国策都会遭到贵族、官员们的抨击,因为那些国策都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姬周国必然会陷于内乱,无暇东顾。   戈尔夫维奇想到这里露出了无奈的微笑,米哈伊尔当时一口一个不惜一切代价,这是在暗示他啊,如果有机会除掉钱不离,就要全力去做!哪怕是需要把他的部队或者是连他戈尔夫维奇也牺牲掉!   戈尔夫维奇并不怕死,也不是愚忠的人,米哈伊尔的命令他会执行的,只是心中有些发酸,为了一个人就要把三万人推入虎口么?   山口处,大约有三百多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那里,居中一人面色倨傲,冷冷的看着戈尔夫维奇不语。   戈尔夫维奇跳下战马,露出了平和的微笑:“阁下就是天照之国的海军大将足下千雄吧?”   足下千雄的神态依然很冷淡:“不错,阁下找我来到底是为什么事?我想先提醒阁下一声,我们两国现在是敌对国,阁下应该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没有必要说!而且我的时间有限,希望阁下能开门见山!”   戈尔夫维奇四下看了看,不以为意的一笑:“阁下又何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其实……阁下能到这里与我相会,我已经看出了阁下的诚意。”   足下千雄脸色一红,声音变得平和些了:“阁下说有大事要和我商谈?可是……我看不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我要钱不离死!我需要阁下的帮助!”   “混帐!!!”足下千雄脸上勃然大怒,心中却是又惊又怕,如果早知道罗斯人约见他是谈这件事,足下千雄真未必出来赴约。前几天的惨剧发生之后,足下千雄重新评估了一下天照之国与姬周国之间的军力对比,结果让他感到万分沮丧,西泽明训的五千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一支骑兵队歼灭,那他手下的几万人加起来也不是钱不离那三支骑兵队的对手,如果想和姬周国对抗,天照之国的实力最少也要增加二十倍!而这个目标是不可能达成的!!   “你在害怕?”戈尔夫维奇笑意愈盛。   足下千雄什么话也没说,只握紧了剑柄,他不想、也不敢去对付钱不离,那将给天照之国带来灭顶之灾!   “阁下,难道您真的不懂现在的局势么?单凭天照之国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姬周国对抗,你们和我一样,也需要帮助!当然,您可以选择继续帮助钱不离,可是这对您有什么好处?!土地吗?您应该知道,现在天照之国虽然占领了不少土地,但这是因为钱不离与米哈伊尔元帅在默干城对峙,您才趁虚而入、占了个大便宜,否则不管是我罗斯国还是姬周国,都不会允许您把手伸到大陆里面来!”戈尔夫维奇缓缓坐在了一块石头上,续道:“您现在的重点不是还能占领多少土地,而是保全现在已经占领的土地,这点我们也可以满足你们的要求,我们可以承认你们的所有权!现在钱不离已经开始动作了,哈尔默根城的事情应该给您敲响了警钟!如果您不满足现在的成就,必然会触怒钱不离!”   足下千雄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钱不离的野心非常大,他的实力也膨胀得非常迅速,如果罗斯国真的灭亡了,钱不离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呢?我已经做过详细的调查,您的部下一共也不超过四万人,您以为靠着四万人就能统治这片土地么?钱不离随时可以把你们重新赶入大海!!”戈尔夫维奇微笑道:“当然,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就是成为姬周国的附庸,这样钱不离就不会对你们下手了!可是……丧失了自由、仰人鼻息的生活,就是骄傲的天照之国武士的选择吗?!”   “我承认,杀死了钱不离,对我罗斯国有很大的好处,可是对天照之国也一样有好处!请您相信我,我不怕泄露消息约您出来相见,是因为我有把握,我能给您无法拒绝的好处!”戈尔夫维奇笑道:“钱不离一死,姬周国就少了一个强力的领袖,各个势力都会站出来争夺权益,就象贵国数百年前的天皇暴病而亡之后,贵国马上陷入了战国时代一样!一个闹起了内乱的姬周国又有什么可怕?!米哈伊尔元帅曾经说过,钱不离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元帅,在他的带领下,姬周国的军队战斗力会出现成倍的增长,可惜一个死人又怎么能率领大军做战呢?尉迟风云、张进武的年纪都大了,潘智超的资历不够,钱不离手下的那些将军不会甘心受潘智超指挥的,没有了强力的领袖,姬周国就丧失了扩张的锐气,到时候就是我国与贵国大展拳脚的时代了!”   “当然,如果您还是惧怕与姬周国做战的话,您可以把目标转移到东方,我国愿与你们合作,全力进攻合众国!请您相信我们的诚意,我们只是想摆脱目前的困境,夺回来的土地我们可以全部交给贵国统治!有了贵国这样强大的盟友,我们就可以全力与金帐汗国会战了,这是我们仅有的要求!”   足下千雄的目光闪动,戈尔夫维奇这番话倒是有几分煽动性。   “如果您在顾虑钱不离的报复,您尽管放心好了,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哈尔默根城中击杀钱不离!”戈尔夫维奇缓缓说道:“在您同意与我国签订盟约之后,我会把我的计划毫无保留的告诉您!”   “钱不离用兵如神,贵国的彼得元帅、米哈伊尔元帅也先后败在了钱不离的手里,现在您来告诉我,您有办法击杀钱不离……您不觉得好笑么?”足下千雄冷冷的说道。   “您的话会让人伤心的。”戈尔夫维奇笑道:“那么……好吧,我可以先向您透露我的计划,是帮助我还是帮助钱不离,由您选择吧!” 第四八九章 不速之客   杰尼索夫一脸疲惫之色,缓缓走出了市政厅,这几天来他虽然很辛苦,但心里却感到轻松,临危受命当上了代理城主,杰尼索夫一心要为城中的百姓保平安,否则他也对不起百姓们对他的厚望。等到钱不离亲自率领大军进城之后,杰尼索夫是非常紧张的,他害怕天威军的士兵们骚扰民生,又害怕城中武装起来的平民伤害到天威军的士兵,几天来他一直疲于奔命,哪个地方稍有风吹草动他就要马上赶过去,但事情证明,天威军的军纪出奇的好,与罗斯平民发生争执的事情仅有那么几件,而他苦心搜罗来的礼物也被钱不离退了回来。   从民族感情考虑,他想去憎恨钱不离,但又真的恨不起来,钱不离的所作所为比那些贵族老爷们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杰尼索夫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清廉自律的上司,所以他的情绪是非常复杂的。   走到市政厅前面的广场上,杰尼索夫伸了个懒腰,回头对跟在后面的警备队员轻声说道:“这么晚了,你们也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大人,我们都年轻,多干一些到没什么,倒是您需要注意身体了。”一个警备队员关切的说道:“这些天您太辛苦了。”   “非常时刻顾不上许多了。”杰尼索夫露出了苦笑,城中的情势有些混乱,哪个地方都有激进派,哈尔默根城也一样,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的情绪非常偏激,竟然在暗中组织武装暴动,其理想不但是要把姬周国人赶出去,还要消灭城外的倭寇,杰尼索夫可不是愣头青,他知道如果让那些年轻人不受控制的组织暴动,哈尔默根城一定会毁在他们手里!   但是杰尼索夫的权力有限,他只能利用那些只要求平安的保守派,分化激进派,就在今天,他还带着警备队把几个激进派的头领送到了监狱里。当然,如果向钱不离告密的话,可以迅速摧毁激进派,完全控制整个城市,但杰尼索夫做不出这种事,这和卖国有什么区别?!虽然钱不离的所作所为让他尊敬,可钱不离的身份就象根鱼刺一般卡在他的胸口,不管怎么说,钱不离也是侵略者啊!   “大人,您就放心休息吧,我今天肯定要把奥托家的那小子抓到!”一个警备队员说道。   警备队员口中的奥托家那小子就是哈尔默根城年轻人中的领袖人物,今天的抓捕只抓到了列夫·奥托的几个助手,列夫·奥托本人没有参加集会。   奥托家那小子必须要抓到!列夫的煽动力非常强,杰尼索夫与尉迟龙义签订投降协议之后,列夫才刚刚崭露头脚,等到倭国士兵围住哈尔默根城时,列夫在短短时间内就组织起一大批年轻人。杰尼索夫因为惧怕倭国人不顾姬周国的威压抢掠哈尔默根城,不但没有阻止列夫,还给了列夫不小的权力,现在再想控制列夫已经太晚了,用姬周国的话说,列夫的羽翼已成,杰尼索夫先后抓捕过列夫数次,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就是狡猾的列夫回避出席危险的场合,让他们扑了个空。   “没那么容易。”杰尼索夫叹了口气:“你们跟着我,这几天没少挨骂吧?是我……对不起你们了。”那些年轻人无法了解杰尼索夫的苦心,四处散布杰尼索夫是卖国贼的流言,这是最让杰尼索夫伤心的一件事。   “那群小孩子明白什么?如果不是大人抢先和姬周国的人签订了投降协议,现在哈尔默根城早就毁在倭国人手中了!”一个警备队员气愤的回道:“他们就知道妄想!连米哈伊尔元帅都败在了钱不离手中,凭他们还想把钱不离赶出去?”   “是啊!他们会给我们的城市带来灾难的!”又一个警备队员附和道。   “其实……我倒是很喜欢他们的热情,如果我年轻二十岁,也许会和他们走上同一条路。”杰尼索夫微微摇了摇头:“现在年纪大了,知道做事情不能靠着一时冲动,我们没有军队,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除非是米哈伊尔元帅能率领大军打过来,否则我们只能选择逆来顺受!现在这种情况对我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幸事,如果当初晚了一步,现在的哈尔默根城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   警备队员们沉默起来,这是杰尼索夫的肺腑之言,这种话如果传扬出去,钱不离是绝不会放过杰尼索夫的。   “好了,不谈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你们几个值夜的多辛苦些,千万不要让那些年轻人闹出乱子来!”杰尼索夫说完翻身上马,独自向街道上驰去。   “大人……”一个警备队员看着杰尼索夫的背影唏嘘起来。   一条漆黑的小巷寂静无声,城中虽然没有戒严,但入夜之后,哈尔默根城的百姓们几乎都不愿出去行走,怕惹来意外的麻烦。这条小巷远离主道,路旁没有照亮用的火把和风灯,巷中的房屋里倒是透出些灯光,可起不到多大作用,街道上依然漆黑一片。   杰尼索夫驱马来到一座房屋之前,跳下战马,望着安静的屋子,心中不禁产生了几分犹疑,以往每次回来时,他的妻子安娜都会迎到外面来,今天却没有一丝动静。   说起杰尼索夫的妻子安娜,那是一个很难得的贤惠的女人,在杰尼索夫年轻时就无怨无悔的跟着杰尼索夫,那时候杰尼索夫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混子,连自己都养不活,安娜为了家只能出去做洗衣娘,从早到晚辛苦的工作着,往日柔嫩的小手在半年内就长满了茧子,骨节也变得粗大,现在生活虽然无忧了,可一到阴天,她的骨节就会隐隐作痛。杰尼索夫对自己的妻子一直心存愧疚,为了能挑起养家的担子,直性子的人逐渐变得虚伪了,肉麻的阿谀之语也变成了他的习惯,杰尼索夫能有今天的地位,他妻子是功不可没的。   杰尼索夫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一眼看到厅中坐着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杰尼索夫心中一惊,反手抽出了长剑,左手从怀中掏出警哨,刚要放在嘴中吹响,却看到一个矮胖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罗……罗斯托夫城主??”杰尼索夫不由惊呆了。罗斯托夫就是原来的哈尔默根城的城主,得知倭国人逼近之后,抛下全城的百姓独自逃生的胆小鬼。   “很高兴能再次看到你。”罗斯托夫微笑着伸出了手。   出于条件发射,杰尼索夫急忙单膝跪倒在地上,接过罗斯托夫的手,用嘴唇轻碰了一下。   “很惊讶吗?”罗斯托夫做在厅中的皮椅上,神色带着几分傲慢。   “伯爵……伯爵大人,您怎么来了?”杰尼索夫恭谨的说道:“现在钱不离就在哈尔默根城里面,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钱不离?”罗斯托夫冷笑一声:“如果不是因为钱不离,我还不来呢!”   “大……大人的意思是?”   “该让你明白的时候我会让你明白的。”罗斯托夫眯起眼盯着杰尼索夫:“杰尼索夫,我先恭喜你了!”   “大人,是什么喜事?”杰尼索夫莫明其妙的问道。   “不久的将来,你杰尼索夫会成为罗斯国的风云人物,你的名字会象太阳一样耀眼,甚至有可能,我们的陛下会亲自为你颁发功臣勋章!”罗斯托夫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杰尼索夫:“你要知道,自陛下继位以来,还没有亲自册封过功臣,你是第一个被载入史册的人!”   “大人,您……到底想让我做什么?”杰尼索夫并没有被天花乱坠的许诺所迷惑,相反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   “除掉钱不离!”罗斯托夫神色转冷。   “什……什么?”杰尼索夫第二次惊呆了。   那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缓缓站起身来,一个走到了门口,一个虎视眈眈的盯着杰尼索夫。   “怎么?你害怕?”   “不是的,大人!钱不离手下有几万军队!我们怎么能是他的对手?!”杰尼索夫急忙解释道。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哈哈,你放心吧!”罗斯托夫大笑起来:“戈尔夫维奇将军的部队马上就要到了!不止是我们,倭人也将和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进攻钱不离,加上城中的武装平民,钱不离又怎么能是我们的对手?!”   “真的吗?”杰尼索夫露出了惊喜交集的神色:“戈尔夫维奇将军带来了多少人?”   “十万骑兵!只要我们发出了信号,戈尔夫维奇将军马上就带领十万大军进攻哈尔默根城!我们的倭国盟友也将加入战斗,你认为钱不离在这种情况下能有几分胜算?!”罗斯托夫傲慢的说道:“其实我完全可以绕过你接管我的城市,但我不能不考虑你的感受,难道你不想洗脱卖国贼的名声吗?!现在,就是你的机会!” 第四九零章 逆转   杰尼索夫独自坐在黑暗里,直到一双粗糙的手摸上了他的肩膀,杰尼索夫才惊醒过来:“安娜,对不起,刚才把你吓坏了吧?”   “没有,伯爵老爷对我很客气。”安娜俯下身,把头放在了杰尼索夫的肩膀上,脸颊贴着杰尼索夫的脸颊:“杰尼索夫,我知道我不应该问,可是……我真的放心不下,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帮伯爵老爷吗?”   “帮他?”杰尼索夫的脸色变得有些狰狞了:“安娜,你不懂的,那些贵族老爷们什么时候重视过我们的命运?你知道吗?他们要和倭国人合作,一起把钱不离赶走!然后呢?哈尔默根城就要交给倭国人管理!!他们把我们当成了筹码!是的,是筹码!倭国人一路上杀了多少罗斯人?这些贵族老爷们都看不到,他们只能看到自己的利益!”杰尼索夫激动得跳了起来。   安娜双手捧在胸口上,静静的看着杰尼索夫,眼中满是关切和忧虑。   “你以为他们很重视我吗?错了!刚才我如果不答应和他们合作,罗斯托夫一定会杀死我!”杰尼索夫的情绪愈发激烈起来:“可是,我能让哈尔默根城陷入魔鬼的掌握么?让倭国人象屠杀羔羊一样来屠杀我们?绝不!绝不!!那些贵族老爷们可以忘记过去,可我忘不掉!”   安娜没有说话,等到杰尼索夫的情绪缓和些了,才轻轻说道:“今天,我和妹妹吵翻了。”   “嗯?为什么?”   “她说你是卖国贼,让我劝劝你,她侮辱我我可以容忍,但我绝不会容忍她侮辱你!”   “安娜,对不起……”杰尼索夫走上来,动情的搂住了安娜。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相信你,你做的是对的!”安娜满足的贴在了杰尼索夫的胸口:“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她!还记得吗?那时候我们刚刚结婚,你因为打伤了人被罚做苦役,我四处借钱想把你赎出来,可是她呢?不但没有借我一个铜币,还用冷言冷语来讽刺我,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再相信她了!”   “安娜,是我不好,这些年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不,我很快乐,真的!”安娜悄悄拭去自己的泪水:“那你是怎么打算的?我不希望……看到你去冒险!答应我,好吗?”   “安娜,我的决定会让我承受更多人的辱骂,也许……一辈子也没办法证明我的清白了,到那时候,你会依然爱我吗?”   “我明白了,你是想去帮助那个叫钱不离的姬周国人吗?”安娜微笑起来:“你放心吧,我永远也不会背弃我们结婚时立下的誓言,不管什么样的后果,我都愿意与你一起分担!”   “我没有别的选择,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哈尔默根城落在倭国人手中,罗斯托夫告诉我,只要杀掉了钱不离,他就会带着我到圣尼古拉堡去接收陛下的册封,他想让我和他一样,做一个可耻的懦夫!”杰尼索夫冷笑一声:“罗斯托夫没有权力在这里指手画脚!从他抛弃了城市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放弃了自己所有的权力,我不会再听他摆布!”   “安娜知道的,虽然现在哈尔默根城被姬周国人占领了,但城里却比往日还要太平,督税官的皮鞭声听不到了,城防军敲诈勒索的叫喊声也听不到了,前天,你带着警备队把那个变态的子爵济科连夫绞死了吧?”   “是的,我早就想绞死那个变态了!可笑啊,我们竟然要借助侵略者的能力,才除掉了哈尔默根城的一大祸害!”   “杰尼索夫,我们都是小人物,只要想办法保护好城中的百姓们就可以了,至于整座城市属于谁……让那些大人物去伤脑筋吧。”   “安娜,我明白了,谢谢你!”杰尼索夫郑重的说道。   ※※※   哈尔默根城的两座城门被悄悄打开了,等待多时的戈尔夫维奇率领大军一拥而入,足下千雄也带领倭国士兵加入了战局,他的胆子本来没这么大,只是戈尔夫维奇的详细剖析使得足下千雄控制不住自己了,戈尔夫维奇的骑兵人数略压过钱不离的大军,城中还有数万的士兵做内应,足下千雄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从中取利。   不止是城门处起火,哈尔默根城中的起火点有十余处,城南处的火光尤为盛烈,但让人惊讶的是,戈尔夫维奇和足下千雄认为此刻必然惊惶失措的钱不离却悠然自得的跨坐在战马上,他身后则是哈尔默根城的代理城主杰尼索夫。   当杰尼索夫来告密时,钱不离属实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米哈伊尔竟然预留了一支伏兵,也没想到倭国人竟然胆大包天的想谋害自己,如果骚乱真的出其不意的爆发,纵使能平息骚乱,所部的伤亡也不会小,但现在阴谋已经浮出了水面,那么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在厮杀的战场上,一个人的作用是有限的,但在战场之外,有时候一个人的改变足以让整个情势发生逆转!杰尼索夫的变节,在眨眼之间就使得戈尔夫维奇手中的主动权转移到了钱不离手中!   “报!大将军,罗斯国与倭人的联军已经占领东区,并开始向城中心突破!”一骑斥候飞驰到钱不离面前停下了。   “让他们进攻!”钱不离冷冷的说道:“关好了门再打狗也不迟!”   “遵命!”   钱不离摆了摆手,阎庆国急忙拿出了简略的城防图,摊开来让钱不离观看,程达在一边举起火把照亮。   戈尔夫维奇的进攻速度非常快,其实在这种城市混战中,野战的很多战术都用不上。戈尔夫维奇要给钱不离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根本没有任何侦察,径自轻骑突进,直逼哈尔默根城的中心,难道在这种时候还要派斥候去侦察钱不离的兵力部署么?多拖延一分就多给钱不离一分整顿军队迎战的时间,他的军队的伤亡也要成倍增加,突袭战打的就是一个‘快’字!   当然,收益有多大,危险就有多深,一味轻骑突进,如果钱不离事先有所察觉,布下了埋伏,那么他戈尔夫维奇根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可惜的是,戈尔夫维奇忽略了这一点,他以为钱不离刚刚占领哈尔默根城,消息来源方面非常闭塞,而代理城主杰尼索夫又是罗斯托夫的人,只是为了城中的百姓才对钱不离虚以伪蛇,都是同族人,戈尔夫维奇不认为杰尼索夫会站在所有罗斯人的对立面上!所以,钱不离一定没有准备!   戈尔夫维奇虽然是米哈伊尔最器重的将领,但是在政治方面却过于想当然了,他没有想到米哈伊尔的失败给罗斯人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没有想到罗斯托夫的弃城而逃会在百姓们心中种下多少怨恨,更没有想到与倭国人结盟会给百姓们造成什么样的创伤!他只想到自己率领的是罗斯国的军队,罗斯人当然会欢迎自己的军队回归!   “杰尼索夫,事实证明,你的决定是正确的!”钱不离转身对杰尼索夫笑道:“你们已经被抛弃了!否则,你们的戈尔夫维奇将军是不会允许倭国人进城的!”   听了通译的话,杰尼索夫露出了苦涩的微笑,回避开钱不离的视线,默默的看着前方纷乱的人影。   “时间差不多了,杰尼索夫,杀了他们!”钱不离下达了命令。   哈尔默根城的警备队员都一起回头看着杰尼索夫,杰尼索夫犹豫了片刻,猛地抽出长剑,对自己的亲信使了个眼色,六百多名警备队员呐喊一声,一起向前方那座白色的别墅冲去。   杰尼索夫抓不住列夫·奥托,不代表钱不离也抓不住,杰尼索夫手中有一连串嫌弃人的名单,只不过其中有一多半都是无辜的人,杰尼索夫只能用跟踪的办法一个个排查,而钱不离的方法就简单多了,他把所有的嫌弃人全部抓起来,只用了一个时辰,就问出了列夫·奥托的隐藏地点,还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原城主罗斯托夫正在与列夫秘密会谈。当然,后果是那些嫌疑人个个身受重伤,已经没有了医治的价值。   别墅中有箭矢射出,可惜零星的箭矢无法阻挡六百多警备队员的进攻,很快别墅的大门就被踢开,警备队员们象潮水一般涌了进去。   “罗斯人不打罗斯人……”门内几个罗斯人急忙扔下手中的武器,高举起双手大叫着。   “狗屎!!”两个警备队员不由分说,冲上去用长剑刺倒了一个年轻人。‘罗斯人不打罗斯人’这句话虽然很动听,但对方刚才一直在用弓箭攻击着警备队员们,事到临头抱佛脚,那就变成废话了。   “混帐!”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从里面冲了出来,正是罗斯托夫,在无路可逃的情况下他也变得疯狂了,直视着染血的武器竟然面不改色:“我是罗斯托夫,是你们的城主!现在我命令你们,你们的敌人在外面、在外面!!” 第四九一章 埋伏   人的名、树的影,罗斯托夫毕竟在哈尔默根城作威作福了多年,警备队员都被罗斯托夫震住了,一时间没有人站出来回话。   又一群警备队员从外面涌了进来,其中还有杰尼索夫的两个心腹,他们见到厅中的情景,知道罗斯托夫在用前城主的名义压人,急中生智大叫道:“就是他!就是他把我们卖给了倭国人,大家一起杀了他啊!!”   杰尼索夫召集警备队之后,数次重申围剿危险分子的理由,其中最让人愤怒的一条就是一些罗斯人暗中与倭国人媾和,现实逼得他们必须要为自己的生存而战!这也是倭国人多行不义的后果,纵使倭国人立下重誓,也许戈尔夫维奇等人会相信,但哈尔默根城的人们绝不会相信倭国人,更不会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诺言上!   警备队员们呐喊一声,一起冲了上去,罗斯托夫见势不妙,转身就往侧门处逃,只是他的身材又矮又胖,没逃上几步,就被警备队员们追上了,几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几乎在同一时间刺入了罗斯托夫的身体。   砰……从内室中传来了碰撞声,紧接着别墅外的警备队员大喊起来:“有人跳窗逃跑了,来人啊、来人啊!!”   杰尼索夫是从一个编制外的警备队员一步步爬上来的,对如何抓捕犯人很有经验,别墅四周早已布上了天罗地网,破窗而逃的几个人没跑出多远,就被四面八方围上来的警备队员打倒在地。   片刻之后,那几个人被警备队员们压到了杰尼索夫面前,杰尼索夫扫视了一圈,数次逃出法网的列夫赫然也在里面,杰尼索夫不由松了口气。那列夫的右腿被警备队员打伤了,脚尖翘着不敢着地,必须要两个警备队员架着才能行走,只是肉体上的痛苦无法让他屈服,他睁大了眼睛冷冷的看着杰尼索夫,最后还很轻蔑向地上唾了口唾液。   “大将军阁下,主犯罗斯托夫已经被当场格杀,另一名主犯列夫也被抓到了,请大将军处置。”杰尼索夫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转身轻声对钱不离说道。   “都处死吧,留着他们也没什么用处。”钱不离淡淡的说道。   杰尼索夫神色一黯,挥了挥手,警备队员们把几个罪犯踢倒在地,列夫愤然抬头想叫喊什么,一柄长剑已经从他的背后刺了进来,列夫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无力的栽倒在地上。   “启禀大将军,罗斯人的骑兵已经全部进城,杜将军请您决断!”又一骑斥候冲到了钱不离面前。   “是时候了,发信号吧。”钱不离听了听远处的喊杀声,随即转头对一脸黯然之色的杰尼索夫说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要知道,为了整个城市的稳定,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毒蛇噬手、壮士断腕!该下狠心的时候就要下狠心,否则他们会给你们的城市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大将军阁下,我明白了。”杰尼索夫轻轻的回道。   “你的忠诚赢得了我的信任,从今天开始,哈尔默根城将成为第一个自治区!”钱不离微笑道。   “自治区?”杰尼索夫不明白‘自治区’代表着什么。   “你将成为哈尔默根自治区第一任行政长官,自治区内的行政管理、税收等都由你们罗斯人做主,我不会干涉,而且我也不会在自治区内驻军,但是当你们受到外界的威胁时,我有责任和义务保护你们。”钱不离缓缓说道:“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你们要付出绝对的忠诚!!”   这番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杰尼索夫是又惊又喜,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大将军阁下,我……我简直找不到适当的话来表达我的感激!您放心,从今天开始,哈尔默根城将永远服从于您!”自治区给了所有百姓们最高限度的自由,在这侵略与反侵略司空见惯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战败国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如果不是钱不离的神色非常认真,身上又没有酒气,杰尼索夫几乎要怀疑钱不离在说酒话、胡话了。   钱不离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了东方。十几架气死风灯冉冉升起,这也是钱不离搞出来的新玩意,其实所谓的气死风灯就是孔明灯,借助燃烧所产生的热气,气死风灯最多能升上几十米的高空。城中喊杀声一片,相距又比较远,想靠声音传递军令总有诸多的不便,冉冉升起的气死风灯却异常显眼,不管处于城中哪一个角落,都能在第一时间看到钱不离的命令。   杨远京带领着一百多个斥候大队的战士如鬼魅般出现在城墙上,先是用弩箭激射,接着扑上去用战刀乱砍,打开城门的是列夫手下的热血青年,他们几乎没受过专业训练,手中的武器又不齐备,哪里是如狼似虎的斥候大队将士的对手?只转瞬之间,杨远京就把城门夺了回来,紧接着,数道重愈千斤的闸门轰然落下。   哈尔默根城本来没有这种闸门,是钱不离进城之后才安装的,此刻闸门起了大作用,罗斯国与倭国的联军被闸门分成了两段。有几个运气不好的倭国士兵竟然被闸门压了个正着,在闸门的里面,痛苦的手无助的抓挠着地面,在闸门的外面,软绵绵的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着,伴着从缝隙中喷涌的鲜血,不管是里面还是外面,那情景都让人恐惧。   在主街两侧的房屋上,出现了无数条人影,一排又一排箭矢象雨点般洒落,天威军的将士不管是在马上还是在马下,都能发挥出强大的战力,天翔军的将士骑射功夫又堪称全军第一,箭矢射得是又急又密又准。   街道就那么宽,在两面的交叉辗射之下,罗斯人根本就找不到死角可供躲藏,几轮箭矢都吃了个结结实实,伤亡惨重,一些警醒的士兵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从急驰的马背上跳下来,却又摔了个一塌糊涂,只有少数几个人及时躲在同伴或战马的尸体后面,逃过了一劫,但是在这种情势下,他们也没什么战斗力了。   王瑞的任务就是衔中突袭,再一次把罗斯国与倭国的联军拦腰斩断,受到攻击的正是戈尔夫维奇的后军,而戈尔夫维奇本人却在前军指挥着士兵进攻,根本不知道后面的事。   兴奋异常的倭国士兵倒是有机会给罗斯人提供帮助,可惜他们的伤口还没好,西泽明训的五千士兵在短短时间内就被歼灭的教训犹在眼前,对‘钱不离’这三个字,他们有着难以压制的恐惧感。这一次虽然在将官们的蛊惑下,他们以为钱不离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谁知事实却是截然相反的,现在竟然看到了钱不离的埋伏,跟在骑兵后翼的倭国士兵惊叫一声,翻身就走,全然不顾联军死活。   当戈尔夫维奇得知后军遇到袭击的消息时,已经无暇考虑后军了,他指挥前军对市政厅发动了数次猛攻,却怎么也攻不上去,市政厅前的百级台阶已经成了罗斯人的死亡之地!   其实守在市政厅中的天威军士兵并不多,周抗为将,所部只有两千多士兵,但周抗砸烂了所有的窗户,把士兵们安置在三层楼、近百个窗户旁,自己带着钱不离的半数亲卫队坐镇一楼楼口。市政厅的台阶最多能供二十个人并排行走,在近两千张强弓的阻击下,罗斯人难以前进半步,不是他们不勇敢,而是真的冲不过箭雨,纵使顶起为数不多的盾牌,钱不离亲卫队装备的脚踏弩可不是吃素的,一排弩箭射出,就把罗斯人射成一串串滚地葫芦。   等到戈尔夫维奇想改变战术时,钱不离的信号已经升空了,杜兵、郑星朗、王瑞一齐动手,王瑞是攻击罗斯国与倭国联军的中部,郑星朗负责剿灭倭国人,而杜兵则是戈尔夫维奇的对手!   一队骠骑从市政厅广场的南侧出现,直切入了广场当中,以骑制骑,哪一方能保持战马的速度,哪一方就占据着主动!戈尔夫维奇的前军拥在广场上,组织向市政厅进攻,已经丧失了骑兵最宝贵的速度,中军虽然源源不断赶到广场,但前面都是自己人,无法对疾电军构成威胁。   杜兵带领疾电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了广场,把戈尔夫维奇的前军切成两段,并透阵而出,罗斯国士兵不但无法抵挡疾电军的锋锐,整个阵列也被搅得一团糟,将官找不到自己的士兵,士兵也找不到自己的将官,象一群乱兵一样。   与戈尔夫维奇相比,足下千雄无疑是幸运的人,他正呆呆的看着哈尔默根城的闸门出神,那闸门切断了他的希望、切断了他的野心!他的部下已经有半数冲进了城中,显而易见,等待着他们的是覆灭的结局,该怎么办?带领剩下的士兵逃走么?足下千雄虽然没指挥过与骑兵对阵,但他也知道,两条腿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钱不离早晚会追上他! 第四九二章 转瞬即逝的联盟   “撤!!”戈尔夫维奇含恨看了市政厅一眼,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可惜现在前军和中军都搅在了一起,命令无法传达下去,也就无法进行有组织的撤退,上万罗斯人象一团受了惊的马蜂,有的在前进,有的在后退,有的在大声喊叫着,有的在无助的呻吟着,人喊马嘶乱成一片。   杜兵率领的疾电军径自冲过广场,没有回头,在疾电军的后军消失在罗斯人视野中的时候,杜兵的前军已经连转过两个拐角,从广场北侧的一条街道上杀了回来。   二百米的距离足够骑兵加速了,疾电军的速度飙到了极限,再一次撞入了乱成一团的罗斯人当中,寒光闪闪的战刀每一次挥舞,都有成百上千个罗斯人惨叫着栽落到地上,市政厅前的广场上又多了一条血染的大道。   “撤!!”戈尔夫维奇狂叫道,他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如果再让姬周国人如此切割过几次,他的军队将全线溃散,如果马上聚拢部队撤退,为了活命、冲出哈尔默根城,士兵们倒是能保持一定的战斗力。   “冲啊……”足下千雄的战意却比戈尔夫维奇旺盛得多,他高举着长剑,命令士兵冲城。可惜自从足下千雄在哈尔默根周围扎营开始,他就从来没有建造过任何攻城器械,哈尔默根城已经向姬周国投降了,足下千雄面临得的不是攻城不攻城的问题,而是与不与钱不离翻脸的问题,哈尔默根城在足下千雄面前是不设防的,只要想占领随时可以占领。可是在此刻,没有攻城器械就成了大问题,士兵们不是猴子,没有徒手攀爬城墙的本领,在足下千雄的命令下,大部分士兵都向闸门涌去,用手中的武器疯狂的攻击着闸门,试图把闸门破坏掉。   “冲啊!!”足下千雄的嚎叫声一浪比一浪高,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要钱不离不死,他们日后就要面对钱不离的残忍报复,为今之计只能是倾其所能杀掉钱不离!足下千雄很是后悔听信了罗斯人的蛊惑,彼得元帅、米哈伊尔元帅都先后败在了钱不离手中,一个率兵不过三万的将军能起多大效果?只是足下千雄没有时间去后悔什么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去拼命争取!   郑星朗率领着疾风军如赶鸭子一样四处追杀着倭国士兵,自王瑞与西泽明训那一战之后,倭国士兵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在他们自以为占了优势的情况下,倒是有些勇气对姬周国军队展开进攻,可一旦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他们的士气就迅速崩溃了,加上进城之后倭国人就四面散开,争着抢着去发财,建制已经混乱,现在更是乱上加乱,绝大部分倭国士兵都在大街小巷四处逃窜着,还有些士兵干脆跳过墙头跑到民居里躲藏,没有任何斗志可言,比罗斯人的表现更为不堪。   戈尔夫维奇带领士兵且战且退,在混乱之中聚拢在他身边的士兵还不到两千,更多的士兵都留在了市政厅广场上。但杜兵已经察觉到了一股有组织的进行抵抗的力量在向东退却,他带领亲卫队和一部骑兵衔尾追了上来,疾电军的几个将领则带领着疾电军继续绞杀滞留在广场上的罗斯人。   撤退开始还算顺利,为了速度,戈尔夫维奇下令干脆从人群中硬冲出了一条血路,这时候已经顾不上什么误伤不误伤了。可是当戈尔夫维奇撤到天翔军的埋伏圈时,与他的后军一样遭到了来自两侧的凶猛攻击,如果手中有足够的人手,又有足够的时间,完全可以派人抢攻两侧的房屋,可他现在除了拼命的逃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东方变得蒙蒙亮了,喊杀声逐渐平息下来,哈尔默根城中已经找不到大的战斗了,只有一些残兵互相聚拢,几人或十几人抢占了民居,在里面拼死抵抗,戈尔夫维奇也带着十几个亲卫退守民房。对这样的地方天威军并没有急着进攻,只是派兵团团包围住,全力清剿外边的残兵。   足下千雄的嗓子早就喊哑了,就在他睁着血红的眼睛,组织士兵们沿着刚刚建造好的几架云梯向上攀爬时,久攻不破的闸门突然缓缓升起,郑星朗带着疾风军如闪电一般从哈尔默根城中杀了出来,倭国士兵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双方的战力又相差悬殊,根本挡不住疾风军的攻势,虎入羊群一般的疾风军可算是爽利到了极点。   “……”足下千雄看着越杀越近的疾风军,缓缓举起了长剑,猛地向回一送,刺入自己的小腹,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就算钱不离不杀他,他也没有脸面回自己的国家了,死亡对他来说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   “殿下、殿下!!”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亚当斯王子从床上一跃而起,披着件衣服走到房门前把门打开,随着一阵冷风,亚瑟急步踏进亚当斯王子的房间,也顾不上礼仪了,先端起桌子上的冷茶,几口灌下去半杯,才开口说道:“殿下,出大事了!!”   “什么事?”亚当斯王子的心都悬在了半空中,亚瑟为人一向非常冷静,别人不知道,反正他是从来没见过亚瑟如此失态,不由他亚当斯不紧张。   “倭人与罗斯人勾结……”   “你说什么??”没等亚瑟的话说完,亚当斯王子已经惊叫起来,倭人如果与罗斯人相勾结的话,他们合众国的军队就危险了,姬周国军力强盛,纵使罗斯人与倭人勾结,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可是合众国却没有能力阻挡罗斯国与倭国的军队,如果罗斯人想拿合众国开刀,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殿下,我还没有说完呢!”亚瑟连喘了几口粗气,续道:“我接到了钱不离的加急军报,倭人与罗斯人结盟,试图谋害钱不离,结果被钱不离识破,罗斯国的戈尔夫维奇将军战死,倭人的海军大将足下千雄自尽,罗斯国与倭国的联军也全军覆没了!”   “罗斯国与倭国出动了多少军队?”亚当斯王子急急的问道。   “罗斯国出动的是米哈伊尔军团的所有轻骑兵,人数在三万左右,足下千雄率领的军队全部参战了。”   “钱不离出动了多少军队?”   “天威军团的疾电军、疾风军和天翔军。”   “只……只出动了三支骑兵,就让罗斯人和倭人全军覆没了?”   “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不过钱不离这个人一向善于出奇制胜,罗斯人与倭人应该是中了埋伏了。”亚瑟的呼吸已经平缓下来,神色也平静多了:“殿下,钱不离要求我们马上与大不列颠的舰队联系,联合起来,争取在帕拉纳外海歼灭倭国的舰队!”   “我们……与大不列颠的舰队合作?去攻击倭国人??”亚当斯王子只感觉脑子一阵发晕,有点跟不上变化。昨天他和倭国人还是盟友,大不列颠的舰队之所以在海外徘徊,不敢发动进攻,就是因为惧怕合众国与倭国联合舰队的实力,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要向自己的前盟友进攻了。   “钱不离还要求我们马上派兵封锁安加拉河两岸,不能让安加拉河以南的倭国人得知前方的战事,这样我们才能从容布置,一举全歼倭国人的舰队!”钱不离用计从来都是一环套一环的连环计,在他得知倭人与罗斯人结盟之后,已经想到了后续的计策,既然已经翻脸,他就要一口气把倭国人打残,绝不容倭国人有翻身的余地。   亚当斯王子沉吟着,在地上踱来踱去,过了好半晌,猛然转身看着亚瑟:“你说……我们是不是按照钱不离说的去做?”   “当然!”亚瑟毫不犹豫的说道:“钱不离许诺,当倭国人的舰队被消灭之后,安加拉河以南的地区都将归合众国所有!”   “安加拉河以南?”亚当斯王子精神大振,喝道:“侍卫官,拿地图来,快!!”   片刻之后,侍卫官端着地图冲到了房间里,亚当斯王子摊开地图,用手比在安加拉河上观察着,钱不离非常公平,如果以安加拉河为界限的话,倭国所占领的土地正好一分为二,分别被两国所有,谁都不吃亏。   “好!”亚当斯王子露出了喜色:“那么……就按钱不离说的去做吧!亚瑟,都交给你了。”   亚瑟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殿下,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吧,我不怪你。”亚当斯王子的心情变得非常好,说话也和气多了。   “虽然钱不离做出了许诺,但我认为,赢得钱不离的友谊与占领一片土地相比,前者对我们更有利!”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觉得我们应该放弃这片土地!”   “荒诞!!”亚当斯王子非常坚决的摇着头:“为了虚无缥缈的友谊就要放弃一大片土地么?亚瑟,我知道你在姬周国的皇城与钱不离接触过几次,我不知道你是惧怕他还是尊敬他,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也不能让我放弃我应得的权利!下次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殿下,我明白了。”亚瑟苦笑一声。 第四九三章 预见   帕拉纳外海上火光冲天,在利益的驱使下,亚当斯王子果断的联系上了大不列颠的舰队,内外夹击,突袭了倭国的海军。海军大将足下千雄带走了舰队的大部分兵力,剩下的人手只能勉强驱动战船,战斗力十分低下,加上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坚持了小半夜,倭国的西方舰队就宣告全军覆没了。   倭国遭受了重创,对大不列颠帝国的战略威摄力荡然无存,倭国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东方舰队撤回来,转入了全面防守。海军与陆军不一样,陆军只需几年就能形成强大的战斗力,重建海军不但需要大量的船只,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培养合格的水手和战士,几十年之内,倭国是无力驰骋远洋了。   帕拉纳海战是这一年最后一场成规模的战事,其后各国之间小的冲突虽然不曾间断过,但都表现得很有克制力,胜利的果实已经瓜分完毕,最重要的事情是消化,而不是另起战端。   扎木合收服了很多以前依附于金帐汗国的部落,其整体实力只略逊于金帐汗国了,乌立娜不得不从南线又调回一旗兵马,以四旗精锐与扎木合对峙。   钱不离却在忙于移民,从默干城开始,东至罗斯国的特拉维重镇附近,北至安加拉河,广阔的土地已经成了姬周国的领土,原本内阁准备向防区移民三十万人,可现在领土又增加了许多,三十万人就远远不够了,据新的行政长官魏东平估计,这一大片领土最少也能安置百万平民!   合众国的亚当斯王子也在忙着巩固自己的统治,他最后听从了亚瑟的建议,撤回了驻扎在安加拉河两岸的所有士兵,他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钱不离,两国之间的互不设防盟约是牢固的,可以应用在姬周国与合众国所有的边境线上。   乌立娜的算盘虽然打得不错,但扎木合的出现扰乱了她的计划,乌立娜不得不把能致罗斯国死地的重兵抽调回一半,用以抵御扎木合咄咄逼人的架势。在这同时,一个叫赫连胜烈的人以王子的身份在金帐汗国横空出世,焉或说,他从后台走到了前台,虽然知道他身份秘密的人不少,但没有人敢随便说出去,大多数金帐汗国的人都很奇怪乌立娜公主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孩子。赫连胜烈以元帅的身份负责占领区的所有军政大事,并统帅三旗劲旅还有一支新近组建的正红旗骑兵,权势滔天已经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很多聪明人都看出了些端倪,如果乌立娜要传位的话,这个赫连胜烈绝对是第一人选。   罗斯国的米哈伊尔元帅与萨维宰相虽然不甘现状,但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却又无计可施,只得暂时隐忍,并极力扩军,以图东山再起。   罗斯国东南方的重镇特拉维是冲突最频繁的地区,尉迟风云、张进武率军在距离特拉维三十里处扎营,时不时的派兵骚扰特拉维。合众国的亚当斯王子也把重兵派到了特拉维东侧,与风云、龙虎两支军团遥相呼应,两国的军队都没有闲着,纵使在没有任何便宜可占的情况下,也要派兵袭扰特拉维周边地区,全当合作演习了。   其实如果聚合四大军团的实力,未必就打不下来特拉维,不过钱不离还是希望以稳妥为上。如果真的展开进攻,补给线实在是太长了,凭姬周国现在的能力很难支撑这样的战争,万一米哈伊尔率军从圣尼古拉堡赶来支援的话,情势将更加被动。最好的办法是就地补给,可是周边都是新占领区,想就地补给无疑是痴人说梦,而且钱不离还不想过早对上金帐汗国,基于种种考虑,钱不离决定等待时机,短暂的和平其实是非常宝贵的。   当春风吹过、万物复苏的时候,一批批姬周国的百姓们来到了陌生的荒原上,满怀期望建造着自己的新家园,钱不离却在此刻率领天威军团与两万皇家禁卫军返回了皇城,他把军政大权下放在尉迟风云、张进武、魏东平等人手中,罗斯国没有实力发动反攻,合众国的态度一直非常低调,唯钱不离马首是瞻,眼前没有合格的对手,身后又跟着一个老实的保镖,所以钱不离很放心的离开了防区。   姬周国皇城的王宫内,姬胜情正在勤政殿上来回踱步,脸上洋溢着的是喜色,眼中却不时闪过一缕愁思,显然,姬胜情的心情很复杂。   钱不离在两天之后就要赶到皇城了,这正是姬胜情感到喜悦的原因,愁的却是钱不离的封赏问题,此次默干城之战结束后,上到尉迟风云,下到普通的将领、士兵,几乎都得到了一定的奖赏,唯独钱不离很难办。真正论起功劳,谁也没有钱不离的功劳大,尉迟风云都能顺势受封为帝国公爵,那么,该如何奖赏钱不离呢?   虽然在钱不离与姬胜情之间不存在什么功高震主的问题,但钱不离已经走到了世俗的最高点,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从公爵再上一步就是王爵了,这不是姬胜情自己可以做主的。   “陛下,左相大人已经到殿外了。”郑星望缓缓从外走了进来,低声说道。   “快请!”姬胜情急忙挥了挥手,走到王座旁坐下,深呼吸几口,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时间不大,贾天祥从外踏进了殿中:“老臣叩见陛下。”   “左相无需多礼,坐下来说话吧。”姬胜情微一颌首。   “老臣谢过陛下。”贾天祥缓缓站起身,坐在一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姬胜情。   “大将军就要回朝了……”姬胜情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腹稿,轻声说道:“大将军这一次力挫米哈伊尔在先,后又觉察了罗斯人与倭国人的阴谋,并当机立断迅速平叛,先后为我姬周国开疆拓土数千里之广,如此赫赫功绩在我姬周国历朝历代臣子当中,当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左相以为该当如何赏赐大将军呢?”   贾天祥愣了愣,露出了一丝苦笑:“难啊……”   “难也要赏!”姬胜情斩钉截铁的说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赏罚分明是人君第一要务!朕可不想失了军心、冷了民意!”   贾天祥心里不由偷笑起来,他是过来人,哪还不知道姬胜情的小心思,要赏罚分明只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姬胜情心里肯定有要讨钱不离欢喜的意思。   “那陛下以为……该当如何赏赐大将军呢?”贾天祥很圆滑的把皮球踢了回去,不管姬胜情提出要如何赏赐钱不离,他大力支持就是。   姬胜情坐上王位已经数年了,倒是积累了一定的经验,这种小伎俩是瞒不过她的。不过姬胜情并没有生气,在她心中,一直把贾天祥当成了半个父亲相看,她只是露出了些许小儿女姿态,白了贾天祥一眼,轻声道:“朕想……册封大将军为亲王!”   贾天祥被唬了一跳:“亲王??”   “没错!”   “陛下,先王有遗令,不管是姬姓还是异性,天下人皆不得封王!”贾天祥急道:“陛下,满朝大臣是不会同意的!如果开了先例,日后有心怀不轨之人得封为亲王,非闹得姬周国分崩离析不可!望陛下三思!!”   “想不到,连你也反对?!”姬胜情用充满失望的目光看了贾天祥一眼:“满朝大臣?朕如果单单靠着他们,姬周国早就亡国了,朕也成了亡国之君!大将军拓土千里,此功绩谁人能比?如果日后有人能立下大将军这种功绩,便许他一个亲王又如何?!”   “陛下,老臣是绝无异议的,只是担心朝中……”贾天祥马上转变了立场,他最怕看到姬胜情这种失望的眼神。   “是朕为人君还是他们为人君?”姬胜情淡淡的说道:“只要左相不反对,朝中大臣并不足虑。”   “陛下,此事暂且缓一时吧,等大将军回朝之后,听听他的意见再做决定也不晚。”贾天祥开始迂回谏议。   “左相……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姬胜情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她听懂了贾天祥的话中话,如果为钱不离封赏的事情处罚朝中的大臣,会给世人留下钱不离喜欢争功讨赏的印象。   “陛下,月色公爵那边……无恙吧?”贾天祥偷偷看了姬胜情一眼。   “尽管放心,月色公爵现在很好,孩子……也很好。”姬胜情的眼神看起来很复杂:“朕是不会做糊涂事的,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不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朕心中有数,朕如果学那些善妒的女人,一定会让不离难做,忍一忍没什么大不了,朕也不想伤了大家的和气。”   “陛下能有这份胸怀,真是国之幸事。”贾天祥笑道。 第四九四章 辉煌之石   钱不离率领天威军团回京,这是朝野同庆、万人空巷的大喜事,但在皇城的百姓倾城而出、赶到城外迎接钱不离时,一些细心的人发现,城外主事的官员只是外院殿中部的几员小吏,朝中大佬一个也没有到。   钱不离归心似箭,只带领自己的亲卫队在中午抢先赶回了皇城,城外的排场都是摆设,此刻钱不离正慵懒的坐在靠椅上,用略带复杂的目光看着姬胜情。   “你看什么!”姬胜情娇嗔的说道,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份内阁要求补修宜州河道的奏折,这份奏折她已经看了半个时辰了,却始终没能看完,显然,姬胜情的心已经不在奏折上了。   “没看什么。”钱不离一笑,左右看了看:“越来越没规矩了,本大将军回朝,竟然连茶都不给我上一杯,岂有此理!”   “她们……”姬胜情一顿,钱不离进来之后,所有的侍女和黄门侍卫都识趣的退了出去,整个大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姬胜情倒是知道这是给自己留出一个两人世界,可这种话她却说不出口,何况姬胜情也不信钱不离连这点事都看不出来。   “这些天你怎么样?身子还挺好吧?”钱不离在说着废话,别看他表面很平静、慵懒,其实他胸中象有无数只爪子在乱挠一般,心痒难禁。他已经得到了顾坚的密报,月色公爵被姬胜情接到了王宫中,已经生产了,但姬胜情把消息控制得非常严,连顾坚都不知道生的到底是男还是女,顾坚想方设法试图从黄门侍卫统领郑星望口中探知些东西,但郑星望谈起别的来倒是口若悬河,一旦谈到月色公爵身上,总是含笑不语,让顾坚无可奈何。   钱不离更是无可奈何,月色公爵的孩子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骨肉,身为人父哪能不急着了解孩子的情况?!可是姬胜情不说,他只能忍着,因为他心中有愧。他与月色公爵的关系不可能公开,否则肯定会严重影响姬氏王朝的影响力,姬胜情这个女王也会成为人们谈论的笑柄,不管钱不离有什么样的理由,姬胜情受到了伤害都是不争的事实。   何况人总有攀比的心思,姬胜情的孩子没了,月色公爵的孩子却顺利生产,这又是一种伤害,如果换了心眼小的女人,十有八九会想方设法难为月色公爵,而姬胜情反而把月色公爵接进王宫,让钱不离感到很宽慰。   钱不离在‘泡妞’上有些经验,他要给姬胜情这样一种感觉:你是最重要的!哪怕是月色公爵和孩子加在一起也没有你重要!所以在姬胜情提起月色公爵之前,他不能提!   “你看呢?”姬胜情牵着裙角,轻盈的转了个圈,微笑着看向钱不离。大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姬胜情放松多了,如果在朝堂上,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种动作。   “调皮!”钱不离笑了,随即招了招手:“过来!”   这种对话全无半分君臣之礼,钱不离不把自己当臣子,姬胜情也不把自己当国王,她很乖巧的迈着小碎布,走到钱不离面前,好奇的睁大眼睛。   “我走得太急,没时间给你挑选礼物。”钱不离笑呵呵的说道,直到姬胜情眼中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之色,钱不离才把话题一转:“不过,我倒是得到了一件稀奇的宝物,正好用来借花献佛。”   “借花献佛?”姬胜情没听懂,这世界也没有‘佛’的概念,不过她马上忘掉了疑惑,好奇心都凝注在了钱不离的宝物上:“是什么宝物?”   “绝世的珍品!刚得到这东西时我还犯愁呢,因为找不到可以赠送的人,再美丽的容颜和这宝物比起来都会黯然失色,我想,天下人除了你之外,没有人会佩戴它了,因为谁都不想自己被其他东西比下去。”钱不离的动作故意放得很慢。   这是在变相的拍马屁,那宝物会让天下的漂亮女人都黯然失色,姬胜情反而能把那宝物比下去,岂不是在说姬胜情的容颜天下第一?在外人听来,也许会对这些话感到肉麻,姬胜情却感到甜滋滋的,不禁扭了扭腰,娇声道:“你快点拿出来呀!!”   钱不离的手摊开了,一团金黄色的光芒在他掌心绽放,怪异的是,那团光芒好似活的一样,在钱不离的掌心里缓缓流动着,每换一个角度,哪怕是眨一下眼睛,闪烁出来的光芒都会产生变化。   其实这是一块鸽蛋大小的钻石,钱不离对钻石可是识货的,宝石级钻石以无色透明为上品,但常见的多为略带微黄色调或褐色调,钻石也有些模糊,黄色调或褐色调愈深,品级也愈低。无色透明中带一点蓝色的却是佳品,被称为‘水火色’,带深蓝、深黑、深金黄和红色、绿色者,更是少见的珍品,被称为‘艳钻’,钱不离手中这颗钻石就是无色透明并带着金黄色的极品钻石,纵使在他那个世界也是极其罕见的。   “这是……钻石?”身为一国之主,姬胜情见过的钻石可算无记其数了,但从来没见过如此漂亮的钻石,她的目光已经在温柔的金黄色光芒中迷失了。   “是的,你总该听说过‘辉煌’这个名字吧?”钱不离笑道:“尼古拉一世曾经把辉煌之石镶嵌在自己的权杖上,但王位传到尼古拉二世时,圣尼古拉堡发生了一场政变,有人趁着圣尼古拉堡大乱潜入王宫,把权杖偷了出来,从那之后,辉煌之石就从世界上消失了。你知道我从什么地方找到这颗辉煌之石的吗?”钱不离一边说话一边把手伸了出去。   姬胜情接过钻石,用指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那种温柔劲让钱不离看了都眼红,过了好半晌,姬胜情才抬头问道:“从哪里得到的?”   “辉煌之石落到了约瑟夫·尼古拉手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派人去偷权杖的,嗯……甚至可以说,那场政变和他脱不开关系!”钱不离笑道:“人都说约瑟夫·尼古拉酷爱玛瑙,还修建了一座玛瑙宫殿,其实他是心怀鬼胎,这颗钻石就是从宫殿里的一匹玛瑙做成的高头大马中找出来的。约瑟夫·尼古拉真是聪明,那匹高头大马也算是件稀罕的宝物,不管他派多少人保护自己的财宝,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就算有人抢到了宝物,难道会舍得把宝物毁掉么?如果约瑟夫·尼古拉成功了,辉煌之石才会重现人间,如果不成功,这就成了一个永远的秘密,不会牵连他的后人。”   “那你是怎么找到的?”姬胜情惊讶的问道。   “说起来还要多谢孟铁头那个莽夫了。”钱不离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   “他?他怎么了?”   “现在我真信了那句话,傻人有傻福啊!”钱不离叹道:“米哈伊尔撤军之后,我下令犒劳三军,孟铁头那厮喝多了酒,非要和杜兵较量马术,军中那么多战马他不骑,非看上了那匹玛瑙做的马,杜兵坚决不让他碰,结果孟铁头趁人不注意,一下子跳了上去!那马是供人观赏的,不是让人骑的!孟铁头前脚跳上去,后脚就把那马压塌了。”   “那呆子……”姬胜情掩着嘴娇笑起来:“然后呢?”   “然后杜兵把孟铁头押到我这来了,我当时真的气坏了,下令打孟铁头一百军棍……”   “一百军棍?不是要把人打坏了!”姬胜情知道军棍的可怕,寻常大汉挨上二十军棍,就要数月起不来床,一百军棍真有把人活活打死的可能性。   “我还没说完呢。”钱不离又叹了口气:“结果孟铁头只挨了一棍,周抗就捧着这颗辉煌之石闯了进来,说来说去,最后……我就算孟铁头将功补过了,他只挨了一下!要不我怎么说傻人有傻福呢?!”   “你呀!这么下去迟早会把他们惯坏的!”姬胜情忍不住白了钱不离一言,军令如山,纵使孟铁头无意中立下了功劳,该打还是要打的,姬胜情知道钱不离一向很喜欢孟铁头的憨直和勇猛,所以才会顺势饶了孟铁头一次。   “放心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罚孟铁头在十天之内抄一千遍军纪,据说孟铁头每天都要哭上一次,那声音象杀猪似的……”   姬胜情掩着嘴咯咯娇笑起来。   “怎么样?喜欢么?”钱不离温柔的说道:“明天把辉煌之石镶嵌在你的王冠上吧,尼古拉一世有他的辉煌,我们也要打造我们自己的辉煌!”   “喜欢!!!”姬胜情捧着辉煌之石,斩钉截铁的回道,她眼中满是幸福。   “喜欢就好。”钱不离笑了起来:“你一天到晚在这里处理公务很闷吧,既然我已经回来了,你就让自己休息一下吧,我们……出去走一走?”钱不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出了勤政殿在王宫中溜达,会很自然的去看望月色公爵,当然,还有自己那不知道性别的孩子。   “你要出宫吗?好呀!我很久没有出去过了!”姬胜情雀跃的说道。   “我……”钱不离已经看出来了,姬胜情纯粹就是故意的! 第四九五章 脾气   淡黄色的迎春花在园中吐蕊绽放,几只白色的蝴蝶在花枝间飞舞,品尝着春天的第一道美筵,绿茸茸的草地看起来分外惹人喜欢,加上随着春风荡漾出一圈圈涟漪的池塘,整个园中充满了诗情画意。   “这是刚刚移过来的迎春花。”姬胜情用指尖轻抚花瓣,微笑道:“月色很喜欢迎春花,所以我把宫中所有的迎春花都移过来了,从民间也收集了不少。”   “让你费心了。”钱不离叹道。   “我让月色搬到王宫中住,本来是为她着想,担心她再发生什么意外,可是等月色搬进来之后,我就后悔了,万一月色出了什么事,你肯定不会原谅我,我这是在做费力不讨好的事啊。”姬胜情摇了摇头:“月色生产前后,我比谁都紧张,比谁都害怕,你……知道么?!”   “这你就多心了,我怎么会怪到你身上?”钱不离皱起了眉头:“我们在一起几年了吧,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夫妻之间就应该坦诚以待,否则那还有什么意思?傻丫头,以后再不要胡思乱想了!”   跟在后面的郑星望听到了‘傻丫头’这三个字,连忙放缓了脚步,并示意黄门侍卫们都退回去,这种夫妻间的对话,听多了是不好的。   “坦诚以待?”姬胜情总算是抓到了钱不离的破绽:“那你为什么不把月色的事情告诉我?还要等我自己发现?”   “我……我不是怕惹你伤心么!”钱不离辫道。   “哼!”姬胜情气呼呼的偏过头去:“这是托辞!你是在害怕我去难为月色!是不是?”   “没有、没有,你看,你又在胡思乱想了!”钱不离连忙摇头道:“对了,现在你总该可以告诉我了吧,那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自己去看吧。”姬胜情快走了几步,一座翠绿色的庭院出现在他们面前,庭院门口,几个宫女在低声谈论着什么,为首的宫女正是柯蓝,见姬胜情出现,柯蓝急步迎上来:“陛下,大……大将军!”   “月色的身体怎么样?”钱不离抢先问道。一路上只要钱不离问题月色或者孩子的概况,姬胜情一律闭口不言,钱不离都快要急死了。   “公爵大人的身体非常好,现在公爵大人正在睡觉,大将军,要把公爵大人叫醒吗?”柯蓝恭敬的回道。   “先不用了。”钱不离摇摇头:“孩子的情况怎么样?孩子是……是男孩还是女孩?”   柯蓝奇怪的看了钱不离一眼,她很奇怪钱不离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恭喜大将军,是一个男孩,很……很可爱的。”   “走吧,带我们进去看看。”钱不离实在忍不住了,明知道在姬胜情面前大谈孩子会引起她的伤感,但暂时是顾不上姬胜情的心情了。   柯蓝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姬胜情,见姬胜情没有任何表示,轻盈的转过身,向庭院中走去,姬胜情身边的‘老人’大都知道姬胜情与钱不离的实际关系,别看姬胜情身为女王,但在钱不离面前和民间的普通女孩子没什么区别,甚至有种夫唱妇随的味道,柯蓝这几年从来没见过姬胜情会去质疑或反对钱不离的意见,所以不管在什么时候,钱不离的话是一定要服从的!何况柯蓝、柯丽一向以钱不离和姬胜情的贴身侍女自居,讨钱不离的欢喜都来不及,哪里会扫钱不离的兴致?   屋中几个老妇人正在更换暖炉,现在虽然已经步入了春季,但早晚依然很凉,月色公爵的身体又娇贵,屋子里冷了受不了,空气沉闷也受不了,所以不但是暖炉要不停的更换,窗户还要时常打开。   “公爵大人还在睡觉么?”柯蓝问道。   “嘘……”一个老妇人迎上来:“我的柯蓝小姐,您可小声些,大人刚刚睡呢,您……陛下!!”那老妇人突然提高了嗓门,显然是被姬胜情的出现吓了一跳,却忘了自己刚才还让柯蓝小声说话。   屋中的老妇人年纪不小,‘身手’却显得很灵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跪了下去。   “你们小声些!”姬胜情皱起了眉。   就在这时,内室传来了柔柔的说话声:“柯蓝,谁来了??”   钱不离大步走到内室前,刚想推开门,却又突然顿住了,回头看了看姬胜情。   “你们都出去吧。”姬胜情低声说道,接着和钱不离对视了片刻,转身向外走去,临走时还悄悄带上了门。姬胜情倒是想得开,既然已经选择容忍了,那就不妨大方到底,给钱不离和月色公爵一个独处空间。   钱不离重新抬起手,深吸了一口气,就要推门而入,门内突然响起了小孩子的哭声,哭声倒是非常嘹亮,显然,那孩子的中气很充沛,随后又响起了月色公爵的哄劝声,等到钱不离缓缓推开房门时,一眼看到了迷人的春光。   月色公爵正斜靠在床头,喂小孩子吃奶,红色的亵衣已经解开,露出了雪白如凝脂的胸脯,她的头发有些散乱,一双眼睛牢牢的凝注在孩子身上,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也许是很长时间没晒过阳光了,月色公爵的脸色有些苍白。   其实对月色公爵这样的贵妇人来说,想找几个优秀的奶娘是非常容易的事,可月色公爵却坚持要自己喂孩子,孩子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月色公爵的生活,抹去了往日种种忧虑和担心,她的家族有后了,而她的钱不离的关系也更加牢固。以往她和钱不离的关系是复杂的,用好听的话说,是互相帮助、互相信任,有一定的感情,用不好听的话说,那就是互相利用!虽然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在利用着别人,同时也在被别人利用着,但多了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月色公爵心里踏实了很多很多。   难怪人都用严父慈母还形容双亲,只看月色公爵在孩子身上倾注的希望,谁也不敢保证这种爱不会变成溺爱,她察觉到有人推开了房门,却连头也没抬:“柯蓝,到底是谁来了?”这房里不是谁都能进来,连姬胜情来看望她也要经过柯蓝的通报,所以月色公爵倒没有留意自己暴露的春光。   钱不离也没说话,只是缓缓凑过去,月色公爵察觉到不对,偏过头一看,顿时惊呆了。   “怎么?很吃惊么?”钱不离笑嘻嘻的坐到了床沿上。   “你怎么来了?出去、你先出去!”月色公爵脸上飞起两陀艳红,手忙脚乱的掩住了自己的胸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把孩子放在床上,用双手去推钱不离。   “我为了你千里迢迢赶回来,你好意思把我往出撵?”钱不离轻轻一推月色公爵的胳膊,月色公爵力道偏了,不由自主的一头栽到了钱不离怀中。   “你这人……快放手!让陛下看到这算怎么回事?!快放手!”月色公爵有些急了,可不管她怎么使劲,也挣不出钱不离的怀抱,只能眼睁睁看着钱不离的嘴唇越来越近。   “胜情没有进来,她想让我们不受打扰的说一说体己话,还别说,这丫头是越来越成熟了,我原本以为她发现了我们的事后,会哭闹一场呢。”   “有你这么说陛下的么?你犯了大罪……”月色公爵的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钱不离的嘴给封住了,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随后缓缓变成了拥抱。说心里话,钱不离身上还带着征尘之色,显然是刚刚回京,钱不离如此急迫的来看望她,这让月色公爵感到非常幸福,所谓的推搡也只是因为刚才被钱不离看了个够,心内羞怯而已,既然姬胜情没有进来,月色公爵索性也放开自己了。   哇……床上的孩子突然大哭起来,刚才吃奶吃到半道,就被月色放在了床上,这孩子从来没遭受过如此待遇,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了半天,却见还是没有人理他,这下子可不干了,双手凭空挥舞着,好似在打什么人,双脚也在乱蹬,把兜兜也踢掉了。   “嗯……”月色公爵推开钱不离,急忙抱起了孩子,钱不离玩性大发,竟然凑过来用手指在孩子嘴唇上滑动起来,小孩子哪能知道那是什么?条件反射一样抓住钱不离的手吮吸着,可是吸了半天,却什么也吸不到,这才明白上当了,推开钱不离的手,继续放声大哭,这一次哭声比刚才更大了。   “讨厌啊你……哪有这么捉弄孩子的,这可是你的亲骨肉!”月色公爵是哭笑不得,她一边哄劝着小孩子,一边含羞看了钱不离一眼,随后轻轻拉开亵衣,开始给小孩子喂奶。   “脾气不小么,比他曾爷爷脾气都大。”钱不离笑道,钱老爷子的脾气可是非常大的,据说当时有造反派来批斗他时,钱老爷子竟然命令警卫员把几个造反派的头头痛打一顿,完全是顶风上。   钱不离这句话刚说完,神情突然变得黯然了,他想起了那个世界、那个家,如果老爷子知道自己有了个曾孙子,一定会非常高兴吧?可惜…… 第四九六章 改制   钱不离回京,百官惶恐,第二天上朝时文武百官早早就候在了王宫外,没有人愿意给钱不离留下坏印象。出乎意料的是,姬胜情提出要册封钱不离为亲王时,文武百官几乎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连性子耿直而又迂腐的御史上丞方容也闭口不言,魏悲回按照预定计划站出来反对,却得不到朝臣的响应,让他很是尴尬。   以姬胜情和钱不离为首的这一集团从起事开始,一直处于逆境之中,难关是一个接着一个,等到国内总算平息了,国外的敌人又开始蠢蠢欲动。太久的逆境,太多的难关,使得钱不离等不会轻易去相信什么人,包括朝中的大臣,所以才做出了这样多此一举的事。   实际上是钱不离多疑了,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一个英雄人物所产生的效应。   姬周国本质上是一个二流国家,往年不但要抵挡草原人的骚扰,还要防御罗斯国与合众国的威胁,苦苦支撑也只能做到不失境土。自尉迟风云统军之后,姬周国才有实力向外扩张,镇压了总在后方作祟的土族人,歼灭了奥斯曼公国,总算是做到有攻有守了。   可是面对着罗斯国与合众国的同盟,尉迟风云也是无技可施,罗斯国较强,合众国较弱,每当尉迟风云率军进攻合众国时,罗斯国的彼得元帅总会率军犯境,迫使尉迟风云回援,或者干脆跨洋去支援合众国。当尉迟风云与张进武联军进攻罗斯国时,合众国又会跳出来大动手脚,彼得元帅则退缩壁垒、以防代守。姬周国的实力有限,只能凝成一只拳头,始终无法打开局面。   但不管怎么说,经过姬若发的努力,姬周国倒是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可在姬胜烈继位之后,为了他自己的阴谋,大肆出卖国家的利益,转眼间就把所有的优势葬送了,不但让扎木合在中原肆虐了很长时间,还割让了尉迟风云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云州。   是谁击败了扎木合,甚至敢于出塞与扎木合决战?是钱不离!是谁歼灭了肆虐雍州倭寇?是钱不离!是谁平定了中原的乱局?是钱不离!是谁夺回了云州、救回了数十万受苦受难的百姓?是谁击杀了罗斯国的元帅彼得、更全歼了几十万罗斯人?是钱不离!是谁击退了米哈伊尔的进攻、为姬周国开辟了数千里的疆土?还是钱不离!   钱不离立下的赫赫功绩无人可比,在百姓们的闲聊中,经常把钱不离和姬周国的开国圣主联系在一起谈论,在这种情况下,钱不离的个人威望已经达到了顶点!   沈涛、段戈之辈和钱不离争斗,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尖锐的利益冲突,但在钱不离的铁腕镇压下,旧的利益集团已经分崩离析,残留下来的幸存者也都夹着尾巴做人了,哪里还敢出头搞鬼?   文武百官也经历了数次清洗,后补上来的人和钱不离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相反,正是由于钱不离的血腥镇压,才给了他们组成新的利益集团的机会,换句话说,没有钱不离,哪有他们今日的威风八面?!加上姬胜烈留下的余孽也都清扫得差不多了,无人兴风作浪,朝中非常平静。   纵使有几个利欲熏心之徒,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和钱不离做对能得到什么,又要付出什么!钱不离手握天下军权,朝中内阁左相贾天祥又是钱不离的铁杆盟友,国王姬胜情更是钱不离的结发妻子,在这样的情势下,谁愿意去自寻死路?!   御史上丞方容虽然为人迂腐了些,是最有可能反对提议的人,但他也是一个博览群书的人,钱不离立下的功绩太大了,他没办法去反对。如果只是坚决反对册封钱不离为亲王,又提不出适当的封赏钱不离的建议,他岂不是在自讨苦吃?可是钱不离立下了这么多、这么大的功劳,方容属实找不到适当的建议,最后只能选择沉默,反正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他没必要去参合。   钱不离回京之后的第一次朝会,就在姬胜情的欢喜、钱不离的惊讶、魏悲回的郁闷中散去了,有了上下政令的统一,又得到了大陆战争的间隙,姬周国的政局终于走了一条稳定、充满生机的轨道。   钱不离在处理政务上的经验虽然不多,但他胜在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见识,一个国家的繁荣与否只看国库的储蓄太过片面了,真正的好办法是要藏富于民!别人可以闲下来享受清福,钱不离可闲不住,在贾天祥和魏悲回的支持下,他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了。   一些迂腐的政令被钱不离一一废除,这些政令本意是好的,但实际上却起到了非常消极的作用。例如说禁止屠杀耕牛的禁令,本来是为了保护耕牛,牛也是一种动物,有幼年期、壮年期、老年期,年老的耕牛是耕不了田的,可是杀了牛的百姓就要被官府抓去惩戒,牛无缘无故死了要坐监,牛生病了也要吃官司,这导致百姓们谁都不想养牛,结果耕牛是越来越少。钱不离把惩戒改为奖励,百姓们每养一头牛都可以按年到官府去领取一定的奖励,至于是杀、是卖听凭百姓自便,官府绝不再去干涉。   钱不离改得最彻底的就是考核各级官员的政令,以往考核官员主要是看上缴的钱款、粮食等多少而论,这导致官员们争抢着去富裕的地方做地方官,谁也不愿去穷地方。而且为了超过往任的官员,他们总是明里暗里增收苛捐杂税,不但要为自己捞些本钱,还要营造出自己的卓越政绩,有时候遇到灾情甚至会隐瞒不报,或者小灾大报,弊端多多。钱不离把考核官员的政令改得多元化了,类似于他那个世界大学生的积分制度,一年之内,如果那官员的积分不及格,那么就会被革职。而且钱不离严令官员们不得回家乡做官,这个世界的人们家族观念很强,如果回家乡做官,必然会出现一些营私舞弊的勾当。   钱不离做得最大胆的就是更改了税收制,灵感来自于他那个世界的个人所得税。农户中人均田地在两亩以下的,免除一切劳役杂税,人均田地在两亩以上、十亩以下的,征收十分之一,人均田地在十亩以上、五十亩以下的,征收十分之三。对于那些占地上千亩甚至上万亩的大土豪,钱不离征收的定额甚至达到了十分之六,这是为了最大限度的打击土地兼并,缓和阶级矛盾!   如果换做往日或者战争频繁时,钱不离绝不敢如此大动干戈,但现在罗斯国与金帐汗国刚刚反目为仇,短时间内不可能联合在一起,扎木合一心一意盯着金帐汗国,与姬周国的关系大为缓和,合众国成了姬周国的跟屁虫,态度非常低调,现在姬周国四面无敌,又暂时没有战事,正是改革的最好机会!   而且现在他钱不离威望在国内已经到了顶点,不怕出现乱子,大土豪们至多拥有些家奴,料想也没有捣乱的胆量。新的税收制度并没有侵害那些大大小小的贵族们的利益,贵族们在豁免之列,所以不用担心贵族们与大土豪联合起来。   钱不离做过详细的统计,以陈州为例,大部分土地都集中在了地主、土豪手中,百姓们拥有的只占一小部分,新的税收制度不但不会造成朝廷财政缩水,反而大见收益!一个拥有上万亩土地的大土豪将缴纳往年三倍以上的税务,等于那地方凭空多出了两万亩土地,为百姓们免除的那部分税收与此相比,就微不足道了。   针对贵族,钱不离先抛出了美味的诱饵!贵族子弟接受教育的机会要比平民百姓们多得多,他们的见识也远超平民,这不是偏见,而是不争的事实!钱不离认为,这是一批很大的人材储备,必须要利用起来。而贵族后裔为了保持本宗的优越地位,往往对分支的人材采取打压的手段,生怕他们会超过自己,夹脊关守将沈继栋之所以与沈涛反目成仇,就是因为少年时吃了沈氏本宗的不少侮辱和虐待。钱不离给了所有贵族子弟优先入仕权,并宣布了降爵的法令,一个爵位的继承者如果一生都碌碌无为,没有为国家立下任何功劳,那么他的继承者的爵位将降低一个档次,封地自然也相应削减。   如此下来,没出息的贵族经过几代,就会被削减成平民,再也没有了醉生梦死的特权!   哪怕是贵为公爵,也要服从新的法令!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无所作为的寄生虫必须要清除!钱不离要打破贵族们的铁饭碗。   新的政令在姬周国掀起了不小的风潮,没有敢站出来反对的,暗中串联的必然会有,但支持钱不离的人占了绝大多数,尤其是那些靠着几亩薄田养家糊口的百姓,心中已把钱不离当成了自己的青天。   如果把社会比喻成一座金字塔,上层是稳固的,下层的百姓们也是稳固的,这种情况下,纵使闹出了乱子也是没多大伤害的小地震,何况钱不离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了。 第四九七章 脱险   陈州的平顶山附近,有一片肥沃的平原,姬周国最大的马场就建造在这里。周围数百里地包括平顶山,原本都是沈氏家族的产业,在姬周国人口基数快速增长、土地兼并严重、耕地明显不足的情况下,沈涛依然坚持不把这片平原改建成耕地,反而花了重金从草原上请来一些非常有经验的放牧人帮他养马,已经从侧面证明了沈涛的野心。可是沈涛贵为帝国公爵,不管他在自己的封地里搞什么勾当,只要没有对姬周国的王室构成直接威胁,谁也拿他没办法。   但是由于其地位或者性格的因素,沈氏家族主事者的做法有失偏颇了,他们喜欢的是名马、骏马,有时甚至不惜千金一掷,这样经过数代人的努力,虽然钱花了不少,但沈氏马场中的马匹依然不过数千。   姬若发暗中组建骑兵,看上了沈氏马场里的骏马,曾亲自找沈涛商谈过,可是沈涛却婉言拒绝了姬若发。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随着沈涛被杀、沈氏族人被分化,这个马场就成了无主的产业,后来被尉迟风云控制住了。   在与扎木合做交易之前,钱不离下令在各地兴建马场,但这种事情有一个前提,就是绝对不能毁坏已有的耕田,选一个合适的地址成了难题,而沈氏的马场正好可以解决这个燃眉之急。   现在马场中养了四万匹骏马,这已经是沈氏马场的极限了,再多就容易对马场的环境造成破坏,钱不离知道还有一种学问叫生态学。   一匹银白色的骏马从远方急驰而来,其后跟着一大群人催马直追,银白色骏马上的骑士看样子跑得性起,可是后面那一大群人却显得神色慌张,双方一驰一追,距离越来越远了。   一口气跑到了平顶山下,钱不离才勒住了银白色的战马,舒畅的吐了口气,等了片刻,后面那一大群人才追到,纷纷跳下战马,涌了上来。   “大将军,您没事吧?”马场的场主走在了最前面,他的名字叫胡天明,是顾坚的亲信,虽然见识过一些大场面,但钱不离身系一国之安危,要是在他的马场出了点事,纵使别人能饶过他,顾坚也绝不会手下容情,看到钱不离纵马狂奔,他的心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又不敢让钱不离看出他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还得陪出笑脸,可怎么看都象是苦笑。   “你以为本将军是弱不禁风的书生么?”钱不离笑道。   “那是、那是,大将军英明神武、天下……”   “免了!”钱不离一听‘英明神武’这几个字就会想起某位闻名的神龙教主,没办法,他那一代多多少少都受过武侠书的影响:“这马叫什么名字?确是神驹啊!”   “回禀大将军,此马名翻羽,乃是场中几匹良驹之一,只是……只是性子有些暴躁,大将军,您快……要把卑职吓死了!”胡天明陪笑道。   “场中还有什么好马?”   “大将军稍等片刻,末将的人就会把那些好马带过来了。”胡天明一边说一边回头张望着,刚才在追钱不离的过程中,和他手下赶回来的牧马人走了个擦肩而过,他知道身为将领者大都喜欢好马,所以已经派人去通知手下的牧马人追上来了。   马场的人把钱不离当成了易碎的瓷器,程达、阎庆国等亲卫的神色却很平淡,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战争本就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钱不离又总是剑走偏锋,比纵马狂奔危险无数倍的事情钱不离都做过不少,这种事没必要大惊小怪。而且世界上哪里有一个怕骑马的将军?!就连武技不佳的李霄云现在也精通骑术了,这不能算本事,而是一种必备的能力,象有眼睛才可以看、长耳朵才可以听一样,骑不了马还当什么将军?!   时间不长,马场的放牧人牵着十几匹骏马走了过来,不知道那些骏马的‘实力’到底怎么样,从外相上看,倒是一匹比一匹漂亮,黑的黑得浑身发亮,白的白得纯净无比,红的象正在燃烧的炭火,让人越看越喜欢。很显然,牧马人对这些骏马照顾得也是非常周到,再厉害的神驹也不会给自己梳理鬃毛,可这些骏马浑身上下连一根杂毛都找不到,蹄子上也没有泥污等物,看样子牧马人都下了大功夫。   钱不离跳下战马,走了过去,四下看了看,走到了一匹褐红色的骏马旁,其实这匹马的毛色并不好看,被其余的骏马比了下去,吸引钱不离的,是马背上有一副镶嵌着金边的马鞍,马镫等物也很齐全,其余的骏马身上却什么都没有。   那骏马有些警觉的退了两步,钱不离笑了笑,伸手抓住缰绳,用力一拉,翻身跳上了骏马。   胡天明大惊失色,狂叫道:“不可……”   他喊晚了,那匹褐红色的骏马如疯了一般窜出老远,笔直的向着前方奔去。   程达从胡天明的失色中感觉到了什么,迅速跳下战马,急跨两步,跳上了那匹银白色骏马的马背,大喝一声:“你们都留下!”说完,程达双腿一夹,那银白色战马如闪电一般急驰而出,追向了钱不离。   在程达跳下战马的时候,阎庆国已经催动战马了,听到程达的命令,阎庆国急忙勒住战马,并阻止了马场众人的追赶。两个人在一起共事很长时间了,阎庆国绝对相信程达,虽然程达的命令有些奇怪,但阎庆国不认为程达会有什么不轨之心,钱不离在程达面前是从来不设防的,如果程达有异心,钱不离早就出事了。   阎庆国低头沉吟了片刻,又瞄了胡天明一眼,随后做了一个隐暗的守势,亲卫们缓缓散开,把胡天明等人围了起来。陪着钱不离的日子久了,加上钱不离对阎庆国的期望很高,亲力相授,现在阎庆国已经有了很强的见微知著的能力。其余的骏马上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一匹马上装备着马鞍,这样毫无防备的钱不离很自然的就会被吸引过去,结果钱不离刚一上马就出了事,阎庆国觉得其中可能有些阴谋!   钱不离双腿紧紧夹在马腹上,双手套着缰绳不放,身体也贴在了马背上,尽量降低自己的重心,以免被胯下的骏马甩出去。钱不离的骑术虽然不错,但与惊马较量还是第一次,一点经验都没有,他能做出的都是本能的反应。   那褐红色的骏马速度是越跑越慢,但它的动作却越来越激烈,马身如蛟龙一般疯狂的扭动着,忽而向左跳、忽而向右跳,忽而又来了个急停,钱不离有数次被甩飞了起来,但最后还是险而又险的落回在马背上。   翻羽的速度本来就极快,在那褐红色的骏马千方百计要把钱不离甩下来时,程达已经迅速追上了钱不离,这时候可顾不上请示什么了,程达低喝一声、舒展猿臂,一把就抓住了钱不离的束身,象生擒敌军的将领一般,硬生生把钱不离拽了过来,放在翻羽的马鞍上。   不管是战场上的惊变还是生活中的意外,钱不离都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愤怒、恐惧、惊慌等等负面情绪都无法改变灾难的本质,平静以对反而更有可能战胜灾难!钱不离已经看到程达了,在束身一紧时就明白了程达的意图,随后松开缰绳、踢开马镫,配合程达、让他把自己‘擒’过去,随后用后背顶着程达做依靠,顺利的跨坐在马鞍上,并从程达手中接过了缰绳,顺利的完成了虎口脱险。   程达虎目圆睁,又发出了一声大喝,随后探身扑出,跃到了那匹褐红色骏马的马背上。   程达往日里虽然沉默寡言,但他不是没脾气,而是不喜欢发脾气,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惹得他愤怒了,等闲人根本无法承受他的怒火!能做钱不离的亲卫队长,程达的武技非常高深,马术也不在话下,阎庆国深受钱不离的赏识,现在也依然是程达的副手,就因为阎庆国的武技虽然远超常人,但和程达比,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眼见钱不离差点被那匹‘肇事马’所伤,程达是真的愤怒了,他跳上战马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脚后跟处的倒马刺重重的踢在了马的腹部,随后双手拉紧了缰绳。   马头竟然被高高的拉了起来,缰绳崩得笔直,上面露出了很多平常时看不到的纹路,还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那匹褐红色的战马极力挣扎着,不过它失去了先机,马头已经骆驼一样向上仰起,它无法发力,可马腹处又传来一阵接一阵的痛楚,那是程达在用倒马刺不停的踢它的腹部。在剧痛的刺激下,它却只能用一种‘绅士’般的姿态奔跑拧动,样子看起来很滑稽。而钱不离催着马跟在后侧,看到这一幕,心中倒是有一番解气的感觉,回想起来刚才的场景,他还真有些后怕。 第四九八章 处置   以程达的身手,驯服一匹难以驾驭的惊马并不算难事,片刻之后,那匹褐红色的战马终于变得老实了,肚腹之间也被刺得鲜血淋漓,程达每一次甩蹬,都会让那匹褐红色的战马疼得直打哆嗦,可再也不敢发飙了。   当钱不离与程达回到平顶山下时,胡天明和他的下属们已经被钱不离的亲卫包围了,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面对这样的情势,人人都知道,他们已经成了嫌弃犯了。   见到钱不离回来,胡天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口中悲呼道:“大将军……”   “起来吧。”钱不离的神色依然很平淡:“不过,你好像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如果这真是一起意外事件,钱不离倒不会去怪罪任何人,他还没有欺凌下属、因小事就大发雷霆的习惯。   “启禀大将军,此马名铜爵,本是沈涛的坐骑,自从沈涛死后,此马就被收到了马场中,据说此马非常忠诚,深得沈涛的喜爱,连换鞍、涮洗之事都是沈涛亲力亲为,等闲人靠近不了此马。卑职得到此马之后,倒是派人专门照料过它,可是此马凶性大发,接连咬伤了数人,卑职也就随它就去了,没想到……这一次差点害到大将军,全是卑职的过错,请大将军责罚!”胡天明悲声说道。   “是沈涛的坐骑么?”钱不离看了看胡天明:“呵呵,没想到是这么回事,你们都起来吧,是我太心急了,与你们无关。”   阎庆国使了个眼色,钱不离的亲卫们都散到了一边,而胡天明则和他的下属们一起大声谢恩起来。   “这匹马以后就归我了,可以吧?”钱不离笑道,随后转身对程达说道:“我们回去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大将军,这匹马的性子……”   “无妨,你看它现在不是老老实实的?”钱不离一副不以为意的神色:“对了,把这匹翻羽也送给我吧。”   “只要大将军喜欢就好。”胡天明陪笑道。   “那就这样了,明天再选出一匹好马送过来,陛下也是非常喜欢骏马的。”钱不离说完瞄了胡天明一眼,双腿轻轻一夹,翻羽缓步跑了出去。   程达和阎庆国带领亲卫跟在钱不离的后面,眼见钱不离已经走远,胡天明的神色陡变,他反手抢过一条马鞭,劈头盖脑的向那几个牧马人身上抽去:“混帐东西!谁让你们把那匹疯马带过来的?!老子的命差点毁在你们手里!混帐!!”   胡天明此刻已经愤怒到了极点,钱不离在的时候他不敢发作,现在却没有任何顾忌了,今日之事虽然获得了钱不离的原谅,但肯定对自己留下了坏印象,他的年纪才刚过三十,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只能在马场主的位置上养老了,这对胡天明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几个牧马人硬挺着皮鞭的抽打,胡天明的力气不小,几下就把他们身上的衣服抽成了碎片,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肌肤,还有一些陈旧的伤痕,胡天明的脾气有些暴躁,动不动就鞭打下属,他们挨打都已经成习惯了,只是今天皮鞭的力道要比往日重得多,片刻之后,那几个牧马人忍不住发出了惨叫声,但始终没有人敢躲闪。   这一边的阎庆国催马赶上了钱不离,低声说道:“大将军,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你想怎么样?”钱不离笑着看向阎庆国。   “末将以为,此事不简单!应该派人仔细查一查!”   “我说过不查了么?”   “这个……”阎庆国被噎住了,半晌苦笑起来。   “查是一定要查的,现在可没有必要打草惊蛇!”钱不离笑道,胡天明的解释看起来很合理,细细一想不难发现有自相矛盾的地方,马场之中几乎人人都知道那匹马危险,可那匹马却又偏偏出现在钱不离眼前,其中十有八九隐藏着一些秘密。   姬胜情正坐在一架秋千上,眯起眼睛看着顾坚,初遇钱不离时,姬胜情确实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但这不能证明姬胜情不够聪智。身边没有人辅佐,又屡屡遭受那假王后的欺压,还有姬胜烈的暗算,她只能选择隐忍,根本得不到历练的机会。现在头戴王冠、手掌重权,数次与朝中重臣发生冲突,从沈涛到梁山鹰,再到后来的董解元、沈德浅,姬胜情的心智已经变得越来越成熟了。   原本姬胜情以为钱不离是带着自己出游,让自己散散心,可是看到顾坚带着一群人搜查整个行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连墙缝、地面也不放过,她隐隐知道钱不离肯定另有目地。   “郑大人,陛下现在可以进去了。”顾坚转过身来向郑星望笑道。   郑星望点点头,低声道:“陛下,您现在要休息么?”   “坐一会吧,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姬胜情轻轻晃动着秋千:“顾坚,不离去哪里了?”现在左右都是近臣,不是她的亲信就是钱不离的亲信,所以姬胜情也没什么顾忌,开始直呼钱不离的名字。   “回陛下,大将军去马场巡查了。”顾坚连忙陪笑道。   “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   “大将军说……”顾坚突然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笑容,不等姬胜情发话,径自退了下去。   姬胜情眉头皱了皱,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一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不由心中一惊,接着就反应过来,敢对她有肌肤之亲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   “怎么?想我了?”钱不离低声笑道,紧接着扫了郑星望一眼,郑星望连忙退了出去。   姬胜情脸色发红,眼角瞄到郑星望退下去了,心下才松了口气,低声回道:“你去马场做什么?”   “去看看,那可是我天威军的命根子。”钱不离开始轻轻推动秋千。   姬胜情不再问了,闭着眼睛悠荡着,嘴角有一缕笑意在绽放,已经快到夏至了,现在的风儿分外温暖,姬胜情的长发在风中飞舞,淡紫色的长裙也在应和着,露出了一双白皙如凝脂的小腿,加上那娇媚而动人的红颜,简直是美到了极点。   “姬周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钱不离想起了汉书上的句子。   “三顾呢?”姬胜情睁开了眼睛,笑看向钱不离。   “倾……倾家荡产!”   “去死!”姬胜情笑骂道。   “很久没听到这句话了。”钱不离感叹道。   “你怎么不想想,你有多久没好好陪过我了?”姬胜情的话中有几分幽怨的味道。   “等到四海升平的时候,我天天都陪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了。”   “四海升平……”姬胜情用梦呓般的语调念道:“那要多久!”   “不用多久了,我保证!”   姬胜情又沉默了,半晌才轻声说道:“不离。”   “嗯?”   “这一次带我出游,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了?”姬胜情倒不是想干涉钱不离的决定,而是想帮助钱不离,为钱不离的事出力。   “没什么大事。”钱不离笑道,有些事情姬胜情不问,他不想主动说,免得姬胜情乱担心,如果姬胜情问了,他也不会隐瞒真相,前者是因为爱护,后者是因为他知道,不经历风雨,人很难成熟起来:“北州、卢州、安州等几个州的一些大土豪相互之间的走动突然变得频繁起来了,顾坚的人回报说,他们想搞些动作,只是北方的密谍网组建不长时间,根基还不是很深,探听不到具体的东西。”   “你这次出游是为了他们?”   “不是,我是想让你更开心些,要不然我坐镇皇城也一样可以对付他们,何必跑出来呢!”钱不离在这种问题上是绝不会回答失误的。   “既然出来了也不能白出来,我们明天去北州吧?”姬胜情笑道。   “不用,我们还是应该在陈州多逗留几天。”   “为什么呢?”   “我想看看他们的手到底能伸多长!如果能伸到陈州来,说明他们的能力不可小窥,胜情,你很长时间没有出来过了,尽管散心,这些事情我可以处理。”其实在钱不离心中,那些大土豪和自己跟本不是同一个级数的对手,之所以要处理他们,是因为他们在安州的影响力不小,而安州、云州正处于前线大军的补给线上,安州绝对乱不得!   “我明白了,你小心些。”姬胜情点头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这几年你见我做事出过纰漏么?”钱不离笑道。   “我知道的。”姬胜情微微一笑。   钱不离看到顾坚在角门处露了下脸,随后又迅速退了下去,转身说道:“柯蓝、柯丽在哪里?”   柯蓝和柯丽听到钱不离的声音,急忙从行宫里小跑了出来:“大将军,奴婢在!”   “你们在这里侍候陛下,胜情,我先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嗯,你去吧。”姬胜情回道。 第四九九章 苛政?   钱不离走出角门,见顾坚恭立在一边,轻声开口问道:“你知道马场发生的事情了?”   “是的,卑职已经听阎将军说过了。”   “胡天明是你的手下吧?这个人怎么样?”   “胡天明的忠心应该没有问题,他的优点是做事细心,勤恳能吃苦,但为人有些缺乏主见,容易受他人左右。”   “应该没有问题?”钱不离微微摇了摇头:“我要的是准确的回答!”   “请大将军给卑职一些时间,卑职马上就去调查。”   “好吧,做事稳当些,别让人看出来,打草惊蛇会留下隐患的。”   “卑职明白了。”顾坚低声道。   “北州那边的事情有回信了么?”钱不离换了个话题,顾坚可是‘老特务’了,早在密谍机构刚刚组建时,顾坚就是总负责人,可以说,整个密谍机构是顾坚一手铺开的,其能力提高也颇为显著,让顾坚去调查这件小事,简直就是用宰牛刀去杀鸡,钱不离相信顾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已经有回信了,那些大土豪的胆子越来越大,以重金雇佣佃户之名,聚集了不少私兵,但暂时还没有人敢挑头闹事,卑职的人已经混进去了,他们的一举一动绝瞒不过卑职的耳目。”顾坚回道。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钱不离冷笑一声:“还敢招募私兵?胆大包天么……很好!顾坚,派人去通知杜兵,加快速度赶过来吧,他们图穷匕现的时候快到了。”   “大将军,卑职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嗯?”钱不离瞄着顾坚一眼:“顾坚,你跟着我这么长时间应该了解我的性格了,有什么话你尽管直接了当的说,不用犹犹豫豫的。”   “大将军,那些大土豪不是胆子大,而是情非得以,他们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   钱不离一愣,脸色沉了下来:“顾坚!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不是朝臣,如果敢对朝政指手画脚的话,这就是不可饶恕的逾越!!明白我的意思么?!”钱不离深知‘特务’干涉政治所可能引发的后果,他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出现,顾坚只有调查权,任何逾越都要被坚决制止!   “卑职不敢!”顾坚连忙跪倒在地:“这是卑职的肺腑之言,望大将军明察!”   “好一个肺腑之言!”钱不离真的有些生气了:“起来!我倒要听你说一说,那些土豪是怎么被我逼上绝路的!”   “大将军改制赋税,是为了……为了控制土地兼并、减缓阶级矛盾,卑职知道大将军的本意是好的,可是在很多时候,好事也容易变成坏事。”顾坚总算是想起了钱不离的‘新词’,顿了顿续道:“卑职记得大将军常说,世界上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一种方法在一个地方行之有效,换一个地方未必能收到同样的效果。大将军,您想一想,为什么顺州、阳州等地的土豪能遵从内阁的政令,而北州、安州、卢州的土豪却想着闹事呢?”   钱不离沉吟片刻,走到一边的栓马石上坐下:“别和我绕弯子,有什么话直说!”   顾坚连忙跟了过去,低首道:“大将军,北州、安州、卢州的土豪却是活得艰难,卑职的人已经把当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报上来了。内阁从各地召集佃农,向罗斯国移民,为了能赶上春耕,内阁主要是从北州、安州、卢州等三地移民,而且内阁的条件非常优厚,不但给每个人分发十亩的土地,还无偿租借农具、牛马供佃农们使用,所以北州、安州、卢州等地的佃农几乎走空了,那些大土豪的土地根本无人耕种。大将军这一次改制赋税,是按照土地的多寡而征收杂税,虽然说明文规定是从收成中扣除税收,但此法漏洞多多,有些为富不仁的土豪经常隐瞒收成,借以逃避税务,所以各地主官都是用估税的方法收税,而不管实际收成多少。北州等地的土豪本就急得焦头烂额,又碰上大将军改制赋税,各地的主官可不管土豪的地有没有人种,该收多少就要收多少,否则会影响到他们的仕途,大将军又明令有抗税者一律以谋反罪论处,北州等地的土豪们进退无路、怨声载道,只得铤而走险了!”   钱不离听了顾坚这一席话,沉默起来,顾坚在一边垂手而立,等待着钱不离的决定。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良久之后,钱不离轻声问道。   “卑职不能干涉政事,卑职只是大将军的耳目,一切听凭大将军做主。”顾坚恭敬的说道。   “苛政猛于虎……想不到今天我也变成一只猛虎了?”钱不离自嘲的笑了笑:“这些消息都准确么?”   “千真万确,卑职布置在北州、安州、卢州一带的密谍有上千人,大部分人传回来的消息都差不多。”   “我想想……”钱不离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他在那个世界受到的教育使得他本能的厌恶各地的土豪,何况在目前这种土地兼并日益严重、阶级矛盾日趋激化的情势下,必须要下狠心打压土豪。但目前的情况超出了他的预料,厌恶他们不等于一定要逼他们作乱,可是改制赋税又必须要坚持下去,这让钱不离感到很为难。   “你把这消息上报给内阁了没有?”钱不离问道。   “卑职只对大将军负责。”   “明天……不,今天就派人回皇城吧,把所有的情报都原原本本的报上去,问问贾天祥是什么意见。”钱不离站了起来,他知道,比起处理政务方面的事情,他远远比不上贾天祥,贾天祥的意见是至关重要的。   “卑职这就派人回皇城。”顾坚点头道:“大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你先下去吧,调查胡天明的事情要抓紧,什么时候找到线索了马上来找我。”   “卑职明白。”顾坚说完悄悄退了下去。   钱不离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走向角门,进门正对上姬胜情那温柔中带着几丝忧虑的目光,钱不离连忙露出笑脸,走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姬胜情问道。   “没什么事。”钱不离挥退了柯蓝、柯丽,捧起姬胜情的长发,深深的嗅了一口,从后面搂住了姬胜情。   “你呀,什么事也不想和我说,总是拿我当不懂事的孩子。”姬胜情的身体后仰,靠在了钱不离的胸膛上:“你不知道,我有……我有多想帮你!”   “真的没什么事,你又听谁瞎说了?”钱不离继续装糊涂。   “我明白你想让我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所以只要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总想自己担起所有的烦恼,你啊……”姬胜情轻轻叹了口气。   “无缘无故叹什么气?快乐一些多好,有时候真羡慕那些山野村夫,我们什么时候能过上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呢……”钱不离答非所问的回道,只是这话说得有些虚伪,一个人在权力场中侵淫久了,对权力会产生一种深深得眷恋,如果真的退下来,不知道会有多不甘心,哪里还谈得上什么享受生活。何况钱不离很年轻,根本不到厌倦的时候,说钱不离其乐融融倒差不多。   “差一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也是无缘无故么?”姬胜情微笑道。   “……”钱不离被问哑了。   “要不是已经看到你平安无事了,说不定我要急成什么样子!你还瞒着我?”姬胜情嗔怪着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找蒋老先生了,让他替你看一看,千万不要留下隐疾。”   “我真的没伤到。”钱不离忍不住苦笑起来:“谁的舌头这么长?把我的事告诉你了?”   “你钱大将军遇险可是大事,一下子就传开了,刚才是柯丽告诉我的,怎么?你还要去找她算帐?”   “我一猜就是那丫头!”钱不离四处看了看,柯蓝、柯丽早就走没影了。   角门猛然被人推开了,蒋维乔急步走了进来,看到钱不离与姬胜情亲密的样子,老先生可被吓得不轻,连忙转身向后走,竟然差点撞在门框上。   “蒋老先生……”姬胜情脸色发红,急忙挣开钱不离的拥抱:“大将军正好在这里,你来为他查看一下吧。”   “我真的没受伤!”钱不离辩到,他有些避讳看医生,不过当姬胜情的身体有不妥的时候,他倒是非常热诚的让蒋维乔来为姬胜情看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圣人的处事标准,钱不离可做不到。   “受没受伤不是你说了算的,要蒋老先生说了算!”姬胜情端出了国王的架子。   “好吧、好吧。”钱不离无可奈何的说道。   蒋维乔面带尴尬,缓缓走了过来:“大将军,我们进去吧,这里风大,老臣不好诊脉。”   “我真的没受伤……”钱不离嘟囔了一句,无奈的抬步向行宫里走去,身后的姬胜情强憋着笑意,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钱不离的背影。 第五零零章 让   当第一缕阳光射在了窗纸上的时候,钱不离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姬胜情嘤咛一声,翻过身又沉入了梦乡。也许是因为羡慕月色公爵的孩子,也许是因为出游在外、放开了自己,姬胜情昨夜与钱不离抵死缠绵了一番,钱不离倒没什么,依旧是生龙活虎的,姬胜情可累坏了,往日她睡觉很轻,只要钱不离动一动她就会醒过来,现在却什么也不知道。   钱不离披上外衣,柯蓝正坐在外间打瞌睡,听到动静连忙起来要给钱不离穿衣,钱不离‘嘘’了一声,示意柯蓝不要惊动姬胜情,随后独自蹑手蹑脚推开了房门,走到了外边。   钱不离有的时候心很细,有的时候却很粗心,擦身而过却没有留意到柯蓝的眼神。钱不离与姬胜情是极为特殊的例外,一般的大户人家主人都有为数不少的贴身侍女,做为贴身侍女,必须要时时刻刻准备为主人服务,哪怕是主人正在翻云覆雨时,她们也要在一边侍候着,所以富贵人家的主人宠幸贴身侍女已经成了风俗,经常观看这种‘活春宫’表演,早晚会闹出些不当的事情来,还不如由主人把她们收入房中。   钱不离和姬胜情都是喜欢亲力亲为的人,尤其是姬胜情,少女时代就苦惯了,一般的梳洗打扮都由她自己来做,不用别人侍候,纵使现在身为一国之主,也经常是自己照顾自己,所以贴身侍女到现在也仅有柯蓝和柯丽两人,天雨总管倒是给姬胜情安排了不少侍女,可没两天就被姬胜情打发回去了。当然,这样一来柯蓝和柯丽就要辛苦很多,规矩不能废,不管姬胜情需要不需要她们照顾,必须要有人值夜,她们两个人轮流着来,只能在清晨稍事休息一下,白天还有白天的活计。   柯蓝听了半夜的春宫,这对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来说,影响是非常大的,她不敢直视钱不离,却又忍不住偷眼去观察钱不离,见到钱不离那副平淡的神色,柯蓝的心是五味具杂,哪怕钱不离只是关切的看她一眼,她就能感到满足了,可惜就连这小小的奢望也成为泡影。   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身份地位上的差距也是无法弥补的,睥睨四方的雄狮不会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头小鹿身上,纵使那头鹿再漂亮,钱不离同样无心去欣赏柯蓝的美丽,虽然明知道柯蓝是自己的贴身侍女,但钱不离总是保持着超然的姿态。   外面明艳的阳光与柯蓝的心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钱不离正沐浴在阳光中,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大将军,您起得好早。”顾坚笑着从外走了进来,昨天他是冒着莫大的危险向钱不离进谏的,钱不离的态度让他非常感动,顾坚觉得能在这样的人手下供职,是他几辈子修来的幸事。   “嗯,你一夜没睡吧?”钱不离看到了顾坚眼角的红血丝。   “卑职习惯了。”顾坚笑道。   “做事情应该劳逸结合,有张有驰才是正道,我都没有逼你,你又何苦逼自己呢。”钱不离微微摇了摇头。   “这事情牵扯到了卑职的属下,卑职怎么敢不尽心尽力。”顾坚叹了口气:“大将军,此事与胡天明无关,卑职已经查出些端倪来了。”   “哦?”   “胡天明接管这个马场时,马场中只有四千六百余匹骏马,牧马人则有七百二十三人,现在马场中已经有数万匹骏马,牧马人也激增到了五千余人,其中清浊难分。”顾坚缓缓说道:“扎木合派人护送马匹过来时,胡天明用高价留下了一批有经验的牧马人,如果此次真的是有人在搞阴谋的话,扎木合的原部绝对脱不开关系!”   “确定么?”   “这种事情没办法确定,除非大将军能允许卑职把他们抓起来分批拷问,卑职才能问出个来龙去脉,现在卑职只能猜测。”   钱不离沉吟片刻:“有没有具体的可疑人选?”   “大将军一再嘱咐卑职不要打草惊蛇,卑职不敢大肆盘查,可疑人选么……大概有那么几十个人。”顾坚抬头看向钱不离:“大将军,要不要把他们抓起来问个究竟?”   “不用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由得他们折腾吧。”钱不离笑了笑:“那么,现在的结论是……扎木合一边和我合作,一边指使他的人在姬周国逗留,寻找机会谋害我钱不离,是这样么?”   “卑职以为……差不多是这样。”   “你确定与北州等地的土豪无关?”   “没有关系,此马场是重地,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出入的,牧马人也是每三十人为一批,互相照应,其中有些是卑职的人,如果外面有人来与马场中的接触,卑职的人应该有所发现。”顾坚答道:“卑职已经查过了,十天之内,到马场来的外地人只有三个,其中两个是卑职派出的信使,还有一个是胡天明的本家弟弟,来马场是想混个出身,都没有问题。”   “有意思……”钱不离的白眉挑了挑:“扎木合的长处在纵横游战上,现在居然想开始搞这些阴谋诡计,不伦不类的徒惹人笑话,呵呵。”   “大将军,真的要由他们折腾么?”   “他们还是有些用处的。”钱不离摇了摇头:“你留些人帮着胡天明重新布置一下,尽量控制住那些牧马人,嗯……最好不要让胡天明知道真相,此人喜怒形于色,一个大意就会让那些牧马人产生警觉,那就事与愿违了。”   “卑职明白了。”   “要尽快,这里已经没什么好逗留的了,后天启程去北州,你只有一天的时间去布置。”钱不离看了顾坚一眼:“你一夜没睡,又在你身上加担子,吃得消么?要不然让周抗去帮你一下吧。”   “卑职打熬惯了,不碍事的。”顾坚笑道。   钱不离点点头,淡然看着顾坚的背影,他很信任顾坚的能力,也很信任顾坚的为人,但又不能不做出一定的预防。绝对的权力会产生绝对的腐败,人人都一样,钱不离了解自己也能控制自己,不代表别人能和他一样,在密谍刚刚组建时,顾坚是大权独揽的,只对钱不离一人负责,而钱不离并不干涉密谍内部的事务。等到钱不离的实力扩张之后,开始逐步分化顾坚手中的权力了,武钟寒名义上是顾坚的副手,却掌握了密谍一半的权力,周抗表面上是独来独去、孤身一人,实际上在钱不离的支持下也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黄门侍卫统领郑星望在钱不离的帮助下组建黄门侍卫的外围组织,这四个机构互相支持又互相牵制,四个主持人谁也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   顾坚的表现让钱不离感到非常满意,掌权时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分权时大大方方、光明磊落,钱不离向来认为一个人的能力有多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人的品行,顾坚觉得能在钱不离座下效力是他的幸事,钱不离又何尝不为能得到顾坚的效忠而欣喜。   “不离……”姬胜情的一声娇呼打断了钱不离的沉思。   钱不离转身走回到寝室之中,见姬胜情也坐起来了,柯蓝正在一边服侍着。   “多睡一会吧,昨夜……”钱不离猛然反应过来柯蓝站在一边,连忙闭上了嘴。   姬胜情的脸色发红,嗔怪的白了钱不离一眼:“不离,刚才好像听到你说要走了?”   “嗯,我们再游玩一天,后天启程去北州。”   “这里的事情怎么办?”从顾坚频繁来见钱不离的情况看,姬胜情已经分析出钱不离昨日遇险之事必有隐情,她的心地很仁善,对那些伤害了她的人,也许经过时间的推移,姬胜情最后会原谅他们,但是对那些企图伤害钱不离的人,姬胜情是无比痛恨的,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无妨!”钱不离笑道:“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这是扎木合在唆使人捣鬼,呵呵,灭族之祸就在眼前犹不自知,还有心情和我斗,我就让着他几步好了。”   “是扎木合?”姬胜情皱起了眉头。   “嗯,是扎木合搞得鬼反而让我松了口气,原本我以为是北州等地的土豪联合在一起企图作乱呢。”钱不离坐在了床沿上:“这些力量不可小窥,现在看来,他们还没有拧成一股劲,那我们要做的事就容易多了,该拉的拉、该打的打,他们再没有机会联合在一起了。”   “你有信心就好。”姬胜情笑道,随后看了看柯蓝:“柯蓝,你先出去一下。”在姬胜情看来,钱不离的信心就是她的信心,至少到现在为止,钱不离还没在大事上做出过错误的选择。   “是,陛下。”柯蓝应声退了下去。   “不离,我和你说件事。”见柯蓝的人影消失在门外,姬胜情轻声说道。   “什么事?”   “以后让柯蓝跟在你身边侍候你吧,柯丽的年纪还小,将来再说,你经常在外率兵做战,身边没个人照顾,我总不放心。”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姬胜情总会忘了自己是国王,只把自己当成钱不离的妻子,帝国在外统兵的大将身边大都有侍女照顾,钱不离则显得太孤单了,所以姬胜情在为钱不离操心。   “咳咳……这事情以后再说吧。”钱不离苦笑道。 第五零一章 报应   北州之境,与往日大不相同,现在的时令已经到了春末,如果在平常,庄稼地中早已经长出了绿茵茵的秧苗,钱不离放眼望去,看到很多庄稼地都荒在那里,竞相出头的全是各种各样的杂草,这种场景让钱不离身后的两个老夫子打扮的人摇头叹息不已。   两个老夫子是钱不离从顺州府借调出来的官员,一个叫辛童,一个叫杜庆生,套用现代语说,他们对农业发展、农业建设都是很有经验的,钱不离把他们借出来,就是为了采取刚柔相济的办法处理北州等地的土豪,他们聚众企图闹事的举动虽然法理难容,但情有可原,如果不是逼不得已,钱不离也不想用过激的方法处置他们。   一路行来,钱不离总能看到两侧的耕地中有不少农夫在忙碌着,靠土地吃饭的人争得就是一个时间,如果在春天没有打好底子,日后纵使再辛苦,收成也好不了,这时候的农活绝对耽误不得。   而北州忙碌的农夫却连其他州府的三分之一都没有,看起来就带着几分荒凉味道,对农活没什么经验的钱不离都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他轻轻勒住战马,回头说道:“杜主事!”   杜庆生连忙拱手道:“卑职在。”   “情况你大概都知道了,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难,难啊……”杜庆生摇头道:“回禀大将军,现在已经错过了播种期,就算赶播一场,到时候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没什么收成了。”   钱不离皱起眉头,民以食为天,如果北州今年的收成锐减,到时候难免要闹出乱子,虽然可以由内阁资助百姓,但平白背上一个大包袱,就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了。   “到前面的驿站里休息一会吧,随便找些百姓来问问具体的情况。”钱不离说道:“程达,马上派人去通知北州府的刺史苏百业,命他速来!”   “遵命!”程达答应一声,随后做了个手势,两个亲卫驱马直冲而出,向北州府的方向驰去。   驿站虽然很小,但是在不知道姬胜情驾临北州的情况下,驿站里依然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钱不离先把姬胜情安顿妥当,随后又夸奖了驿站的小吏几句,这时候顾坚已经带着几个老农过来了。   “几位老人家,坐吧。”钱不离用手一引,自己当先坐了下去,他不先坐在场的人是没人敢先坐的。   几个老农只知道面前的年轻人是朝廷的官员,但不知道具体的身份,互相看了看,有些拘谨的坐在了木凳上,默默的盯着钱不离。   “几位老人家别紧张,叫你们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北州地境这么多地为什么都没人种了?”钱不离笑道。   “这位官爷,话说来就长了,官爷也应该知道我朝钱大将军大败罗斯国的事情吧?大将军打下来数千里地的疆土,无人耕种,朝廷征召农夫过去,据说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十亩地呢,还有免费的牛马可以使用,俺这地界没田种的庄稼人听到这等好事,都拖家带口的去北边讨生活了,唉,所以这人是越来越少了。”一个很健谈的老农回道。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呢?”   “官爷,人说落叶归根不是?俺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不愿意去别的地方,再说家里还有几亩薄田,勉强能讨个温饱,算来算去,俺们就留下来了,不过俺村里的年轻人大多走了,在这里干一辈子,也未必能攒下来几亩地,到那边不管大人小孩,按人头分地呢,不比在这里干强多了?”   “说得也是。”钱不离笑道:“不过北州这么多地都没人种了,地的主人不是要急死了吗?”   “说句不中听的话,官爷,这是报应啊!”那老农叹道:“那些大户人家要是在往年……”   那老农的话还没说完,他身边的人却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那老农马上闭嘴不再说话了。   “老人家,你放心吧,在我这里不管你们说什么,也不会有人来难为你们的。”钱不离看到了对方的小动作。   “官爷是巡风使吗?”那健谈的老农好奇的问道。   “不是。”顾坚插嘴说道:“老人家,我们是大将军的人,你们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就算是你们北州府的刺史在我们面前也要规规矩矩的,所以你们不用怕谁,也不用怕什么。”   顾坚不说话还好,刚刚说完,几个老农的目光一齐集中在钱不离那双银白色的长眉上,钱不离这个特点太过显著了,几个老农刚一进来就注意到了钱不离的眉毛,只是他们不敢相信面前的年轻人就是姬周国的大将军,以为钱不离是另一个同样长着白色眉毛的人。现在听了顾坚的暗示,再傻的人也知道面前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了,几个老农都变得紧张起来,手脚乱颤,不知道放在哪里好,想给钱不离跪下磕头,可钱不离又没有明示自己的身份,想就这么说话,又怕唐突了钱不离,左右不是。   这时,阎庆国端着几个茶杯走了上来,钱不离则端起茶壶,亲手为几个老农沏上茶水,然后笑吟吟的坐下:“老人家,先别急着说话,都口渴了吧?喝点茶水再说也不迟,来、到我这里就不要客气。”   几个老农端起茶水,在极度的惶恐不安下竟然忘了注意茶水的温度,有的老农被烫得把茶水喷了出去,有的则忍着痛苦把茶水咽下,结果被烫出了眼泪,场面变得有些乱了,其中一个老农最倒霉,竟然把茶水喷在了钱不离的脸上、身上,吓得扔掉茶杯,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上,浑身如筛糠般颤抖着。   “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钱不离急忙站起身,用双手把那老农搀扶起来,可对方的身板已经被吓得僵硬了,腿还是那么屈着,钱不离的力气又大了些,最后那老农悬在了空中,幸好顾坚踏前一步扶住了那老农,要不然就闹出笑话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确实有道理,如果在场的主事者换了个人,纵使他不说什么,他的下属早就开始呵斥这些老农了。钱不离的亲卫们都知道钱不离的禀性,没有人跳出来狐假虎威的呵斥谁,反而人人带着充满善意的笑容在看热闹。   那老农被吓得不轻,坐下来之后尚自双眼发直,钱不离轻声劝慰了几句,随后把目光转向了那健谈的老农:“老人家,赋税改制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怎么样?有什么意见你尽管说。还有,刚才你说没人种地是报应?这话我有些不明白了,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这一次就没人再传递什么信号了,那健谈的老农犹豫片刻,开口说道:“大……官爷,官差告诉俺们说赋税什么的都改了,俺们开始还吓了一跳,等问个明白之后,可把俺们高兴坏了,俺家里有六口人,只有九亩地,这下我们不用再交什么税了,天大的恩德啊!”   “是啊、是啊,俺家以后也不用再交税了!”   “俺家得交一成,可也比往年强多了。”   其余的老农也纷纷附和道,提起将来,他们脸上的神色比刚才缓和了不少,都挂上了笑容。   “不过,那些大户人家就惨了……”那健谈的老农看了看钱不离的神色,续道:“怪不得别人,他们往日里就知道刁难佃户,现在可好,佃户们都走了,他们才想起佃户的好处,晚喽!”   “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田地没人种?怎么不想想别的办法?”钱不离问道。   “能有什么办法?就算那些大户人家降低租金,也没人愿意给他们出力了,别的地方俺不知道,俺那地方家里没地的人是都走了,全村的人少了一大半,家里有地的人还要忙活自己的活,做大户人家的佃农也包不了多少地,那叫……那叫杯什么来着?”   “杯水车薪?”钱不离笑道。   “对了,还是官爷有学问。”那老农一拍大腿:“所以啊,这地也只能看着长杂草了,忙不过来呀!”   “他们的牢骚一定很多吧?”   “那是,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当然要发发牢骚,可这有什么用呢?早先想什么了?”那老农嗤笑道:“官爷,不怕您笑话,俺们虽然穷,但穷得有良心!那些大户人家要是往日里能对佃户们好一些,谁都不会马上撂挑子,怎么也得等到主家雇到人之后再走,官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往日他们不管佃户的死活,现在谁还管他们的死活啊?”   “李大善人家的佃户就只走了两户,其他的都在给李大善人干活呢,他们准备过了夏天再走,春忙可耽误不得,大家都知道这理。”另一个老农插嘴道。   “李大善人?他们家在哪里?”   “从官道往前走个十里地,然后往东拐的土道,周围那片地都是李大善人家的。”那健谈的老农说道:“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李大善人长着一副热心肠,谁家有个小灾小难的求上门去,李大善人就没推搪过,现在人不得到实惠了?!” 第五零二章 急变   随着时间的流逝,钱不离与几个老农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熟络了,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有什么就说什么。从实际情况说,钱不离的赋税改制得到了绝大多数平民的支持,几个老农话中总是带出感恩之语,对土豪们的窘境则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   顺州府的辛童和杜庆生也加入了聊天,从国政对百姓的影响谈到乡土民情,从乡土民情又谈到国政,其实几个老农没什么独到的见解,不过在钱不离和辛童、杜庆生的诱导下,大家总有说不完的话题,都谈得兴趣盈然,一直到接近黄昏之时,北州府刺史苏百业一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赶到了驿站。   苏百业倒是知道姬胜情与钱不离出巡的消息,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到北州,钱不离的亲卫赶到北州府时,苏百业正在堂上办公,听到钱不离通知他去见驾,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急急忙忙就往驿站赶。不过苏百业是个文官,不会骑马,只能坐轿子,而轿夫的力气有限,又不能一直赶路,坐一程走一程的,这一路急赶可把苏百业折腾坏了,冲进驿站之后,苏百业的衣袍上到处是褶子,满头汗水也来不及擦,或者说,是故意不擦,就那么双膝跪倒在钱不离面前。   “苏大人,起来吧,看你累成这样子,赶紧坐下喝口水吧。”钱不离和颜悦色的说道:“陛下正在里面休息,你先等上一会。”   “卑职多谢大将军。”苏百业听到钱不离在和颜悦色的说话,心中稍安,陪着笑站起来坐到了一边。   几个老农的心情是最激动的,钱不离距离他们太过遥远,苏百业可是他们的父母官,虽然苏百业不是在向他们跪拜,但多多少少也沾了些光彩,回去之后可有胡侃的本钱了。   钱不离看了看天色:“大家都没有吃饭吧?顾坚,你让人去准备一下,我和苏大人还有几位老人家一起吃。”   “官爷,俺们还是回去吧,俺们……”一个老农怯怯的说道,聊天是聊天,和眼前这些大人物一起吃饭,他还是感到很不自在。   “一顿便饭而已,老人家,你不要客气。”钱不离笑道。   就在这时,一个亲卫从外面走了进来,凑到程达身边耳语了几句,程达禀道:“大将军,外面有个小孩来找一个叫孙二铁的人。”   “官爷,是找俺的。”那个很健谈的老农站了起来,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失声叫道:“哎呀!!俺忘了!”   “老人家,出了什么事?”钱不离一愣:“有什么事和我说,我给你做主!”   “回官爷,不是什么大事。”那很健谈的老农笑道:“俺孙子这几天有些不舒服,孩他爸、孩他妈都回娘家帮着做活去了,没人照顾,本来俺想着晚点儿带他去抓药呢,现在才想起来。”   “这事怪我。”钱不离笑道:“外面的就是你的孙子?”   “是的,官爷,肯定是俺孙子。”   “他来得倒巧,程达,让人去把孩子带进来吧。”钱不离做了个手势,示意那很健谈的老农坐下来:“老人家不用急,我这里可有我朝最好的医生,有他在保你药到病除,呵呵……顾坚,去把蒋老先生请过来。”   “遵命,大将军。”   “这怎么好……”王二铁很拘谨的搓着双手,能和钱不离、苏百业这等大人物在一起聊天,对王二铁来说已经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了,现在钱不离不但要请他们吃饭,还要给他的孙子治病,这让王二铁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老人家,这是我举手之劳而已,来,坐下再喝些水,等一会酒菜就准备好了。”钱不离笑道。   时间不大,王二铁的孙子被阎庆国带到了院子里,小孩子长得倒是很好看,不过脸色有些发黄,好似营养不良一样。院中的人大都带着和善的笑意,那小孩子没有紧张,急步跑到自己爷爷身边,偷眼打量着周围的人。   “大将军,您找我?”蒋维乔紧跟着步进了院子。   “你看看那孩子有什么病,顺便再给孩子抓些药。”钱不离指了指那小孩子。   蒋维乔走过来,轻声慢语的和那小孩子交谈了几句,在结识钱不离之前,蒋维乔就是一个四处游历、增加自己见识的医生,与小孩子打交道是很有经验的,很快,那孩子的神色变轻松了,笑嘻嘻的伸出手腕,让蒋维乔给自己把脉。   这边的酒菜也准备好了,酒是好酒,菜只是常见的家常菜,当然肉是肯定要有的,钱不离刚要招呼众人上桌,蒋维乔突然发出一声低吼:“别动!不要闹!!”   钱不离一愣,转头望去,见那小孩子被吓呆了,眼睛发直,片刻之后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就要挣开蒋维乔的手,躲到自己爷爷怀里,王二铁也被吓了一跳,一方面心疼自己的孙子,一方面又不敢说什么,满脸都是苦笑。   “别动!”蒋维乔的神色看起来很吓人,动作也显得粗鲁:“转过来!!”说完不顾那小孩子的反抗,一手强行按住小孩子的脑袋,一手捏开嘴,盯着里面看了半晌,才缓缓松开,转头向王二铁问道:“这孩子平日都是什么症状?”   “这个……”王二铁心中有些不满,他看了看钱不离,才轻声回道:“俺孙子总吵吵脑袋疼,后来骨节也跟着疼了,还有些发烧。”   “几天了?”蒋维乔沉声问道。   “差不多有三天了。”   蒋维乔回身看了钱不离一眼,转身走到院门处,钱不离连忙走过去,低声问道:“怎么了?那小孩子的病很严重?你也治不了么?”   “大将军,那小孩子的病倒不严重,卑职花些精力就能治好。”蒋维乔苦笑道:“但情况却非常严重,大将军,那小孩子染上的是时疫啊!!”   “时疫?”钱不离反问道,他没听明白。   “时疫就是疫气!此病一旦流行开来,危害极大!”   “你说的是……瘟疫?”钱不离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的,大将军!”蒋维乔回头看了看,轻叹道:“疫气从口鼻而入,防不胜防!一人得病,传染一家,轻者十生八九,重者十存一二,合境之内,大率如斯。大将军,现在情势万分紧急,您要拿个主意啊!”   “对这种事我什么都不懂,你让我怎么拿主意?”钱不离沉吟片刻,斩钉截铁的说道:“还是你有经验,你拿主意吧,你说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蒋维乔想了想:“大将军,时疫之事我倒是在年轻时候遇上过两次,此病倒不是很难医治,关键是流传得快,病人数不胜数,光凭我一个人是治不过来的。”   “我知道了。”钱不离点了点头,回身说道:“苏大人,顾坚,你们过来一下!”   顾坚自不用说了,苏百业也是久在官场侵淫的人,见到蒋维乔把钱不离叫到一边低语,知道肯定有事情发生,他连忙站起身,和顾坚一起走到钱不离身边:“大将军,出什么事了?”   “都镇定些!”钱不离沉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要露出大惊小怪的样子!”钱不离虽然不知道如何治疗瘟疫,但他知道控制瘟疫都需要注意什么,最重要的就是要安定民心、控制人口流动,现在还有很多情况没有掌握,如果百姓们知道本地爆发瘟疫了,必然会惊惶失措的向外地逃窜,病源将迅速扩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说实话,这种办法就是让百姓们安心留在危险区,承受不可测的危险,看起来这种办法很恶劣,可又是必须的,纵使在现代化的国家,遇到这种事情也要如此做。在多数与少数之间,为了保证多数人的安全,关键时刻甚至要放弃那少数人!这是很简单的选择题。   “卑职知道了。”苏百业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液,顾坚却只是点了点头,神色依然不变。   “那个孩子染上的是……时疫,这种病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染上,有一个就会有十个,有十个就会有一百个!苏大人,你在北州府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么?”钱不离沉声问道。   苏百业身形一颤,头上刷地一下冒出了冷汗,真是祸不单行!最近土豪们联合起来向各地的官府施加压力,最终压力都汇集到了他这个刺史头上,苏百业忙得是焦头烂额,现在倒好,土豪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突然又闹出了时疫,苏百业有种要发疯的感觉。   从县主做起,苏百业为官已经二十多年了,他知道时疫对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   “苏大人,你在北州府没有得到任何消息??”钱不离重复了一遍。   苏百业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是说时疫还没有爆发!”钱不离看向蒋维乔:“蒋老先生,我认为现在染上时疫的人还是少数,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 第五零三章 预防   “大将军,卑职先去煎一些药汤,让大家喝下去,万一这里有人感染了时疫,传染给了陛下,后果不堪设想!”蒋维乔一边沉吟一边说道:“据卑职所知,瘟疫有疫、疫气、疠气、疫疠、温热、天行疠、瘥、大头瘟症、疾疫、等等数十种,那小孩子喉头充血、骨节疼痛,呼吸有些困难,这是天行疠!卑职需要大量的银花、板蓝根、蒲公英、野菊花等药材,越快越好、越多越好!卑职还需要大批的帮手,要不然卑职一人是忙不过来的!”   “苏大人!”   “卑职在!”苏百业连忙应道。   “蒋老先生的话你都听到了吧?”钱不离缓缓说道:“这些事情都交给你了,必须尽快筹集大批的药材!还有,把各地的医生、哪怕是赤脚医生也要召集起来,听从蒋老先生的命令!”   “卑职这就命人去安排!”苏百业跌跌撞撞就往外走,救人如救火,时疫这东西片刻耽误不得,苏百业急晕了头,竟然忘了掩饰自己的神色,不过这种场面落在钱不离眼中,倒是博得了钱不离的一些好感,分辨一个人为官怎么样,只看他能不能急百姓之所急就可以了。   “等下!!”蒋维乔急道:“卑职还需要大量的石灰,所有的街道、哪怕是乡村的土道也必须要用石灰水泼洒一遍,嗯……一次不够,如果做不到天天泼洒,最少也要每隔三天泼洒一次!还有,通知百姓们,家家都要熏醋,必须要不停的熏!”   “还有一点,要隔离!北州之地每个村落都要隔离开,不得相互走动!”钱不离补充道:“苏大人,蒋老先生要求的东西你能在几天之内准备齐全?”   “回大将军,银花、板蓝根等物都是常用药,各个药店里应该储藏了不少,可是卑职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万一不够的话……”苏百业苦着脸道。   “顾坚,派人去通知阳州、顺州、陈州等府,全力收集银花、板蓝根等药材,还有陈醋、石灰等,火速运往北州!”钱不离说道。   “卑职明白了。”顾坚点了点头。   “还需要什么?”钱不离看向蒋维乔。   “暂时就需要这么多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大将军,卑职……”苏百业怯怯的插话了。   “有什么话就说,现在不是犹犹豫豫的时候!”   “如果大将军要隔离各地,那……田里的农活怎么办?天时耽误不得啊!”北州今年的产量已经锐减了,如果再把各地隔离开,百姓们无法做农活,秋后只能混得一个颗粒无收,到那时候,他这个刺史也算干到头了,苏百业虽然也在为百姓们着急,但事关他的仕途,苏百业就要好好想一想了。   “人命重要还是农活重要!”钱不离沉声说道:“必须要隔离!只要人没有事,今年的农活耽误了还有明年!人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为官这么多年,连什么是根本也不明白么?”   “卑职知道……”苏百业低下头去。   “你不要有顾虑,如果真的被耽误了,我可以提请内阁免除北州之地的赋税!”钱不离看出苏百业在担心什么。   听到了钱不离的许诺,苏百业一颗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扑嗵一声跪倒在钱不离面前:“卑职替北州府数百万百姓多谢大将军活命之恩!”   “起来吧,快去做事才是正经。”钱不离摆了摆手,他不想说什么冠冕堂皇、标榜自己的话,首要之急是把疫情控制住!   “卑职先去准备了。”苏百业毕恭毕敬的说道。   钱不离点了点头,转身看去,刚才的场面太过让人震惊了,一会有人大叫,一会有人下跪磕头,几个老农也感觉出肯定有大事发生,王二铁正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孙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几位老人家,刚才有些事情不得不处理,让大家久等啦。”钱不离笑着坐在了椅子上。   “官爷,俺孙子的病是……”王二铁怯怯的问道。   钱不离沉吟了片刻:“老人家,你千万别激动,我不想再瞒着你了,你孙子患得是时疫!”   ‘时疫’这两个字出口,把周围的人都吓呆了,几乎在瞬间就呼啦一声退到了一边,钱不离的亲卫们虽然停在原地不动,但一个个都显得非常紧张,战士们并不怕真刀实枪的战斗,对瘟疫却有着说不出的恐惧。   “什么?”王二铁猛地站起来,看了看钱不离,又看了看自己的孙子,哭喊着跪倒在地上:“大将军,您一定要救救俺的孙子啊!俺家就这一根独苗啊!大将军,俺求求您了!”   钱不离这时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动作,他走上前去把王二铁搀扶起来,很诚恳的说道:“老人家你放心,我已经想办法了,我担保你的孙子没有事!”   “真的?”王二铁睁着混浊的泪眼看向钱不离。   “大将军说你孙子没事,你孙子就不会有事!”程达在一边说道。此刻程达脸色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其实他最想做的事情是马上把面前几个农夫赶走,免得钱不离染上时疫,可钱不离不发话,他什么也不敢做。   “太谢谢您了,大将军,太谢谢您了!”王二铁的眼泪犹在腮边挂着,嘴却笑得咧开了。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你们村里有多少人染上了时疫。”钱不离叹了口气:“老人家,你想一想,这个问题千万不能马虎,一个不好会死很多人的。”   王二铁低头想了一会,脸色又开始变了:“大将军,俺家孩子也有些发烧,不过没有俺孙子这么重!他会不会也染上这病了?”   “你刚才说……你儿子去娘家干活去了?他娘家在哪里?”   “在牛屯呢,大将军,俺该怎么办?是不是让人去把他找回来?”   “牛屯?”钱不离在心里已经把牛屯当成了重点封锁区:“不用找了,老人家,你们就放心留在家里吧,千万不要四处乱走了。”   “嗯、嗯,俺听您的。”王二铁连连点头。   “几个老人家,我给你们安排一个地方住吧,你们放心,只是暂时安排一下,你们的吃喝我都会负责的,不用你们操心,而且我还会派人去通知你们的家里人,让他们不要牵挂你们。”钱不离轻声说道,眼前这几个农夫必须要隔离开,也许他们就是日后的传染源!至于派人去通知他们家人的事情也只是说说而已,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派人去病源区无疑是派人去遭罪!   几个老农对视了一眼,低声说道:“俺们听大将军的安排。”   蒋维乔的药汤已经煎差不多了,鉴于需要服药的人数众多,蒋维乔干脆是用大锅煎的,上至姬胜情、钱不离,下至马夫、士卒,人人都要喝上一碗,一锅不够那就再煎一锅,反正人人都必须做好预防措施。   蒋维乔给那小孩子专门煎了一帖药,又给了王二铁一包药草,嘱咐了具体的用量,让王二铁回去自己给小孩子煎药。   送走了几个老农之后,众人就在桌子旁围成了一圈,现在不是要怎么样对付那些地主土豪的问题了,而是该如何面对这场时疫!   刚才有些话不好说,因为那几个老农可能会把大家的谈话泄露出去,此刻可以有什么就说什么了,主事杜庆生率先问道:“大将军,真的要减免北州的赋税么?”   “如果灾情非常严重,那就必须要减免了。”钱不离的话说得很坚决,但心中却在苦笑,他知道在自己这个穷兵黩武的大将军影响下,内阁的财政一直很吃紧,占领默干城之后,倒是缴获了大笔钱财和物资,总算让内阁松了口气,转眼又摊上这档事,还要大掏腰包了。   钱不离是个熟知历史的人,他看过这一方面的统计介绍,在那个世界的夏商时代开始,二千六百余年的历史中,史书共记载了七百余次程度不同的瘟疫,几乎是四年就爆发一次!   隔离是欧洲人想出来的办法,什么也不懂的古人面对瘟疫往往是束手无策,“死者不可胜计”,“丁尽户绝”,“户灭村绝”,等等就是用来形容瘟疫爆发时的惨景的,魏文帝曹丕也曾对瘟疫感叹过:“家家有伏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声,或合门而亡,或举族而丧!”   其实钱不离比蒋维乔更了解瘟疫的可怕,蒋维乔能了解的东西还是片面的,他只能看到一村、一城焉或一州,却看不清大局,更无法统计出死在瘟疫中的人到底有多少。钱不离却知道,一场大疫足可以至数百万人于死地,控制不当,整个北州会成为千里荒野之地!   与将要面临的疫情相比,土豪们那些龌龊之事什么都不算了,减免赋税等干系到国家收入的事情也变得微不足道,在这冷兵器时代,人口是最重要的,有了人什么事情都好说!   “大将军一番拳拳为民之心,真是可敬啊!”杜庆生叹道。   “杜主事,现在没时间说这些无用的话,还是多想想我们应该怎么做吧。”钱不离对这种阿谀奉承的话是免疫的。   “大将军,如果要把所有的村子都隔离开……怕不是很容易。”顾坚说道。   “不容易也要做,否则我们根本控制不了疫情!”钱不离摇头道:“如果让疫情扩散到临近的几个州,纵使我们全力以赴也未必能控制住疫情了!” 第五零四章 隔离   “如果是想隔离开附近所有的村落,那么就需要大军了。”顾坚看向钱不离:“杜兵的疾电军距离此地有七十里左右,郑星朗的疾风军、王瑞的天翔军皆在百里开外,大将军,需要卑职派人去传令让他们加快行军么?”   “这个……”钱不离犹豫了一下,这三支骑兵队不但是天威军的核心,更是姬周国的精锐所在,其中每一个战士都在战场上经历过严酷的考验,沙场裹尸倒是战士的本份,如果死在时疫中就有些不值了:“北州府的常备军有多少人?”   “卑职不清楚,还是等苏刺史回来之后,大将军问问他吧。”顾坚摇头道:“那么,卑职就派人去通知杜兵原地扎营了?”揣摩上司的心思是每一个下属必备的本能,顾坚看到钱不离在犹豫,转而问起北州府的常备军,已经隐约猜出了钱不离的想法。   “也好。”钱不离点了点头。   顾坚叫过一个下属,低声说了几句,那人转身小跑出了院门,时间不大,苏百业又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显然他往日没做过什么锻炼,身体又有些肥胖,现在又变得满头大汗了。   “苏大人,北州府一共有多少常备军?”   “卑职想想……大概有六千左右。”   “把人都集中起来吧,你以刺史的名义发布公报,明令所有的百姓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居所,各城、县紧关城门,不允许任何人出入!”钱不离想了想:“对了,召集一批织娘,让她们做口罩!”   “口罩?”苏百业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很简单,用棉布反复叠压,缝出一块巴掌大的布片,能把口鼻掩住就好,口罩两边再系上布条,要两根,然后在脑后绑紧,这样就可以了。”钱不离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所有的士兵都要带上口罩!嗯……每次带口罩之前先要在口罩上洒上醋,不要怕醋味难闻,遭些罪总比染上时疫好!”   “明白了!”苏百业抹了一把汗,连连点头:“只不过……大将军,如果隔离所有的村落,城门也不得开启,那百姓们如何吃用?现在是春末,百姓家里也没多少余粮了,这样下去……卑职怕出事啊!”   “这些东西就从别的州府调拨吧,我会想办法的。”钱不离沉声说道:“还有,在公告上加上一条,命令百姓不得随地便溺,如有违令者以重罪论处!!”这冷兵器时代讲卫生的人太少了,纵使是在城里的街上走,无意中踩上一脚‘黄泥’也是常事,钱不离刚来的时候很不适应,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不管他的能力、他的威望有多少,也无法让整个社会来适应他钱不离,而只能去适应社会!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讲卫生的习惯必须要强令更改,否则将会导致细菌、病毒四处流行!   苏百业愣了愣,点头道:“卑职明白了!”虽然他无法理解口罩的作用,也无法理解钱不离最后一条苛令,但这个时候他没有精力去想太多,只要能控制住时疫就谢天谢地了,一切按钱不离的话去做就是。   “你下去吧,抓紧时间!”钱不离轻叹了口气。   “卑职告退了。”苏百业转过身,又是一溜小跑,摇晃着冲出了院门。   “发生了什么事?”姬胜情带着柯蓝、柯丽从内院走了出来,惊讶的看着钱不离,院中的人个个神情肃穆,不难引起姬胜情的怀疑。   “我们进去说吧。”钱不离走了过去:“顾坚,派人去告诉蒋老先生一下,先把内院的各个角落都洒上石灰水,还有,拿些醋和炭火过来。”   姬胜情一头雾水的被钱不离拉进了内院,见到柯蓝和柯丽关上了院门,姬胜情迫不及待的问道:“不离,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那些土豪……”   “土豪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钱不离苦笑道:“蒋老先生刚才替一个小孩子看病,结果发现,那小孩子染上的是时疫!”   “天呀……”姬胜情掩住嘴惊呼一声,旋即转身就往院外走。   “你干什么去!”钱不离急忙拽住了姬胜情。   “不离,你没有见过时疫流行的场面,你不懂的!我要马上召见北州的刺史!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耽搁!!”一边说姬胜情一边奋力向外挣扎着。   她坐上王位的时间还短,虽然日渐成熟,但阅历上还有所欠缺。姬胜情倒是见到过疫情爆发的场面,可那时有她的父王做主,还有转运正常的内阁辅佐,压力再大也压不到她的头上,姬胜情要做的至多是代表她的父王到灾区走一走、看一看而已。   现在是她坐上王位之后经历的第一次疫情,姬胜情听到消息之后,当即就乱了方寸,她的脸涨得通红,使足了劲要冲到外面去。   “冷静些!”钱不离低喝一声:“胜情,说起如何治疗时疫,我确实不懂,但要说起如何控制时疫,这个大陆上还没有比我更明白的人!你相不相信我?”   姬胜情顿了下,挣扎的力道变小了,对面前这个把她从困境中拉出来、扶着她一步步走上巅峰的人,除了浓浓的爱意之外,还有着根深蒂固的信任!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改变这种信任!   “不离,这可是时疫啊!你真的有把握?”姬胜情吃力的问道。   “你放心!没有人能比我做得更好、更周密了!”钱不离回答得斩钉截铁:“现在时疫流行的时间并不长,情况不是很严重,就算我不能在时疫爆发前清除威胁,我也能把时疫控制在北州府的范围内,不会影响我姬周国的大局!”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姬胜情微微点了点头:“北州府的刺史叫苏百业吧?不离,你让他来见我,有些事我要亲自嘱咐他。”   “他现在忙得要死,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做安排,如果你在这时候见他,倒会耽误事。”钱不离露出了笑容:“一切有我呢!该嘱咐的事我都嘱咐过了,你要是出去乱跑,我怎么能放心得下?再说刚才小孩子就在前面的院子里,院中的人都有染上时疫的可能,你还是乖乖的在这里呆着吧!”   姬胜情听到‘乖乖’二字,脸色有些微红,不由白了钱不离一眼,在嗔怪钱不离在这个时候还有闲心‘调戏’她。   “陛下,蒋老先生给我们送药来了。”柯丽叫道。   “对了、对了,你们都马上吃药,这事情可马虎不得!”   圣人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但是在事实上,这东西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有人能做到。蒋维乔给大家煎药用得是大锅,给姬胜情煎药却是用的自己珍藏的药壶。北州的百姓们有人染上了时疫,姬胜情现在还没有生病,可第一个享受熏醋待遇的是姬胜情和钱不离,贵贱之分不是光靠着嘴皮就能改变的。   姬胜情静静的坐在床上看着钱不离,里面所有的被褥都被换过了,桌椅也被搬出去了,地板、墙壁都被钱不离的亲卫们用石灰水洒了一遍,屋中的空气有些潮湿了,让人感到不舒服,但在平安与舒服之间做选择,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前者。   钱不离拿着汤匙,往炭炉上泼着醋,铜制的炉壁上接连发出吱吱的声音,一股又一股白色的雾气在屋中蔓延着,这时代没有消毒水,醋是最好的消毒手段了。   “不离,够了吧?”随着屋中的酸气越来越多,姬胜情忍不住皱起了鼻子。   “多多益善、多多益善!”钱不离又泼了两下,才把醋壶放到一边,接着回头看了看姬胜情:“忍一会就好了。”   “天天都要泼吗?明天还是我自己泼吧。”   “那可不行,你肯定要耍滑,看来明天我出去之后,要派专人来熏醋了。”钱不离笑道。   “才不会呢!”姬胜情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脸,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远远不如钱不离,在时疫当前的情况下,钱不离能笑得出来,她可不行。   “都老夫老妻了,我还不了解你?”   “你……”姬胜情有些气急,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挺直身:“你明天要出去?”   “嗯,口罩做出来之后,我要亲自检验一下,还要监督那些常备军。”钱不离点头道。   “不离,现在太危险了!万一你……”   “不怕!”钱不离笑着甩掉了长袍,指了指自己的胳膊:“看到没有?小时候不知道打了多少防疫针,我不会有事的。”   “防疫针??”姬胜情愣道。   “这个这个……就是能治病的东西。”钱不离连忙掩上了自己的胳膊,在姬胜情面前显耀自己身上预防针留下的痕迹无疑是对牛弹琴:“你不懂的,反正你知道我不可能得病就行了。”对自己的身体素质,钱不离一向有信心,打过预防针是一方面,据那妖狐说他的身体已经被彻底改造过了,想来小小的时疫是奈何不了自己的。 第五零五章 杀一儆百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钱不离下令严守秘密,可是时疫爆发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最后钱不离索性不再隐瞒了,把所有的问题都敞开了谈。刺史苏百业发布的公告也由隐涩转为直接,百姓们原来不知道为什么要封城、封街,此刻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人心恐慌是免不了的,可也接受了官府的做法,毕竟他们自己也害怕和染上时疫的人接触。   苏百业这个人为官是否清廉暂时不提,其人的办事效率倒颇为可嘉,一天到晚东奔西走,至多能睡上两个时辰,整个人瘦了一圈,嗓子喊哑了,脚底长满了血泡,晚上睡觉时都痛得哼哼唧唧的,可付出代价必然会有收获,北州府各地所有的医生,包括还没出师的学徒,都被他召集到了北州府,共一千七百余人,正在接受蒋维乔的‘短期培训’。   苏百业召集的织娘也生产出了大批的口罩,这种口罩的针线活虽然很不错,但却有让人难以忍受的特点,戴上口罩的人总感到喘不上来气。现代化的口罩都是用纱布做的,既能净化空气,又保证了呼吸的通畅,用棉布叠压出来的口罩隔离性能太优良了……普通人戴上一会之后,就要把口罩摘下来休息片刻,要不然可能会被活活憋死,无奈的钱不离只得告诉织娘们削减口罩的厚度,否则这样下去口罩就失去了应有的价值。   阳州、顺州、陈州的救援物资也开始送过来了,如果苏百业以自己的名义告急,其他几州的物资也许不会送得这么快,但钱不离在北州,姬胜情也在北州,这两个人要是出了点事,谁也担当不起,几州的刺史也算是不遗余力的支援北州抗灾了。   校场上,钱不离阴沉着脸看向下面的常备军们,各州府的常备军性质虽然差不多,但本质上却有巨大的区别。遍数姬周国,当属雍州、云州、福州的常备军战斗力最强,雍州是毫无争议的第一,不要说雍州的常备军,就连雍州乡勇也是名扬天下的,雍州常年抵抗倭寇的骚扰侵袭,如果地方武装的战斗力不强,不知道要被倭人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云州的常备军经常协助龙虎军团与罗斯人激战,战斗力也练出来了,稍事训练,就能把他们训练成一支合格的正规军。在钱不离南下福州之前,福州土族小规模暴乱一直没有停息过,福州的常备军负有镇压暴乱的职责,战斗力也算可以。   北州的常备军却让钱不离大失所望,士卒们训练不精、士气低沉,领兵的人也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德行,毫无锐气,行军时象一群乌合之众,休息时象一群没头苍蝇,纵使在他钱不离训话时,常备军的表现也很不堪,有打哈欠的,有低声谈笑的,更有拄着武器在那里打盹的。这些钱不离还可以忍受,常备军毕竟只是常备军,没法对他们提高要求,可让钱不离愤怒的是,当他把常备军的任务传达下去之后,常备军们知道自己将要在疫区停留一段日子,转过身就有不少人连夜当了逃兵。   钱不离被搞了个措手不及,他带精兵带惯了,他的部队里极少出现逃兵,再说现在面临的又不是相差悬殊的死战,何况他钱不离又再三讲述了防护自己的办法和注意事项,北州常备军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失望!   得知士兵逃走的消息,钱不离几乎把自己的亲卫队都派出去了,并下达了抵挡者格杀勿论的命令。不过钱不离的亲卫队虽然都是骑兵,但人生地不熟的,效率有限,北州常备军一共有七百余人逃走,亲卫队只追回来四十余人,斩杀了一百余人,其余的逃兵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这等事是绝不能善了的!钱不离把常备军召集起来,让士兵们在校场上站了两个时辰,自己却一言不发,点将台前,还有四十余个逃兵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听候发落。   顾坚曾劝钱不离不要用过激的办法,他在担心引起兵变,不过钱不离的主意是很难改变的。如果只因为怕就改变自己的主意,那还能做出什么大事来?世界上可怕的事情太多了,怕这怕那、畏首畏尾,终其一生也只能落得个碌碌无为的结局!   钱不离心中也有底,虽然北州常备军的人数在五千左右,他的亲卫队却只有七百余战士,但如果真的闹出所谓的兵变,北州常备军绝不是他亲卫队的对手。   “董宣!”沉默了许久的钱不离终于说话了。   “末将在!”北州常备军的统领董宣急忙排众而出,跪在了点将台前。   “你知罪么?”钱不离的话音非常冷漠,他已经决定拿董宣开刀了。   “末将……末将有失察之罪。”董宣心头一阵黯然,北州府常备军出现大规模的逃兵,他这个统领是难逃其咎的。   “你知罪就好!”钱不离冷冷的说道:“来人,把董宣给我拿下,行三十军棍,除去一应军职,剥夺爵位,永不得录用!”   “大将军!”董宣猛然抬头哀呼道:“卑职冤枉啊!末将本部并无一个逃兵,那些逃兵大都是三角湾、方元等县的士兵,原不归末将所属,望大将军手下留情,末将冤枉啊!!”董宣万没想到钱不离的处罚如此之重,他本以为会夺去自己的统领之职、以观后效,现在钱不离是一竿子把他打到了底,还永远夺去了他翻身的机会,这让董宣万分不甘心。   “我可以留情,但军法不能容情!”钱不离喝道:“行刑!”   阎庆国带着几个亲卫走过去,三下五除二把董宣放翻在地,军棍击打肌肉的噼啪声在校场上响了起来。   董宣虽然担任军职,但一直都做着太平官,很少受过苦,吃第一棍时就不禁放声惨叫起来,挨到第十棍,状若疯狂,发出的是歇斯底里般的惨叫声,等过了十几棍,声音却愈见微弱,随后人就昏迷过去了。   阎庆国视若未见,整整打满了三十军棍,才让亲卫把董宣拖到一边,让军医给董宣医治。   “倪宽!”   “末将在!”副统领倪宽胆战心惊的走出了队列。   “即日起,你便是北州府的统领!”钱不离的声音放缓了些:“接令!”   倪宽连忙双膝跪倒在地上,程达走下点将台,把令箭递交给倪宽,倪宽小心翼翼接过令箭,心中的感觉异常复杂,这明显是个烫手葫芦,接过令箭他未必管得好北州府这五千常备军,不接又没那个胆子。   “倪宽,以军法论,临阵脱逃者该当何罪?”钱不离沉声问道。   “当斩!”倪宽明白了什么,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大声说!!”   倪宽犹豫了一下,旋即下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临阵脱逃者当斩!”   “你们都听到了吧?”钱不离的视线落在了跪在台前的逃兵们身上:“行刑!”   阎庆国一招手,带领一队亲卫直向着那些跪倒在点将台的逃兵走去,每一个逃兵后面都站着两个亲卫,一个人揪住头发,另一个人则缓缓拔出战刀。   那些逃兵们顿时发出了哭喊声,他们本以为自己聪明,没有象同伴那样反抗追捕,而是老老实实的跟着钱不离的亲卫队赶回了北州府,谁知到最终还是难逃一死,没有人愿意接受这种结果。   “斩!!”点将台上的钱不离喝道。   四十余把战刀整齐的划出了一片刀浪,旋即刀光又化成了血光,钱不离的亲卫队经历过无数大阵仗,对他们来说,临时充当一次刽子手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亲卫们满不在乎的擦了擦战刀上的血迹,随后收刀入鞘,转身看向校场的常备军士兵们。   整个校场变得鸦鹊无声了,以往他们只是听说过钱不离的威名,但那些或辉煌或血腥的战迹距离他们太过遥远了,今天亲眼见到钱不离转瞬之间就接连处死了几十个人,这才知道害怕,每一个人都睁着惊恐的眼睛看向前方。前天还活蹦乱跳的同泽今天就那么倒在血泊中,死也不得全尸,这种场面实在是太恐怖了。   “倪宽!”   “末将在!”倪宽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他也是一个太平官,虽然刚才预感到了钱不离杀鸡儆猴的心思,但这种场面同样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领兵者当知道慎乃出令、令出惟行的道理!董宣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希望你能管好你的下属。”   “末将明白。”倪宽恭敬的应道。   钱不离扫视着下面的常备军,不由暗自叹了口气,他本意是想先整顿整顿常备军,然后让蒋维乔‘培训’出来的人检验一下,看看常备军中有没有人染上时疫,这样既可以锻炼那些医生,又可以消除内患,谁知道这些胆小的士兵闹出这等事,其实他也不想用这种血腥手段,可是又不能不用! 第五零六章 生化   时疫终于开始爆发了,幸好的是,蒋维乔及时发现了隐患,钱不离反应迅速,事前做了大量的布置,一场足以引起社会动荡的瘟疫被有效的控制住了。   除北州之外,安州也有部分人感染了时疫,不过安州刺史罗萧做了应变的准备,集结了全州的常备军,时疫刚刚被发现,罗萧马上学钱不离在疫区划分封锁线,时疫的影响被减少到最低。   钱不离把所有的疫区以村为单位分为四十七个重灾区,七百七十五个轻灾区,还有数千个无灾区。蒋维乔是在北州府附近发现疫情的,但北州府却不是中心灾区,最先爆发疫情的是北州府南一百余里的康平县及附近的四十余处村庄,疫情爆发三天之后,全县人近三分之一卧床不起,近半数染病,死亡的人也占了全县总人口的一成,县主黄建虽然得到了苏百业的传书,并做好了紧急准备,但疫情爆发的第二天,黄建就突然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了,没有人统筹大局,所有的准备都成了摆设,疫情不可抑制的在康平县蔓延起来。   钱不离迅速做出决定,严密封锁了康平县的边境,在疫情爆发之后的第五天,康平县的人口已经死亡了一半以上,很多百姓怀着恐惧之心向外逃窜,却被常备军无情的堵了回来,有强行逃亡者当场格杀勿论!钱不离下了严令,如果有百姓从某个地方逃出了康平县,驻守在那里的士兵将受罚重刑,其将官全部处斩,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士兵有些于心不忍,但谁也不敢放纵百姓。   这还不算,钱不离还派人散步有关时疫的流言,把时疫的可怕性夸大,在百姓们眼中,从疫区中出来的人都成了一种可以散发疫气的怪物,哪怕有人从‘怪物’走过的路上经过,也会染上时疫,疫区之外的百姓们对那些从疫区里偷跑出来的人畏如蛇蝎又恨之入骨,不是马上向常备军禀报就是干脆自己动手行凶,哪怕是自己的亲戚这时候也顾不得了。   钱不离这些办法确实很残忍,但又是唯一的办法,纵使在现代社会,那些抵抗隔离的政令、向外逃窜,给社会造成巨大威胁的人也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蒋维乔忙得要死、苏百业忙得要死,钱不离也很忙,不过一般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   钱不离弯着腰从一间黑暗的小屋中钻了出来,此刻他的样子非常诡异,头发被严严实实的包起来,嘴上带着两只叠在一起的口罩,右手带着手套,手套与袖子之间被一条绳子绑得紧紧的,左手干脆缩在袖子里,袖口同样被绳子绑紧,连脖子也被布条裹得密不透风,钱不离一身上下除了眼睛之外都被包起来了,简直就象粽子一样。   如果是一个现代人看到钱不离的模样,马上会想起电影里那些生化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但是在这里,没有一个人知道钱不离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   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三个大木桶,木桶边有一个木制的洗脸盆,还有一个正在燃烧的炉子,钱不离开始小心翼翼的脱衣服,最先脱的是手套,他的动作放得很慢,尽量不让手碰到衣服的外层,脱下的每一件衣服都直接扔到了炉子里,院中燃起了渺渺青烟。   让人惊讶的是,钱不离的外衣下面还有一套武士服,整整脱下了三套衣服,才见到钱不离的内衣,最后钱不离把内衣也脱了下来,甩到了火炉中,这才长松了一口气,走到一个大木桶边嗅了嗅味道,抬腿跨了进去。   桶里装得并不是水,而是北州产的烈酒,用烈酒洗浴属实太奢侈了些,不过在姬周国还没什么人敢挑钱不离的毛病。   钱不离紧闭着眼睛,沉到了酒水中,过了片刻露出头来大喘了几口气,如此几番之后,又摸索着抓起木桶边的汗巾,把脸上的酒水擦得干干净净,又用净水洗刷了一下,这才跨出木桶,走到另一个大木桶边。   这木桶里装得是少量的陈醋,钱不离用汗巾沾着陈醋,在自己身上仔细的擦抹着,如此反反复复擦了半天,跳到最后一个大木桶的清水中,舒服的洗浴起来。   直到黄昏时分,钱不离钻出了木桶,把身上的水珠擦干净,拿起木架上早已准备好的衣物,穿戴整齐,缓缓走出了院子。   门外顾坚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见钱不离走出了院门,连忙迎了上来:“大将军,完事了?”   “嗯,差不多了。”钱不离点了点头。   “大将军,还需要货么?”顾坚小心的问道。   钱不离犹豫了一下:“不用了,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了,顾坚,这几天为了我的事你的密谍死了不少人吧?”   顾坚低头道:“一组的人死了十七个,还有七个运气好,蒋老先生把他们救回来了。”钱不离在三天前给了顾坚一个艰巨而又荒唐的任务,让顾坚的人深入疫区收集病死的人身上穿的衣服,甚至还有病人病入膏肓时的呕吐物,顾坚不知道钱不离想做什么,但他的习惯是服从,而不是质询。顾坚的属下也一样,密谍组织的人从来没人敢违抗命令,哪怕是让他们去虎口拔牙甚至是自残,他们也会坚决的实行。   钱不离需要的东西倒是收集到了,他的手下虽然事先做了预防措施,但一组二十四个人还是全部染上了时疫,蒋维乔亲自动手医治,也只救回来七个人。   “他们都是大功臣!”钱不离轻声说道:“找到他们的亲属,满足他们的所有要求!”   “卑职会处理好的,绝不会让其他人寒心。”顾坚明白钱不离的意思。   “那就好。”钱不离顿了顿:“孙宗的人联系到了吗?”   “已经联系上了。”   “我就不出面了,你把屋子里的东西交给他们就好。”钱不离揉了揉眉心:“告诉他们,那两个瓦罐千万要注意安全,绝不能擅自打开,送到圣尼古拉堡附近之后,随便找个小村子,把瓦罐打破之后迅速离开,然后就没什么事了。”   “大将军,孙宗以前倒是经常和罗斯人做生意,但现在不同以往,罗斯人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对我朝更是怀着刻骨深仇,他们不会顾忌什么了,如果抢了孙宗的商队那该如何是好?”   “抢了孙宗的商队?”钱不离微笑起来:“那正是我期待的事情!只要瓦罐落在罗斯人手里就可以了,我顾虑的倒是别的事。”   “是什么?”   “自从罗斯国米哈伊尔兵败之后,两国之间的通商已经彻底断绝,连走私的商人都没有了,在这时候,孙宗的商队突然出现在罗斯国的领土上,很可能引起他们的疑心。”钱不离沉吟片刻:“到时候他们抓住商队的人,严刑拷打一番,自会明白商队是从哪里出发的了。”   “大将军,由卑职的人把货物运到云州,然后交给孙宗的商队怎么样?”   “这样也好。”钱不离点头道:“那你去安排吧,还有,进屋子取瓦罐时,一定要多穿些衣服,等到瓦罐被包起来之后,你们再把衣服脱下来烧掉,用陈醋洗刷一遍身体,这样就不会染上时疫了。”   “卑职明白。”顾坚突然抬头看了看钱不离,犹豫片刻开口道:“大将军,您……没有事吧?”钱不离让他的人把搞来的东西堆在小屋里,随后自己进去鼓捣了半天,顾坚实在是担心钱不离会染上时疫。   “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钱不离笑着摆了摆手:“你去吧。”   顾坚微一点头,转身离开了,钱不离背着手,在院外来回踱步,过了好半天,开口喝道:“程达!”   “末将在!”   “你派几个人到前线去见尉迟风云,让他不要再与罗斯国起冲突了,全军后撤二百里……算了,你拿纸笔过来。”   程达急忙命令一个亲卫去取纸笔,钱不离只写了短短几句话,把信口用火漆封好,递给了程达:“把这个交给尉迟风云就可以了。”   “末将知道了。”程达一边接过信一边笑道:“大将军,刚才陛下的侍女来找过您几次了,听说陛下这些天闲着无事,学了些厨艺,特意给大将军做了几道菜,急着让大将军回去品尝呢。”   “真不是时候。”钱不离苦笑起来:“我现在没办法回去,程达,你派人去告诉陛下一声,这两天我有事,不能回去了。”钱不离有些担心,虽然自己做好了消毒,但也不是肯定无事的,他依仗的就是蒋维乔始终在自己身边,万一回去传染给了姬胜情,那就闹出乱子了。姬胜情的身子骨很弱,用现代话说就是免疫力不强,这种病落在姬胜情身上很有可能会急剧恶化。   “末将知道了。”程达答应了一声。 第五零七章 缓解   疫情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在钱不离等人组织下,很快就受到了有效的控制,重灾区内的百姓是管不了了,就算想管也管不过来,苏百业召集起来的医生是有限的,只有不到两千人,北州府轻灾区却达到了七百余处,算下来每一处轻灾区只能分到两名医生。而重灾区几乎是人人患病,如果没有一支三十人以上的‘医疗队’,根本无法缓解当地的灾情,何况去重灾区势必要冒着巨大的危险,那些医生一听到要去重灾区都是心惊胆战的,在这种情况下,钱不离别无选择的做出了保护多数人、放弃少数人的决定。   有了病魔的威胁,百姓们非常乖顺的在钱不离制定的框架内生活着,随地便溺的人是一个也看不到了,每家都定时清扫门前的街道,还在街道上泼洒石灰水,家里的东西也尽量收拾得干净些,几乎每一家都把原来的茅厕掩埋了,重建了新的茅厕,而且还经常收拾秽物,半年甚至一年才清理一次的懒习惯也不翼而飞了。   饭前便后,每个人都会把自己的双手洗得干干净净,指甲也剪得很整洁,其实在冷兵器时代,百姓们是从来不讲究这些的,现在却必须要养成好习惯!邻里间的聊天也变得轻声慢语了,不但小心自己的唾液喷在对方脸上,更防备着对方的唾液,如果此时在姬周国内评选五讲四美好城市,北州府肯定会排名第一!   钱不离采用的是严密封锁重灾区、积极援救轻灾区的政策,成效是明显的,轻灾区内患者的人数是越来越少,当然,也有一些人是病死的,但更多的人被‘医疗队’救了过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轻灾区一个个摘掉了灾区的帽子,变成了观察区。   百姓们开始的时候有些担心,现在是农忙的关键季节,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如果春天没有做农活,秋后自然是颗粒无收,直到看见了钱不离有关减免北州府一应赋税的公文,百姓们才安定下来。   最幸福的人莫过于北州府的土豪们了,他们本在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忧,谁知转眼间又爆发了疫情,可谓是雪上加霜,但钱不离一道命令使得土豪们从地狱升上了天堂,不止是今年免税,明年也是减免一半赋税,两年的时间足够他们筹措对策了。   安州府的土豪们也沾了些光,最倒霉的是卢州的土豪,他们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还受官府逼迫为灾区捐献了一批钱款,不过他们的怨言传到钱不离的耳朵里,钱不离却没有一点恻隐之心。   他借着控制灾区做过了详细的调查,不是所有土豪的佃农都走空了,最少有两成土豪的生活和往日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他们承受的赋税比往年多了些。百姓们是最善良的,他们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心思,只要能做到温饱就满足了,那些心肠好、平日知道体恤佃户的土豪们生活依然无忧,有的人家甚至一户佃农都没有走,用百姓的话说:“东家待俺们一直不错,俺们可不能坑人!”   相反,那些往日对待佃户非常苛刻的土豪们却面临着双重灾难,佃户们听到移民的消息几乎是一哄而散,越苛刻的土豪家的佃户跑得越快,实话说,这是报应!你不管百姓的死活,反过来百姓们也没必要管你的死活!钱不离可是在那支有着打土豪、分田地历史的军队中服役的军官,何况他一心要控制土地兼并、减缓阶级矛盾,他在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观看着那些土豪的表演。   这一日,钱不离正在案头的宣纸上画着什么,北州府刺史苏百业缓缓走了进来,陪笑道:“见过大将军。”   钱不离抬头看了苏百业一眼,心中略有所悟,用手点了点椅子:“坐吧。”现在是该离开的时候了,最开始苏百业有事情来见自己时,往往是一路小跑、气喘吁吁而来,后来苏百业的动作一天比一天慢,这倒不是说苏百业敢在钱不离的面前摆架子,而是意味着北州府的情势一天比一天缓和了。   “多谢大将军。”苏百业笑着坐在椅子上,他的身体比刚和钱不离见面时瘦了整整一圈,不过精神还好,满面红光的,由此可证,运动是生命之本……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苏百业一愣,旋即陪笑道:“五月初七了。”   “再过两天,陛下就要离开这里了,你抓紧准备一下。”   “准备……卑职明白了。”苏百业长叹了一口气:“大将军对我北州府百姓有着活命之恩啊!如果不是陛下与大将军正好巡查到北州,卑职真不敢想象现在的北州府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些话你就不用说了,我们相处的时日虽然还短,但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听这些。”钱不离摇了摇头,突然露出了笑容:“大前年四月到去年十一月之间,你分五次在顺州、陈州两地收购了两千余亩良田?”   苏百业万万想不到钱不离突然谈起这些,笑容猛地变得僵硬起来,呆呆的看着钱不离,做声不得。   “去年你为你的小儿子操办了婚喜,场面非常大,据说花费超过了数千枚金币,当然了,你身为一州刺史,这一场婚喜没少收贺礼吧?应该是超过你的花费了。”钱不离翻出一卷文案,看了片刻续道:“我发现你对土地情有独钟,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你购买田产总是在地契上写上别人的名字,查你的事情倒是让我费了不少力气,你不是心中有鬼吧?一个刺史的俸禄是多少……你知道、我也知道,好像不足以支撑你四处收购田产,苏大人,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   苏百业脸色变得铁青,嗫嚅了半晌,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上,浑身上下犹如筛糠般颤抖着,他不明白钱不离为什么突然调查起他来了,但此刻他的底细已经被查得清清楚楚,除了俯首认罪之外他想不出还有别的路可走。   苏百业还是不了解钱不离,钱不离只有在怀疑谁或者想启用谁的时候,才会亲自布置做一个详细的调查,否则他才懒得管苏百业是个什么样的官,那是御史台的事。任何一个时代,只要社会的制度是权力集中制,没有强大的监督机构,贪赃枉法之事便层出不穷,根本无法断绝,除非是惹到了自己头上,或者有人告到了面前,平常里真的没有必要去管。   “起来吧,我只是想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用害怕。”钱不离一向认为想做出大事就必须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用人之前如果不做个详细的调查分析,用起人来就没办法做到不疑。   “罪臣不敢……”苏百业颤抖着回道。   “我如果想处罚你的话,这些……已经足够了。”钱不离拍了拍文案:“让你起来你就起来!”   苏百业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偷眼看向钱不离,他为官已经很多年,阅历倒是不浅,可怎么也想不出钱不离要做什么。不过钱不离刚才那句话倒是让他吃了颗定心丸,没错,这些东西已经足够把他全家都发配出去了,钱不离没必要和他绕圈子。   “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做事有条理,也非常缜密,此次能迅速控制疫情,你苏百业是功不可没的。”钱不离微笑着说道。   “大将军谬赞了,卑职只是个跑腿的,全仗大将军居中调应,我北州百姓才能……”   “我说过,我不喜欢听这些。”钱不离摆了摆手:“功劳就是功劳,我钱不离还没到贪占下属功劳的地步,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能力,想把你调入内阁,但是对你的品行我却有些放心不下,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苏百业默然无语,现在他不再为自己的安危担忧了,可也变得更紧张了,毕竟他有错在先,狡辩、为自己开解那是自寻死路,当场悔过、痛骂自己一番又显得太做作,苏百业只能沉默。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只有两条路,一个是选择功名,一个是选择富贵,如果你选择当一个富家翁,等疫情彻底停息之后,你可以回去,这些东西我会都毁掉,权当是你这一段不辞辛劳、甘冒危险的奖赏。”钱不离沉吟片刻:“如果你选择功名,这些东西你自己处理一下吧,我不想我提拔上来的人日后被御史台抓住小辫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苏百业再次一头跪倒在地上:“大将军恩德……”话没说完,苏百业又闭上了嘴,钱不离已经提醒他两次了,不想听这些东西。   “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钱不离缓缓说道:“还有一件事,现在春耕已经被耽误了,再过一个月,我会让人把豆薯送到北州府,不知道豆薯是什么吧?呵呵……这可是好东西!种别的庄稼都晚了,豆薯长得很快,三个月左右就能有收获,这件事情我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让百姓们学着种豆薯!” 第五零八章 昏招   北州爆发时疫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姬周国,以贾天祥为首的内阁也没有闲着,一方面积极配合钱不离,向北州运送各种物资,一方面极力为姬胜情和钱不离造势。   姬胜情继承王位的时间还短,虽然很得百姓们的拥戴,但根基还是尚浅,贾天祥把姬胜情和钱不离带着游玩性质的出巡描述成了亲临灾区‘指导工作’,全国上下所有的人都知道时疫的可怕,听闻姬胜情不顾危险亲临灾区,不由感慨不已,从心底里为拥有这样一个国王而自豪。   灾情缓解之后,姬胜情和钱不离离开了北州府,苏百业的办事能力很不错,有些事情交代下去就可以了,用不着成天在这里盯着,再说这次疫情给钱不离带去了一个灵感,如果大局按着他的猜测发展的话,他需要重新布置一番。   原本钱不离是想与罗斯国对峙几年,不急着给罗斯国最后一击,他要与金帐汗国比耐性,反正他还很年轻,不怕拖,如果金帐汗国的乌立娜心急之下屡屡向罗斯国发动攻势,那么罗斯国的战略重心必然会向北方倾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罗斯国毕竟是个曾经的军事强国,加上有米哈伊尔统领大军,乌立娜的贪欲没那么容易实现,纵使能做到彻底消灭罗斯国,也必将实力大损。但现在情况就变了,既然同样可以达成让敌人两败俱伤的目地,这种机会是不可以错过的。   离开北州府之日,苏百业发动了整个州府的百姓出城送别,规模非常庞大,北州府虽然是轻灾区,但控制得极其严格,最后病死的百姓只有数百人,数万百姓怀着感恩之心跪在那里,目送着姬胜情的车驾远走,有不少人失声痛哭。   在灾情得到控制、几乎没什么危险之后,姬胜情曾在北州府之内四处探望百姓,这种表现感动了绝大多数人。其实姬周国的安定与钱不离绝脱不开关系,可以说没有钱不离就没有现在的姬胜情,但钱不离毕竟不是国家的主人,姬胜情才是万众瞩目、名正言顺的唯一,她的举动永远比钱不离更引人注意。   回到皇城,文武百官出城欢迎姬胜情回归,又举行了一场庆宴,能把时疫的影响减少到最低,没为此事出过什么力的朝臣们也非常高兴。   钱不离则又开始忙了起来,行踪也变得神秘了,忽而在朝堂上出现,忽而连着十几天不见人影,军部与前线的联系也变得非常频繁,来往的信使是一个接一个。   驻守皇城的皇家禁卫军一批接一批被调遣出去,随后就没了消息,皇城中仅有数千临时征调过来的常备军把守,自姬周国建立以来,这是皇城最空虚的时候了,不过现在的姬周国政通人和、局势非常稳定,纵使有机会也没什么势力能把握得住。   当然,这种机会只是表面上的,钱不离绝不会平白无故去冒险,顾坚的密谍、武钟寒的都察院都进入了全面警戒状态,一旦皇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绝瞒不过他们的耳目。而疾电军、疾风军、天翔军轮流在皇城外驻扎,就是为了担起守护皇城的重任!   钱不离想在数年之后再次发动战争,所以才会计划利用这几年的时间里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队,可现在局势变了,他也要随机应变,皇家禁卫军本身实力强劲,只不过因为久处于和平时期,有些懈怠了,但不管是古君当位、还是钱不离手握重权之时,皇家禁卫军的训练一向抓得很紧,在钱不离眼中,皇家禁卫军就是一把蒙尘的锐器!稍事琢磨,这把锐器就能大放光彩,而他把皇家禁卫军调出皇城,正是为了来一个封闭式集训。   远在千里之外,罗斯国重镇特拉维城的最高军政长官阿纳托利正紧张的观察着地图,自从米哈伊尔兵败之后,特拉维一直在被动防御着姬周国的进攻,只不过没有钱不离指挥的姬周国大军士气不怎么样,所谓的进攻只是在敷衍了事,加上特拉维城池险峻,一直到现在也没遇到过大的危急。   阿纳托利前天接到了一份情报,姬周国的主将尉迟风云急于打破僵局,摆出了一个空城计,自己率领大军绕到特拉维的后方,企图拦截特拉维城的辎重。   坦白说,阿纳托利认为尉迟风云使出了一记昏招!特拉维周围方圆数百里居住的都是罗斯国人,只要姬周国的大军做出反应,就瞒不过周围的百姓,尉迟风云前脚刚刚率领大军出发,阿纳托利后脚就得到了消息!   阿纳托利反复思考了很久很久,最后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让他率领大军去伏击尉迟风云……这他可是不敢的,特拉维城中只有七万余守军,凭这点兵力想攻击姬周国的风云、龙虎、惊雷三大军团,无异于肉包打狗、有去无回!阿纳托利趁虚而入的目标是姬周国的大营!   尉迟风云出营之后,为了保证大军的行踪不被人发觉,施展开雷霆手段,遇到的大小村庄不是干脆杀了个干净,就是派人把所有的百姓都看管起来,这消息让阿纳托利再次确认了尉迟风云的意图。   阿纳托利一边派心腹去通知后方,组建一支假的辎重队,依照原来的时间、原来的路线起行,这是在担忧尉迟风云起疑心,从而改变部署,而真的辎重队则暂时驻扎一段时间,反正特拉维城中的储备非常充足,不差这一趟。   阿纳托利可算是小心到了极点,他派出去攻击姬周国大营的军队只有六千左右人,如果这是尉迟风云布下的圈套,六千人的损失他还是承受得起的,如果尉迟风云真的昏了头,竟然想绕过数百里的地境去袭击罗斯国的辎重,他这六千人足以把姬周国的大营搅得天翻地覆了!   他的军队派出去已经有一个时辰,喊杀声刚刚响起来,虽然阿纳托利的指挥部就设在城墙上,出门就可以清晰的看到远方姬周国军营的夜景,但阿纳托利依然枯坐在指挥部里,他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中了圈套。   阿纳托利一边看着地图,寻找着自己思虑不周的地方,一边不由自主的揉动着自己的手,指甲已经被揉得发白了,他的军衔是元帅倒不假,可他一直是主管罗斯国后勤各部的元帅,打仗可没有打过几场,与姬周国的名帅尉迟风云直接对阵,他自然会有些患得患失。   阿纳托利也知道,米哈伊尔之所以坚持让他来坐镇特拉维,一方面是因为老将名宿不是死在尼古拉七世的大清洗中,就是在内乱中丧命,实在是找不到能当大任的人,而他阿纳托利行事一向谨慎,米哈伊尔看中的,就是他的谨慎!所以阿纳托利镇守特拉维这几个月来,一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但这一次机会实在是太诱惑人了,阿纳托利最终决定压上一小部分筹码,赌他一次!   “元帅阁下!”门外传来了强自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有些尖锐。   阿纳托利猛地抬起头,镇定了一下自己,缓缓说道:“进来!”   来人正是阿纳托利的副官舒伯特,只见他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大声说道:“报告元帅阁下,我军勇士已经攻入了姬周国的大营!”   “已经攻进去了……”阿纳托利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好似有些不相信这个消息,旋即追问道:“没有遇到埋伏??”   “没有,姬周国人根本没有任何准备!虽然他们在大营中留下了万余人,但战斗力非常低下,已经被我军赶出去了!”   “点火了吗?”阿纳托利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已经点火了,元帅阁下,您只要走出房门,就能看到姬周国大营燃起的火光!”   阿纳托利猛地站起身,向外冲去,果然和舒伯特说得一样,位于西南处的姬周国大营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火光,把天边都照亮了,阿纳托利长舒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放声大笑起来。   此战之后,阿纳托利如何授勋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尉迟风云听闻自己的大营被毁,连夜撤军,一口气退出了二百余里,于第二天黄昏时分,在拉加纳湖畔重新建起大营。一向‘嚣张’的尉迟风云从此变得老实多了,收拢三军,再不敢轻易挑起战事。   阿纳托利却做到了胜而不骄,他下令全城加强警戒,时刻提防着尉迟风云来报复,等了很多天,见尉迟风云变成了缩头乌龟,这才真正放下了心。   连尉迟风云都不知道,一支神秘的商队就在此刻绕过了战区,逐渐接近了圣尼古拉堡,两国之间的战争已经打到了这种程度,百姓们之间自然也是互相仇视的,那支商队刚刚接近人烟稠密区,当天夜晚就被一群百姓袭击了,十几个护卫们被当场打死,商人们四散奔逃,有被抓住的,也有逃出生天的。罗斯国的百姓们开始翻找自己的战利品,结果让他们大失所望,一支不小的商队竟然只护送着两个瓦罐?几个心急的人当场就把瓦罐打破了,里面滚出来很多带着臭味的衣服,怪异的是,在衣服之间还夹杂着不少珠宝首饰,打劫的人这才开心起来,纷纷冲上去抢夺着,连那种古怪的异味也顾不上了,有的什么也没抢到,只得捏着鼻子仔细的在衣服间翻找着。 第五零九章 不还   春夏时分是草原人非常忙碌的日子,征战只是副业,放牧才是主业,主次当然要分个清楚,没有了无数的马匹,他们就变成了折断翅膀的老鹰,别说去欺负别人,连保命都成了妄想了。   米哈伊尔了解草原人的习惯,所以制定出了一个新的计划,准备趁此机会集中兵力反攻姬周国的大军,可惜阿纳托利的捷报使他的计划搁浅了,尉迟风云已经后撤二百余里,全军压过去太不现实了,罗斯国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肥肉,他的任务是守护圣彼得堡,争取喘息的时间,大军轻出,一旦后方有什么变动,那么罗斯国的覆灭就无可挽回了,派一部兵力去进攻尉迟风云更是个笑话,虽然米哈伊尔觉得尉迟风云的年纪大了,竟然能被阿纳托利攻占了大营,但他还是不敢小瞧尉迟风云,何况尉迟风云掌握着姬周国的三大军团,纵使他米哈伊尔集结全力去进攻,胜负也未为可知,只派一部兵力是不可能打败尉迟风云的。   一个人或一种事物有规律的活动是谓习惯,不过这一次乌立娜却违反了习惯,她借着米哈伊尔暂时不敢出城反攻的机会,秘密抽调兵力,突然向飞鹰部落发动了进攻,扎木合一直忙于调解整合各个部落之间的关系,划分放牧的草场,而且部落内也出了些诡异的小问题,一向只信自己不信天的扎木合有些心慌了,举行了一场规模庞大的祭天活动,以期得到上天的保佑,全然没有防备金帐汗国,结果被乌立娜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钱不离曾经评价过扎木合,说扎木合是一个战术高手,可惜在战略上的认知却非常幼稚,扎木合的表现恰如其分的证明了这一点,他处变不惊,率领部落联军奋战了三天,见劣势无法扭转,遂带领联军突出了战圈,西撤数百余里修生养息去了。   乌立娜见没有收到预期的战果,非常气愤,却又无可奈何,但不管怎么说,后顾之忧是暂时消除了,乌立娜集中八旗兵力,再次把矛头转向了圣彼得堡!   乌立娜之所以如此着急彻底消灭罗斯国,是因为她心中害怕,她已经获知了钱不离与扎木合交易的消息,双方互助互利,一方能得到精制的武器,一方能得到充足的战马,这样的消息使得乌立娜寝食难安。   乌立娜倒不是害怕扎木合,她害怕的是钱不离!钱不离能以一师弱旅崛起于福州,南征北战、势如破竹,征服了整个姬周国,赶走了姬胜烈,如果让这样的人继续发展实力,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乌立娜认为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只有尽快打败罗斯国,率数十万精骑南下,以金帐汗国的强势,胜算在她这一边!等到时间拖久了,钱不离羽翼丰满之后,金帐汗国早晚要毁在钱不离手里!   乌立娜没想到、米哈伊尔没想到,连钱不离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会如此之巧!   人是不太重视飞来横财的,突然得到了大笔钱财的人绝不会躲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去隐居,哪里热闹就要去哪里、哪里人多就要去哪里,抢劫了商队的罗斯人纷纷跑到圣尼古拉堡,在那里找快活,结果一场瘟疫极其迅速的爆发了。   不止是罗斯人纷纷病倒,金帐汗国的士兵们也染上了时疫,到处都是人或战马的尸首,在死神的笼罩下,一场规模庞大的战争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双方都失去了斗志。   可惜撤退并不能摆脱死神的威胁,反而是人走到哪里就把瘟疫传到哪里,人工诱发的瘟疫在数千里之内肆虐着,可谓是白骨山积,遗骸遍野,一直到入秋时分,天气变冷了,疫情才缓缓消失。   长达数月之久的瘟疫给两国造成了巨大损失,对罗斯国来说,是祸不单行、雪上加霜,对金帐汗国来说,也是国力大减,人还知道趋吉避凶,牛马可是什么也不懂的,一头牛、一匹马染上了瘟疫,往往导致一个群落的灭绝,在金帐汗国撤退的时候,近半士兵是靠着双腿走回去的,因为他们的战马已经差不多死绝了。   姬周国皇城北三十里处,是一座新近修建好的长蛇状连营,这座连营的规模非常大,别的不说,单一个校军场就占了四十余里的地,此刻在大营中,正展开一场自姬周国建国以来声势最大的阅兵式。   四万皇家禁卫军排列在大营的左侧,右侧是疾电军、疾风军、天翔军,中间是刀锋军、羽林军、破甲军还有孟铁头率领的四支纵队,大军的后翼,是新组建的三万四千余轻骑兵,还有近七万步兵。   姬周国的骑兵加起来已经超过了十万,虽然其中有一些战斗力不是很强的新丁,但这股力量绝没人敢小窥,何况新丁早晚有成熟的那一天!   姬胜情端坐在帅座的一边,扫视着自己的军队,心中波涛起伏、异常激动,以往的姬周国并不能算是一个强国,对敌做战时不是使用诱敌深入的计策,就是先被动防御、再找机会打个防守反击,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在实力上确实不如人。   这一次远征意味着姬周国有实力把目光投向天下了,而点将台上的巨幅大字更表明了钱不离的决心:不破罗斯终不还!   钱不离也在默默扫视着自己的军队,痛打落水狗这样的机会是不可以错过的!现在的罗斯国实力衰弱到了极点,正是一战定乾坤的时候!   钱不离已经与扎木合联系上了,两个人是一拍即合,扎木合率领联军东进攻击金帐汗国,誓报春末之仇,钱不离则把目光锁定在罗斯国身上,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谁抢先击败自己的对手,就会在随之而来的再一次角逐中占据优势!   雄鹰与猛虎之所以能相安无事,是因为两者的领地不同,没有利害冲突,如果猛虎长出了翅膀,那会怎么样呢?   纵使天下人都可以成为朋友,钱不离与扎木合也绝不会有成为朋友的那一天,两个人都心里有数,一旦两国领土接壤,矛盾势必随之而来,双方都会撕掉伪善的面具,露出锋利的爪牙!   同一片天空下,只能有一个王者!   从表面上看,钱不离占了不小的便宜,罗斯国已经势微,金帐汗国却依然拥有不可小窥的实力,但细细分析起来却不是这样。罗斯国也是一个以农耕为主的国家,这样的国家文明程度要比草原人先进很多,对各个势力和百姓们的控制力也非常强,纵使钱不离能赢得胜利,想完全消化掉胜利果实必将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好比草原上的熊熊野火一样,扑灭野火并不是结束,还要把散落在各处的暗火扑灭,否则火灾还是会再一次蔓延起来!何况罗斯国与姬周国不是同一个种族,在相互之间恨意深种的情况下,想维持自己的统治又谈何容易!   飞鹰部与金帐汗国都是草原上的部落,部落与国家不同,大部落是由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的,有核心部落、有从属部落、有外围部落,凝聚在一起就是一个强国。只要扎木合占据了相当的优势,那么属于金帐汗国的外围部落就会起了异心,此消彼涨,紧接着金帐汗国的从属部落也会思考自己的前途,只有核心部落才会与扎木合死战到底!   钱不离轻吁一口气,停止了思考,他发现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没有品尝过轻松的生活,一个担子放下了,马上会有一个更重的担子压在他的肩膀上,这种日子倒是充实,可也充实得有些过分了……   钱不离转过身,正对上了姬胜情脉脉含情的目光,两个人不由相视一笑。姬胜情越来越成熟了,不再为了暂时的离别而闹情绪,当钱不离出征时,她要用最温柔的目光送自己的爱人远行,当钱不离回归时,她要用最动人的微笑迎接自己的爱人。   程达亲自敲响了点将鼓,姬胜情缓缓站了起来,一身金黄色的王袍在初起的阳光中显得格外耀眼,王冠上镶嵌的那颗辉煌之石反射出了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点将台下的士兵们一个个屏住了呼吸,看着上面的姬胜情。   钱不离撩起战袍,单膝跪倒在姬胜情面前,这是钱不离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郑重的向姬胜情跪拜。   姬胜情缓缓摘下腰间的短剑,放在了钱不离手中,一般在这种时候,为君主者应该说一些勉力、授权之类的话,但以钱不离与姬胜情的关系,说什么都是废话,两个人都能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钱不离站起身,把短剑挂在腰间,接着喝道:“全军出发!!”   点将鼓的鼓点声变了,按照军旗的命令,皇家禁卫军首先踏出了大营,跟在后面的是以刀锋军为首的步兵队,殿后的是疾风、疾电军,天翔军和那三万余轻骑兵护在两翼,钱不离扭头看了姬胜情一眼,跳下了点将台,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第五一零章 得寸进尺   将近二十万大军行起路来非常不便,而且事务繁多,有时候先锋部队已经走出了十几里,后翼部队还在营中待发。当钱不离赶到云州,与秦重三、关盛志、李创等部汇合在一起之后,队伍更加庞大了,调度起来也更加耗费精力。   不过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中秋节的前三天,钱不离终于赶到了白令河,与尉迟风云率领的风云、龙虎、惊雷三大军团会师,全军修整了五天,随后拔营东进,进逼特拉维!   从米哈伊尔的角度说,他希望战争爆发得越晚越好,可惜事情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虽然钱不离率领几十万大军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但还是逐步逼近了罗斯国的重镇特拉维,米哈伊尔只得命阿纳托利撤出特拉维,把罗斯国残存的力量全部集中在圣尼古拉堡,准备与钱不离决一死战。   钱不离却是得寸进尺,只留下六千新军驻守特拉维,挥师转向东北,目标直指圣尼古拉堡。   钱不离决意在秋季发动战争,在冬季来临前结束战争,战争的时间并不是随心所欲就可以选择的,而是牵扯到了很多因素。   首先瘟疫已经彻底消失,可以放心去进攻,而罗斯国刚刚熬过灾难,还没等喘口气又要应对钱不离的进攻,弦绷得太紧是要崩断的!   贾天祥的能力确实让人惊叹,他制定的各项移民措施得到了妥善、甚至是完善的实行,以默干城为中心四周数千里土地上,已经建起了无数个村庄,姬周国的平民们为了自己的将来热火朝天的奋斗着,而这片荒野的土质也确实象安德鲁说的那样肥沃,既政通人和,又风调雨顺,对姬周国数十万移民来说,这一年是一个大丰收年。   虽然内阁有规定,移民在三年之内免除一切赋税,但钱不离并不缺钱,让他头疼的是长达几千里的后勤补给线,他可以用钱从移民们手中收购粮食,然后运往前线,这种做法大大减轻了内阁的负担。   当然,移民们的丰收也吸引了众多的粮食商人,如果他们为了恶性竞争抬高粮价,会产生不小的影响。可是在这时代,商人没什么权力,根本没办法和政权相竞争,钱不离只需调控一下,在云州设立关卡,提高杂税,就能让所有的商人都赔钱,所以商人们还不敢做出格的事。   据参谋部估测,罗斯国在瘟疫之后,实力大大损耗,所剩下的主力军团士兵应该在八万到十三万之间,钱不离却动用了四十万大军,给人一种杀鸡用了宰牛刀的感觉。但根据现在军事理论来说,杀鸡就是要用宰牛刀!以十万对十万,纵使能得到胜利,最后也会受到不容乐观的损失,如果以四十万对十万,只要战略部署得当,没有大的失误,不但会轻松的击败对手,其损失也会减少到最低。当罗斯国发生内乱之后,钱不离已经不把罗斯国看成自己的主要对手了,他盯紧的是金帐汗国与扎木合的飞鹰部落,所以他要尽可能的保存实力。   由亚当斯率领的合众国大军也开了过来,其实合众国上上下下对目前取得的成绩已经非常满足了,但是钱不离一心发动战争,他们必须要从旁协助,他们要用这种动作承认姬周国的宗主地位,以赢得钱不离的好感,加深两国之间的友谊。   九月二十四日,钱不离与亚当斯王子率领大军终于赶到圣尼古拉堡城下,整整五十万大军,用旌旗蔽日、擂鼓喧天来形容一点不过分,罗斯国统帅米哈伊尔在城头凝立了很久很久,黯然叹了口气,走下了城墙。   做为一代名帅,米哈伊尔清楚的知道两军的实力有多大差距,何况现在的姬周国拥有钱不离、尉迟风云、张进武、潘智超等等优秀的将领,不是军中老宿就是后起之秀,而自己却找不到能独当一面的帮手,这场仗不用打,胜负已经见分晓了。   “大将军阁下,请!”帅帐之内,亚当斯王子很恭敬的对着钱不离捧起了手中的酒。   在临来之前,亚当斯王子得到了自己舅舅的指点,既然自己无力翻云覆雨,不如依附于一个强者!现在合众国刚刚平定了北方的暴乱,需要休养生息,而姬周国的国力却蒸蒸日上,钱不离的名声已威震八荒,在这种情况下必须要千方百计搞好和钱不离的关系。何况现在的亚当斯只是一个王子,继承权花落哪家还是一个未知数,如果能得到钱不离的支持,他亚当斯的胜算就大了很多。   钱不离一笑,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说实话,他心里也有些激动,自彼得元帅率兵犯境之时起,他屡行险招,幸好运气一直不错,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太不容易了!   “罗斯国把他们的米哈伊尔吹捧得太过分了。”亚瑟笑道:“什么无敌战神!在大将军面前,米哈伊尔根本就不堪一击,当大将军斩杀米哈伊尔之后,不知道那些愚蠢的百姓会变成什么样子。”   听了通译的话,钱不离微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其实他倒是有些可怜米哈伊尔,纵使在这时候,米哈伊尔虽然濒临绝境,但钱不离还没有在真正意义上、或者说是战术上打败米哈伊尔。   不以成败论英雄,这句话很多人都知道,却少有人能做到,在绝大多数人眼里,赢了就是英雄,输了就是蠢材。   “大将军,什么时候开始全军进攻?我军愿意打头阵!”亚当斯王子完全是用下属的语气说话。   “等上一天吧。”钱不离微笑道:“我不想造成无谓的伤亡,我军的霹雳车太过沉重了,重新组装最少也需要一天的时间,后天才能准备就绪。”合众国人早晚会见识到霹雳车的威力,不如现在就说出来以示自己心怀坦荡。   “什么是霹雳车?”亚当斯一愣,旋即歉然道:“对不起,大将军阁下,我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   “没什么,在朋友面前,我是一个没有秘密的人。”钱不离笑道:“霹雳车就是一种重型的投石车,投射的石头要比平常的投石重上几倍,投射的距离也比平常的投石车远上几倍,最远可以达到两千米。”米哈伊尔这个人的学习能力非常让人吃惊,如果他借用天威军的守城方式,加上大量的投石车辅助,想破开圣尼古拉堡的城防势必要付出惨重代价。所以钱不离在训练士兵的闲暇时间里,苦思制造巨型的投石车,还把汤云龙调了回来。功夫不负有心人,研究了两个月之后,第一台霹雳车终于问世了,最开始霹雳车的射程只有一千余米,车架也很不结实,投射过两轮之后,车架就被崩坏了,现在的霹雳车是经过数次改进的,不管是射程还是耐久度都有了很大提高。   “两千米??”亚当斯和亚瑟异口同声的惊叫起来,两千米的攻击距离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傻子也能想得出,这样的利器将会产生多么巨大的影响。   “是两千米,可是……也有麻烦,两千米的距离太远了,校准方面很成问题,最有经验的投石车手也难以操作,落点经常在目标之外。”钱不离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没有曲尺,没有系统的数学基础,一切都要靠估计、目测,其实汤云龙已经做得很好了,毕竟人很难看清两千米之外的东西。   “圣尼古拉堡的城墙那么高、那么大,汤将军,瞄准城墙应该没有问题吧?”尉迟风云在一边笑道。   “应该没问题。”汤云龙连忙站起身,点了点头。别看汤云龙在钱不离面前有说有笑的,在尉迟风云面前却恭谨有加,因为在汤云龙还是小新丁的时候,尉迟风云已经是帝国战神了,对那高高在上的传奇人物,汤云龙从骨子里感到敬畏,虽然他现在也是一名将军了,但少年时的影响却挥之不去。   “那就好。”尉迟风云点头微笑道:“米哈伊尔上一次攻打默干城时,竟然准备了数千辆投石车,这一次肯定准备得更多,让他在那里干瞪眼吧。”   “霹雳车……也是大将军制造出来的吧?”亚当斯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钱不离点了点头,他倒不是抢占汤云龙的功劳,而是要防患于未然,如果有人知道汤云龙也是制造者之一,很可能把主意打到汤云龙头上,还不如自己都揽到身上。   “大将军真是……高明啊!”亚当斯叹道,随后再没问什么,他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应该问什么不能问,就如钱不离制造出来的神器,他一直感到好奇,但始终没问个究竟,更没打过神器的主意。   高明?钱不离笑了笑,他明白自己并不比别人高明多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他受过专业而系统的训练,还比别人掌握了更多的常识而已。从第一战中制造雪崩到现在的借助瘟疫之力削弱罗斯国的实力,如果他不是掌握了大量的常识是做不出来的。 第五一一章 走投无路   虽然这是一场胜负已分的战争,但双方还是要郑重其事的打上一场,总不能派个使者去告诉尼古拉八世:“你们已经输了,赶紧自尽吧!”俗话说狗急跳墙,明知不敌的罗斯人绝不会坐以待毙,最终的一切还是要在铁与血中结束。   当然,也有和平结束的可能,那就是尼古拉八世下令投降,但从钱不离的角度出发,又怎么能接受罗斯人的投降呢?他一定要把米哈伊尔送上不归路!毁掉罗斯人心中最后的希望!   一个英雄、一个领袖不是凭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在他的成长道路上,必定经历过种种磨难和考验,绝大多数的人没能闯过难关,半路上就夭亡了,只有极少数幸运的人走到了最后,他的眼界、见识、心智、毅力都达到了成熟的巅峰,这才拥有了傲视天下的力量!   米哈伊尔一死,罗斯人再也没有了诞生新的英雄的机会,钱不离已经决定在攻下圣尼古拉堡、消灭罗斯国之后,进行大范围的移民,把大半的罗斯人迁移到南方去,把姬周国人迁移到这里来,随着时间的流逝,罗斯国的文明将逐渐被同化,失去自己独有的文明个性。   尼古拉八世可以活下去,宰相萨维可以活下去,米哈伊尔却一定要死!而且在他死之前还要被自己打败!!   在米哈伊尔死之后,钱不离更要利用尼古拉八世尽可能的攻击丑化米哈伊尔,让米哈伊尔的英名化成污名。一个为国尽心尽力、南征北战的偶像变成了小丑,下一个偶像在哪里呢?再也不会有!   要征服一个国家必须要用铁与血,要征服一个民族就复杂得多了,钱不离必须要这么做,这就是政治的肮脏!   旌旗招展处,四架霹雳车首先被推了出来,说霹雳车是巨型投石车一点不夸张,车顶高达十五米,后臂长已经接近了三十米,前臂长也在二十五米左右,重量就无法估算了,总不能为了算出霹雳车的重量就来个曹冲称象,反正每架投石车都需要千余士兵拉推。   钱不离、尉迟风云、亚当斯王子等人赶到了霹雳车阵附近五百余米处的一个土包上观战,今天是霹雳车第一次发威的日子,大家都想看看热闹。   当霹雳车摆放停当之后,大批士兵开始往霹雳车的基座上运土,并把每一层土都捣得严严实实的,直到推起了一座七米余高的土山才告罢休,这是为了增加霹雳车的稳固性,以前试验时就出现过事故,这种办法虽然笨,但是也很保险。随后一些士兵爬上了车顶,去检查投石车的各部件有没有问题,另一些士兵则开始搬运巨型石弹。   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费时间,等到汤云龙举起手中绿旗的时候,日头已经过午了,从清晨到现在,居然整整忙了半天。   亚当斯王子正等得百无聊赖,见施工的士兵全部撤了下去,而抛射用的巨型石弹已经准备妥当了,这才来了精神,一双海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霹雳车。   “启禀大将军,已经准备完毕。”汤云龙赶到土包下,单膝跪地向钱不离禀报。   钱不离缓缓站了起来,看了看远方黑压压的城头,又看了看汤云龙,轻叹一声:“开始吧!”   和罗斯国做战很长时间了,对于米哈伊尔是个什么样的人钱不离深有了解,这个人战术能力超强,很有大局观,性格和善但做事严谨,更具有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品德,生活作风艰苦朴素,极富个人魅力,深得罗斯国众多士兵和百姓的爱戴。   对如此一个人,如果有可能的话,钱不离真的想和他做一个朋友,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双方处于敌对阵营中,米哈伊尔的能力越大、个人魅力越强,对钱不离的威胁就越严重!虽然米哈伊尔与钱不离个人之间并无仇怨,可这不妨碍钱不离对米哈伊尔产生杀心。   随着汤云龙手中的红旗狠狠的挥下,四颗巨型石弹在轰鸣声中升了起来,先后向着圣尼古拉堡的城墙方向飞去。   这一次只是试射,两颗巨型石弹砸到了城墙前方,在地面上硬生生砸出了两个大坑,随后翻滚着撞到了城墙上,只给城墙撞出了几道裂纹,还有一颗石弹刮到了城墙的后方,把城墙砸出了一个月牙状的口子,如果把圣尼古拉堡的城墙比成一块长面包,那个口子就象一个巨人在面包上咬了一口似的,从上面看起来形状非常滑稽。只有一颗石弹击中了目标,对这个世界来说,巨型石弹挟带的力道已经算是天文数字了,坚固的城墙在巨型石弹面前变得非常脆弱,那颗巨型石弹竟然深深的嵌到了城墙里面,圣尼古拉堡上下响起了一片惊呼、惨叫声。   汤云龙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这是钱不离特意为他配置的,为了让他能更好的指挥霹雳车。试射的攻击力道各不相同,这纯粹是故意为之的,目地是为了找出一个准确的模式数据,汤云龙指挥着士兵们重新调整霹雳车,又安装上了巨型石弹。   霹雳车的攻击确实凶猛无比,但操作起来太费心费力了,只不过是重新调整一下,安装石弹,又花去了大半个时辰。   眼见投石车军的军旗竖了起来,钱不离略摆了摆手,阎庆国拔出令旗挥动了几下,那边汤云龙下达了再次发动攻击的命令。   汤云龙确实是个天才,这一次投射,四颗巨型石弹尽数击中了目标,圣尼古拉堡在剧烈的碰撞声中颤抖起来,无数的砖石碎片或四处飞溅或向下坠落,整个墙面都显得残破不堪,离远看去,那几颗石弹就象半沉半浮的汤圆一般卡在墙中,场面颇为壮观。   圣尼古拉堡上下,乱成一团,更有不少士兵们在剧烈的颤抖中被甩了出去,惨嚎着掉落在地上。   “我来看看。”尉迟风云站了起来,向钱不离伸出了手。   钱不离一笑,把望远镜摘下来递给了尉迟风云,尉迟风云举着望远镜看了半晌,叹了口气,接着又看了半天,再一次深深的叹了口气。人比人,是要气死人的!钱不离搞出的这四架霹雳车,使得米哈伊尔苦心布置的所有防御措施成了摆设,如果当日米哈伊尔围困默干城时拥有同样的霹雳车,那么姬周国四大军团的命运将变得异常凶险!   同样是守,一个人守得有滋有味,一个人守得战战兢兢,同样是攻,一个人攻得轻轻松松,一个人却攻得步履维艰!   其实圣尼古拉堡的城防更在默干城之上,纵使乌立娜打了罗斯国一个措手不及,围困了圣尼古拉堡,但最后还是没能夺下坚城,现在轮到钱不离进攻,只第一天就打得身经百战的米哈伊尔露出了败象,这是因为钱不离太厉害,还是米哈伊尔太无能?   尉迟风云隐隐感觉到,在以后的战事中,光靠着主帅的英明与将士的勇武未必能取得胜利,有时候借助着器之利,很可能会扭转整个战局!就如现在的霹雳车一样!   “米哈伊尔应该明白自己已经输定了。”尉迟风云轻叹着把望远镜递给了钱不离。   “看见大将军亲自率领五十余万大军围城,米哈伊尔早就应该知道自己输定了。”听了通译的低声传语,亚当斯王子大笑起来。   “不一样。”钱不离摇了摇头:“以前是只有米哈伊尔自己知道,别人还以为凭借着圣尼古拉堡就能与我大军相抗,现在呢……他们应该都知道了!”   “不错,现在圣尼古拉堡的士兵都感到惶恐不安了,这种情况如果不想办法制止,必将军心大乱。”尉迟风云接道。   “想鼓舞士气又谈何容易!”张进武笑道。   “霹雳车的威力实在是凶猛,米哈伊尔如果继续按兵不动,这城墙早晚会被轰塌,到时候纵使他米哈伊尔身先士卒、亲力做战,也控制不住罗斯兵的败势,我估计……”尉迟风云顿了顿:“米哈伊尔被逼到这个份上,应该会选择出险招、出奇招。”   “他能有什么招数?”钱不离一笑:“两军兵力相差悬殊,巧媳妇也难为无米之炊!罗斯国现在的兵力只在十万左右,又都是惊弓之鸟,呵呵……想打奇袭?夜战?我让他来得走不得!”钱不离这话倒不是吹牛,好比一个巨万富豪在赌场上遇到一个穷光蛋一样,主动权都掌握在富豪手里,那真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依照米哈伊尔的性格,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肯定会寻机出城奇袭我军的。”尉迟风云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大将军切切不可大意!”   “我知道。”钱不离呵呵一笑:“在战略上我们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一定要重视敌人,这道理我早就知道了。”   “不过……以米哈伊尔的才智不难想到我们很有可能猜出了他的意图。”张进武接道。   “想到了又怎么样?与其在城中等死,还不如出城决一死战,死也要死得壮烈些,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尉迟风云叹道。 第五一二章 舍生取义   十月二日是罗斯国的国庆之日,让人叹息的是,在十月一日的凌晨,圣尼古拉堡的城头上竖起了降旗,告示着整个世界,尼古拉王朝已经走完了二百一二周年的日子,就此从世界上消逝。   九月三十日下午,姬周国大军的霹雳车彻底摧毁了圣尼古拉堡南面的城墙,随后天威军团投石车军一拥而上,用接替投射、火力延伸的办法为惊雷军团的步兵队开路,之所以由惊雷军团充当先锋队,是因为有人的地方就离不开政治!钱不离自身并不需要和谁去争夺功劳,尉迟风云、张进武年纪已老,心甘情愿为年轻人让路,大家商量一下,都认为应该把这扬名青史的机会让给潘智超。潘智超没想到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心中感激不已,冲上前线亲督。惊雷军团展开攻势。   米哈伊尔布置在南城上的所有防御设施悉数被毁,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用肉盾来抵挡惊雷军团的攻势,最后在牺牲一万余人生命的情况下才拖到了天黑。   两军暂且停战,而罗斯国内部则分成了两派,以宰相萨维为首的官员们认为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主张投降,而以米哈伊尔为首的官员们坚决要血战到最后一息。   宰相萨维心中生出了歹意,他怕钱不离击败米哈伊尔之后迁怒于他们,遂以商讨军情为由把米哈伊尔诓骗到了自己的府邸,企图控制或当场格杀米哈伊尔,可惜米哈伊尔早看透了萨维的意图,已做好了准备,萨维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最后反而被米哈伊尔抓住了。   但米哈伊尔却没有杀掉萨维,他对目前的情势非常了解,罗斯国的灭亡已经成了定局,他可以选择舍生取义,可没必要逼别人和自己一样!随后米哈伊尔军中点兵,率领四万愿意随他赴死的将士们于黎明前突袭姬周国大军的营地。   其结果不出钱不离的意料,也不出米哈伊尔的意料,四万罗斯国大军陷入了重围,米哈伊尔夷然不惧、高呼酣战,率领四万绝死将士一力向前。   其实象米哈伊尔这样亲自冲杀在前线上的总指挥官命运大都是悲惨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死在乱军之中,甚至可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新丁杀死,但钱不离下了严令,一定要活抓米哈伊尔,这反而帮了米哈伊尔的大忙。   天蒙蒙亮的时候,四万罗斯国士兵被早已准备妥当的姬周国大军一点点蚕食掉了,米哈伊尔浑身浴血、精疲力竭,回首望去,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姬周国的士兵,而他的亲卫队只剩下两人了,米哈伊尔长叹一声,横剑自刎。   米哈伊尔与钱不离对阵数次,总是占了下风,最后却报复了钱不离一次,钱不离苦忍良久,就是为了要一个活的米哈伊尔,但是钱不离的计划破灭了。   宰相萨维被家将们救了出来,得知米哈伊尔率兵出城陷入了姬周国大军的包围之后,马上着手准备投降事宜,象征着尼古拉王朝的金色狮子旗全部被摘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旗杆,又勒令士兵们放下武器,并且把所有的武器都集中在一起,以便姬周国的大军查收,还把年幼的尼古拉八世从床上叫了起来,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嘱咐了不少东西。   潘智超觉得自己昨天丢了脸,他憋足了一口气督军冲入了圣尼古拉堡,迎接他的却是一群跪在地上战栗不安的人,其中以尼古拉八世和萨维为首,看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和一个老人,潘智超只得把自己的气咽下去,派人去通知钱不离。   姬周国与合众国的联军踏入了圣尼古拉堡,就此宣告了尼古拉王朝的覆灭!   在圣尼古拉堡的王宫之中,钱不离正坐在侧面的椅子上,手中拿着尼古拉王室的权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钱不离也知道在占领了圣尼古拉堡之后,有很多很多事情需要去处理,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钱不离一向认为,能做到百行俱通的并不是真正的智者,懂得如何把适当的工作交给适当的人去处理,这样的人才叫智者!   发动战争之前,钱不离已预料到自己肯定会成为赢家,他从内地带来了不少善于理政的官员,其中就有北州府的刺史苏百业,把所有的事情交代下去就是,属下办不好,他可以用惩戒的方法让他们更加卖力,属下办得好,他又可以与人恩惠,收买人心。事必躬亲的人才是愚蠢的,有句话说得有趣,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累垮了自己只能报着满腹遗恨而去,得自在时就应该自在些。   事实证明,钱不离的方法是正确的,别看他现在百无聊赖的闲坐着,但各部事务已经非常迅速的运转起来,有专门查抄罗斯国国库的,有专门封禁罗斯国文史地理资料的,有看押罗斯国士兵的,有负责城内治安的,有专门和罗斯国的软弱派沟通的,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人做,钱不离只需坐在这里听禀报就可以了。   “大将军,您要我找的人我已经找了不少。”阎庆国从外走了进来。   “都带进来让我看看。”钱不离把权杖放在了桌子上,缓缓站起身。   阎庆国冲外面摆了摆手,二十多个罗斯人在亲卫们的看押下心惊胆战的站在了钱不离面前,这些罗斯人的个头都差不多,身材消瘦,眼睛都是海蓝色,最显眼的是,在他们的鼻下和嘴巴上,都长着不太浓密的淡黄色胡子。   “就这些?”钱不离扫了一圈,感觉不太满意。   “大将军,不太好找啊,末将已经竭尽所能了,要不然就是个头差些,要不然就是眼睛的颜色不一样,总算都差不多了,下巴又没有胡子,难啊!大将军!”阎庆国苦笑道。   “好吧。”钱不离走了过来,又扫了一圈,突然抽出阎庆国腰间的战刀,狠狠的把战刀投到了那些罗斯人的脚下。   钱不离的动作太突然了,把那些罗斯人都吓了一跳,其中一个罗斯人胆子最小,竟然瘫倒在地上,低声哭泣起来。   “就他了,把他拉出来。”钱不离点了点那个低声哭泣的罗斯人。   两个亲卫走上去,象拖着死鱼般把那罗斯人拖了出来。   “大将军,其他的人怎么办?”阎庆国问道。   “嗯……杀了吧,我不想让太多人看出这个秘密。”   “明白了。”阎庆国笑嘻嘻的走了过去,做出个摆手的姿势,那些罗斯国非常紧张的看着钱不离和阎庆国的动作,见阎庆国笑嘻嘻的,这才放下了心,非常乖顺的跟着亲卫们离开了宫殿,其中有人还四处打量着往日根本不可能看到的华丽景象,全然不知自己正步向死路。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钱不离非常欣赏阎庆国,两个人在性格上必有着相近之处。阎庆国要杀人的时候,绝不会象某些人一样大呼小叫、张牙舞爪,以此来表明自己的可怕,他的笑容非常可亲、无害,在他看来,只要把命令执行下去就可以了,无需搞得太‘热闹’,如果对方拼死反抗的话还会惹来没必要的麻烦。   这时候,程达从外走了进来,和阎庆国简单说了几句话,两个人擦肩而过,程达把一叠文案之类的东西放在钱不离面前,笑道:“阎庆国那小子又要杀人了!”   “你怎么知道?”钱不离不由一愣。   “他刚才盯着那些罗斯人的脖子看,这是他的老毛病了。”程达笑道。   “你的心很细啊!”钱不离夸了一句,想不到程达也有见微知著的能力。   “倒不是末将心细,是末将无意中发现的,那还是在福州的时候,有一次末将和阎庆国一起出去,发现阎庆国死盯着一个土族人的脖子看,后来突然出手用手掌砍在了那土族人的脖子上,把那土族人打晕了,末将当时吓了一跳,阎庆国说那土族人肯定是贼寇的奸细,后来一拷问,果然是贼寇浮梁……不、不,是浮将军的人。”   “阎庆国确实是个心细的人,这方面你要多和他学学,不过,你做得也不错。”钱不离笑道,随手翻开文案,不由叹了口气:“程达啊程达,我可是刚夸完你,你拿这些来做什么?没有通译,我一个大字也不识!你让我看什么?”文案都是用罗斯文字写的,钱不离能看懂这东西那就成了怪事了。   “这个……是末将疏忽了。”程达干笑一声,转身就向外走。   “我什么时候又成贼寇了?!”浮梁一脸怪异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刚才听到了最后几句,虽然大家现在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但听了这话,心里总会有些不自在。   “刚才程达说得是以前的趣事,你较什么真?”钱不离笑道:“国库那边谁看着呢?还没有查点完么?”   提起正事,浮梁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走到钱不离身前,非常神秘的说道:“现在是孟将军在那里呢,大将军,我们找出了一张怪图,您看看!”说完,浮梁从怀中套了出一样东西。 第五一三章 合格的通译   钱不离接过地图翻开只看了一眼,眼神就有些发直了,脸色也变得异常严肃,这份地图的画工虽然与冷兵器时代的地图一样简陋,但本质上却有天地之差,因为这是一张等高线地图!   “这张地图是谁画的?马上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不惜一切代价!马上去……算了。”钱不离摸了摸画面,发现这张地图非常陈旧,再仔细一看,地图上的墨迹都有些模糊了,估计这张地图诞生的日子非常很久,这才改变了主意:“浮梁,你去把安德鲁找来。”   “大将军,这些地图……末将怎么看不懂?”   “呵呵,习惯习惯就好了,以后的地图都要改成这样的!”钱不离笑道,类似的地图钱不离不知道看过多少了,只扫了几眼,地图上画着的山川沟渠就已了然在胸,唯一感到疑惑的是,这种等高线是谁画出来的?答案只能有两个,不是和他一样因意外原因跑到异界的人就是一个天才的地理学家,但从年代推算,画这张地图的人对他钱不离是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那……末将去找安德鲁了。”浮梁还是没明白,一头雾水的离开了大殿。   钱不离又拿起地图,这些地图都不大,被人用绳子钉成了一本书册,粗略翻了一下,大概有五、六十张,钱不离认真的端详着篇首,又直接跳到了末尾,想找出些蛛丝马迹,但什么也没发现。   想起自己初到异界时看到的沙盘,再联想到这本地图册,钱不离隐隐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历史发展轨道好似被人为的改变过,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了,现在他才是真正的船长,没有人能从根本上威胁他的地位。   这时,阎庆国跨进了大殿:“启禀大将军,已经处理干净了。”   “嗯。”钱不离点了点头:“按计划执行吧,你去找尼古拉八世和萨维,让他们协助你。”   “大将军,他们会不会和我们耍花样?”   “你认为他们敢么?”钱不离冷笑一声:“有这个胆量,他们会象米哈伊尔一样,选择为国捐躯,何必来投降呢?现在生杀大权都掌握在我们手里,让他们往东他们就得往东,让他们往西他们就得往西,你放心吧,我太了解叛徒的禀性了,他们会全力配合我们的。”   “是末将多虑了。”阎庆国笑道:“大将军,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嗯……明天吧,我怕夜长梦多,有些不知好歹的人会暗中作祟。”   “明白了。”阎庆国搔了搔头:“看来末将今夜又不得睡了,忙活一夜都未必布置妥当。”   “年轻人多辛苦些是一种锻炼,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你就是想做事也无事可作了,你能闲得住么?”   阎庆国偷瞄了一眼钱不离,开口想说什么但没敢说,其实钱不离也是年轻人,没资格如此老气横秋的说话。   “等什么?还不快去?”   “大将军,末将也不会罗斯语,怎么和萨维交涉啊?把安德鲁借给末将一天吧。”阎庆国笑道。   “这个……”钱不离看了看桌子上的地图册,现在的通译奇缺无比,阎庆国去做的事情是绝密的,地图也只能让信得过的人看到,这让钱不离有些为难。   “让慧儿与阎将军一起去吧。”尉迟风云和潘智超一起从外走了进来,尉迟风云倒是面带微笑,潘智超的脸却绷得紧紧的。   “也好。”钱不离看了潘智超一眼,随后转向阎庆国:“庆国,你一定要保护好尉迟小姐的安全,否则唯你是问!”   “请大将军放心吧。”阎庆国迟疑了一下:“那件事……”   “无需隐瞒,让尉迟小姐了解我的计划,也许还能帮我补上一些遗漏。”钱不离知道阎庆国想问什么。   “明白了。”阎庆国转过身,笑着冲尉迟风云和潘智超唱了个喏,走出了大殿。   “智超,发生什么事了?”钱不离问道。   “末将向大将军请罪!”潘智超单膝跪倒在钱不离面前。   “到底出了什么事?”钱不离一愣。   “末将在巡营时,发现一名龙虎军团的校尉酒后胡吹自己亲手击杀米哈伊尔的战绩,末将派人把他拿下,谁知那校尉大喊大叫,引来了很多士兵,末将见情势紧急,只得当场把那校尉格杀,请大将军处罚。”   “混帐,岂有此理!”钱不离气得站了起来,处于政治的需要,他下令严密封锁米哈伊尔阵前自尽的消息,那校尉知道真相想必是个在现场的‘目击证人’,吹牛倒没什么,但不能乱吹,这种消息如果传扬出去,他的计划就白费了!   “末将有罪!”潘智超以为钱不离在向他发火,头垂得更低了,别看他现在的声望直追钱不离,成为年轻将领中耀眼的新星,但在钱不离面前总是诚惶诚恐的,毕竟他在钱不离面前惨败过两次,又从心底里奉钱不离为师,态度自然要恭敬。   “我没有说你,这样的人该杀!张进武是怎么传达我的将令的?!”钱不离喝道。   “我军已经占领了圣尼古拉堡,将士们有些懈怠倒在情理之中,酒后失言的事情也是常有的,这也怪不得进武。”尉迟风云在一边劝到。   钱不离有一个优点,纵使在气急的时候,也能非常迅速的恢复冷静,一嗓子喊出口,钱不离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尉迟上将军说得是,此事与张进武无关,智超,你盯着点,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不用向我禀报,当场格杀就是,不管是什么人!”张进武一片赤胆忠心,在对抗彼得的大军时,他不计个人得失、不管个人毁誉,独力与二十余万大军周旋,在攻打圣尼古拉堡时,又主动为年轻将领让路,风骨高节,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就怪罪到张进武头上,可是他钱不离的不对了!   “末将遵命!”潘智超松了口气。   “大将军,安德鲁到了。”程达在殿外禀报道。   “让他进来吧。”钱不离拿起桌子上的地图册,递给尉迟风云:“你们来得正好,看看这个。”   尉迟风云接过地图册,翻看了几页,看得是一头雾水,抬起头说了一句废话:“这是地图?”   “嗯,是地图。”钱不离笑道:“而且是非常好的地图!只要地图画得没有错,根据这个地图我就可以做出精确的沙盘来!”   “当真?”尉迟风云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姬周国各个州府中都保存着本州的沙盘,但这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出来的,每一张沙盘都需要专人做长时间的查探,还要有人考核,姬周国也是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才把沙盘普及开的。现在虽然占领了罗斯国,但很多地方都需要完善,如果钱不离能马上做出沙盘,自然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而最重要的是,有了精确的沙盘,局势就变得明朗化了,不管哪一个地方出现了乱子,或者是金帐汗国那边有什么突变,姬周国的大军都能迅速做出反应。   “没错。”钱不离点了点头。   “大将军,您叫我?”安德鲁陪着笑走了进来,现在安德鲁的姬周国语说得是越来越流利了,语言不通他就无法琢磨钱不离的喜好和情绪,所以安德鲁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学习‘外语’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成了一个合格的通译。   “嗯,安德鲁,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请大将军吩咐。”安德鲁来了精神:“末将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安德鲁最喜欢的就是姬周国的成语,说起来非常有味道。   “程达,你把地图册送到参谋部去,让他们马上做出两个副本,然后把一个副本交给安德鲁。”钱不离把地图册递给程达,转身对安德鲁说道:“然后你把地图册都转译过来,明天交给我,能做到吗?”   安德鲁听到是这种任务,心中有些失望,他可不知道任务的重要性,但还是马上回道:“末将连夜转译,绝不会让大将军失望!”   “还有,把大地图也转译过来,但以这个册子为主,如果时间来不及的话,你先把被金帐汗国占领的那些地方转译过来。”   “末将明白了!”   “好,你下去吧。”钱不离微笑道:“做好了,算你大功一件。”   “末将告退。”安德鲁标准的唱了个喏,和程达一起走了出去。   “那到底是什么地图?我怎么看不懂?”见人都走了,尉迟风云开口问道,很明显,这是一个好学的人,到老了也一样,有不懂的必须要弄明白。   “是等高线地图。”钱不离不由揉了揉眉心:“也好,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了,我给你们两个好好讲一讲吧,嗯……智超,你派人去把张进武也请来,对了,你还是自己去吧,你亲手杀了龙虎军团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必须亲自和张进武解释一下,免得老将军心里不愉快。” 第五一四章 绞刑   圣尼古拉堡王宫前有一座占地极大的广场,名字叫荣耀,对平常百姓来说,这里是禁区,擅自闯入者会被当场格杀,可是今天情势已经变了,日当正午时,无数罗斯人摩肩接踵从四面八方赶到了这里,因为萨维在圣尼古拉堡各处张贴告示,要在今天午时于荣耀处决大叛徒、大内奸米哈伊尔!   萨维派人四处散步谣言,说米哈伊尔图谋不轨,企图与金帐汗国人联合,杀掉尼古拉八世,自己做罗斯国的国王,这个罪名有些幼稚了,无法瞒过聪明人,可是米哈伊尔一向严于律已、待下宽厚,为国忠心耿耿,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罪名。   不过还有句俗话,三人成虎!谎言说多了也会成为真理!别看现在没多少人信,时间长了信的人就会慢慢多起来,再配合一些恰到好处的小把戏,钱不离铁了心要毁掉米哈伊尔的形象!   这是占领圣尼古拉堡之后的第一次民众集会,钱不离怕闹出乱子,特意吩咐刀锋军、羽林军把荣耀广场护起来,杜兵率领疾电军随时准备应变,安德鲁手下的人则在广场上钻来钻去,寻找着可疑人物。审判的平台搭建得很高,一是防止民众向前涌,二是担心距离太近会被人看出破绽。阎庆国花费了很大力气找出来的人和米哈伊尔确有三、五分相像,经过一番修饰,又穿戴上了元帅的铠甲,已经有八分相像了,但还是不能让人近距离观看,因为神态上的差别太大。   钱不离率领天威军的几个将领登上了平台,前罗斯国的宰相、现圣尼古拉堡的代理城主萨维恭敬的迎上前:“大将军,您来了。”   安德鲁轻声把萨维的话翻译过去,“准备得差不多了吧?”钱不离问道。   “是的,大将军,现在我们就可以把米哈伊尔提出来了。”   “不用管我,我来只是为你镇一镇局面,你按照原定的计划办吧。”钱不离扫视了一圈,高台下是人的海洋,一双双充斥着不同感情的目光都凝铸在了钱不离身上,有呆滞的、有仇恨的、有愤怒的、有麻木的,罗斯国人都知道,黄金帅旗下必然是姬周国大将军钱不离!   萨维干咳了一声,走到台边,举起双手示意百姓们肃静起来,随后开始声讨米哈伊尔的罪名,可是还没等他说上几句,台下就乱起来,有几个人混在人群中破口大骂着,看起来就是专门来闹事的,同情米哈伊尔的人还是大有人在!   在这个时代,各个国家百姓们的民族意识和国家意识都很笼统而模糊,他们知道抵御外侮,但是当外来势力占据了绝对主导地位之后,他们又很容易选择屈服,现在的圣尼古拉堡是这样,当日的云州也是这样,云州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差不多在四十万左右,不管男人女人全都做了奴隶,其中的青壮年应该在十万上下,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反抗或者逃走,肯定会给罗斯人造成巨大的麻烦,可惜,一直到他们被救出来,这样的事情也没发生过。   封建制的君主们又总是教导臣子与百姓要忠于自己,绝口不提国家或者故意混淆概念,结果导致在很长时间内普通民众们分不清两者之间的关系,甚至干脆混为一谈,这种方法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有利于巩固君主的统治,坏处就是一旦君主被杀或投降,无数百姓们就成了没头苍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而占领者利用原君主的名义下达命令,大部分百姓都会乖乖的执行。   在尉迟风云看来,钱不离对待外域势力的态度有些激进,换句话说,在姬周国上上下下,钱不离在对外问题上是最激进的人!可是如果钱不离回到现代,他没有资格做一个愤青,因为他太冷静了。   安德鲁的人纷纷向着混乱的地方挤了过去,这批人是绝对忠于钱不离的,虽然每个人心里都或多或少有些民族感情,可钱不离做事一向有分寸,不允许任何种族歧视的事情发生,纵使安德鲁的人和姬周国的士兵们因琐事发生了冲突,钱不离也以法制人,不偏护任何一方,姬周国的将领们对安德鲁更是非常客气,给了安德鲁和他的手下足够的尊重。而且钱不离让安德鲁从默干城的女奴营中挑选出了数千个年轻貌美的女奴,赠与他的手下,或为妻、或为侍女,女奴营中不乏贵族家的妇人、小姐,如果没有钱不离,这些兵杆子就算拼死拼活一辈子,也娶不起其中任何一个。   有野心的人要的是前途,没有野心的人要的是舒适的生活,这些钱不离都给予了他们,并且将来还要继续给予他们,所以安德鲁的忠勇军已经成了铁杆的‘罗斯奸’部队,监督民众、查探情报、协助管理治安,这些都在他们职权范围之内。   半刻钟之后,骚乱被制止了,捣乱的人全部被制服拖出了广场,安德鲁的忠勇军已经扩充到三千余人,现在全都在荣耀广场中,组成了密集的网,不管那个地方出现乱子,他们都能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萨维又继续演讲起来,痛斥米哈伊尔的不轨行径,证据倒是有不少,只不过都是无法核实的东西,也没有人敢去核实,让百姓们听一听就可以了。   萨维演讲结束之后,重头戏开场了,一声令下,米哈伊尔被几个忠勇军的士兵推了上来,此人正是钱不离选中的那个最胆小的人,他的舌头已经被割掉,嘴里还被塞进了棉花,四肢则被麻绳绑得结结实实,根本无法挣扎,整段路都是被士兵们拖着走。   萨维高声喊叫了几句什么,随后一挥手,忠勇军的士兵迅速的把‘米哈伊尔’推到了绞刑架下,‘米哈伊尔’也明白自己要被处死了,用最后的力气扭动着自己的脖子,就是不让绞索套在他的脖子上,嘴里也发出含糊不清的哭嚎声。   对平民百姓来说,这样的死法倒不足为怪,因为人人都怕死,但是对于一代名帅米哈伊尔来说,这样的死法就有些丢人了,堂堂的元帅最起码也应该从容赴死,而不是象一条虫子般蠕动着自己的身体。   最后绞索还是套在了‘米哈伊尔’的脖子上,一声哨响,平台上的活动木板被打开了,‘米哈伊尔’的身体向下坠去,绞索绷得笔直,‘米哈伊尔’扭动了片刻,终于停止了呼吸,歪着头的尸体随风左右摇摆着。   很多罗斯国百姓都感到失望,家园被人占领,他们心中自然有些怒气,所以希望听到米哈伊尔为他们说几句鼓舞的话,或者见识一下米哈伊尔慷慨赴死的雄姿,谁知最后什么都没看到。   萨维抹了把汗,走到钱不离跟前,低声说道:“大将军,我们还需要做什么?”   安德鲁把萨维的话翻译过去,钱不离沉吟一下:“米哈伊尔的尸体你们想怎么处理?”   “米哈伊尔是个罪大恶极的人,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大地之母的拥抱,干脆……给他来一场火葬吧?”别人认不出来,萨维可知道这个‘米哈伊尔’是个冒牌货色,所以才建议来个毁尸灭迹。   “按照你们的风俗办吧,做事也不要太过了,没有必要难为一个死人。”钱不离笑了笑,被绞刑绞死的人面目都已经极度扭曲了,一般情况下没人能知道这是个冒牌货,如果来一场让人惊异的火葬,倒会引起大家的疑心,还是自然些好。   “明白了。”萨维陪笑道:“大将军阁下,尼古拉八世最近哭闹不休,您看是不是应该让他和他的母亲见一见?”   “嗯??”钱不离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冷漠的看向萨维。   萨维心中一惊,猛然醒悟自己说错了话:“是……是……保尔卢萨·尼古拉。”   “你以前叫顺了口,我不怪你,但希望你记住,尼古拉王朝已经覆灭了,不好的习惯应该马上改掉!”钱不离顿了顿:“在圣尼古拉堡之外,尼古拉王室还有别的直系后裔么?”   “三个领地的领主都是尼古拉王室的直系后裔。”萨维低声说道。   “你想办法处理掉吧,嗯……由安德鲁将军配合你,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安德鲁将军会迅速向你提供帮助的,你还需要别的什么吗?”钱不离决定逼萨维去动手,然后由安德鲁监督,如果萨维亲手杀掉了几个领主,他就失去了回头的权力,只能把叛徒做到底了。而且钱不离还在话中暗示萨维,既然那几个领主都要死,那么所谓的尼古拉八世就更要死!   “卑职明白。”萨维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的神色,反而轻笑道:“卑职要去探望一下保尔卢萨·尼古拉了,孩子的年纪太小,身体又一向不好,天气这么冷,卑职想安排几个好医生专职照顾保尔卢萨·尼古拉的起居,您看可以吗?”   “你尽管去做吧。”钱不离笑了笑。 第五一五章 笑里藏刀   圣尼古拉堡的清晨有些寒冷,毕竟已经进入秋季了,而且又地处北方,钱不离起来之后在院中练了会儿马步,负责值夜的张进武带着怪异的表情走进了院子。   钱不离收起架势,笑着问道:“老将军,这个时候不去休息,怎么跑我这来了?”   张进武凑近钱不离,低声道:“大将军,北边来人了。”   钱不离没听懂:“北边?”   “是的,是金帐汗国的使者。”   钱不离愣住了,沉吟了良久,缓缓说道:“莫非是……扎木合现在占据了优势?所以金帐汗国派人来……”   “这个末将不知道,那使者要和您面谈。”   钱不离在院中来回踱步,突然抬头道:“程达,马上把苏百业找来,阎庆国,你去通知尉迟风云和潘智超,有军情大事要和他们商议!”   苏百业就在距离钱不离居所不远的地方,很快就赶来了,他先向张进武恭恭敬敬的道了个安,随后向钱不离陪笑道:“大将军,您找我有事吗?”苏百业在北州担任刺史时是一方土皇帝,到了这里就不行了,很多将军的品阶都比他高,不过在鸡首与牛后之间选择,苏百业还是愿意选择后者,因为这样他才有飞黄腾达的机会。   “苏大人,金帐汗国派来了使者,你以我的名义去和他们接触一下,尽量在不允诺条件的情况下套出他们的意图,随后马上回来报知与我。”钱不离想了想:“就算允诺了什么也不要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金帐汗国是求上门来了,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不过……通译倒是难找了,程达,你再去把安德鲁找来。”   “大将军,那几个使者都会说姬周国语,不用通译的。”张进武笑道。   “哦?看来……那乌立娜真是个有心人啊,竟然知道为我们着想。”钱不离笑道。   “那……卑职就去了。”苏百业道。   “去吧。”钱不离转过身:“老将军,我们到屋里去谈,外面有些冷。”   张进武知道这是钱不离的一番好意,想让他到屋子里休息休息:“大将军先请。”   钱不离与张进武谈了片刻,尉迟风云和潘智超都先后赶到了,两个人听说有军情大事,脸都来不及洗就匆匆赶来了,只不过一个人拥有深不可测的武技,一个人年轻力壮、身体素质一向很好,经过一番急行仍能保持平静。   张进武先把消息介绍了一遍,尉迟风云和潘智超都变得肃穆起来,例如说有两个互相殴斗中的仇人,如果其中一个突然露出了笑脸,那么不是另有诡计就是要服软了,金帐汗国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派使者过来!   “没有别的消息了?”尉迟风云问道。   “没有,大将军已经派苏百业去和金帐汗国的使者接触了,等他回来之后,也许能告诉我们新的消息。”   “大将军,依我看,金帐汗国的战事已经开始吃紧了!”潘智超道。   “你和我的看法是一样的。”钱不离笑道:“乌立娜手中只有五旗的精锐,其他三旗都布置在东南一线上,由姬胜烈控制,扎木合却是动用了全族的力量挥师东进,金帐汗国又受到了瘟疫的影响,敌不过扎木合也在常理之中。”   “这么说……我们可以狮子大开口了?”潘智超笑道。   “也不尽然!”尉迟风云道:“让金帐汗国与扎木合拼得两败俱伤才对我国有利,这一次我们占一些小便宜就算了。”   “等一会吧,等苏百业回来之后再说。”钱不离道。   尉迟风云走到地图前,接受了罗斯国的投降最大的好处就是和平接收了罗斯国的行政系统,没有遭受大的破坏,现在用的地图都是罗斯国的地图,只不过需要翻译一下而已,而地图上关于金帐汗国兵力部署的信息也大都是准确的。   “大将军,凭姬胜烈手中的三旗军队是不可能守住这大片疆土的,何况姬胜烈还要回援王庭!末将以为,乌立娜很可能要把部分疆土割让给我国,以此换取我国的支持。”   “尉迟上将军说得是!这片土地都是以前罗斯国的境土,他们占领的时间不长,又不懂如何治民,以致于矛盾重重、冲突不断,对乌立娜来说,这就是一块鸡肋了。”潘智超道。   “乌立娜会舍得么?为了占领这片土地,金帐汗国损失惨重,现在不但没有收到好处,转手还要割让出去?”张进武道。   “这不是舍得不舍得的问题。”钱不离道:“如果我军挟胜势而北上,金帐汗国就有亡国之危!纵使按兵不动,一力牵制姬胜烈的三旗精锐,也能让金帐汗国叫苦不迭!在这样的情况与我国议和是迫不得已的,关键是看乌立娜能付出多大的诚意。”   “那大将军想怎么做?接受不接受金帐汗国的议和?”   “如果乌立娜的条件让我们满意,接受他们的议和也可以,不过我们未必会一直遵守条约。”钱不离笑道。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不妨干脆把这一片土地要过来。”潘智超的手在地图上滑动着:“这是米哈伊尔的大营原址,坐拥山川之险,进可攻、退可守,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   “退可守倒是真的,但攻却不那么好攻了!”张进武道:“这里就是金帐汗国赖以与米哈伊尔对峙的主营地,其险要之处并不亚于米哈伊尔的营地,依我说不如再进一步,把边境线定在这个地方,于我们更有益处。”   “这太过分了吧……”潘智超吃吃的说道。   “现在是他们要求议和,而不是我们,再过分他们也只能忍着。”尉迟风云淡淡的说道。   “别想得太多了。”钱不离笑道:“苏百业那边还没消息,我们也未必就能肯定乌立娜是派人来求和的。”   尉迟风云等人却兴趣不减,指点着地图讨论起哪个地方的位置重要来,在钱不离的耐心指点下,几个人都学会了怎么样观察等高线地形图,做为一方的统军大将,头脑的灵活性、悟性等等都是基本能力之一,所以他们学得很快。浮梁找出的地图确实是个宝贝,重点区域的地形图已经被尉迟风云等人记在脑海中了,争论起这种事情来各有高见。   钱不离看几个人争得热闹,心痒难禁,他在总参任职的时候可没少和人证讨过,随后也加入了‘战团’。   程达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屋里正说得热闹,程达笑着走到钱不离身边,轻声道:“大将军,苏百业派人回来了,他说金帐汗国使者的语气和神态上看,他们确实是来议和的,但具体的东西还探听不出来,需要一段时间。”   “看来我们的争论还是有些用处的。”钱不离笑道。   “那就按照末将的提议试试金帐汗国的底线吧。”张进武道。   “你的提议还是太保守了,既然要试试金帐汗国的底线,我们不如更过分些。”钱不离摇了摇头。   “大将军看中哪里了?”潘智超问道。   “刚才我们谈过的地方我都要,而且我还要这座阿尔格山!”钱不离的手在地图的北边点了点。   “这不太可能吧……”尉迟风云摇了摇头:“阿尔格山确是险中之险的要地,不知道有多少金帐汗国的将士长眠于此,但是从金帐汗国用诡计占领此处之后,势力大增,犹如脱困的野兽一般,不停的进攻罗斯国,一直把战线压过了苏尔博一带,战局才趋于稳定。大将军想要阿尔格山,那么乌立娜不但要把占领的罗斯国境土全部吐出来,还要割让数千里之遥的土地,她绝不会同意这样的条件。”   潘智超接道:“金帐汗国三次迁移王庭,现在的王庭之处距离阿尔格山只有四百里左右,如果我军用骑兵奔袭的话,从阿尔格山出发最多需要两天就能对金帐汗国的王庭展开进攻,大将军这样的要求他们也没办法答应。”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乌立娜会不会同意是一码事,我们要不要就是另一码事了。”钱不离的笑容看起来非常阴险:“再说了,我们想要的未必就得不到!”   尉迟风云和张进武对视了一眼:“那大将军的意思是……”   “先和他们谈吧,能谈来多少就谈多少,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尉迟风云一愣,他隐隐猜到了钱不离的意图:“大将军三思啊!如果让扎木合轻易打败了金帐汗国,势力大为膨胀,紧接着受到威胁的就是我们了!”   “我知道,开始我们会有些难过,但只要拖上一段时间,难过的就是扎木合了。”钱不离笑道:“扎木合其人有霸主之志,却没有霸主之能,也没有霸主之象,上将军放心吧。” 第五一六章 结束的绝户计   钱不离有了决定,谈判的事情就好办了,苏百业与金帐汗国的使者几番交涉之下,平白得到了库拉各以北近千里的领土,其中还有五座人口在十万人以上的城市,冷兵器时代和现代不能比,现代的一个小镇人口也不止十万,在那时候十万人可是不少了。   不过这样的条件让钱不离等人非常失望,不知道姬胜烈在想什么,苏百业已经把金帐汗国的使者逼到了绝路,可他们依然不松口,根据苏百业的判断,这已经是他们的底线了。   当钱不离不想做什么的时候,他会采用威胁、恐吓的办法争取更大的利益,可是当钱不离想有所举动的时候,他会变成一个非常好说话的人。尽管金帐汗国的条件远远不能让他满意,他还是慨然同意与金帐汗国签署和平协议,并着手派人去接收地盘。   金帐汗国的士兵开始按照协议撤兵,其实接收土地的工作是非常繁琐的,金帐汗国以为这会牵扯钱不离一定的精力,加上罗斯国被灭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扎木合突然发动了不计代价的全线攻势,乌立娜左遮右挡、精疲力竭,几乎是一日一诏令姬胜烈率军回援,姬胜烈只得率领三旗精锐返回王庭,而把一些老弱残兵和新丁留下来镇守边境。   钱不离翻脸翻得太快了,姬胜烈的一只脚刚刚迈出去,另一只脚还没来得及动地方,钱不离与尉迟风云率领十二万骑兵分两路突然插进,而四大军团的步兵则展开一个扇面,大片大片的扫荡金帐汗国的残余力量、吞并金帐汗国的土地。   金帐汗国的正蓝旗精锐在白石堡被钱不离和尉迟风云兜了个正着,经过一番激战,正蓝旗寡不敌众,受到重创,虽然最后还是成功杀出了包围圈,但损失已经超过了一半。   姬胜烈发出了集结的命令,合兵一处徐徐而退,钱不离衔尾而上紧追不放,双方爆发了无数次小规模的冲突,互有胜负,姬胜烈数次设局企图狠狠的报复钱不离一次,可钱不离本就是一个狡猾如狐的人,又有尉迟风云这个战争嗅觉异常灵敏的老将军在旁辅佐,姬胜烈的企图屡屡破灭。这时乌立娜退守王庭的消息传来,姬胜烈异常震骇,再顾不上与钱不离的新仇旧恨了,连日行军脱离了战圈,全力回师王庭。   十一月九日,姬胜烈到达了阿尔格山,十一月十一日,扎木合率领飞鹰部新组建的近卫轻骑堵住了姬胜烈的去路,姬胜烈所部有十二万精锐,扎木合除了五万近卫轻骑之外,尚有联军四万,大部联军都在金帐汗国的王庭与乌立娜对峙。   从兵力上来说,姬胜烈占了优势,但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竟然试图强行冲开扎木合的阻拦,与王庭主力会师。   其实姬胜烈是一个非常不幸的人,他与钱不离比战略,与扎木合比战术,结果可想而知,不是他能力不够,而是犯了本质上的错误!以钱不离的嚣张,尚且承认在临阵指挥上远远不如扎木合,姬胜烈擅长的是阴谋诡计,没经历过几场战阵,现在却以己之短击人所长,又怎么能是扎木合的对手!   如果姬胜烈等上几天,王庭主力必然会派兵来策应他,扎木合见没有便宜可占,势必让出一条路,免得付出无谓的伤亡,钱不离把扎木合视为虎狼,扎木合又何尝不把钱不离视作平生劲敌?!双方都知道盟约是短暂的,只要有一方抽出了手,绝不会介意在对方后背狠狠的捅上一刀,在这种情况下,扎木合必须要保存实力。   见姬胜烈不等援军主动出击,这让扎木合大喜过望,两军于十一月十二日凌晨爆发激战。姬胜烈开始时指挥还算得当,可是当战事维续到了午后,就变得越打越乱了,接连犯下了重大失误。在大局上,扎木合也许看不到近在眼前的机会或者危险,但到了战场上,他的眼睛却变得异常犀利,他带领近卫轻骑抓住机会,以联军牵制姬胜烈的攻击,先一步击溃了姬胜烈的左翼,接着势如破竹般横击姬胜烈的中军,姬胜烈坚持到了黄昏时分,终全军溃败。   十一月十五日,天降大雪,扎木合暂且休兵罢战,退回本部草原修整,乌立娜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越年四月,扎木合又卷土重来,钱不离率军北上攻占阿尔格山,直接威胁到了金帐汗国的王庭,乌立娜见王庭势危,弃城而走,扎木合占领了王庭。   越年六月,金帐汗国部人谋反,围杀了乌立娜,姬胜烈杀出大帐不知所踪,金帐汗国新的首领忽忽突利派使者来见扎木合,愿意率全族归顺,扎木合微笑接纳了忽忽突利的投诚,并令金帐汗国更名为金帐汗部,后又令金帐汗部更名为黄帐部。   至此大陆两极已成,一方是以姬周国为首的文明之盟,一方是以飞鹰部为首的草原大联合,双方表面上握手言欢,实际却在暗地里厉兵秣马,时刻准备着厮杀。   钱不离与扎木合之间的仇恨根本无法化解,对了解另一个世界历史的钱不离来说,他对扎木合有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敌意,扎木合不死,他寝食难安。而对扎木合来说,他屡次败在钱不离手中,前后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跟随着他南征北战的亲卫轻骑被钱不离一场雪崩葬送了,后来王瑞带领天翔军奔袭扎木合的王庭,扎木合的老婆孩子都被抓走,后又被王瑞亲手杀掉,这对他来说更是奇耻大辱!   不过扎木合却不敢轻启战端,一是惧于钱不离,二是部落内发生了些事情,三是害怕未来,他已经是个中年人了,钱不离却正年轻,他担心如果自己不能在有生之年解决钱不离,他死后飞鹰部落必将遭受钱不离的残忍报复,他的后代不可能是钱不离的对手!在维持虚伪的友谊与彻底撕破脸皮之间,扎木合举棋不定。   姬周国元历347年春,钱不离正笑呵呵的站在花园中,春天是美好的,春光明媚、春意盎然、春暖花香等等词汇都在形容着春天的美丽,而与这种美丽不谐调的是,花园中隐隐有着哭声,而钱不离所看的方向就是哭声传来的方向。   “不许扶!让他自己起来!”钱不离喝道。   “大将军,一个小孩子他自己怎么起得来呀!”柯丽简直就要哭出来了。   一个刚满一周岁的小孩子趴在地上,双眼含着泪花,嘴角也在往下咧着,哭了好半天也没人上来扶他,小孩子感到非常委屈,他的小脑袋向一边歪着,好似在思考是自己起来还是继续等待。   这个孩子的身份可不简单,他是钱不离与姬胜情的孩子,也是姬周国的王子殿下!   “这叫训练,你懂不懂?”钱不离斥道。   “什么跟什么呀!孩子现在还不记事呢,你训练什么呀?!”柯丽一双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她也就是在口头上顶上几句嘴,可还不敢违抗钱不离话:“再说,我就没见过这样训练小孩子的!”   “你见过几个小孩子?”钱不离嘴角一撇。   “我见得……”柯丽把‘多了’两个字咽了回去,她真就没照顾过小孩子。   “我告诉你吧,严父慈母严父慈母,严父都是我这样的!”钱不离一伸大拇指,斜斜指向自己。   “陛下到……”花园外响起了黄门侍卫的喝声。   钱不离眼光一凝,‘严父’的神态转眼消失不见,抢上几步一把就把小孩子抱了起来,三下两下擦掉泪水,又仔细看了看没什么破绽,这才松口气笑呵呵向花园外走去,这种场面让柯丽更是直翻白眼。   “我告诉你,你要是把刚才的事情告诉胜情,我绝饶不了你!”钱不离低声恐吓道。   “我偏要说!”柯丽当然不服,每次钱不离来带小孩子的时候,都要把小孩子折腾哭,她真的要忍受不住了。   “你要说什么?”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姬胜情的身影出现在钱不离面前。   柯丽伸了下舌头,退到了钱不离身后,她只是说说而已,可没有出卖钱不离的意思。   钱不离看了看姬胜情的神色,转过身把小孩子交给了柯丽,走上前低声道:“怎么?出什么事了?”钱不离的眼光一向很锐利,姬胜情现在的笑容有些勉强,看样子应该是在朝堂上发生了什么。   “小辉辉怎么了?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姬胜情答非所问的说道。   “没事,不过是摔了一下。”钱不离笑道。   “怎么你一照顾小孩子就让他跌倒呢?你太粗心了!”虽然柯丽没有出卖钱不离,但出于母性,姬胜情还是敏感的察觉到有些不对。   “小孩子跌倒太正常了。”钱不离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当然,任由小孩子在地上趴着的事情是绝不能坦白的:“还是说说你的事吧。”   姬胜情向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外人,轻叹道:“你这个大将军现在是什么事情都不管了!事事都要我操心!真的很累……你知道么?尤其是今天……唉,不说了,真是气死人!”   “到底是谁啊?能把你气成这样?”钱不离更好奇了。   “还不是扎木合!”姬胜情咬着嘴唇:“你也知道,从去年开始,扎木合就不停的派使者过来要这个要那个,前前后后供给扎木合的物资换成金币的话,也有几十万了!你说现在不宜与扎木合闹翻,行!我听你的,可是扎木合越来越过分!前些日子有牧民结伙偷越阿尔格山抢劫民众,王瑞将军派兵把强盗围杀了,扎木合竟然派使者来让我们交出凶手,口气还非常强硬,你是没看到那些使者的嘴脸,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原来是这样……”钱不离微笑起来。   “你还笑、你还笑!”姬胜情恨恨的在钱不离腰间掐了一下,脸色虽然‘狠辣’,但手劲却很轻,几乎是给钱不离挠痒痒:“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明知道扎木合的狼子野心,却偏偏要放纵他,你自己却天天花天酒地的,就知道参加宴会、酒会,什么事也不管,给人一种不思进取的印象!”   “别冤枉我,我什么时候‘花’了?”钱不离微笑如故:“再说……给人这种印象不好么?”   “你以为能瞒过我么?尉迟……”姬胜情突然一顿:“你什么意思?”现在的姬胜情已经真正成熟了,马上察觉到钱不离话中的含义。   “我不思进取,才会给扎木合举兵犯境的勇气啊,不过这个人的忍耐力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能忍到现在,真是不容易了。”钱不离沉吟片刻:“胜情,你怎么看这件事?让我们交出凶手……呵呵,太滑稽了,他明知道我们不会交人的,还搞了这么一出,你认为他在想什么?”   “他在试探我们。”姬胜情非常认真的看着钱不离:“不离,你是故意做出这样子的?那么……真的要打仗了是吗?”   “打不起来的。”钱不离笑道:“而且现在的扎木合也没资格和我做战了。”   “你已经布置好了吗?”   “胜情,你不要问了,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只有这件事,你以后也不要问了,你只要心中有数就行,因为……这件事情的危害实在太大了,我不希望有第二个人知道!”   姬胜情沉思片刻,露出了明媚的笑意:“我听你的,你不让我问我就不问。”   “三年了……已经没有人可以逆转了!”钱不离突然说出了一句谁也不明白的话:“胜情,这样吧,明天我带着扎木合的使者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还是那句话,你别问!”   “讨厌呢你……”姬胜情娇嗔的说道,不过她很听话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   “大将军,这里是什么地方?”图额拉毕恭毕敬的向钱不离问道,其态度比起在殿中对着姬周国的文武百官时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尽管现在钱不离懒得过问军政大事了,甚至半年来没去过一次军部,给人的印象是变得贪图安逸了,但钱不离毕竟是让飞鹰部的首领扎木合也非常畏惧的可怕人物,如果不是必要,图额拉绝不想引起钱不离的反感。   “这里……装着我的一个秘密。”钱不离抬头看了看山庄的牌匾:“一个非常重大的秘密!呵呵……有兴趣来参观一下么?”   “如果大将军不介意的话,小人真的很想开开眼界。”图额拉笑道。   “那就进来吧。”钱不离说完当先跨进了山庄。   山庄看起来很大,但里面的人却不多,却又搞得戒备森严,钱不离一行人看看停停,停停看看,一直走到库房前,钱不离摆了摆手,两个山庄的人急忙上前打开了大门。   图额拉是真的想知道钱不离的秘密,可是这一路行来什么也没发现,心中未免有些失望,看见钱不离走进了库房,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希望能发现些东西,回去好向扎木合大王禀报。   库房很大也很平常,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麻袋,钱不离缓缓走到麻袋旁,伸出抓起一节尖锐的竹管,插入麻袋中,随后用力一拔,从麻袋中滚出很多大大小小的颗粒。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钱不离笑道。   图额拉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这是……盐?”   “没错,但这不是普通的盐。”钱不离眯起眼睛,随手把竹管扔到了一边:“三年前,我和扎木合签订了开放盐铁的协议,从那时开始,我供给扎木合的都是这种盐,算下来……应该超过七、八千万斤了吧。”   “盐的成色真不错。”图额拉又仔细看了看地上的盐粒,陪笑道:“让大将军费心了,小人临来前,我们大王再三嘱咐我要向大将军致谢呢。”   “别客气、别客气,我们是‘朋友’,费些心力是应该的。”钱不离笑着抓起一把盐粒,在手掌中晃了晃,随后看着盐粒洒落到地上:“其实……这是铅盐,你知道什么是铅盐吗?”   “铅盐是……”图额拉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向钱不离,做为扎木合的使者,为了不让姬周国的人看轻,图额拉是部落内以见多识广知名的人,但他委实不知道什么叫铅盐。   “铅盐可是一种好东西!但我掌握的工艺水平不怎么样,只知道用最原始的办法,寻些铅粉和盐混在一起,煮沸、晒干,再煮沸、再晒干,如此反复十几次,让微量的游离铅混在盐粒中,最后做出了这种含铅量非常低的铅盐。”钱不离温和的看着图额拉:“现在明白了吗?”   “这样……真是太麻烦了。”图额拉笑道:“大将军不是要违背协定、提高盐铁价格吧?这等大事小人是定不下来的,还要回去向大王禀报。”图额拉看起来象明白了,实际上他还是什么都不懂。   “不、不、不,这种好东西我是不会提高价格的。”钱不离摆了摆手:“虽然这种铅盐中含铅量很低,但食用的时间过长,一样会引起铅中毒的症状。具体的症状我就不说了,我也记不得那么多,说说几个比较典型的吧。”   “这几年来,你们部落还有白狼族的傻子越来越多了吧?当然,小孩子里的傻子要比大人多些,女人怀孕也变得困难了,经常流产,对么?还经常有人突然间就变成了胡说八道的疯子,是这样吧?”   图额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呆呆的看着钱不离,脑中乱成了一团。   “你们部落的勇士越来越少了,还要照顾那些越来越多的病人,扎木合应该非常头疼吧?我知道从去年开始到现在,扎木合已经进行过四次祭天了,他以为他的部落被厄运所纠缠,希望能得到上天的保佑。其实……他求错人了,与其去求上天,还不如来求我,因为只有我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图额拉脸颊上的肌肉在不停的抽搐着,他本想借着盐铁之事讨好钱不离,谁知突然间听到了一个惊天大阴谋,而且是把整个飞鹰部落都算计在其中的阴谋,他怎么能不震骇?!   “听说,扎木合也感觉到骨节僵硬、疼痛,有时候反应很迟钝,其实这也是铅中毒的症状。”钱不离续道。   “大将军!!你与我部有何仇恨?!为何千方百计欲致我部于死地?!为什么???”图额拉怒吼起来,钱不离说的事情确实一件件在飞鹰部落中演绎着,图额拉的儿子已经八岁了,原本会说话,后来突然变成了一个痴呆儿,到现在图额拉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铅盐惹得祸!   “仇恨?你这句话问得很幼稚,仇恨不是没有,而是太多了,多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钱不离淡淡的说道:“这些年来,是谁动不动就兴兵犯境?是扎木合!姬周国总是选择忍让,至多也只是在我们的国土上做出抵抗,有哪一次是我姬周国先去进攻你们的?反过来想想,你们又是怎么做的?”   “仇恨?杀我子民、俘我妇女、掠我钱财,如果这还不算仇恨的话,那么请你来告诉我,什么样的事情才能算仇恨?!”钱不离冷笑一声。   “两国交战,这样的事情本就必不可免!”图额拉吼道。   “既然你这样说……证明你有战争的觉悟,可是又为什么要苛求我呢?扎木合闯入我中原腹地,横行肆虐几达一年,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笔帐要算在谁的头上?莫非只有你飞鹰部落的百姓才是百姓,我姬周国的百姓就是稻草么?!”钱不离再一次冷笑道:“杀人就是杀人,看的是结果不是手段!我钱不离就是一个睚呲必报的人,他扎木合屠了我几十万百姓,我就要屠他几十万百姓!!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在我姬周国中原肆虐时又想什么了?!”   图额拉的头上冒出了豆粒大小的冷汗,他突然醒悟到,钱不离把这么重大的秘密告诉给了他,必然不会再让他活着回去!图额拉已经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他认为自己必须要把这个阴谋揭露出来,把整个飞鹰部落救出来,与之相比,一个人的性命太过渺小了。   “扎木合不敢和我决战,他想寻找最好的机会,但他却不知道,他等得时间越长,他的机会就越渺茫!”钱不离淡淡的说道:“明天,这里的货就要被搬走了,整整八百万斤铅盐,够你们飞鹰部和白狼族吃上一段时间了,然后……你们又会多了一大批疯子、傻子和需要照顾的病人,然后扎木合也许又要去祭天了。”   “不……”钱不离这句话把图额拉刺激得不轻,他狂叫一声,张牙舞爪直向钱不离扑去。   啪地一声脆响,图额拉倒飞出去,直挺挺栽倒在地,额头上的血洞正向外喷涌着鲜血,此处中枪,伤势在一瞬间就夺去了图额拉所有的生机。   钱不离缓缓收起手枪,外边隐约传来了人的惨叫声,那是山庄的士兵们开始对外交团其余的人动手了。   “你是第二个和我分享秘密的人。”钱不离看着图额拉的尸体淡淡的说道:“从此再不会有人知道了,纵使有人用了和我相同的方法,想必也在千百年之后了吧……”   “启禀大将军,外交团的人已经尽数诛杀!”一个庄丁走进了仓库。   “知道了。”钱不离点了点头,缓缓向外走去,仓库门外,程达正指挥着亲卫们处理那些尸体,见钱不离出来了,程达急忙迎了上来:“大将军,人倒是处理干净了,可殿中部如果向我们要人,我们怎么答复他们?”   “就说……我和外交团的人一起离奇失踪了吧。”   “大将军,这……这……这也太儿戏了!”程达苦笑道。   “没事、没事,我们越儿戏,扎木合那边就会越慎重,让他慢慢的慎重一段日子……这头雄鹰就会从天上栽下来了。”钱不离笑着看向远方,自钱不离与扎木合签订协议那天开始,扎木合在钱不离眼中就变成了死人,钱不离估测大局一直把扎木合排除在外,他的对手只有金帐汗国和罗斯国,而知识的局限性却是扎木合的致命弱点,纵使他长了十颗脑袋也猜不出钱不离的险恶用心。   “大将军是要出去游玩一次?”阎庆国笑道。   “杜兵他们刚刚被调回宾州整兵,我们就去宾州吧。”钱不离缓缓说道,罗斯国与金帐汗国尽灭,扎木合也就喘息不了多长时间了,否则他也不会变得如此松懈,姬周国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而他钱不离也没有了对手。   钱不离是个懂得享受生活、善于挖掘乐趣的人,战场上的征伐虽然能给他带来满足感,但人的一生不能只沉浸在一种情绪之中,算起来他已经在战场上厮杀了八年,没有辜负平生所学,至今为止,虽然经历过不少危机,可还没有人真正打败过他。   想到这里,钱不离露出了懒洋洋的笑意……   ※※※   到此全书告结,谢谢一直订阅的朋友们,没有大家的支持,我不可能在起点整整码了三年字,真的不可能!是大家成全了我,我会一直记着的!这些日子来我精疲力竭了,或者是我的笔力还远远不够,或者是我的方法不对、同时码两本书的缘故,我真快要累休克了……反思了一段时间,也和别的作者或编辑谈过,我认为我在两个地方非常对不起大家,也是两个必须要改正的缺点!一个是更新时间不确定,这和我生活没有规律有关,不过下一次我必须要改正了,说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绝不更改!第二个是我更新的字数少,遍看起点红起来的书,日更新的字数大都在一万以上,我这速度少有人看合乎情理,怪不得别人,只能怪我自己,下本书的更新字数说什么也要跟上了!除了在戒烟的问题上我屡屡违背自己的决心之外,其他问题上我的毅力还算很不错,能做到持之以恒,我相信能完成自己的保证,我又不缺手指头,键盘还是新买地……凭什么人家能更一万我就更新几千?!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一定要让朋友们大吃一惊的!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